《毒女医妃:踹了渣男当他皇婶》 第1章 帮我报仇 夜色昏暗,乌云遮月,刮来的风是潮湿的,暴雨将到未到。 一个膀大腰圆老嬷嬷扔下肩上扛着的少女,嫌恶地拍了拍手。 “我呸!别人唤你一声大小姐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德行,也配肖想定王,与二小姐争抢!” “你中的销魂散要是没有男人解毒,就要被抓心挠肝的滋味折磨,死后也要被人唾骂,遗臭万年!” 老嬷嬷恶狠狠地说完,抬脚把人踹进尸骨坑。 “轰”的一声,闪电撕裂天空,照天地一瞬恍若白昼。 天旋地转,江姝柠在全身钝痛中缓缓睁眼。 她一个五岁学医,十八岁制毒的天才少女,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和师父请了假,离开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岛去度假,结果半路汽艇出了问题,后来就…… 狂风裹挟骤雨,空气又冷又臭。 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江姝柠浑身汗 毛都竖了起来。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这具身子的主人与她同名同姓,是文信侯的嫡女。 爹不管,娘失智,继母将她养成了胸无点墨,庸俗愚钝的废物点心。 原主与定王两情相悦,两人早早就定下了婚约。 今日无意间发现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江婉泠有定王的玉佩,一番吵闹之下才得知两人早已暗许终身。 定王肯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她富商外婆留给她那些价值万金的嫁妆。 原主不相信,去定王府问个究竟,结果马车在半路被拦下了。 继母身边的老嬷嬷给她灌了销魂散,毁了她的脸,扛到这乱葬岗,显然是要下死手。 这时,一道幽幽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浓雾里站着一道缥缈虚幻的身影。 “帮我报仇,照顾我娘,夺回属于我们母女的一切,你就完成了你在这里的使命。” 江姝柠知道这就是原主,回 神后急声道:“是不是做完这些事,我就能回去?” 她放心不下师父那老头一个人在岛上。 原主身影渐渐消散,只不断地重复着“报仇”二字。 江姝柠气的差点破口大骂。 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留给我,你倒是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让我有动力啊! 雨水滴在脸上的伤口里,江姝柠疼的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说来也巧,她不认识路,全凭感觉找了个方向走,竟无意间抄了条近道。 步履缓慢地到山脚下时,正好看见那老嬷嬷从另一条山道出来。 江姝柠眼睛一转。 报仇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老嬷嬷抹了把脸上雨水,感受到什么,她吓得身体僵直。 冰冷尖锐的发簪抵在脖颈,身后响起索命的声音。 “今晚天气不错,麻烦嬷嬷你先下去帮我探探路!” 下一瞬,江姝柠扬起手臂,血花四溅 。 老嬷嬷转头来看,错愕地瞪大眼睛,肥胖的身子“咚”地倒地,死不瞑目。 注意到老嬷嬷腰间的玉坠,江姝柠想了想,把玉坠取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身体里的销魂也有了发作之势,明明冻得要死,却感觉置身火烤。 江姝柠掐着自己的伤口,疼痛让她不至于失了理智。 雨雾笼罩的朦胧中,她看见了一座废弃的寺庙。 庙门大开,门匾掉落,处处透着斑驳腐朽的痕迹。 江姝柠知道自己这样急匆匆的赶路除了加快血液的流动,让毒发的更猛烈之外别无好处。 她决定先进去避一避雨。 谁知右脚刚跨过门槛,眼前寒光一闪,一个冰冷的薄刃指了过来。 执剑之人一袭黑衣,黑巾遮脸,只露出了一双幽深冷沉的凤眸,眼角的干的血滴让他看起来妖冶又邪狞,像是从地狱来的索命使者。 模样确实煞人,但 ……他是男的! 江姝柠咽了口唾沫,眼神发亮。 萧承渊紧皱着眉头。 本以为是那批杀手追来了,没想到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他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 这女人看他的眼神,实在是怪异。 萧承渊仍不敢掉以轻心,抬腿离开时,衣袖被人拽住了。 他周身杀意四起,眼里泛着冷芒。 江姝柠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留住“解药”,她不能死在这荒郊野地。 江姝柠平时也算得上厚脸皮,但眼下这事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 萧承渊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反手挣脱她时扼住了她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江姝柠欲哭无泪。 没想到躲得过初一却没躲过十五。 也不知道这局死了,还能不能重开。 江姝柠心如死灰,刚打算摆烂,忽然发觉掐着她脖子的力道松散了下来…… 第2章 你怎么不去抢? 她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道缝。 男人高大的身体晃了两下,脚下踉跄着往后推了几步,捂着腹部靠在墙上,虚弱地喘着气。 ?? 江姝柠这才发现他受伤了,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嗝屁。 她牙一咬,心一横。 趁现在人还活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江姝柠扯着男人的衣服,嘴里念叨着:“你一定要再坚持一会儿,等我解了毒,你想怎么死都成,我绝不拦你。” 萧承渊意识迷离,他想要制止女人放肆的动作,但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气的额头青筋暴起,直接晕了过去。 江姝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终是她高估了这男人,这才过多久就不行了。 男人的衣服被解的差不多了,腹部的伤口也清晰可见。 是暗器所伤。 除此之外,还有些几道剑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这样下去他失血过多,必死无疑。 江姝柠能治,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无比怀念师父斥巨资建造的,全球最先进的医毒一体实验室。 那实验室的药毒俱全,解销魂散的毒还不是轻轻松松。 所念之时,手腕上嵌着复杂花纹的玉镯发出微弱的亮光。 江姝柠愣了一下。 “玄…玄玉镯?” 这不是师父送给她的拜师礼,居然也跟她穿来了! 玄玉咆哮【小柠檬,居然现在才注意到我,哼!”】 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江姝柠吓了一跳。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带了这么多年的手镯 居然成精会说话! 玄玉无语,它只是一块有灵性的千年玉石,什么成精了,早知道自己宿主这么不靠谱,它当时就该烂在矿里。 “玄玉玄玉,你有药吗?” 江姝柠勉强从震惊中回神,试探又期待地问它。 【有啊。】 这两个字宛如天籁,江姝柠差点喜极而泣。 老天爷真是好人啊! 可下一刻。 玄玉【五十两银子开启一次,但我看你现在挺穷的那就。给你打个折,给我十两银子,其余的银子另算。】 ?? 江姝柠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玄玉哼了哼,好好介绍了一下自己。 原来,玄玉是实验室空间的守门系统。 空间被分为了四层,第一层是药品,第二层是毒药,第三层是手术室和各种医疗器械,第四层是她养的各种有毒的宠物。 要想进去,只能给玄玉交银子,然后让它开启空间。 一次只开启一层,里面的东西还需要另外算钱,只有在低层消费够一定的银子,才能解锁下一层。 江姝柠浏览了一下价格表。 一卷医用纱布十五两,消毒水三十两,解毒百毒药丸一百两,手术室用一个时辰五百两。 想要去第二层,需要在第一层消费够一万两银子,去第三层是五万两,而最后一层是……十万两! 江姝柠咬牙道:“你怎么不去抢!” 实验室里有很多药品是她研制出来的,她现在用还得花钱,简直是此有此理! 【玄玉不是抢不了。】 江姝柠噎住了。 沉默了会儿,她试图和玄玉讲讲,这大晟国的银钱和钞票不一样,不能张口就是成千上万。 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之时,玄玉终于松了口。 【看你是第一次使用的份上,给我十两银子,我可以免费送你两样东西。】 江姝柠默了默,问它:“我没钱,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这里吗?” 玄玉【师父说,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师父还说,人的命天注定,任何人都无法干预插手。】 “……” 江姝柠找了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竟是那老婆子的玉坠。 她掂了两下,这重量,这质地,怎么也不值十两银子。 视线缓慢移动,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谁看病谁出钱,天经地义! 江姝柠在萧承渊衣服里摸了半天,最后盯上了他食指上的那枚扳指。 颜色透亮,质感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个足够了吧?” 微光闪过,扳指消失。 玄玉【这个扳指给你算一百两。】 瞬息,江姝柠的眼前就浮现了各种药品。 她眼底露出喜色,用剩下的九十两拿了处理伤口的药物。 可惜的是,销魂散的解药在二层。 对了! “你是不是答应送我两样东西?” 玄玉【第一层你可以任选。】 美好幻想破灭,江姝柠手指捏的“咯咯”响,选了两瓶葡萄糖。 手镯的光渐弱之际,玄玉留了一句话。 【你快点帮他疗伤,他就能帮你解毒了。】 江姝柠的想法 与玄玉不谋而合。 这男人,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用手术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让自己清醒几分。 动手之时,她想起什么,视线落到了萧承渊脸上的蒙面巾。 治病救人最先要保证病人的呼吸通畅。 江姝柠没有犹豫,摘下面巾的那一刻,她稍愣了神。 这厮长的,简直是…绝色! 轮廓棱角分明,五官英挺好看,即使面容失了血色昏睡过去,也难掩身上矜贵气质。 江姝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艰难地移开视线,帮他处理伤口。 体内的销魂散折磨神志,拔暗器的时候,江姝柠手都是抖的。 好不容易包扎完,她长吐一口气,一直压抑的情绪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势不可挡。 身上穿皮过肉的疼把萧承渊从混沌世界拉了回来,他不适地皱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视线一暗,嘴唇上便多了一抹柔软的触感。 那一瞬间天地寂静,血液过电般惊颤。 直到身上作乱的手越来越往下时,萧承渊才恍然回神,脸黑如墨地把江姝柠推开。 “滚!” 忍耐多时,江姝柠早已失去了理智,见他醒了更是喜出望外,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你醒的刚刚好。” “我帮你治伤,你帮我解毒,我们互不相欠。” 萧承渊手撑着地面艰难地起身,还未站稳,就被迎面一股力气推到了墙上。 瞧着近在咫尺满脸是血的江姝柠,他牙齿咬的咯咯响,脸比这夜色 还要沉上几分。 萧承渊运功提气,五脏六腑的钝痛和血液的烧灼让他瞬间泄了力。 视线朦胧灰暗,整个人的身体像是被钉住了般动不了半分。 情热之时,江姝柠眼神迷离,搂着他的脖子振振有词。 “放心,这事你情我愿,我不会让你负责。” 萧承渊紧闭双眼,恍若未闻,只有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怒意。 滂沱的大雨遮住下是细密的暧昧声,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停歇。 江姝柠缓了一会儿,扶着腰起身。 对上萧承渊想要杀人般赤红的眼睛,厚脸皮的她也忍不住红了脸。 整理完衣服,江姝柠见男人还在生气,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你刚刚不也挺有感觉的?” 搞得像是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萧承渊忍了又忍,用尽量平和的语调问她:“你芳名是何?” 等以后找到她,他发誓绝不“动她”! 看他这隐忍不发的模样,江姝柠笑了。 “公子是食髓知味,准备把我铭记于心?” 萧承渊:“……” 江姝柠眼珠子转了一圈,蹲下身在他耳边道:“那公子可要记好了,我叫……冷冰凝爱语江梦翠霜。” 说罢,她不顾男人疑惑的神色 ,挥了挥手一瘸一拐地离开。 雨声渐弱,远方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萧承渊的亲信风树带人找了过来。 “王爷,您没……” 事吧? 紧随其后风叶看见自己主子胸口的抓痕,亵裤上片片深色的痕迹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3章 被人糟蹋了 主子这是。被人糟蹋了? 男的女的,居然不怕死? 萧承渊凌厉地眼光扫了过来,咬牙切齿道:“查,去给本王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到那个女人!” 这。 邺京的女人多了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 风树在后面推了风叶一把,朝他递了一个眼神。 风叶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询问:“那王爷可知那女人是何模样?年芳几何?身上有何特征?” “本王要是知道这些,还要你有何用?!” 训斥完,萧承渊想起女人临走前说的名字。 冷什么凝什么翠? 他眉心紧拧,面色霜寒。 “先找姓冷的名字长的女人,三日之内,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江姝柠走到城门口时天已大亮。 她发髻凌乱,衣裳脏污,满脸是血,比那叫花子还要狼狈几分,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 女子名声大过天,万一被人认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江姝柠正打算用那老婆子的玉坠换件衣服收拾一下,寻找店铺时,余光一瞥忽然顿住了。 木柱上贴了张醒目的告示。 文信侯府嫡女昨日失踪,家里人遍寻不获,如有告知下落者,赏银十两,有找到 人者,赏银百两。 读着读着,江姝柠冷笑出声。 应该是昨晚那老嬷没有回去复命,让她那继母怀疑了,所以想用这招毁了她。 失踪一夜未归,名声不洁之人别说嫁入皇室了,普通人家都嫌弃。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江姝柠也懒得做无用功了。 回府的路上,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失踪的文信侯嫡女! 看这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交头接耳,有好奇之人直接跟到了文信侯府门口。 正准备出门的管家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面前这女子是府上的大小姐。 看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忙返回去报信了。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江姝柠也不急着进门,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听着周围的指指点点声,唇角勾了一抹笑意。 今天她就好好教教那伪善继母,什么叫引火烧身! 很快,文信侯江远安带着他的平妻薛兰出来了。 薛兰看着眼前站着的活生生的江姝柠,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 这个贱女果然命大,幸好她提前做了打算。 “我的女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可让母亲担心死了!” 薛兰掩去不快,硬生生地挤出几滴眼泪,一脸焦急 担心地跑下台阶。 江姝柠像是吓了一跳,慌张地避开她的手,看她的眼神很是陌生。 薛兰的手僵在半空,直接愣住了。 对上江姝柠漆黑明亮,仿佛可以看清一切的眼神,她心里没来由地慌了起来。 江姝柠向来与她亲近,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薛兰想不明白,只猜她是被吓着了,转而捏起帕子拭泪,演的是母女情深。 “姝柠,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用怕,把事情给你爹爹说,要是真的有人欺负你,母亲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 江姝柠差点笑出声。 只怕她什么都不用说,周围看好戏之人就先入为主,给她冠上不贞不洁的污名。 薛兰说的义愤填膺,声音极大,众人的反应确实如江姝柠所想。 一时间,各种猜忌和不屑萦绕在耳边。 江姝柠扯了扯嘴唇,不就是演戏么,谁还不会了。 她故作难堪为难地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母亲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我们还是回家关起门再说吧。” 江姝柠这样的反应落在薛兰眼里那就是心虚。 中了 销魂散的人只有两条路。 死或者男人。 江姝柠能有命在,一定和哪个野男人苟且过了。 薛兰压下心里的得意,拍了拍江姝柠的手,好言好语地劝她。 “父亲与母亲自是相信你,但悠悠众口难堵,若你不当众把昨晚之事说个清楚明白,日后邺京之人该如何议论你?与你订婚的定王会如何看你?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围观之人好不容易遇到了高门望族的八卦,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立刻有人出声附和。 “夫人言之有理,大小姐您就说出来吧,以后要真有什么流言蜚语,我们也好当个证人,给你做主啊。” “看您身上受的伤也知绑您那人定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没听歹徒要银子,您是怎么逃回来的?” “这等恶徒不抓起来日后定是祸患无穷,我们心中也不安啊。” 江姝柠从未想过人心可以恶到这种地步。 表面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实则把言语化为利刃,意图扯掉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江姝柠紧抿着嘴唇,抬头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神情委屈可怜。 “母亲,求您不要再逼柠儿了,柠儿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那嬷嬷也是被人利用 了,柠儿不怪您。”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其他的隐情? 薛兰心里“咯噔”一声,神情僵在了唇角。 “柠儿,你在说什么,母亲怎么听不懂。” 江姝柠叹了口气,很是为难地开口。 “我确实是被人绑架了不错,绑架之人母亲您也认识,正是您身边的心腹赵嬷嬷,我方才不说,也是怕这脏水泼到您的身上。” 薛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但赵嬷嬷一晚未归也让她早就有了准备。 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笑容慈爱:“柠儿,你是不是看错了,赵嬷嬷怎么——” 江姝柠打断了她的话,手里拎起一个坠子。 “母亲可认得此物?” 赵嬷嬷虚荣爱炫耀,这玉坠府上下人无人不知,薛兰根本无法否认。 “赵嬷嬷是母亲的心腹,母亲平日里又带我极好,我也不相信会是赵嬷嬷”,江姝柠轻抚着自己的脸,再也忍不住悲泣起来,“可她确确实实拿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划着我的脸,说我挡了江婉泠的路,只要毁了我,杀了我,江婉泠便是文信侯府唯一的嫡女,更能如愿以偿地嫁给定王。” “这话我记的一字不落,母亲你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第4章 直接死在外面算了! 这话有理有据,众人看薛兰的目光刹时变了。 薛兰终于开始慌乱起来。 赵嬷嬷这个蠢货,这点事都办不利索,让江姝柠活着回来就算了,居然还让她留了把柄! 她敛去眼里的神情,怒道:“赵嬷嬷跟在我身边多年,本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这个贱奴居然敢打着本夫人的名义行此等恶举,简直是该死!” “柠儿,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这么多年母亲对你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泠儿视你为长姐,亲你敬你,万不会存歹毒之心。” 说到这里,她抹了下眼角挤出来的鳄鱼眼泪,有心试探道:“那贱奴现在在何处,我现在就找人带回来问个究竟!” 江姝柠眼眸微闪,淡淡道:“跑了。” “跑了?!” 薛兰瞬间拔高了音调。 江姝柠回来了,她猜测赵嬷嬷遇到了意外,可没想到竟还有命在? “她推我入乱葬岗时我醒了,她吓得慌不择路,我本想追上她问个清楚,但身上的伤。” 有人好奇询问:“大小姐是从乱葬岗走回来的?” 江姝柠点了点头,略有些局促地把满是泥泞的鞋往裙摆下藏了藏。 “天黑路滑 ,昨晚又有大雨,足足走了一晚上。” 如此一来,虽还是一夜未归,但怎么也扯不上失了清白。 管家惯会察言观色,看事情差不多了,连忙上前赶人。 这出戏,心如明镜之人清楚的很。 一个奴才,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害嫡女。 何况主母的心腹哪那么好容易被买通。 高门呦,乱的很! 从始至终,江远安都站在门槛之后,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被人奚落为难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擦身而过之际,江姝柠还是屈膝拂了一礼。 在原主的记忆里,江远安小时候对她很是宠爱的,含在嘴里怕化了,碰在手上怕摔了。 可自从薛兰入府后,一切都变了。 算不上苛待薄情,只是把她忽略的彻底,不闻不问。 江远安沉默地看着她时,薛兰走了过来。 “老爷,赵嬷嬷的事妾身一定会给柠儿一个交代,纵然不是妾身指使,但也因妾身治下不严才会让柠儿差点丢了命。” 她能从一个姨娘爬上平妻之位,最是知道怎么拿捏男人。 更何况从不会生她气的江远安。 只要她哄上一两句,这个男 人能把命都给她。 江远安方才还是冷脸,刚一看到薛兰,江远安脸上漠然尽散,笑的温润儒雅。 “辛苦兰娘了。” 说罢,他看向江姝柠,满眼厌恶,“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院,少出去惹事生非,若再有下次,直接死在外面算了!” 江姝柠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明明刚才还不愿理她,怎么薛兰装模作样地服个软,他立刻就变了态度? 薛兰亲自送了江远安上马车,转头时眼神里多少带了点挑衅和得意。 江姝柠也不恼,轻笑了一声幽幽道:“以色示人能得几时好?我娘曾经也像你这般,如今呢?” “还有赵嬷嬷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一个身为分文,又被压着卖身契的家奴,找到只是早晚的事,只要找到了赵嬷嬷,就能还你清白。” 最后两字,她说的意有所指。 薛兰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眼色阴沉沉的。 这个贱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倒也提醒了她。 赵嬷嬷身为分文,一定会回来找她。 到那时…… 薛兰心里有了主意,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汀兰院。 江姝柠环顾一圈,院子里 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伺候的下人都是薛兰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这会儿定是跑出去偷懒了。 昨晚经历的一切让她精疲力尽,身上更是酸疼的很。 先休息,一切等睡醒后再说! 江姝柠打着哈欠,抬腿迈门槛的脚顿住了。 这声音。是有人在哭? 连廊尽头的拐角处,一个小丫鬟捂着嘴,小心翼翼地看着江姝柠。 眼中的身影越来越近,丫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跑。 江姝柠挡住了她的去路,拧眉看了片刻,“梨儿?” 梨儿慌忙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腰弯的极低,语气急促:“小姐平安回来就好,奴婢还要去干活,就先退下了。” 江姝柠抓住了她的手腕,却听得一声惊呼。 掀开梨儿的衣袖,纤细的手臂上布满了鞭痕。 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往外渗血,纵横交错,叫人不敢直视。 “你身上的这伤是谁打的?!” 江姝柠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些。 梨儿把手腕从她手里挣脱,瑟缩了一下身体。 江姝柠意识到吓着她了,深吸了一口气。 原主有两个心腹丫鬟,都是母亲向芸娇从将军 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各个忠心耿耿。 但自从将军府出事,向芸娇受了刺激精神失常后,这后院庶务都由薛兰说了算。 向芸娇带来的那些下人,死的死,赶出府的赶出府,全部被薛兰找由头处理了。 原主身边的这两个丫鬟,则是因为“偷窃”。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原主和薛兰说了好话,让她们成了院子里最下等的粗使丫鬟。 桃儿病死了,如今只剩下了梨儿。 院子里都是薛兰的狗腿子,梨儿身上的伤江姝柠心里有数。 既然借用了原主的身体,有些事她理应承担。 她握住梨儿的手,诚恳道歉:“我知道偷窃之事与你和桃儿无关,是我没能护住你们,如今我已认清薛兰为人,有能力护住你,你可愿继续留在我身边伺候?” 在这天晟国,她没钱没权就算了,总得有个可信任的人吧。 梨儿不可置信地抬头。 “偷窃”事后,小姐嫌她们丢人,见到她们仿佛见到了瘟神般,满脸的厌恶和不喜。 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再往小姐眼前凑。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还能回到小姐身边。 梨儿眼泪落的更汹了,重重点头:“奴婢愿意!” 第5章 定王登门 江姝柠带她进屋,从梳妆匣子里拿了两只支金钗,借口换衣去了屏风后,去空间里买了些处理伤口的药。 梨儿拗不过江姝柠,只得同意。 处理完胳膊上的伤口,江姝柠还想去脱她的衣服。 梨儿吓了一跳,慌忙躲开,“身上没有了,嬷嬷嫌奴婢洗衣服洗的慢,只打了奴婢的手臂。” 江姝柠捏了捏她的发髻,“你放心,这笔账我一定会替你讨回来!” “奴婢没事的,”梨儿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担忧道:“小姐,您的脸。” 她一早就注意到小姐脸上的血痕了,但她不敢开口,生怕小姐生气。 女为悦己者容,世间没几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脸。 痛积累到一定程度就麻木了,梨儿这么一说,江姝柠才想起来。 她对镜自照,差点没被自己吓死。 天爷嘞,这也太丑了! 暗红色的血痂沾了满脸,人鬼难辨。 梨儿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脏污擦去后,原本的面容慢慢显露。 黛眉如雾,外勾内敛狐狸似的桃花眼,秀挺的鼻子,嫣红小巧的唇瓣。 美而不妖,媚而不俗,灵动勾人。 该是一张倾国倾城,只应天上有的 仙女脸,可惜被脸颊两侧的刀疤破坏了美感。 江姝柠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移不开眼。 怪不得薛兰想毁了她这张脸。 “小姐,您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您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江姝柠黛眉微扬,不答反问:“你觉得这偌大的侯府,谁看我不顺眼?” 梨儿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抿着唇低头不语。 江姝柠暗叹: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个小丫鬟都比原主活的透彻。 “至于医术么。是梦里一个神仙教我的,你家小姐我聪明,一学就会。” 她眨了眨眼,笑的狡黠,语气半认真半玩味。 梨儿:“……” 好玄幻,她看起来像是痴傻吗? 不过小姐不说肯定是不方便,她不问就是了。 小姐会医术是好事! 梨儿顺着她话道:“小姐医术高明,可有办法治好脸上的伤?” 江姝柠点头。 刀疤不深,切口平整。 玄玉算是灵玉,和她沟通极耗灵气。 玄玉镯里有它整日浸润的灵泉水,有再生的功效,治好脸上的伤与她而言不是难事。 不过这银子么。 唉,头疼! 把剩下的消炎药给梨儿,交代她用量用法后,江姝柠让 她下去休息。 梨儿把花瓣洒在浴桶里,实在是不放心,“小姐,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江姝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学医本就枯燥乏味,她早就习惯了自食其力,实在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 梨儿应下,关门守在了外面。 沐浴更衣后,江姝柠沾床就睡。 梦里,她又梦见了那个男人。 不过这次两人换了位置,她成了被压的那个。 男人压在她身上,霸道狂烈地索取,带着恨和怒把她往死里弄。 “我说了,找到你,我让你生不如死!” 江姝柠想要挣脱,但男人就像铜钱铁壁一般,死死地钳制住她。 到关键时刻,男人突然停了下来,要江姝柠求他。 去你丫的! 江姝柠一脚踹了过去,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已擦黑。 江姝柠看着屋子里熟悉的布置,喘着气的同时,满眼写着荒谬。 她刚刚居然梦到了那个男人,还。还做了那样的梦! “啊——” 江姝柠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长嚎一声。 她把脸埋在了被子里,脚趾尴尬的开始动工。 屋外的梨儿听到声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江姝柠从被子里探头,双眼无神,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疯了,简直是疯了。” 昨晚就是一场男欢女爱,她一点都不想和那个男人扯上关系,怎么能梦到他! 对,一定是男色误人,谁让他长的那么好看! 食色,性也。 不用太放在心上。 为了更好地说服自己,江姝柠还不断地点头。 梨儿看的目瞪口呆。 小姐这是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梨儿才想起正事,禀告道:“小姐,侯爷方才派人来了,说是请您去前厅一趟。” 江姝柠狐疑。 文信侯这个渣爹会想起她? 梨儿一边帮她绾发,一边道:“听说是定王知晓了昨晚的事,专门登门拜访来看望小姐呢。” 原来如此。 一想到定王早就和江婉泠互许终身,还一直欺骗着她,江姝柠就恶心的想吐。 刚想回拒,江姝柠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把我衣柜里最艳丽的一套衣服拿出来,这些簪子,全都插上去,还有口脂给我涂重些。” 一番打扮后,江姝柠揽镜自照,很是满意。 梨儿试探道:“小姐,您真的要打扮成这样去见定王?” “怎么,不好看?” 梨 儿下意识地点头。 何止是不好看,简直是。太丑了! 江姝柠乐了,朝她眨了眨眼,“不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么,定王肯定喜欢。” 梨儿:“……” 正厅里。 江远安请定王萧云霆坐于上位。 “小女何德何能,能得王爷如此相待。” 提起江姝柠,江远安的不喜毫不掩饰。 萧云霆看在眼里,多少讶异。 文信侯两朝是两朝元老,深的父皇重用。 像他这样的老臣,向来练就了世故圆滑的面容,喜怒不形于色。 纵使不喜江姝柠,也不该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明显。 萧云霆敛去眸中异色,微微颔首:“侯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姝柠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一早听闻她昨晚受了惊,本王心里实在挂念,按耐不住冒昧登门,还望侯爷勿怪本王唐突。” 心里挂念? 按耐不住? 我呸! 门外的江姝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正厅里的两人循声看来,在看到江姝柠的脸时,不约而同地愣住。 江远安没想到她的脸伤的这么严重,几乎已经毁容了。 萧云霆回神后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担忧。 “姝柠,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第6章 王八都没他能憋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在触及到江远安时又迟疑了。 美人落泪自当怜惜,但萧云霆如今是半点都心疼不起来。 白的似鬼的脸,脸颊红肉外翻,一张血盆大口,简直令人作呕! 还有她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大红的裙子配了件绿色的纱衣,头上插的像箭靶,叮铃咣当作响,一动就聒噪。 如果江姝柠从前的打扮算是庸俗,今日简直是不堪入目! 她与江婉泠都是文信侯的女儿,怎的差别如此大? 萧云霆忍着恶心,用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温柔安慰:“莫哭,万事有本王给你做主。” 江姝柠推开了他,红着眼瞪他:“王爷喜欢的明明是婉泠,何必在我这献殷勤!” “孽女,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萧云霆还未出声,江远安就冲她怒呵,手臂高高扬起。 江姝柠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毫无顾忌地发着脾气。 “我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一边和我海誓山盟,一边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三心二意,表里不一,作践我的感情,我定要他给我个说法!” “你。你——” 江远安气的捂住了胸口,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一刻,江姝柠把一个善妒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知道,原主本身在邺京的名声就不怎么好。 肚子没墨水,还是恋爱脑,跋扈不讲理,空剩一副好皮囊。 宫中礼仪嬷嬷都当她为贵女的反面教材。 原主之所以这么喜欢面前这位定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位王爷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总是会放下身段哄着她,顺着她。 江姝柠今天就想试试,这定王到底多能忍。 “姝柠,你冷静些,本王和婉泠没有什么,她是你的妹妹,本王爱屋及乌,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的你要是不喜欢本王待她亲近,本王日后不理她就是。” 萧云霆扶着她的肩膀,试图避重就轻地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亲妹妹也要把自己的贴身玉佩拿出来,作为信物和她交换吗?” 萧云霆自是不会承认,信口胡诌:“那不是本王给她的信物,本王的玉佩多日前就丢了,这事儿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本王的近侍。”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愈发温柔,“姝柠,这些年来本王的心意你应清楚,本王身边从 无别的女人,只等大婚之日迎你入府,除了你,本王谁都不要。” 江姝柠目瞪口呆,听的想吐。 妈耶! 这人是王八吗,这样都不翻脸。 此路不通,那就再换一条。 她瞬间卸了力,用帕遮脸,哇哇滴哭了起来 “可我的脸已经毁了,这副陋容怎配入皇家,让王爷丢脸?” “王爷就算真的喜欢婉泠也无妨,我愿意退婚以成全王爷!” “姝柠,不可胡说!” 萧云霆一下子沉了脸,加重了语气。 “你我婚事是父皇亲自下旨,岂能视为儿戏。” 江姝柠暗自咬牙。 面前这男人简直是王八和忍者神龟的结合体。 茅坑里的石头见他都得喊声祖宗。 见她不说话,萧云霆缓了语气,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本王知道你昨晚受了惊吓,这话本王当从未听过,你以后也休要再提。” “看你脸色不好,不妨先回去休息,至于你脸上的伤。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医看不好本王就为你找江湖名医,总会有法子治好。” 怕她一直揪着玉佩的事不放,萧云霆又安慰了她两句,哄着她回去休息。 目送江姝柠离开,萧云霆唇角 的弧度一点点地淡了下来。 江远安喝了口茶顺气,羞愧叹气:“小女性子顽劣乖张,实在担不起如此王爷的宠爱。” “侯爷严重了,女儿家使点小性子无可厚非。” 萧云霆淡笑,言语间始终客气有礼。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只需忍这一时,等江姝柠以后入了定王府,他有的是方法让她听话! 江姝柠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这装扮卸下来。 梳发的时候,梨儿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很是不解。 小姐哪次见了定王不是高高兴兴的,今儿倒是稀奇。 她忽然想到什么,嘴巴张了好几次,又把话咽回去了。 江姝柠拧眉,“以后在我面前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得了命令,梨儿有了勇气,深吸一口气,试探地开口。 “小姐,奴婢觉得二小姐和定王真的有什么也不必太在意。” 梨儿观察着她的脸色,越说,声音越小。 听见这话,江姝柠觉得新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梨儿有了勇气,说的那叫一个条条有理。 “您与定王的婚事是皇上赐婚,您才是以后的定王妃,二小姐就算入门也是个妾室,越不过您去 ,您为了玉佩的事和定王生气,二小姐刚好能趁虚而入捡个便宜,小姐您亏大了!” 江姝柠忍俊不禁,憋着笑问:“那梨儿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以后入了府,您再摆出主母的气势,狠狠地收拾她!” 梨儿举起小拳头,咬着牙,故作凶狠。 “哈哈哈——” 江姝柠还是没忍住,笑的前仰后合。 她捏了捏梨儿肉肉的脸颊,“梨儿,你这是走在哪学的?” 梨儿红了脸,小声嗫嚅:“小姐,奴婢知道您爱定王,眼里揉不得沙子,可这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更何况定王还是皇家的儿郎,以后的妾室只会多,不会少。 江姝柠义正言辞地纠正她:“是你家小姐爱定王,不是我爱定王!” 梨儿挠了挠头。 这有什么区别吗? 江姝柠和她解释不清楚,言简意赅道:“总之你记住,我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定王这样的渣男我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更不会与他成婚。” 邺京谁不知小姐喜欢定王,整日围着定王转。 如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梨儿不敢相信,但看小姐坚定的眼神又做不得假。 第7章 殴打定王 夜色越发浓厚。 江姝柠用过晚膳后就爬上了院子的杏子树,轻轻一跃坐在墙头上。 听梨儿说,萧云霆正在府里用的晚膳,江远安,薛兰,江婉泠在一旁作陪。 皇家人最注重脸面和名声。 她本想借着脸让萧云霆厌恶,用这个理由退婚。 可她低估了萧云霆对她陪嫁的渴望。 指着脸骂能忍,七出中的善妒能忍,丑女也能忍。 面对这种油盐不进之人,江姝柠一时竟想不出好的法子。 她眼睛转了几圈,蓦地发亮,吐了嘴里叼着的野草,三两下地落了地。 根本问题解决不了,但可以替原主出口恶气啊! 江姝柠进了屋,开始翻翻找找。 她每拿起一样东西,兴冲冲准备开口时,玄玉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响起。 【赝品,上面的纹样都晒花了。】 【这件更是赝的不能再赝了,你看看你手都染成什么色儿了。】 【墙上的画也是仿的,仔细瞅瞅上面的字迹,跟你用脚写的一模一样。】 江姝柠炸了。 奶奶的,敢情她这么大的一个院子,竟是文信侯府里最穷的?! 她不信这个邪,抱起了门口架子上的花瓶。 花瓶有些重,她没有拿稳,往 下滑时赶紧用腿顶着,往上掂了一下。 只听“咯嘣”一声脆响。 裂了…… 江姝柠黑了脸,牙齿咬的咯咯响。 看她实在可怜,玄玉好心提醒:【你屋子里最值钱的物件,除了你那张黄梨木大床外,就是你首饰盒里的几根发钗了。】 江姝柠把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花瓶放下,目光看向衣柜。 原主长的好看,薛兰怕她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就有意无意地引导她。 夸她穿那些花红柳绿,色泽艳丽的衣服好看。 原主那个傻憨憨信以为真,每天穿的不是准备去斗牛,就是让开屏孔雀看了去撞墙。 薛兰为了彰显自己身为继母的大度,衣服都是给她用最好的料子。 反正质感再好衣服穿在她身上,配上浓艳的妆容,也难逃一个“土”字。 不如—— 玄玉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毫不犹豫地拒绝,让她留着这些衣服自己穿。 “……” 江姝柠把所有首饰都给了玄玉,换了一瓶灵泉水,治脸的药和一些迷药。 银子么,她明天就去讹。 啊呸,是挣! 拿到迷药,江姝柠让梨儿去前院帮她盯着萧云霆。 在屋里里捯饬了好一回儿,梨儿带来了 萧云霆准备离开的消息。 江姝柠掂了掂手里的“迷药球”,驾轻就熟地爬上墙头。 树影婆娑,很好地藏住了她的身体。 没过一会儿,下面的街道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马车上,有着定王府的专属标志。 估摸着距离差不多,江姝柠手一扬,把“迷药球”丢了出去。 迷药炸开,马车被白色烟雾包围。 侍卫大惊失色:“王爷小心,有刺客!” 丝丝缕缕的白烟飘进车厢,萧云霆惊觉不对,抬手掩鼻为时已晚。 听着侍卫车夫接二连三地倒地声,他脑子昏昏沉沉,逐渐失去了意识。 江姝柠从墙根的狗洞爬出,确定四周无人后,她身影敏捷地上了马车,把准备好的麻袋套在萧云霆的头上。 晕过去的萧云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身各处传来了疼痛,让他硬生生地疼醒了过来。 萧云霆无力反抗,嘴巴倒是没停。 “混账,你知不知道本王是谁,敢打本王,本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哎呦——” 萧云霆喊的越起劲,江姝柠下手就越重。 萧云霆后来应该也发现了,闭眼装晕,实在忍不住时咬牙闷哼两声。 此时,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暗处 。 车厢内响起凉薄懒散的声音:“怎么回事?” 风叶看着不远处晃动的马车,回禀道:“殿下,好像有人在打定王。” 萧承渊坐直了身体,修长的手指掀开窗帘一角。 他倒是想知道,皇城脚下,谁这么大胆敢打定王。 风叶询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萧承渊薄唇扬起,幽幽道:“打就打吧。” 他静静地看着。 没过多久,马车上跳下来灵活的身影,一枚信号弹飞升上天。 夜里视线昏暗,萧承渊看不清那人容貌,只从身形判断是一个女子。 他狭长的眸子微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身影有几分熟悉。 刹时,萧承渊想起什么,眼里的怒火呈燎原之势燃了起来。 “那晚的女人还没有找到吗?” 风叶咽了口唾沫,“殿下,属下查过了,上京城没有性冷的,名字很长的女子。” 萧承渊冷笑一声,猛地放下车帘,淡淡开口。 “京城治安归本王所管,本王总要知道是谁打了定王,改日皇上问起本王也好有个交代。” 江姝柠放完信号弹,拿着麻袋准备原路返回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拦在前面。 风叶笑咪咪 地客气道:“姑娘,我家主子请你过去。”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姝柠只能看见藏于黑暗的马车一角。 “我不认识你家主子。” 她心生警惕,说完这一句话就想走。 “定王府的侍卫来了,姑娘应该不想被他们带走吧?” 看着巷口越来越近的火把,风叶意有所指。 江姝柠手指微蜷,眸色发冷。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都被人看到了。 她别无选择,朝马车走去。 似乎是听到声音,萧承渊挑开车帘,探出身来。 看清他脸庞时,江姝柠瞳孔放大,拔腿就想跑。 丫的,这邺京也太小了,出门打个人都能遇见“熟人。” 萧承渊本只是怀疑两人相似,注意到她的震惊和闪躲时,一下子全明白了。 胆大包天敢打萧云霆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晚睡了他的死女人! 这双笑起来狡诈的眼睛化成灰他都认识! 萧承渊胸中怒火翻滚,把人拎上了车,咬牙溢出一个“走”字。 风叶此刻就像瓜地里的猹。 殿下认识这姑娘吗? 自己看着打的,现在又突然生人的气,搞得好像很关心定王这个侄子一样。 他闭上张大的嘴巴,一头雾水地驾车。 第8章 公子的脸真是俊脸 江姝柠还未坐稳,马车行驶的惯性让她一歪,好巧不巧地摔在了男人的怀里。 又是这熟悉的女上男下。 车厢里本就稀薄的空气瞬间凝滞。 江姝柠抬头,对上了萧承渊幽深的眼睛。 凤眸冰棱如数九寒天的深潭,冰棱般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刺破皮肉把她看穿。 “抱。抱歉”,她心虚地移开眼睛,慌乱起身时手不小心摁到了哪里。 头顶上方男人闷哼一声,手臂大力地勾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两人就调换了位置。 “就这么缺男人,刚一见面就急着投怀送抱?” 承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明显动了杀意。 江姝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哀嚎。 这厮肯定认出她了! 他一身锦袍,袖口滚着金线纹样,气质不凡。 非富即贵,都是她惹不起的人。 江姝柠脑细胞都快冒火星子了,终于想出一个计策——装傻!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地开口:“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外面驾马的风叶突然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 “正值暑夏,怎么这么冷。” 萧承渊英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了寒霜,周身气息骇人。 好的很,这女人竟然还装不认识。 萧承渊冷笑,手伸向江姝柠的领口。 “你,你干嘛?!” 江姝柠吓了一跳,赶紧抱住自己的肩膀。 “不是忘了,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萧承渊作势要朝她吻去。 江姝柠身体拼命地往后靠,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直接豁出去了。 “公子说的话小女实在听不懂,莫不是公子在找借口抢占民女?” “小女现在是反抗不得,但只要留有一条命在,我豁出清白不要,也要去衙门报官,让你吃牢饭!” 万事艰难,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承认! 萧承渊定定地看了她两眼,忽然松开了她,喊了一声:“风叶,停下!” 呃…… 这就行了? 居然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怪人。 下了马车,江姝柠呼吸着新鲜空气,总有种不真实感。 悬着的心还没放下,男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去衙门,我看见当街殴打定王的凶手了。” “殴打王爷,藐视皇权,按照大晟律法,应是五马分尸的重罪吧?” 什么?! 江姝柠仿佛被雷劈中般不可置信,僵硬地转头,马车屁股都快看不见了。 她黑着脸,快步追了上 去。 “公子等等,有话好商量!” 马车上的主仆二人恍若未闻,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追了两条街,江姝柠跑不动了,叉腰喘着气。 看着前面不快不慢的马车,她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气。 “你认对人了!” 他丫的,夜里太黑没看清,居然睡了一个黑心肝。 马车折回,这次不用萧承渊开口,江姝柠直接上了马车。 萧承渊手肘撑着车窗,阖着双目,问她:“夜里风大,吹的人头疼,你倒是说说我认的什么人?” 江姝柠后悔迷药没有留点。 被捏住八柄的她不敢动怒,小声嘟囔:“给脸不要脸!” 萧承渊掀开眼皮,眼中神色冷的渗人。 江姝柠干笑两声,像是和老人说话般拔高了音调。 “我说,公子的脸真是俊脸!” “……” 听见这话的风叶差点没栽下马。 心里默默地给江姝柠点了三根香。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上个敢这么调戏殿下的人,坟头都被风给吹平了。 街道行人稀少,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宵禁时间。 马车兜了一圈又一圈,萧承渊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态,明显是等着她先开口。 一夜情而已,谁能想 到还会再遇上。 是她最先起意动手。 人找上来了,江姝柠有意解释道歉,翻过此篇。 “对不住,昨晚我中了销魂散,不是故意——” 萧承渊打断了她的话,“这就是你侵犯本…我的理由?” 江姝柠被问住了,脑子空白了一瞬,越想越怒。 “什么叫侵犯,你那时候虽然受了重伤,但四肢还在吧?人也清醒吧?你是血过多身体乏力不是无力,大男人用用劲也能推开我,你推了吗?” “当今天下男尊女卑,我一个失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和你一个能三妻四妾的男人,谁比谁吃亏?我没让你负责都算是神仙显灵了,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现在衣服穿好了,冷着一张脸,说的道貌岸然,你敢说昨晚你就没有爽?!” 江姝柠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机关枪似的,萧承渊根本插不上话,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他瞪着她,咬牙憋出一句:“不知羞耻!” 天下有哪个女子像她这般,把情事挂在嘴边,说出来一点都不害臊。 江姝柠亦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丝毫不虚。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敢做为什么不敢说?” 外面驾车的风叶惊呆了,嘴里灌 满了凉风。 老天爷诶,这都是他能听的事吗? 殿下居然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守了二十多年的清白没了? 风叶觉得殿下可怜,但嘴角忍的抽搐。 萧承渊气的头疼,第一次体会到了秀才遇上兵的感觉。 以往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人杀了直接就是,但—— 他出手,冷声道:“把东西还我。” “什么东西?” 江姝柠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说完,就想起了那枚玉扳指。 她顿了顿,说:“没见。” 那玉扳指抵给玄玉了,她去哪拿的出来! 萧承渊扫了她一眼,嗤了一声:“去衙门,我——” 你大爷的,又来?! “我是拿了你的玉扳指当诊金,但回来路上丢了。” 一口气说完,江姝柠观察着男人的脸色。 萧承渊目光锋利,摆明了不相信她。 “寒玉扳指至少价值五百两,那些药给你算十两银子,剩下的四百九十两你拿什么赔?” 五百两?! 放屁 ,明明只值一百两! 还有那些药,怎么能算十两银子?! 但这话江姝柠不能说,她用一种“你以为我这么好骗”的眼神看向萧承渊。 “我都没仔细看那扳指,你说值就值?” 第9章 想打就打,哪需要什么理由 梨儿发现江姝柠不见后吓了一跳。 她不敢声张,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墙边草丛传来动静,看到熟悉的身影,梨儿的心终于落了地。 “小姐!” 江姝柠脸色不太好看,看到梨儿后扯了抹笑容。 “出去透了会儿气,时辰不早了,你伤还没好,赶紧回屋休息。” 梨儿信以为真,送她回屋后离开。 江姝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气的根本睡不着。 那狗男人居然威胁她,要是不把欠的那四百九十两还上,他就去衙门告发她。 怕她赖账,还让她写了欠条! 本就一贫如洗的生活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江姝柠哀嚎一声,捶了两下床板。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乱睡男人了!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书房。 萧承渊修长的手捏着宣纸,看着上面的狂放字迹,眉心紧皱。 要不是那死女人确实写的认真,他都怀疑她是在画符! 风叶端了参汤进来,回禀道:“属下亲眼看见那姑娘钻了文信侯府的狗洞,王爷您猜的果然不错。” 萧承渊冷哼一声,语气讥诮,“除了江远安家的草包嫡女,本王实在是想不出邺京哪家女儿能写出这些狗爬字。” 风叶疑惑道 :“可是她不是喜欢定王吗?怎舍得打定王。” 一旁没说话的风树回了一句:“她是草包,不也会医术?” 是啊,殿下的命还是她救的。 换药的时候,府医还问这伤口是谁处理的,用的药虽未见过,但效果属实好。 风叶想不明白,得出一句:“这文信侯的嫡女可真奇怪!” “……” 风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萧承渊黑眸幽深,捏着欠条的手不断用力。 他也想知道,江姝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承渊敛去情绪,把欠条扔进抽屉后看向风树。 “刺杀的幕后主使可有眉目?” 风树从袖子中拿出一块沾了血的布料,“属下赶到的时候刺客尸首已经被处理干净,这是在四周搜寻后发现的。” 萧承渊接过,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绣的图案。 “太子府?” 前几年皇帝为了锻炼太子,让其去前线督军,突发急情,太子用死士把情报传回了邺京。 这件事兵部有记录,连带着死士的印信都画的清楚。 他上次去兵部办事,正好扫了一眼。 风树不觉得太子有这么大的胆子,想了想道:“属下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萧承渊看了他一眼:“你觉 得是定王?” 风树默认了。 殿下奉皇上秘旨南下,调查私盐一事,也确实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虽暂无实证,但也看出定王在其中掺了一脚。 太子这时候刺杀殿下,图什么? 萧承渊指尖轻点着桌面,昏黄光线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不是时候,不过—— “我记得皇上刚提拔的太常寺少卿与定王关系不错?” “是。” “想办法让皇上知道太常寺少卿母亲前日过世的消息。” 风树抱拳应下。 当今皇帝最重“仁孝”二字。 要是知道下面臣子为了升官,瞒着母亲过世的消息秘不外宣,一定会龙颜大怒。 那太常寺少卿的官路也走到头了。 —— 翌日。 江姝柠刚起床,就听见了外面嘈杂的声响。 穿过连廊,还未走到后院,就听见一嬷嬷趾高气扬的叫骂声。 “小贱蹄子,你会以为大小姐回来你就有人撑腰了吧?你可得认清了,这府里谁说的算,别到时候跟错了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对面,梨儿低头站在那里。 单薄柔弱的身子,光看背影都觉得委屈。 江姝柠环抱在一起,靠在月洞门旁, 凉凉开口。 “呦,这是谁啊,一大早就吃了屎,在这满嘴喷粪!” 听到江姝柠的声音,嬷嬷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怕什么,有夫人给她撑腰! 江姝柠一眼就知道嬷嬷在想什么。 她不屑冷笑,过去把梨儿拉在自己身后,扬手就是一巴掌。 “我的人,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江姝柠这一巴掌用了全力,手都红了。 嬷嬷捂着脸,看着地上血沫里的一颗门牙,身上横肉气的乱抖。 “奴婢不懂规矩,老奴身为院子里的一等下人,说她几句理所应当,敢问小姐为何要对老奴动手?” 江姝柠嗤了一声,揉着手掌,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府中嫡长女,看下人不顺眼,想打就打了,哪需要什么理由?” 嬷嬷气的捂住了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姝柠。 大小姐平日是嚣张跋扈了些,但从不随意责罚她们这些下人,对她这个夫人派来的人更是客气,没想到今日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江姝柠掰着手指,“吵到主子休息,以下犯上,不服管教,本小姐仁慈,嬷嬷在这跪上五个时辰就算了。” 听到这话 嬷嬷差点没晕过去。 在这暑热天,别说五个时辰了,就是半个时辰也能要了她的命。 见势不好,嬷嬷准备跑去找薛兰。 刚一拔腿,江姝柠手里的银针就扎了进去。 嬷嬷动不了自己的身体,老眼露出了惊恐。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江姝柠置若恍闻,扭头看向傻住的梨儿。 “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还不过去帮一把?” 梨儿受嬷嬷欺负多了,看见她的眼神就害怕。 江姝柠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梨儿深吸一口气,捏着裙子的手慢慢松开,朝嬷嬷走去。 嬷嬷慌了神,张嘴骂道:“小贱蹄子,你敢!” 梨儿变了眼神,一脚踹向她的腿窝。 “噗通。” 地上尖锐的石子磕进了嬷嬷的膝盖,嬷嬷疼的扯着嗓子哀嚎。 江姝柠嫌她聒噪,让梨儿用足衣堵住了她的嘴。 转身离开时,江姝柠余光一瞥。 躲在厨房门后的小丫鬟和她对上了视线,慌忙缩回了门后。 这张脸实在陌生,江姝柠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梨儿也注意到了那丫鬟,低声道:“小姐,那丫鬟叫,春喜,是嬷嬷的义女,前儿个才来的汀兰院,负责厨房膳食。” 第10章 财神爷送上门 江姝柠了然地点头。 梨儿想起方才江姝柠挡在她面前,替她出气的画面,内心很是感动。 她吸了吸鼻子,快步追了上去。 “小姐,奴婢不是有意让您为难,是那个嬷嬷她让我洗她的衣服,我不愿,所以才惹怒了她。” 江姝柠忽然停下脚步,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看清我刚才怎么做的吗?” 梨儿怔怔点头,“看清了。” 她道:“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就学我的样子还回去,打死打残了我给你撑腰。” 梨儿的眼眶瞬间通红,傻傻地站在原地。 一直弯曲的脊背像是终于有了支撑,极其缓慢地直了起来。 看着江姝柠的背影,她喊道:“小姐,奴婢去给你端膳!” 衣柜里的衣服鲜艳的刺眼,挂在那里像是迪厅里最闪亮的灯球。 江姝柠挑了件衣柜里最淡的青绿色穿上,琢磨着一会儿去哪搞钱买衣服。 至于那欠条…… 先欠着吧,反正也没利息! 梨儿将早膳摆上桌。 有荤有素,看着是还可以。 她抬了抬眉梢,吃了两口道:“这早膳是春熙做的?” 梨儿点了点头,“咱们院子的厨房只有她和嬷嬷两人。” 江姝柠眼睛一转,想起 了昨天在空间里拿的草药。 本来是准备捣烂后泡在灵泉水里敷脸,但她现在有大用。 此事若成,她有的是银子再买。 江姝柠闻闻看看,从中挑出几种递给梨儿,让她找个东西碾碎。 梨儿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拿着药粉回来了。 江姝柠拿出一部分拌在了菜里,然后嘱咐梨儿:“把这些放进春喜的屋子。” 梨儿猜到她要干什么,一脸担忧。 江姝柠勾了勾手指,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奴婢这就去办!” 梨儿听后放心不少,小跑了出去。 江姝柠也没闲着,把菜里的药粉搅合均匀,又把门口两侧放着花瓶的架子移了移。 本就有一个裂了缝的花瓶,她挪的时候连气都不敢喘,几步路的距离比做几个小时的手术还累。 平安到地,江姝柠拍了拍手,大致模拟了一下不久的景象。 嗯,不错不错,是银子再向她招手! 万事俱备,盼望着东风的时候,梨儿带来了好消息。 “大小姐,夫人来了。” 财神爷来了啊。 江姝柠摩拳擦掌,笑得合不拢嘴,“快让母亲进来!” 瞧着薛兰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脸一变,扬手把手里的串珠砸了 出去。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竟妄想骑到主子的头上,让她跪五个时辰还是便宜了她!” 串珠断了线,珠子弹开,进门的薛兰被砸了个征兆。 “哎呦,母亲您没事吧?” 江姝柠一脸“关切”地迎了过去,路上还不忘把珠子踢到薛兰脚边。 薛兰剜了她一眼,“没事!” 音落,抬脚,刚走两步,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失了重心。 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手臂不停地乱挥,打到了放花瓶的架子。 “啪叽”“咚——” 花瓶稀碎,架子也倒了。 薛兰身后跟着的丫鬟倒是反应及时。 见花瓶碎片飞溅,连忙护在了薛兰身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去注意江姝柠。 热闹归于平静。 江姝柠像是刚反应过来般,一把推开了丫鬟,抓住薛兰的胳膊,一个用力把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母亲,您没受伤吧?有没有摔倒哪里?用不用帮您喊大夫?” 薛兰还没缓过来,眼前画面一闪,胳膊扯着肋骨,疼的眼前一黑。 她模糊听到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丫鬟,气的直接一脚踹过去。 “废物!” 连个主子都护不住! 江姝柠早有准 备,身子微微一侧,顺着她的这个动作躺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小姐!”梨儿跑了过去,气红了脸,愤愤不平地看着薛兰,“夫人这是做什么,我家小姐好心扶您起来,您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把小姐踹伤了!” 这会儿,薛兰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恢复,看到这情形傻了眼。 僵硬地转头,见自己丫鬟害怕闪躲的眼神,一巴掌毁了过去! “蠢货,都哑巴了?本夫人疼的眼前发昏,认错了人,你们怎么就不知道拦着!” 丫鬟跟在她身边多年,岂会不懂她心思,二话不说跪地请罪。 “大小姐,夫人她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是奴婢的错,大小姐无论怎么责罚,奴婢都心甘情愿。” 江姝柠虚弱地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 薛兰是真的被吓住了,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亲自去把江姝柠扶了起来。 她本怀疑江姝柠是在作假,手指有意无意地搭过她的脉搏。 江姝柠发现了她这个动作,没有避开。 身为医者,能救人也能伤人。 用银针封住几个穴位,造成吐血之象不是难事。 但令她意外的是,薛兰竟然会医术! 薛兰探完脉,心中仍有疑虑。 脉象杂乱无章,像是受伤又不像。 她那一脚,真的会严重到吐血? 江姝柠躺在床上,眼底一片受伤之色。 “母亲,这些年姝柠自认尽了做女儿的本分,您卧病在床,是姝柠彻夜守在您身边,您交代的事,姝柠也从不拒绝,姝柠一直视您为生母,尊您爱您孝您,可没想到在您心中,我始终比不上和您有血缘关系的婉泠。” “适才姝柠不过是想扶母亲一把,您却。那晚,您心腹赵嬷嬷绑了我,她说受您指使要我性命,我不信您会做出杀女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姝柠自作多情,您从未拿我当女儿对待,我在您眼里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为婉泠铺路的棋子!” 薛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疾言厉色地瞪她:“你闭嘴!” 江姝柠像是被她吓到了,颤了下身体,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看她的眼神又惧又怕。 梨儿站在床边挡住了薛兰的视线,哭的声泪俱下:“夫人,说句不好听的,我家小姐对您比对生母都好,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楚,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三番五次地害她性命?!” “哇——我可怜的小姐啊!” 第11章 打脸 被挡在身后的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她还没死,倒也不必如此。 江姝柠拨开梨儿,惨白着脸,委屈可怜道:“我喊了您三年母亲,虽母女无母女情分,但我也做不出忘恩负义之举,等父亲散值回来,我就自请离府去乡下别庄陪伴祖母,以后母亲再也不用担心我抢婉泠的东西了。” 薛兰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神情。 她没想到江姝柠会用这一脚做筏子,把所有事情摊开。 被绑的事才刚过了两天,江姝柠此时出府,外面的人一定会把这两件事连起来。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到时候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将会毁于一旦。 婉泠也会被她这个母亲连累。 不,这绝对不行! 薛兰坐在床边,勉强扯了一抹慈爱的笑。 她想拉江姝柠的手,后者却极为害怕地躲开。 薛兰神色讪讪,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姝柠,你方才那番话,可是太伤母亲的心了,你与婉泠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个不疼?” “但赵嬷嬷的话……” 薛兰毫不犹豫道:“这件事一定是那恶奴自作主张,母亲可以对你发誓,这件事母亲毫不知情!” 反正 现在赵嬷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她办砸了,理应她背锅。 万一日后人回来了,她也有的是办法让赵嬷嬷认下这个罪名。 “还有婉泠与定王之事我已知晓,也狠狠地教训过她,婉泠会断了对定王的心思,不会与你抢定王。” 见江姝柠还是不为所动,薛兰心思一动,搬出了她最在乎的定王。 果不其然,江姝柠有了反应。 不抢了? 这可不行。 她还指望江婉泠能帮她,毁了这婚事。 这时,丫鬟把府医请了过来。 “夫人,大夫来了。” 薛兰连忙起身让位,“快给大夫看看,这好好的怎么会吐血。” 她闭口不提那一脚的事。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把手伸了过去。 大夫仔细诊脉,捋着下巴那一小撮白胡子,片刻谨慎地开口。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这病症。倒像是中毒。” “中毒?!” 薛兰松了一口气,越发确定这一切都是江姝柠在故意搞鬼陷害她。 她当机立断:“查,一定要找出下毒之人,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主子下毒!” 说罢,薛兰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姝柠一眼。 江姝柠没有半点心虚之色 ,目光坦荡无畏。 好好查,看看一会儿谁的脸肿! 早膳就放在桌子上,府医一验,确认里面有毒。 薛兰随口问了句:“这膳食是谁负责的?” “春喜,”梨儿肯定道:“一定是因为小姐罚跪杜嬷嬷,春喜怀恨在心,想要给杜嬷嬷报仇!” 江姝柠也不声音,悠悠道:“没有证据之前不可妄言,要讲究人赃俱获。” “奴婢这就去搜她的屋子!” 梨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薛兰立刻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一起。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薛兰坐在椅子上,指甲扣进了扶手,阴沉沉地盯着门口。 突然,她转头看向江姝柠。 春喜是谁她再清楚不过,半个时辰前,春喜刚去给她通风报信,让她救杜嬷嬷。 她是来找江姝柠麻烦的,但从进门那一刻,她就开始被江姝柠牵着鼻子走。 薛兰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咬碎了银牙,胸口起伏不定。 江姝柠自是注意到了她狠毒的目光。 这才刚开始,薛兰欠原主的,她会一件一件地讨回来! 江姝柠不紧不慢地开口:“没记错的话,这春喜是母亲调来汀兰院的?” “……” 薛兰面部抖动,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对了这个样子。 江姝柠叹了口气,“我和母亲的人还真是八字不合,一个两个都想要我的命,也不知道她们都是受谁指使。” 薛兰不搭话,她也不在意,对府医招了招手。 “大夫,你帮我看看开点药,我自从被赵嬷嬷绑架后,我是吃不下,睡不好,还……” 说着说着,江姝柠还怕他不认识,贴心解释:“赵嬷嬷是之前一直在我母亲身边的伺候的,你应该见过她。” 府医自是听到了风声,也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吭声。 江姝柠又问:“你觉得赵嬷嬷为人如何,会不会轻易被人买通?” 这…… 府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 “大小姐,您除了吃不下睡不好外,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江姝柠像是才发现自己偏题了,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头疼,耳晕目眩,走不了几步路就累的厉害,我应该是气血不足,内里亏空,你给我开点什么千年灵芝,万年人参,鹿茸这些大补的药,我补补就好。” 一溜珍贵的药材说完,她看向听傻眼的府医。 “大夫,你觉得我说这药方 如何?” “……” 府医也算了解她这位专横乖张的嫡女,为难地朝薛兰看了一眼。 薛兰沉着脸点头,算是答应。 正好,梨儿找出了春喜屋子里的药粉,府医确定这就是毒药后,留下药方立马告辞。 春喜到现在还是懵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冤枉。 薛兰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让人堵住了她的嘴。 “看着是个本分老实的,便想让她过来伺候你,与她义母做个伴,没想到却是个喂不熟的,姝柠,你想怎么处置?” 江姝柠认真琢磨了片刻,“心思恶毒之人我可不敢留在身边,这是从母亲院子里出来的人,就由母亲带走处置吧。” “对了还有杜嬷嬷,不过罚跪几个时辰她女儿就想要了我的命,这样的奴才我可不敢用。” 一下废了两个眼线,薛兰还不敢发作,咬牙溢道:“好。” 这汀兰院薛兰是待不了片刻了,准备带人离开时,又听江姝柠的哀叹。 “可怜我那两个价值千金的花瓶呦,罢了罢了,反正我也要去别庄找祖母了,碎了就碎了。” 薛兰脚下趔趄,差点绊到门槛。 她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了,掉头剜她:“你到底想如何?!” 第12章 他能给你什么锦绣前程? “花瓶这种雅致之物哪是我这种人能赏玩的,还不如金银这种俗物。” 薛兰懂了。 银子而已,不算难办。 她道:“一会儿让账房送来一百两,这些日子你就在府里好好养伤!” “母亲之前不是说那花瓶是宫里流出来的佳品,上面的山水图也是名家所绘,怎么只值一百两?” 薛兰喉咙涌上腥甜,捂着胸口直翻白眼。 心里咆哮:这花瓶是赝品,一百两银子能买十几个! 当时那话无非是希望江姝柠能记得她的好,更好地为她所用。 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日,会被自己说过的话打脸。 偏偏她还不能反驳一句不是! 薛兰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一地碎片。 “我当时应该眼花了,现在细看,这两个花瓶不是宫里流出来的,不过也能值个二百两白银。” 江姝柠心知不能把人逼的太紧,点头同意了。 薛兰几乎是落荒而逃。 梨儿把院门关好,兴奋道:“小姐,你太厉害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夫人这么吃瘪,还不敢发作的样子。 还有,院子也干净了! 看她高兴的样子,江姝柠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梨儿给她倒了杯温茶,心有余悸。 “小姐,你吐血的时候吓死奴婢了。”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慌了一下,好在没坏了小姐的计划。 “吐了两口郁血,反而觉得胸口通畅了不少。” “那就好。” 丫鬟把府医开的药送来,江姝柠打开看了看。 府医也是个心思灵活的,把名贵的补药分开包好,没有混杂在一起。 梨儿清扫着屋子的碎瓷片,江姝柠想起薛兰给她把脉的事。 “你可听说过,薛兰懂医术这件事?” 梨儿想也不想道:“她怎么会医术,她是侯爷外出办事时遇到的,就在那什么巫。巫溪镇,这小镇在几国交界,战争不断,那的人活着都难,哪有功夫学习医术。” 江姝柠抿唇不语。 薛兰的动作她看的清楚。 不会医术之人不会那么精准地摸到脉搏。 她不知道,薛兰为什么要隐藏自己会医这件事。 但,这毒妇一定没安好心! 花锦院。 江婉泠一进来,就看见丫鬟在给薛兰上药。 她惊讶道:“母亲,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薛兰扫了眼跟前的丫鬟,丫鬟会意,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江婉泠听完,当下就坐不住了。 “江姝柠这个 贱人!” 薛兰叫住了她,“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江婉泠对她是又敬又怕,乖乖回来,坐下后不甘心地嘟囔:“那一晚她怎么就没死在外面!” 薛兰放下衣服盖住身上的淤青,让伺候的丫鬟退下。 等江婉泠的火气散去,她才开口。 “定王对江姝柠势在必得,你对他的心思早点给我断了。” 江婉泠瞪大眼睛,“凭什么?!” 薛兰气她的一根筋,不得不耐着性子对她解释。 “江姝柠为妃,你嫁过去只能当侧妃,难道你想一辈子做妾看人脸色?” 江婉泠自是不愿。 但她更不愿放弃定王。 “侧妃又如何,不也能一直陪在定王身边?” 再说了,一辈子这么长,江姝柠未必能压她一辈子! 薛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颤着手,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江婉泠地下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明明之前还想帮她除了江姝柠这个绊脚石。 薛兰缓了好一会儿,看着江婉泠的眼神平静了不少。 “我问你,你喜欢定王,那定王呢?” “我们是两情相悦!”提起萧云霆,江婉泠的眼睛闪闪发亮,“他 说娶江姝柠只是权宜之计,等日后时机到了,他就会休了江姝柠,扶我为正妃!” 薛兰不屑冷哼,戳了下她的额头。 “男人的话岂能当真!” 江婉泠眨了眨眼,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 “他送我簪子头面,玉镯首饰,衣服绸缎,带我泛舟,他护我爱我,我为何不能信他?” “……” 薛兰被气的已经没脾气了。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琴棋书画,诗词女红学的倒是不错,就是这脑子,实在是……!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是让旁人知道你与定王有来往,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你,定王要是真的爱你,就不会在给你名分前就与你私相授受。” “他一边舍不得江姝柠的嫁妆,一边又对你示好,他今日能为利益娶江姝柠,明日就能为利益弃了你,这样的男人,除了样貌外,哪值得你死心塌地?” 何况皇家儿郎,各个都是好样貌。 定王,算不上出挑! 江婉泠听完,垂着眼帘,半天都不吭声。 薛兰还以为她听进去了,刚觉得欣慰,就听到—— “皇上赐婚,他不能抗旨,他说过等我明年及笄后就迎我入府,独宠我一人。” “而且他更不是朝 秦暮楚,三心二意之人,他府里连个妾室都没有。” 他爱我,才不会为了利益弃我于不顾! 江婉泠抬头,一脸坚定地看着薛兰。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薛兰揉着太阳穴,半晌,长叹一声。 “你忘了你曾经的许下的愿望吗?” 江婉泠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 从小勤学苦练,样样出类拔萃,为的就是那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薛兰看了她一眼,把事实摊开在她面前,希望她能有所动摇。 “定王的母妃出身六品中州长史府,身份低微不得皇上待见,生下了皇子依旧是个嫔位,这样的家族能帮得上什么忙?他能给你什么锦绣前程?” 江婉泠撇了撇嘴,对此事不以为然。 “爹爹是文信侯,只要他愿意帮——” 薛兰闭了闭眼,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段日子哪也不许去,就在屋子里给我抄女德女戒女训,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出去私会定王,我立刻让你父亲给你定门亲事!” “不行!” 江婉泠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薛兰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心烦,摆了摆手。 “行了,我要休息了,回去好好想想我和你说的话。” 第13章 鬼门七针,起死回生 江婉泠被丫鬟请了出去,站在院子里跺了跺脚,对江姝柠更恨了。 一定是江姝柠这个贱人和母亲说了什么,母亲才会改变主意。 不帮就不帮,她自己想办法! 回去路上,江婉泠突然想起一人,拐去了一条小道。 只要知道江姝柠的陪嫁放在哪,定王妃的位置就一定是她的! 这边,偷溜出府的江姝柠打了个喷嚏。 “定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诅咒我!” 梨儿没听懂,不耻下问:“小姐,什么是王八羔子?” “呃……”江姝柠揉鼻子的动作一顿,给她打了个比方,“像薛兰那种整天想着害人,心术不正之人就是王八羔子。” 梨儿点了点头,认真记下。 江姝柠掂了掂手里的人参,鹿茸,眼睛四处张望。 这些名贵的补药她用不上,还不如卖了换些银子。 刚准备问问梨儿,看邺京最大的药铺是哪家,就听到身后嘈杂吵闹声。 江姝柠看见三人骑马疾驰飞奔,在这热闹的街道也没有丝毫的减速,视人于无物,从街道那头直直地冲了过来。 所过之处,一地狼藉。 江姝柠对这种行为厌恶至极,拉着梨儿靠边躲避。 兀地,她视线一顿。 旁 边铺子里滚出来一个竹球,身后跟着一个摇摇晃晃地小儿。 “谁家的娃娃,快躲开!” 马蹄声近的催人,有人焦急喊着。 手里的球拿了又掉,娃娃傻站在原地,看着那高大的巨物。 有人不忍再看,别过眼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道身影冲了过去。 马儿擦身而过,惯性让江姝柠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吁——” 纵马之人显然也被这一幕惊住了,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小姐!” 变故只在一瞬,梨儿吓得面无血色。 “我没事。” 江姝柠刚坐起身,孩子的母亲闻声出来,抢似地从怀里抱走了孩子。 她没太在意,伸手检查了脚踝。 还好只是崴了一下,没有骨折。 “你把我儿怎么了?!” 江姝柠刚站稳身,身体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要不是梨儿扶住了她,她就又摔地了。 江姝柠一下子就怒了。 豁出命救的她儿子,母亲就这个态度?! 药材撒了一地,白花花的银子没了,她说什么了?! 江姝柠一肚子怼人的话,却在看到孩子青紫的嘴唇时化为一句—— “把他平放在地上,我能救他!” 小孩子的身体 在不断抽搐,呼吸短而急促。 典型的心脏病发作。 “我凭什么信你,都是你害的他!” 孩子母亲抱的死死的,红着眼瞪她,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江姝柠服了。 说的像是她骑马吓着她儿子一样。 好心落了个驴肝肺。 她自认问心无愧,见孩子他爹去喊了大夫,转身就走。 谁知孩子母亲挡住了她的去路,嚷嚷着报官。 后来者不明真相,以为江姝柠真的害了人孩子,把人围在了中间。 梨儿掐着腰,气呼呼地说:“明明是我家小姐救了你儿子,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有婆婆从头看到了尾,忍不住出声附和:“要不是这姑娘救了你儿子,你现在不得哭死!” “是啊,自己看不好孩子,还得让人家豁出命去救,救了你还不领情,也忒忘恩负义了!” 孩子父母是开包子铺的,与周围的街坊邻居是熟识。 看所有人都在帮江姝柠说话,指责母亲,顿时不乐意了。 “壮壮从小身体就好,刚才玩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成这个样子,说不定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就是就是,她年纪轻轻哪会什么医术,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先害人再 救人,好趁机索取钱财!” 江姝柠无语至极。 她是穷,可还不至于为了银子连人都不做了。 “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大夫的结果。 几息的功夫,大夫起身摇了摇头。 “孩子应是受了惊吓后心疾发作,病症棘手,我医术浅薄,恐无力回天。” 大夫是临街药铺的掌柜,医术远近闻名。 一听他这话,孩子父母觉得天都塌了。 小娃娃不过两三岁的样子,这会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眼见着一条活生生地生命就要在眼前消失,江姝柠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 她蹲下身,二话不说地解开小孩的衣服,从大夫药箱里拿了银针。 江姝柠的动作太快,众人反应过来时那针已经扎进了穴位。 孩子母亲掐住了她的胳膊,声嘶力竭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不许动我的儿子!” “要想让你儿子活命就闭嘴!” 江姝柠冷声呵她,眉眼间凌厉之气尽显。 她看向还算冷静的孩子父亲,语气不容置喙:“看住她,我保你儿子一命!” 江姝柠笃定的声音仿佛带了魔力,孩子父亲下意识地点头,抹了把泪,拦住发疯的妇人。 被 人拆台,大夫轻蔑地看了江姝柠一眼,语气不好。 “人命可不是过家家,这急性心疾是不治之症,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姑娘,好大的口气!” 施针讲究静心,凝神,力度。 江姝柠没功夫和他理论,只抬头让围观之人后退,保持空气流畅。 空间里的特效药她用不了,只能用针灸和心肺复苏治疗控制。 “这是要命的穴位,不能乱扎!” 大夫惊呼。 她这哪是在保命,分明是在催命! 江姝柠恍若未闻。 这是师父传她的鬼门七针。 可以救将要踏进鬼门之人的命。 不过因为穴位危险,所以深浅力度容不得半点差错。 烈日炎炎。 几针的功夫,江姝柠已经满头大汗。 在第四针下去的时候,孩子嘴里有血溢出,痛苦的神情渐渐松弛,呼吸也没有方才急促。 大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居然真的被她救了过来! 最后一针落,江姝柠舒了口气,仔细检查了一番后静心等着。 一,二,三…… 数到八的时候,壮壮醒了过来,迷茫地转着眼珠子。 孩子的母亲喜极而泣,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 第14章 邺京小霸王 江姝柠对孩子的父亲交代:“以后看好他,不要让他激烈运动,受到惊吓刺激。” 这套阵法只是暂时保命,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 “我记下了,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孩子的父亲不断的鞠躬,朝她道谢。 “举手之劳!”江姝柠制止了他,看向抱着孩子的妇人,“现在,我可以走了?” 不等她的回答,四周围着的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江姝柠揉着泛酸的手腕,刚走两步,袖子被人扯住了。 转头,妇人拉着孩子一起跪在了地上。 “方才是我错怪您了,谢小姐大人大量出手相救,您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这个做母亲的无以为报,只能在这给您磕三个响头,您不要与我这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为人母担忧孩子,一时口不择言罢了。 江姝柠自不会与她斤斤计较。 至于这三个头。 她怕折寿! 江姝柠好说歹说地阻止了她,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今日我与他有缘,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江姝柠摸了摸壮壮的头。 方才没仔细看,现在发觉壮壮长的属实可爱。 人如其名,白白壮壮,红润润的脸蛋,就像年画上福 娃! “小姐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们夫妇定不会推辞,还有这包子铺,您以后随便吃!” 孩子的父亲长的憨厚,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们贫民百姓,救命之恩实在是无以为报,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些。 江姝柠刚想开口,被人拽住手腕往外扯。 “你跟我走!” 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江姝柠咬牙冷笑,连来人都没看清,二话不说地出手,捏住来人的手腕。 周珩疼的几哇乱叫,拍着她的手背。 “痛痛痛,你这死女人,给小爷松手!” 江姝柠打算松手时,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马。 刚才纵马之人速度太快她是没看清的,不过听到了铃铛声。 眼前这马的脖子,赫然挂了一圈铃铛。 江姝柠按着穴位的手指加重力度。 周珩疼的嗷呜一声,还手的力气都没了。 朋友打发了,小厮甩在十八里开外,现在没一个人帮他。 活了十五年,周珩第一次体会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于是,他搬出了曾经屡试不爽的话术。 “你。你知不知小爷的爹是谁,你再不松开,有你好果子吃!”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 你爹是谁不得问你娘,我怎么知道。” 周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指着她“你”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壮壮的母亲认出了此人,低声劝道:“他是鲁国公府的小公爷,小姐惹了他怕是有麻烦。” 她固然恨这个当街纵马,差点害死她儿子的人,但—— 权势压死人,他们想要活下去,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鲁国公府,五大世家之一。 许多年前鲁国公救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一命,很得皇帝宠信。 鲁国公嫡子周珩纨绔子弟一个,行事嚣张,全凭心情,从小到大闯的祸比吃过的饭都多。 告状的折子一本摞一本,皇帝念及他父亲救命之恩,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 因此,周珩越发不知收敛。 曾经有老臣实在是看不下去,早朝时直接向皇上告状,势要严惩。 周珩知道此事后连夜跑到了人家家里,硬生生地把人骂晕了过去。 对方还是个御史台的文臣! 都以为皇上这次不会再纵容了,谁知皇上知晓此事后,只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你没事惹他作甚?” 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邺京无人敢再惹这位“小霸王”。 思及此 ,江姝柠难免多看了周珩两眼。 嗯,衣服绿的眼前一亮,和她曾经的衣品有的一拼。 样貌倒是极为出挑,就是这高傲不羁的姿态看的人牙痒。 一身反骨! 江姝柠松了手,冷声道:“不会骑马就不要出来招摇过市,省的丢人现眼,害人性命!” 周珩正揉着手腕,一听这话顿时怒了。 这女人伤了他他还没算账呢,居然还敢说他骑术不佳!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小爷指手画脚,小爷的马,小爷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说着,周珩还摸了摸他的马,像是在赞许。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马。 只见那马得意地扬头,前蹄扬起嘶鸣一声,高兴地转了几圈。 路过行人吓了一跳,篮子里的菜撒了一地。 但看到周珩的眼神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低头匆匆离开。 江姝柠蜷了下手指,气的浑身发抖。 恶意纵马伤人,他没有愧疚就算了,还敢如此狂妄挑衅。 要不是他,壮壮也不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梨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劝道:“小姐,算了。” 这位小公爷,她们实在是惹不起。 江姝柠把梨 儿拉在身后,盯着周珩,一字一句地顿道:“道歉!” 周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愣了一息后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他才停了下来,指着壮壮父母,“你让小爷给他们道歉?” 江姝柠不吱声,显然是默认了。 周珩刚想发作,想到什么又忍了下来,把马拉了过来。 “飞云,这人可是你吓到的,快点给人道歉。” 马或许听懂了这话,脖子往后伸着,死活不肯过来。 周珩耸了耸肩,对江姝柠道:“你也看到了,它脾气犟性子烈,小爷虽为他的主人也无可奈何。” 他混不在意的模样消耗了江姝柠最后一丝耐心。 江姝柠走到鼻孔朝天的马儿面前。 细嫩的手指抚摸过油光水滑的皮毛,最后握住了筒里的一支羽箭。 “畜生不听话,杀了就是。” 在周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锋利的箭镞已经没入了马儿的脖子。 滚烫的液体溅了江姝柠一脸,她却眼都没有眨一下。 怕马儿吃疼发疯伤人,江姝柠下手时专挑了动脉,一箭毙命。 周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马没气倒地,悲愤不已,当即拔出了腰间佩剑。 “小爷我要杀了你!” 第15章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江姝柠眯了下眼,指间银针翻转,比他反应更快。 周珩只觉一疼,接着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位般,举着剑一动不能动。 他恶狠狠地盯着江姝柠,不服输地叫嚣:“死女人,你现在磕头求饶放了小爷,小爷还能给你个痛快,否则小爷把你大卸八块,尸首扔到乱葬岗让野狗啃噬,死无全尸!” 他丫的,又是乱葬岗。 江姝柠一个巴掌呼了过去,“你再骂一句,我就先杀了你,有小公爷陪葬,不亏!”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周珩是那个横的,那她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果不其然,周珩被唬住了,嚣张的气焰灭了不少,说话舌头都捋不直。 “你。你要是杀了小爷,皇上会诛你九族。” 江姝柠哦了一声,“那正好。” 文信侯府除了原主她娘,没一个好东西! 周珩:“……” 江姝柠揪着他的衣领,“还是那句话,道歉认错!” “你放开小爷,小爷就道歉。” 周珩眨了眨眼,应的极快。 他爹说做人要能屈能伸,等得到自由,他再动手也不迟。 “惯的你!” 江姝柠岂能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冷笑一声,踹了他膝盖窝一脚。 周珩身体不能动 ,脸朝面袋,摔了个狗吃屎。 “你少在这和我讨价——” “哇——” 话还没说完,嚎哭声响彻天地。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 堂堂七尺男儿,国公嫡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也不嫌丢人! 拐角处,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出。 见这聚了一堆人,风树正准备换路绕过,余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风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莫名地兴奋。 这不是睡了殿下的江家嫡女?! “快停下!” 风树刚拉紧缰绳,他人已经没影了。 “……” 风树叹了声气,侧身对车内的人道:“属下这就让风叶离京好好历练一番。” 萧承渊还没出声,风叶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回来。 “殿下,江小姐把鲁国公府小公爷的马杀了,还打了小公爷!” 风树听到这个消息也惊了。 文信侯嫡女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连邺京“小霸王”都敢惹。 他试探道:“殿下,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萧承渊脸黑如墨,“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 这边,江姝柠还和周珩僵持。 都怕对方说话不算话。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摄政王殿下来了。” 江姝 柠下意识地抬头,看见马车上下来的清隽身影,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想过睡的男人身份不普通,但没想到居然是当朝摄政王。 她快速搜索原主关于摄政王的记忆。 先帝幺子,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手握重权,深得皇帝宠信。 传闻这位摄政王脾气不好,暴虐狠戾,曾当街刑讯砍人头颅,也曾金銮殿持剑杀人,府中女人一堆,多是竖着进横着出。 江姝柠脸色煞白。 完了完了,早知当初一头撞死重开了! 眼前视线一暗,头顶响起一道阴沉的男声。 “怎么,嫌命长?昨晚没打够定王?” 江姝柠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催的。 两次动手打人,都被他看了个正着。 她抬眼,对上萧承渊幽深的黑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周珩,该打! 江姝柠今日出门时带了面纱,挡住了下半张脸。 萧承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神,想要从中窥得一星半点。 江姝柠斜了眼被风树扶起来的周珩,讥诮一笑。 “摄政王殿下要帮他报仇?” 周珩哭的泪一把鼻涕一把,脸上还沾了白面,别提有多滑稽了。 他本想给江姝柠点眼色瞧瞧, 但见来人是摄政王,半点心思都不敢有。 都是有皇上撑腰的人,这位摄政王的名声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别处耍耍威风就罢了,在这冷血无情,还握有实权的摄政王面前,还是算了。 萧承渊看了他一眼,“周珩,你当真出息了,竟敢在闹市纵马伤人。” 周珩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很。 说的好像你手多干净。 当然,这话他只敢心里想想,面上老实认错。 江姝柠觉得稀奇,“啧”了一声:“刚才不还挺厉害的,怎么这会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给本王闭嘴!” 萧承渊警告地瞪了她一眼,额头突突地疼。 周珩肿着眼剜她,比了个口型:“死女人,你给小爷等着!” 江姝柠晃了晃手里的银针,“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纵马伤人,我先杀马再打你!” 一炷香的时间,周珩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准备豁出去让萧承渊帮他时,就听到一句—— “听清了?” 周珩这一颗心,烂的七零八落。 他不声,萧承渊又补了一句。 “要本王亲自与你父亲去说?” ! 他爹说过,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生了他这个混蛋 玩意。 要是让他爹知道此事,他不但要被打,还要陪祖宗的牌位十天十夜,和他们说话解闷。 周珩认清局势,对萧承渊作了一揖。 “是,多谢殿下,不必了。” 不回答“听清”,是他最后的倔强! 临走时,周珩又有些幸灾乐祸。 落到摄政王手里,那死女人也没好果子吃! 江姝柠本想随着人群悄悄溜走,结果被人拽上了马车。 “疼疼疼,你松开我,我自己会走!” 萧承渊看了眼她一瘸一拐的脚,没松手,但脚下的步子小了些。 风叶拦住了追上来的梨儿。 “放心,殿下吃不了你家小姐!” 梨儿半点也不信。 摄政王的名声她听过,小姐怎么会和这杀人不眨眼的煞神扯上关系?! 马车上,江姝柠揉了揉脚踝,想了好一会儿,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 “先还你一百两,剩下的三百九十两我会尽快凑齐。” 薛氏给了她二百两,她买了几身衣服和头面,又和玄玉换了治脸的药,就剩下这么多。 在知道他身份前,她是不打算还的。 但现在,她只想赶紧和他划清界限。 “谁说你欠了本王三百九十两?” 萧承渊看了眼她手里的银票,没接。 第16章 卖身为奴,做工抵债 什么意思? 江姝柠疑惑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发出亮光,差点喜极而泣。 她一把拽住男人的广袖,用尽了毕生文采,激情四射地发言。 “我就说摄政王这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才貌双全,器宇不凡的人怎么会与我一小女子计较这么一点点银两。” “殿下您简直是活菩萨转世,以后谁再说您不是好人,我江姝柠第一个不服!” “您放心,您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我为您上刀山,下火海,蹚油锅,万死不辞!” 好话先摆出来,做不做得到再说。 反正他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应该也遇不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 萧承渊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情复杂至极。 “传言不足信,文信侯嫡女若是不学无术的草包,那天下恐怕没有几个有才情的女子了。” 江姝柠摆摆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夸殿下还不是有嘴就行,根本不用看什么书,所有赞美之词自己就出现在了脑海。” 萧承渊抻了抻衣袖,随口问了句:“你也这般夸过定王?” 呃……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江姝柠愣住了。 她没病夸渣男干嘛,找晦气?! 见她这般神情,萧 承渊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眼里本就凉薄的温度彻底消失,瞳仁深暗沉郁,翻滚着风雨欲来的情绪。 江姝柠皱了皱眉,觉得他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她挪了挪屁股,手指一点地移着桌上的银票。 传言可信,摄政王确实脾气不好,阴晴不定,这银票还是快些收回,免得他一会儿反悔了! 萧承渊把江姝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在她把银票塞进去时,直接从她手里抽走。 “这一百两本王收下了,你还欠本王八百九十两。” “多少?!” “咚!” 江姝柠一时情急,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头重重地磕到了车顶。 马车晃动,风叶减缓了速度,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江姝柠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头吼了一句。 “你家殿下能吃能睡能讹人,有事的是我!” 风叶:“……” 他就不该问! 看着气定神闲喝茶的男人,江姝柠咬牙切齿道:“萧承渊,你别太过分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萧承渊吹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直呼本王名讳,再加一百两。” “萧承渊!” 江姝柠一拍桌子,炸了。 “二百两。” 深呼吸,吐气,吸气, 不气。 江姝柠扬起僵硬虚假的笑容,“行,摄政王殿下!” 萧承渊放下手里的茶盏,“到现在为止,你一共欠了本王一千零九十两银子。” “堂堂摄政王殿下,居然说话不算话!” “本王何时说过欠条作废?” 江姝柠仔细回想了一下。 还真没有,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可以还,但—— “那多出的五百两是怎么回事?” “帮你解围。” “我没让你帮!” 江姝柠快要气疯了。 她既然做了,就有办法解决。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答应给他祖母看病,让他息事宁人?” 江姝柠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这厮到底是鬼是妖? 她带了面纱,周珩却连她是谁都不在意,拉着她就走。 她觉得奇怪,就找了原主记忆,发现周珩祖母一直卧病不起。 周珩看她医术不凡救回壮壮,就想把她带回府,给他祖母看病。 萧承渊嗤了一声:“他祖母患病卧床多年,御医名医游医都看过,均束手无策,你连他祖母的面都没有见过,又怎敢保证能治好他祖母的病?” “你管我”三字到了嘴边,江姝柠又收了回去,问他:“你想知道?” 萧承渊不置可否。 她扬了扬眉梢:“一千两银子,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承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那就九千两,你问我答。” “……” “五千两,我告诉你缘由。” 江姝柠本着答应就是赚到的原则,一降再降。 这下,萧承渊终于出声了。 “天还没黑,你就开始做梦了?” 话里的嘲讽不傻的人都听的明白。 江姝柠不甘示弱地回怼:“白日梦不行?” 萧承渊:“……” 四目相对,江姝柠鬼使神差地开口。 “这些银子我要是不还,会如何?” “你可以试试。” 萧承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明明面无波澜,但人看了心尖一抖。 江姝柠觉得:这平静的皮囊下是深不见底,夺人性命的悬崖。 她心里流泪,好声好气道:“除了银子,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表达我对殿下您的感激之情?” 萧承渊点头:“卖身为奴,来摄政王府做工抵债。” 什么东西? 正常情况下不该说是以身相许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江姝柠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咦~退退退! 马车外传来风树的声音。 “殿下,到了。” 江姝柠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烫金的“摄政王府”牌匾映入眼帘。 这又是哪一出? 萧承渊起身下马时又想起什么,扭头看了她一眼。 “三月为期,你若不还,本王就把你非礼本王的事宣扬出去。” 我他妈~¥*&#***… 江姝柠咬牙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您何必呢。” 堂堂摄政王被一个女人非礼,尊严脸面都不在意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萧承渊不屑道:“本王从不在意那些。” 风树跟在萧承渊身后进府,风叶牵着马,不知该不该进府。 江小姐还在车上呢! “那江小姐,属下送您回去?” “不必了!” 江姝柠想也不想地拒绝。 一来她怕会被人看到,二来她是怕萧扒皮讹人! 这一片是权贵之人的府邸,摄政王离文信侯府只隔了两条街。 江姝柠也没急着回府,先是给脚踝施针按摩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出来转了一圈,银子没挣到,还亏了几千两! 萧承渊,我与你势不两立! 江姝柠骂骂咧咧地回府,梨儿一直在后门守着。 见她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出事了!” 第17章 再有下次,我杀了你! 夫人? 看梨儿急成这样,江姝柠瞬间想到了原主的亲生母亲向芸娇。 “娘怎么了?!” 梨儿低声道:“奴婢刚回汀兰院,伺候夫人的映荷偷偷地跑了过来,说是夫人在屋里摔打东西,又哭又闹,还伤了自己。” 江姝柠二话不说,直奔向芸娇的院子。 路上,她问道:“好好的,母亲怎么会突然发疯?” 三年前,外祖父被判通敌叛国之罪。 本应诛九族,但皇上念向鹏保家卫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对其网开一面,饶了已经出嫁的女子。 至于将军府其他人,全部就地格杀。 母亲,父亲,哥哥,嫂子,侄子,一夕之间全没了。 向芸娇受不了这个打击,自此神智失常。 不过向芸娇虽然看起来疯癫,但很少发疯,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子,不理人也不说话。 梨儿看了眼江姝柠沉郁的脸色,“映荷说,早上二小姐来过一趟。” 江婉泠? 江姝柠眼神冰冷,推门进了向芸娇的院子。 屋子里一地狼藉,几乎没有下脚之处。 向芸娇坐在床上一角,用力地撕扯着床幔。 扯不烂,她就用剪刀,毫无章法地又戳又划。 “夫人,把剪刀给奴婢好吗,小心伤了自己。” 映荷不敢上前,在床边轻声劝慰。 向芸娇像是陷入了魔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剪刀划到了手也不觉得疼,不断重复着手下的动作。 “娘。” 江姝柠受原主的情绪影响,看到这一幕,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映荷面露喜色,“夫人,您看谁来了!” 向芸娇终于停下了动作,慢慢地抬头看了过来。 江姝柠小步靠近,对她伸出了手,温柔地笑着:“娘,我是姝柠,您的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向芸娇终于有了反应。 她动了动干涩的唇瓣,讷讷道:“柠儿,我的柠儿。”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拿过剪刀,压低了声音对映荷交代。 “这种尖锐的物品以后一定要放好!” 映荷也心有余悸,忙不迭点头。 屋里又暗又乱,为了防止向芸娇跑出去,连窗户都用木条封住了。 江姝柠握着向芸娇没有受伤的左手,哄她下床。 向芸娇十分听话,牵着她的手,眼神没离开她半分。 江姝柠扶着向芸娇去了凉亭。 梨儿早就把水和伤药准备好了。 向芸娇手上的伤口不深,看是血沾了一片,看着恐怖了些 。 江姝柠小心翼翼地擦拭,包扎。 向芸娇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脸颊,眼神有些迷茫陌生。 “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我的柠儿了。” 江姝柠鼻尖酸涩,暗骂原主傻缺。 自己的亲娘不孝顺,眼瞎地认了毒妇当娘。 “娘,柠儿以后会多来陪你。” 在现代,她是一个孤儿,是师父收养了她,教她一切。 老天爷怜惜她,让她在这个异世有了娘。 那她就不会辜负这一切,她会把向芸娇当亲生母亲孝顺,给她养老送终。 向芸娇有午睡的习惯,午膳后就去休息了。 看着睡梦中的向芸娇,江姝柠抚了她鬓角的白发,吸了吸鼻子。 曾经邺京有名的美人,出身显贵,知书达理,无数公子趋之若鹜。 可如今…… 夫君抛弃,家族覆灭,被困在这四方天地。 江姝柠擦了眼泪,起身去了院子。 她要尽快完成答应原主的事,带母亲离开。 江姝柠问映荷:“江婉泠和母亲说了什么?” 映荷道:“二小姐把奴婢关在外面,奴婢听的不清楚,只有嫁妆二字,二小姐说了好多次,奴婢听的真切。” 江姝柠冷笑一声。 江婉泠居然还不死心。 她拍了拍映荷的肩膀,“你自己一人伺候母亲辛苦了,她手上的伤你多注意些,有事去汀兰院找我。” 向芸娇虽疯了,但依旧是江远安的发妻,文信侯主母。 之前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少,后来拜薛兰所赐,只剩下映荷一人不愿离开。 不过向芸娇这种情况,人少也不是坏事。 “是。” 江姝柠离开后,直奔江婉泠的院子。 嫁妆的下落没问到,又被薛兰罚抄,江婉泠心里厌烦的很。 倒水的丫鬟走了神,弄湿了已经抄好女戒。 江婉泠摔了毛笔,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废物,倒杯水都不会!” 丫鬟捂着脸,哭着求饶。 “拉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江婉泠写不下去了,让人搬了凳子坐在阴凉地,亲自看着丫鬟受罚。 这时,江姝柠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的门口的小厮急忙解释:“小姐,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大小姐。” 江姝柠明显来着不善,江婉泠想到向芸娇的事,多少心虚。 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姝柠就把她从椅子上揪了起来,抬脚踹翻椅子。 “你是不是去了我母亲的院子?”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江婉泠没了面子,怒火一下子就燃了 。 “这侯府有哪个地方我去不得?一个疯子的院子,我——” 不等她说话,江姝柠就给了她两巴掌。 “是不是要我帮你回忆回忆,薛兰还是妾室时,你们母女二人见我母亲,是怎样谄媚逢迎,曲意迎合的?” “薛兰如今有了能耐,从妾室爬上平妻之位,但这又能如何,妾还是妾,凭她那低微的出身,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正妻之位!你不妨去问问那些高门贵族,看看谁真心把她当文信侯主母?” “你一个妾室生的庶女,不夹着尾巴做人,有什么资格去嫡母面前叫嚣?!”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找我母亲的麻烦,我杀了你!” 一连串的话砸懵了江婉泠,只听到最后一句时,她失声尖叫:“江姝柠,你敢!” 江姝柠嗤了一声,拔下头上的发钗,抵住她的咽喉,眼神带着不顾一切地狠劲。 “你看我敢不敢。” 江婉泠清晰地感受到脖子的刺痛,有湿湿痒痒地东西往下滑。 她慌了神,颤着嘴唇:“你松开我,我…我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 江姝柠笑了笑,附身在她耳边轻言。 “定王看中我的嫁妆,你说我以此和他谈条件,让他弃了你,他会不会答应?” 第18章 你想去,我偏不让你去! 江婉泠闻言,生生掐断了手指,目光恨不得活剐了她。 江姝柠耸了耸肩,弯唇笑道:“别逼我,否则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此时,江远安的仆从寻了过来。 一进来,他就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以及,二小姐红肿的脸,脖子的血痕。 仆从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恭敬开口。 “大小姐,侯爷请您去一趟。” 江姝柠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事,扔下江婉泠的发簪,恍若未闻地往外走。 仆从跟在她身后,传达主子的意思。 “大小姐,是定王病了,侯爷说您身为未过门的定王妃,理应上门探望。” 一听萧云霆病了,江婉泠什么也顾不得了。 拦着仆从迫不及待道:“定王得的什么病,严不严重,请御医看了吗?!” 仆从摇了摇头,一问三不知。 他就是个传话的。 江姝柠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鬼的病,明明是被打的。 江婉泠转头,死死地盯着她。 “你笑什么?!” 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定王生病她不担心就算了,怎么还有脸笑! 江姝柠皱着眉,很是担忧地看向仆从。 “昨天见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 了,该不会染了什么急病吧?我去看他,万一传染给我怎么办?” “传染了我倒是不打紧,我回府后再传染给父亲就不好了,你回去给父亲回话吧,就说我担忧他的身体,就不去看了。” 仆从:“……” 江婉泠用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眼光看着江姝柠。 江姝柠应该是那晚在乱葬岗被脏东西附体了。 否则她回来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与她和母亲作对就算了,还敢不怕死地嫌弃定王。 江婉泠心思百转,转眼就换了副面容,柔柔道:“既然这样,不如我替姐姐去吧。” 诶,你想去,我偏不让你去! 江姝柠扬起笑容,直接开演。 “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做姐姐的难能看着你去冒险,罢了,我去就是了。” 仆从:“……” 不过是看个定王,能冒什么险? 还有,大小姐未来的夫君,二小姐去像什么话? 见江姝柠真的要去,江婉泠慌了,下意识拉住了她。 “妹妹这是?” 江姝柠明知故问。 江婉泠暗自咬牙,屈膝行了大礼:“早上之事是我冲动了,泠儿给姐姐赔不是了,母亲那里,我也会让人送补品过去,希望姐姐原谅泠儿这一次。” 江姝 柠点了点头:“这是你应该的。” ? 江婉泠抬头,以为自己听岔了。 可江姝柠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确信,她没听错。 “道歉是你该做的事,但原不原谅看我的心情。” 江婉泠:“……” 一旁的仆从不知道这姐妹俩在打什么哑谜,忍不住再次出声催促。 江姝柠道:“我换身衣服就去。” 仆从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 “江姝柠,你明明不想去,为什么还要答应?!” 江婉泠不甘心,追了出来。 “这就是命,没得选”,江姝柠勾了勾唇角,不忘往她心口捅着刀子,“下辈子,好好投胎,争取做个嫡女。” 啊啊啊啊! 江婉泠气疯了,用力跺脚。 心腹丫鬟巧儿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您要实在担心定王,不如偷偷去定王府看上一眼?” 江婉泠还没来记得高兴,眼里的光就暗了下来。 要是让母亲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 “夫人去庄子上查账了,一来一回少说得两个时辰,小姐您快去快回,没人会知道。” 巧儿打消了她最后的顾虑。 江婉泠实在是担心萧云霆,立刻下定了决心。 “你和我一起去,交代院子里的 人,让她们都机灵些!” 汀兰院。 江姝柠回来后鞋一蹬,躺在软榻上,闭眼就要睡觉。 梨儿不解道:“小姐,您不是要去看定王?”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急什么,晚个一时三刻人也死不了。” 再说了,她去这么快怎么给别人发挥的机会? 听到这大不敬的话,梨儿吓了一跳,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关了屋门。 “小姐,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定王,但这些话您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小心惹火上身。” 也对,渣男再垃圾,也顶着王爷的尊号。 她以后得骂小声点。 江姝柠心里记下,把果盘塞到了梨儿的怀里,“乖,你先吃会儿,半个时辰后叫我。” 梨儿:“……” —— 萧云霆被江姝柠胖揍了一顿,连呼吸都是针扎似的刺疼,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更可恨的是,揍他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疼的他觉得骨头都断了,身上愣是没有一点伤,连淤青都没有。 太医院的太医看过后连药方都开不出来。 要不是顾忌他的身份,估计就会指着他说“装病”。 萧云霆怕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多想,便没有告假,硬撑着上了早朝。 三个 多时辰,他站的两眼漆黑,有那么两刻他都恍惚看见了皇爷爷。 期间,有人参了太常寺少卿张端一本。 说他瞒报母亲去世一事,不重孝道,不配为官。 皇帝听后震怒,问他可有此事。 老母一直在乡下别院养着,伺候的人都封了口,张端不知道这件事如何被人知晓,捅到了皇上这里。 铁证如山,他不敢不认,惶恐求饶。 皇帝当即撤了他的职位,贬为平民。 萧云霆听到后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身上的伤更疼了。 回到府中,他再也忍不住,在书房里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不中用的东西,本王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把他提拔上来,他倒好,屁股都没坐热就回乡丁忧了,白白浪费本王的心血!” 心腹高渡也觉得可惜,但事已至此,绝无回旋余地。 他只能劝萧云霆消气。 “王爷,大晟有才之士数不胜数,这个张端没了还有李端,周端。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到时您可以留意着,找机会扶持他人。” 参加秋闱的寒门子弟确实容易笼络,但他们一无家世二无人脉,在朝中想有一席之位谈何容易。 萧云霆一想就头疼,把这件事暂时搁置在一边,问起另一件事。 第19章 天冷,在你姐夫怀里取暖 “殴打本王的人还没抓到?!” “没有。” 高渡不敢看他,说完就低下了头。 “衙门那群人和宫里的太医一样,都是一群废物!”萧云霆摔了手边的砚台,眼神阴骛,“人,人抓不到,病,病看不好,朝廷养他们有什么用?!” 高渡眼疾手快地避开迎面而来的砚台,但脸上还是溅上了几滴墨水。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那个地方离侯府不远,但侯府巡逻的府兵也没有听到动静,属下觉得,偷袭之人身手应该不错,不是寻常人。” 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偷袭之人意欲何为。 若是仇家,王爷现在应该没命了。 但不是仇家,哪个人胆子这么大,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殴打王爷。 蓦地,高渡想到一人,小心试探道:“王爷,您说会不会是摄政王?” 邺京治安由摄政王管,他不敢闹出人命,但又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就。 “好好的,他为什么——” 萧云霆下意识地反驳,可说着说着,就没了音,显然是想到了缘由。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 萧承渊雷霆手段,下手狠厉,逮谁咬谁,就是一条疯狗。 相较之下 ,张端的事才像他的反击。 “叩叩。” 外面,小厮恭敬道:“王爷,文信侯府的二小姐来了。” 屋门打开,高渡走了出来。 “你确定是二小姐?” “奴才见过二小姐,断不会认错。” 高渡让他在这等着,自己则回屋询问主子的意思。 萧云霆阴沉着脸,一脸的心事重重。 他斟酌道:“大小姐许是心里的气还没消,不过王爷您也不用太担心,大小姐爱慕您多年,习惯了跟在您身后粘着您,哪会轻易放下您,等过阵子气消了,她定会眼巴巴地找上门,求您和好。” 想到王爷亲自上门道歉说和,但江姝柠不但不领情,还撒泼任性的样子,高渡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王爷您也不能太惯着她了,像您这样尊贵的身份,注定要三妻四妾,她不能仗着您的宠爱就胡作非为,拈酸吃醋。”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位侯府嫡女,哪哪都配不上王爷。 现在样貌也毁了,除了嫁妆,她一无是处! 萧云霆深觉高渡说的话有理。 他就是对江姝柠太宠爱了,才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下他的脸面。 她根本离不开他,现在故意冷着他,不 过就是在玩欲擒故纵。 既然如此,他就冷上她一段时日,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萧云霆想通后心情顺畅了不少,回屋躺下后吩咐下人把江婉泠带过来。 江婉泠看见萧云霆苍白的脸色,泪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掉。 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清纯柔弱,红唇轻咬,强忍的模样怕是没几个男人看了不心动。 萧云霆擦了她的眼泪,撑着起身把她拥在怀里。 “不哭,哭的本王都心疼了。” 江婉泠抬头,红着眼看他:“王爷不知道,泠儿听到王爷受伤的消息有多害怕。” “怕本王死了,就没人娶你了?” 温香软玉在怀,萧云霆难得放松,与她开了句玩笑。 “王爷不许胡说!”江婉泠捂住了他的嘴,往他怀里蹭了蹭,“泠儿可以不和王爷在一起,但王爷一定要长命百岁。” “啪啪啪。” 安谧的环境忽然响起鼓掌的声音。 只见江姝柠拍着手,慢悠悠地从门口晃了进来。 “听听这伟大的爱情,都把我感动的落泪了。” 说着,她还捏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 江姝柠这个该死贱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江婉泠还未回神,萧云霆就已经推开了她,喊了高渡进来。 好几声后,高渡才姗姗来迟。 “姝柠来看本王,为何没有人提前禀告?!” 江姝柠知道他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斥她的不请自来。 高渡方才去忙了,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姝柠对萧云霆道:“王府的下人尽责的很,本来是要通传的,我拦住了他,想给王爷一个惊喜,没想到打扰了二位。” 萧云霆脸色实在难看,吼道:“滚出去自己去领板子!” “是。” 高渡离开后,江婉泠走了过来,柔声细语地开口:“姐姐,你听泠儿解释,泠儿不——。” 江姝柠打断了她的话,十分善解人意道:“我知道,这三伏天太冷了,所以你才穿着丫鬟的衣服偷溜出府,来未来姐夫的怀里取暖。” 姐夫这两个字,让江婉泠僵了脸。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大家族里姐妹二人共争一夫,说出去定会被人耻笑。 她勉强扯了下嘴角,眼里的泪水又来了。 “姐姐,泠儿爱慕定王,一时情难自禁,失了分寸,但定王的心里只有…只有姐姐一人。”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江 婉泠心都在滴血,身体都在发颤。 “姝柠,够了!”萧云霆下床把江婉泠挡在身后,看她的眼里满是怪罪,“婉泠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妹妹,你何苦为难她。” 萧云霆没看到的地方,江婉泠扬起唇角,挑衅地看向江姝柠。 江姝柠轻蔑又不屑。 茅坑里的大粪,只有狗才会当做宝。 她拉了把椅子坐下,二郎腿一翘,疑惑道:“让她为难的人,不是王爷吗?” 没等萧云霆开口,她继续道:“若她是进了皇家玉牒的定王妃,我有什么理由为难她?是王爷您给不了她光明正大的身份,是您让她抬不起头来,也是您让她受人议论,被人嘲讽。”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您,请问定王您有什么资格怪罪别人?” 萧云霆的脸比调色盘还要精彩,有意遮掩的现实被残忍撕开,他又怒又恨,但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王爷与她两情两悦,怎么就不肯给她一个定王妃的身份?” 江姝柠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这下,江婉泠也忍不住观察萧云霆的神色,显然也是想知道他的答案。 几息的功夫,萧云霆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含情脉脉地看着江姝柠。 第20章 我们和好吧! “姝柠,你何必明知故问,你知道定王妃的位置本王一直是留给你的。” 江姝柠其实有了心理准备,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哈。” 萧云霆觉得这笑声刺耳至极,满是讽刺,就像是把他的脸扔在地上来回践踏,不禁怒从中来。 他三两步上前,掐住了江姝柠的脖子,“你给本王闭嘴!” 江姝柠停了下来,擦了下眼角溢出的泪水,对上他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嘶——” 萧云霆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松手。 “对女人动手,实属下品,皇家教养,不过如此。” 江姝柠冷笑一声,收起银针,揉了揉犯疼的脖子。 银针是她随身带着的,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触及到江姝柠眼里的冰冷厌恶,萧云霆心里无端感到心慌。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远去了。 但这抹情绪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他根本来不及细想。 萧云霆转身对江婉泠道:“你先回去吧,本王有话要和你姐姐说。” 江婉泠掩去眼里的失望,乖巧地点头。 走到江姝柠的身边,她停了下来,咬着唇犹豫了一下道:“姐姐,泠儿就先回去了,你有话好好说, 不要同王爷置气。” 啧啧啧,瞧瞧这大气懂事的风范,哪个男人看了不迷糊? 她眉尾一挑,笑眯眯地问她:“这就走了,不再暖和会儿?” 江婉泠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匆匆离开。 “王爷有话赶紧说吧,我着急走。” 江婉泠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江姝柠身上像长虱子一样,哪哪都不自在。 萧云霆黑了脸,深吸一口气,“你是为何而来?” 江姝柠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我爹说你被人打了,让我过来看看。” 看看人还有气没。 “你既然肯来,就证明你的心里还有本王,那你又为何——” 江姝柠听不下去了,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王爷,听我的话,明儿去藏书阁借些书看看,好好锻炼锻炼自己的脑子。” 别人脖子上长的是脑子,他长的是瘤子。 一天天的认不清现实,就知道痴心妄想。 萧云霆死死地瞪她,“江姝柠!” “…知道你嗓门大,但也没必要喊这么大声。” 江姝柠掏了掏耳朵,觉得都快聒聋了。 “好,”萧云霆咬牙承认了,“就算本王喜欢婉泠,但那又如何,定王妃的位 置还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江姝柠不知道他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 原主到底表现的有多爱他,才让他到现在都以为,她在吃醋,怕江婉泠抢定王妃的位子。 “王爷应该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合着天下的便宜都让他给占了,又是钱,又是人的。 萧云霆无奈道:“本王与你相识多年,爱你多年,江婉泠不过是本王的一时兴起,你不喜欢,本王以后与她划清界限就是。” 男人,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女人。 他自然也不例外。 身为皇子,他也知该如何抉择。 江姝柠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清亮的眼睛带着些许咄咄逼人的意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若我不带嫁妆嫁入定王府,王爷可会娶我?” 心思被看穿,萧云霆猝不及防。 他宠她护她许她一切,用爱她来掩饰真相。 可没想到,她竟然都知道。 “王爷,以前你确实骗过了我,不是你手段有多高明,而是因为江姝柠爱你,可那个爱你的江姝柠在发现你和江婉泠的情谊时就死了,现在江姝柠,对你只有厌恶和恨,没有爱。” “ 承认吧王爷,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自始至终都是我的嫁妆,爱嫁妆给你铺的权利之路。” 江姝柠眼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声音却平静。 她就是要让萧云霆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们为何走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让他有朝一日后悔时,怎么也忘不了跟在他身后五年的原主! 走到门口时,萧云霆喊住了她:“江姝柠,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退婚,本王也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江姝柠掉头,摘掉了面上的薄纱,轻嘲一笑。 “我现在这副尊荣,难为王爷不嫌弃。” 皇家颜面何其重要,容貌被毁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嫁入皇家的。 她可以找机会进宫,从皇上那里下手。 江姝柠脸颊两侧的刀疤呈“十”字,红肉外翻,在白皙的脸庞上看着格外狰狞丑陋。 萧云霆皱了皱眉,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 江姝柠出了名的愚笨草包,他讨她欢心,除了嫁妆的缘故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脸。 可如今—— 罢了,等来日他登上高位,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 萧云霆敛去眼底神色,深情款款道:“本王说了,会寻名医为你治好,无论你适合模样,本王都不会嫌 弃你。” 呕—— 江姝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送他一个白眼,快步离开。 “江姝柠!” 上马车时,转角的巷子里走出一人。 是江婉泠。 江姝柠听到这声音后头都没回,径直上了马车。 “你聋了吗?我刚刚——” 江婉泠怒气冲冲地跟了上来,看到江姝柠冰冷的眼神神时,后半句话愣是不敢说下去了。 江姝柠扫了眼她的丫鬟服饰,“再不下去,我就让邺京的人都知道,文信侯二小姐偷跑出府,与定王私会!” “我是来探病的!” “以什么名义?” 江婉泠面上难堪,无言以对。 江姝柠准备动手“请”她下去时,她抬起了头,“江姝柠,我们和好吧!” 怕江姝柠不相信,江婉泠举起手发誓:“我以后不会因为你定王妃的身份就嫉妒你,想方设法地给你下绊子,我会把你当成亲姐姐尊敬。” 原主都死了,她现在说尊敬未免太可笑了些。 老天爷打雷都得先劈死她! 江姝柠冷笑,半点不为所动,“说完了?” 江婉泠点了点头。 “说完就滚!” 江婉泠紧紧地攥着手指,屈辱地红了眼眶,咬牙道:“我是认真的!” 第21章 上私塾 江姝柠揣度着她的神情,没有放过一丝一毫。 江婉泠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咬唇看着她。 半晌,江姝柠嗤了一声:“你不对付我又如何,不还有你母亲?” “她不会了!”江婉泠脱口而出,讪讪道:“之前是我求她帮我,但她现在改主意了,所以不会再针对你了。” 江姝柠恍然大悟。 薛兰是个心气高的,不想让女儿做妾室。 江婉泠呢又是恋爱脑,非萧云霆不嫁。 找不到嫁妆下落的她只能退让,与她先打好关系,日后她这个主母也好松口,萧云霆也好迎她入府。 看着一脸殷切的江婉泠,她心念微动。 “何必如此委曲求全,只要你能让我与定王退婚,我还会感谢你。” “定王才貌双全,风姿出众,你那么喜欢他,为何要非要与他退婚?” 江婉泠实在想不明白。 她再喜欢定王,在外人面前也把这份心思藏的好好的。 哪像江姝柠,整日什么事都不做,就知道追在定王身后,一旦听定王与哪家小姐说了两句话,她就会争风吃醋,寻死觅活。 这样浓烈的感情,岂能说放就放? 这个问题江姝柠听的都快麻木了。 她举起三 根手指发誓:“我要是喜欢定王就天打雷劈,这辈子孤独终老,不得善终。” 江婉泠这个毒誓,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信了几分。 她心里高兴,旋即想到什么,嘴角弧度耷拉了下来,酸道:“就算你不喜欢定王,你也还是定王妃。” 江姝柠睨了她一眼,提醒道:“那你就努力,让定王不得不娶你当定王妃。” 对啊! 她是文信侯的掌上明珠,样貌才情万里挑一,是京中贵女典范,足有资格做定王妃。 江婉泠立马精神了起来,仰了仰下巴,故作不在意地询问, “你有办法?!” 鱼儿上钩,江姝柠嘴角荡起一抹笑容,朝她勾了勾手指。 听完,江婉泠瞪大了眼睛,好久都没缓过来神,神情犹豫。 “这真的可以?” 这个办法简直是荒谬大胆,惊世骇俗。 江姝柠黛眉微扬,淡淡道:“不赌一把,怎么知道不行?” 江婉泠揪着裙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迟疑未定。 “你…你让我回去想想。” “再有一个月就是我与定王成亲的吉日,到时候可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机会。” 江姝柠气定神闲的很,仿佛这件事做不做都影响不到她 。 江婉泠看她这样子有些稳不住气,匆匆忙忙地应了一声后就下了车。 …… 是夜。 江姝柠给脸覆上了药,坐在床边泡脚看书。 刚开始她看的津津有味,可到了后来就走了神。 她扣下书,喊了梨儿进来。 “小姐。” 屋子没有外人,江姝柠开门见山:“你知不知道我外祖母留给我的嫁妆放在哪里?” 外祖母祖上世代经商,富得流油。 母亲出嫁时,那望不到头的嫁妆不知道让多少女子羡慕。 她那个渣爹当时还不是文信侯,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小官。 有母亲的那些嫁妆帮忙,外祖父又是将军,渣爹也是个争气的。 三管齐下,江远安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爬到了如今一品重臣的位置。 如今母亲的嫁妆早就被霍霍完了,她想知道她的嫁妆还在不在。 梨儿摇了摇头:“小姐的嫁妆是老夫人一早就备下的,一直是夫人在替小姐保管,没有在侯府放着。” 江姝柠叹了口气。 她本想用嫁妆里的银子还上欠萧扒皮的债。 可以母亲现在的状态,注定问不出什么。 江姝柠又问:“那你可知不知到哪有看命很准的得道高僧? ” 原主留给她的话太虚了,她总得找找其他的办法。 等所有的事情做完,她立刻拍屁股走人。 顿时,梨儿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小姐得有多讨厌定王,才宁愿出家也不愿成婚?! 她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江姝柠一眼就看穿了,屈指敲了她一下。 “想什么呢,我就算要出家,找的也是尼姑,找高僧作甚?” 梨儿揉了揉脑门,尴尬地红了脸。 “奴婢听说白云寺的法明方丈很灵验,皇上每年都会请他入宫一两次,不过这方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在云游就是在闭关修行,很多人都是知道他的法号,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江姝柠拖着下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子。 听上去是有几分世外仙人的感觉。 没记错的话,白云寺就在邺京隔壁的永安。 百十里的路程,骑马一日就能到。 但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两天的时间,她要想去,必须得想法子瞒过府上的人。 翌日。 梨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把水盆放下后走到床边。 “小姐,醒醒,您该起床了。” “乖梨儿,你自己去玩,让我再睡会。” 江姝柠扯过被子 盖住头,往床榻里面滚了两圈。 “您今日要去私塾,再不起就迟了。” 江姝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过了一回儿,突然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 “梨儿,你刚刚说什么?” 梨儿道:“老爷说您马上就要嫁入定王府了,总得懂点道理规矩,以后才能好好地打理王府上下,不至于闹了笑话。” 其实老爷的原话是:“让那个废柴去私塾好好学礼仪规矩,省得以后丢脸丢到皇上面前,连累我这个当爹的。” ! 天杀的,她苦读二十几年才博士毕业熬出头,怎么穿越到古代,还要读书?! 不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有德还不够吗?! 江姝柠愤怒地捶了几下被子,最后直挺挺地重新躺下:“不去,就说我病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江婉泠柔柔的嗓音。 “姐姐,你起了吗?” 江姝柠:“……” 真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都这么闲得慌?! 昨天的话在前,江婉泠一进来就带着亲热的笑容。 “姐姐,父亲说让我们两人一起去私塾。” 时辰不早,江姝柠连早膳没吃就出门了。 去私塾的路上哈欠连天,头往旁边一栽一栽的。 第22章 你被打死我也不会心软 江婉泠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精神头十足,嘴比说相声的还碎。 “姐姐,徐夫子桃李天下,学识渊博,不过就是人严苛和古板了些。” “听父亲说,他的背景似乎挺不简单的,来这里念私塾的,都是权贵世家的公子小姐,但徐夫子根本不管身份,只要犯错就会打手板,罚站,没一个人敢找他的麻烦。” “一会儿姐姐见了他要客气些,千万不要与他顶嘴。” 江姝柠懒散地掀起眼皮,看怪物似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真准备改邪归正了? 照她以前的狠毒,怕是巴不得她犯错被夫子责罚。 江婉泠仿佛没有看见她的眼神,面上挂着柔善的笑容,端正坐着。 私塾馆坐落在城南,背靠青山,环境清幽。 马车停下后,江姝柠和江婉泠一前一后下来。 私塾有规定,无论是何身份,进去学习时身边都不允许有仆从伺候。 梨儿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对她挥了挥手:“小姐,奴婢就在这里等您!”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头上的牌匾唉声叹气。 “希望你家小姐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姐姐,快走吧。” 走在前面的江婉泠见她没跟上,停 下脚步催促了一声。 “定王也来这里学习?” 江婉泠不明所以,“怎么可能,皇室子弟读书的地方是宫里的南书房。”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 那你瞎积极个什么劲! 进了私塾馆,江远安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有人给她们领路。 私塾馆外面看着普通,内里却别有洞天。 假山水榭,阶柳庭花,十步一景。 院子里还有一个偌大的水池,从白玉石桥走过时,江姝柠还特意瞅了两眼。 不少的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看着就肥美可口。 屋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江姝柠找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直接趴下补觉。 江婉泠抽了抽嘴角,小声道:“姐姐,我去如厕了。” 她们关系好到吃喝拉撒都得共享了?! 江姝柠无了个大语,理都不想理。 她昨晚一直在想怎么名正言顺地去一趟永安,这会儿是真的困了。 快要睡着时,背后响起一道尖酸刻薄的女声—— “呦,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邺京出名的废物点心竟然来私塾读书了?” 这话没点名道姓,江姝柠不打算对号入座,动都不动一下,权当有人放屁。 这时,旁边 又响起一道声音:“以前胸无点墨就算了,好歹有容貌撑着,现在脸被毁了,再不读点书学学礼仪,岂不是要被定王抛弃,自挂东南枝了。” 说完,哄笑声四起。 他丫的,给脸不要脸! “咚——” 江姝柠推翻桌子,拿出了准备干架的气势。 凌厉的目光从面前几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到身穿湖蓝色锦裙的少女身上。 众星捧月地站在中间,鼻孔朝天,一副找打的模样。 她嗤了一声,抬下巴点了下少女: “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江姝柠就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何莺却被她身上的气势惊了一下,后背莫名爬上一丝凉意。 但身边的朋友都在看着,想起定王那样霁月光风的男子要娶江姝柠做王妃,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有了勇气开口。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哪一点能配得上定王,大字不识一个,针织女红不会,琴棋书画不行,整日就知道不知廉耻地追在定王后面跑。” 何莺一口气说完,见江姝柠不出声,还以为她抬不起头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错”,江姝柠点头,拍了拍她的肩,抬手时指间有寒芒 闪过。 “何小姐不愧是礼部侍郎的女儿,礼仪规矩讲的头头是道,一看就是泡在茅房,粪发图强的读书人,和何小姐这种满嘴喷粪的人相比,我确实草包一个。”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何莺得意地哼了一声。 刚准备再奚落两句时,身边少女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小莺,算了,别说了。” 何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怕什么,你没看她都怂的认错了。” 少女看了一眼江姝柠,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何莺瞬间变了脸色,右臂高高扬起。 这个废物,居然敢骂她! 江姝柠正准备拦住她的手打回去时,不知从哪跑过来一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愣了。 江姝柠瞳孔地震,看着身前的江婉泠,脑子出现“荒谬”二字。 看见自己打错人,打的还是文信侯宠爱的二小姐时,何莺有瞬间的慌乱。 “这,这可不怪我啊,我要打的是江姝柠,是你自己跑过来的。” “我姐姐再怎么样也是文信侯嫡女,你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说她?” 江婉泠红肿着脸颊,眼睛含泪,纤细瘦弱的身子站在那里,不管不顾 护着江姝柠的模样让人心里动容。 这文信侯二小姐不仅才学出众,还心地善良,怪不得美名远扬。 何莺涨红了脸,偏生不能反驳,一摔袖子回了自己的位置。 人一走,江婉泠不顾自己脸上的伤,把江姝柠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几个贱人没有伤到姐姐,否则我——” 江姝柠打断她的话,把袖子扯从她手里扯出来,声音冰冷,没有半点感激的意思。 “别白费功夫了,你最好离我远点,凭你对我做过的事,你被打死我也不会心软。” 她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比起她被毁的脸,一个巴掌算得了什么? 说完,江姝柠就离开了屋子。 江婉泠看着她的背影,抬手轻捂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蜷缩,渐渐收紧。 这才刚来私塾,课都没上一节,麻烦就开始了。 以后的日子江姝柠想想就头疼。 在外透了会儿气,不知谁说了句“快坐好,夫子要来了。” 没走两步,周珩不知道从哪个犄角嘎达攥了出来,怒目圆瞪。 “死女人,居然真的是你!” “……” 江姝柠抬头望天,一时竟无语凝噎。 晦气刚走,祟气又来了。 第23章 夫子发怒,罚抄百遍 对于周珩这种天性爱玩,浪荡纨绔的世家公子来说,私塾就像是牢笼。 他来私塾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地方玩了就来这里气气夫子,打发打发时间。 他爹每日忙的头秃,对他来私塾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不同。 当街纵马的事不知怎么还是传到了他爹那里,当晚他就“吃”了一顿板子炖肉。 不但如此,还没收了他所有的私房钱,让府兵“押送”了过来。 一想到这里,周珩磨牙霍霍,目光像狼狗似的,死死地瞪着江姝柠。 要不是这女人,他怎么会死了马,身无分文,还挨了打?! 江姝柠懒得和周珩纠缠,打算绕开他时,路又被挡了。 她往旁边挪一步,周珩就移一步。 没两下,江姝柠就炸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还没发脾气呢,这女人居然先大呼小叫。 普天之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周珩气红了眼,指着身后的屋子咆哮:“你杀我的飞云,还害我来这受刑,你说我想怎么样?!” 从早上一睁眼,江姝柠这气就没顺过。 周珩发疯,她也疯。 “你身为主人管不好自己的马,我不杀了它还等着它再次 伤人?还有,是我让你来这里受刑?我因为你损失了五百两银子,你还想怎么样?!” 五百两,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 她从穿过来到现在都没见到这么多银子! 周珩一下子就抓住了话里的关键。 “什么五百两?” “反正你我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以后你我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江姝柠没办法对他解释,丢下这句话后往前走。 “不行!” 反应过来的周珩再次拦住了她。 还未说话,就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瞧他这反应,江姝柠抬了抬眉梢,看了眼手里的银针。 这是吓怕了? 要进屋门时,周珩追上了她,故作凶狠警告,“咱俩之间没完,你休想和小爷划清界限!” 江姝柠气笑了,“那你倒是说清楚哪没完。” “……” 周珩回答不上来,但又不肯输了气势落了下风。 他挺胸抬头,理直气壮道:“反正就是没完!” 江姝柠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他两眼。 抛开人品不说,这个“小霸王”的性格还挺好玩的。 一点就炸,目中无人狂的跟什么似的,实际上就是一个纸老虎。 在私塾的时辰枯燥乏味 ,和他拌嘴解闷好像也不错。 于是,江姝柠点头,敷衍道:“行,你说没玩就没完。” 周珩心满意足,呲着一口大白牙,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得意。 这女人与他结了梁子,现在一定不会答应给他祖母治病。 为了祖母,他只能先委屈自己,与这女人套套近乎。 等她把祖母的病治好,他新仇旧账一起算! 想到祖母病好能护着他,骂他爹,周珩激动不已,还有几分迫不及待。 屋内,徐夫子已经开始授课了。 江姝柠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徐夫子抬头,把她抓了个正着。 “江姝柠?” 想起这位夫子的为人,江姝柠叫苦不迭,瞪了眼邻桌的周珩。 而后站了起来,“见过徐夫子。” 徐夫子几不可查地点头,声音严肃苍老,“邺京的传闻老夫也听过些,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来了这里就要守老夫的规矩,按时点卯不许迟到,你可记住了?”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记住了。” 徐老夫子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坐下。 视线看向一旁的周珩时,徐夫子摇头长叹一声,拿起桌上的书卷。 周珩撇了 撇嘴,做了个鬼脸。 江姝柠看了个正着。 暗自腹诽:这位小公爷得横到什么地步,才让这个严苛古板的夫子都拿他没办法? “好了,下面检查昨日的背诵课业。” 徐夫子坐下后,示意从右手边的第一个人开始。 周珩的屁股像是着了火,刚坐下就开始不安生。 他举起芸编挡脸,伸长了脖子,“小爷我叫周珩,你呢?” 人无论多大年纪,成就如何,但见到老师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发怵。 江姝柠就挺怕这位不苟言笑的徐夫子。 她装作没听见,低头看的认真。 孰料,周珩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叭叭个不停。 江姝柠终于肯给他一个正眼,咬牙切齿道:“姑奶奶我叫江姝柠!” 江姝柠? 周珩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成天跟在定王身后的草包睁眼瞎。” 怪不得一直带着面纱。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倒黑线。 草包她勉强认,但—— 睁眼瞎是什么鬼? 周珩轻蔑道:“在小爷眼里,喜欢定王的都是睁眼瞎。” 呦呵,想不到‘小霸王’还是个火眼金睛。 江姝柠怒火一下子散了,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周珩不 懂,还以为她这是在鄙视反驳的意思,一下就怒了。 “非得在歪脖子树上吊死,没出息!” 江姝柠:“……” “周珩!江姝柠!” 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早就传到了徐夫子的耳里,徐夫子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 江姝柠吓的一哆嗦,立刻起身。 “在!” 相较她,周珩别提多从容了。 懒懒散散地起身,满不在乎地态度,嬉皮笑脸道:“夫子您也一大把年纪了,有话好好说,别吼,我太爷爷就是爱生气,结果一口气没上来,人没了。” 江姝柠:“……” 你可闭嘴吧,作死别带上我! 果不其然,徐夫子被气的翻了白眼,差点仰倒。 他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气,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俩给我背《逍遥游》,背不出来,回去给我抄百遍!” 说罢,徐夫子看向周珩。 “你先!” 江姝柠怕他再惹怒徐夫子连累自己,赶紧翻到那一页,往他那边移了移。 谁知周珩看都不看一眼,清了清嗓子。 主打一个自信。 “北方有冥,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需要——” 徐夫子听的血压飙升,用戒尺指着他,“你,你给我出去!” 第24章 当众失禁,臭名远扬 “得嘞!” 周珩应的极为爽快。 走时,他对江姝柠道:“小爷在外面等你。” 江姝柠:“……” 大热天的,她才不想罚站! 这时,屋子里忽然有人说了一句。 “这是什么味啊,难闻死了。”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骚臭味,闻到的人都用袖掩鼻,一脸嫌弃。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这味什么来的,她再清楚不过。 前面,何莺好好的感觉肚子坠疼,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根本忍耐不了。 她如坐针毡,面色羞红,一动都不敢动。 很快,周围的人发现了她不对劲。 “何莺,这气味好像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眨眼的功夫,何莺周围就没了人,所有人对她退避三舍。 “你还不会遗泄了吧?” 何莺羞愤欲死,再也坐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逃离时,又连放了几个响屁。 嫌弃鄙夷声四起。 这声音如针刺背,何莺面无血色,只想快点离开。 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到了裙摆,摔倒了地上。 这一下摔的结实,何莺痛的起不来,伸手想要离她最近的好姐妹帮忙。 她的好姐妹不是别人,正是早上附和她话,说江姝柠“自挂东南枝 ”的那位。 江姝柠想了想,是副骠骑参领的女儿,魏雪薇。 见魏雪薇不动,何莺催促道:“雪薇,快扶我一把。” 何莺湖蓝色的锦裙屁股以下的位置被沾湿,甚至鞋袜上都有淡黄色的液体,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异味。 魏雪薇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实在是嫌弃。 但徐夫子还在一旁看着,她实在不敢装作没听见。 魏雪薇憋着一口气,拽着何莺的胳膊把她搀扯了起来。 刚一站稳,何莺迫不及待地开口,“快走!” “礼部侍郎的女儿莫不是想美名远扬想疯了,另辟了一条臭名远扬的新径!” 周珩抱壁靠着墙,吹了声口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何莺一走,立刻有仆从进来打扫熏香。 这么一折腾,徐夫子也有些累了。 看着站在那里等着背书的江姝柠,想起了她在邺京“草包”的称号。 他挥了挥手,转身一副不愿多看的模样,“你也出去!” ? 江姝柠不想罚抄百遍,急忙解释。 “夫子,我——”会背。 话没说完,一直站在门口看戏的周珩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把她拉了出去。 “夫子您继续,我一定看着她好好罚站!” 就这样,江姝 柠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人已经到了外面的长廊。 江姝柠双手握拳,气不打一处来,“周珩,你是不是有病?!” 真的想把这个祸害打死! 周珩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没看见夫子心情不好,要是你背不出来,绝不止罚抄百遍这么简单,小爷这是在救你!” “……” 江姝柠往旁边挪了挪,不愿意和他挨的太近,生怕被他那智商给传染。 天气炎热,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虽然站的位置晒不到太阳,但还是热的人心烦。 站了半个多时辰,江姝柠腿疼脚疼,只能不停地换着姿势偷懒。 周珩靠墙闭目养神,听到身边的动静睁开眼,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徐夫子讲到了兴头,唾沫横飞。 他用胳膊肘戳了下江姝柠,压低声音:“走,小爷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去。” 江姝柠想也不想地拒绝。 再有半个时辰就下课了,到时候夫子看不到他们人,更惨! “走吧,反正咱俩一个草包一个纨绔,听也听不懂,站在这虚度光阴还不如去干点让自己开心的事儿。” 说罢,周珩拉着她就走。 江姝柠竟觉得他的话深有道理,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 一盏 茶后。 江姝柠看着面前来时路过的池子,再次黑脸。 “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 “你等我一会儿。” 周珩跑去旁边的屋子,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竹篓。 江姝柠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想抓鱼吧?” “这私塾里唯一能入小爷眼的只有这池子鱼,之前吃过一条,那滋味堪称一绝,邺京第一酒楼都比不了这的鱼鲜!” 周珩撸起袖子,目光找寻着准备下手的鱼。 江姝柠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池子的鱼,听他这么一说,多少有点心动。 但—— “这应该是徐夫子养的鱼,要是他知道——” “他老眼昏花的,数都数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少了一条。” 江姝柠放心了,袖子一挽,捡了根柳枝帮他赶鱼。 “就那条金色的吧,又大又肥!” 周珩和她看上了同一条,悄悄靠近的同时哼道:“你眼也没全瞎,还算有点眼光。” 一早上被他骂了两次眼瞎,江姝柠心头一哽。 生气的同时又觉惊讶,“你好像很讨厌定王?” “算不上讨厌,只是不喜欢!” 周珩聚精会神,头也不抬道。 江姝柠更好奇了,“定王名声不错,谦逊有礼,温润似水,脾 气也好,邺京有那么多的闺阁小姐想嫁给他,看你这样子,好像和他有过节?” 当然,这话不是她的切身体会,是外人眼里的萧云霆。 “我一个大臣之子,哪敢和皇子有过节?!” 周珩虽这样说,但语气明显不屑。 大金鱼身子虽肥,但还挺灵活。 周珩弯腰弯的累了,扔了竹篓,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 江姝柠坐在林荫下的石头上,用柳枝拨弄着水面,直勾勾地盯着那条胖大金。 有些话说到这里,周珩索性一吐为快。 “你以为定王只是对你好?与他接触的千金小姐,哪个不对他赞许有加?” 他一屁股坐在江姝柠身边,伸手一指,“呶,你们这些千金小姐与他而言就像是这池子里的鱼,而他,就是这个竹篓!” “只要他想,应该没有哪个千金小姐能避开他。” 江姝柠明白了。 周珩是觉得萧云霆太渣,太虚伪。 他待人接物无可挑剔,是因为他权衡利弊,计较背后能给他带来的利益。 这样的人看上去用心,其实最是无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想不到你看的还挺通透。” 江姝柠有些汗颜。 她十五岁时,可没有他这么成熟。 第25章 不是死了,是被吃了 周珩哼了一声,跳下石头冲她扬了扬眉,拿腔捏调道:“看在你是今天第一个夸小爷的份上,小爷决定一会儿多分你几口!” 接触下来,江姝柠发现这位“小霸王”人并不坏,就是傲娇嘴毒了点。 她也学着装腔作势,矜持地点了点头。 “那就谢过鲁国公小公爷了。” 周珩一愣,忽然笑了。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少年面容坚毅俊朗,眸色赤诚炽热,眼角藏意气风发,唇角酒窝随着他笑容加深,让他少了几分锋利。 江姝柠心想:书中描绘的鲜衣怒马,恣意潇洒的少年郎,应该如他这般。 …… “抓到了,抓到了!” 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胖大金终于还是进了竹篓。 江姝柠和周珩满头大汗,衣角沾上泥污,姿态多少有些狼狈。 四目相对后,两人嫌弃地同时别开脸。 江姝柠跟在周珩身后,去了一个破旧的院落。 看他这熟门熟路取炭生火的样子,江姝柠猜上个鱼就是在这归西的。 她没指望周珩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会杀鱼,正准备帮忙时,周珩已经抱出洗好的鱼,一榔锤敲晕后拿出了 匕首。 江姝柠重新整理好了袖子,心安理得地坐下等吃,顺便给了他精神上的鼓励—— 竖了个大拇指。 抓鱼时解释了这个手势的意思,周珩给点夸赞就灿烂,得意道:“除了读书,小爷吃喝玩乐,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江姝柠:“……” 你还挺骄傲。 …… 上午授课结束,众千金少爷纷纷离开,回府用膳休息。 徐夫子出来时没有看到罚站的两人,摇头叹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书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觉意外。 “小公爷性格如此,文信侯嫡女又名声在外,两人算是志趣相投,夫子您尽心便好,其余的不妨随他们去,实在不必自添烦恼。” 徐夫子点了点头,刚走两步,有小书童跑来通传。 “夫子,摄政王殿下来了。” 徐夫子除了博览群书,还是个棋篓子。 萧承渊与他因棋结识,跟着他精进棋技。 偶尔下棋时,徐夫子也会借棋指点他一两句。 萧承渊敬重他,唤他一声“师父。” 徐夫子老眼睛一瞪:“前些日子才从我这儿赢走了一幅孤品山水画,这才过了几天就又来了?!” 话虽如此,他脚下还 是加快了步子。 经过白玉桥时,徐夫子随意瞅了两眼。 这一看不打紧,吓的他赶紧停住了脚步。 徐夫子揉了揉眼,一把抓过身后的书童,“乐松,你快帮老夫看看,是不是老夫眼花了,怎么没看见摄政王养在这里的火鱼?” 这火鱼可是外邦进贡,价值连城。 金色的鳞片在一众锦鲤里向来打眼,没道理看不见啊。 乐松知道这条鱼是摄政王暂时养在这里的,等王府的池子修葺好后,随时可能拿回去。 他不敢马虎,眼都不眨地盯着池子。 过了会儿, “夫子,我也没看见。” 徐夫子气的胡子都竖了起来,前后一想就反应了过来。 “定是周珩那混小子干的!” 这时,萧承渊走了过来,笑问:“师父,何事让您生这么大的气?” 徐夫子指着池子的水发抖,半天没说出来话。 “殿下,您前些日子送来的火鱼不…不见了。” 纵使摄政王一句话都不说站在这里,身上的威压都让人喘不上气。 乐松说完这句,就退到了徐夫子身后。 萧承渊往池子里看,果然没看到那条鱼。 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病死了。 说不上难过, 只是有些遗憾。 毕竟他还挺喜欢那火鱼鲜艳的鳞片。 萧承渊对徐夫子道: “旅途遥远,水土不服死了也正常,师父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不如再和本王赌一局?” 徐夫子:“……”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局至少百两银子,而他与摄政王十赌九输。 徐夫子才不愿意,直接道:“不是死了,是被吃了!” 萧承渊:? 破旧小园里,江姝柠吃完最后一口鱼肉,吮了下手指,有些意犹未尽。 她看向周珩,“你果然有两把刷子。” 调料有限的情况下,还能烤这么好吃。 周珩举着手里的鱼骨,还在回味,“这鱼看着也不小,怎么这么不禁吃。” 江姝柠深以为然,吃货的心蠢蠢欲动,“下次或许可以抓两条?” 这话刚说完,她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下一刻—— “江姝柠!” 萧承渊背对着阳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声音也知他整个人处在暴怒的边缘。 江姝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觉得人都要疯了。 晦气走了,来了祟气,现在又撞上煞气。 深吸一口气,转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摄政王殿下好巧,您也 来私塾上课?” 音落,空气窒息般安静,连鸣蝉声都停了瞬息。 萧承渊视线掠过她,看着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鱼骨。 “好吃吗?” 江姝柠下意识地点头,脑袋灵光一闪,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他认识这鱼? 萧承渊冷声道:“外邦贡品,皇上御赐,有价无市,江姝柠,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随便吃的一条鱼竟然这么有来头! 怪不得比她过去几十年吃的鱼口感要好。 江姝柠给周珩使了一个眼色。 现在怎么办?! 周珩显然也惊住了,把站在门口的夫子拉进来,然后“嘭”地一声关了院门。 “殿下,这件事真是个误会,要是知道这鱼是您的,我肯定不会吃它,现在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我可以赔您银子,您就忘了这事,成吗?” 萧承渊嗤了声:“你赔得起吗?” 周珩脸一僵,咬牙道:“您说个价,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把银子还给您。” 萧承渊没搭理他,看向江姝柠,“你也是这样想的?” 提起银子,江姝柠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瞬间蔫了下来。 “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第26章 价值千金的鱼 萧承渊点头,给她指了一条路。 “自己去皇上面前请罪,只要皇上不追究,本王绝无二话。” “……” 江姝柠再次体会到了他的冷酷无情。 周珩上前一步,隔开两人针锋相对的视线。 “是我非喊她一起去抓鱼,殿下您何必吓她,这件事我一人承担就是!” 萧承渊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周身如覆薄冰,沉厉的目光带着黑云压城的逼迫感,落在周珩的身上。 他忽而喊道:“风树!” 风树从墙外飞身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送小公爷入宫!” 风树看了眼一脸倔强,无所畏惧的周珩。 皇上未必会重罚小公爷,鲁国公知道后一定不会咽下这口气 。 殿下没必要小题大做,因为这件事得罪鲁国公。 萧承渊睨了他一眼,眸色如刃般锋利冰冷。 “本王现在是用不动你了?!” “…是!” “等等!”江姝柠制止了风树的动作,“我江姝柠向来敢作敢当,错就是错,我赔你银子就是!” 周珩是被她牵连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哪又惹到了这尊煞神。 萧承渊视线在两人脸上停留一番,薄唇轻启,“那就一千两黄金,你们一人 一半。” “轰——” 江姝柠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两下。 一千两黄金,一万两千两银子。 她不敢相信,低声问周珩:“他说多少?” “一千两…黄金。” 最后两个字,周珩说的分外艰难。 江姝柠神色复杂:“要不你还是入宫请罪吧。” 周珩:“……” 听到这话,萧承渊唇角几不可察的勾起。 “为了防止你们赖账,你们每月各还本王一百两,还清也就需要五年。” 江姝柠想不通,他一个活人,在烈日炎炎的夏季,怎么会说如此冰冷的话。 看着江姝柠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萧承渊心口的气顺了,心情甚好地离开。 人消失不见,江姝柠和周珩瞬间泄了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 一炷香前,他们吃的满嘴流油,根本不知烦恼为何物。 瞬间,他们长大了,要扛起身上的千两担子,在摄政王的摧残下负重前行。 周珩忽然起身,顺手把江姝柠也扯了起来。 “呵,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六千两银子么,小爷我还得起!” “你敢让你爹知道这件事吗?” 江姝柠当即泼了他一盆冷水。 周珩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爹 知道我就没命了,但我大哥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周珩的大哥,是鲁国公的义子。 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十五岁就高中状元,一路扶摇直上,现在官拜四品国子监祭酒。 世人佩服他才智,又因他性子冷淡,克己守礼,身上有种高不可攀的贵气,就给他起了“锦竹公子”的称号。 “你大哥这么正直的人,真的会帮你?” 江姝柠表示怀疑。 六千两银子,再富贵的人家也不可能一次拿出来。 “我爹把生意都交给他打理了,他指缝里随便漏点就够我用了。” 周珩想想就嫉妒,但又实打实地佩服大哥。 江姝柠沉思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 “你家有赌场吗?” “你干嘛?!”周恒一脸警惕,“赌场是来钱快,但输的也快,搞不好命都得搭进去,你赶紧给小爷打住!” “谁说我要去赌了,你先回答我!” “好像有两家。”周珩说完又后悔了,低声警告,“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江姝柠应下,抬了下眉稍,“明天,带我去转一圈?” 周珩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死活不肯答应。 江姝柠直接来了剂猛药:“只要这件事成 了,你我就能还上萧扒皮的银子!” “萧扒皮?” 周珩总是抓不住话里的重点。 江姝柠无奈地对他解释:“就是尊贵的摄政王殿下。” 周珩似懂不懂,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称呼。 他给江姝柠竖了个大拇指。 “以后我就叫他扒皮殿下。” 江姝柠憋着笑,撺掇道:“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他喜欢这个称呼,一高兴就免了你的银子。” 周珩递给她一个‘我只是不读书,但不是傻’的眼神。 下午,江姝柠和周珩两个大冤种又被罚站了。 原因是抄《逍遥游》抄入迷了,一不小心梦到了周公。 一天下来,众人都觉得手累脑累,只有他俩觉得脚疼腿疼荷包疼。 周珩和江姝柠一前一后出来。 上马车时,周珩挥了挥手:“江姝柠,别忘了你答应小爷的事!” 不就是明日带他一起去赌场,至于他一个下午都挂在嘴边提醒么。 江姝柠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车厢里的江婉泠听到了这话,诧异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和小公爷这么熟了?” “熟吗?” 江婉泠点了点头。 谁不知国公府小公爷眼高于顶,嚣张跋扈, 交友全凭自己喜恶。 饶你品行再好,家世再怎么出众,只要他不喜欢,凑上来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那你去问问他。” 说罢,江姝柠眼睛一闭,开始休息。 江婉泠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双手扣在一起,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 但很快,她吐了一口气,扬起一丝笑容,端起了千金小姐的端庄贤淑。 江姝柠一路上半梦半醒,醒来更困了。 到府上,梨儿扶着她下马车,往汀兰院走。 江婉泠喊住了她:“姐姐,那一百遍《逍遥游》用泠儿帮你吗?” 江姝柠脚下步子一顿,人一下就清醒了。 她忘了还有这茬! “既然你诚心开口,我再拒绝岂不是不识好歹?” 江婉泠:“……” 她就是随口一说,谁要真的帮她! 为了防止夫子检查出字迹不同,她还让梨儿找了她之前的字迹,供江婉泠临摹。 “小姐,您是不知道,那二小姐看见那些字时脸色都青了!” 梨儿送完回来,笑的停不下来。 江姝柠佯装羞怒:“好啊梨儿,居然连你也嘲笑我字差!”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 梨儿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明白。 第27章 劝人去私塾,天打雷劈 “行了,逗你玩的。” 江姝柠见过原主的字,只能用“狂放不羁爱自由”去形容。 一笔一划都注入了灵魂,互相嫌弃但又牵扯在一起,不细品,根本认不出来。 梨儿松了一口气,嗔了一眼。 想起明日和周珩的约定,江姝柠让她去找些木条。 梨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下,很快就抱着木条回来了。 “小姐,奴婢在后院就找到了这些,您看能不能用。” 木条厚度长短大小不一,应该是之前做东西剩下的边角料。 时辰不多了,再出去买肯定来不及。 江姝柠挑挑拣拣,找出几根能用的。 她指着刚画好的图形,吩咐梨儿:“帮我把它们锯成这个样子。” 梨儿觉得江姝柠又在谋划什么大事,激动地点头,干的起劲。 江姝柠也没闲着,把她锯好的木块一一打磨,直到边角光滑。 事关银子,她必须得拿出诚意! 夕阳西下,月亮悄无声息地爬上枝头。 江姝柠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全凭着肌肉记忆。 梨儿看她两个时辰没停歇,心疼道:“小姐,您先去用膳吧,剩余的奴婢来。” “不用,没几块了。” 江姝柠咬牙,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许 多。 她把手里的木块当成了萧承渊,狠狠地摩擦。 不是都说风水轮流转么,她希望老天有眼,有朝一日转死他! 全部的木块打磨完,江姝柠又磨了墨,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圈圈画画。 “小姐,这是作何用的?” 梨儿在一旁看着,实在好奇。 “明天你就知道了!” 江姝柠卖了个关子,看着完成的一套木块,嘴角扬起笑容。 。 摄政王府。 萧承渊衣衫松散,墨发随意地散在肩头,姿态闲适地倚在床上看书。 风叶倒完最后一桶热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殿下,药浴准备好了。” “嗯。” 萧承渊应着,但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风叶等了一会儿,不得不硬着头皮催促。 “殿下,水凉了,药效就不好了,您——” 萧承渊把手里的书扔到一旁,大步朝屏风走去。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风叶知道,此刻殿下的心情一定差到了极点。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草药香。 萧承渊褪尽衣衫,长腿跨入浴桶。 水是温热的,但这股热意怎么也暖不透身体。 萧承渊头靠在桶边,阖上眼眸。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和死人没 什么两样。 四肢百骸是冷的,血。应该也是冷的。 房门被叩响,风树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殿下,是方丈的信。” 萧承渊掀起眼皮,擦手接过。 看完,他眉心拧了起来。 风树见他神色不对,凝重道:“王爷,可是法明方丈出事了?” 萧承渊摇了摇头,让他先退下。 信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 【机缘已到,此女或能化解王爷命中大劫,望王爷好生珍惜。】 萧承渊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要不是认得方丈的字迹,他都要怀疑这封信是假的! 法明方丈告诉他命里有一劫难,现在出现了一个女子能帮他化解。 萧承渊相信法明方丈的算卦占卜之术,只是这女人是哪来的?! 最近公务繁忙,身边除了朝中那帮老臣,只有风树风叶。 蓦地,他脸色一黑。 法明方丈信里提到女人莫不是江姝柠?! “哗啦”的水声后,萧承渊披着亵衣,湿着头发出来。 “风树!” 门外的风树进来,神色恭敬等待吩咐。 萧承渊问道:“法明方丈现在在哪?” “方丈昨日才云游回来,想来应该在寺中。” …… 翌日清晨。 江姝 柠哈欠连天,出府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昨晚熬了半夜,才把今日要用的东西做好。 好像刚闭上眼睛,梨儿就喊她起床了。 江姝柠脑子迷糊的很,这么一绊起床气更盛了。 她抬头望天,咬牙切齿道:“劝人去私塾,天打雷劈!” 不知何人,主仆二人身后不远的地方,站了一道身影。 梨儿眼尖,看到江远安时身体紧绷,扯了扯江姝柠的袖子,咳嗽两声。 江姝柠睡眼惺忪,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以为她的是嗓子不舒服,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看看还连累了我的梨儿,大早上地跟我喝冷风。” “……” 梨儿简直不忍直视。 大热天哪来的冷风。 江远安阴沉着脸,“既然你这么不想去那就在家里面壁思过,像你这样无才无德,不思进取的女子根本不配嫁入皇家,早朝后便向皇上请旨,废了你与定王的婚事。” 好人,这是好人! 江姝柠人也不迷糊了,发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远安。 “渣…父亲,你当真愿意?!” 江远安看着她激动的神情,一时竟分不出真假。 往常只要一提定王,这个孽女一定会乖乖听话。 这次怎么不灵了? 江远安精明的眼里带着审视。 江姝柠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见他不出声,眼眸一转,故意激他。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父亲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书上写‘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父亲错不到就不要说出口嘛,不过您以后可千万慎言,这次也就是我好说话,不跟您计较,换成旁人,一定得参您一本!” 江远安身处高位多年,习惯了发号施令,被人奉承巴结。 这番明嘲暗讽,把他气得不轻,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江姝柠。 “你目无尊长,言辞粗鄙,嫁过去也是辱我江家门楣,为臣者当为君分忧,我绝不会让你败坏皇家名声!” 江远安说的义正言辞,江姝柠都想给他鼓掌了。 她和萧云霆斗智斗勇的,赐婚圣旨还在那供着。 现在倒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马车到来,江远安即将载着江姝柠美好的希望踏上征途。 就在这时,江婉泠不知从哪跑了出来,“父亲,不可!” 江姝柠面色一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低声警告:“你要想当定王妃就给我老实闭嘴!” 江婉泠怎么不想。 第28章 我不是在救她,实在救你! 藏在门后听了半天,天知道她听到父亲准备亲自面圣退婚时,她有多高兴。 但—— 定王交代她的那些话,就像是一盆冷水,让她不得不冷静。 江婉泠挣脱了江姝柠的手,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父亲,姐姐说的是一时气话,赐婚圣旨是皇上亲笔所书,昭告天下,皇上乃天子,一言九鼎,父亲此时让皇上收回成命,岂不是让皇上难堪?” 江远安多多少少江婉泠的心思,听到这番话不免意外。 身边心腹也跟着劝道:“侯爷,二小姐所言甚是,就算皇上圣明,准了您的意思,定王那里您也没办法交代啊。” 你一句,我一言,硬生生让江姝柠地愿望落了空。 江婉泠目送江远安的马车离开,上马车时随意一瞥,对上了江姝柠阴冷的眼神。 她打了个哆嗦,匆忙地上了马车。 江姝柠紧随其后。 车里空气压抑的渗人。 江婉泠先开了口,把巧儿手里的一沓宣纸递了过去。 “姐姐,这是夫子罚抄的一百遍。” 江姝柠接过,嘲道:“看来我是瞎操心。” 大好的机会江婉泠都能拒绝。 她那日竟还给出了主意,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江婉 泠唇色发白,笑的勉强。 “我说了,定王妃的位置是姐姐的,谁也抢不走。” 江姝柠盯着她看了半晌,嗤笑一声。 “行!” 江婉泠这么一反常态,无非是萧云霆给她说了什么。 无所谓。 对于退婚这件事,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到了私塾馆,江姝柠拎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下车。 “中午我不回府,你别在这傻等,下午再来接我。” 梨儿点头,递给她一个食盒,“这些糕点是奴婢亲手做的,小姐饿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 “好。” 虽一出门就被影响了心情,但想着马上就能挣到银子,江姝柠的心情还是很美妙。 嘴里哼着小调,路过荷花池时她又看了两眼。 唉。 早知昨天退而求其次,抓锦鱼吃了。 “江姝柠!” 何莺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压抑着嘶吼。 “是你对不对?!” 昨日回去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她又没有吃坏肚子,怎么可能会突然腹泻。 大夫也没有诊出任何毛病,说身体无病无毒。 母亲猜她是犯了小人。 何莺立刻就猜到了,是江姝柠搞的鬼。 她咽不下这口气,这才 一大早守在这里逮人。 “江姝柠你这个贱人,你好歹毒的心,居然毁我的名声!” 任凭何莺神色狰狞歇斯底里,江姝柠始终云淡风轻。 说实话,她挺佩服何莺的。 昨日颜面尽失,今天还敢跑出来丢人现眼。 快到了上课的时辰,院子里人来人往。 虽然两人站的位置偏僻,但还是有几道好奇的视线偷摸摸地窥着。 江姝柠没兴趣在这当猴子供人观看。 准备离开时,何莺动作极快地抓住了她,把她往屋子里扯。 “我毁了,你也别想好过!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文信侯嫡女不但是个废物,还心思歹毒,蛇蝎心肠!” “像你这种面容丑陋,手段下作的贱人,根本配不上定王!” 又是萧云霆的烂桃花。 怪不得何莺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江姝柠手指微动,银针刚准备出手,身侧疾风刮过,何莺被人一脚踹倒了地上。 “何家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脸皮比宫墙还厚,小爷要是你,早就没脸见人,找棵树吊死,保全家族颜面!” “何小姐不在乎颜面,小爷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帮你一把,小爷一会儿就找人把你昨日遗泄的事编成话本,让说书的讲上 个三天三夜!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小儿都得知道何小姐丢人事迹!” “还有,天下确实没人比你这粪坑里的蛆虫更能配得上定王,明儿小爷就和你爹说,让他去皇上面前全了你的心愿,以你的姿色,当个侍妾绰绰有余!” 周珩像是骂上了头,顺带还扭头骂了江姝柠一句。 “死女人,那天你杀小爷的马,打小爷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刚刚怎么哑巴了?!” 江姝柠黑了脸,咬牙警告:“你给我换个称呼!” “丑女人?” “滚!” 江姝柠踹了他一脚,正准备去上课时,发现地上躺着的何莺有些不对劲。 她神色微变,快步走了过去。 刚才周珩那一脚踹的不轻,直接把人踹出去一丈远。 江姝柠走近了才发现,何莺的后脑勺正好磕到了尖锐的石头上,周围的土地都被血浸成了褐色。 她来不及犹豫,取出银针,干脆利落地刺入几个穴位。 江姝柠没有银子,更不可能凭空变物,只能先检查了伤口,撕了衣服包扎止血。 她一系列动作太快了,周珩这才反应过来,握住了她施针的手。 “她这样的人,救她就是脏了自己的手!” 江姝柠 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不是在救她,我是在救你!” 以前周珩再怎么惹事,也没有摊上人命,只是行事荒诞跋扈了些。 所以皇上能保,能忍,能护。 但这次事关人命。 何莺是官家女儿,她要是出了事,礼部侍郎一定会以命相拼讨个公道。 朝臣一起上奏讨公道,别说鲁国公,就连皇上都未必护得住他! 周珩何其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江姝柠的意思。 他紧抿着唇,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里闹的动静大,惊动了徐夫子。 徐夫子急忙赶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魏雪薇冲了过来,见江姝柠在往何莺头上扎针,当即就怒了,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滚开,你害的何莺脸面尽失还不够吗,现在居然还想害她的命,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江姝柠半跪在地上,这么一推她重心不稳,尾骨磕的生疼。 周珩扶她起来,转头盯着魏雪薇,好看的桃花眼里怒意翻滚。 “要不是江姝柠,何莺早就死透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指责江姝柠的不是?” 周珩恶名在外,魏雪薇不敢还口。 但她咽不下这口气,看江姝柠的眼里满是讥讽。 第29章 骂晕大夫 “从前是我小瞧你了,这才短短两日,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竟然哄骗住了小公爷,让他帮你说话。” 江姝柠还没说话,周珩最先忍不住,作势要动手。 魏雪薇简直是活腻了,连他也敢编排! 江姝柠赶紧拉住了他,笑的不以为意。 “算了,和傻子计较有失风度。” 更何况徐夫子还在这里呢,他一会儿的功夫撂倒两个,也太不把夫子放在眼里。 周珩双手攥拳,不善地瞪了魏雪薇两眼,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 来私塾上课的人身份矜贵,为了以防万一,院里一直有大夫候着。 大夫检查时看见了何莺头上的银针,脸色顿变。 “这是谁施的针?” “就是她!” 魏雪薇再次跳了出来,指着江姝柠。 大夫看了江姝柠一眼,气的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张口就是指责。 “但凡了解些皮毛的人都知道,头上很多穴位是命门,轻易动不得,老夫行医多年都不敢这样行针,看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连身上的穴位都认不全,这样贸然施针简直太不把人命当回事!” 何莺的污言碎语,江姝柠可以恍若未闻。 魏雪薇的恶意猜测 ,江姝柠也可以不屑一顾。 但有人质疑她的医术,江姝柠就忍不住了! “究竟是我太不把认命当回事还是你见识浅薄?看你这满头白发应该也活了不少年了吧,怎么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大晟哪条律法规定了,就许你勤学苦读多年成名,不许我天赋异禀少时成才?” “身为医者,你上来不是先开药治病,治病救人,反而先贬低斥责我,自己没本事就算了,还不愿意不耻下问,虚心请教,病人遇到你这种固步自封,小肚鸡肠,盲目自信的大夫,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倒了八辈子血霉!” 江姝柠条理清晰,言辞犀利,骂人的话像弹珠似的连串蹦了出来,根本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 大夫被骂的里外不是人,气的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 江姝柠更不屑了。 就这心理承受能力,还好意思学医。 “夫子,现在怎么办?” 书童乐松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人,直接傻眼。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大夫救人,自己先晕过去的情况。 “出去请大夫,通知何家人。” 徐夫子来的匆忙,只听人说何莺和江姝 柠起了口角,何莺受了伤。 他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何莺伤到了头,还如此严重。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他一个夫子说了算,必须告知何莺的父母。 乐松应了一声,拉着另一个书童,两人分头行动。 徐夫子看向其他人,神情严厉,“都回屋温习昨日的功课!” 周围人互看两眼,顿做鸟兽散。 昏倒的大夫也被人抬了下去,转眼只剩下江姝柠,周珩,不能移动的何莺以及陪着何莺的魏雪薇。 “江姝柠,她头上的针是你扎的?” 徐夫子看着江姝柠,苍老浑浊的眼里读不出任何情绪。 对于这位夫子,江姝柠印象不错,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事发紧急,我只能用此方法帮她止血。” 徐夫子点了点头,相信了她的话。 自己学生的脾气秉性再不了解,他就枉称“大儒”。 但—— “老夫从未听说文信侯嫡女会医术。” “翻了医术,自学成才。” 江姝柠张嘴就来,说的坦荡且骄傲。 徐夫子:“……” 一旁,周珩迫不及待地开口:“夫子,江姝柠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为她作证!” 魏雪薇听 不下去了,起身跑到了徐夫子面前。 “夫子,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无知草包,治病救人简直是笑话!” “再说了,江姝柠从来私塾的第一日就看何莺不顺眼,她巴不得何莺出事,根本不会好心救何莺!” 江姝柠气笑了。 丫的。 原主什么人设不好,偏偏是个草包。 现在是个人就拿着她的人设嘲讽她。 “说了就说清楚,当着夫子的面,你倒说说我为何看何莺不顺眼?” 魏雪薇眸色一闪,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了解夫子的为人,一旦夫子知道是何莺先挑事,一定会把何莺赶走。 徐夫子桃李天下,年纪大但不糊涂。 看魏雪薇这心虚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哼了一声,表情很是失望。 都是出身世家的千金,言行举止却根本配不上世家教养。 魏雪薇难堪地低下头,讪讪地退到一旁。 周珩向来不知道“见好就收”四字怎么写。 见魏雪薇偃旗息鼓,缩的像个鹌鹑的样子,他嗤了一声。 “怎么不说了,要不要小爷我帮你说?” 江姝柠踩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没看见徐 夫子想罚人的目光吗? 周珩抱着脚,嗷嗷叫唤。 “死女人,小爷说这话是为了谁,你狗咬吕洞宾,活该被冤枉!” 不远处,乐松带着人回来了。 其中一人徐夫子认得,是何府的管家。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让他们三个先回屋子。 周珩气死了,对江姝柠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魏雪薇不乐意,觉得夫子偏心。 何府的人来了,踢了何莺,差点害死何莺的人走了,凭什么?! 她一步三回头,目光怨怼。 何家管家看见何莺的样子,吓得魂都没了。 他来不及问事情经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离开时留下一句,“我家小姐在私塾伤成这样,夫子定要给我们家老爷一个交代!” 徐夫子自是应下,目送人离开后回屋授课。 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江姝柠和周珩的百遍罚抄。 江姝柠有人代笔,自是不怕,乖乖送上前去。 周珩翻了半天,揪着一把皱巴巴的纸紧随其后。 徐夫子捋了把胡子。 不错,这次都没有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周珩这混账居然也老实抄了。 徐夫子接过,脸上欣慰的表情在看到纸上内容时顿时凝固。 第30章 别动手动脚,占小爷便宜 他举起一张,气的手微微颤抖。 “江姝柠,这是你的字?” 字如其人,字如其人。 她面纱下的脸得被毁成什么样子,才能写出这种字迹?! 江姝柠笑咪咪地点头:“昨日刚练,已经尽力了。” “……” 徐夫子还能说什么,十分嫌弃地放在一边,好像多看一眼都是遭罪。 他转而拿起周珩抄的。 江姝柠也想知道邺京“小霸王”和邺京“草包”的字谁更胜一筹,就伸长脖子瞄了一眼。 “噗——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没忍住。 徐夫子和周珩的目光同时看向江姝柠。 江姝柠反应极快地绷着嘴,脸色憋的通红。 此刻,她只想对周珩比个“6”! 太绝了,夫子罚抄百遍《逍遥游》,他居然真的只抄了“逍遥游”三个大字。 周珩也知是不是故意的,指着宣纸左下角的标记,特别提醒:“夫子,您说的百遍,我这一遍都少,您可别给我爹告状,说我不尊师重道,五马六猴。” 可想而知,徐夫子气的不轻。 把纸重重拍在案牍上,拿起戒尺,“手伸出来!” 周珩瞪大眼睛,把手藏在身后,往后跳了一步。 这反应快的惊人,一看就知道没少挨 打。 “我抄也打,不抄也打,你这老头的心思也太难猜了,还不如昨天直接打了,省的我回去浪费墨。” 周珩就差把“难伺候”说出来了。 徐夫子也不打手了,直接把戒尺扔在他身上,脸上皱纹被气的一抽一抽。 “老夫的私塾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从明日起你不必再来私塾上课!” 周珩求之不得,但想起他爹的脸又蔫了。 他伸出手,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 “那你还是打吧。” 徐夫子不再搭理他,让他出去罚站。 周珩耸了耸肩,一脸地玩世不恭,站到了外面老地方。 江姝柠再一次见识到了他的嚣张纨绔。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了萧承渊。 都说摄政王比小霸王更狠更狂。 银子还是早还为妙! 一上午的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江姝柠下课出来,没有见到周珩的人。 她看了两眼,抱着怀里的包裹绕了小道去了后门。 周珩昨日已经告诉她赌场的名字和位置,他人去不去根本不重要。 拉门闩时,头顶上方响起口哨声。 江姝柠抬头一看。 周珩侧坐在墙上,上半身倚着墙角的古树枝干。 一条腿屈起,一条腿随意垂着,手里甩着柳 枝,桃花眼含怒,愤愤瞪她。 “你这女人过河拆桥,还好小爷聪明,知道在这逮你!” 周珩一个腾空,人已经到了眼前。 好家伙,还以为摆脱了跟屁虫,没想到在这等着她呢。 江姝柠眨了眨眼,无辜道:“我怎么骗你了?” 见她不认,周珩更气了,指着她控诉。 “小爷在上面看的清楚,你根本没去找小爷,明明昨日你答应了我,说要带我一起去——” 江姝柠捂住他的嘴,额头下滑几道黑线。 “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去赌场?” 身为纨绔公子,周珩自然去过烟花柳巷,找美人享乐。 女人的触碰他早已习惯,但不知为何,江姝柠这个动作,竟让他有些震颤。 柳稍拨动湖面,微波荡漾,很快便没了踪迹。 周珩不自觉地红了耳朵,飞快地扒开她的手,有些气急败坏。 “别对小爷动手动脚,占小爷的便宜!” “……”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 自恋! 她大便宜都占过了,谁还看得上他这点小便宜。 酒楼雅间。 江姝柠见到了人人称赞的“锦竹公子”——周衍。 和周珩的气质大相径庭,周衍更为沉稳内敛。 容貌清俊斯文, 白衣胜雪,举头投足的气质让人心旷神怡。 古代盛产美男诚不欺我! 周衍笑容和煦,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知江小姐喜欢吃什么,就点了几样招牌,江小姐看看,要是不喜欢,就找人换下重点。” 江姝柠对吃的不太讲究,何况这些菜色香味俱全,没有挑剔的余地。 “不用了,这些就很好!”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弟弟爱不爱吃。” 周珩撇了撇嘴,很是不满。 “你什么不吃?” 周衍神情认真,像是真的不知道。 周珩:“……” “锦竹公子,我找你是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江姝柠开门见山。 周衍点头,“听珩儿说了,生意倒是不急,就是这菜再不用就凉了。” “这菜小爷自己就能吃完,凉不了!” 周珩像是故意和周衍作对,已经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江姝柠:“……” 这么一大桌饭菜,你是猪吗?! 周衍抱歉一笑,语气无奈:“珩儿自小被家里人宠坏了,难为江小姐不嫌弃,愿意和他做朋友。” 来之前,江姝柠以为周衍少年老成,不苟言笑,很难接近。 她还担心这生意能不能成。 现在倒是松了一口气。 江姝柠端起茶杯敬了一下,玩笑道:“也难为锦竹公子了,有这样一个弟弟。” 周珩:“……” 周衍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回,怔了一下后心照不宣地笑笑,仰头喝了那杯茶。 膳后,小二收拾了桌子,江姝柠把包裹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江小姐说的生意就是这个?” 周衍把玩着这些木块,来了几分兴趣。 江姝柠点头,把写好的麻将玩法递给他。 周珩看完,眼睛亮了几分,但依旧有所迟疑。 这种游戏确实是新颖,但他最在乎的,还是能不能给赌场带来银子。 江姝柠看出他的顾虑,提议玩两局。 说的再多也不如实践。 只要周衍觉得还不错,谈起来还不是水到渠成。 周衍没有拒绝,喊了自己的随从进来,四人凑了一桌。 半个时辰后,总是输的周珩成功上了头。 “江姝柠,你在哪找的这个游戏,可比投壶,摴蒲有趣多了!” 周衍也看着她,显然也好奇这个答案。 江姝柠笑笑,“之前闲得无聊,瞎琢磨出来的。” 这话周珩都不信,何况是周衍。 但他并不在意。 “如珩儿所说,这游戏确实不错,不知江小姐想与在下怎么合作?” 第31章 喊姐 江姝柠道:“分成。” 分成? 周衍对这个新词很是好奇。 “这个游戏莫说是在大晟,就算是全天下也是头一份,人总是喜欢新奇的事物,可想而知它以后会为赌场带来多大收益。”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公子不相信也很正常,为表诚意,我愿意分文不取把这个游戏送你,你只需要把它设置在赌场,若它赚了银子,我们五五分。” 周衍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江小姐为什么这么相信,一定是赚不是赔?” 因为电子游戏发达的未来,麻将也依旧是不可代替的存在。 江姝柠岔开了这个话题,笑了笑,道:“不需要的本金的生意对于公子来说,应该是稳赚不赔,公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周衍不仅仅是朝廷官员,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他的目光何其敏锐,方才玩那两局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江小姐的主意我认同,只是这五五分,是不是还能再商量一下?” 江姝柠皱了皱眉,“公子嫌多?” 周珩喝了口茶,淡淡一笑,没有否认。 “正如江小姐所说,这游戏新奇,每个客人进来都需要人教,这样一来赌场原有的人手肯定不 够用,再雇人进来帮忙也是一笔花销。” 江姝柠并不认同他的话。 心里暗骂奸商! 所有规则她已经写的清清楚楚。 他们兄弟两人不也是看一遍就会了,也没人手把手指点吧?!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但五五分已经是我的底线”,江姝柠掂着包裹起身,“今日多谢公子款待,我就不打扰公子了。” 邺京大.大小小的赌场那么多,之所以想和周衍合作,一是因为周珩这层关系,二是有鲁国公府这座靠山。 还真以为她只有一个选择? 见江姝柠要走,周珩先急了。 “不是大哥,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游戏比之前所有的游戏都要有趣好玩,她要是把这游戏卖给对家,到时候你就找地方哭去吧!” 再说了,江姝柠要的五成里,还有他的一成呢! 周衍自是知道,但在商言商,他只是想争取最大利益。 江姝柠的步子并没有刻意放慢,只是心里默默数着。 在她打开门的瞬间,周衍终于出声了。 “江小姐,请留步!” 江姝柠勾起唇角,知道自己赌赢了。 “公子这是想好了?” 周衍点了点头,“是。” 江姝柠重新落座,从袖子里掏 出两张契约。 她笑笑:“第一次做生意,求个安心。” “……” 周衍讶然地看着江姝柠,眼里流露几分赞叹和钦佩。 看似是他占在上凤,实则不尽然。 这位文信侯嫡女,属实让他刮目相看! 按上手印,江姝柠拉住周衍的手晃两下。 “合作愉快!” 周衍懵了一下,手僵在半空中,神色有些不自然。 呃…… 江姝柠这才想起,这是古代,男女授受不亲,不能握小手! 她咳了两声,脚底抹油溜了。 “丑丫头,你跑那么快干嘛?!” 周珩追了上来,握住她的手腕。 丑丫头?! 尼X,怎么又多了一个难听的称号。 江姝柠踩了他的脚,趁他吃痛弯腰时揪住了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我比你大,喊姐!” “嗷——”周珩疼的几哇乱叫,拗道:“只大五天!” “别说五天了,就是大你一瞬,你也得喊姐!”江姝柠手转了半圈,明目张胆地威胁,“喊不喊?” 周珩疼的泪都流出来了,声音细弱蚊蝇,极其不忿地喊了一声:“姐。” “这就对了,乖。” 江姝柠心满意足,拍了拍他的头。 得到自由,周珩立刻从她身 边闪开,做了个鬼脸。 “丑丫头,丑丫头,丑丫头,我就喊!” 丫的,这熊孩子欠揍! 江姝柠霍霍磨牙,视线越过他定格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锦竹公子。” 大哥?! 周珩停止了嘚瑟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下一刻,膝盖窝一疼,他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喊,有本事接着喊啊!” 江姝柠把他放到,坐在他背上,一手揪着一个耳朵。 周珩半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习武。 他能屈能伸,好声好气地求饶:“…姐!姐姐姐,大姐,嗷呜!姐,我错了,我真的做了!” 江姝柠冷哼一声,“真的长记性了?” “千真万确,不信我给你发誓!” 说着,周珩颤抖着举起三根手指。 江姝柠不信这套,放开了他。 周珩揉揉耳朵,爬起来拍了拍地上的土。 他往四周张望两眼,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人看到,否则他“邺京小霸王”的英明就毁了! 江姝柠下手有分寸,知道他不会伤到,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跟屁虫又跟了上来,但明显老实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快到私塾时,周 珩开了口。 “你医术那么好,治好脸上的伤应该不成问题吧,你怎么……” 方才吃饭时,江姝柠摘下了面纱。 他也第一次看清江姝柠的脸。 本应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被几道刀疤破坏了。 就像是一块无暇的白玉,沾上了污点,让人看着遗憾。 江姝柠没搭理他。 等挣了银子,有了灵泉水,这些疤痕消失是早晚的事。 周珩又问:“是谁动的手?” “你要帮我报仇?” 江姝柠有了反应,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周珩被她这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别开脸哼道:“你成天打小爷,小爷凭什么帮你报仇。”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打你还不是你欠打!” 两人一路拌嘴。 关私塾后门时,江姝柠顿了一下,往外看了两眼。 巷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并没有人影。 周珩顺着她视线看去,纳闷道:“怎么了?” 江姝柠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她。 背后阴风阵阵,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快步回了教室。 下午上课时,那种感觉也没有消失,江姝柠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直到她无意转头,对上了门外萧承渊的目光。 第32章 你还要压着本王多久? ! 这厮是人是鬼,走路没一点声音吗?! 门口,萧承渊一身黑衣,负手而立。 俊脸阴沉,神色晦暗,像极了地狱里索命的黑无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江姝柠坐在最后一排,本就离门近,冷不丁这么一下,魂都快没了。 萧承渊冷哼一声,长腿跨过门槛,在她身旁坐下。 “……” 案牍偏长,可以供两人使用。 江姝柠原本自己一个人,直接霸占了中间。 萧承渊这么一坐,两人几乎是挨在了一起。 呼吸间,江姝柠能清楚闻到男人身上的檀木香。 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这气味太淡了,她不太敢确定。 走神之际,热气拂过耳郭,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起来点,你压着本王了。” 江姝柠宛若被雷劈中。 某些经历过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 燥热的空气蹿进了身体,她控制不住地红了脸。 萧承渊发现了她红的滴血的耳尖,唇角忽然扬起一抹恶劣玩味的笑容。 “江婉柠,你还要压着本王多久?” 江姝柠气的差点喷血,扭头瞪他,满眼地不可置信。 他在说什么屁话?! 大庭广众之下连脸都不 要了吗?! 萧承渊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屋子里所有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循声看来。 在看到他人时,所有人大惊失色,急忙起身行礼。 “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 参拜的声音惊醒了周珩,周珩一脸懵逼,眼神呆滞地扫了一圈。 看见萧承渊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行礼时还不忘小声提醒江姝柠。 奈何江姝柠整个人被雷的里焦外嫩,魂都被吓飞了,神情恍惚地坐着。 萧承渊好似不太在意,淡声道:“免礼。” 江婉泠注意到了这一幕,起身时看了一眼江姝柠,眸里闪过一抹异色。 摄政王怎么看上去和江姝柠关系匪浅? 徐夫子问道:“殿下这是?” 萧承渊道:“闲来无事,想听夫子授课。” “……” 徐夫子一听就是假话,目光在江姝柠和他身上徘徊了两圈。 其他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不为别的,他们就像知道摄政王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压着。 什么压着? 徐夫子咳了两声,打断他们的目光,继续授课。 江姝柠气的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 这下好了,她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了。 今日过后一定会有人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和定王定了婚还和摄政王不清不楚。 她豁然扭头,明嘲暗讽,怒不可遏。 “殿下,实在不行找个御医帮您看看吧,脑子挺重要的,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儿!” “本王说错了?”萧承渊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你的胳膊压着本王的衣服了。” 江姝柠低头。 只见她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压住了萧承渊广袖一角。 但—— 这么一点,直接抽出去不就行了?! “你倒是说说你想到了什么,想的脸都红了。” 萧承渊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明知故问。 啊啊啊啊,天杀的,他大爷的。 江姝柠绷不住了。 说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谁教他这么缩写的?! 江姝柠一屁股挪到了案牍边缘,划清界限之意明显。 萧承渊变了脸色,讥讽的语气从薄唇溢出。 “敢和周珩打情骂俏,不敢和本王同坐,难不成本王会吃了你?” 江姝柠拳头绷紧,牙齿咬的“咯咯”响。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盯她! 萧承渊斜睨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堂课,江姝柠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履薄冰,如鲠在喉。 时辰一到,她仿佛是得到了重生,拔腿就往外跑。 萧承渊这尊煞神坐在未动,所有人目不斜视,绕着他离开。 江婉泠磨磨蹭蹭,留到了最后。 她大着胆子上前,有意试探。 “殿下,您和姐姐早就相识吗?臣女从未听她说过这件事呢。” 萧承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冰冷。 江婉泠缩了下脖子,结结巴巴道:“是。是臣女多。多嘴了,臣女告退!” …… 夜幕低垂。 礼部侍郎府。 江姝柠止血及时,何莺保住了一条命。 魏雪薇挑了些补品,上门探望。 “雪薇有心了,你能来看莺儿我就很高兴了,还在乎这些虚礼作甚!” 侍郎夫人拉着她的手,神情有些神色憔悴,强撑着精神招待。 魏雪薇低着头,愧疚道:“我和莺莺情同姐妹,我们两人在私塾本应互相照料,这次是我没照顾好她,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回去后父母也说了我一顿,让我来向您和伯父赔不是。” “这是哪的话!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侍郎夫人一 听,佯装生气,嗔怪了她父母几句。 魏雪薇很会讨人欢心,三言两句就让侍郎夫人有了笑容。 “伯母,莺莺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侍郎夫人叹了口气,用帕子擦了下眼角的泪光。 “都怪江姝柠!”魏雪薇气恼地跺了两下脚,“伯母您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不能轻易放过她!” “莺儿的伤不是因为小公爷吗,和江姝柠有什么关系?” 侍郎夫人讶异。 到现在她都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也心思没有找人去查。 只有管家回来禀告了一句,说莺儿是被小公爷踢了一脚才会受伤。 鲁国公府家大业大,周珩那人又霸道惯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敢擅自定夺,准备等夫君回来后两人商量一下,拿个主意。 魏雪薇借机给侍郎夫人讲了经过。 从江姝柠入私塾学习到何莺受伤。 当然,对她和何莺主动挑衅之事,她只字不提。 果不其然,侍郎夫人听到这些话后怒从中来,把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掷在桌上。 “我就说我们家莺儿上了这么久的私塾,从未出过事,怎么最近三天两头的灾难不断,原来都是因为江姝柠!” 第33章 萧承渊是真的有病 “她先用肮脏手段害莺儿丢尽了脸面,又故意施针害的莺儿昏迷不醒,此等心狠手辣的恶女,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侍郎夫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几度喘不上来气。 魏雪薇在一旁添油加醋。 “大夫都说了头上的穴位是命门,不能轻易施针,她可倒好,在莺莺头上扎了那么多针。” “幸亏夫子及时赶到,莺莺福大命大才躲过了这一劫。” “依我看,这江姝柠就是故意的,她想害死莺莺,然后再把这件事嫁祸给小公爷,伯母您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侍郎夫人点了点头,感激道:“多亏了雪薇,要不是你伯母就中了那恶女的计,你放心,伯母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为莺儿讨个公道!”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 “夫人,小姐醒了!” 侍郎夫人噌地站起身,喜极而泣。 她双手合十,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魏雪薇跟着侍郎夫人去了何莺的院子。 一进去,浓重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魏雪薇不适地皱了皱眉,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 何莺躺在床上,听到声音转动了下眼珠子。 “娘。” “诶!” 侍郎夫人疾步走过去,坐在床榻上,握住她的手。 “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娘了!” “是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魏雪薇刚醒,没什么精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侍郎夫人看的心疼,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听雪薇说了,你这几日好好养伤,娘和爹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让江姝柠来给你赔罪!” 江姝柠? 踢她的人不该是周珩吗? 何莺看向薇雪薇,后者则是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她眼睛一闪,抱着侍郎夫人的手臂撒娇。 “娘,我饿了,想喝你熬的莲子粥。”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熬!” 支走侍郎夫人,何莺屏退左右。 屋子里剩下她和魏雪薇时,她迫不及待地开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雪薇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把与侍郎夫人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谁准你自作主张说这些话的?!” 何莺死死瞪她,震惊过后是大怒。 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视她为掌上明珠。 知道江姝柠这么害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给她讨个公道。 她们家和文信侯一旦撕破脸面,爹爹以后在朝堂定是举 步维艰。 她是恨江姝柠,是想报复她,但从未想过把何府拉下水! “你先消消气,听我说完。” 魏雪薇端给何莺一杯水,扶着她坐起身。 “伯父伯母带我如亲生女儿,我又怎会害他们?” 相识多年,魏雪薇对何莺再了解不过。 她道:“文信侯最看重的女儿是江婉泠,江姝柠不过空有一个嫡女的称号,这件事闹大了文信侯未必会保她。” “江姝柠那般羞你辱你,你当真能咽下这口气?” 说到这里,魏雪薇停了下来,看了眼屋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塞到何莺手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我花重金买来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人知道她们后来说了什么。 温馨后附。 半夜三更。 江姝柠口渴,艰难地睁眼,床前的黑影吓得她魂飞魄散。 她还未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是本王。”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借着窗外渗进来的月亮,她看清了男人的轮廓。 “啪——” 江姝柠拍开他的手,嘴里忍不住爆粗。 “萧承渊,你XX妈是真的有病!” 白天捉弄她也就算了,晚上还钻她闺阁。 脑子没点 泡能干这缺德事儿?! “你!” 从语气也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萧承渊俊脸一黑。 江姝柠起身喝了杯水,躺回床上被子把头一盖。 眼不见为净! “你想把自己闷死?” 过了一会儿,被子被人扯开,男人不爽的声音响起。 江姝柠人都要疯了,无声咆哮了片刻后猛地坐起身。 “欠你的银子我会还的,我人也跑不了,你没必要大晚上扰人清梦!” 萧承渊道:“不用还了。” 什么鬼? 一定是太瞌睡了,出耳朵现了幻听。 江姝柠敷衍地嗯了两声,又想继续睡觉。 屋内光线黑暗,但萧承渊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糊弄。 他额头青筋抽了两下,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江姝柠这下听清了,看他的眼神像看怪物。 讹人的是你,现在说不用还的也是你。 你是病的真不轻! 萧承渊又道:“不仅不用还,本王还有办法帮你和定王退婚。” 江姝柠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抱着被子缩到角落,没有惊喜,只有警惕和防备。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厮一定不怀好意! 萧承渊一本正经地开 口。 “你身子已经给了本王,一旦被萧云霆发现,你难逃一死。” “本王府上正好缺个正妃,你嫁给本王,就当本王对你负责了,以后凭着摄政王妃的身份,你也不必再看人脸色。” “再者,本王论样貌才学都不比萧云霆差吧,你嫁过来,不亏!” 江姝柠从一开始的无语到逐渐地想吐血。 她满脸黑线,忍下了多次想动手的冲动。 没错,她是失了身,一旦露馅,就是杀头的大罪,搞不好还要连坐。 她退婚就是,何必从一个火盆跳到另一个火坑?! 还有,摄政王府女人无数,她嫁过去干嘛,当老鸨吗?! “多谢殿下厚爱,殿下样貌才学出众,邺京多的是女子爱慕,比我优秀者更是数不胜数,殿下一定能找到一个端庄贤淑的王妃,我一个无盐丑女,根本就配不上摄政王妃之位,就不凑这热闹了。” 江姝柠拒绝了他的“好心”,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萧承渊像没看到似的,挑了挑眉梢,笑的妖邪。 “本王从不以貌取人,你不必自惭形秽,至于你的才智,本王心里更是有数,本王是对你一见钟情,只要你嫁过来,日子久了,自会知道本王对你好。” 第34章 本王对你一见钟情 江姝柠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才没把晚膳吐出来。 对她一见钟情? 他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对她好是讹她银子? 要是这样的好,大可不必! 莫说是她现在不想嫁人,只想解决了一切,为原主报仇。 退一万步来说,倘若她真的走不了,有朝一日想嫁人了,她也不可能选他好吗。 府上侍妾无数,为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阴险狡诈…… 试问,嫁给这样的男人图什么? 图他辈分高,图他样貌好,图他不要脸吗?! 江姝柠和他无话可说,真情实意地劝道:“殿下赶紧回去睡一觉吧,看看您累的,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说完,她翻身躺下。 多睡美容觉,少管神经病! 说了半天,萧承渊没想到她这么油盐不进,脸黑的都快反光了。 “江姝柠,本王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迟早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本王!” 萧承渊留下一句话,翻窗离开。 江姝柠:“……” 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这是二百五上天,痴心妄想呢! —— 翌日是休沐日。 江姝柠本想睡个懒觉,但天刚亮就被梨儿给喊醒了。 “小姐,出事了,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半夜被萧承渊影响,江姝柠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这会儿心情不好,怨气冲天。 她一把扯过被子,不耐烦道:“不去!别打扰我睡觉!” “小姐,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快不行了,她——” 梨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马上就要哭了。 礼部侍郎家的小姐。 那不就是何莺?! 江姝柠心里“咯噔”一下,起身。 “别慌,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她昨日给何莺检查了伤口,记得清楚。 何莺只是后脑勺破了一个口子,失血过多。 她施了鬼门七针,绝不可能有性命之忧。 梨儿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礼部侍郎和夫人一大早就找上了门,说是您害了她的女儿。嚷着让小姐您赔命。” 江姝柠下意识就想到这是一个阴谋。 针对她的阴谋。 否则礼部侍郎应该找的是周珩,绝非是她。 到正厅时,江远安面容阴沉地坐在那里,薛兰给他捶肩捏背,柔声宽慰。 “老爷,姝柠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她平日行事是不着调了些,但绝不会有害人之心,一会儿她来了您和她好好说,问问她昨日到底发生了什 么。” 江远安挥手砸了手边的茶盏,神情暴戾。 “礼部侍郎说的还不清楚吗,她还有什么说的?早知道当初会生下这么一个惹是生非的孽障,我就应该把她掐死在襁褓里!” 礼部侍郎区区一个三品官,平日见他哪次不是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 这次倒好,不但指着他鼻子骂,还扬言要告御状。 他呢,不但不能反驳,还得笑着赔不是。 他江远安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这么窝囊!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江姝柠的耳中。 她鼻尖酸涩,心脏抽疼。 原主的情绪,她感同身受。 薛兰弯了嘴角,抬眼时看到了江姝柠。 “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姝柠来了。” 她拍了拍江远安,佯装嗔怒,把“慈母”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姝柠,你父亲也是气急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江姝柠扯了下唇,讥诮道:“这不也是你希望的,你又在这装什么好人?!” 薛兰神情一僵,还没开口,就见江远安一脸阴厉地冲了过来。 “啪!” 巴掌声清脆刺耳。 江姝柠错不及防,挨了下来。 耳朵响起嗡鸣声,疼的近乎麻木。 面纱上,开出了多多妖冶 的红梅。 是脸上结痂的伤口开裂了。 薛兰站在一旁,嘴唇压抑不住地上扬,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打吧,用力打,打死才好! 江远安眼里满是厌恶,眼神如视仇敌。 “来人!” 他喊了一声,门外的护卫走了进来。 “把这孽畜押到侍郎府,告诉侍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权当她不是我的女儿,不必顾忌什么脸面!” “是。” 护卫没有半点犹豫,就要上前押人。 “不必,我自己会走!” 江姝柠躲开他们的手,声音冰冷刺骨。 “把这婢女留下,若你不好好认罪,她便会为你陪葬!” 怕她再出幺蛾子,江远安留下梨儿,作为威胁的筹码。 “在我回来前,你不许动她一根毫毛,否则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到皇上面前,鱼死网破!” 江姝柠唇角勾起,一脸豁出去的无所畏惧。 她说到,做到! “你!混账!” 江远安激动的脸都扭曲了,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转身时,梨儿拉住了江姝柠的衣摆。 眼含热泪地对她摇了摇头。 侯爷摆明是弃了小姐,小姐去户部侍郎府,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小声道:“小姐,您找机会快跑, 不要管奴婢。 ” 江姝柠心下一暖。 傻丫头! 她能跑到哪去,她娘还在这里。 “安心等我回来。” 四个护卫像看犯人似的看着江姝柠,把人带到了户部侍郎府。 他们连府门都没进。 府上下人带江姝柠入府,又传达了江远安的意思。 “你这个杀人凶手,莺儿现在被你害的命悬一线,你满意了,满意了?!” 侍郎夫人神情激动,抓着江姝柠胳膊摇晃,声音尖锐又嘶厉。 满意? 呵,对付何莺那种人,她还嫌脏了手! 江姝柠掰开她的手指,语气讥诮。 “何莺那一脚谁踹的你心知肚明,怎么,现在你们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惹鲁国公府,所以挑了我这个软柿子捏?” “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何莺,那就拿出证据,否则别想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侍郎夫人听到这话更恨了,扑上来打她,整个人歇斯底里。 “大夫说了,就是因为你那几针,伤了莺儿精元,她现在吐血不止,药石无医!” 江姝柠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信息。 吐血不止? 磕到头严重情况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但何莺要是这么严重,凭现在的医疗,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第35章 小姐快不行了 “让我见她一面。”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休想!”侍郎夫人张开双臂,像护鸡仔的老母鸡般,挡在了她的前面,“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再见莺莺!” 侍郎夫人现在就认准了江姝柠不安好心,半点都不肯退让。 她喊了下人进来,要把江姝柠关在柴房。 “如果莺儿挺不过这遭,我就用你的命给她陪葬!” “我看谁敢动我!” 江姝柠神情冰冷,眸色锋利,扫过那几个家丁。 家丁被她这逼人凛然的气势吓住,交换了下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侍郎夫人。 侍郎夫人暗骂废物,刚准备呵斥,旁边的侍郎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语。 “就算文信侯发了话,你可别忘了她还是定王未过门的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留几分余地。” “余地?什么余地?!”侍郎夫人拔高了音调,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好你个薄情寡义的何友维,里面生死未卜的人是你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命根子!大夫说她最多剩下两个时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你的官途,想你的后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母女放在眼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指着 鼻子骂,礼部侍郎挂不住脸,气的脸红脖子粗。 愚蠢妇人,自不量力! 还真以为自己占着理就能对抗皇室了?!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姝柠冷眼瞧着这一幕,心里有了主意。 她必须要看见何莺,才能确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礼部侍郎如今还算冷静,是最有可能答应她的人。 于是,她上前一步,福了一礼,看着礼部侍郎,不卑不亢地开口。 “刚入私塾时,我与何莺确实发生了不快,但那也是她主动挑衅羞辱我在先,私塾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昨日施针,只是为了止血保命,我要真的想害她,怎么可能在许多人看见的情况下动手?夫人口口声声说那几针害了她的命,那我倒想问一句,针都扎进去了,为何何莺没有当场毙命,反而撑到了现在?” 侍郎乜斜她一眼,虽没有侍郎夫人那样激动,但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 “你的意思是说,半辈子学医的大夫医术不精,诊治错误,冤枉你了?” 嗯,十有八。九。 江姝柠心里应着,嘴上却道:“人食五谷杂粮,病也千奇百怪,既然大夫束手无策,何不让我试试?” 死马当活马医呗。 “ 你这个恶女根本就不会医术,什么试试说的好听,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害死莺儿!” 侍郎夫人指着她怒骂,情绪崩溃。 正在这时,伺候何莺的丫鬟从后院跑了过来。 “老爷,夫人,你们快去看看吧,小姐又吐血了,好像快。快不行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几乎听不见。 顿时,侍郎夫妇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匆匆地离开。 江姝柠刚准备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们身后,门口的家丁拦住了她。 “老爷夫人回来前,江小姐哪也不能去!” 江姝柠摸出香囊里藏得银针,眼睛转了一圈。 四个人,拼一把,有希望。 但她没想到,这几个家丁是练家子,反应迅速。 她只来得及放倒一个,其余三人就手举木棍,把她围了起来。 江姝柠举起手里的银针,冷声道:“这针有剧毒,除了我外无人能解,你们要是想让他死,就尽管动手。” 闻言,准备动手的三人站在原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盏茶的功夫,没有解药,他必死无疑。” 江姝柠看着地上昏迷的家丁,骗人的话张嘴就来。 看出来他们四人关系不错,剩下三人一脸担忧。 其中一个国字脸家丁恶声警告:“这里是礼部侍郎府,你如此放肆,老爷——” 江姝柠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别在这给我逼逼叨叨,不想你兄弟死,就带我去何莺的院子!” 国字脸的家丁犹豫了一下,咬牙答应。 三名家丁领她去了后院,在离何莺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 他们没有看住人,夫人又在气头上,进去就是找死。 国字脸随手一指,然后问道:“那里就是大小姐的院子,解药呢?” “躺上一个时辰,自己就会醒来!” 三名家丁愣了一下,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娘的,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框住了。 等他们想要去抓人时,江姝柠已经进了何莺的院子。 此时的何莺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 侍郎夫妇进来后,魏雪薇连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伯父,伯母,你们和莺儿说说话吧。” “辛苦你了。” 魏雪薇摇了摇头,不忍地看着何莺。 “莺莺与我情同姐妹,我只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份罪。” 说罢,她带着丫鬟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刻,有哭声传出。 魏雪薇神色不明地笑笑, 拿帕子擦去脸上的眼泪。 抬头时,哪还有半分伤心难过的样子。 走到院子的亭子里坐下,立刻有伺候的丫鬟奉上茶水。 她看着连气都不敢喘的丫鬟,大发善心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别在这碍眼,触霉头。” “多谢魏小姐!” 下人喜不自胜,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只剩下了魏雪薇和她的丫鬟。 “小姐,这样真的行吗?” 丫鬟看了一眼屋门,多少有些担忧。 何小姐可是吐了不少血,这样下去,就算好了也会落下病根吧。 “几口血换江姝柠一条命,值了!” 魏雪薇喝了口茶,唇角泛起一抹笑容。 灌木丛后面,江书柠把她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这果然是为她设计的陷阱! 何莺吐血,很有可能是中了什么毒。 现在侍郎夫妇在里面,她进不去。 既然如此,不如先—— 江姝柠看着魏雪薇,目光幽冷,勾唇冷笑。 她拿出两根银针,悄无声息地绕到主仆二人身后。 魏雪薇正垂眸赏玩着手上的镯子,突然听见身后“咚”的一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短促尖锐地一疼,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第36章 无痛当娘 凉亭地势开阔,恐有人看见。 江姝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主仆二人拉到了她方才藏身的灌木丛后。 她惩治人的方法相当简单粗暴,动手不动嘴。 挑的还是上次揍萧云霆的几个位置。 实践证明,这几个地方又疼又不留痕迹,揍人首选。 烈日当空,江姝柠很快就累得满头大汗。 时候差不多时,她检查了“案发现场”,又在主仆二人身上扎了一针。 见丫鬟有转醒的迹象,她踢了魏雪薇一脚。 只见魏雪薇顺着草地的坡滚了几圈,“咚”地掉到水池里。 江姝柠拍了拍手,痛快闪人。 很快,身后响起丫鬟惊慌失措的救命声。 院子里的下人闻声出动,也惊动了屋子里的侍郎夫妇。 “怎么回事?” 侍郎夫人肿着眼出来,声音都哑了。 经过的丫鬟停下急忙的脚步,回禀:“回夫人的话,是魏小姐落水了!” “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侍郎夫人变了脸色,疾步赶往池边。 何莺的病已足已让她烦心,这个节骨眼上,魏雪薇又落了水。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所有人都被魏雪薇吸引住了目光,江姝柠趁乱进了何莺的屋子。 一进去,她差 点没吐出来。 药味和着血腥味,难闻的要命。 “江姝柠!” 听到动静,何莺睁开了眼,看见江姝柠时她瞳孔瞪大。 “快——” 江姝柠比她更快一步,封住了她的哑穴。 何莺说不出话,又恐又怒,胳膊不停地挥舞,身体像蛄蛹一样蠕动挣扎,阻止江姝柠的靠近。 她受了伤吐了血,这么点力气,江姝柠根本不放在眼里,抓过她右手开始把脉。 何莺挣脱不得,只祈求着有人快点回来。 江姝柠的猜测通过脉象,得以证实。 她甩开何莺的手,讥诮道:“为了害我,给自己下毒,还挺有勇气。” 何莺捂着手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里大骇。 她居然真的会医术?! “胭脂兰是慢性毒,三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便可性命无虞,但你知不知道它会给你身体留下什么病根?” 何莺不屑,把脸转到了里面。 雪薇说了这毒药温和,只要服下解药,根本不会有事。 大夫也没有告诉她这些。 江姝柠这个贱人一定是在吓她! “胭脂兰生长在山谷石缝的阴凉之处,两年开一次花,花蕊有毒,因为它只在冬季开花,所以又叫冰兰花,女子中此毒,以后将很难受 孕。” 隔着被子,江姝柠都感受了何莺身体的瞬间僵硬。 啧,那么多温和的毒药,她还挺会吃! 江姝柠拍了拍她,给她盖好被子,拔了银针。 “行了,我就不耽误你享受这毒药了,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你这辈子就可以无痛当娘,照顾别的女人给你夫君生的孩子。” 何莺听的冷汗淋漓,心蹦到了嗓子眼。 见江姝柠要走,她再也躺不住了,撑着床铺起身。 “江姝柠,你给我站住!” 江姝柠脚步不停,恍若未闻。 何莺急了,掀开被子下床。 但她身体虚弱乏力,没走两步就扑到了地上。 她疼的起不来身,趴在那里崩溃大喊:“江姝柠,我有个万一,你也别想好过!” 江姝柠气笑了。 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转身,“哦”了一声,满不在乎道:“既然你这么看不惯我,那就赶紧死吧,你娘说了,你死了我得陪葬。” 何莺:“……” 江姝柠推门,与侍郎夫人撞了个正着。 她眉梢微扬,发现一丫鬟在看到她时,遮掩地低下了头。 原来是丫鬟听到声音报信了。 侍郎夫人神情由惊愕转为惊恐,二话不说冲进了屋子 。 “莺儿,莺儿你没事吧?!”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小姐扶起来啊!” 江姝柠看着满院子的家丁,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 不过她也没想逃,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总得还回来才是! 侍郎夫人安顿好何莺,恨不得把江姝柠扒皮抽筋。 她厉声道:“把她给我抓住,先打三十大板!” 江姝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何莺一定不知道胭脂兰会留病根,否则绝不会用此毒陷害她。 那给她胭脂兰的人,很有可能是魏雪薇。 何莺已经开始怀疑魏雪薇了,她想自救,只能选择信她。 家丁刚走两步,屋里响起何莺急切的声音—— “娘,你快住手!” “莺儿,江姝柠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你居然还帮她说话?!” 丫鬟把何莺搀到门口,侍郎夫人摸了摸她的脸,怕语气太凶,只能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何莺没接她的话,视线搜寻了一圈, “娘,雪薇呢?” “她适才落了水,又照顾你了一早上,我让她去隔壁院子里休息了,你找她有事?” 何莺低着头,没出声。 “夫人,鲁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 禀告的声音刚落,周珩人已经出现在了院门 口。 侍郎夫人肺都要气炸了。 “内院乃府上女眷住所,小公爷不经准允擅自闯了进来,是不是太失礼了些?!” “这邺京除了皇宫,有何地方小爷闯不得?” 周珩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径直走到江姝柠地身边。 昨晚和朋友进山打猎,回城时得到了何莺病重,江姝柠被押到何府赔罪的消息。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奔这里。 周珩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圈,在看见她面纱上暗红色的血迹时,眸色刹变。 “你脸怎么了,谁打的你?!” 他问完,喷火地视线直射侍郎夫人。 仿佛江姝柠只要说是她,他就会立刻动手还回去。 “不是她”,江姝柠觉得奇怪,“你怎么来了?” 周珩选择性失聪,继续刨根问底:“那是谁?” 江姝柠黑了脸。 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 但周珩非常执拗,江姝柠无奈,报了江远安的名字。 “他打你就不知道躲吗?!” “没来得及。” “那你还手了吗?” “忘了……” 主要还是因为江远安是她渣爹,“孝”字压死人! 哼,就知道欺负他! 周珩被江姝柠气了一肚子火,转头撒在了侍郎夫人身上。 第37章 你高贵,你以后仰脸喝西北风啊!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昨日何莺那一脚是小爷踹的,你把这盆脏水泼到江姝柠头上是几个意思?是看不起小爷,还是看不起鲁国公府?!” 明明这事是鲁国公府理亏,但周珩这么堂而皇之地讲出来,倒让侍郎夫人浑身不自在。 她讪讪道:“小公爷此言差矣,莺儿伤重至此,皆因江姝柠那几针,所以我才会把她到府上,给个说法。” “伤重还能下床,你真当小爷眼瞎?”周珩扫了眼何莺,嗤了一声,“你确实应该把江姝柠请上门,不过不是让她给你赔罪,而是你该给她鞠躬敬茶,要不是她那几针,你女儿早就喝了孟婆汤,和阎王爷面对面了。” 侍郎夫人的脸白了又白。 古往今来,都是晚辈给长辈敬茶。 周珩居然让她给江姝柠敬茶,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侍郎夫人连最虚伪的神情都维持不住了,脸一沉。 “小公爷,你昨日伤了我家莺儿,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没来得及问罪,你倒是先上门撒野挑衅,袒护江姝柠这个恶女,既然这样,那就休要怪我何家不顾与你父亲的往日情谊,把这件事告到皇上面前,让皇上做主了!” 周珩双手 环抱在一起,抬了抬下巴,一脸的玩世不恭。 “去吧,正好让皇上知道他的臣子是怎么个欺软怕硬,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冤枉好人。” 他一脸的无所畏惧,把侍郎夫人气的眼前一黑,差点仰倒。 周珩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自顾自道:“小爷这正好有两个证人,你顺便把他们也带入宫,让皇上好好帮你做做主。” 证人? 江姝柠下意识地看向院门。 随着周珩拍手的声音,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女的她认识,是壮壮娘。 男的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壮壮娘还是第一次进这么气派的府邸,只在看见江姝柠时眼亮了一下,然后便一直低着头,神情局促不安。 江姝柠一想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必是周珩直接把人“抓”到了何府,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 她走到壮壮娘身边,安慰道:“没事的。” 壮壮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说我施针害了她女儿,要我赔命呢。” 江姝柠看了眼侍郎夫人,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我呸,瞎了眼的王八犊子!”壮壮娘神情很 是激动,拉着江姝柠的手,言辞恳切,“小姐,你是我见过医术最好的人,谁要是说你针法不好,我找她拼命!” 她身边的男人也点了点头,跟着附和:“这位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医术造诣极高,怕世间无人能出其左右,她要是施针害了人,怕那人本就是死的!” 低调,低调,夸张了啊。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想起这男人是那日给壮壮看病的大夫。 此时,被骂瞎了眼的侍郎夫人脸色难看,像是在粪水里泡过一样。 她目光掠过壮壮娘和大夫,鄙夷又不屑。 “小公爷这是从哪找的人?一个言辞粗鄙,一个满嘴诳语,编话本也不编个像样的。” 说罢,侍郎夫人看向壮壮娘,语气傲慢:“小公爷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帮江姝柠说话?你们现在如实说来,我给你们双倍!” 三言两语,壮壮娘就清楚了。 一定是这女人在冤枉壮壮的救命仙女。 她当即就不乐意了,双手掐腰,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张嘴就骂。 “哎呦,这嘴比我们家包子放坏了还臭!我们是不富裕,但也不会为了几两银子出卖自己的良心!倒是你,穿金戴银,身体 肥的都快流油了,没想到心眼是乌豆,又小又黑!” 江姝柠差点没认出笑出声。 壮壮娘也太会戳人肺气管子。 大晟以女子身轻如燕为美,走在街上,在一众纤细苗条的身影中,侍郎夫人丰满的身材确实突出。 侍郎带她去参加宴会时也觉得抬不起头,让她少吃点。 奈何侍郎夫人喝口凉水都会胖二两,根本瘦不下来。 她恨极了自己的身材,也最不能忍受别人说她胖。 听壮壮娘这番话,侍郎夫人浑身发抖,指着她怒骂:“放肆,你一下贱平民,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壮壮娘应该是骂上头了,丝毫不畏惧她杀人般的目光,还掐着腰,挺胸抬头地往前走了两步。 “平民怎么了,你一日三餐吃的不是平民种的粮食?你吃下贱人种的粮食,不是比我们还下贱?宫里那些贵人也吃我们种的粮食,他们都还没发话,你倒是比他们过的还高贵,有本事你以后别吃我们下贱人种的粮食,仰着脸喝西北风啊!” 壮壮娘家里开铺子,整日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嘴皮子溜得飞起。 骂的侍郎夫人吐了一口老血,靠在丫鬟的怀里,半天说不出话。 周珩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道:“这位大娘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目光短浅不问俗世,你们两位不必自降身份与她计较,烦请看在小爷面子上,来和她讲一下那日事情经过。” 鲁国公府小公爷,和皇上说话都没这般客气。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傻子都能明白。 年逾四十的“大娘”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 周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用力捏着她的腕骨。 侍郎夫人疼的“垂死病中惊坐起”,把手用力从他手里挣开,咬碎了一口银牙。 “多谢小公爷。” 周珩呲着一口大白牙,“小爷最爱助人为乐,路边的野狗晕了小爷我都会扶一下。” 侍郎夫人:“……” 方才压下去的那股腥甜又翻涌了上来,溢出嘴角。 何莺知道,周珩今日势必要为江姝柠撑腰。 正好,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莺唤来下人,扶着她和母亲,一行人进了接待客人的厢房。 下人奉茶后退下。 她们母女二人坐在一边,江姝柠,周珩,壮壮娘,大夫他们四人坐在一遍,颇有几分对峙的意味。 周珩没什么耐心,扬眉看着何莺:“现在可以说了?” 第38章 真相大白,要个说法 何莺点了点头,交叠的双手下意识的收紧,忽然有些紧张害怕。 雪薇,希望你没有骗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否则…… 壮壮娘拉着大夫,两人站在中间像唱双簧似的,讲的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末了,两个人总结。 “小姐天女下凡,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小姑娘的医术出神入化,只恨不能拜她为师。” 侍郎夫人先是不耐烦,听着听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谁。谁知道这是不是小公爷为了给江姝柠开罪,故意编来骗我的。”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周珩直接怼了过去,不留半点颜面,“当日并非只有他们两人看见,你大可以派人去查。” 侍郎夫人噎住了,瞬间哑口无言。 其实她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只是一时不愿意接受,江姝柠这个草包是她女儿的救命恩人。 周珩让人送壮壮娘和大夫回去。 人走后,他步步紧逼:“侍郎夫人准备怎么道歉?” 侍郎夫人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耷拉着脸。 “好,就算江姝柠施针是为了救莺儿的命,但她不了解莺儿当时的身体情况,下手没个轻重,所以才会害的莺 儿吐血不止,她休要撇清关系!” 江姝柠无了个大语。 承认她医术不错有这么难吗? 事情都说开了,居然还想让她背黑锅。 真是老太太靠墙喝稀饭——卑鄙,无耻,下流! 这边,周珩也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盯着何莺笑的邪狞。 “吐血不止?坐这儿这么久了,小爷怎么没见她吐一口血?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他这么一说,江姝柠也觉得不对劲,抬眼看向何莺。 何莺的脸色比在屋里时好了不少,最起码嘴唇有了血色,说话声音也不虚了。 应该是已经吃了解药。 想到这里,江姝柠勾起唇角。 塑料姐妹花,信任不堪一击。 何莺一抬头,就与江姝柠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有种被看穿后的无处遁形,心里发虚,神情难安。 周珩的话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侍郎夫人的怒火。 就在侍郎夫人准备豁出去,给周珩点颜色瞧瞧时,何莺按住了她的胳膊。 “…娘,我吐血和江姝柠无关。” “你别怕,万事有娘在!” 侍郎夫人握住她的手,只以为她是害怕周珩,想要息事宁人。 “娘真的不是她,是…是…” 何莺说 不下去了,支支吾吾的。 侍郎夫人一听这事还有隐情,彻底坐不住了,急声催促:“是什么你快说啊,你想急死娘不成?!” 何莺眼一闭,一副豁出去的姿态,咬牙道:“是女儿自己服了毒,所以才会吐血!” 她再不说,就收不了场了。 有一道闷雷在头顶炸开,侍郎夫人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 “你…你说什么?” 何莺跪在她的腿边,泪如雨下:“我没想这样的,是魏雪薇,她告诉我的这个办法,我恨江姝柠让我丢了脸面,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可我没想到魏雪薇这个贱人竟然骗了我,她给我的胭脂兰是极寒的毒药,服用时辰久了很有可能以后不能有孕,娘,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你!” 看着她羸弱苍白的小脸,侍郎夫人扬起手臂,到底没狠心打下去。 江姝柠勾唇,皮笑肉不笑地说:“夫人一直想让我偿命,如今事情真相大白,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说法?” 侍郎夫人面色一僵,狠狠地瞪了一眼何莺。 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她这个娘都敢骗。 害她在小辈面前丢人现眼! “哑巴了?难不成想写道折子 递上去,在皇上跟前道歉?” 没人出声,周珩不耐烦地催促。 侍郎夫人站起身,神色尴尬,想着措辞。 “江小姐,我这个当娘的爱女心切,没有查明情况冤枉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江姝柠问:“没了?” 不说敬茶,连鞠躬都没有,背挺着那么直,说着抱歉的话,言语态度却觉得自己做的对,这是道歉吗? 侍郎夫人看着她,不明所以。 江姝柠冷笑,咄咄逼人道:“你爱女心切,合着我就该来这何府,被你指着鼻子骂?” “你既然没有查明情况,凭什么就断定是我所为,直接去了侯府找了我父亲?凭什么让我来何府听你发落?” “今日要不是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你肯定不会放过我,现在想用轻飘飘地一句话揭过这件事,是不是太轻而易举了?” 蹬鼻子上脸! 当然,侍郎夫人现在只敢心里暗骂,表面和和气气。 “那你想怎么样?” “行礼道歉,顺便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心灵净化费,药材费,人工损耗费,疼痛费……” 江姝柠气都不带喘一下,报了一大串账目。 这些赔偿,侍郎夫人活了四十多年,闻所 未闻。 就连一旁的周珩也目瞪口呆。 侍郎夫人反应过来后眼露嫌弃。 堂堂文信侯嫡女,竟在乎那几两白银。 不过只要能息事宁人,损失一点银子也无妨。 想到这里,侍郎夫人莫名地重拾自信。 “给你五十两银子就是!” ? 五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江姝柠幽幽道:“礼部侍郎夫人这么高贵的人,只拿出五十两是不是太少了?” 侍郎夫人深吸一口气,忍痛加了五十两。 江姝柠摇了摇头,“区区一百两,哪能配上您这高贵的身份。” 侍郎夫人咬牙:“那你想要多少?” 江姝柠想了想,“。给你打个折,六百六六两。” “什么?!” “再加二百二十二两,你可以不用行礼道歉。” 江姝柠一副我为你好的语气。 旁边的周珩听的眼放亮光。 他大哥做生意也就那样,江姝柠这才是做生意的好料! 以后他爹再骂他,他就用这个办法。 总不能白挨打! “我可以行礼道歉,至于其他的。江姝柠,你不要太过分。” 侍郎夫人走过来,压低声音,摆明了是让她见好就收。 六百多两,她也不怕撑死自己! 第39章 谁比谁更不要脸 可江姝柠活了几十年了,只知道有羊毛赶紧薅,过了这村没这店。 “那就这样吧。” 她叹了口气,起身朝外走。 侍郎夫人拧着眉,不明所以。 就这样算了? 她心里直突突,不安地跟在江姝柠身后。 江姝柠出府门时,侍郎夫人应该松一口气,但她总觉得江姝柠过于反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忽地,江姝柠扭头朝她弯唇一笑。 下一刻,女子哭声响彻天地。 江姝柠连门前石阶都没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来来来,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你们都来给我评评理!” 她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来往人的驻足。 江姝柠脸上蒙着面纱,她向来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也不嫌尴尬和丢人,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凄惨哭诉。 “这何家简直是太过分了!我好心救了他们家的大小姐,他们不愿意记下这份恩情就算了,到头来还倒打一耙,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他们把我绑到府上,又威胁又恐吓又打板子的,还扬言让我给她女儿陪葬,我找人自证清白,府上高贵的夫人竟说平民下贱,不足为信。” “后来是何小姐自己承认,是我救了她,我这 才洗清自己的冤屈,我咽不下这口气,想要侍郎夫人道个歉,可侍郎夫人她不但不愿,还…还…” 说到这里,江姝柠面色为难,欲言又止,给足了人们想象的空间。 她眨了眨眼,可怜兮兮的目光求救地看着面前的行人。 “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没法了,求各位帮我想想办法吧。” 江姝柠身材瘦削,坐在那里也是小小的一团,再加上她微红的眼眶和抽噎的语气,格外让人心疼。 行人可怜地看着她,正义感爆棚。 “何府未免欺人太甚,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别说是救命之恩。” “是啊,是啊,说是百姓的父母官,没想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是人,凭什么说我们下贱?!” “这礼部侍郎的祖父和俺一个镇的,穷得很,何友维进京赶考的盘缠路费都是镇上人凑的,没想到如今当上了官,贵皮一披,屁股一拍,就忘本了!” 一时间,何府门口热闹的很。 遍地谩骂声遍地开花,朝门后的侍郎夫人砸了过去。 管家见大事不妙,点头哈腰地劝道:“夫人,那文信侯嫡女是豁得出去的,您和她犟着,吃亏的是我们何府啊!” 侯府夫人下意识地斜了眼周 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小公爷和江姝柠交情匪浅。 他没有理由坐视不理,看着江姝柠做出此等有失身份之事。 谁知,周珩双手环抱在胸前,身体像没骨头似的倚着月洞门,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侍郎夫人咬牙切齿,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扭曲。 “江姝柠!” 她愤怒甩袖,走过去想把江姝柠拉起来。 看见她,江姝柠满脸惊慌,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夫人,夫人,我不要您的道歉和赔偿了,只求您能绕我一命!” 行人一听这话,更对江姝柠深信不疑,心疼的吐沫星子乱飞。 你一句,我一句,把整个何里里外外都骂了一遍。 “我答应就是!” 侍郎夫人要气的抓狂,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六百六十六两不行了”,江姝柠摇了摇头,嫌弃地看了眼地面,“你家门口多久没扫了,都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 又不是我让你坐的! 侍郎夫人捂着胸口,疼的一吸气两眼一抹黑。 “你要多少?!” 江姝柠笑笑,竖了根手指:“不多,一千两就好。” 要不是身旁有丫鬟扶着,侍郎夫人早就和她肩并肩坐 地上了。 一件衣服三百三十四两,金线织的还是玉石雕的?! 但整个何府已经被江姝柠架在了火上,她不答应也没办法。 “你起来,跟我去取就是。” 侍郎夫人直起身,有种命数已尽的沧桑。 周珩也看够了热闹,走过来,朝江姝柠伸出手。 江姝柠看了他一眼,伸出自己的手。 周珩手指收紧,轻轻一扯,把人拽了起来。 江姝柠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心想:这大兄弟靠谱!一会儿可以给他分点银子花花。 侍郎夫人丢不起这个人,这会儿正急急忙忙地往府里走。 江姝柠看着围着的行人,“能不能麻烦大家稍等我一会儿?” 都是帮她的大功臣,她总得感谢一下。 一壮年男子以为她是害怕,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杵,拍了拍胸脯。 “姑娘你放心大胆的去,一会儿你要是没出来,我们铲平了这何府!” 落荒而逃的侍郎夫人远远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谢谢各位!” 江姝柠抱拳行礼,姿态落落大方,又赢得了不少好感。 到了账房,侍郎夫人拿着千两银票,一脸肉疼。 怕老爷知道怪罪,这里面还有部分是她的 私房钱! 江姝柠从她手里抽出银票,找出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账房先生。 “帮我换成铜板。” 账房先生看了眼侍郎夫人,见她默认,就按江姝柠的交代办了。 一布袋铜板,江姝柠嫌沉,递给周珩一个眼神。 小爷这么尊贵的身份,凭什么给你做苦力! 周珩心里埋怨,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 临走时,江姝柠笑眯眯地对侍郎夫人说:“以后想我了,就派人去文信侯府请我,只要价钱合适,我一定随叫随到!” ! 她一个姑娘,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侍郎夫人眼睛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江姝柠出来时,那些行人果真还在门口守着。 大部分是凑个热闹,但不乏有几个真正担心她的,见她出来脸上神情一松。 她一视同仁,每人发了二十个铜板。 众人先是不敢相信,后来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府守门的人看着都眼红。 周珩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冷不丁来了句:“江姝柠,你要是个男儿身,必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区区二十个铜板,不但博得了好名声,收买了人心。 何友维好不容易积累出的好名声,在今日功亏一篑。 第40章 本王看你是眼瞎了 江姝柠眼角上扬。 这么正儿八经的话,居然是从狂霸拽上天的小霸王嘴里说出来的? 啧啧啧,稀奇! “你那是什么眼神?!” 周珩牵了马,对上她的眼神,后知后觉,语气颇有点恼羞成怒。 他没事干嘛夸她?! 江姝柠白了他一眼,回怼:“看傻子的眼神。” 周珩:“……” 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 一早上没安生,江姝柠肚子唱着空城计,又饿又累。 “今日多谢,赏你的!” 她给周珩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挥手潇洒地离开。 周珩低头看着胸前衣襟里露出的银票一角,神情极其怪异。 这塞银票的动作,他在花楼见过无数次! “你把小爷当什么人了?!” 周珩牵着马追上去,眼眸快要喷火。 “那就算借你的,等你以后有银子了再还我。” 江姝柠以为他不好意思收,也没勉强。 反正鲁国公府小公爷,穷的了一时,穷不了一世! 周珩看她的神情,琢磨了片刻后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顿时泄了气。 他摸了摸怀里的百两银票,站在原地咧嘴傻乐。 回过神时,江姝柠已经走远了。 周珩走快几步,心情甚好地开口:“你回府? 小爷送你。” “不用。” 江姝柠果断拒绝。 周珩这张脸邺京无人不识,和他同乘一骑,明日她就得上邺京花边新闻头条。 周珩不满哼哼:“你不知道,邺京有多少女子想坐小爷的马,小爷都不答应。” 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姝柠看了他一眼。 这话应该是真的。 小霸王虽然嘴毒,脾气差,但样貌家世是一等一的好,闺阁千金喜欢他也不足为奇。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江姝柠找着两侧的饭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问完这句,半天都没人回话。 转身去看,发现周珩早就没影了。 江姝柠以为他回府了,也不太在意,进了间生意看着还不错的酒楼。 吃饱喝足,回去睡觉! 饭菜刚上,雅间门被人推开。 “你走那么快作甚,小爷差点没找到你!” 周珩满头大汗,坐下后呼呼哧哧地喘着气。 “你也没说走慢点等你”,江姝柠颇为无语,给他倒了杯茶,“你这个样子。是有人追你?” “谁敢追小爷,不要命了?!” 周珩嗤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她面前。 江姝柠放下筷子,“给我的?” “给狗的。” “……” 周珩扳回一城,笑的得意,扒拉了两大口饭。 江姝柠抱着好奇的心态,打开小瓷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是消肿淡疤的药。 “你刚才是去这个东西了?” 周珩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了口茶,神情是八百辈子都难得一见的郑重严肃。 “你一无才,二无德,要是再保不住这张脸,你后半辈子靠什么活?” 江姝柠:“……” 她就是嘴贱! 没事和他说什么话! “银票还我!”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小气,懂不懂什么叫覆水难收?!” “我懂你大爷!” “。我没大爷,只有大伯。” 两人拌嘴时,门外走廊上有些嘈杂,急切错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间屋子已经有人了——” 小二声音未落,雅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看清来人,江姝柠下意识地皱眉。 萧云霆? 他怎么来了? “对不起两位客官,我。我这实在是拦不住。” 小二跟在后面进来,连忙赔笑道歉。 江姝柠道: “没事,你先下去吧。” “诶,多谢小姐!” 萧云霆的侍卫跟小二的身后出去,关上门守在外面。 屋子 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 周珩虽不喜萧云霆,但不得不起身,浮皮潦草的行了一礼。 萧云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江姝柠。 “是不是因为他?” “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江姝柠觉得莫名其妙。 萧云霆冷笑一声,讥讽道:“江姝柠,本王看你是眼瞎了!” 他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子,哪点比不上一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小公爷夫人的位子比定王妃之位,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江姝柠看见他心情就不好,听见这话,怒火一下子就上了来了。 “你看我眼瞎?呵,我看你眼瞎心盲耳聋带脑XX病!” 正常人谁喜欢白莲花?! 像他这种渣男,就应该直接埋乱葬岗! “噗——”周珩没忍住,萧云霆一个眼刀子过来,他赶紧捂住嘴。 “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 晦气! 吃个饭都不安生。 江姝柠没有了胃口,起身朝外走。 萧云霆阴沉着脸,一个跨步,伸手拦住了她。 “江姝柠,你与本王的婚约还在,男女无媒苟合,是要浸猪笼的!” 江姝柠终于明白了。 萧云霆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来“抓奸” 的。 不过—— 他也配说出这句话? “仅是无媒苟合就要浸猪笼,那王爷和江婉泠岂不是要沉塘三天三夜,扒了衣服游街示众,受万人唾骂?” “江姝柠!” 萧云霆眼神阴骛,周身泛着一股阴森之气。 面对江姝柠,他连表面的温和都维持不住。 周珩本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萧云霆无中生有,往他头上泼脏水。 他当即坐不住了,扔了筷子,阴阳怪气地开口。 “听闻定王前几日被人打了,这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周珩虽然爱玩,但从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哪像有些男人,见异思迁,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 说到这里,他看向江姝柠,“你知不知道这种男人最后都怎么样了?” 江姝柠很是乐意配合,问道:“怎么样?” 周珩看了萧云霆一眼,笑道:“船翻了,掉水里淹死了,鱼儿啃食尸身,死无全尸,阎王嫌弃,打入地狱,永不能轮回!” 那景象,江姝柠想想都觉得恶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得是小霸王,够狠! 萧云霆岂会听不出周珩的含沙射影,手指握拳时,眼中已然有了杀意。 “周珩,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第41章 你要囚禁我? “您是王爷,有什么不敢的?” 周珩耸了耸肩,根本没再怕的。 “可方才我没有说王爷半句不是,这无缘无故的,王爷准备给我安个什么罪名?” 他可没有指名道姓! 萧云霆盯着周珩,眼睛快要喷出火星。 同时,亦有些嫉妒。 周珩敢这般放肆,不过是仗着父皇撑腰,可他才是父皇的儿子! 父皇宁愿偏宠一个外人,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为什么?! 周珩察觉到萧云霆眉宇间的阴郁,忍不住皱了皱眉。 还真想杀了他? 他不就说了两句实话,至于么。 江姝柠没兴趣看他们大眼瞪小眼,打开了屋门,准备离开。 萧云霆的侍卫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见自家王爷没发话,他神情一凛,手握剑柄,立刻向旁一步,挡住了江姝柠的去路。 江姝柠面色霜寒,扭头去看萧云霆,“定王这是什么意思?” 萧云霆朝她走了过来。 锦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声声逼仄。 他走的极慢,高大的影子将江姝柠笼罩,一点点遮住了她面前的光。 江姝柠站在那里,心里升起不安的感觉。 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转身就跑。 可萧云霆的反应比她还要快 ,手臂一伸,直接抱住了她的腰。 两人的身体挨的很近,江姝柠闻见他身上的气息,胃里一阵翻滚。 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移动,快要摸到腰间荷包时,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这种招数用过一次就够了,你以为本王还会上当吗?!” 萧云霆冷笑,把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看了眼身边的侍卫。 侍卫会意,扯下江姝柠的荷包,手一扬扔到了窗外。 “大庭广众之下,定王连礼仪教养都不顾了吗?” 周珩沉着脸上前,想要把江姝柠解救出来。 只是他还没挨着衣边,就被侍卫拦住了。 “滚!” 周珩直接出手,一拳揍了过去,与侍卫打到了一起。 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侍卫的对手,眼见着萧云霆要把江姝柠带走,他气的失去了理智,连尊卑都不顾了。 “萧云霆,你给小爷放开她!” 侍卫冷着脸警告:“小公爷,我劝你慎言,否则终有一日,连皇上都保不了你!”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小爷?!” 周珩嗤了一声,掂起椅子就往他身上摔。 侍卫灵活躲过,从窗户飞身而下。 ! 谁准用轻功的? 不讲武德! 周珩咒骂,一路火花带闪 电地下楼。 等追出去时,连马车屁股都没看到。 马车上。 萧云霆怕江姝柠再使什么小手段,直接点了她的穴位。 浑身上下,江姝柠也就嘴皮子能动。 她猛地把头伸出窗外,大喊道:“救命啊,定王强抢民——唔——” 萧云霆捂住江姝柠的嘴,语气讥讽不屑。 “本王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他干脆利索地封了她的哑穴。 江姝柠牙根咬的都是疼的。 这疯狗究竟要做什么?! 早知如此,她定直接回府,绝不吃这一顿饭。 下凡渡劫的仙女,不能看恶心人。 江姝柠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萧云霆看着此刻安静的江姝柠,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江姝柠还是那个非他不嫁,会整日追在他身后跑的傻子。 看看,属于他的东西,除非他不想要了,否则谁也抢不走! 萧云霆神情得意,抬手想要碰一碰江姝柠的脸颊。 傻X靠近,一级戒备! 江姝柠睁开眼,躲不开,只能恶狠狠地瞪他。 只要这疯狗敢碰她一下,她拼死也要砍了他的狗爪! 看出她眼里的嫌弃与厌恶,萧云霆 的手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声道:“名医本王已经让人去找了,明日就会到邺京。” 江姝柠回了他一个白眼。 萧云霆铁青着脸,“我们大婚在即,你难道准备这样和本王过一辈子吗?” “本王皇子之身,却主动放下身份,与你说尽了好话,给你赔罪,你还要如何?!”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心里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江姝柠,本王劝你适可而止,不要消磨本王对你的耐心。” 每听一句,江姝柠的脸色就黑一分。 不是说龙生九子各有所长吗? 这傻X除了脸像人样外,还有什么长处? 江姝柠被萧云霆带回了定王府。 五步一哨,三步一岗,还有不断巡逻的侍卫。 整个院子被围的密不透风,像铁桶一般。 江姝柠眯着眼,冷笑道:“你要囚禁我?!” 萧云霆道:“你马上就要嫁入王府了,早晚要适应这里的一切,本王只是先把你接到王府适应一下,大婚之前,你不必再回文信侯府。” 妈的! 这不就是婚前同居! 她住在定王府的消息一旦传开,无论最后是否成婚,这件事都是她一生的污点。 以后无论是谁见了她, 都可以嘲笑她不检点,没有礼义廉耻。 萧云霆这是要断了她的后路! 江姝柠问他:“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皇家最重礼法,她不信皇上能容忍自己的儿子破坏皇家制度。 萧云霆眼神闪烁,敷衍不耐道:“本王自会找时间进宫禀明父皇,不用你管。” 那就是准备先斩后奏了。 皇上不知道,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得到重要的消息,江姝柠和萧云霆无话可说。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让皇上尽快知道这件事。 萧云霆也有事要处理,临走时交代道:“本王的院子就在隔壁,你要找本王就让下人传话。” “……” “你们都先出去,我要休息!” 江姝柠声音虽轻,却不容抗拒。 屋子里伺候的五个丫鬟交换了眼神,躬身退了下去。 萧云霆命令在前,她们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口。 江姝柠看见门上窗棂纸映着的影子,抄了桌子上的水杯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几个丫鬟吓了一跳,不敢再偷听。 又等了一会儿,她进了内间,摸出了袖子里的银票。 给周珩了一百两,送了五十两,还剩八百五十两。 银票还没焐热就要因为萧云霆花出去,江姝柠想想就肉疼。 第42章 吃醋 她把银票贴在额头,闭眼念叨。 “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铺天盖地来!” “做法”完成,江姝柠长叹一声。 心念微动,唤玄玉出来。 缴了门票,她进到一层,直奔需要的药品货架。 结算时,江姝柠忽然想起什么。 她现在银票够用,可以把萧承渊的玉扳指换回来。 这样不就能少还五百两了?! 孰料,玄玉残忍拒绝:【小柠檬,我做的是一锤子买卖,交易成功,概不退换哦!】 “……” 江姝柠好声好气道:“玄玉,凭咱俩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是不是能通融通融?” 玄玉:【小柠檬你都知道我们关系这么好,又是怎么好意思开口说出这种话?】 “……” 刚才拿的药品一共花了二百八十两,还剩五百七十两。 江姝柠心里盘算了一下。 只要花五百两以下的银子还回来,她就不吃亏。 于是,她把价格加到了二百两。 玄玉依旧拒绝。 江姝柠咬牙:“那就三百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玄玉一点都不动摇! 奈何,玄玉半点不心动,直接把她赶了出来,开启睡眠状态。 此路不通,江姝柠 仰头长叹。 从前还花呗,现在还银票,这就是命啊! …… 摄政王府,阁楼。 谢承渊端着一杯酒凭栏远眺,望着远处的皇宫。 风树从外面带回了消息,“殿下,江小姐被定王带回了定王府。” 谢承渊剑眉一挑,颇为意外。 风树看了眼他的神情,继续往下说:“属下买通了定王府的一个侍卫,据他说,定王是看见江小姐和小公爷在一起吃饭吃醋了,所以才把人关在了府上。” 吃醋? 萧承渊反复品味着这两个字,神情意味不明。 蓦地,男女嬉笑打闹的画面出现在脑海。 他脸色黑沉,周身气息冷的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棱。 风叶不知道江姝柠和周珩同吃火鱼的事,对他们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大街杀马,互看不顺眼的时候。 他纳闷道:“江小姐不是杀了小公爷的马吗,小公爷恨她都来不及,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起吃饭?” 萧承渊仰头喝下酒盏里的酒,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 风叶挠了挠头。 他又说错话了? 风树看不下去他这个蠢样,把他推到一边,询问萧承渊。 “殿下,我们要不要帮江小姐?” 萧承渊摩挲着酒樽上的纹路,“她不是与 周珩玩的好么,哪用得上本王。” 风树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抽了抽嘴角,正想着怎么回答时,风叶又出声了—— “当然得帮!方丈说了,江小姐是王爷命中注定的女人,可以为王爷化解大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第一次见面就夺了他清白的女人,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 他报复她,威胁她,让她还银子。 结果呢—— 方丈的一句话,他得客客气气地,哄着人嫁给他。 萧承渊脸黑如墨,紧绷着下颌,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风树看傻子似的看着风叶。 一心作死之人。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这么喜欢帮本王做决定,那以后的早朝你代本王去!” ? 风叶看着自家王爷的背影,一脸懵逼。 …… 江姝柠睡了一觉,起来天已经擦黑。 她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伸了个懒腰。 唔,再坚持几个时辰,定王府就要热闹了。 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江姝柠还以为是萧云霆来了,立刻转身往屋里走。 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 “小姐!” 这声音是… 江姝柠步子一顿,扭头就看见梨儿背着两个包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梨 儿,你怎么来了?!” 梨儿道:“是定王派人去侯府接的女婢,让奴婢给您带些衣服来。” 送衣服? 里面柜子塞得满满当当,她还缺什么衣服? 江姝柠瞬间就猜到了萧云霆的用意。 渣男果然是一丘之貉,来牵制人的办法都一模一样。 江姝柠有火难发,深吸一口气。 “走,进去说话。” 关上屋门,隔绝了外面人目光。 “小姐,您怎么刚从侍郎府那虎穴里出来,又进了定王府这个狼窝?” 定王派去的侍卫说,小姐要在定王府长住。 她还不信,以为那人是个骗子,结果对方直接亮出了定王府的令牌。 看到院子里把守的侍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苦命的小姐呦,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梨儿越想越难过,抱着江姝柠哭的眼泪涟涟。 “既来之则安之”,江姝柠拍了拍她,“本来该是我难过,你这一哭,我反倒是安慰起你来了。” 梨儿不好意思了,擦干眼泪,一脸认真。 “奴婢贱命一条,定王要敢欺负您,奴婢就和他拼了!” 江姝柠忍俊不禁,捏了下她的发髻。 “对了梨儿,你来王府,江远安知道不知道?” “奴婢和侍卫上马车时 ,侯爷正好回府,顺嘴问了两句。” 从始至终,江姝柠都没指望江远安这个渣爹。 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觉得心寒。 萧云霆囚禁她这事没有过明面。 江远安是她的父亲,又是一品文信侯。 只要他态度强硬找萧云霆要人,萧云霆就不得不放了她。 江远安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无动于衷,半点都不在意她这个女儿的生死。 这时,丫鬟叩了两下门,“江小姐,王爷让您过去一起用膳。” “知道了。” 江姝柠答应的不假思索,连梨儿都觉得意外。 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答应,萧云霆就会用别的办法逼我。”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时间。 何况这顿饭,坐不住的人未必是她。 江姝柠神秘一笑,悄咪咪地告诉梨儿。 “一会儿让你看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云霆没想到江姝柠来的这么快。 早知这样就能让江姝柠听话,他之前何必委曲求全,和她道歉。 江姝柠没有错过他眼里轻蔑不屑的神情,心里冷笑。 傻X玩意儿!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主动接过丫鬟手里的汤勺。 “我来帮王爷盛汤吧。” 第43章 行善积德,老天保佑 萧云霆讶然,眼里露出几分狐疑和猜忌。 看惯了江姝柠浑身是刺针对他的模样,如今这般,实在太过反常。 他握住江姝柠拿汤勺的手,拒绝了她的好意。 “你是主子,这种事让下人来就好。” 萧云霆一个眼色,丫鬟打了个机灵,给两人盛了碗汤。 呵,防备心还挺重。 江姝柠抽回自己的手,低头喝汤。 萧云霆看了她一会儿,温声询问:“不高兴了?” 江姝柠翻了个白银,恶心的要命。 头脑空白,精神失常。 这两个词放在萧云霆身上再适合不过。 几个时辰前还恨不得掐死她,现在又装什么深情? 江姝柠扬起唇角,“拜王爷所赐,我高兴的很。” 萧云霆被讽刺的神色一僵,“你要是听话一点,本王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逼你。” 听话? 当一个瞎了眼的笼中鸟吗? 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看着他拔光自己身上的羽毛,榨干所有的价值,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吗? 口口声声说爱她,做的事却禽兽不如。 说他狼心狗肺都是对这个词的侮辱,他是根本没有心! 江姝柠拿起手边的酒壶,斟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到了萧云霆面前。 “王爷有什么有听过一句话?” 萧云霆看了一眼,接过,“什么话?” 江姝柠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樽,看着里面的液体在烛火折射出波光粼粼。 “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没有用。” 萧云霆岂会不知她这句话的意思。 他朝她举杯,虽是笑着,但眼里却无半丝温度。 “本王只相信,事在人为!” 江姝柠点头:“那就请王爷一直相信。” 然后…撞死在南墙。 喝了这杯酒,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定王府的厨子做菜味道不错,江姝柠不喜欢委屈自己,吃的津津有味。 相比之下,萧云霆的脸色就不是那么的好看。 他一手捂着腹部,夹菜的手都微微发抖。 五脏六腑像是被绞在了一起,疼的他牙关打颤。 江姝柠撇了他一眼,“王爷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吃挺好的。” 萧云霆是这样打算的,但听到她话里的嫌弃,临时改了主意。 她越不想看见他,他就越要在她眼前晃悠! 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下坠着倾泻而出,萧云霆实在是忍不住了。 “本王去去就来!” 然后,萧云霆的屁股再没能安稳坐上凳子。 往往是刚落座,就狼狈地捂着肚子奔茅厕。 江姝柠翘着二郎腿,悠闲惬意地品茶,看着他进进出出,差点被门槛绊到。 “尿频尿急尿不尽?王爷肾不太好啊。” “肾可是关乎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大事,要不传个御医来看看吧。” “王爷长的有鼻子有眼有嘴的,可不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闭嘴!” 萧云霆人已经虚脱了,连呵斥都是有气无力的。 他躺在软榻上,难受的拧紧了眉心。 江姝柠走人时,萧云霆脑子白光一闪。 “是你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否则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肚子痛? 江姝柠一脸迷茫,“什么手脚?” 看她这样子,萧云霆突然不敢肯定了。 如果真的是菜里有毒,她在哪弄的药? 丫鬟说禀告说她在屋子里睡了一下午,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大夫来之前,你不准离开膳厅半步!”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萧云霆捂着肚子匆忙往外走。 江姝柠笑眯眯地倚着门框,冲着他的背影大喊:“王爷腿都软了,可小心些,别栽粪坑了。” 萧云霆身体踉跄了两步,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还是太仁慈。 等他好 了,一定要让江姝柠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大夫来时,萧云霆躺在床上,虚脱的睁眼都艰难。 都这样,他还不忘怀疑江姝柠,问是不是中毒。 江姝柠送他一个白眼,那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姿态看得人牙痒。 大夫摇了摇头:“王爷应当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坏腹。” 萧云霆觉得荒谬。 王府厨子给他吃不干净的食物,不想活了?! 大夫开了药方后离开。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问他:“我可以走了?” 萧云霆盯着她:“你为什么没事?!” 明明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 因为你的酒被我动了手脚。 江姝柠心里这样回答,嘴上却道:“可能我行善积德,老天保佑吧。” 萧云霆:“……” “梨儿,你说有些人的心为什么比炭都黑?自己不干不净还怪旁人?” 江姝柠走远了,依稀还能听到她的说话声。 不干不净? 他是吃的不干不净! 萧云霆脸色又白又青,还没出声咆哮,又进了茅厕。 梨儿真的以为是那饭菜不干净,懊恼地拍了下脑门。 “小姐,那饭菜您也吃了不少,方才应该让大夫给您也看一下,以防万一。” “你 忘了,你家小姐自己就是大夫。” “那不是医者不自医嘛。” 梨儿小声嘟囔。 江姝柠:“……” 她对梨儿勾了勾手指,小声道:“忘了用膳前我告诉你的话?” 梨儿仔细回忆,恍然大悟。 她焦急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猛地抓住江姝柠的胳膊。 “小姐,趁着天黑,咱们赶紧跑吧!” 谋害皇族,是死罪! 江姝柠无语又好笑。 “放心,那药无色无味,要不了命,不过是让他一晚不能安生罢了。” 她自己配的Plus版巴豆,效果杠杠的,保证让萧云霆终身难忘。 梨儿松了一口气,顿时喜笑颜开。 沐浴更衣后,她给江姝柠捶着腿,仰起圆润的西瓜子小脸。 “小姐,咱们何时能从这里出去?” 她去端盆热水都有两个丫鬟跟着,每隔一炷香的时辰就会有人敲门,如果没人应答,侍卫就会直接闯进来。 牢里的狱卒都不会这样看犯人,定王这是把小姐当什么了?! 江姝柠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后掀起眼皮。 琢磨了一会儿,懒散一笑:“不出意外的话,今晚。” “小姐,您打算怎么做?!” 梨儿里面不困了,斗志昂扬,像打了鸡血似的。 第44章 一夜夫妻百夜恩 江姝柠扬眉,捏了下她的脸,“想知道?” “嗯嗯!” 小梨点头如捣蒜。 江姝柠起身,带她去了内室,从床榻最里侧的角落里拿出了十几个瓶子。 瓶子上面印着现代字和英文,梨儿不认识,只以为是自己没读书识字的原因,巴巴地等江姝柠给她解释。 江姝柠塞给梨儿一个很小的瓶子,又递给她一粒红色的药丸。 “先把它吃了。” 梨儿怔了一下,没有丝毫的犹豫,倒水吞服。 江姝柠见她这么爽快,故意问道:“不怕这是毒药 ?” 梨儿:“……”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和奴婢逗闷子!” ? 她这是被自己丫鬟嫌弃了? 江姝柠叹了口气,指着梨儿手里的小瓷瓶,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个香丸是我自己制作的,闻到此香的人会陷入昏迷,你方才吃的那粒是解药,一会儿你……” 听完,梨儿惊的张大嘴巴,再次对自己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 江姝柠问她:“你害怕吗?” 梨儿摇了摇头,“和小姐在一起,奴婢就不怕!” 江姝柠笑了。 还好,身边一直有梨儿陪着她。 让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不至于孤单一人。 梨儿道:“小姐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江姝柠想了想,道:“再等两个时辰。” 那个时刻是人最困的时候,外面的守卫会松懈些。 不过让她棘手的是暗处的守卫。 院子里的巡逻规律她已经摸清楚的,但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她一无所知。 梨儿忧她所忧,帮她一起想着办法。 蓦地,江姝柠眼睛一亮。 或许她有办法能躲过暗处的守卫。 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江小姐,您该休息了。” 晚上一炷香敲一次门不现实,所以萧云霆安排了丫鬟进来守夜。 江姝柠和梨儿相视一眼。 梨儿起身,深吸一口气,对江姝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江姝柠自是相信她,对门外喊了一声:“进。”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地进来。 其中一个看见梨儿,趾高气扬地吩咐:“你可以出去了,江小姐这里有我们守着,用不着你。” 同样是丫鬟,王府的丫鬟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再加上她们看不上江姝柠这个未来王妃,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 见梨儿不动,丫鬟抬手推了她一下。 “让你出去,你听不懂人话——啊!” 江姝柠甩了下发麻的手, 声音冰冷地质问:“什么时候轮到你指使我的人了?” 丫鬟捂着脸,满脸不服。 旁边的另一个丫鬟拉了她一把。 江姝柠连王爷都敢骂,她们又何必惹她。 “该滚哪滚哪去,别在这碍我眼!” 江姝柠扫了眼低着头的两个丫鬟,上床躺下。 “梨儿,帮我把烛火熄了。” “是。” 吹灭烛火时,梨儿把手里的香丸扔到了香炉里。 离床不远的位置有个小榻,她刚准备坐那守着,那两个丫鬟就先她一步占了那个地方。 梨儿看了眼榻边的香炉,根本没打算争,躺了外间的软榻。 江姝柠不敢睡沉,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了窗户的“吱呀”声。 她立刻睁开眼,坐起身时,被床边的黑影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江姝柠很是意外,但松了一口气。 萧承渊没想到屋里还有两个丫鬟守着,对江姝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点穴位的手稳准狠。 江姝柠:“……” 该怎么告诉他说,她们已经被迷晕了… 萧承渊一脚一个,把丫鬟踹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黑暗中,他注视着江姝柠,神情意味不明。 “萧云霆对你还不错,派这么多人照顾你。” 守卫一圈又一 圈,他也是费了些功夫才不打草惊蛇。 神他妈的不错! 江姝柠黑着脸问他:“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萧承渊:“……” 他吸了吸鼻子,皱眉道:“屋子里熏的什么香,味道怎么重?!” 江姝柠闻了一下,才想起香炉里的药丸。 她端起茶水,准备泼灭时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浑身乏力,想要睡觉?” 萧承渊面色微变,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抢过她手里的茶水倒进香炉。 开窗通风时,身后响起江姝柠幽幽的声音。 “外面都是巡逻的侍卫,你想自投罗网?” 萧承渊深吸一口气,“解药!” 他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招,晕过去只是早晚的问题。 江姝柠借机开口,“可以给你,但我欠你的银子要一笔勾销!” 和周衍合作后,赚到几千两银子其实要不了多久,还他也无所谓。 但萧云霆的囚禁让她改变了主意。 邺京水深,势力错综复杂,多的是有权有势的人。 她背后没有人撑腰,在权贵圈混就像是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多存点银子,带母亲跑路才是保命上上策! “那你要答应嫁给本王。” 萧承渊十分不要脸地追加了 条件。 江姝柠手指紧握成拳,忍了又忍,才没一个巴掌扇过去。 姓萧的脑子是不是都有毛病?! “现在求人的是你,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等你晕过去,我就杀了你!” 她咬牙瞪眼,一脸狠意。 “一夜夫妻百夜恩,你真舍得?” 萧承渊快扛不住了,垂着眼皮,说的缓慢,懒懒散散的语调,勾的人心尖一颤。 江姝柠见他半点不为所动,已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闭眼。 她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退而求其次。 “解药给你,你帮我一个忙!” 萧承渊神思游离,声音飘忽,“好…” 说完,他彻底昏了过去。 药丸是咽不下去了,江姝柠只能把药丸化成水,扶着他的头,喂给他喝。 忙活半天,进嘴的还没撒的多。 算了,不用他帮忙了! 江姝柠人烦手麻,噌地站起身。 “咚”的一声。 萧承渊的头撞到了小榻的靠背上。 江姝柠:“……” 她去外间看了梨儿。 萧承渊用内力封住了梨儿的穴位,她要想用银针解开,最少需要半柱香的功夫。 江姝柠耽误不起,只能把希望重新放在了萧承渊身上。 她端着解药,看着男人削薄的嘴唇…… 第45章 火烧定王府 又不是没亲过,害羞个什么劲!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壮士赴死般喝了一口药。 俯身,抬起萧承渊的下巴。 男人唇瓣微凉,贴上去的那一瞬间,江姝柠身子一颤。 很快,药效发挥,萧承渊睁开了眼。 他撑着小榻起身,品到了嘴里的苦味。 “你给本王吃了解药?” 废话! 江姝柠没搭理他,把桌子上的瓶子推了过去。 她刚想开口,就听萧承渊问:“本王不省人事,解药怎么吃的?” “……” 江姝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哽了一下,“…用嘴吃的!” 萧承渊幽暗深邃的目光盯着她,锐利的视线像是要穿过她的皮囊,看到她内心深处。 江姝柠突然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这极具侵略眼神。 良久,萧承渊忽然轻笑一声。 仿佛看穿了她这拙劣的谎话。 江姝柠:“……” 笑的这么阴险,该不会说她占了便宜,讹她银子吧?! 不行,绝对不行! 她忽然端起水杯,三两步地冲了过来。 萧承渊嘴角的弧度僵住了,瞳孔放大。 江姝柠虎口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 凉透的茶水又苦又涩,就这么被硬灌了下去。 萧承渊呛住了,但又不敢 大声咳嗽,憋的眼角都红了。 江姝柠杯子一放,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问他:“懂了?” 萧承渊:“……” “把这些东西围着萧云霆的院子撒一圈,完事儿了放把火,你就可以撤了。” 江姝柠指着十几瓶酒精,理直气壮地吩咐。 萧承渊打开闻了一下,刺鼻的气味让他眉头紧皱。 “这是什么东西?” “你答应了帮我,我吩咐你的事照做就是,哪那么多废话?!” “江姝柠!” 萧承渊咬牙切齿,俊脸黑的像是炭烧过后的锅底。 屈服他淫威多时。 如今终于翻了身,指使当朝摄政王做事。 江姝柠心里爽翻了天,才不在乎他的脸色,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 “快点的别墨迹,我等你的好消息!” 萧承渊:“……” 男人带着一身煞气,翻窗离开。 站在窗边,江姝柠听着侍卫巡逻时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唇角缓缓勾起。 萧云霆不是要把她关在这里么,那她就烧了他的定王府! 寅时一刻,慌乱的叫喊声划破黑夜。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王爷还在里面,快保护王爷!” 萧承渊轻车熟路地返回,顺着江姝柠的视线望去。 外面 浓烟四起,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萧承渊收回目光,视线落到她的侧脸。 “火烧定王府,文信侯嫡女果然胆大包天。” 他的心思江姝柠向来琢磨不透,更听不出他这句话的深意。 不过,江姝柠向来厚脸皮。 “权当王爷这句话是赞美我,事情已经办完,王爷给她们解了穴位就可以走了。” 看着隔壁厢房的火势,萧承渊皱了皱眉,“火马上就烧到这里了,你不走?!” 江姝柠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外面守卫如云,我现在走了,还不如直接告诉萧云霆,这把火是我放的。” “你好歹是个摄政王,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她不理解。 萧承渊再次被怼,拂袖而去。 等过几日空闲了,他一定要亲自去问问法明方丈,这劫除了江姝柠,还有谁能化解。 只要换个人,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江姝柠喊他:“把穴位解了!” ! 萧承渊被气的失了分寸,疼的梨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江姝柠:“……” 小可怜,摸摸头。 梨儿坐在软榻上,一脸懵逼。 “小姐,方才好像是一个人影从奴婢面前闪过去了。” 江姝柠点头:“就是点你 穴位的摄政王,你将来有能力了,可以找他报仇。” 这……不好吧。 梨儿揉脖子的手放了下来,干笑两声,“奴婢不疼,能被摄政王点穴,奴婢三生有幸!” 江姝柠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 梨儿小心翼翼地提醒,“小姐,那可是邺京呼风唤雨的摄政王诶,惹了他,会没命的。” 江姝柠:“……” 谢谢,敬畏之心有被加强。 明儿她就去问问周衍,看挣了多少银子。 大火蔓延的很快,整个院子都像是要被大火吞噬。 再不出去,就真的白白送命了。 江姝柠和梨儿对视一眼,纷纷把自己的头发衣服弄脏弄乱。 梨儿打开门,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被硬灌了解药的两个丫鬟也醒了过来,看到这景象吓傻了。 为了活命,她们连江姝柠都顾不得了,开门直接往外冲。 “啊——” 门口的梁柱烧断砸了下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本应巡逻的侍卫全都去隔壁救萧云霆了,江姝柠这个院子根本没有人管。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被烧死!” “江小姐,你快想想办法!” 两个丫鬟出不去,顿时慌了神,看向极为淡定的江姝柠。 呵,这个时候倒想起她了? 江姝柠拿了两个棉帕沾湿,把其中一个递给梨儿。 见她拉着梨儿要走,两个丫鬟急了。 “江小姐,还有我们!” 江姝柠置若恍闻,动作干脆利落地带梨儿过了门口的连廊。 “江小姐!” 周渡带人赶了过来,用水压火,把她们救了出去。 “江小姐,你没事吧?” 江姝柠神情恍惚,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 她腿一软坐到了地上,颤着手指着周渡,“你家王爷好狠的心,竟然想烧死我!” 周渡眼色沉了下来,“江小姐慎言!王爷对您爱护至深,绝无此意。” 江姝柠瞪他,“他要不是想烧死我,怎么我院子里那么多侍卫,一着火全都不见了?!” “火是从王爷院子里烧起来的,所以侍卫先去了王爷院子里救火……” “后来火烧到了我的院子,我的丫鬟喊的嗓子都哑了,有一个侍卫来救火吗?我要是等着你救,早就烧成灰了!” 江姝柠指着身后承受不住烈火焚烧,轰然倒塌的屋脊。 周渡知道理亏,低头不言。 这个院子一直是空的,江姝柠今日才住进来,他们忙着救火,一时忘了她。 江姝柠喘口气,又问:“你家王爷呢?” 第46章 王爷吃屎了! 萧云霆一晚上都没安歇,奔波于茅房。 火着起来的时候他去了茅房,根本没被困在屋里。 周渡带人进去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出来寻了半天才找到人。 萧云霆是想来救江姝柠的,可走到半路又忍不住了,只能让周渡先来。 周渡以为江姝柠在关心自家王爷,也为了维护自家王爷的形象,说的避重就轻。 “江小姐放心,王爷无碍,已经去休息了。” “休息?!”江姝柠拔高了音调,“他一个王爷,身份贵重,我不奢求他亲自进去救我,但在外面等我总可以吧,是他把我关到了这个院子,要不是他,我根本不会有此灾!” “我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连面都不露一下,一句问候也不曾有,他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死了伤了残了也没关系,反正不需要给谁交代?” “更或者,这场火本就是出自他手,只因报复我要退婚?” 她说的越来越严重,周渡听的目瞪口呆。 “江——” 他刚想开口解释,江姝柠就强势地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江姝柠是不受父亲待见,但你别忘了,我头上顶的还是文信侯嫡女的称号!” “萧云霆他关我,我父亲可 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一旦死在定王府,那就是在打我父亲的脸,你觉得我父亲会咽下这口气?” 周渡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走水这事萧云霆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拼死也要去告御状,让皇上给我做主!” 江姝柠下巴一扬,一副不管不顾,打算鱼死网破的样子。 “江小姐,您的话属下一定会转告给王爷,夜深露重,您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属下先安排您去别的院子休息?” 周渡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 江小姐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惹不起! 江姝柠矜持点头,勉强答应。 周渡松了口气,招呼身边的管家带她去听雨阁休息。 管家应下,看了眼江姝柠,小声询问:“那还派侍卫守着吗?” 江姝柠抢在周渡前面出声。 “得派无论发生多大事都不离开,走火知道泼水的。” “诶!” 管家刚答应,就反应过来声音不对。 一抬头,对上江姝柠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怔了一下,打了个哆嗦了。 周渡差点一盆水泼过去。 蠢材,也不知道怎么坐上了管家的位置! 大火一烧,江姝柠这么一闹,一顶顶 帽子扣下来,王爷哪敢继续关人。 他压低声音训斥:“派什么,还嫌王爷现在不够惨吗?!” “……” “江小姐,您这边请!” 管家亲自掌灯给江姝柠照路。 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嘣——”的一声巨响,连地都震了几下。 周渡扭头一看,差点没跪在地上。 是茅房的位置! 江姝柠看他这神情,一猜就是萧云霆出事了。 她转身就要跟上去。 管家想拦,但想到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方才周渡都不敢反驳,低着头跟龟孙似的,他又何必走人老路。 “庸医,本王要杀了他!” 萧云霆捂着肚子,弓着背从茅房出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么苦的药汤是半点用都没有,他一晚上就没躺到床上过! 两侧搀扶的侍卫头恨不得低到地里,生怕被这怒火波及。 忽地,身后一声巨响,萧云霆下意识地扭头。 天下淅淅沥沥砸下什么东西,直接浇了他满身,糊住了视线。 江姝柠来的时候,就见几个粪人吐得昏天黑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臭味。 周珩看不清谁是谁,捏着鼻子举着火把,一个个地喊着。 “王爷,您在哪? ” “这儿……” 萧云霆虚弱地应了一声,上下嘴唇一碰,那股黏腻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呕——” 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不出来了。 一晚上的上吐下泻,把萧云霆掏成了一个空壳子。 他呼吸轻短而急促,像是随时会挂掉。 远处,江姝柠捂嘴惊呼:“天呀,王爷竟然吃屎了!” 此等天下奇观,旁人看不见真是可惜! 众人:“……” “王爷?王爷!” 萧承渊一口气没上来,成功地晕了过去。 定王府一整晚的兵荒马乱。 只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江姝柠睡了个好觉。 用膳时,梨儿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小姐,奴婢听王府的下人说,定王半夜醒来就让人温水,洗了不下十次,活活把自己身上搓掉了一层皮!” 萧云霆养尊处优,讲究干净。 沾了一身秽物,肯定恶心的恨不得回炉重造。 说来也是老天开眼,本来就打算放个火,谁知道那火星有灵,飘到了粪坑。 早晨空气清新,阳光明媚。 江姝柠心情甚好。 她放下筷子,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此等大事定王难得一遇,咱们是不是应该邦帮 忙宣扬一下?” “小姐,这……会不会惹火上身?” 梨儿也想,但又怕萧云霆查出是谁散播谣言后报复。 江姝柠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个包子,“你傻啊,定王府所有人都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悠悠众口,堵不住不是很正常的事?” 梨儿眼睛一亮,“奴婢明白了!” 两人说话时,周渡走了进来。 “江小姐,属下奉王爷命令,送您出府。 ” “你家王爷不是让我住到大婚?” 周渡表情讪讪,不吭一声。 江姝柠也不在意他的回答,扫了眼他身后,“昨晚那火差点把我烤了,你家王爷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江小姐是想?” 周渡似懂非懂。 江姝柠捂着心口叹了口气,“我这心吓得噗通噗通跳,到现在都不踏实,可能需要些银子才能安抚住它。” 她要是就这么轻易走了,岂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未免也太便宜萧云霆了! “……” 周渡算是体会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不得已,他只能去请示萧云霆。 很快,周渡去而复返,手上抱着一个檀木盒子。 “江小姐,王爷说可以给您一千两白银作为补偿,但需要您立下一份契约。” 第47章 进宫 契约? 第一次听说赔偿别人,还带提要求的。 江姝柠不接话,周渡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定王要您保证,以后不提退婚的事。” “……” 江姝柠怒极反笑。 萧云霆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 “咚——” 她把装着银票的盒子挥到地上,起身压了下衣摆,漫不经心地开口。 “梨儿,御状怎么告?” 呃…… 突然被点名的梨儿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试探道:“应该是找皇上告?” 江姝柠看了她一眼,多少有些嫌弃。 说的很好,下次说点她不知道的。 江姝柠带着梨儿离开,周渡看着散落一地的银票出神。 御状哪是那么好告的。 有人为此丢了命也没见到皇上一面。 可江姝柠到底身份不同,万一真的见到了皇上怎么办…… 周渡顿时反应过来。 追江姝柠的路上,他随手抓了一个侍卫,让其去通知萧云霆。 丫鬟正喂着萧云霆喝汤药。 听到这件事,萧云霆气急败坏,把药汤打翻在地。 “她这是要逼死本王!” 父皇本就不待见他,要是知道他囚禁重臣女儿,免不了一顿责罚! “王爷,您快想办法让江小姐打 消这个念头啊。” “不用你来提醒本王!” 萧云霆阴阴沉沉地睇了侍卫一眼,掀被下床。 这边,江书柠刚到外院就被周渡给拦住了。 江姝柠扫了眼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嘲讽地扯着嘴唇。 “这是打算故技重施?” 该说的,能用的,都试过了。 江姝柠一看就是铁了心,不肯退让半步。 周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拖着她,等萧云霆过来。 江姝柠没这么好的耐性,冷着脸往外走。 侍卫想拦又不敢拦,周渡神情焦急地望着四周,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这时,门房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周渡斥道:“慌慌张张,半点规矩都没有!” 门房点头哈腰地赔罪,缩着头禀告:“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要请王爷和江小姐进宫一趟。” ! 惊喜来的太突然,江姝柠都不太敢相信。 早就想见皇上一面,请求退婚,奈何一直没有门路。 如今皇上亲自派人来请,让她怎能不高兴! 周渡的脸色跟便秘似的,担忧地看着刚刚赶来的萧云霆。 这个时候皇上派人来请,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爷此次进宫,怕是…… 上马车时,萧云霆故意慢 了一步,问传话的太监。 “公公可知,皇上突然召见本王所为何事?” “圣上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从不敢胡乱揣测。” 太监面带笑容,回答的滴水不漏。 萧云霆吃瘪但神情未变,他侧目看了眼周渡。 周渡会意,上前往太监的手里塞了一片金叶子,“公公辛苦。” 太监推脱了两下,最后悄摸塞进了袖子里,脸上虚伪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赶马时他回看了眼车厢,低声道:“皇上今日心情不好,王爷一会儿说话要多加小心。” 萧云霆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温声道:“多谢公公。” 这番贿赂的骚操作给江姝柠整无语了。 皇帝高不高兴见面不就知道了? 一片金叶子买这么一句话,冤大头见了都得喊声祖师爷! “方才的话都听清了?”萧云霆看着对面坐着的江姝柠,提醒道,“一会儿你就跟在本王的身后,父皇没有问你话就老实待着,你若再口无遮拦,本王也保不了你!” 江姝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吓唬谁呢? 不想她告状直说,在这拐弯抹角,肠子都没他能绕! 不过,人都说到了这份上,她不配合是不是也太不识好歹了。 诶,没办 法,她就是心太软。 在对自己的赞美中,江姝柠大拇指和食指轻搓了两下,一开口,就是普渡众生的施舍语气。 “银子给到位,一切好商量。” 闭目养神的萧云霆豁然睁眼,眼色不善地盯着她。 “你想要多少?” 江姝柠二郎腿一翘,背往后一靠,不紧不慢道:“这就看王爷你有多怕皇上了。” 要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给也行。 银子自己留着,正好买口棺材。 萧云霆默了默,说:“一千两。” 他在讲什么笑话? 江姝柠玩着腰间的禁步,幽幽道:“之前一千两勉强可以,现在都坐到入宫的马车上了,王爷还做梦呢?” 萧云霆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再加二百两总成了吧!” 二百两,说的跟要了命似的。 江姝柠深表嫌弃地问道:“定王府的柜子是不是都没安把手?” 她话锋转的突然,萧云霆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姝柠送他两个字:“抠门!” 萧云霆:“……” 马车到了宫门口停下,其余的路需要步行。 江姝柠跟在领路的小太监身后,脚步快的好几次都超过了对方。 之前进宫少没记路,要不她早就跑到御书房了! 跟在后面 的萧云霆实在是忍无可忍,快走两步抓住她的手腕。 “圣旨既出,父皇就不会反悔,本王劝你别不要命地惹父皇生气,只要你答应本王不提这两件事,本王可以给你两千两。” 定王府比不上其他王府,有家族帮衬,父皇赏赐。 这两千两银子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 不过想到江姝柠嫁入定王府会带的嫁妆,萧云霆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江姝柠抽出自己的手腕,用帕子擦了又擦,把他忽略的彻底。 花钱买囚禁的事可以,不让她退婚,不行! 快到御书房门口时,迎面走来一个宫女。 领路的小太监停下了脚步,“素蛾姑娘怎么在这?” 托原主恋爱脑的福,江姝柠记得萧云霆母妃宫里的每一个下人。 眼前这位素蛾,就是萧云霆母妃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在这堵她,脚指头一想就知道为什么。 江姝柠扬起唇角,心里冷笑。 “贵嫔娘娘知道江小姐和王爷进宫了,特意让奴婢过来带两句话,不知公公能否行个方便?” 素蛾面带笑容,因着小太监是御书房的人,说话很是客气。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那素蛾姑娘快点,皇上那儿还等着奴才复命呢!” 第48章 责罚十大板 素蛾含笑点头,看着小太监走远了几步。 她屈膝对萧云霆行礼,然后走到江姝柠面前,压低声音开口。 “贵嫔娘娘让奴婢转告江小姐,您与定王是未婚夫妻,夫妻本是一体,若定王出点什么事,也一定会连累您,一切还请江小姐慎言!” 听完,江姝柠“哦”了一声。 素蛾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没答应? 不等她开口,小太监过来催促,带着两人进了御书房。 听到声音,正在批奏折的皇帝抬头,苍老锐利的目光带着某些读不懂的深意。 江姝柠目不斜视,行礼后恭顺地站在一旁。 皇帝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手里的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圈。 香炉里的香灰扑簌簌地往下落,眼见着一炷香快燃尽了,皇帝都没有吭声。 江姝柠脸上下滑无数道黑线。 你是皇帝你高贵,进来半天屁都不放一个,叫她入宫就是为了罚站?! 又不知过了多久,小太监都来请示皇帝午膳吃什么了。 江姝柠站的脚麻腿疼,忍不住拽了下萧云霆的袖子,眼神示意他开口。 说句话啊,说不定你爹就等着你开口请罪呢! 萧云霆抽回 自己的衣袖,不为所动。 江姝柠磨了磨后槽牙。 忘了你是忍者王八,能憋! 但她受不了了! “噗通”一声,江姝柠跪在地上,委屈凄厉地哭喊。 “哇——求皇上给臣女做主啊!” 豁出去了! 反正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不要脸皮的草包。 萧云霆:“……” 皇上拿毛笔的一抖,墨重了…… “有话好好说,御书房里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萧云霆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憋的什么花心思,沉着脸拉她。 江姝柠也不想跪着说话,顺着他的力气起身。 皇帝没看到的地方,萧云霆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 江姝柠抽噎着,低着头嘀咕:“王爷,虽然您给的银子多,但臣女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敢欺瞒皇上啊!” “……” 萧云霆两眼一抹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为君者,最忌欺君罔上。 江姝柠的话无疑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皇帝来了兴致,呷了口茶,指着萧云霆笑问:“江家丫头,你倒是说说,他想让你瞒朕什么事?” 江姝柠看了一眼萧云霆,像是很怕他一样往皇帝 那边移了两步,用手挡嘴,小声道:“他犯了大罪!” 萧云霆眉心一跳,脸色比砚台都黑。 她这是存心要害死他!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萧云霆,把目光又移到江姝柠身上。 文信侯这个嫡女性格倒是有趣,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直率天真,一看就没有心眼。 他让人给江姝柠赐座,“你说他犯了什么大罪,若是属实,朕一定给你做主!” “定王他掳了臣女,把臣女关在府上,昨夜还放了火,想要烧死臣女,哇——” 江姝柠红着眼睛,说到最后情绪激动,竟是又大哭了出来。 皇上:“……” 萧云霆眼神阴沉,厉声呵斥:“江姝柠,父皇面前休要胡言,那火和本王无关!” 他再怎么蠢也不会在自己王府纵火! 半个王府都没了,管家拿账本给他看的时候,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 萧云霆瞪了江姝柠一眼,撩起衣袍跪地:“请父皇明鉴,昨夜王府走水乃是意外,根本不是什么害人性命而故意为之!” “走水是意外,那把江家丫头关在王府又是怎么一回事?” “姝柠脸上有伤,儿臣为她寻了一位名医,这两日就会到邺京 ,又恰好儿臣与她大婚在即,儿臣便想着把她接到王府住几日,一是为了大夫看诊方便,二是为了我们之间培养感情……”说到这里,萧云霆磕了个头,语气谦卑,“此事是儿臣思虑欠妥,没有遵守老祖宗留下的礼仪规矩,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江姝柠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眼神冰冷。 萧云霆果然早就想好了对策,混淆是非,把囚禁说的合情合理。 婚约在前,此举虽然越矩但情有可原,皇上知道后最多斥责两句,重拿轻放。 皇帝板着脸,声音威严深沉,“心是好的,但你总要顾忌她女儿家的名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外人看你的笑话?说我们皇家人不知礼数,不懂规矩!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仗责十板,以示惩戒!” 说罢,他像是才想起江姝柠这个苦主在这坐着。 “江家丫头,朕这样处罚你可满意?” 江姝柠:“……” 决定都下了,她再说不满意,那就是给脸不要脸的大不敬之罪。 江姝柠掩去眼底的讽刺,起身行礼:“皇上圣明,臣女并无异议。” 皇帝点头,又补偿安抚性地赏了一些东西,让她退下, 留萧云霆商量政事。 走出御书房,江姝柠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自嘲一笑。 退婚不单单损的是江家的颜面,更是皇家的尊严。 皇上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出宫路上,素蛾早已等候多时。 “江小姐,贵嫔娘娘有请!” 宫殿内,贵嫔见江姝柠进来,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姝柠来了,快坐!” 贵嫔青色宫装,打扮素净,容貌在所有宫妃中算不上把尖,但胜在气质柔和温婉,有种出水芙蓉的淡雅美。 江姝柠乖乖落座,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宫女上茶后,贵嫔让她们退下。 随着殿门被关上,屋子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姝柠可知,本宫找你何事?” 反正没好事! 腹诽归腹诽,江姝柠面上不显,淡声道:“臣女愿闻其详。” 贵嫔坐直的身体,唇角的笑容消失不见,一开口便是指责和怪罪。 “你与云霆有了婚约,就已经算是云霆的人了,你的一言一行不仅关乎着江家的颜面,还关乎着他这个定王的颜面,可你倒好,半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在何家门口耍无赖撒泼,挑唆百姓,这成何体统? ” 第49章 教训贵嫔 江姝柠恍然大悟。 贵嫔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何家的事,嫌她丢了萧云霆的人,在这儿给她说教呢。 贵嫔顿了顿,又继续道:“姝柠,你也别怪本宫说话直,不留情面,本宫只有云霆这么一个儿子,他从小就听话懂事,才思敏捷,常得夫子赞赏,本宫对他寄予厚望,盼他日后出类拔萃,能为皇上分忧。” “当初云霆说要娶你为妃时,本宫心里其实是不愿的,邺京谁都知道你这个文信侯嫡女是个什么性子,本宫怕你当不好这个定王妃,成不了他的贤内助,但拗不过云霆对你的喜欢,本宫这个做母妃的也只能顺了他的意。”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你就应该好好珍惜这门婚事,谨言慎行,不要做出一些失了身份体统的事,让朝中那帮大臣抓住话柄,影响云霆仕途。” 最后一个字落,空气死一般的安静。 江姝柠觉得,再多言语都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贵嫔说了这么多不就是给她洗脑么。 抬高萧云霆,字字句句都在暗含她配不上她这个优秀的儿子。 能与萧云霆有婚约全是老天开恩,她就应该感恩戴德,用各种礼仪规矩框束住自己, 不要给萧云霆丢人,活成一个十全十美的定王妃。 呵,让她一个大好少女为一个渣男失去自我,成为他们母子手中的傀儡,她在想屁吃! 江姝柠笑笑,语气悠然。 “贵嫔娘娘此言差矣,臣女觉得自己所行并无差错,不顾及王府颜面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 贵嫔贵嫔耷拉着脸,被气的不轻。 她苦口婆心说了半天,江姝柠没有半点反思就算了,竟还敢理直气壮地回嘴。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也没什么一声…”江姝柠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定王要是在乎脸面的人,就不会和江婉泠勾搭在一起,毕竟姐妹共侍一夫的事传出去不太好听,娘娘觉得呢?” 贵妃美眸瞪的浑圆,不敢相信从她嘴里听到这番话。 什么勾搭。 这样下三滥的词,也配和她儿子扯上关系?! 贵嫔喘了好一会儿气,沉着脸道:“云霆文采斐然,文武双全,难免会对一些有才之人多看两眼,江婉泠是邺京有名的才女,云霆与她走的近些也无可厚非,你身为将来的定王妃,成亲后少不了要帮云霆纳侧妃,心胸应比旁人宽宏大度才是 ,何必揪着这件事不放。” 呵,多看有才之人,就差指着她脸骂草包了。 江姝柠冷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贵嫔。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她是一个可以揉捏搓扁的软柿子?! 对上江姝柠的眼神,贵嫔心里无端一紧。 这种的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竟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很快,江姝柠就收回视线,悠然从容地端起面前的茶盏。 垂眼吹上面漂浮的茶沫时,她唇角勾起,讥讽一笑。 到底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进宫镀了层金又如何,身上还是一股小家子气,说不了几句就露出了骨子里的冷吝刻薄。 什么出水芙蓉,活脱脱一个小池碧莲! “云霆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他与江婉泠的事根本是无稽之谈,是有人故意散播这些谣言挑拨你们的关系。” 贵嫔许是教训够了,拉着江姝柠的手缓了语气,给她吃定心丸。 江姝柠刚喝的那一口茶差点没吐出来。 定情信物都带在身上了,还搁这儿无稽之谈呢?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身为她的儿子,萧云霆又能正到哪去。 江姝柠拍拍她的手背,笑语晏晏:“贵 嫔娘娘大度,能看着三宫六院的佳人使出浑身解数博皇上宠爱,即使为皇上生了一个皇子,娘娘仍旧不争不抢,甘居嫔位,与娘娘相比,臣女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宫中有皇子的妃子,哪个不是妃位以上,只有贵嫔是个例外。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不能触碰的禁忌,江姝柠可谓是戳中了她的肺气管。 果不其然,贵嫔神情瞬间崩裂,拍案厉声怒斥。 “江姝柠,你简直是放肆!” “较之娘娘,臣女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江姝柠耸了耸肩,翻了个白银。 瞧给你双标的,只准你骂我,不准我骂你? “贵嫔娘娘,容臣女提醒您一句,看上臣女天价陪嫁的是您的儿子,是你们对臣女有所求,即是如此,您一个求人者,有什么资格对臣女这个东家评头论足?” “您后半辈子的指望都在萧云霆身上了吧?他指望臣女的嫁妆给他铺路飞黄腾达,也没错吧?这样一算,您的指望可全在臣女身上了,您不好好声好色哄着臣女就算了,怎么还敢摆出一副未来婆母的样子对臣女说教?” “您要真是闲的慌,就好好想想怎么升自己的位份,毕 竟子凭母贵,您位份高,定王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就算没臣女的嫁妆,定王也不至于混的太差。” “话已至此,如果贵嫔娘娘没事的话,臣女就先告退了。” 江姝柠不顾贵嫔狰狞发怒的脸色,转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回来拍了拍贵嫔的肩,在她耳边低语。 “人呐,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要是皇上,我也不愿意封你为妃。” 样貌没有,才情没有,脑子没有,还喜欢做梦,认不清现实。 入宫活到现在都是祖上显灵! 出了殿门,江姝柠伸了个懒腰。 唔,今个儿天真不错! 她哼着小曲,步伐轻快。 还没出宫殿门,就看见了沉着脸走过来的萧云霆。 江姝柠扫了他两眼,怀疑道:“十板挨完了?” 怎么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 责罚的宫人没有吃饭吗? 一听这话,萧云霆整个人冒火。 十板虽不重,但是在御书房门前行刑。 来往宫人的视线比杀了他还难受! 萧云霆正准备开口,就听宫殿里传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抓住江姝柠的胳膊,目光阴沉,“你和母妃说什么了?!” 第50章 年纪不大,努努力,混个妃位 江姝柠回头看了眼,不以为意。 “就随口点拨了贵嫔娘娘两句,教教她未来人生路该怎么走。” “你既然来了就进去安慰安慰她,她年纪不大,努努力,混个妃位还是有希望的。” “……” 萧云霆眼中怒火滔天,手上的力度不断加重。 江姝柠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奶奶的,成天就知道动手动脚,算什么男人! 她心里冷笑,屈膝用力一顶。 萧云霆闷哼一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双手捂着下半身,身子蜷成了虾米状,疼的大汗淋漓。 “江,姝,柠!” 他咬紧了后槽牙,想要抓住江姝柠,给她一个教训。 江姝柠头也不回,随风扬起的轻纱从他掌心划过…… “你这是怎么了?!” 贵嫔见萧云霆被宫女扶着进来,也顾不上生气了,让他到软榻上坐下。 萧云霆屁股前后都疼,不能躺不能爬,只能斜倚着。 贵嫔心疼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时,目睹事情经过的宫女走到贵嫔身侧,低语了几句。 贵嫔听完,本就没有压下去的那股怒火烧的更旺了。 “竟又是江姝柠,本宫方才就不该轻易放她走!” 她被气 的失去了理智,不顾形象地指着萧云霆大骂。 “我就说你平时太宠她了,你偏不听,你看看她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等日后嫁到定王府,一定会把定王府搅的天翻地覆,到时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无才无德,容貌被毁,要不是那些嫁妆,她这样的女人连给你当侍妾都不配!” “母妃!” 萧云霆沉声唤她,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贵嫔这才意识到身边伺候的宫女,讪讪住嘴。 他扫了眼低头的宫女,“你们都退下,本王有话和母妃说。” “是。” 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快速离开。 屋门关上,萧云霆撑着软榻起身,用力时牵扯到了屁股的伤口。 “嘶——” 贵嫔递给她一杯水,实在是担心,“要不是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这个位置不比旁的,万一——” “无妨,儿臣缓一会儿就好。” 萧云霆打断了她的话。 让太医院的老头盯着他这处检查… 是嫌今日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沉默许久,贵嫔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坐到萧云霆对面唉声叹气。 “依母妃看,你就不应该娶江姝柠,她嫁妆再多又如何, 人还是大雅之堂!邺京权贵千金何其多,你随便娶一个,嫁妆也不会少到哪去,都要比江姝柠好上千百倍!” 萧云霆嗤了一声。 邺京权贵是多,但真正有钱的有几个? 父皇最厌贪污受贿,当官的哪一个腰缠万贯? 就算是有,也不敢露于人前,生怕被杀头。 五大世家是有银子,但他们手中并无实权,在朝中根本说不上话。 娶江姝柠,一是陪嫁,二是因为她是文信侯的女儿。 像江远安这样的老狐狸,最会审时度势,局势未明前他绝不会轻易站队。 他现在讨厌江姝柠又如何,两人到底是血浓于水的父女,等他日后在朝堂有了一席之地,江远安未必不会帮他。 见萧云霆不说话,贵嫔也没有多言。 她这个儿子想来有自己的主意,说了也未必会听。 江姝柠也就暂时占着定王妃的位置,等时机一到,云霆大可以随便找个由头废了她,到时候看她一个下堂妇还怎么嚣张! 贵嫔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母子多年,萧云霆一看就知道她想的什么。 “母妃,你方才何必与江姝柠一般见识,她本就想和儿臣退婚……” 脑中闷雷炸响,贵嫔 觉得自己听到了笑话。 “退婚?!” 江姝柠那样的德行,能有人娶都不错了,竟还有脸看不上王妃的位置?! 萧云霆一脸烦躁。 良久。 贵嫔眼睛一转,小声开口。 “女人身子给了谁,心里就向着谁,只要你得到了她的人,何愁她不对你死心塌地?” —— 文信侯府。 江姝柠回来,府上的下人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好似她一直在府中。 唯有向芸娇的丫鬟映荷,见到她时泪雨如下。 “还好小姐平安回来了,夫人这两天一直问小姐怎么不去看她,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概是母女心有灵犀,在江姝柠被萧云霆绑走的那天,向芸娇情绪就变得不太对劲,嘴里一直念叨着“柠儿。” 江姝柠递给映荷一张帕子,温柔淡笑。 “你回去告诉母亲,我晚点就会去看她。” 映荷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事,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这时,梨儿端着托盘进来。 “小姐,午膳好了。” “我这里没事了,你快回去照顾母亲吧。” 早过了饭点,江姝柠此时饿的头晕眼花,根本没有注意到映荷的欲言又止。 “小姐……” 映荷拎着衣摆 ,突然跪了下来。 “叮。” 猛一下,江姝柠吓的筷子都掉了,皱眉道:“你这是作何?快起来说话。” 梨儿去扶映荷,映荷固执的不肯起身。 “小姐,知道您被定王带走后,奴婢实在担心,就去求了老爷和夫人,可奴婢见不到她们的人,最后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就去……就去庄子上找了老夫人。” “老夫人知道后很是担忧小姐,怒火攻心晕了过去……是奴婢冒失多嘴害了老妇人,小姐要杀要刮奴婢都毫无怨言!” 说着,映荷就要扇自己巴掌。 江姝柠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 “你先起来,你也是为了救我,要说罪过,我也难辞其咎,毕竟祖母是因为我的事生了气。” “对了,祖母的身体怎么样了?” 祖母已经七十岁高龄了,夫君早亡,是她独自一人把江远安拉扯长大。 为了能让江远安读书走上仕途,她做工时吃了不少苦,身子骨早就垮了。 要不是江远安后来有出息,请人照顾,用名贵的补药滋补着,祖母怕是撑不到现在。 映荷道:“大夫看过后已经醒过来了,现在正在回府的路上,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第51章 老夫人回府 闻言,江姝柠松了一口气。 祖母是除了母亲以外,第二个真心待原主好的人。 当初外祖父家落败,母亲疯癫,江远安翻脸不认人,忤逆祖母的意思,一心想要抬薛兰为平妻。 祖母对此失望至极,生了一场大病,再加上原主与薛兰亲近,祖母伤心之下选择去乡下别庄上养病。 每当逢年过节,江远安都会带着东西请人,次次被拒之门外。 三年来,原主偏信薛兰的话,以为祖母抛弃她了,心里记恨,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映荷走后,江姝柠吃饭的速度加快。 梨儿看的傻眼,“小姐,您慢点吃,没人和您抢!” “祖母马上就回来了,我得去看看她的福寿院收拾的怎么样了,还有没有需要准备的。” “小姐放心,福寿院虽一直空着,但侯爷每天都安排人去打扫,里面干净的很”,梨儿想到什么,心中不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哪像我们这个破院子,窗纸烂的不成样子,房梁成了虫子的家,屋顶一个洞挨着一个洞,下雨天屋内比外面还热闹!” 整个院子,也就小姐住的这一间屋子像个样儿。 江姝柠的视线望向门外,叹了口气。 确实,她院子只有 梨儿一个丫鬟,没有洒扫的下人,砖缝里的杂草都快比人高了。 要不是里面干净整洁,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废弃院子。 唉,也不知道原主当时是中了薛兰什么迷魂药,放着倚山傍水的大院子不住,非得来住这个犄角旮旯的老破小。 除了僻静,啥也不是! 江姝柠本身对吃穿住行没有太大的要求,过得去就成。 但听梨儿这么一说,顿时坐不住了。 她在这个时代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是让渣男有多远滚多远的同时,夺回属于原主的一切! 鸡血一打,江姝柠来劲了,支着头冥思苦想。 皇上也是个衣柜门不安把手的,银子他是一锭都不赏,就赏了五匹霞缎和两个金步摇。 这些东西上都出自皇家,损坏变卖不得。 何家赔罪银票还剩五百七十两,这些银票也不能动,她得给祖母治病买药…… 修院子银子必须薛兰出,但这办法么…… 唉,头秃! “轰隆!” 天空闷雷响起。 江姝柠吓了一跳,怔了一瞬后灵光乍现。 有了! “这天跟小奶娃的脸似的,说变就变,看样子一会儿得有一场大雨。” 梨儿站在门口连廊下 ,仰头望着头顶的乌云。 江姝柠拉住她,在杂物房里找到了梯子。 “快,忙起来,我们马上就能住新院子了!” ? 这么快的吗? 梨儿和她一起抬着梯子,一头雾水。 江姝柠吩咐她: “我上方揭瓦,你捅窗户纸,把院子能弄多破弄多破!” “啊?”梨儿在下面帮她扶着梯子,仰头看她,“小姐,咱这院子已经是侯府最破的了。” 江姝柠:“……” 这熊孩子,没事瞎说什么实话? “按我说的做,趁着雨还没下速度快点,否则一会儿咱俩就成落汤鸡了!” 说话的功夫,江姝柠已经爬到了屋顶,揭了几片陶瓦。 梨儿道:“那小姐您在上面小心点,下来记得喊奴婢帮您扶梯子!” “快去!” …… 江姝柠和梨儿刚弄完,雨就下大了。 两人灰头土脸地躲在连廊下面,用雨水洗手。 “小姐,您确定能住上新院子吗?” 梨儿看着水帘洞似的屋里,小脸皱成了包子,不怎么放心。 江姝柠捏了捏她的脸,“我答应你的事,一定能做到,别愁眉苦脸的,都快成小老头了,快笑笑!” 梨儿僵硬地扯了嘴唇,皮笑肉不笑。 江姝柠进屋,找了一件压箱底的衣服。 布料早已没有了原本的鲜艳光泽,款式也是早就过了时的。 她让梨儿帮她改了妆面,一头青丝用桃木簪绾了一半,其余的随意披在肩上。 一盏茶的时辰后,江姝柠揽镜自照,满意点头。 身姿瘦弱,面色发黄,嘴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眼窝深陷。 一看就是生活艰苦,没人关心在意,快黄在地里的小白菜。 此时的文信侯府门口。 江远安用了午膳就带着薛兰在石阶上翘首以盼。 巷子口出现一辆马车,在雨幕中缓慢地驶了过来。 管家撑伞下去看了一眼,高兴道:“老爷,是老夫人的马车!” 江远安激动地搓了搓手,眼前的视线竟也有些朦胧。 “回来就回来呗,非得弄这么大的排场,站了一个时辰,我脚都痛了!” 江婉泠撇了撇嘴,在薛兰身后小声抱怨。 薛兰扭头瞪了她一眼,低声警告:“这话以后不准再提,要是让你父亲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江远安是个大孝子,要是知道有人对他老娘不敬,他能找人拼命! “知道了……” 江婉泠看了她两眼,闷声应下。 母亲也不喜欢祖母, 难为她面上还能带着笑容迎接。 薛兰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喜欢她,以后不往她跟前儿凑就是。” 江婉泠“嗯”了一声。 薛兰看着马车,眼底神色阴冷。 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老不死的,江远安早就休了向芸娇,让她做侯府唯一的主母。 出去三年本以为会死在外面,没想到还有命回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整个侯府都是她在打理。 这老不死要是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她不介意给她养老送终,全了江远安的孝道。 要是老不死敬酒不吃吃罚酒,处处与她作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马车停靠在府门前,江远安步子极快地迎了过去,身边打伞的小厮都没来得及跟上。 老夫人弯腰从车厢里探出身来,看到他的手时哼了一下,扶住了旁边丫鬟的手。 江远安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讪讪垂下。 老夫人头戴抹额,身穿暗紫色锦服,上绣牡丹纹样,虽不是出身大家,但也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拄着拐杖往那一站,尽显雍容威严。 她精明有神地目光扫过众人,开口第一句便是—— “柠丫头呢?” 第52章 老夫人怒骂江远安 “这两日发生了很多事,她应该是累着了,这会儿应该用了午膳在歇息吧。” 薛兰上前一步恭敬回禀,语气柔和,眼里却闪过一丝暗芒。 老夫人回府,全府上下都不敢马虎,冒雨等待。 江姝柠身为一个晚辈却如此失礼,根本是目无尊长。 老夫人不是偏宠江姝柠吗? 那她就是让她知道,江姝柠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听此,老夫人没有半点失望伤心,精明地眼神别有深意地看着薛兰。 “我还以为,是你瞒着消息没有告诉她。” 这事她确实没有单独派人去通知江姝柠。 但全府的人都知道,她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被猜中心思的薛兰脸色一僵,然后像是变脸似的,瞬间委屈地红了眼眶。 “母亲说的这是哪的话,平日里妾身是如何对姝柠的,府中上下都看的清楚,妾身知道自己出身低贱,为人处事比不上向姐姐的十分之一,要不是侯爷厚爱,妾身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侯府夫人。” “这份恩情妾身铭记于心,为了不让母亲和侯爷失望,妾身这些年来恪守本分,谨慎小心 ,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府中事务妾身不敢懈怠,对姝 柠妾身也是尽心尽力,视如己出,妾身自以为已经尽心尽力,若其中还有什么过错,母亲说出来妾身照做就是。” 老夫人冷冷一笑,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你对姝柠确实是有心了,为了她,你都舍得牺牲身边伺候十几年的嬷嬷。” 她一辈子吃斋念佛,心存善念,可知道消息的时候,竟起了杀心。 谁动姝柠,那就是要她这个老婆子的命! “……” 薛兰抽噎声戛然而止。 她没有想到老夫人会知道这件事。 更没有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江远安伸手,把她护在身后。 “老爷……” 薛兰妩媚的眼睛里盈着泪水,低着头,神情委屈。 见状,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倒像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了她! 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就瞎了眼,喜欢她这样矫揉造作,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江远安无奈道:“母亲,儿子知道您对兰娘有偏见,但她真的和您想的不一样,她贤惠能干,把侯府上上下下打理的很好,您不要总拿着她和向芸娇比——” 听见向芸娇的名字,老夫人怒从中来 ,手中拐杖重重杵地。 “住嘴,你竟还有脸提芸娇的名字!” 她枯瘦的手指着薛兰,神情严厉,“你也不看看她这样的人配不配和芸娇比,我看街边随便找一个乞丐都比她心眼干净!” “当年娶芸娇的时候我看你眼亮的很,怎么年纪一大就瞎了眼盲了心聋了耳?说来你也是个一品侯爷,却净干一些德不配位的蠢事,宠妾灭妻,苛待嫡女,整日抱着土疙瘩当个宝,连累我这个当娘的都不好意思见人。” “等我死后九泉之下,你让我怎么去给江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咳,咳咳——” 老夫人说完,情绪很是激动,捂着胸口咳的快喘不上来气。 在自己家门口,江远安被指着脸训了一顿。 他面色十分难看,但还是下意识地上前帮老夫人顺着气。 “母亲,您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老夫人嫌弃地拂开他的手,闭眼换了一会儿,睁眼时浑浊苍老的目光紧盯着薛兰。 “你要是觉得侯府夫人当的累,那就把掌家之权交给姝柠,她是府中嫡女,学习掌管中匮理所应当,这样她以后掌管王府庶务的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被人嘲笑。” 姝柠,姝柠,又是江姝柠! 她的婉泠就不是侯府嫡女了吗?! 她绝不允许有人从她抢走掌家之权! 薛兰目光阴狠,指甲掐进了肉里,气的浑身颤抖。 江远安有意岔开话题,道:“母亲,下雨湿寒,您又生着病呢,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老夫人哼了一声,扶着丫鬟的手,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进了府。 下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顿做鸟兽散。 神仙斗法,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小鬼。 江远安三年没见母亲了,今日又正好休沐。 把人送回福寿院后他也没急着走,吩咐管家拿着他的帖子进宫请太医。 老夫人不肯,一个劲地说自己没病。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赶紧带着你的两个土疙瘩走,我看了心烦!” 江·土疙瘩·婉泠:“……” 她样样都比江姝柠好,凭怎么祖母只能看见那个草包?! 薛·土疙瘩·兰:“……” 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心爱的女人和女儿被自己母亲指着脸骂,江远安脸色白了青,青了白,好不精彩。 这时,屋门被人轻叩了两声,江姝柠轻快地语调传了进来。 “祖母,祖母 ,姝柠来了!” 她飞奔而来,给了老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原主从未这样亲近过老夫人,老夫人恍惚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热泪盈眶。 嬷嬷那事虽差点要了姝柠的命,但她也借机看清了薛兰的嘴脸。 福祸相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慈爱地笑着,摸了摸江姝柠的头发。 “瘦了,我的姝柠瘦了,也高了。” 老夫人拉着她,让她一同坐在软榻上。 “祖母,我坐凳子就好!” 江姝柠拒绝了,搬了凳子放在老夫人对面。 “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来的时候丫鬟没撑伞吗?”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她衣服上雨水斑驳的湿痕,不悦地看向梨儿。 “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小姐的?!” 梨儿跪下磕了个头,战战兢兢道:“老夫人明鉴,实在不是因为奴婢没有撑伞,而是因为——” “梨儿!” 江姝柠呵住了她,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神情,笑着对老夫人道:“伺候母亲的映荷说您回来了,我怕来不及,路上跑的时候没注意路摔了一跤,祖母不会怪姝柠来迟吧?” 她眨了眨眼,语气娇软,像是撒娇。 江远安不走,薛兰自然也不能走。 第53章 薛兰雨中罚跪 她坐在一旁挨时辰,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小贱蹄子绝对是故意的! 老夫人没有错过江姝柠对梨儿使的眼色。 这主仆俩一定瞒了什么事… “那你告诉祖母,你这一跤怎么摔的,怎么连头顶都摔湿了?” 她凌厉的目光看向薛兰,话却是对江姝柠说的。 江姝柠咬唇,目光在薛兰和江远安身上划过,一脸为难。 “祖母,您就不要问了好不好。” “那你来说!” 老夫人摆明了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看向她身后站着的梨儿。 梨儿再次跪地,诚惶诚恐道:“老夫人,奴婢…奴婢…” 她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老夫人示意丫鬟扶她起身,疾言厉色道:“你放心大胆的说,出了事我护着你,但你要是你不说或者欺瞒,我就把你发卖出府!” 梨儿被吓住了,点头如捣蒜,“奴婢不想离开小姐,奴婢说!” “小姐没有摔跤,因为屋里漏雨淋湿了衣柜,小姐没有干衣服穿,又急着见老夫人,所以才会穿着湿衣服过来。” “屋里漏雨?!” 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握着拐杖的手紧 了又紧。 梨儿道:“其实漏雨还算是好的,半夜老鼠啃噬梁柱的声音才叫人害怕,小姐的菡萏院位置偏僻,别说晚上,就连白天也没什么人去附近,院子外墙临着的巷子正好是个风口,刮风的时候都像是野鬼在哭嚎,小姐经常被吓得夜不能寐……”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好好的怎么还加戏? 她沾床就睡好吗! 梨儿跪走了两步,拉着江姝柠的裙摆。 “老夫人,您看看我家小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几年前的样式,柜子里除了这些旧衣,就剩下二小姐不穿送给小姐的衣服,小姐不介意,但奴婢却替小姐不平,凭什么小姐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女,过的还不如府上的一等丫鬟。” “还有小姐的三餐,小姐的三餐菜品虽多,但都是一些素食,大夫上次诊脉还说她营养不良,这样下去年纪轻轻身子骨就垮了,奴婢心疼小姐,但又实在无能为力。” 梨儿朝老夫人磕了个头,哭着恳求:“求老夫人可怜可怜我家小姐吧,她真的什么都不要,就想过好现在的日子,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为难她……” 老夫人心疼的喘不过气,握着江姝柠的手都是抖的。 “姝柠,是祖母没有照顾好你,祖母有愧啊……” 三年前她走时,有想过带走她们母女。 但她们一个是文信侯正妻,一个是文信侯嫡女,和她一个老婆子去乡下别庄算怎么一回事。 她也怕带走芸娇姝柠后,薛兰母女会霸占文信侯府的一切,怕回来时府中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当时的一念之差,如今让她如此后悔。 伺候老夫人的红绣姑姑听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是看着江姝柠长大的,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没有想到这三年小姐吃了这么多的苦。 红绣别过脸擦了下眼泪,想起了月例这回事,就随口问了一句。 梨儿摇了摇头:“二夫人说大小姐吃穿住行都在府上,没什么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她帮小姐把月例存了起来,说以后小姐有需要了再给她。” 自古以来哪有寸月例这一说,分明是薛兰私吞了不给! 老夫人怒不可遏,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薛兰,你好大的胆子,真当我死了不成?!” 茶盏摔的四分五裂,里面热茶洒在了鞋面,烫的薛兰惊呼一声。 “母亲,这事儿一定有什么误会,兰娘和婉泠绝不 会——” 江远安走上前,习惯性地帮薛兰说话,刚说了一半,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老夫人大口喘着气,颤着手指着他的鼻子,“混账东西,你给我跪下!” 见江远安和薛兰都跪下了,江婉泠也不敢再坐,也跟着跪了下来。 “祖母消消气,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江姝柠给老夫人捏肩,按压穴位帮她疏解郁气。 可她越是这样说,老夫人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指着薛兰,“你给我跪外面去,别脏了我屋子的地!” “母亲……” 江远安刚一开口,老夫人一拐杖就打到了他的身上。 “姝柠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你的仇人!你的心到底得有多冷,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芸娇怀孕的时候身子弱,不足月便生产了,芸娇疼了两天一夜,才把姝柠生下来,当时姝柠小小的一团窝在你的怀里,你抱着她哭了,说这是芸娇拿命给你生的女儿,你这辈子定视若珍宝,好生护着她长大,不让人欺负她一丝一毫,这是您亲口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 江远安张了张嘴,眼神迷茫。 脑海中隐隐约 约有些印象,但那些画面很模糊,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他想要看清些,但只要一想,头就疼的快要炸了。 江姝柠看江远安这个痛苦的样子,黛眉微蹙。 他这是失忆了? 不,不对。 要是失忆,应该把人也忘了才是。 这时,薛兰握住了江远安的手,深情温柔地看着他。 江姝柠再仔细观察,发现江远安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眉梢微扬。 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的问题。 老夫人看见薛兰当着她的面勾引江远安,朝地上啐了一口,直接让红绣动手。 雨打屋檐,落的急促。 江婉泠忍不住开口:“祖母,母亲真的没有苛待姐姐,现在外面还下着雨,能不能——” 老夫人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就陪着她,跪在她身边给她打伞吧!” “老夫人息怒,妾身自己跪就是。” 薛兰对江远安笑了笑,施施然地走到了外面,步伐从容,倒像是去赏花。 老太婆回来是为了给江姝柠撑腰,她也早知道自己会受罚。 不过—— 没人看得到的地方,薛兰嘴角向上勾起,得意阴狠的神色自眼底划过。 第54章 祖母大气! 老夫人不顾下雨路滑,非要亲眼看一下江姝柠的院子。 江姝柠劝不住,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到了菡萏院,老夫人看着破碎的房顶,杂乱的院子,磕碜的摆件,急促地喘着粗气。 虎毒尚且不食子,江远安就任由薛兰作贱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儿子! 江姝柠见老夫人气的不轻,心里有些后悔。 红绣拿帕子擦了擦连廊下的长椅,扶着老夫人坐下。 江姝柠给她泡了杯凝神静气的花茶。 老夫人笑呵呵地接过,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祖孙儿俩并肩坐着,眼前是顺着檐角滑落的连绵雨幕。 红绣十分有眼力见儿,无声无息地拉着梨儿退下。 江姝柠看着老夫人和蔼慈祥的脸,不免想起了她的师父。 师父年纪也大了,她不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抱住了老夫人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老夫人吃斋念佛,闲来无事便会抄写经书,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檀墨香。 这种香味,让她一直飘悬不定的心有了这片刻的安宁。 老夫人眼神疼爱地看着江姝柠,帮她捂着手。 不知过了多久,在老夫人开了口。 “我是你的祖母,在这个侯府你不找我帮忙还能找谁帮忙?放心,祖母身体没你想的那么弱,这点事祖母还不至于把自己气倒。” 江姝柠一怔,抬头看着她,眼眶热热的。 老夫人笑了笑,布满褶皱的粗糙手掌很轻很轻地抚摸过她脸上的伤疤。 “人总说吃亏是福,但我的柠丫头明明该过好日子,凭什么吃亏?” “以前祖母还总觉得你性子软弱,没有自己的主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祖母觉得如今的柠丫头就很好。” 识人性,辨人心,敢反抗,有一些自己的小手段。 哪怕这小手段把她也算进去了,她也高兴。 “祖母……” 江姝柠轻声低喃。 “整个侯府祖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但现在柠丫头长大了,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祖母很欣慰,日后死也能瞑目了。” “祖母,不许胡说!”江姝柠变了神情,语气认真严肃,“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老夫人说她小孩子气,人都会死的,或早或晚罢了。 江姝柠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不管,我说了您长命百岁就会长命百岁!” 老夫人忍俊不禁 ,顺了她的意,“好好,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祖母还没看你嫁人,生孩子呢,舍不得老腿一蹬。” 嫁人生子…… 江姝柠忽然沉默了。 这些事离她很远,根本不在她现在考虑的范围内。 她现在只想退婚。 祖母还不知道萧云霆和江婉泠的事,江姝柠犹豫着不敢开口,生怕再刺激到她老人家。 孰料,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她。 江姝柠选择实话实说。 “祖母,我不想嫁给定王。” 老夫人愣了一下,手一挥,豪气万丈。 “不想嫁就不嫁,明儿我就让你那没良心的父亲进宫退婚。” 这番话明显出乎了江姝柠的意料,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都不问一下她原因的吗? 只见老夫人高深莫测地笑笑,一副我很了解你的表情。 “你这丫头从小就敢爱敢恨,喜欢定王就追在她身后,谁劝都不听,现在你说不想嫁给他了,那就是不喜欢他了,能让你突然不喜欢……” 老夫人装模作样地思考,突然蹦出一句:“难不成是他脸毁了?” 江姝柠:“……” 您老人家这样说,搞得我很肤浅,只看人皮相一样 。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你给祖母说说定王怎么欺负你了,祖母好歹是个一品诰命,就算拼将一身刮,也要找定王给你讨个说法!”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这倒也不必…… 于是,她把这萧云霆和江婉泠的事说了出来。 老夫人上了火,正准备起身时,江姝柠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祖母,说好了不生气,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薛兰进府时我就不喜欢她,眼里藏得尽是野心,偏偏你父亲脑子不好使,执意要纳她入府,没想到生了个女儿也继承了她的衣钵,看着温柔无害,实际上一身的狐媚味儿,就喜欢勾引别人的男人!” 老夫人哼了一声,她出身乡野,心直口快,骂起人来也毫不含糊。 末了,她叹了口气,“早点看清也好,省的跳了火坑回不了头。” 江姝柠不想老夫人操心她的事,劝了两句,转移了话题。 “祖母,我给您把下脉吧。” 老夫人觉得惊奇,“你何时学的医术?!” “看医术自己琢磨了,又梦到了大师,受了点拨。” 江姝柠张嘴胡扯,老夫人竟也信了,伸出手,嘴都笑的合不拢。 这般信任,让 她哭笑不得。 老夫人的脉象没有什么问题,江姝柠进屋给她配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 老夫人掂着药美滋滋的走了。 没过一会儿,管家来了菡萏院,身后还跟着一二十个人。 那些人手里拿着工具,衣服染了灰尘,一看就是才从哪干完活过来。 “这是?” 江姝柠明知故问。 管家赔笑道:“老夫人让他们给大小姐修葺院子,大小姐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开口。” “就按照文信侯嫡女应该有的标准修吧,荷花池,假山,秋千,琉璃瓦……这些我都要!” 管家应下,一挥手,抬着箱子的小厮鱼贯而入。 “这些东西也是老夫人让送过来的,这边五箱让小姐砸着玩,其余八箱则是送给小姐的礼物。” 打开箱子,里面玉器摆件,山水字画,衣服首饰……甚至还有一小盒金锭。 ! 祖母大气,她爱祖母! 江姝柠看向那五箱砸着玩的物件,觉得有些眼熟。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梨儿道:“这些东西都是薛兰院子里的。” 她方才和红绣姑姑一起盯着这些人拆的院子。 如今薛兰的花锦院可谓是家徒四壁。 想想就大快人心! 第55章 相邀游湖! 一下午,江姝柠躺在亭子里的摇椅上。 听雨声,看工匠修葺院子。 天黑时,她让管家带着人回去。 寝屋修好了能住,其余的明日再继续。 掌灯时分,梨儿进来回禀。 “小姐,二小姐来了。” 江姝柠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江婉泠这么晚来找她的原因,当即一口回绝。 “不见!” 梨儿打开院门回话,江婉泠推开她直接闯了进来。 “姐姐,你能不能去求求祖母,母亲她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再跪下去她会没命的!” 江姝柠扯了扯嘴唇,反问她:“她让赵嬷嬷把我扔到乱葬岗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没命?” 江婉泠神情一僵。 “梨儿,送客!” 她合上手里的医书,起身去了内室。 江婉泠还想说什么,福寿院来了一位丫鬟。 她一路小跑,连气都不敢喘一口,急声道:“大小姐,不好了,老夫人晕过去了,您……” 话还没说完,江姝柠人已经没影了。 福寿院,灯火通明。 江姝柠一进去,就发现了站在在外间的江远安和薛兰。 “都是妾身的错,母亲要有个三长两短,妾身死不足惜。” 薛兰倚在江远安怀里小声抽 泣。 “大小姐来了!” 红绣从里屋出来,看到她时眼睛一亮。 江姝柠拔下薛兰头顶的簪子扔到地上,神情狠戾。 “要死赶紧死,要是不敢就给我闭嘴,再让我听见你哭丧的声音,我拔了你的舌头!” 薛兰哭声一噎,对上她冰冷的眼睛时,心里一突。 床榻上,老夫人脸色灰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还有一丝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江姝柠接过梨儿递来的药箱。 下午刚从玄玉那买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她动作有条不紊,神情认真。 红绣看了眼江姝柠,视线又移到一旁的桌子。 上面放着的是大小姐给老人开的药,老夫人开心的不能行,专门放到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红绣本想制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夫人都相信大小姐,她一个做下人的更是无权置喙。 何况事关人命,大小姐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诊治完,江姝柠面色稍霁。 祖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伤了肺腑,没有性命之忧。 考虑到老夫人身体虚弱,她不敢用药效猛的西药,开药方时慎之又慎,特意选了温和滋补的药材。 江姝柠把药方交给红 绣,叮嘱道:“一日三次,文火慢慢熬,最后熬剩小半碗就好,祖母不喜欢喝苦汤药。” 红绣“诶”了一声,让身边的丫鬟拿着药方去抓药。 老夫人身体不舒服,即便晕过去也皱着眉。 江姝柠在她头上施了几针,食指轻揉着太阳穴。 看着老夫人的满头华发,轻声问:“怎么一回事儿?” 红绣看了眼外间,低声道:“侯爷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看见薛氏还在院子里跪着,当即就不愿意了,后来又得知老夫人拆了花锦院,侯爷生了好大的气,和老夫人吵了起来,不仅说老夫人心眼小不能容人,还说要把这福寿院给砸了。” “老夫人这辈子的心血全都耗在了侯爷身上,侯爷感念老夫人不易,十分孝顺,母子情深,可谁能想到侯爷有一天会为了薛氏这样的女人和老夫人翻脸,侯爷说的那些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插在了老夫人的心口。” “也不知道哪薛氏给侯爷灌了什么迷魂药,才让侯爷对她死心塌地,处处护着她!” 红绣想起薛兰那装模作样的神情,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那么虚假的面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可偏偏侯爷看不出来! 老 夫人喝完药一柱香后悠悠转醒。 不过没有清醒多久,就睡了过去。 看见江姝柠脸上的疲色,红绣道:“时辰不早了,大小姐您先回去休息吧。” 在定王府提心吊胆,进宫严阵以待。 江姝柠确实是累了。 她点了点头,“明日一早我再来给祖母请平安脉。” 红绣送她出去,到了外间才发现江远安和薛兰不见了。 守在门口的丫鬟道:“夫人晕了过去,侯爷抱着人走了……” 红绣一听,气的眼前发昏。 薛氏昏的可真是时候! 老夫人是被侯爷气晕的,身为儿子于情于理就该守着。 薛氏昏了找大夫就是,侯爷留在她身边是会看病吗?! 江姝柠低声道:“这件事不要告诉祖母,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红绣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回去路上,江姝柠突然问了一句。 “梨儿,你觉得江远安这些年有什么变化吗?” 梨儿想了想,试探道:“变薄情了算吗?” “侯爷和夫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侯爷宠爱夫人邺京人人皆知,当时哪个女人不羡慕夫人,可自从薛兰进府后,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里,梨儿叹 了一口气。 “怎么就这么奇怪,好好的爱说没就没。” 江姝柠睨了她一眼,告诉她:“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梨儿:“……” 睡着之前,江姝柠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薛兰会医术! 那江远安会不会是被她下了药? 她学医将近二十载,也没发现什么药会改变一个人的爱情。 除非…… 想到什么,江姝柠神情一凛。 她得找机会去给江远安检查检查。 …… 翌日。 江姝柠早早去了福寿院,和老夫人一块用了早膳。 老夫人神情仄仄,没说几句话就累了。 她没有留下打扰。 江姝柠记挂睡前想的事,想着要不要去看一眼薛兰。 江远安昨夜在她那里留宿,她可以借着探病的名义,看看能不能找到给江远安诊脉的机会。 “大小姐,有您的信。” 门房正好遇上她。 江姝柠接过,打开一看,脸都黑了。 萧云霆约她游湖?! 梨儿也看见了信上的内容,问道:“小姐,那您要去吗?” 江姝柠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去!” 萧云霆一肚子坏水,这次也准没好事。 她不但要去,还要拉上江婉泠一起! 第56章 渣男遇上恋爱脑,月老听了都说好 江姝柠让梨儿把这封信交给江婉泠,她则是回了菡萏院。 果不其然,江婉泠看到那封信后瞬间破防。 她怒气冲冲地去了菡萏院,眼里的嫉妒和恨意都要溢出来了。 “江姝柠,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炫耀?!” 江姝柠毫不意外她的反应,吹了口茶,品了一口。 嗯,外祖母让人送的新茶就是不一样。 茶汤清亮,香味扑鼻,回味悠长。 江姝柠这副淡定从容,四平八稳悠闲样子,落到江婉泠眼里,就成了挑衅。 她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 “你去年生辰,王爷是不是只送了你生辰贺礼,人却没有到场?他说是在外出差,其实他是在温泉山庄陪我!” “还有,你之前不是一直夸我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好看吗?我说是逛街时随手买的,谁知道你还真信了!但凡你有点见识就能认出那是外邦才会有的极品珊瑚,非有权有势者不能得,我一个闺阁女儿哪有这样的门路,是王爷知道我喜欢,特意让人去外邦帮我买的!” 说到这里,她举起手里因为用力而扭曲的信纸。 “这些情话他早就和我说过了,上面写的这些都 是我听腻的,你知道他娶你是为了你外祖母给你留下的天价嫁妆,要是没有这些,你除了一个‘草包’名头还有什么?别说是王爷,那些权贵家的庶出公子都未必看得上你!” “自始至终,王爷心里最爱的女人是我,他为我做的事数不胜数,现在他不过是施舍你一个游湖的机会,你就迫不及待地和我炫耀,江姝柠,你真可怜!” 江婉泠吼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同时还不忘死死地瞪着江姝柠。 “说完了?” 江姝柠放下茶盏,一直垂眸的她终于抬了头,给了江婉泠一个正眼。 江婉泠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怔了一下,旋即扬起下巴,眼神轻蔑不屑。 “说完了!” 江姝柠冷笑一声,起身步步逼近,“口口声声说要和我重归于好,整日姐姐姐姐地叫着,说不会因为定王的事和我生气,那你现在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当了婊X还想立牌坊?” “你!” 江婉泠变了脸色,信纸被她的指甲攥破了洞,恨不得把眼神化为实质,将江姝柠千刀万剐。 江姝柠神情清冷,抓住她的左手举起。 衣袖滑落,露出手腕的鲜红手钏。 “就你这破 手钏,还极品,非有权有势者不能得?一给我一两银子,我能让你两手戴满,身上缠的呼吸不过来!” “我没有见识?你要有见识还会认不出这是石头染色的手钏?萧云霆要是这么有钱,能一掷千金为你买手钏,那他又何必盯着我那些嫁妆不放?” “他也就出身显贵了些,打扮的人五人六的,身家指不定还不如在富贵人家要饭的乞丐!” 江婉泠听的眼睛发直,回神后猛地把手挣脱出来,看了半天珊瑚手钏,得出一个结论。 “不可能,你这是羡慕我,故意在骗我!” 江姝柠:“……” 这该死的恋爱脑,渣男把屎喂到嘴边了,她不但尝了一口,还表扬他挑的这屎好吃。 渣男遇上恋爱脑,月老听了都说好! 江姝柠耸了耸肩,拿帕子仔细擦着自己的手。 “你爱信不信,只要做珠宝玉石生意的,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你以后参加宴会多带带,指不定还会有人夸江远安为官清廉,官居一品侯还买不起珊瑚手钏,整日让他的宝贝女儿带着一串破石头自欺欺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建议你净手洗澡的时候把它去下来,否则红 色慢慢退尽露出原本的颜色,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 江婉泠本身不相信,但听江姝柠说的这么肯定,她开始有些动摇。 “你…你凭什么说这块石头是假的?!” 江姝柠嗤笑,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把手钏摁在旁边的树上用力擦了一下。 等江婉泠回过神时已经晚了。 三四颗珠子出现了划痕,其中着力最重的那颗红色已经露出了白色。 “萧云霆不过是送了你一串不值钱的石头,你就迫不及待地和我炫耀,江婉泠,你可怜又可笑!” 江姝柠还怕她看不清,把她的手举到跟前,用它的原话嘲讽了回去。 江婉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摘下手钏,擦干了脸上的泪,对江姝柠道—— “王爷有这份心就好,他现在没有建功立业,精打细算也是应该的,等以后王爷得了皇上重用,他一定会补我一串真的。” “……” 江姝柠听的目瞪口呆。 才发现江婉泠这么会ktv自己。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萧云霆再怎么着也是个皇子,不会连珊瑚手册都买不起。 人还没娶进门都不愿意为她花钱,还 能指望日后?! …… 去赴约的马车上,江婉泠不知道看了对面江姝柠多少次,神情防备又警惕。 她方才说了那些话,江姝柠还愿意帮她撒谎,借着出来逛街的名义让她去见定王。 江姝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说了,只要你和你娘老老实实,不暗地里算计我,我就可以帮你得到定王妃之位。” 江姝柠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感受到江婉泠频繁的视线,冷声开口。 再有半个月就是大婚仪式,她必须先把这件事情解决。 “我只是不希望你嫁给定王,你要是能帮我达成心愿,我以后定不会为难于你!” 江婉泠端坐着,垂着眉眼,神情乖巧,说的极为诚恳。 一个处处不如她,还能衬托她的草包,根本不值得她花心思。 她只要定王! 翠湖边。 江姝柠她们到时萧云霆还未到。 等待的时辰,江姝柠直接告诉江婉泠,今天带她一起来的目的。 和上次说的办法一模一样,江婉泠依旧没下定决心。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姝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别的办法磨磨唧唧,哪有这个计划万无一失,立竿见影。 第57章 喜欢本王,何不嫁给本王 “反正机会给你了,你要是不敢,日后可不要后悔。” 说罢,江姝柠下了马车。 翠湖边栽了一圈柳树,柳梢拂过水面,微波荡漾。 邺京有不少文人雅士喜欢在这里泛舟江上,吟诗作对。 林荫僻静处,也有谁家的儿女偷偷跑了出来,互诉情意。 “江小姐,这里!” 船夫立在船头,对她挥了挥手。 江姝柠上了船,看见里面悠闲品茶的男人时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船缓慢地向湖中心划去,江姝柠没有防备,身体摇晃时失去了重心,直直撞到了萧承渊的怀里。 “……” 江姝柠磕的眼冒金星。 回过头来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完了,萧扒皮要讹钱了! 她慌忙起身,腰间却环上了一双有力地手臂,锢的她动弹不得。 “这么喜欢本王,何不嫁给本王?” 萧承渊低头,说话时的呼吸酥酥麻麻地落在江姝柠耳畔。 ?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 这厮在放什么屁?! 她猛地推开男人,起身后还退了两步,咬牙切齿道:“我喜欢你大爷!” 萧承渊瞳孔放大,冷漠无波的面容出现了裂缝,剑眉紧蹙,格外地不理解。 “本王 没有大爷,只有一个远在封地的大伯,他整日沉迷于酒色,府上妻妾成群,喜欢的女人可以从封地排到邺京,身体年过半百却油尽灯枯,你喜欢他什么?” “……” 江姝柠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一时竟无语凝噎。 她坐在对面,顺着他的话随口道:“我喜欢他老,喜欢他不洗澡,喜欢他去世后家产都归我。” “……”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炸开在船舱。 梨儿嘴张的下巴都快脱臼了,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风树也是一脸的不忍直视。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家英俊年轻的王爷居然输给了年老体衰的敦亲王。 萧承渊沉了脸,漆黑幽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姝柠,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忽然想到什么,他的神情便由阴转晴。 敦亲王离京的时候江姝柠还没出生,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哪来情谊。 她是在耍他! 萧承渊暗自咬牙,坐直身体,看着她的眼睛,拖腔带调地开口。 “不喜欢本王,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对本王情浓不能自已,迫不及待地压着本王共覆巫山云雨?” “咳咳——” 江姝柠突然被唾沫呛到了,咳个不停。 梨儿像是被点了穴,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压…压着。 小姐这么猛吗? 风树彻底抬不起头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寻思着堂堂摄政王被霸王硬上弓这事也不光荣,王爷怎么能说的这么无所畏惧? 萧承渊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猴急,衣服都来不及脱完就……下手也没轻没重的,本王身前被挠了好几道指甲印,好几天才消,一次又一次地没完没了,当时都快把本王榨——” “萧承渊你闭嘴!” 江姝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论不要脸,她明显不是萧承渊的对手。 再不打断他,她怕把他当时的姿势都给说出来! 风树不敢再往后听了,走到梨儿身后,手一伸,像拎小鸡仔似的吧人拎起,足尖轻点,飞身掠过湖面。 梨儿尖叫声越来越远,眨眼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江姝柠,你喜欢本王,本王也愿意娶你,两厢情愿的事,何不共成一段佳话?” 萧承渊仍旧执迷不悟,或者说他在装傻,不放过任何一个给江姝柠洗脑的机会。 与侄子退婚嫁给他皇叔,这事儿放在普通人家也是 相当炸裂的存在,更遑论规矩繁多的皇家。 到时候喷她的吐沫星子比地上尘土还多。 还佳话?假话还差不多! 和萧承渊说话,江姝柠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掀开布帷,对船夫道:“靠岸,我要下船!” 船夫头也不回,甚至划得更起劲了。 江姝柠:“……” 萧承渊道:“只要你答应,本王立刻放你下船。” 江姝柠冷笑,出言讽刺:“没想到摄政王殿下也会用这种强迫女子的下三滥手段。” “比起你骑在本王身上快活,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萧承渊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江姝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淡定,淡定,对面这人打不过,毒死了也要偿命,再忍忍,忍忍…… “听闻摄政王府美女无数,殿下为何非要娶我?” 说出来,她现在就改! 萧承渊哪敢说真实原因,于是认真地打量着她,开口道:“本王对你一见倾心,而且姝柠的样貌才情都刚好配得上摄政王妃的位子。” “……” 江姝柠再次沉默。 确定是一见倾心,不是一见倾身? 原来她只是邺京的草包,自从脸受伤的事情传出去后,大家就开始称她为草包 丑女。 这样都能配得上尊贵的摄政王妃之位? 真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江姝柠更加确定,萧承渊这是为了在报失身之仇在故意戏弄她。 先娶再休,让她成为一个下堂妇比讹她银子更能打击人。 江姝柠眼睛一转,主动服软。 “我现在与定王有婚约在身,也没办法答应殿下啊,不过我来赴约也是为了想办法与定王退婚,殿下不如先让我下去,有什么事等退婚后再说?” 和萧承渊这么耗着,她无论如何都占不了上风。 既然如此,还不如以退为进。 先假意应和,下了贼船,以后避开他就是。 萧承渊神色莫辨,看着她问道:“退婚后你就会嫁给本王?” 那肯定不是。 江姝柠和他打着哈哈:“婚嫁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殿下身份尊贵,婚事还要经过皇上同意——” 萧承渊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只需答应就好,其余的事本王自有办法。” 说罢,他想起什么,也不在意江姝柠的答案了。 “靠岸!” “是。” 萧承渊突然松了口,江姝柠反倒不太适应了,时不时地瞟他一眼。 船刚一停稳,她头也不回地跑下船。 第58章 自食其果 梨儿一直被风树揪着后衣领,看见江姝柠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用力踩了风树一脚。 风树吃痛,下意识地松开手。 “小姐——” 梨儿想说什么,看到江姝柠身后的萧承渊时又住了嘴。 萧承渊在她身后站定,抬了抬下巴,“定王来了,姝柠可不要本王失望。” 江姝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什么关系,姝柠这么亲密的称呼是他能叫的吗?! 她这气鼓鼓的样子让萧承渊想起宫里的一只野猫。 在宫内到处流浪,一旦有人想抓它,它就会竖起尾巴,跳上高墙,叫的凶狠。 萧承渊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看了眼越来越近的萧云霆,大步离开。 “姝柠,对不住,本王来晚了。” 萧云霆下了马车,态度诚恳地道歉。 江姝柠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萧云霆脸色一僵。 他一个王爷都纡尊降贵主动道歉了,她居然还摆这么大的谱。 想起今日的目的,萧云霆隐去眼里的不快,笑的温润。 “时辰不早了,游湖有些热,不如本王请你去靖水楼吃饭,就当是本王来迟的赔罪,你意下如何?” 他故意出门晚,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几个拦车的叫 花子,难缠的很,这才耽误了这么长时辰。 不过还好,用午膳也不算太晚。 “好啊。” 江苏柠答应了。 靖水楼,邺京第一酒楼。 里面的庖厨是从宫里御膳房出来的,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每日菜品不同,限量供应,即便价格高昂也还是一桌难求。 萧云霆肯下这么大的本,一定是准备往死里算计她! 想到这里,江姝柠眼底闪过一道冷芒。 一会儿她就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马车缓慢地朝靖水楼驶去。 江姝柠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冷声道:“眼疼就挖了!” 自从她上了车,江婉泠就沉着眼盯她,活像一个幽灵。 “你!”江婉泠瞪了她一眼, “江姝柠,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嫁给定王了!” 江姝柠扬了下眉梢,示意她继续说。 “你见异思迁,喜欢上了摄政王!” 江婉泠得意地扬起下巴,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 江姝柠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 喜欢个毛线! 明明是萧承渊对她死缠烂打,威逼利诱要娶她。 真要算喜欢,也是萧承渊喜欢她! “你方才是和摄政王一起游湖了吧,我都看见了,怪不得 那日在私塾馆他会坐到你身边,原来你们早就有了苟且!” 江婉泠越想越替萧云霆不平,语气逐渐变得尖锐激烈。 “你已经和王爷订婚了,居然还背着他勾搭别的男人,江姝柠你怎么这么贱!” “啪——” 车厢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江婉泠脸偏到一旁,嘴角有血迹渗出。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和萧云霆勾搭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已经订婚了,是你未来的姐夫?骂你下贱都侮辱了这个词,我就应该把你的事迹宣扬出去,让别人知道邺京才女江婉泠是个两面派,表面清纯温柔小白莲,实际上却是一个寡义鲜耻的黑心女!” 江姝柠目光冰冷,字字珠玑。 江婉泠捂着脸,目光阴冷的像是毒蛇的蛇信子。 “你就不怕我把你和摄政王的事说出去吗?” 订婚后与别的男子有染,是要扒光衣服浸猪笼的! “去啊”,江姝柠点了点头,半点没在怕的,“不过你也清楚摄政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到时候死了伤了残了,那也是你应得的。” 江婉泠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你威胁我?!” 江姝柠耸了耸肩,一副随便你怎么想的神情。 江婉泠心里不甘,但想到萧承渊的凌厉手段,又只能愤愤作罢。 靖水楼三楼雅间。 江姝柠和萧云霆相对而坐。 因为要喝茶,江姝柠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伤口已经结痂,像蜈蚣一样趴在脸上,刺眼的丑陋。 萧云霆忍不住皱了皱眉,“本王为你找的神医已经到了,你何时有空让他给你看看?” 江姝柠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劳王爷操心。” 萧云霆还想说什么,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 “梅子汤,酸甜解渴,这大热天来上一杯啊,舒坦!” 他倒了两杯,递给萧云霆时,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带着彼此才懂的深意。 一直注意着萧云霆的江姝柠没有错过两人的神情,唇角玩味地勾起。 铺垫这么多,终于来了…… “不尝尝?” 萧云霆见她一直不喝,心里有些不安。 难不成被发现了? 但转念一想,这药是母妃给的,无色无味,江姝柠不可能看出来。 江姝柠本来只是怀疑,但听了这话,几乎断定这杯梅子汤不干净。 她端起杯子,只闻到了梅子的气味。 萧云霆下药害她没有好处,不想要她命,那就只剩下了 催情药。 江姝柠心里冷笑,借着袖子的遮掩,把梅子汤到在了桌子下。 放下空杯,她拿着帕子轻拭着嘴角,“确实不错。” 见她喝下,萧云霆松了一口气,重新给她斟满,“喜欢就好,等以后我们成婚了,本王天天带你来。” 呵呵! 一个觊觎她嫁妆的人,怎么好意思给她画大饼?! “王爷怎么不喝?” 江姝柠看着萧云霆手边未动的酸梅汤。 萧云霆摇了摇头,“本王更喜欢茶。” 哦,对,他喜欢绿茶。 江姝柠拎起茶壶,把壶盖掀开一条缝,扔了药丸进去后又快速的合上。 她动作很快,又有宽大的袖子遮挡,萧云霆根本没有注意。 “喜欢就多喝!” 江姝柠笑着,给萧云霆倒了一杯又一杯。 一盏茶的功夫后,药效就上来了。 “热…好热……” 萧云霆面色发红,眼神迷离,拉扯着自己的衣领。 江姝柠打开门,本应守在门外的周渡不知去向。 应该是萧云霆早就交代过,没想到最后却是方便了她。 一直待在隔壁的江婉泠进来,看见神志不清,胸膛大露的萧云霆时吓了一跳。 “你对王爷做什么了?!” 第59章 想谋杀亲夫? “他想和我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自食其果。” 江姝柠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二郎腿一翘。 “你胡说!”江婉泠立刻否认,“王爷向来光明磊落,你们又马上要成婚了,他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江姝柠被她这二货脑气笑了。 “那你说这药哪来的?” 江婉泠刚想说是你下的,但又觉得不对劲。 江姝柠一心退婚,她都看在眼里,绝不可能是作假。 王爷吃的饭菜都有人验过,能在里面动手脚的,只有他本人。 想到这里,江婉泠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退去。 王爷不是说过,除了她之外绝不会碰其他的女人吗…… 两人说话的功夫,萧云霆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只着一身白色的里衣。 嗅到女子身上独有的馨香,身体里那股火烧的更旺了。 他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顺着方向伸手一扯。 “啊——” 江婉泠跌坐在萧云霆的腿上。 男人身上灼热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烫的她羞红了脸。 见状,江姝柠准备功成身退。 见她要走,江婉泠急忙出声,“江姝柠,你给我站住,你不能走!” 不走? 留下来看活春宫长针 眼吗? 江姝柠脚步未停。 “江姝柠,你帮帮我,我不能……唔——” 江婉泠话还没说完,就被萧云霆堵住了嘴。 男人的手掌引火作乱,但她还尚存理智,顾忌着薛兰曾经的那些叮嘱。 江婉泠的手抵着萧云霆的胸膛,但那股力道像是挠痒痒似的,对于欲望上头的男人来说无异于是勾引。 萧云霆扯着她的衣带,顺势把人压在了桌子上。 走到门口的江姝柠忽然改了主意,双手环抱在一起,倚着门框看的津津有味。 平心而论,萧云霆的身材是真不错。 也不知道把这景象画成连环画,在邺京会不会卖的脱销?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渣男王爷爱上心机女》 哦,对了,上是个动词。 这时,暧昧的声响中响起女子的哭声。 江婉泠的衣服已经被褪的差不多了,身上的萧云霆红了眼,似饿狼扑食,手上的动作越发粗鲁。 她用力抓着下半身最后一块遮羞布,仰头看着江姝柠,泪水模糊的眼睛带着求救。 江婉泠爱萧云霆,可这一刻还是后悔了,害怕了。 对上她的眼神,江姝柠没有半分的心软,甚至眼神越发冰冷。 被丢到乱葬岗 那日,她也被下了烈性春药。 薛兰和江婉泠不但想要她命,还想让她死后遗臭万年,让后人想起文信侯嫡女时,只会想起水性杨花,轮奸惨死。 相较之下,她已经够仁慈了。 最起码萧云霆是江婉泠喜欢的男人。 眼见萧云霆已经没有了耐心,开始大力撕扯,江婉泠哭喊道:“江…江姝柠你要是不救我,嗯……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他,他知道后一定不会轻饶你!” 呵,还真是清高,都到了这个时候,求人还是用威胁的办法。 江姝柠眸色一闪,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她走到萧云霆身后,往男人脖子扎了一针。 萧云霆失去了意识,头栽到了江婉泠的胸口。 江婉泠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把萧云霆的头移开,拢上自己的衣服,张口喘息着。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 “那王爷怎么办?” 江婉泠咬着唇,还是担心萧云霆。 江姝柠扯唇冷笑:“今日不是你,还会有别的女人,萧云霆想要算计我,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说罢,她踢了萧云霆一脚,“他好歹是个王爷,样貌也 不错,邺京应该有不少女子心悦于她,你不愿意做的事,有人争着抢着来。” “我觉得礼部侍郎家的何莺就不错,她不是喜欢萧云霆么,但以她现在的名声,嫁入皇家是无望了,正好现在就是个机会,她替萧云霆解了火,就算当不成正妃,做个侍妾还是绰绰有余,她一定很愿意。” 江婉泠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 “不行!” 何莺不是个省油的灯,决不能让她抢在前面入定王府! 江姝柠恍若未闻,喊了梨儿进来。 还未出声吩咐,江婉泠就把她们两人推了出去。 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没过多久,里面便响起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江姝柠勾起唇角,笑的嘲讽又凉薄。 出了靖水楼。 她没有上马车,而是顺着街道走了一会儿。 脏脏的后巷,乞丐席地而躺,隐隐约约能闻到腐烂酸臭的气味。 不宽的巷子里聚集了很多乞丐,他们衣衫褴褛,面容脏污,观察着巷子里来往的行人。 他们最会察言观色,能看出谁是有钱人,谁又是大方会施舍的人。 江姝柠走进来时,乞丐眼放亮光,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 “求求小姐给两个铜 板,可怜可怜我吧。” 江姝柠掂了掂手里的钱袋,银锭碰撞的响声听的乞丐们心痒难耐。 “帮我一个忙,这些就都是你们的。” 乞丐连什么忙都没听,连连点头。 …… 江姝柠交代完,离开后巷。 在经过一处拐角时,面前地上一道黑影闪过。 她猛地扭头,发现跟在身后一步远的梨儿不见了。 江姝柠面色一沉,刚准备去追,旁边的院门开了,腰间横过一条手臂,不容抗拒地把她拉进了院子。 刚一站好,她手肘用力往后一杵。 身后男人一时不备,手上力度松懈。 江姝柠转身,看见萧承渊时怔住了。 回过神,害怕转化为愤怒,手臂高高扬起。 萧承渊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 江姝柠不甘示弱,立刻换了另一只手,腿也不停事儿。 但萧承渊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识破她的动作,预判她的出手,直接拦下。 眨眼的功夫,江姝柠双手被反扣在身后,背抵着院门,毫无反抗之力。 她微微喘息,瞪着面前的男人。 “想谋杀亲夫?” 萧承渊手指屈起,刮弄着她的脸,唇角含笑,低声说话时语气温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第60章 世风日下 江姝柠冷笑,“你们萧家是不是祖传的脑XX病,没事就喜欢瞎幻想?!” 八字撇都没撇,见鬼的亲夫! 萧承渊被骂了祖宗十八代,也没生气,附身更靠近了些。 “要是有病,你治吗?” “摄政王殿下的病药石无医,我只能帮你快点解脱……” 话音未落,萧承渊掀开面纱,吻住了她的唇。 江姝柠瞳孔放大,脑中一片空白。 男人在这方面好像是天生的强者,无师自通。 微凉的唇瓣覆着她的研磨,灵活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肆意贪婪地掠夺她所有的呼吸。 萧承渊的吻如他人一般,霸道强势,带着毁天灭地,不管不顾的疯狂。 江姝柠头晕目眩,浑身发软,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 就在她恍惚看见太奶奶时,萧承渊停下了动作。 江姝柠靠着院门喘息,眼神迷离,微红的眼角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媚。 萧承渊喉结滚动,眼色深了几分。 开口时,声音也有些沙哑,“以后和本王好好说话,否则——”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完,江姝柠也猜到了。 她刚想骂人,触及到男人眼底的戏谑时,又不争气地咽了回去。 有病,绝对 有病! “活春宫好看吗?你要是想,本王可以帮你切身体会。” 萧承渊似笑非笑,幽深晦暗的目光里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江姝柠忽然笑了,笑的咬牙切齿。 他方才那般,都是因为看见了靖水楼包厢里发生的事。 但—— 他有什么资格吃醋强吻?! “江姝柠,容本王提醒你一句,你是要做摄政王妃的人,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你要是想看男人的身体,本王的随便你看。” 什么叫想看男人的身体,说的她跟色女似的。 江姝柠咬着牙,笑眯眯地点头:“行啊,那你脱吧。” 萧承渊:? “不是说随便看吗?我现在就要看。” 江姝柠说着,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墙。 萧承渊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啧,没劲!没想到摄政王殿下居然也会说话不算话,既是如此,就少管我看哪个男人的身体!” 江姝柠唇角弧度一秒消失,打开门往外走。 萧承渊脸黑如墨,一脚把门踹上,挡在门口。 他握住江姝柠的手,教她解自己的鞶革。 “不是要看吗?那就自己动手……” 鞶革落地 ,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姝柠激灵了一下。 ! 不是,他来真的?! 江姝柠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倏地缩了回去。 萧承渊唇角上扬,开始慢条斯理地解侧面衣带。 看那神情,是真打算脱的一丝不挂,让她好好欣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 在萧承渊的手碰到第二层衣带时,江姝柠认输了。 “停,我不看了!” 比起骚和不要脸,她甘拜下风! 萧承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是遗憾的神情。 “真不看了?” 江姝柠点头。 他又问:“也不看别的男人的?” “从现在开始我瞎了,什么都不看了!” 萧承渊十分好说话,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行,那等你下次想看的时候找本王,本王让你看个够。” ! 跑出门的江姝柠听到这句话,差点与地面亲密接触。 马车旁,梨儿神情焦急,正与车夫说着话。 见她回来,挥了挥手,眼里啪嗒啪嗒地掉。 “小姐,您去哪了,奴婢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您,正准备让小武回府再找些人来寻。” 小武是车夫的名字。 方才之事,江姝柠无颜提起 。 拉着梨儿上了马车,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没事吧,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人了?” 梨儿气呼呼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蒙着奴婢的头把奴婢扔到了街边,等奴婢再回去找您时,您已经不在那里了,奴婢找了半天,还以为那人把您给抓走了。” 江姝柠觉得,梨儿口中挨千刀的那人十有八。九是风树。 她捏了捏梨儿的发髻,“乖,不气了,今晚回去给你加鸡腿!” 回去路上,有百姓的讨论声传了进来。 “诶,你们听说没,文信侯二小姐和定王睡在一起了,就在那靖水楼。” “真的假的,皇上赐婚的不是大小姐和定王?婚期都定下了,就剩了半个月!” “这些高门乱的很,靖水楼就在前面那条街,去瞅一眼不就知道了。” 江姝柠掀开车帷一角,见两侧百姓脸上都带着八卦的兴色,脚步匆匆地往靖水楼赶。 不出意外的话,江婉泠和萧云霆的事在邺京已经人尽皆知。 “怎么了这是?” 江姝柠扭头,见梨儿耷拉着脸,明显不高兴。 “定王是二小姐喜欢的人,小姐这招虽报复了定王,可也让二小姐白白捡了个便宜,要是二小 姐真的当上了定王妃,小姐岂不是见她还要行礼,处处低她一等?” 梨儿光想想,就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胸口憋的慌。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原来是为这事儿。 江姝柠笑笑,“梨儿,你知道世上最狠的报复是什么吗?” 梨儿认真想了想,试探道:“要人性命?” “一死百了太过痛快,得到又失去才最痛!” 江姝柠摇了摇头,目光冰冷。 自始至终,她只是利用江婉泠达到目的,没有打算真的帮她。 她知道江婉泠一旦当上定王妃,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杜绝隐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火苗扼杀在摇篮里。 江婉泠不是以为自己快要是定王妃了吗,那就先让她高兴几天。 时机一到,她就会让她体会一把从高处跌落,声名狼藉,万人唾骂的感觉。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江婉泠和薛兰希望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全都会遭到反噬! 文信侯府。 薛兰听到了消息,阴沉着脸,着急忙慌地出府。 正好撞上了刚下马车的江姝柠。 她调转脚步,走过来疾声厉色地开口。 “江姝柠,是你对不对?!” 江姝柠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第61章 一切都毁了 “我问过下人了,婉泠是和你一起出的府,为什么现在只有你回来了?!” 薛兰眼神狠辣,隔空朝她射来。 江姝柠嗤了一声,“她有手有脚,又不是小孩子,我与她只是一同出门,谁知道她去了哪。” 今日,她只是出门散心闲逛。 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薛兰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心腹丫鬟喜儿低声提醒,“夫人,事分轻重缓急,我们先去看二小姐吧。” 想起江婉泠,薛兰也顾不得质问江姝柠了。 她急匆匆地上了马车,行驶前掀开车帘,眼眸微眯,“江姝柠,别让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否则我一定让你好看!” 江姝柠勾起唇角,目光不屑又轻蔑。 那就放马过来,看看她们之间到底谁死谁活! 此时的靖水楼。 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百姓用力地拍着门,里面挡门的店小二都快撑不住了。 “掌柜的,您快想个办法啊!” 再这样下去,靖水楼非被踏平了不可。 掌柜满头大汗,看了眼三楼雅间,心里何尝不着急。 他以为定王只是在这里吃个饭,谁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 “你快去楼上通知定王!” 掌柜随手指了一个店小 二。 被选中的店小二脚像是生了根,一脸为难:“掌柜的,我…我不敢。” 那声音大的在二楼都能听到,定王正在兴头上,他去不是送死么。 掌柜气的不能行,但现在也不是训斥的时候,又指了另外一个店小二。 “你去!” 店小二看他已经发了火,不敢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磨磨唧唧地上楼。 “啪啪啪——” 拍门声越来越急,催命似的响个不停。 掌柜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各位,本店今日已经打烊,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客人,大家请回吧!” “你们靖水楼不是开到戌时吗,现在时辰还早着呢,好好的关什么门?” “老子花十两银子定了位子,凭什么不让进?!” “定王的马车还在外面,你说没人就没人?!” 百姓人多势众,也不怕萧云霆过后报复,一心想冲进来看热闹。 “诶,快看,那是不是文信侯府的马车?” 薛兰看门口人多,让车夫绕到后门。 没想到有人随意一瞥,认出了马车上文信侯府的标识。 “看来传言属实,文信侯府二小姐确实和定王在里面!” 听到这话,薛兰脸色青了白 ,白了青,属实精彩。 下了马车,她在侍卫的保护下走向后门。 有人挤到了跟前,巴着侍卫的手臂,扯着嗓门问她。 “夫人,文信侯府好歹是高门望族,您就是这么教育自己的女儿,任由她勾引自己的姐夫吗?” 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女儿,薛兰气的浑身发抖。 她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说话之人。 “婉泠知书达理,乖巧懂事,绝不会做出这种不顾礼义廉耻的事,你们听到的那些传闻是有人想故意抹黑她,都是假的!” 周围唾沫声四起,根本没人相信她的话。 后门打开,有人眼疾手快,趁着这个机会冲了进去。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更不怕了,挤开薛兰和文信侯府的侍卫,乌压压地人头涌了进去。 “啊——” 薛兰被推到在地,感觉像是无数双脚从身上踩过。 “夫人!” 人少后,侯府的侍卫终于找到了她。 薛兰躬着身子蜷缩在地上,华丽的衣服是大.大小小的脚印,簪子掉落,头发散乱,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喜儿小心搀扶着她起来,用帕子踩着她嘴角的血迹。 薛兰疼的眼前发黑,一巴掌扇了过去,阴狠的视线扫过那 些侍卫。 “饭桶,废物!连主子都保护不好,侯府养你们有什么用?!” 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训人? 掌柜的忍不住出声提醒,“夫人,二小姐她——” 刚一开口,薛兰就打断了他,“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带路啊!” 她这么一吼,掌柜本就不愉的脸色更沉了。 靖水楼能被称为邺京第一酒楼,背后自是有大树作为靠山。 来这里用膳的人非富即贵,哪个不给他三分薄面。 她一个没有品阶的妇人,竟然敢给他甩脸色。 靖水楼“热闹”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那个不检点的女儿,她倒是还有脸生气! 掌柜心里一个不爽,带着薛兰走了最远的路。 薛兰到门口时,百姓吃瓜已经吃饱了。 “咱们都先让让,让夫人进去看看,浑身赤裸地滚在了一起,身上确实清白的很啊!”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嘲讽声,讥笑声充斥在薛兰耳边。 她面如死灰,手指紧握,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看够了热闹,百姓意犹未尽地离开。 屋内。 江婉泠坐在床上,用被子包裹着自己的身体,神情呆滞,明显是被忽然冲进来的百 姓吓到了。 萧云霆捡起地上的衣服,沉默地穿着。 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此刻的萧云霆,让江婉泠害怕又陌生。 她永远忘不了,萧云霆药效过去,看见身上人是她时的失望和冷漠。 见薛兰进来,江姝柠像是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飘忽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 “娘……” “啪——” 打完,薛兰手抖的厉害。 她红着眼,看见江婉泠露出皮肤上暧昧的红痕时,有些失了理智,“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自荐枕席的下贱女儿!” 方才被人踩,被人踹,被人嘲讽固然痛。 但这痛比起来,不足她此时心痛的十万分之一! 毁了,一切全毁了! “娘,泠儿知道错了,您可以打泠儿,骂泠儿,可求求您不要不理泠儿。” 江婉泠没有想到薛兰会这么生气。 看着薛兰失望至极的神情,她慌了神,拉着薛兰的手哭着哀求。 看着江婉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薛兰闭了下眼睛,没有如往日那般温柔安抚。 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纵使犯了天大的错,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可能完全狠下心来。 薛兰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萧云霆。 第62章 入府为妾 “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萧云霆沉着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纵使他极力压抑,但开口时还是有些不耐。 “本王会迎她入府。” 迎? 薛兰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王爷是准备让泠儿做妾?” “不然呢?” 萧云霆轻笑一声,问的理所当然。 对上江婉泠不可置信的眼睛,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 本该在这里的江姝柠不知所踪,躺在他身下的人变成了江婉泠。 萧云霆没有想过,江婉泠会帮江姝柠一起算计他。 即是如此,就要承受背叛他的后果! “泠儿才情样貌皆是万里挑一,她的身份足以担得起定王正妃的称号,更何况如今她与王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王爷让她入府为妾,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文信侯府放在眼里了?!” 女人一旦当过妾,这个名号将会如影随形地跟她一辈子。 哪怕以后登到高位,也还是会受人诟病。 薛兰深知当妾的不易,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走她的老路! “听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本王抗旨?”萧云霆低低地笑着,说出的话却薄情的没有丝毫温度, “本王与江姝柠的赐婚圣旨乃御笔亲书,夫人要是对父皇的决定不满,可以进宫求父皇做主,至于其他的,本王无力更改,也不会更改。” 他的意思很清楚。 让江婉泠进门,可以,但只能做侧妃。 只要皇上一日不收回赐婚圣旨,江姝柠就还是未来的定王妃。 薛兰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用疼痛压抑着胸口的怒火。 定王,欺人太甚! 他这是准备吃抹干净后翻脸不认人吗?! 做梦! 薛兰眼里的怨愤太过明显,萧云霆一眼就看穿了。 他收起唇角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警告: “本王中了药,您的女儿可清醒的很,本王愿意让她进府做侧妃,还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本王劝夫人见好就收,免得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 金乌西坠,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江姝柠晚膳是陪着老夫人一起吃的。 饭后,祖孙两人坐在院子的摇椅上。 快要立秋了,夜里的风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吹在人脸上格外舒服。 在老夫人第八次扭过脸时,江姝柠装不下去了。 她笑道:“祖母,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老夫人还真不欲言又止 了,直接开门见山:“你就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这话没头没尾,江姝柠一时摸不着头脑。 旁边摇扇的红绣解释道:“院子里的下人知道了定王和二小姐的事,说漏了嘴,不小心被老夫人知道了。” 江姝柠恍然大悟。 “有什么难过的”,她看着老夫人,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祖母,我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优秀女人不入爱河! 她要挣钱搞事业! 江姝柠这么说,老夫人彻底放心了。 她哼了一声,“定王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柠丫头托付终身,邺京大好儿郎那么多,回头祖母亲自给你掌眼,一定给你找个人中龙凤!” 呃…… 老夫人说的高兴,江姝柠笑的僵硬。 这时,丫鬟过来禀告:“老夫人,侯爷和薛氏来了。” 老夫人脸一下子就变了,刚想说不见,江姝柠开口了。 “时辰不早了,要不是要紧事父亲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祖母不妨见上一面?” 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认错! 知道她不喜欢薛兰还把人带过来,不是存心膈应她吗? 老夫人暗骂江远安这个不孝子,嘴上却是顺了江姝柠的意。 她坐直身体,抚 平衣服的褶皱,端着姿态, “让他们进来。” 江姝柠对老夫人眨了眨眼,躲进了屋子里。 “儿子不孝,特来给母亲赔罪。” 江远安跪在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响头。 薛兰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讨老夫人喜欢,她来不是为了惹老夫人生气,所以直接装个哑巴,跟江远安一起磕头。 老夫人睨了他俩一眼,扭头看向红绣。 “你说怎么会有人大晚上赔罪,叨扰别人休息?” 江远安:“……” 他早上来了两次,但都被赶了回去。 薛兰:“……” 老夫人打了个哈欠,“今天这罪就先赔到这吧,这风吹的人头疼,红绣,扶我进去休息。” 言下之意,你们明日再来。 见她要走,薛兰给江远安使了个眼色。 这事拖不得,早点定下早点安心。 江远安上前一步,扶住老夫人的手臂,恭顺开口:“母亲,实不相瞒,儿子是有一事相求。” 老夫人脸一拉,气恼地拍开他的手。 她就说怎么会这么晚来赔罪,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刚准备让红绣送客,老夫人忽然想起。 是柠丫头让他们进来的,难道柠丫头早就 猜到了江远安有事找她? 老夫人心思百转,转身重新坐了回去。 “何事,说来听听。” “…母亲,儿子想让婉泠当定王妃。” 江远安给她倒了一杯茶,说话时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 “砰”地一声,老夫人把茶盏重重掷在桌上,苍老的眼里露出几分锐利之色。 “那柠丫头呢?” 说到这里,江远安眼神闪躲,有几分心虚。 “她…她不是一直想与定王退婚,现在婉泠又出了这样的事,刚好可以——” “江远安!”老夫人手里的拐杖用力杵了两下地,“柠丫头也是你的女儿,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对她如何,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吗?!” “先不论姝柠想不想退婚,就先说江婉泠,是她自己不知检点,做出有伤风化,丢我江家脸面的事,我还没有罚她,你怎么好意思先开口,委屈姝柠让步去成全她?!” 江远安也有这么大岁数了,老夫人当着下人的面训斥,脸上当即有些挂不住。 见状,薛兰跪了下来,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声泪俱下。 “母亲,儿媳入侯府这么多年,从没求过您什么,这次儿媳斗胆,求您帮婉泠这一次。” 第63章 你的真心可真不值钱! 老夫人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薛兰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怨恨。 这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 要不是为了泠儿,她这辈子都不会跪下求她! 皇上碍于面子,颁出去的圣旨不会轻易反悔。 定王威胁在前,侯爷进宫悔婚成不成功另说,但一定会激怒定王。 所以想要退婚,只有让老夫人出面! 老夫人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只要她肯开口求情,皇上有了坡下,泠儿和定王的婚事就有了着落。 定王再生气也怨不着她。 毕竟祖母心疼自己的孙女,给孙女求一门好婚事天经地义! 思及此,薛兰往前跪走了两步,放低了姿态,“母亲,婉泠也知道错了,但事已经发生,覆水难收,只要您帮了婉泠这次,您让妾身做什么都可以。” 这次,老夫人这才终于肯拿睁眼看她了。 “那我要是让远安休了你,把你赶出侯府呢?” 薛兰全身血液像是冻住了,眼睛瞪的浑圆。 这句话就像是把她架在了热锅上烤。 答应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不答应,泠儿该怎么办? 薛兰扭头看江远安,水润的眼睛盯着他的,求 救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些异样的情绪。 江远安直勾勾地看着她,片刻,他回神看向老夫人。 “兰娘嫁入侯府这么多年,把府中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母亲何必这样为难她。” “我为难她?!” 听到自己的亲儿子这么说自己,老夫人气的血压升高,脑子嗡嗡的。 她指着薛兰,冷冷地笑,“是她自己说为了江婉泠什么都愿意做,我说出来她却反悔了,她就是一个在乎权利地位的女人,什么功劳苦劳,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要是你兜里没一个铜板,你看她伺候不伺候你!” 江远安顿时沉下了脸,一脸的不乐意。 他扶着薛兰起身,紧握着她的手,认真严肃道:“母亲,儿子与兰娘是情投意合,真心相爱,她遇上儿子时根本不知道儿子的身份,是您先入为主,对她的成见太深了。” 真心相爱? 老夫人听完笑了,不留半点情面的讽刺,“你的真心可真不值钱!” 曾几何时,他也拉着芸娇的手,站在她面前,说过同样的话。 江远安面色一僵,开口说话也没有之前那般尊敬客气了。 “母亲口口声声说 儿子有失偏颇,宠爱婉泠,那您又何尝不是偏心?婉泠和姝柠都是您的孙女,但您总是护着姝柠,对婉泠总是冷眼相待,您就没有想过婉泠会伤心难过吗?” “不过是一桩婚事,姝柠不愿意嫁,婉泠愿意,两全其美的事,儿子不明白母亲您有什么好生气的。” “混账!” 老夫人一拐杖敲到了他的大腿。 愤怒过后满是失望。 她出身不好,没什么见识,过的都是苦日子。 为了不让江远安走自己的老路,她什么脏活累活都做,只为了他以后的路能走的顺畅些。 也不敢奢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他做一个正直善良,能明辨是非,对朝廷有用的人。 成婚了,就要一心一意地对待妻子,教养子女,承担起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 家宅和睦才能富贵兴旺。 没想到事与愿违,老天爷存心捉弄她。 江远安出人头地了,但人也长歪了。 多年心血居然养出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老夫人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 红绣赶紧给她喂了一口水,抚着她的后背顺气,看江远安的眼神满是怪罪。 “侯爷,老夫人身体不好,大 夫交代了说要静养,这么晚了,您先请回吧。” 江远安见老夫人疲惫的脸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转身离开。 薛兰跟在她身后,跨出院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眼里尽是不甘和怨恨。 “祖母!” 人一走,江姝柠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手搭在了老夫人的手腕上,准备帮她诊脉。 谁知,老夫人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呼吸立刻平稳了下来,脸上哪还有半点痛苦之色。 没想到居然是装的……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提着的心瞬间落地。 “柠丫头,祖母装的像不像?” 老夫人笑眯眯地问她,语气颇为得意。 江姝柠点头:“像,我都快吓死了!” 得到夸奖,老夫人笑的满脸褶子,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江姝柠失笑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半晌,老夫人收起了唇角的笑意,问她:“柠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你父亲来此的用意,所以想让祖母顺势而为,答应他们的请求?” 江姝柠点头承认,笑道:“祖母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 “就你嘴甜!” 老夫人嗔了她一眼,一脸宠溺。 花锦 院。 江婉泠坐不住,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见薛兰回来,她赶紧迎了上去,迫不及待道:“母亲,怎么样,祖母同意了吗?” 在老夫人那里吃了瘪,看见罪魁祸首的女儿,薛兰心里更是堵得慌。 她不耐烦地拂开江婉泠的手,进屋。 江婉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原地恼恨地跺了跺脚。 她追着薛兰回屋,打发走屋里伺候的下人。 门刚关上,江婉泠就扑到了薛兰的话里,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说好话。 “母亲,泠儿不想做妾…您向来最有主意了,能不能帮泠儿想想办法。” 薛兰抽出自己的胳膊,斜了她一眼,“之前是谁说只要能陪在定王身边,当妾也没关系?” 江婉泠被噎住了,讪讪道:“那不是今时不同往日……” 定王已经因此事与她有了嫌隙,要是她再当妾,怕以后定王府根本没有她的生存之地。 “你说说让我说你什么好!”,薛兰指着她骂道,“从小我就告诉你,世上任何人都不是你的靠山,我和你父亲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不要万事寄希望于他人身上,自己的命,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64章 退婚 “我请夫子教你琴棋书画,诗词女红,学习各种本事,让你成为邺京才女,就是为了让你有本事有底气,不用看夫君的脸色过活,可你呢?!” “你居然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不但与定王牵扯不清,还没名没分地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他,江婉泠,你简直是愚不可及!” 说到最后,薛兰精心保养的面容变得扭曲,低声咆哮。 江婉泠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出声反驳。 她有点后悔了,但当时她别无选择。 总不能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江姝柠把何莺叫来,让何莺嫁入定王府吧?! 王爷要是碰了其他的女人,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薛兰见江婉泠低着头,半天不吭一声,也没劲教训了。 “你今晚别睡觉了,去福寿院门口跪着,明儿一早你祖母起来,说不准会心软帮你。” 正好也能长长记性! 一晚上?! 江婉泠心里不愿,但不敢再惹薛兰生气,闷声应了下来。 “…是。” —— 翌日。 江姝柠起身时,听梨儿说了这件事。 她听完,眼里一片冷色。 薛兰这招苦肉计用的好。 看着是江婉泠去求,实际却是在逼祖母。 祖母要是再不答应 ,改明儿就会有风言风语传出,说祖母心肠硬,对亲孙女都能这么狠,吃斋念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到时候祖母在邺京的好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早膳后,老夫人身边的红绣来了。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 今日的福寿院,颇为热闹。 江远安,薛兰,江婉泠都在。 老夫人穿着一品诰命的朝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神情威严地坐在太师椅上。 见到江姝柠,老夫人紧绷的脸有了笑意,对她招了招手。 江姝柠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视线环绕一圈,故作不知。 “祖母,这是?” “定王配不上你,祖母想帮你把婚退了,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君,柠丫头意下如何?” 老夫人说的一点都不含蓄,江婉泠,薛兰几乎是瞬间沉了脸。 定王配不上江姝柠这个草包,那她是什么?! 江婉泠用力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暗自发誓,等当上定王妃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江姝柠乖巧道:“一切都听祖母的。” 于是,老夫人带着她去了祠堂,取皇上的赐婚圣旨。 上马车时,老夫人回头喊道:“柠丫头,你和我一起进宫。” 江姝柠 颇为意外,但没有拒绝。 直到见了皇上,她才后知后觉。 祖母这事帮她要赏赐来了! “江家丫头,这事儿是云霆对不起你,子不教父之过,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朕一定答应你。” 诱惑太大,江姝柠心动了。 但她也没忘记眼前之人是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皇帝,斟酌好一会儿才开口。 “能得皇上赐婚,是臣女的荣幸,只是臣女福薄,无缘嫁入皇家……承蒙皇上厚意,臣女想讨个婚嫁自由的恩典。” 大晟朝有规定,凡是三品以上官员儿女的婚嫁,必须经由皇帝同意。 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今日与萧云霆退婚,他日就有可能被指婚给他人。 比起金银珠宝,江姝柠更希望婚姻大事的抉择权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的这个请求,让皇上颇为意外。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大手一挥,直接准了。 江姝柠眼里染上喜色,磕头谢恩。 拿到新的赐婚圣旨,祖孙两人相视一笑。 马车刚听到府门口,江婉泠就迎了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道圣旨。 老夫人把圣旨递给她,一个字都懒的说。 婚期是在明年五月,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江婉泠抿 了抿,脸上喜色淡了些。 “明年二月你才及笄,难不成你想及笄前就嫁人?!” 薛兰看了眼圣旨,注意到她的神情,语气难辨地问了句。 江婉泠连忙摇头。 别说是世家千金,就是贫民百姓也不会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 未及笄便嫁人的,只有烟花柳巷之地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江婉泠道:“娘,我只是怕夜长梦多……” 定王如今对她不比从前,她心里没底。 “既是你自己选的路,那就好好走下去,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后悔!” 薛兰是真的身心俱疲,留下这句话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 江婉泠追了两步,站在门边,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 丫鬟巧儿给她递了帕子,“夫人只是一时生气,等过阵子自己想开就好了,小姐不必太过忧心。” 江婉泠没有说话。 她知道,母亲一直都想让她嫁入皇室,将来登上高位。 但她想不明白,定王也是皇子,也可以争抢那个位子,为什么母亲一直不看好他? 难道仅仅因为他母妃出身低微,比其他皇子势弱吗? …… 江姝柠回到院子时,午膳已经做好端上来了。 她觉得院子里 就她和梨儿两人挺好的,就没有让管家给她院子里调派下人。 老夫人嫌梨儿做的菜样式少,就在福寿院准备好她的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地给她送过来。 梨儿帮她添了杯茶,说着自己这两日听到的消息。 “礼部侍郎府与副骠骑参领当街打架,被人参了一本,皇上问其原因,两个人都不说话,皇上一怒之下,各罚俸半年,现在邺京大街小巷的人都在津津乐道,有看见的人说,礼部侍郎骨头都被打断了!” 江姝柠笑笑。 文臣哪能打得过武将,礼部侍郎没被揍死都是命大。 “小姐,还有一件事,侍郎夫人这几日在暗地里悬赏名医。” 江姝柠扬了下眉梢,“多少银子?” 梨儿比了根手指。 她嚼菜的动作顿住了,惊道:“一千两?!” 梨儿摇了摇头,“一百两。” 江姝柠叹了口气,白高兴了一场。 要是一千两,她也不介意去给何莺治病。 毕竟,有钱不赚是傻蛋! 说起银子,也不知道周衍那里怎么样了。 这两日告假没有去私塾,也没办法朝周珩打听消息。 江姝柠心里盘算着,等午睡后出去一趟。 忽然,梨儿瞪大眼睛,看着院墙的方向。 第65章 你对我好,给我戴绿帽? “怎么了?” 江姝柠察觉不对,放下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萧云霆从墙上一跃而下,朝她们所在的凉亭走来。 江姝柠皱着眉,对梨儿吩咐:“去院门口吆喝两声,说是有刺客进府。” “是。” 梨儿刚走两步,只见萧云霆身影一闪,到了两人面前,直接把人劈晕了过去。 江姝柠豁然起身,拿起手边的茶泼了过去。 “萧云霆你是不是有病?这里是文信侯府,不是你可以随意发疯的定王府后花园!” 茶汤顺着他脸庞流下,浸湿衣服,头发和脸上还沾了几片茶叶,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萧云霆却恍若未觉,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身后是凉亭的围栏,江姝柠退无可退。 萧云霆的脸上找不到往日半分的温润,眼神阴骛沉郁,周身笼罩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阴冷。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姝柠,牙关咬的咯咯响,“为什么要退婚?!” 江姝柠闻到他身上浓郁呛人的酒气,眼神冰冷厌恶。 这是喝醉了,跑她这来耍酒疯?! 见她不说话,萧云霆情绪有些激动,抬手掐住她的肩膀,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本王与你相识数 载,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弃本王?!” 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应当,他不过只多在意了江婉泠些,这有什么错?! 他的手不断加大力气,江姝柠疼的眼里起了杀意。 背弃?! 萧云霆竟也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她眼眸一眯,屈起膝盖,向上用力一击! “嗯……” 萧云霆脸色顿变,弯下了腰,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最后支撑不住了,缓缓倒在地上。 江姝柠跨坐在他身上,对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左右开弓。 “像你这种渣男,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对我好?好到给我戴绿帽?!” “想要我的银子还不点头哈腰好好地伺候我,谁给你的勇气给我甩脸色?!” “不是喜欢脚踏两只船吗?那我就帮你废了一条腿,省的以后再失去平衡翻船!” 萧云霆酒精上头,又挨了这么多巴掌,整个人晕头转向的,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江姝柠又打又骂,直到抬不起胳膊了,她才长吐一口气起身。 把梨儿扶到长椅上躺好,她坐下缓了一会儿,然后进屋找了个麻袋。 动手时,她顿了一下。 然后 扒了萧云霆的外衣,拆下他头顶的玉冠。 麻袋一套,口一系,江姝柠又踢了好几脚。 院门外,响起凌乱嘈杂的脚步声。 她眼睛一转,拔腿往外跑,神情惊慌失措。 “快来人啊,府上进贼人了!” “大小姐!” 院门打开,江姝柠与正要叩门的管家撞了个正着。 管家身后跟着几名小厮,以及萧云霆的心腹—— 周渡! 萧云霆被皇上训了一顿,从宫里出来后喝了不少的酒。 周渡一会儿没看好就找不到人了。 他在文信侯府附近发现了萧云霆身上的玉佩,便猜测自家王爷是来找江姝柠了。 周渡一个王府侍卫,不敢冒然翻墙闯入,只能从正门登府寻人。 江姝柠抓住管家的袖子,像是看到了救兵,激动不已。 “福叔,你来的正好,我院子里刚进来了一个贼人,吓了我一跳,你快把他带走送到官府?!” 贼人? 青天白日的,做贼的都猖狂到如此地步,进侯府行窃了吗?! 府上的护卫巡逻是他安排的,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管家当即大怒,把找萧云霆的事抛在了脑后。 他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走了进来,看到地上 的麻袋时,老眼瞪得浑圆。 “大小姐抓到了那贼人?” 江姝柠点了点头,抬头挺胸,骄傲自豪。 “我吃饭吃的好好的,那贼人就翻墙闯了进来,他还打晕了梨儿,要不是我反应机敏,一脚踹晕了他,恐怕府上明日就要挂丧幡了!” 周渡也看了两眼麻袋。 他本以为江姝柠口中的贼人就是自家王爷,但现在一看,放心了。 王爷从小习武,不可能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草包都打不过。 他眼里不屑又轻蔑。 这样的身手也敢来侯府偷东西,狂犬吠日! 周渡环视一圈,没有看见萧云霆的身影。 他不好久留,于是对管家拱手,客气道:“今日多有冒犯,既然王爷不在,我还要去别处寻王爷,就先告辞了。” 管家点头,目送周渡离开。 人走后,他指着几个小厮。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抬走,别脏了小姐的院子!把人送到官府,就说这贼人刚闯进侯府就被抓了!” 说罢,管家又看向江姝柠,小心翼翼地赔笑。 “侯府进了贼人也是老奴的疏忽,大小姐要打要罚老奴都没有怨言,就是老夫人那边,您看能不能……” 要是老夫 人知道了这件事,依着她对大小姐的宠爱,他这管家之位怕是不保了! 江姝柠会意,笑道:“祖母身体不好,这些小事就不用叨扰她老人家了。” 福叔考虑到了她的名声,她自然愿意送他一个人情。 “多谢大小姐!” 管家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脚底抹油溜的极快。 为了感谢江姝柠,他亲自把萧云霆送到了官府。 “呦,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福叔是文信侯的管家,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京兆尹面带笑容,热切开口。 福叔和他客套了两句,指着被扔在地上的萧云霆。 “这贼人进府行窃,被府中侍卫抓了个正着,按律法处置吧!” 京兆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一个偷窃。 他爽快应下。 福叔走后,京兆尹让人解开绳子,把人拉出来。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吃了雄心包子胆,敢去一品大臣家偷盗。 这一看不打紧,京兆尹身体往后踉跄了两步,直接傻眼了。 一旁的手下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疑惑道:“大人,这盗贼咋长的有些眼熟?” 京兆尹一巴掌呼在了他头上,跳脚道:“什么盗贼,这是定王!” 第66章 本王与她势不两立! 定王?! 手下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仔细瞅着。 还真的是定王! 萧云霆的脸肿如猪头,头发沾了汗水黏在脸上,里衣凌乱。 这副样子连他母妃见了都得摇头,这才不是我那温润如玉的儿子。 京兆尹终于回过了神,忙道:“快去把侯府管家追回来!” 把定王弄成这个样子丢给他,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很快,福叔回来了。 看见床榻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萧云霆,两眼一黑。 天爷嘞,居然真的是定王,他还以为是京兆尹在开玩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侯府的下人都是瞎的吗,连定王都抓?!” 京兆尹被气的血压飙升,说话也不客气了。 福叔到现在也没太弄清是怎么回事。 小姐说的就是贼人啊! 定王心腹也没认出来不是?! 管家愁的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想别的也没有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侯府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殴打皇子的罪名他们侯府可背不起! 管家脑子转的都快冒烟了,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死不承认,先躲过这一劫! 其他的事等定王醒来再说! 反正定王和二小姐的婚事 已经定下,侯府已经和定王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定王执意追究只会两败俱伤。 于是乎,管家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这…谁知道定王会不穿衣服,披头散发,不走正门进府啊,王爷这副尊荣府卫一时没认出来,所以才会抓错了人……” 京兆尹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你是说定王进府就是这个样子?!” “对啊!要不怎么会没认出来。” 他点头,理不直,气也壮。 京兆尹只想呵呵两声。 把他当傻子骗吗? 定王怎么可能顶着一身伤去侯府?! 这时,手下带着一胡子花白的老者进来。 “大人,大夫来了。” 京兆尹让大夫赶紧进去治病。 定王那奄奄一息的样子,看的他害怕! 没多大功夫,大夫捋着胡子,摇着头走了出来。 京兆尹和福叔相视一眼,脸上一个比一个难看。 完了,该不会杀头的大罪轮到他们的头上了? 最后,还是福叔大着胆子问了句:“大夫,人怎么样了?” “身上的皮肉伤倒是小事,只是这下半身受到重击,很有可能在男女之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 京兆尹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定王是皇子,若以后不能人道,为皇家开枝散叶,那这辈子的路也就看得到头了! 福叔问道:“那要是仔细调养,可有痊愈的机会?” 要是定王不举,二小姐嫁过去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能让京兆尹重视的人一定来历非凡,大夫不敢妄言,只避重就轻道:“要用上好的药材调理,恢复如往也不算难事。” “人是你送来的,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大夫走后,京兆尹看仇人似的看着福叔。 福叔自觉理亏,放低了姿态,在他耳边出了个主意,把人直接送回定王府。 末了,他道: “……放心,此事和你无关,定王醒来要问罪,我们文信侯府会一力承担。” 京兆尹脸上缓和了几分,吩咐人去办。 —— 萧云霆醒来,头疼欲裂。 他不是去文信侯府找江姝柠了,怎么会在自己寝屋躺着? “周渡!” 萧云霆对着门口喊了一声,结果不小心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 撑着床榻起身,想要去照一下铜镜,结果身上一动就疼。 周渡进来,把手里的汤药放到一旁,扶萧云霆起身。 萧云霆挪到铜镜前,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整 个人如遭雷击。 这里面面容红肿,嘴角破口的人是他?! 一旁的周渡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看见身上片片淤青时,萧云霆怒火直接迸发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渡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真的不记得了?” 萧云霆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仔细回想。 脑海模糊地闪过几个片段,快的他根本抓不住。 周渡提醒:“您喝醉后去了文信侯府……” 安静片刻,回想起来的萧云霆咬牙咆哮。 “江姝柠,从此以后本王和她势不两立!” 想起江姝柠那一脚,他面色铁青。 周渡忙道:“请张太医看过了,他说您只要好生将养些日子,按时喝药,定能如从前那般龙精虎猛。” 萧云霆松了口气,目光依旧阴沉沉的。 江姝柠,既然你不给本王留半点情面,就休要怪本王不客气! 这笔账,他一定要还回去! …… 晚上,江姝柠刚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就发现菡萏院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定王身上的伤,是你揍的?” 周珩半点都不客气,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家,进来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大爷似的坐着。 江 姝柠眉梢微扬,“没想到你这消息还挺灵通。” “也不看小爷是谁!”周珩傲娇地哼了一声,有些好奇,“他负了你,你就没想过要他性命?” 当然想过! 但—— “他再怎么样也是个皇子,要是杀了他,怕是有大.麻烦。” 刑部那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能让萧云霆亲自接触的人不多,他死了,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 这样的渣男不值得她一命换一命! 江姝柠从抽屉里拿出萧云霆的玉冠。 “你门路多,把这个拿黑市卖了,银子咱俩五五分!” 周珩看出这玉冠品相不错,只是她一个女子,怎么会有男子发冠? “你在哪弄的?” 江姝柠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回:“萧云霆头上拆的。” 周珩:“……” 佩服,实在是佩服! 他把玉冠放到一旁,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明日去私塾吗?” 江姝柠摇了摇头,“不去。” 接下来几天,她有关于自己未来的大事要做! 周珩俊脸耷拉了下来,瞪了她一眼,“你在家待着发霉吗?!” 江姝柠不去私塾,徐夫子就盯他一个人。 白日上课,晚上罚抄,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第67章 江姝柠重病难医 江姝柠给他一个“你管我”的眼神。 周珩起身,抓着玉冠愤愤离开。 “银子不给你了!” 翌日清晨。 文信侯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姝柠病了。 高热不退,整个人昏迷不醒。 老夫人心急如焚,亲自守在江姝柠床边。 大夫胸有成竹的来,摇头丧气地离开。 “老夫人,大小姐这病来的突然,实在古怪,草民医术不精,您还是另请他人来医治吧。” 最后一位大夫说罢,掂着药箱离开。 老夫人握着江姝柠的手,佝偻着背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薛兰在侧面站着,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叫她说,江姝柠这就是报应! 死了正好! 想归想,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关心道:“母亲,找不到病因,姝柠这样烧着也不是事,要不儿媳派人去宫里请太医来瞧瞧?” 老夫人抬眼,精明睿智的眼睛一一看过薛兰,江婉泠。 她一个快入土的人,不敢说见过大世面,但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点。 薛兰和江婉泠想的什么,她一眼就看透了。 老夫人沉下了脸,厌烦道:“你们都给我出去,别在这影响柠丫头休息! ” 屋子里还有其他下人,老夫人说的丝毫不留情面。 薛兰和江婉泠当即变了脸色。 薛兰到达见得事多,很快就藏起了脸上的情绪,低眉顺眼,很是恭敬地应了一声。 “母亲说的是,儿媳这就带婉泠离开,只是母亲您也要记得多保重身体,不要过度劳累,姝柠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挺过这关。” 老夫人没搭理她,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场面功夫到了,薛兰也不想留在这里自讨没趣,拉着江婉泠离开。 梨儿送走两人,关上院门折回。 “老夫人,大小姐,人都走了。” 音落,躺在床上的江姝柠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快烫死我了,梨儿,你是不是把刚烧开的水灌进去了?” “没有啊,奴婢还特意放凉了一会儿。” 梨儿拿出被窝里的汤婆子。 呀,确实有些热! 老夫人给江姝柠扇着扇,眼神慈爱地嗔了她一眼。 “你说你没事非得装什么病,祖母同意你出去玩,谁敢拦你不成?!” 要不是昨晚她去福寿院说了,今日她非要吓死不可! 江姝柠灌了几杯水,唇边的水用手背一抹,看着门外意有所指 地开口。 “祖母,我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夫人年纪大反应慢,但脑子可不糊涂,很快就明白了江姝柠话里的意思。 “你是怕她们趁你离开文信侯府的时候对你下手?” 江姝柠不置可否。 毕竟薛兰想除掉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敢!” 老夫人拐杖一杵,神态威严。 她点了点头,“她敢。” 并且已经成功了…… 脸上的疤,就是薛兰的战绩。 老夫人一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那永安镇,你就非去不可?” 江姝柠给她捏着肩,讨好地笑笑,“听说永安镇去了一位奇人,似医非医,能用偏方治各种奇病,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让他帮我母亲看看。” 这个理由,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看你医术也不错,这两日喝了你开的药,身子都爽利了不少。” 言下之意,你都看不好的病,还指望什么江湖骗子! 江姝柠假装不懂这话里的深意,捋了把不存在的胡子,老神自在道:“诶,没办法,谁叫您孙女我天赋异禀!” 老夫人拿她没办法,只交代她走时身边多带些人。 江姝柠拒绝了。 人越 多越引人注目。 外人都只会以为她在养病,没人会猜到她会金蝉脱壳,偷偷离开邺京。 老夫人也说不过她 ,叹了口气。 “你回来前,祖母就住在这菡萏院,你尽可放心。” “祖母最好了,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江姝柠搂着她的胳膊,嘴甜地撒娇。 这边,离开菡萏院,江婉泠再也忍不住了。 “娘,我也是父亲的女儿!祖母为什么宁肯宠一个草包,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她到底哪点比不上江姝柠?! 未来能给家族争光,扬江家门楣的人是她这个未来的定王妃! 而不是这个毁了容,言辞粗鄙,没有规矩的草包! 薛兰心烦气躁,“行了,你再忍耐几天,她不喜欢你却也不会主动找你麻烦,你不去她跟前就行了!” 再忍耐几天。 娘这话里的意思是…… 江婉泠眼睛一亮,“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 话还没说话,薛兰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她及时住了嘴,赶紧看向四周。 “行了,没人!”薛兰瞪了她一眼,忍不住说教,“你以后说话做事能不能稳重些,不要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 喜怒不形于色,喜怒不形于色。 说的嘴皮子都破了,她怎么就是记不住! 江婉泠有意和她修复关系,如今对她的话是言听计从。 乖巧地应下,挽着薛兰的胳膊,低声询问。 “娘,您打算怎么做?” 那老不死毕竟是婉泠的祖母,她不希望婉泠身上背上大不孝的恶名。 因此,薛兰闭口不谈,只道:“这件事你权当不知,你安生过日子就好。” “哦……” 路口,两人分开,各回自己的院子。 花锦院,寝屋。 喜儿关上屋门,说起方才的事。 “夫人真的打算动手了?” 薛兰揉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睁开眼问道:“你怕了?” 她的目光似是天下所有人怨毒之气凝结而成,又狠又冷,盯的人头皮发麻。 喜儿身子一颤,慌忙摇头。 “奴婢的弟弟和祖母这些年多亏夫人照顾,夫人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奴婢愿为夫人做任何事,报答夫人恩情!” 薛兰甚是满意,“你记好了,你只要一心为本夫人做事,本夫人自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家人。” “是,是,多谢夫人!” “你过来,我交代你一件事。” 薛兰对她招了招手。 第68章 娶牌位进府 很快,江姝柠得了怪病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飞到了大街小巷。 众人口口相传,很快就变了味。 “江大小姐对定王还真是用情至深啊,婚刚一退,人就不行了。” “她一个草包,到哪都受人嘲笑,她却根本不在乎,你知道这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心在定王身上,只要有定王在,她眼里就看不见旁人,现在定王妃换人了,那不就是要她命嘛!” “诶,她那妹妹也忒不是东西了,勾引自己的姐夫,还未及笄就失了身,高门大户不是最注重脸面吗,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要是俺家女儿是这样,俺早就拿棍打死她了!” “你们只说女人,怎么就不说定王?一个巴掌拍不响,定王要是对江大小姐真情实意,怎么会被骚狐狸轻易勾走?依我看,定王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卖鱼的妇人说完,直接把网里的鱼摔倒了地上。 鱼抽搐了两下,没气了。 她拿着刀子,利索地刮鳞,开膛破肚。 众人:“……” 八卦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默默地挪了挪屁股。 对面茶馆二楼,窗户被人大力甩上。 萧云霆的肿脸阴沉如砚台。 等的人未来,想打开窗透一下气,没想 到会听到自己的坏话。 “王爷,用不用属下把那个女人给——” 周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云霆冷笑,咬牙问他:“刚说完本王人就死了,你是嫌本王最近过的太顺了?!” 周渡:“……” “江姝柠的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萧云霆喝了口茶压下怒火,突然问道。 周渡回禀:“真的,属下得到消息时已经派人查过了,去过文信侯府的大夫都说江小姐重病,要是再找不到医治的办法,挺不过三天。” “用情至深,受了打击,一病不起?” 周渡:“……” 怎么可能! 江大小姐退婚的心坚定的很,高兴过头乐极生悲了还有可能,用情至深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保持沉默。 偏偏萧云霆不依不饶,非得让他说。 周渡斟酌再三,用尽毕生聪明劲避重就轻地回答:“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乃是常事……” 所以王爷,您不要多想,也别再抱有希望了。 南墙撞了就该回头,而不是像敲钟一样,撞一下又一下。 除了撞死,还能有什么好处? 萧云霆不知道周渡心里所想,出神思索着什么。 这时,房门被人有规律地 叩响。 萧云霆回神,看了周渡一眼。 周渡打开门,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身形偏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带着面具,宽大的斗篷把他从头遮到了尾,只露出一双精明锐利眼神。 萧云霆与这个黑衣人显然是熟识,两人一句寒暄都没有,直接步入正题。 “这是上个月王爷应得的,一共一千八百两。” 黑衣人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沓银票,说话时刻意改变的音调,声音嘶哑粗粝。 萧云霆皱眉,“怎么少了这么多?” 上上个月,他可是分了三千多两! “什么原因,王爷难道不知?” “主子说了,再这样下去东窗事发只是早晚的事,王爷要不想翻船,需得尽快想办法解决此事。” “本王和你主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本王若出事,你以为你家主子跑得了?!” 萧云霆冷笑。 想让他一人出头? 门都没有! 上次他的行动,可是断了“一条手臂”! “主子说了,王爷有需要尽管开口,届时主子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说罢,黑衣人起身离开。 他步伐走的又轻又快,身影如鬼魅般没入人群,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周渡看着黑衣人的身影消失 不见,合上窗户的缝隙。 “王爷,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摄政王那边追的紧,要是再不行动,怕是会来不及。 萧云霆拨弄着桌上的银票,语气嘲弄,“事情败露,是生是死,全凭父皇定夺,律令算得了什么。” 父皇这些年有意削弱世家,扶持寒门。 他可以蹚出这个泥潭,给父皇递上一把刀。 不过—— 萧承渊那边他也不会就此放过。 挡他路者,死! 周渡知道,自家王爷已经有主意了,垂首不再多言。 “这些日子找人注意点江姝柠,本王要知晓她的动向。” 萧云霆用力捏着手里薄薄的银票,神情阴骛。 这点银子能干的了什么?一不小心还会把命都搭进去。 婚已经退了,两人之间再无瓜葛,还找人看着人家干什么? 周渡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一个解释。 “王爷还是对江小姐余情未了?” 也不该啊,王爷不是在意女子容貌?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那泼天的富贵嫁妆! “她就算死了,本王也要把她的牌位娶进府!” 萧云霆眸色阴寒,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溢出来的一样。 …… 夜色黑暗,是最好的掩护。 用完晚膳,江姝柠和老夫人告别。 “银子都带够了吗,干粮和水带了没有,还有衣服,永安镇临水,天气湿冷……” 分别时,人总是变得絮叨。 老夫人拉着江姝柠的手,一脸不舍。 江姝柠拍了拍背上的包袱,“祖母放心,都带了的,我快去快回!” 老夫人松开她的手,站在院子里目送她离开。 彻底看不见人影时,老夫人吩咐红绣:“明儿一早通知出去,柠丫头要精心休养,我在这菡萏院陪她,谁来都不见。” “是。” 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样式寻常,随处可见。 车旁,站着两个男人。 见江姝柠出来,穿着灰色布衣,长的高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大小姐,草民崔岳,这是草民的堂弟张大牛,负责赶车的,我们两人奉老夫人的命令和您一起去永安镇。” 江姝柠笑着点了点头。 祖母不放心她,又不能从府上找人,正巧这个时候,红绣站了出来,说让自家夫君跟着去。 崔岳之前在武馆做工,会些拳脚功夫,又知根知底,祖母当即就同意了。 “大小姐,您请上车。” 张大牛一脸憨厚,笑呵呵地接过她们手里的包袱,掀开车帘。 第69章 土匪拦路 大晟国民风开放,晚上有夜市。 街道两侧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灯火十里,人声鼎沸。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直到出了城门,速度才逐渐加快。 张大牛手拉缰绳,扭头笑的淳朴:“大小姐,您要是累了就休息吧,我和岳哥轮流驾车,明儿个午时之前就能到永安镇。” 江姝柠含笑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张大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小姐客气!” 马车外面看着朴实无华,里面却宽敞舒适,细软被褥一应俱全。 江姝柠和梨儿各占一侧,伴随着有节奏的颠簸,睡意悄然来袭。 月亮高悬,照世间静谧。 张大牛见崔岳保剑靠着车厢,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开口道:“岳哥,你放心吧,这一路安全的很,你要不先睡会儿,等我累就换你。” 崔岳性子内敛稳重,少言少语,闻言看了他一眼。 “你好好驾车就行,不用管我。” …… 经过一片树林时,两侧飞鸟惊起。 听到声音,崔岳身体瞬间紧绷,敏锐地扫了一圈,低声道:“这里有些不对劲。” 张大牛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减缓了速度。 崔岳仔细听声,在听到 林子里窸窸窣窣,越来越近的声音时,他变了脸色,用力拍了下马屁股。 “快走!” 可还是晚了,只见林子里飞出几道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吁——” 张大牛瞳孔一缩,猛地收紧缰绳。 马儿吃痛,前蹄扬起,痛苦嘶鸣。 这一股惯性,江姝柠身体晃动,头直接撞到了车厢。 江姝柠疼醒后,揉了揉头,迷迷瞪瞪地掀开车帘。 “出什么事了?” 崔岳扭头看她,低声禀告道:“小姐,有人拦路。” 江姝柠这才注意到,马车被包围了。 这些男人都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不同的武器,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看样子,像是打劫的土匪。 江姝柠皱了皱眉。 从来没听说过邺京附近有土匪,而且他们走的是官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士兵把守,哪个山头的土匪敢这么不要命?! “把她人留下,我就放你们离开。” 正前方,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指着江姝柠,说出自己的条件。 崔岳握剑的手指紧了紧,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 “敬酒不吃吃罚酒?”络腮胡小眼一眯,手里大刀一挥,“兄弟们,给我上,先劫色, 后劫财!” “哈哈哈,这两个妞长的还挺水灵,哥几个一会儿有福了!” 另一个长的贼眉鼠眼的男人舔了下嘴唇,笑的格外猥琐。 “小姐。” 梨儿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些害怕,但还是用身体挡住了那些男人看江姝柠的下流目光。 江姝柠轻推开梨儿,从包裹里拿出几张银票,举高。 “我们出来就带了这么多,你们要是愿意放我们走,这些银子就都是你们的,我保证不会声张报官,要是你们不愿,就不要怪我这位大哥大开杀戒了。” 她拍了拍崔岳的肩膀,一副“我都为你们好”的表情。 络腮胡看向崔岳。 这是个武功高手? 上面的人没和他说啊。 猥琐男靠近络腮胡,低声询问:“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就想挣个银子,没必要把明搭进去不是。 “他再能打又如何,我们又这么多人,怕什么?!” 络腮胡瞪了他一眼,神色凶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一声令下,所有人蜂拥而上。 江姝柠,梨儿,张大牛,崔岳四人背对背,看着冲过来的男人。 兵器悬在头顶,刀刃在月色下折射出寒光。 劈下来的千钧一发之际 ,四人同时出手。 下一刻,周围白烟四散。 土匪们猝不及防,吸进去好几口后才反应过来,想要捂嘴摒气已经晚了。 “哐当”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别说拿兵器了,已经有好多人站都站不稳,瘫软到了地上。 络腮胡用剑撑地,白烟散尽时,他盯着江姝柠。 “你对我们下了毒?” “听人劝,吃饱饭,你怎么就不听呢!” 非得找她麻烦。 江姝柠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剑,络腮胡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毒药在第二层。 她现在用药品只能配出一些要不了人命的东西。 用几十两银子配的软骨散都算他们祖上积德了! 旁边,张大牛,崔岳,梨儿看的目瞪口呆。 这药好厉害! 小姐也好厉害! 江姝柠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吩咐崔岳和张大牛找绳绑人。 十来米长的麻绳,把十八个土匪穿成一串。 根据观察,络腮胡是他们的头头。 江姝柠直接把剑横了他的脖子,冷声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络腮胡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梗着脖子,一脸的不屑。 “什么谁派的,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们干 这一行的,提前埋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马车来劫道,今日失手落在你手里算我们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便!” 半夜三更的官路,能埋伏到谁? 看到几百两银票半点心动的意思都没有,一直盯着她这个人。 没人指使,你看她信吗?! “嘴还挺硬,不过没关系,我专治嘴疾!” 江姝柠音落,干脆利索地往他腿上捅了一剑。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天际。 络腮胡脸色刷白,身体疼的抖如筛糠。 其余土匪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咽了口唾沫,低着头不敢再看江姝柠。 这女人太可怕了,竟真的下得去手……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江姝柠提着滴血的剑,凌厉沉冷的目光看着络腮胡的另一腿。 “没…没人指使……” 络腮胡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 江姝柠看出他嘴严,只能换了一个目标——猥琐男。 “你呢?” 猥琐男艰难地往回收着双腿,眼睛时不时地瞥一眼络腮胡。 “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女侠,姑奶奶,江大小姐,求求您饶了我吧!” 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要是有力气跪地的话,这会都开始磕头了。 第70章 摄政王殿下,请您自重 “什么都不知道?”江姝柠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笑了,“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大小姐?” 她可从未自报家门。 猥琐男哭声戛然而止,仰头看她,片刻又心虚地低下头。 江姝柠用剑挑起他的下巴,逼的他抬起头,“我和你玩一个游戏,你的回答让我高兴了,我就放了你,如何?” 猥琐男脑子一片空白,他一点都不想玩什么游戏。 但人为刀俎,岂由他说了算。 江姝柠扫了其余人,补充道:“当然,你们也可以参加,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不想死的话,就好好回答。” 说罢,她看向猥琐男,开门见山道:“指使你们的人,是不是薛兰?” 薛兰是谁? 猥琐男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不是薛兰…… 江姝柠细数着最近得罪过的人。 “何莺?” 这又是谁? 猥琐男又摇了摇头。 “魏雪薇?” 这都是谁啊,他一个都没听说过。 猥琐男汗如雨下,脖子越来越僵硬。 江姝柠又换了一个人,“定王萧云霆?” 这个名号熟悉。 但—— 他怎么会认识王爷这样尊贵的人物?! 猥琐男一问三不知,心理防线被击溃了。 “姑奶奶,我是真的不知道,求求您放过我吧,只要您放了我,我立刻金盆洗手,再也不干缺德事了,以后我见了您,一步三叩首,给您当恩人拜!”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始求饶。 他们下意识的认为,女人再狠又不敢真的杀人,说两句好话就能保命。 江姝柠唇角扬起一抹微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那你可千万记得,下辈子当个好人!” 锋利的薄刃割破动脉,热血四溅。 猥琐男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血腥味,求饶声顿停,看着江姝柠的眼里满是惊恐。 遮面薄纱开出朵朵红梅,衣袂随风摇曳,眼角血痣妖冶。 江姝柠执剑而立,宛如阎王殿里走出来的使者,神情淡漠,浑身上下泛着冷冽的杀意。 她的目光,看向下一人。 “该你了。” 正在这个时候,寂静的官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崔岳紧紧盯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握剑严阵以待。 江姝柠望去。 萧承渊一身黑衣高坐于马背,英挺的身影渐渐从林间薄雾中剥离出来。 他的身后,风叶姗姗来迟。 在看清来人的哪一刻,江姝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 。 这厮怎么追来了?! “有没有受伤?” 萧承渊下马,不顾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看,把她拉入怀里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 确定她身上没有受伤,衣服上的血是别人的时候,萧承渊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他沉下了脸,不爽地盯着江姝柠。 要不是他派人一直盯着,还真就让她给跑了! 萧承渊气的心口疼,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没好气地训斥。 “你想要去哪告诉本王一声,本王陪你去就是,你就这样瞒着本王不吭不响的跑出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本王怎么办?!” ? 江姝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拂开他的手,“摄政王殿下,请您自重!” 上来就动手动脚,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时亲密到这种地步了? “你当初睡本王的时候,也没见你自重。” 萧承渊嗤了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 江姝柠:“……”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怕真把她惹毛,萧承渊见好就收,立刻转移话题。 “这些人怎么回事?” 江姝柠不搭理他,手里的剑一扔,坐到路边的木桩子上。 萧承渊:“……” 张大牛没见过摄政王这样的大人 物,腿肚子颤个不停,舌头也开始打结。 崔岳比他好点,但精神紧绷,语序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梨儿站了出来,三言两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萧云霆听完,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看着那些人。 片刻,他吩咐风叶:“全部处理了,尸体剁碎了扔林子里,再找找他们的家人,三代内直接送官。” 一听这话,土匪们傻眼了。 走了一个狠的,来了一个更狠的! “老大,兄弟们还不想死啊,您就把那人说出来吧。” “是啊老大,我跟了您十几年,对您马首是瞻,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无全尸吧?!” “我老娘八十岁了,我这个不孝子可以死,但不能连累她啊!” 生死面前,其他的都是闲事。 一个两个扯着嗓子,对着络腮胡哭嚎。 络腮胡一脸烦躁,脸上神情变化,心里在进行着激烈斗争。 风叶准备动手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什么都说,但你要答应我,留他们一命,放过他们的家人!” 络腮胡看着萧承渊,惧怕中带着憎恨。 摄政王雷霆狠戾的手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他只能赌一把。 萧承渊笑笑,掌心内力凝聚,凌厉的掌风从络腮胡耳边擦过。 “咚——” 身边的男人七窍流血,筋脉断裂而亡。 萧承渊用这种手段告诉络腮胡,他没有选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络腮胡忍者想吐的欲望,艰难开口。 “是定王指使我做的,但他并不是想要江小姐的命,他只是让我把江小姐抓去寨子里待两天。” 江姝柠追问,“没了?” 络腮胡老实回答:“然后再把您被我们抓的消息放出去……” 呵。 她冷笑出声。 萧云霆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这份大礼她得用什么还? 江姝柠敛去眼底的异色,看了眼张大牛和崔岳。 “走吧,继续赶路。” 马车渐行渐远,直至彻底不见。 风叶收回视线,问道:“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置?” “杀了。” 萧承渊翻身上马,薄唇吐出两个字。 络腮胡瞪大眼睛:“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风叶嗤笑。 殿下何时答应留他们一命了? 江小姐可是殿下护着的人,动她就是自寻死路! 萧承渊骑马,很快就追上了江姝柠。 一个利落的闪身,他人已经进了车厢。 第71章 想杀了本王? “啪——” 江姝柠正在换衣服,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进来,条件反射性地出手。 萧承渊被打蒙了,脸扭到一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俊脸阴沉,漆黑的眸子里怒火翻涌。 “江,姝,柠!” 萧承渊刚一开口,女人的衣服兜头盖下。 “……” 此时的江姝柠上半身只着了件小衣,马车里还多了一个男人,她多少都不淡定。 梨儿在包裹里给她找着衣服,她也帮忙一起找。 但越慌越容易出错,江姝柠把衣服翻乱成一团,怎么也找不到里衣。 萧承渊扯下头顶沾了血的衣服,话到了嘴边哑然失声。 江姝柠背对着他,入目便是女人白皙光滑的脊背。 车厢火烛摇曳不定,忽明忽灭的烛光像是一层闪着珠光的薄纱,覆在背上,平添了几分朦胧美。 那晚,两人衣衫都未褪尽。 他被她压在身下,情浓时握的是她的手。 看似规矩,实则行尽了越矩之事。 那晚,是他二十多载来最荒唐的一晚。 他刻意忘记那些画面…… 江姝柠无意识的动作像是勾子般,以蚀骨销魂的滋味为饵,勾的心底燥热,蠢蠢欲动…… 萧承渊喉结滚动,眸色渐深。 “ 小姐,这件——” 梨儿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景物一闪,一股极强的外力把她扔出了马车。 她闭上眼睛,以为会摔死,谁知等了半天,也没有丝毫的疼痛。 梨儿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风叶放大的憨憨脸。 “……” 看着已经走远的马车,风叶纳罕, “你怎么被殿下扔出来了?” 第一次被男人抱的梨儿红了脸,绷着小脸地瞪了他,“放我下来!” 风叶问她:“你不要你家小姐了?” 废话,当然要! 梨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看着傻不拉几的,也不知道摄政王怎么会选他当贴身侍卫。 “抓稳了!” 风叶自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让她坐好后呲个大牙笑笑,扬鞭一抽。 梨儿:“……” 车厢内。 “萧承渊,你给我起来!” 江姝柠被萧承渊压在身上,手里的里衣也被夺走,不知被扔到了哪里。 “萧承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不要脸我还要,你赶紧麻溜的给我滚!” 萧承渊黑脸,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了上去。 这张嘴,只有堵上了才不会气他! 萧承渊吻的粗鲁蛮横,带着明显的怒火,像是要把身下的女人拆吃入腹。 双手被他捉住扣在头顶,江姝柠挣扎时弓起身体,更像是把自己送给他。 张大牛,崔岳还在外面坐着,很有可能已经听到了一些动静。 江姝柠难堪地红了眼眶,骂人的话也变了语调。 “萧…萧承渊,你混蛋!” “你不要脸!” “萧承渊,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她怕被外面的两人听到,没敢大声说话。 特意压低的语调带着哭腔,像极了小兽受伤时的呜咽。 可怜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萧承渊只打算小惩大诫 ,可听到她乖巧娇软的样子,顿时有些收不住了。 他的手越发放肆,到处点火作乱。 萧承渊气息紊乱,鼻尖抵着她的,声音沙哑:“礼尚往来,这是你欠本王的。” 什么东西?! 不等江姝柠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男人的吻再次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萧承渊,你敢!” 江姝柠感受他滚烫的温度和身体的变化,又羞又气,恨不得把他给掐死。 萧承渊抬头,淡漠的眉眼染上了风流之气,笑容狂妄邪肆。 “你都敢,本王有何不敢?” 江姝柠:“……” 混蛋玩意儿! 反抗不过,睡也睡过,她索性直接躺平了。 “那就劳摄政王殿下好好伺候我。” 江姝柠指尖划过他的面颊,钻进他松散衣襟,像个妖精般笑的烟视媚行。 人生短短几十载,可不得及时行乐。 听闻这话,萧承渊忽然停下动作,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把本王当什么?” “殿下觉得自己像什么?” 江姝柠眨了眨眼,眼神清澈,一脸无辜。 萧承渊狭长的眼眸倏然眯起,身上气势凌冽骇人。 江姝柠恍若未觉,笑了笑,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殿下要实在是想,我伺候殿下也成。”不过得换个位置。 “……”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萧承渊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简直是阎王爷附身,目光冷的能杀死人。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这下总该走了吧! 正想着,江姝柠忽然感觉身上忽然一轻。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萧承渊在另一侧躺下。 对上她错愕的目光,男人勾起唇角,笑的玩味。 “你想伺候本王,本王自不会拂了你的意 。” 说罢,萧承渊双手放在头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行! 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江姝 柠愤愤磨牙。 她一定会伺候的他毕生难忘! 系好小衣的带子,手刚拿起里衣,某混蛋又开口了。 “不用穿了,这样就挺好。” 江姝柠咬碎了后槽牙,“萧承渊,你别太过分!” 把她当什么了,勾栏院舍的姑娘都没她穿的凉快! 萧承渊疑惑不解,“你说要伺候本王,难道不是应该听本王的话,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吸气,不气,呼…… 江姝柠放下里衣,嘴角上扬,笑的虚假,“摄政王殿下英明神武,殿下说什么都对。” 呕—— 她忍住想吐的冲动,右手轻微挪动,把衣服下压的药粉藏进了指甲里。 萧承渊把江姝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梢。 车厢不够高,弯腰会走光。 江姝柠只能跪地挪了过去。 自始至终,萧承渊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偏离半分。 江姝柠抚摸着他的脸,低头吻他。 嘴唇相碰之际,萧承渊偏头躲开,抓住了她凑到鼻尖的手。 “想杀了本王?” “……” 古有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现有女子毒人未果而直接夭折。 江姝柠自是不承认,一副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的表情。 第72章 扒光衣服扔下马车 “那这是什么?” 萧承渊看着她指甲缝里的褐色粉末。 “呀,这哪来的土?” 说着,江姝柠就抽回自己的手,打算“毁尸灭迹”。 萧承渊也没阻止,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殿下,我这手刚杀过人,还没来得及洗手,脏的很,根本不配玷污您圣洁高贵的身体,要不改个良辰吉日再伺候您?” 江姝柠拿帕子擦完手,和他好声好气地商量。 萧承渊换了个姿势,胳膊支着头,懒散地斜躺着,语气幽幽。 “可本王觉得,择日不如撞日。” 江姝柠害羞低头,有些难为情,“可这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人……” 皇家规矩严苛,萧承渊纵使再放肆张狂,也不至于欲望上头,失了分寸。 他只想逗弄一下她,让想她服软。 根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承渊怔愣之际,江姝柠又道:“殿下,我们去旁边的树林里怎么样?” “……” 她的主动,让消散的邪火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萧承渊眼神逐渐变得炙热。 江姝柠敲了敲车厢,吩咐张大牛右转。 张大牛勒马停下,看了眼右侧的密林,欲言又止。 “大小姐,您……” 大小姐和摄政王说 话声音再小,他们也不是聋子,或多或少听到了些。 把马车赶到那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按道理来说,主子的事他无权置喙,只管照做就是。 方才土匪拦路,江小姐知道他不会功夫,给他药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万一情况危急,他就自己躲好保命,不用管她。 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把大小姐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爱护,护送她全须全尾地送回邺京。 张大牛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妥,支支吾吾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这时,一旁闭目养神崔岳的睁开了眼,“按大小姐说的做!” “岳哥……” 崔岳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必多说。 马车在密林空旷处停下,崔岳十分自觉地拉着张大牛下车,顺便把后面骑马的风叶牵走。 他们站的地方不远不近,可以看到马车,但又确保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家小姐想对我们殿下做什么?” 风叶一直跟在马车后,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懵逼地问梨儿。 梨儿可是江姝柠的头号粉丝。 听到风叶的话头上冒火,双手叉腰道:“我们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你家殿下武功高强,你怎么不说是你家殿下仗势欺人,欺 负我家小姐?!” 张大牛深表认同,碍于对方身份,只敢弱弱接了句,“就是。” 风叶:“……” 萧承渊掀开车帘,看到外面参天的大树,觉得好气又好笑。 “江姝柠,你……” 他扭头,话还没说完,后颈传来尖锐的刺痛,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呵,还真以为她出来混只带一样保命的东西? 她是有玄玉的人! 江姝柠拔出针头,赶紧去穿自己的衣服。 几层布料上身,安全感倍增。 收拾好后,她拍了拍萧承渊脸,“萧承渊,萧混蛋,萧不要脸?” 男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 行,是真昏过去了。 “不让我穿衣服,那你也别穿!” 江姝柠三下五除二地扒掉萧承渊的衣服,剩下最后的亵裤时,犹豫了。 一丝不挂地遛鸟是不是不太好。 会被别人当精神病吧? 算了算了,今日留一布,他日好相见。 江姝柠及时收手,随意一扫,视线顿住了。 不得不承认,萧承渊是有吸引女人的资本在身上的。 宽肩窄腰大长腿,腹肌人鱼线样样不缺。 “啪!” 江姝柠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停,不能再看了。 当初就因为看上了他的脸,所以惹上了他这个甩不掉的麻烦! “想让本小姐伺候你,做你的青天白日大头梦吧!” 江姝柠连拉带拽,把萧承渊拖下马车,喊了张大牛过来。 张大牛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心想:摄政王这么快? 可当看见地上躺着的男人时,傻眼了。 “小姐,这——” 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嘘”,江姝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上了马车,“你全当什么也没有看见,继续赶路。” 她来永安镇是为了找法明方丈,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 萧承渊太碍事了! 张大牛老实巴交地点头。 马车行驶到梨儿,崔岳,风叶面前,江姝柠掀开车帷,“梨儿,你上来跟我坐吧。” “诶!” 梨儿对风叶扮了个鬼脸,屁颠屁颠地上来。 风叶瞪了她一眼。 哼,没一点眼力见,耽误殿下和江小姐培养感情! 马车重新上路,风叶还以为萧承渊在马车上,没半点怀疑,骑马跟在后面。 十几里路后,到了关卡。 士兵拦车,按规定检查。 给过路费的时候,江姝柠随口说了句,“刚才经过那里,好像听到了树林有打斗声。” 萧承 渊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是烦他,但没打算要他性命。 士兵顺着江姝柠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些怀疑。 官道有士兵把守,匪寇从不敢作乱。 更遑论这条官道在天子脚下。 他想要问清楚,但江姝柠的马车早已走远。 “江小姐,属下并未听见什么打斗声,您为何要骗那位士兵?” 风叶打马上前,与马车并排,好奇问道。 江姝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风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了一眼。 关卡士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几个人去看看。 万一出了什么大事,他可担待不起。 几人在江姝柠指的那片树林分开搜寻。 “快来,这里有个人!” 忽然,一士兵大喊。 萧承渊自幼习武,内力护体,麻醉药在他身上只发挥了一炷香的功效。 他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厉呵。 “别动,你是何人?!” 几个士兵把萧承渊团团围住,手里的长矛近的都快扎到了他的身上。 萧承渊目光阴沉,刚准备开口,眼角余光注意到了赤裸的胸膛。 他顿时黑脸,周身散发出暴戾之气。 第73章 没脱光,还留了一条亵裤 天有熹微,东方欲晓。 经过食摊时,江姝柠掀开车帘,“赶了一夜的路,崔大哥,停下来休息会儿吧。” “是。” 卖朝食的是位老爷爷。 见他们过来,放下手里的活儿,拿抹布把桌子凳子擦了又擦。 江姝柠落座,要了热粥和胡饼。 老爷爷笑咪咪地应下,让他们稍等一会儿。 “江小姐,殿下呢?!” 风叶在马车旁等了许久,都不见萧承渊下来。 掀开车帘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瞬间慌了神。 江姝柠也没瞒他,直接道:“后面树林里。” ! 能把殿下丢在那里,这么久都没追上来,一定是用了什么药。 风叶娃娃脸上写满了愤怒,直呼其名。 “江姝柠,你怎么能把殿下一个人丢在那里,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姝柠喊住了他,“让你家殿下以后离我远点,下一次,我也不敢保证下的药会不会取人性命。” “你!” 风叶转身瞪了她一眼,也顾不得和她理论,翻身上马。 马蹄声渐渐远去,江姝柠收回目光,吹着碗里的粥。 梨儿眨了眨眼,想到什么,把手里剩的 几口胡饼一下子都塞到了嘴里。 “小……咳咳——” 她刚一开口,就被饼上的芝麻呛到了。 江姝柠给她倒了杯水,拍了拍她的背,“你说你吃这么快做什么。” 梨儿喝了几口水,连饼都没咽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她皱了皱眉,“别急,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小姐,别吃了,我们快走吧!” 梨儿又灌了一杯水,终于能说清楚了。 走? 江姝柠莫名其妙。 梨儿解释道:“您把摄政王脱光丢在树林里,等摄政王醒了,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江姝柠一脸认真地纠正她:“没脱光,还剩了一条亵裤。” “……” 梨儿快哭了。 我的小姐呦,现在是说亵裤的事吗? 摄政王在乎的是那一件亵裤吗? 他在乎的是自己身为摄政王的尊严和脸面啊! 江姝柠递给她一个胡饼,语气淡定:“莫慌,他要真的想报复,我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掉。” “……” 也是哦,一时情急,竟然忘了对方是大晟朝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梨儿被说服了,用力咬了口胡饼。 吃着吃着就开始伤感起来。 这么好吃的胡饼,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 能再吃到了。 她可怜的小姐,怎么就惹上了邺京活阎王…… 风叶赶到树林,见萧承渊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时,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不过—— “殿下,您怎么穿着士兵的衣服?” 声落,身边一阵冷风刮过。 萧承渊黑沉的眼眸盯着他,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 风叶点了点头,立刻绷嘴。 懂了,都是江小姐干的好事! 这时,树梢上面飞来一只鸽子,一直在两人头顶上方盘旋。 风叶看了一眼,拇指和食指捏住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 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到他的手里,腿上绑着很小的缿筒。 风叶取下,交给萧承渊。 短短两行字,萧承渊一目十行地看完。 “殿下,是不是风树那边有消息了?” 风叶隐隐有些高兴。 他们这次来永安镇,追江小姐是假,找人才是真。 要是找到了那人,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王爷就可以拿到皇上手里的…… 萧承渊把纸条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看见上面那句‘自上次出现后下落不明’,风叶有些失望。 他把信纸烧毁,语气坚定:“殿下放心,只要他人还在永安镇,属下就 一定会把他抓住来!” —— 邺京,定王府。 脸上的伤还未大好,萧云霆这两日深居简出。 昨晚他翻来覆去,激动的一夜未睡。 只要那些流寇得手,把江姝柠被绑的消息散播出去,等过两日再故意放走江姝柠。 毫发未损,活着从匪窝出来的女人,在世人眼中已经不干净了。 草包丑女,名声被毁,纵使江姝柠是文信侯嫡女,那些高门大户也照样看不起她。 到那个时候,他便可以站出来,说愿意让她进府做妾。 别无选择的江姝柠一定会感激涕零,唯他是从。 等她进了王府后院,他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她,他要敲断她的傲骨,把之前丢的脸面全都找回来! 萧云霆单是这般想想,就觉得心情舒畅。 他让伺候早膳的下人退下,看向周渡道:“马六那边有消息吗?” 马六,就是昨晚那群匪寇的头头。 身后,周渡摇了摇头,回禀道:“还没有。” 萧云霆神色凝滞。 他交代了马六,只要得手就传消息回来。 昨晚的行动,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消息?! 萧云霆心里有些不踏实,吩咐周渡:“你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是!” 一刻钟后,周渡回来,脸色十分难看。 进了书房,不等萧云霆询问,他直接开口:“王爷,马六那些人都死了。” “死了?!” 萧云霆眼神阴骛,厉声质问:“你不是说江姝柠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丫鬟两个随从?” 周渡低下了头,也很不理解,“这个消息是属下亲自探查的,绝不可能有误。” 况且,那两个随从他也找人调查过。 一个根本不会功夫,一个会点皮毛,根本不是那十几个匪寇的对手。 四个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些匪寇,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怪异。 萧云霆再也忍不住,挥手将书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三百两银子,他就买了十几个尸体?! 周渡自觉办事不利,很是惭愧。 他垂着头,屏气凝神的站在一旁,过了会儿,想到什么。 “王爷,要不要属下亲自去把——” 他眼神狠辣,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计划失败,谁知道那群匪寇嘴严不严。 万一江姝柠得到了什么消息,回来再进宫告上王爷一状,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不如趁现在她独自在外,直接灭口。 萧云霆冷笑,“你也嫌命长,巴巴地跑过去送死?” 第74章 想好死法了? 察觉他的怒火,周渡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言。 萧云霆深吸一口气,下了命令。 “此事先就此作罢,以后休要再提!” 十几个匪寇死的蹊跷,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不能轻易出手。 为了防止引火烧身,他没有用自己的暗卫,专门花银子找了外面的流寇。 现在死无对证,江姝柠知道是他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接二连三的失手,江姝柠有了防备,以后怕是不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 —— 巳时三刻,马车到了永安镇地界。 永安镇背靠山脉,四周河水环绕,青翠入目,钟灵毓秀。 江姝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离开邺京的浑水池子,空气都是清新的。 紧赶慢赶几个时辰,大家也都累了。 白云寺在西边,还有近两个时辰的路程。 她对张大牛道:“找个酒楼歇一下脚,等用过午膳再去白云寺。” “是。” 张大牛找了间看着还不错的酒楼,他去停靠马车,江姝柠先带着梨儿,崔岳进去。 店小二站在柜台后,打算盘算账。 江姝柠敲了下桌子。 店小二抬头,看见她时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他直白 的眼神,让梨儿感觉很不舒服。 她上前一步,挡在江姝柠身前,隔绝他的目光。 “小姐,我们换家店吧,不在他们这里吃了。” “对不住,对不住”,店小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着急忙慌地拦住了他们,诚恳真挚地解释,“这位小姐眼睛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小的还以为是天女下凡,不小心冒犯到小姐,小的和您道歉,希望您不要和小的计较。” 说完,他脸涨的通红,弯腰鞠了一躬。 江姝柠刚准备开口,身后就响起一道浑厚粗哑的声音。 “怎么回事?” 一位膀大腰圆,四方脸,眯眯眼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店小二喊了一声“掌柜”,卑躬屈膝,小声地说着方才的事。 掌柜听完,踹了他一脚:“没出息的!赶紧去给我收拾包袱走人!” 店小二一听这话,腿都软了,“掌柜,小的已经和这位小姐道过歉了,也知道错了,求您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就靠这月钱养活一家老小呢。” “算了,他也没什么恶意。” 江姝柠忍不住开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不过是不礼貌地盯着她多看了一会儿。 不值得计较。 掌柜对江姝柠抱 歉一笑,转头变了脸,训道:“既然这位小姐都帮你求情了,那这次就算了,要是让我再发现一次,你立刻给我滚蛋!” “多谢掌柜的,多谢小姐!” 掌柜让他去擦桌子,亲自招待江姝柠。 “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江姝柠道:“开两间上好的厢房,做些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端上去。” “得嘞!”掌柜笑的热情,冲厨房报了几道菜,给他们带路,“四楼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厢房,您三位楼上请,一会儿再给您送一壶好茶,下面人不懂事,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正巧这时张大牛也跟进来了,四人一同上楼。 两间厢房是挨着的,江姝柠拒绝了崔岳的守门。 “有梨儿陪我就好,你们两个赶车也累了,吃了饭睡一会儿,下午去了白云寺还得连夜赶回邺京。” 崔岳没有强求,“那大小姐有事就去隔壁找我们。” “嗯。” 车厢布置的再舒服软和,到底比不上床榻。 江姝柠伸了个懒腰,扑到了床上。 梨儿道:“小姐,您先吃了饭,等一会儿奴婢给您打些热水,您泡个澡再睡。” 江姝柠闭眼,昏昏欲睡,“不泡……” 只能休憩两 个时辰,泡完澡哪还有时间睡觉。 房门被叩响,店小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 不用梨儿喊,屏风后的江姝柠就闻着饭香,打着哈欠出来。 “这屋子里太热了,怎么没一点风?” 梨儿用手做扇扇了两下,过去开窗。 窗户刚一打开,屋檐倒挂下来一张脸。 “啊——咚!” 梨儿失声尖叫,下一刻便没了音。 风叶嘿嘿一笑,冲下面挥了下手。 江姝柠放下筷子,看着被点了穴,只有眼珠子能动的梨儿,好气又好笑。 这都第几次了?! 不出意料地,萧承渊从窗户口飞身进来。 风叶收尾,关了窗户,站在梨儿对面,做了个鬼脸挑衅。 梨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心里抓狂。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风叶怎么看起来贱兮兮的。 眼前视线一暗,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萧承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捉弄本王很好玩?!” 男人眸色幽深,阴森森地开口。 “你想听真话假话还是反话?” 江姝柠仰头,挺认真地问他。 动手的那一刻,就想到他会生气,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 萧承渊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 拳,手背青筋暴起,双颊微微鼓动。 他忽然俯身,虎口掐着她的脸,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想好死法了?” 四目相对,江姝柠实诚道:“梦中咽气,寿终正寝,无痛无忧。” 懂事时就盼望的死法,甚至烧香拜佛还求众神保佑过。 “……” 萧承渊看着她清澈无辜的神情,倏地被气笑了。 江姝柠的脑袋瓜可能有当草包时留下来的旧疾。 做的事,说的话,总是让人恨得牙痒,但又无可奈何。 江姝柠拍开他的手,目光看向风叶:“给她解开。” 风叶朝萧承渊看去,后者几不可查地点头。 “欻欻”两下,梨儿重新得到了自由。 她脚踩上风叶的鞋面,拧了又拧。 “你个烂叶子!” “嗷——” 风叶惨叫,抱脚蹦着乱窜,同时还不忘特别强调:“我叫风叶,风叶!” 才不是什么烂在地里的树叶! “风什么叶,疯子还差不多,就你有手,就你知道点穴,下次你再对我动手,我就砍了你的爪子!” 和他骑马时,梨儿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发泄。 风叶在屋里乱窜,咋咋呼呼:“殿外,殿下救我!” 第75章 本王劝你见好就收 萧承渊睨了眼江姝柠。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这主仆俩都是不肯吃亏的主。 江姝柠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嗤了一声,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 吃不起饭吃土都不能吃亏。 什么吃亏是福。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她还祝他福如东海! “够了。” 萧承渊一出声,梨儿和风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梨儿瞪了风叶一眼,哼哼哧哧跑到了江姝柠身边。 “乖,坐下吃饭,回来我教你用毒,毒死他!” 江姝柠拉她坐下,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梨儿眼睛亮了,重重点头:“好!” 风叶瞪大了眼,求救的目光萧承渊。 萧承渊给了他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在江姝柠左手边落座,拿帕子细细地擦着手指。 风叶:“……” 也是,殿下都中过江小姐的招,能帮他什么。 这么一想,风叶心里顿时平衡了。 “你就不能自己开个包厢,自己点菜?!” 看萧承渊拿起筷子,江姝柠脸都黑了。 这厮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她这么一说,萧承渊还真就放下了筷子。 哼,这还差不多。 走吧走吧,赶紧走,别耽误她一会儿的正事 。 江姝柠喝了口茶,美滋滋地夹了块肉。 这肉摆盘还挺精致,一直没舍得下手。 筷子刚递到嘴边,眼前多了一锭银子。 萧承渊抬了抬眉梢,“够吗?” 江姝柠看了他两眼,也不客气,收入囊中后,把花生米往他跟前推了推。 “……” “噗嗤。” 风叶实在没忍住。 萧承渊一计凌厉的眼刀杀过来。 他嘴角立刻向下,憋着笑:“殿下,您继续,继续。” 接下来,萧承渊每拿出一锭银子,江姝柠都会推给他一道菜。 哦,都是她尝过的,味道很一般的素菜。 尊贵的摄政王不干了。 “江姝柠,本王劝你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江姝柠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钱袋,疑惑道:“都收了啊。” “……” 萧承渊深吸一口气。 合着只听见了那句见好就收。 这么多天都过来了,再忍这一时片刻又何妨。 等见了法明方丈,问清缘由,他或许就不需要她了。 思及此,萧承渊怒火消散,手伸到袖子里。 “啪!” 金灿灿的金锭闪耀登场。 哦呦! 江姝柠没有半点犹豫,双手奉上筷子,“您请!” 萧承渊哼了一声,扫 了眼桌子上八盘大菜,意有所指,“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 切,看在金锭子的面子上,不和二货计较! 江姝柠把金锭放好,给萧承渊夹了一筷子肉,笑眯眯道:“来,殿下多吃点。” 撑死你! 萧承渊下巴点了点自己面前的水杯。 江姝柠气结,还真把她当她是下人使唤了?! 萧大爷大手一挥,又是一个金锭子。 江姝柠瞬间眉开眼笑,斟茶后双手奉上,“您请。” 对于她的伺候,萧承渊很是受用,眉心都跟着舒展了不少。 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能拿捏住这牙尖嘴利的女人,就值! 江姝柠扒了口饭,是在是看不惯他这得意猖狂样。 “你就不怕我菜里下毒?” 萧承渊咀嚼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接着,他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江姝柠:? 不是,他还真信了? 江姝柠怕萧承渊让她退还银子,及时认怂,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肉。 “…我胡说的,没毒,吃吧。” 这年头,谁有银子谁是大爷! 夹了一块肉,往嘴里递时被萧承渊的筷子挡住了。 她立刻崩了脸。 啥意思! 准备自己吃独食?! 萧承渊发现她的小 心思,余光扫了眼屋门口,确认无人后,开口道:“别吃,这肉好像有问题。” 江姝柠黛眉倏地拧紧,目光落到那盘肉上。 店小二端菜的时候,说这肉片是他们家店里特色。 用秘制调料煮熟后,放在火上熏烤。 和现代的烟熏腊肉很是相似。 肉质绵软,很有嚼劲,不过就是味道偏咸,吃不出原本的猪肉味。 菜刚端上来她也检查过了,没有毒,还能有什么问题? “此肉非圈养的家禽畜类,更不是山里野味。” 萧承渊眼光沉沉地盯着盘子里的肉片,眉心皱在了一起。 江姝柠乜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你吃过的肉还挺多。” 萧承渊听见这阴阳怪气的话,瞬间黑了脸。 江姝柠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你难道没有听出来,我是在夸殿下您见多识广?” “……” 其余三人表情怪异抽搐。 萧承渊冷眼剜她:“本王年少出征,常年在在外奔走,价值千金的山珍海味食过,山里的豺狼虎豹打过,有时条件为了生存,生肉也吃过,不敢说吃遍天下所有美食,但寻常食物还是能辨认出来。” “不想有些人,穷的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眼里只有银子 !” 前面的话还能听,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说自己阅历丰富就算了,非得踩她一脚?! 真是服了,好歹也身居高位,身材高大,怎么心眼就这么小! 江姝柠气出了内伤,指着那盘肉片问他:“你说这不是猪肉,那是什么肉?” 今儿非得让他给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她好好听听,看这男人究竟是在装逼还是真有点本事。 萧承渊抿唇,盯着那盘肉,半晌,沉声道:“…本王不知。” 他只吃出口感不太对,甚至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往他根本没有吃过这种肉。 天下肉类繁多,他猜不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店家所说的猪肉。 江姝柠笑了。 她把放在萧承渊面前的盘子都移的远了些。 “别吃,我觉得这些菜好像有问题。” 熟悉的话,熟悉的语调,这女人眼里的不屑和冷嘲就差写在脸上了! 萧承渊眼里掀起风暴,起身时掀翻了身后椅子。 不识好歹,他就不该提醒她! 窗口大开,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少了两个人。 梨儿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偷偷瞄了一眼江姝柠。 摄政王生气也太可怕了。 小姐怎么做到每次都这么淡定? 第76章 天赐良缘 江姝柠承认,她是故意气走萧承渊的。 看着桌子上的那盘肉,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去了隔壁。 萧承渊没理由用一盘肉骗她,他能说出口,那么证明这肉一定是有问题。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 这边,张大牛和崔岳刚吃完饭,刚准备休息。 见她进来后一言不发,视线一直看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肉片,崔岳问道:“大小姐,这肉有什么问题吗?” 呃……她也想知道。 江姝柠没提萧承渊,只说她感觉这肉有些不新鲜。 张大牛挠了挠后脑勺,笑的腼腆:“以前家里穷,为了不恶肚子,草民连放馊的饭都吃了,这肉草民吃着挺好的,大小姐不要担心,草民这是铁胃!”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示意自己好的很。 崔岳是个直肠子,江姝柠说到这里,他也跟着接了两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的时间长了,这猪肉吃着确实有些怪。” 他之前在肉铺做工,闭眼都能分割一头猪。 每个部位的肉质,纹理,颜色他再清楚不过。 这些肉虽已经煮熟,但纹理没变,根本不像是猪身上的肉。 江姝柠怀疑,是黑心店家为了挣银子,用别 的禽类肉冒充猪肉。 但又想起萧承渊的话。 不是寻常禽类,野味比猪肉贵,更不可能。 那这肉…… 江姝柠细思极恐。 她停止了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猜测,对他们道:“你们休息一会儿,两个时辰后上路。” “是。” 回到屋里,江姝柠蹬了鞋子,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梨儿过去帮她把鞋放好,想起她只吃了半碗米,“小姐,您不吃了?” 江姝柠摇了摇头。 那盘来历不明的肉,成功打消了她的食欲。 她告诉梨儿:“你要是没吃饱,就吃其他素菜,别吃肉片。” “奴婢不饿”,梨儿顿了下,试探询问,“小姐,我们要不直接去问店家?” 她这没什么心眼的梨儿呦。 江姝柠好笑道:“你觉得他们会承认?” 梨儿想了想,摇头。 承认这肉有问题,就是自砸招牌。 江姝柠道:“我们就权当不知道,左右一会儿就走了。”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酒楼规模不小,事情说穿了,店家对他们下黑手怎么办? …… 萧承渊从酒楼离开后,直奔白云寺。 他要当面问个清楚,江姝柠于他究竟是怎 么一回事! 白云寺建在伏羲山山顶,山路蜿蜒盘绕,通向幽处。 寺庙每月只选两天吉日接待香客,其余时间庙门紧闭。 上山的石阶平日少有人走,但依旧打扫的干净,连青苔都不见一丝。 往日,萧承渊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但今日他显然没有了耐心,刚一下马,就足尖轻点,凭空而起,敏捷的身影掠过树梢。 半个多时辰的路程,萧承渊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寺内梵音袅袅,香烟不绝,缕缕白烟随风飘散。 洒扫的小僧见有人从天而降,拿起扫帚挡在身前,神情严肃,一脸戒备。 待看清来人后,他双手合十,道了身佛偈。 “方丈算到殿下您要来,一早就在寮房等着了。” 后院的苍天杏树下,就是法明方丈的院落。 萧承渊让风叶守在外面,叩门,并无回应。 他好似已经习惯了,径自推门进去。 法明方丈跪在佛像前,闭着眼睛,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敲着木鱼,虔诚地诵读经文。 萧承渊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 最后一截香灰掉落,诵经声停。 法明方丈起身,苍老的眼睛里是看透世事的明亮睿智。 他示意 萧承渊坐下,倒了杯茶推过去。 萧承渊开门见山:“本王今日前来,只想知道,之前大师信上所书到底为何意?” “殿下聪慧,定已知晓其中含义。” 法明方丈慈眉善目地笑笑。 “及冠之日,你给本王卜卦,说本王命里有一大劫,需得日后碰到有缘人才能帮本王化解,本王命里只有那一生死大劫,本王心知肚明但无能为力,她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非也,非也”,法明方丈摇了摇头,循循道,“殿下,万物相生相克,无下则无上,无低则无高,无苦则无甜,结善缘得福报,因果轮回,与其说是她帮你化劫,不如说她是你的福星。” “王爷身边灾煞星环绕,这位女施主的出现,恰好可以帮你挡去一些灾难。” 说的有鼻子有眼,萧承渊听的似懂非懂。 只总结了一句,江姝柠是他的盾牌,可以帮他挡灾消难。 萧承渊扯唇,自嘲冷笑,“本王生死大劫都化解不了,又何须她来帮本王化解其他灾难?” 明知会有一死,其他事又怎会放到心上。 法明方丈面容慈祥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恭敬有之,但更像是长者关爱后辈,慈祥 柔和。 这样的神色,有种超脱世俗,万事皆空,安抚人心的魔力。 正在这个时候,寮房走进来一位小沙弥。 “师父,方才有一女子在庙门外求见,我按照您交代好的,说您云游未归。” 法明方丈看了萧承渊一眼,示意小沙弥先退下。 这一眼别有深意,但萧承渊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 女子,方丈早就料到她会来。 该不会是—— 江姝柠?! 萧承渊沉声道:“大师,她来找你是为何,难道她也知道——” 法明方丈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非也。” 那便是另有其因。 只是江姝柠怎么看也不想是信佛的,平白无故找高僧,哪哪都蹊跷。 萧承渊想继续追问,法明方丈却闭上了眼,手掌合十。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他紧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耐:“本王愿捐万两白银,祝寺里香火兴旺,以便大师可以解救更多疾苦众生。” 法明大师睁开眼,含笑看着他:“殿下与那位女施主乃天赐良缘,殿下与她在一起,有些事日后自会明白。” 萧承渊:“……” 天赐良缘? 老天爷怕他活的太久,专门找了个人气他?! 第77章 缘分可强求 绕了这么大一圈,江姝柠还是弃不得。 萧承渊心梗。 离开时,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话。 “阿弥陀佛,婆娑世界,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因果轮回,因果报应。 呵。 万般皆是虚妄,他不信什么苍天有眼,神佛报应。 他只信,事在人为! 萧承渊眼底冷色浮现,脚步走的更快了些。 望着他的背影,法明方丈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回神时,神色愈加柔和。 他重新跪在佛龛前,闭目诵经。 …… 寺庙门外。 梨儿询问传话的小沙弥,“小师父,你知道法明大师什么时候云游回来吗?” 小沙弥道:“师父每年都会独自出去云游两次,归期不定,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那他回来时,可会传信给你们?” “时有时无。” 梨儿一听,觉得有希望,“你近日可有收到大师回来的消息?!” 小沙弥顿了一下,回道:“…并未。” 出家人不能打诳语。 师父上个月回来后就一直在寺里,确实没有飞鸽传信。 他这应该不算犯戒吧。 赶了好几个时辰跑过来,梨儿不死心,还想再问。 坐在一旁石头上的江姝 柠叹了口气,“梨儿,算了。” 没看见人家都快被问哭了。 她侧了下头,笑道:“叨扰了,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道了声佛偈后关上庙门。 梨儿坐在江姝柠身侧,嘀咕道:“没想到来的这么不凑巧,不过法明大师经常出去云游,又没有确切的归期,见一面怕是难如登天。” 要是在邺京,大不了每天上门问一次。 但这是永安,来一次都得一天一夜,很容易就错过了。 古树蔽日,隐约能从林梢窥得绮丽霞光。 环境清幽,竹林拥翠,景色醉人。 江姝柠托着下巴欣赏,随口道:“佛门圣地不是讲究缘分吗,可能是我与大师无缘。” 天下术士那么多,她再找别的就是。 谁知,梨儿突然蹦出一句:“缘分可强求。” ? 江姝柠还以为自己还幻听了。 梨儿怎么也不想说这种话的人。 “世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但奴婢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但可以沾糖水,强摘的花不香,可以洒香粉,只要肯费心思下功夫,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梨儿说的振振有词。 江姝柠嘴角抽搐,问她:“这些话是谁告诉你 的?” 梨儿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在她耳边道:“奴婢在二小姐身上悟出来的。” 江姝柠:“……” 她扭头看了眼白云寺烫金的门匾。 梨儿这么简单的性格,坐这儿一会儿的功夫就悟出了如此“深奥”的道理,千年古刹名不虚传! “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没有错,但千万不要走歪路,存害人之心,有些事…强求不得。”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完这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走吧,大牛和崔岳还在山下等着我们。” “嗯嗯!”梨儿蹦蹦跳跳地跟上,“小姐,奴婢记住了!” 她也就想起来随口一说,才不会学二小姐那个蛇蝎心肠!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吱呀”一声,厚重的庙门打开。 萧承渊和风叶从里面走了出来。 “强扭的瓜是不甜,但能吃就够了。” 萧承渊回味着方才的话,喃喃低语。 江姝柠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也没关系,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帮他消灾挡难就够了。 风叶头皮发麻。 这势在必得,不顾一切的语气实在是让人害怕。 殿下难道没听到后面江小姐说的话? 秉承 着“主子好,我才好,大家好”的理念,风叶提醒道:“殿下,江小姐说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不强求直接认命,只能看着别人拥有,既是如此,又何不去博那一丝机会?” 风叶听的一愣一愣的。 好有道理哦。 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下山路走的快,半个多时辰江姝柠和梨儿就到了山脚。 “奇怪,大牛哥和崔大哥都去哪里了?” 远远地,梨儿只看见马儿拴在树上,正在低头吃草。 张大牛和崔岳不见人影。 四周,空无一人。 “别去!” 江姝柠神色一凛,拉住了准备跑过去寻人的梨儿。 张大牛和崔岳都是老实憨厚,尽职尽责的人,她一路看在眼里。 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小姐……” 梨儿也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地抓住她的袖子。 江姝柠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塞给她一包软骨散。 永安镇与邺京相隔不远,她以为快去快回,不会有什么问题。 谁知萧云霆知晓了她的行踪,派人埋伏。 来之前准备的软骨散,现在就剩下了最后一包。 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林子幽深 昏暗,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巨盆大口,令人毛骨悚然。 四周安静的近乎怪异。 江姝柠于梨儿站在原地,踌躇不敢前。 梨儿低声道:“小姐,我们回去找白云寺的僧人帮忙吧……” 江姝柠苦笑:“来不及了。” 音落,林子里传来异动,及腰高的草丛里窜出来了十几个人。 高矮胖瘦,参差不齐。 唯一的共同点是全部黑巾蒙面,露出的眼睛看起来凶残恶煞。 其中一个身量稍高,看着像是头头的男子上前两步,目光在江姝柠和梨儿身上流连片刻,满意地点头:“这回的货色倒是不错。” 江姝柠眉心紧蹙,不动声色地观察。 这些人和昨晚那些匪寇明显不同,身上带着阴冷的死人气息。 像是杀人越货,视人命如草芥的老手。 “谁派你们来的?你们要是为了银子,我可以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们!” 头头不屑,直接下了命令,“把她们带走!” 江姝柠拉着梨儿往后退了几步,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数三二一,你撒了手上的药粉,我们分头跑!” “是,小姐。” 梨儿手心全是汗,心快蹦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面前步步围攻上来的男人。 第78章 嘴喝了鹤顶红还是见血封喉 似乎是看出她们的意图,头头转身对身后的草丛说了句,“把人带出来吧!” 江姝柠瞳孔猛缩。 是崔岳和张大牛。 张大牛还好,只是被揍的鼻青脸肿,人看着还算清醒。 崔岳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被拖出来时,身后还拉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头头把剑架在了张大牛的脖子上,“要是不想他们死,就给我乖乖听话。” “唔,唔唔——” 张大牛嘴被堵上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摇头。 “你他娘的给我老实点!” 头头恼怒不已,一拳捶到了他的腹部。 张大牛疼的目眦尽裂,躬着腰再也没了抬头的力气。 江姝柠的手指紧握成拳,眉目冰冷,咬牙道:“只要你可以放了他们三个,我就跟你们走。” 梨儿红了眼睛,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摆,“小姐,不可以!” 这群人来历不明,下手都是冲着命去的,小姐落在他们的手上,怕是凶多吉少。 江姝柠看了她一眼,这不轻不重的一眼,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 头头指着梨儿,目光下流赤裸,“你们这两个娘们,老子都要!” 瞧瞧这兔子似的眼睛,白嫩似幼女的小脸,实在叫人爱怜,要是带回去好好调教,一定会有人欲罢不能! 他的话,让江姝柠肯定,这些人不是冲她来的,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 不是仇家的报复,那就是单纯的绑架。 白云寺低处偏僻,闭门时根本不会有香客来此,这些人要是打劫,为什么会埋伏在这种少有人至的地方? 思索间,黑衣人已经走上前来,扥了扥绳子。 “可以不绑吗,你们这么多人,我们两个弱女子能跑哪去?” 江姝柠看着头头,说话的语气刻意放的柔和。 头头喉咙发痒,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脚不受控制地走了过来,仿佛三魂丢了七魄。 江姝柠神色未变,只是袖子里握着簪子的手松了又紧。 擒贼先擒王。 如果她和梨儿配合默契,能控制住这个头头,就可以反转当下这被动的局面。 近了,更近了…… 江姝柠不露声色地看了梨儿一眼,梨儿微不可察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出两道身影。 他们轻功卓绝,手法干脆利索,黑衣人猝不及 防,剑还没提起来心口就被人抹了脖子。 头头僵硬地转头,五雷轰顶般不可置信。 这些人不说是绝顶高手,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眼下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被人一剑毙命。 头头回过神后慌乱不已,拔腿就跑。 可风叶的动作比他还快,一脚踹在他的心口。 头头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往后滑了两丈远撞在了树上。 “咚”的一声,树叶纷纷飘下。 头头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嘴里不断涌出鲜血。 风叶一脸肃杀地走了过去,剑尖直指他的胸口。 江小姐是王爷的命,有人想要王爷的命,不能忍! 千钧一发之际,江姝柠喊道:“先别杀他!” 有些事她能忍,但只要威胁到了她的性命,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这唯一的活口,是她报仇的关键。 风叶及时收手,捡起地上的绳子,把头头从上到下捆的结结实实。 萧承渊整理着打架弄乱的广袖,看着江姝柠嗤道:“你下药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不中用了,还是你说只敢窝里横,在本王面前嚣张跋扈,一旦换了人,就成了娇软无力,任人宰割的 弱女子?!” “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保身,为何出门前不多带些护卫,这次是你运气好,那下次呢,你真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 “还说什么梦中咽气,寿终正寝,照你这样不惜命的活法,能不能活到老还不一定,还做什么寿终正寝的大梦!” 江姝柠小脸冷沉,黑的像抹了锅底灰。 “你的嘴是喝了鹤顶红还是见血封喉,怎么就吐不出一句好话?不会说了闭嘴不行,非得在这卖弄你长了两张嘴皮子?” “关键时刻不中用?殿下怕是人老多忘事,昨晚的那十几个匪寇是我擒住的,我这种女子都属于娇软无力的弱女子,那你后院里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整日只知勾心斗角,费尽心机争宠的女人是什么?娇软有力的大力士?” “还有,我活多久关你屁事,我又不吃你王府的饭,喝你王府的水,花你王府的银子,怎么,你一个摄政王殿下不但管理朝中之事,还管人家生死?说你是邺京活阎王的脸,你还真当自己是地狱里的阎王爷了?” 她连夜外出,不敢带很多护卫是为了躲谁?! 诚然,他救了她,她应该感谢,但这不是挟恩 骂她的理由! 这些话,像是一把把锋利剑,戳在了萧承渊胸口。 他俊脸紧绷,脖颈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本王及时出现救了你,你现在魂都在天上飘了,你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这样的说话态度?” “我没求殿下,让殿下救我吧?既然殿下是自愿出手,那就不应该要求别人报答”,说到这里,江姝柠顿了一下,反问道:“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狗说狗话,我还能用什么态度和殿下说话?” 言下之意,你不配! “你!” 萧承渊眼底掀起狂风骤雨,整个人被怒火包裹。 要不是法明大师的话在先,你看他救不救! 江姝柠没再离他,转身上了马车。 崔岳伤势过重,她须得找玄玉买药,帮他止血包扎。 萧承渊的视线一直都跟着江姝柠。 见她前面骂完他,后面就小心翼翼地给别的男人包扎伤口。 前后天差地别的待遇,让他心里极度不平衡。 萧承渊刚准备走过去,风叶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规劝。 “殿下,算了,您忘了您还得娶江小姐,现在把人得罪了,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您。” 第79章 后半辈子都得被她拿捏 何况,人家本来就不待见你。 不过这句话风叶只敢在心里想想。 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 “因为这个原因,本王岂不是要被她拿捏一辈子?” 刻意压低的语气也掩盖不住萧承渊的激动情绪。 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生怕她一个生气跑了,不给他消灾挡难。 光想想都觉得以后的日子憋屈! 风叶给了一个建议,“您守好这个秘密,不让江小姐知道不就好了。” “呵。” 萧承渊回给他一个冷笑。 江姝柠这女人又不傻,猜出来只是早晚的事。 现在尚不知道缘由,她都敢这样对他。 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蹲在他头上拉屎,骑着他作威作福?! 崔岳身上挨了几剑,但好在都避开要害。 他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如果不及时抢救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江姝柠给他喂了粒止血的药丸,对张大牛和梨儿道:“我们一起给他抬到马车上。” 天已经黑了,山里温度低,风又湿冷,外面不适合疗伤缝合。 “欸!” 张大牛抹了一把脸,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方才全仗岳哥护着他,他才只受了皮肉伤,否则他早就和地上 这些黑衣人一样了。 只要岳哥能醒过来,让他做什么都行! 崔岳长的高壮,一身腱子肉,再加上他身上有伤,都不太敢用力,三人好半天都没把人抬起来。 “再来!” 张大牛深吸一口气,脸因为疼和用力变得扭曲。 不远处的风叶看的眉毛揪在了一起,实在不忍心。 他不敢没有命令擅自行动,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试探道: “殿下,属下要不要过去帮一下忙?” 萧承渊睨了他一眼,“手脚长在你自己身上,本王能管得住你?” “……” 风叶抽了抽嘴角。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 殿下这是把在江小姐那里受的气,都撒到他身上来了。 有了风叶的帮助,崔岳很顺利地上了马车。 车内空间有限,江姝柠只留下了梨儿帮她。 “大小姐……” 张大牛看着血人似的崔岳,欲言又止。 “没事的”,江姝柠递给他一瓶伤药和一面小镜子,“你先上点药,在外面安心等着。” 张大牛点头,接过东西退了出去。 江姝柠递给梨儿一把消毒后的剪刀,“帮我把他的衣服剪掉。” 崔岳身上有两处伤口深可见骨,梨儿哪 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下剪刀时手都是抖的。 “别怕!” 江姝柠正拿着针在蜡烛上烤,发现后,握住她的手,笑了一下。 梨儿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再动手时动作利索了不少。 清创,消毒,缝合,这些做了千百遍的动作,江姝柠手到擒来。 梨儿时不时地帮她递一下东西,看的目不转睛。 还是见人第一次用“缝衣服”的手法缝合伤口,大小姐好厉害! 半个时辰后,崔岳身上所有伤口都已经包扎处理。 车厢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不怎么好闻。 江姝柠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下车透气。 翘首以盼的张大牛听到声音转身,神情紧张。 她笑道:“没有生命危险,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醒来。” 可惜这里没有输血的条件,否则崔岳能早醒几个时辰。 张大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天已经黑透了,回永安镇的路不好走,路上颠簸不利于崔岳伤口愈合,今晚我们就先在这凑合一晚,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张大牛一怔,感激道:“多谢小姐,草民都听小姐的!” 他们只是下人,命贱,何德何能 得小姐如此照顾。 “谢我作何,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受伤。” 江姝柠笑笑,伸了个懒腰,眼神不经意地一扫,视线微滞。 萧承渊居然还没走? 风叶对她挥了挥手,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江小姐,您饿了吧,属下刚刚骑马买回来的晚膳,您和王爷趁热吃!” 他手指的地方,赫然放着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放着几盘香喷喷的饭菜。 萧承渊端坐在桌前,随风摇晃的蜡烛忽明忽暗,衬的他脸色晦暗不明。 江姝柠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不——” 话还没说完,五脏庙就唱起了空城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啊,这该死的尴尬! 江姝柠脚趾抓地,抬头望月。 风叶眼睛一转,躬身行了大礼,“今早属下一时情急,失了尊卑,冒犯了江小姐……这饭菜是属下自己用月例买的,就当是给江小姐赔不是了,还请江小姐能原谅属下。” 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江姝柠惊了一下。 她扫了眼萧承渊,道:“他是你的主子,你担忧他情有可原,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太好了,江小姐既然原谅了属下,那就过去用膳吧!” 风叶一 脸兴色,不由分说,连请带拽地把江姝柠带到了桌前。 萧承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江姝柠是饿,但就这样吃她怕消化不良积食。 她看见了被绑在树上的黑衣人头头,“对了,我还没问他为何要绑我,你们先吃。” 刚起身,风叶就拦住了她,“江小姐,审问犯人,属下最在行,这种脏活累活根本轮不到您动手!” 说罢,他拔腿就跑。 转身时还给萧承渊使了个眼色。 殿下啊殿下,属下尽力了,您可千万要把握住机会! 江姝柠局促地坐着,对面是刚骂完不久的男人。 这饭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难搞,实在是难搞! 萧承渊看她这副神情哼了一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笋片,“吃饭!” 看着碗里的笋片,江姝柠受宠若惊。 这算是服软认错? 既然萧承渊有意揭过此事,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江姝柠倒了一杯茶,双手举奉上,“不论如何,还是多谢王爷相救之恩,我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 萧承渊深沉幽暗的眼睛看着她,片刻,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杯子。 喝茶时,他薄唇不自觉地勾起。 第80章 打蛇打七寸 不远处,风叶舒了口气,有种“我家老母猪终于会拱白菜”的欣慰。 转身看头头时,他脸上笑容消失殆尽。 风叶取下腰间缠的鞭子,几鞭下去后,头头疼的几哇乱叫,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头头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没有主子。” 风叶讶异。 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 他袖子一捋,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接下来,林子里不间断地响起惨叫声,哀嚎声。 鞭子,长剑,匕首轮番上阵。 风叶下手很有分寸,让他疼的受不了,又解脱不得。 后来,头头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奄奄一息地垂着头。 风叶也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烂树叶,你行不行啊,平时看着挺能耐的,怎么这么久了都没问出个究竟?” 梨儿从未见过刑讯手段,好奇又害怕,最后还是忍不住,过来一探究竟。 风叶打了个激灵,身形一闪挡住了她的视线。 “浑身是血的活死人有什么看的,赶紧回去伺候你家小姐,还有,你要是再叫我烂树叶,我就——” 风叶后半句话 没有说完,板着脸,扬了扬手里的皮鞭,威胁警告不言而喻。 可惜他长了张显小的娃娃脸,这故作凶狠的表情在他脸上很是违和,甚至还有几分滑稽。 梨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了声。 “……” 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风叶耳垂处爬起一抹红晕,恼羞成怒道:“你再不走,我可就真动手了,到时候你家小姐也保不了你!” 相处了好几次,梨儿也多少知道他的性格,根本不怕他。 “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去哪便去哪,你凭什么管我?” 梨儿双手叉腰,说的理直气壮。 小姐说了,遇到不公平的事就要反驳回去,不能向“恶势力”屈服。 风叶再次无言以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丫鬟都这般伶牙俐齿,更遑论身为她主子的江小姐。 自家殿下会被江小姐气成那个样子也不奇怪。 怔愣的功夫,梨儿已经推开风叶,走到了头头面前。 纵然早已有思想准备,但看见浑身是血,已经辨不出人样的头头时,她还是被吓住了。 “说了不让你——” “啊!” 风叶话还没说完,梨儿一脚踹上了头头的命根子。 惨 叫声响彻天际,惊的江姝柠和萧承渊都循声看了过来。 萧承渊默了默,放下筷子,问江姝柠:“你教的?” 话是疑问句,但他说的极为肯定。 她这个丫鬟乖巧文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想起这样损招的人。 江姝柠没否认,笑咪咪道:“老祖宗说,打蛇打七寸。” 她不会武功,自然也不讲什么武德。 招式嘛,自然是越狠越好。 上不上得台面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萧承渊:“……” 不知是错觉还是夜晚林子里的风太冷了,他总觉得自己下半身凉飕飕的。 这边,风叶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某处。 事关子孙后代,头头松了口,交代道:“真的没有主子,我…我就是在街上看见那个娘……啊!” 不等梨儿动脚,风也一鞭子抽了过去。 “嘴巴放干净点!” 头头赶紧改嘴:“是小姐,尊贵的千金小姐!我见她长的漂亮,就起了歹心 ,想把人绑回去做我的女人,见她身边有两个护卫,我不知他们会不会功夫,就花钱找了几个兄弟帮忙,一路跟在她马车后面来了这里,准备趁机把人掳走。” “胡说八道!” 他说 的详细,梨儿半个字都不信。 “你当时不但想绑我们家小姐,还有我!” 头头傻眼了。 想了好半天的理由,居然少了一个人。 他连忙找补:“对对对,还有你,男人谁不想左拥右抱,三妻四妾,你虽没你家小姐好看,但也算秀色可餐……” 头头低着头,眼里杀意腾腾。 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他非得弄死找王老五那个瘪三。 身边有高手都没弄清楚,就敢让他来抓人。 足足损失了这么多兄弟! …… “殿下,那人嘴太硬了,还是不肯说实话,再下狠手就没气儿了。” 风叶满脸挫败,过来禀告。 这些年跟在殿下身边,他也长了不少见识。 有些话一听便知真假,那头头明显有所隐瞒。 萧承渊嗯了一声,“你先下去休息。” “…是,属下遵命。” 江姝柠喝完最后一口汤,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 “多谢殿下的晚膳!” 她拍拍屁股,起身告辞。 萧承渊喊住了她,目光看向几乎与树干融为一体的头头。 江姝柠何其聪明,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风叶省点力气吧,他不会说的。” 受此酷刑,命都 快没了还不开口,足以证明他隐瞒的事非同小可。 只是不知道,这事和她有什么联系。 没有丝毫头绪,江姝柠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上山时出了一身的汗,她觉得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打算去河边冲个凉。 山丘后面有个小湖,水不深,被太阳晒了一天,温温热热的,用膳前她就惦记了。 江姝柠与梨儿结伴,一路上有说有笑,对身后之人恍若未见。 可到了河边,某殿下还一直跟着她,这就很过分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萧承渊拒不承认,说自己顺路。 江姝柠只想呵呵两声。 谁家的路,能顺一盏茶的功夫? 萧承渊抬起下巴,点了点梨儿怀里抱着的衣物,“你洗你的,不用管本王。” 江姝柠:“……” 都知道她要洗澡,这厮还不走,脸皮这东西他是半点都不要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 空气火药味渐浓,夹在中间的梨儿左看右看,想了个法子。 “小姐,要不咱们不洗吧,奴婢给您端点水回马车上擦擦?” 江姝柠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她都闻见自己身上的汗味了,不洗干净实在是受不了。 第81章 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江小姐,殿下他不是有意窥探您沐浴的,他是怕有危险,所以才——咚!” 暗地里的风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动出来帮自家王爷解释。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后腿窝被人踹了一脚,狼狈地趴在地上。 风叶抬头,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对上了梨儿的视线。 “……” “……” 相顾无言后,梨儿指着他,毫不客气地发出自己的嘲笑。 “小姐,他好傻啊!” 江姝柠看了眼风叶,压下唇角,故意板着脸呵斥:“梨儿,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要懂礼貌,不可以不尊重别人。”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风叶听到这话,差点热泪盈眶。 江小姐真是个好人! 谁知,江姝柠又开口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英明神武,知人善任的摄政王身边怎么会有傻子,风叶他只是不聪明。” 风叶:“……” 他收回方才的话,并扭头看向自家殿下。 萧承渊本就一袭黑衣,如今再加上他的脸上,都快和这夜色融为一体了。 他瞪着江姝柠,气的牙痒痒。 这女人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骂他的机会! 江姝柠神情无辜,迷茫道:“殿下,我 说错了吗?” 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能与她计较,命里大劫还指望她来化解…… 萧承渊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气,送给风叶一个“滚”字。 他要这种连累主子的属下有何用?! “诶!” 风叶麻溜的滚了,为了将功折罪,还带走了梨儿。 “烂树叶,你放我下来,小姐,小——” 梨儿愤怒的叫骂声忽然消失,不知是被点了穴还是捂了嘴。 收回视线,发现萧承渊垂着眼帘,直勾勾地看着地上。 江姝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红了脸。 那是她的肚兜! 江姝柠慌忙弯腰,把梨儿不小心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 她想用外衣把肚兜包好,但不知是不是纱料太滑,小衣总是刚包好就往下掉。 萧承渊比她更先一步,弯腰捡起那一小片薄薄的布料。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一根细带,红色的肚兜在他指间摇晃。 偏偏,男人神色淡然,一副高岭之花贵不可攀的模样。 这样强烈的冲击,让江姝柠激荡。 想让他坠入红尘,想让他染上尘埃,想对他狠狠蹂躏…… 风光,带来丝丝凉意。 江姝柠突然回神。 ! 不对劲 ,她怎么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有些人,招惹一次就够了。 江姝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你把它还我。” “你去洗吧,本王帮你拿着。” 萧承渊抬高手臂,让她抢不到的同时拿过她手里的其他衣服。 江姝柠脸色燥热,怎么肯。 “我可以放在石头上。” “石头上有湿气,会把衣服弄潮。” “…那就挂在树上。” “有虫子”,萧承渊淡声说完,问她,“你还洗不洗了?” 屁话! 江姝柠手放在衣带上,没好气道:“你转过身去。” 虽然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在他这么直白的目光下宽衣解带。 萧承渊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两圈,最后停在某一处,嗤道:“就这二两肉,有什么好看的?” 再说了,她浑身上下哪处地方他没见过,没摸过? ! 江姝柠低头看了一眼。 她虽算不上波涛汹涌,但也不平吧? 他嫌弃,那他还在马车上…… 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江姝柠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口怼死他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言语伤害,怎么能比得上心 理伤害…… 她忽然笑了。 看她狐狸似狡黠的笑容,萧承渊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开来。 下一刻,江姝柠若有若无地往他下半身瞥了一眼,轻啧了一声,嫌弃道:“我这好歹有二两,哪像你,又短又细,估计一两都不到。” “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王妃吗?”她根本不在乎萧承渊的答案,自问自答,“像你这种脾气暴躁跟火药桶似的男人,有哪个女人原因跟你,你应该感谢你爹娘给了你一副好相貌,不过你也只有这脸能看了,毕竟——” 江姝柠目光下移,大胆赤裸盯着他胯部,接着刚才的话道:“徒有其表,中看不中……啊——” “扑通”一声。 平静的水面激起一圈涟漪。 江姝柠扑腾几下,站稳了身,呛了两口水的她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缓了一会儿,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着岸边的男人,破口大骂:“萧承渊,你大爷的,你就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只准他说她平,不准她说他细?! 她还没说他时间短呢! 萧承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端的是高高在上,清冷矜贵。 仿佛他是主宰一切的神,而她,则是那个 狼狈,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 相比他的暴怒,这样不声不响,蔑视又嘲讽的神情,更让江姝柠抓狂。 她淌过去,手刚捧起一捧水,萧承渊就猜到了她的用意,往后退了几步。 啊啊啊啊! 傻X玩意儿! 江姝柠用手臂拍打着水面,发泄着心中的郁气。 水是温的,但夜晚的风凉,吹过来时她打了个哆嗦。 江姝柠没再管萧承渊,在水里脱了衣服,打算速战速决。 萧承渊站在那里,平息着心中的怒火。 月色下,女人肤若凝脂,似无瑕白玉,圆润的肩头散发着莹润柔和的光泽。 随着她撩水的动作,隐约可看见身前半个诱人的弧度。 萧承渊喉结滚动,僵硬地撇开视线。 江姝柠余光注意到眺望远方的他,眼眸一转,唇角勾起。 耳边让人焦躁的水声停止,萧承渊刚开始还没在意,片刻后忽地扭头。 水面波纹荡漾,但已经没了人影。 他看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人后大步走到湖边。 “江姝柠,江姝柠?” 空气静谧,只闻蝉鸣与风声。 “江姝柠,你给本王出来,你别在这给本王耍花招,你就算真的淹死了,本王也不会救你!” 第82章 萧承渊,你属狗的?! 喊完,还是无人应答,萧承渊莫名有些心慌。 手里拿的衣服散落在地,他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一头扎进了水里。 夜里光线黑暗,但好在水不深,能勉强看个大概。 他憋了口气,在水里焦急地搜寻着。 不远处的石头后,江姝柠悄悄地探出了头。 哼,君子报仇,片刻不等。 泼不到你,也能照样让你浑身湿透! 她勾起唇角,掂了下手里的石头,往对面的河边人扔了过去。 萧承渊听到声音,豁然从水里抬头。 看着波纹荡漾的水面,他眉心紧拧,奋力向那处游了过去。 江姝柠见他离的越来越远,慢慢直起身,极为小心地淌着水走向岸边。 身后,萧承渊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扭头看来。 看见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舌尖顶了下牙关,怒极反笑。 江姝柠离岸边还有两丈远时,听到了背后激烈拍打水面的声音。 丫的,那狗男人怎么反应这么快! 她连头不敢回,也不轻手轻脚地走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跑。 跑了没两步,腰间就缠上了来一条有力的手臂。 “骗本王好 玩吗?” 萧承渊从后拥着江姝柠,侧头,似笑非笑的问她。 他声音低沉悦耳,性感好听,但江姝柠却听的汗毛林立,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 她的第一念头就是,完了,要进阎王殿了! “摄政王殿下要洗澡?我洗完就先走了,您在这慢慢洗。” 江姝柠脑子飞快转动,转身时脸上带着灿烂明媚,夹杂几分谄媚的笑容。 萧承渊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段,但也懒得拆穿。 他倒是想看看,这女人能装到什么时候。 “天这么热是该洗洗,你帮本王脱衣服吧。” 萧承渊垂眸,漆黑的眼眸与她相对。 江姝柠:? 不是,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瞎说的一句话,怎么会有人当真?! 江姝柠实在不理解,扯了扯嘴角,笑的僵硬。 “…您不松手,我怎么帮您解衣。” “就这么脱。” 甚至说完这句话,萧承渊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明显是害怕她使诈跑了。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 嗯……怎么说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他预判了她的打算。 “怎么,怕了?”萧承渊抬起她的下巴,眉眼薄凉,语气讥诮,“ 骂本王,骗本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 怕你个大头鬼! 江姝柠挥开他的狗爪子,皮笑肉不笑,“殿下都放心让我解衣,我有什么怕的?” 她眼神带着明显的挑衅,细长的手指从他的脖颈处一路下滑,落到腰间的玉带上。 萧承渊垂眸看她。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人白嫩的柔软,玲珑有致的身材。 姣好的身段隐在水下,像是遮了层薄纱般朦胧神秘,勾的人心痒难耐。 萧承渊呼吸急促,眸中多了几分欲色。 衣带在水里散开的瞬间,他不再忍耐,俯身吻住了江姝柠。 “唔——” 江姝柠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男人俊朗英挺的五官。 萧承渊的手覆上她的眼睛,含糊不清地开口,“闭眼……” 掌心的热度让江姝柠恍然回神,她推着他的胸膛,身体扑腾着挣扎。 萧承渊抓住她的手腕,不满足浅尝辄止,灵活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舌头逗弄她的,强势霸道地掠夺她的呼吸。 江姝柠身体发软,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被迫仰头,与他深深浅浅地 接吻。 萧承渊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沿着她的脊背一路下滑。 在这方面,江姝柠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萧承渊这厮还很很恶劣,像是宣扬战果一样,带着她的手往水深处探。 “又细又短?没有几两肉?” 他偏头,附在她的耳畔,说话时的气息灼热烫人。 江姝柠手指僵硬,动都不敢动,本就红润的脸现在更是能滴出血来。 不要脸的狗男人! 她想要收回手,萧承渊却怎么都不允许,非得逼她说出来。 江姝柠脸皮没那么厚,怎么都说不出口。 萧承渊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另一只手指又开始逗弄她。 “说不说?” 江姝柠瞪他。 但她此时双目含情,眼神如盈盈春水般娇媚动人,于萧承渊而言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嗯?” 萧承渊不满意她的沉默,咬了口她的嘴唇。 江姝柠嘶了一声,骂道:“萧承渊,你属狗的?!” 说话间,她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都咬流血了! 他知不知道狂犬疫苗又疼又贵?! 江山姝身体的动情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眸一眯,抓着他的手臂向上一够,咬住了男人的脖颈 。 萧承渊被她扑的往后退了一步,咬牙闷哼。 江姝柠一得到自由,对着他下半身就是一脚。 随时随地乱发情,废了正好! 萧承渊反应迅速地躲过,他踩上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失了重心栽到了水里。 “哈哈哈哈哈哈。” 江姝柠没忍住,笑的张狂。 风水轮流转,报应这不就来了! 笑的嘴角僵硬,她才收回视线, 死不要脸的狗男人, 再有下次,割以永治! 江姝柠心里暗骂了百八十遍,上岸时,顺道把萧承渊的衣服带走。 喜欢脱是吧,那就裸着回去吧! 江姝柠穿好衣服,临走时扭头看了一眼。 早都该从水里起身的萧承渊还没有露头,他挥舞着手臂,惊起水花,像极了溺水的挣扎。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她方才可是看的清楚,这厮游泳泳的不是一般的好,比她这个在海边长大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在这装什么装? 江姝柠双手叉腰,嘲道:“萧承渊,这招我都用过一次了,你好歹读过书,肚子里有墨水的摄政王,就不能换招新的?!” 萧承渊动作未变,仿佛没有听见。 第83章 蛊毒发作 行,演的还挺投入。 “那你在这慢慢泡,我先走了。” 萧承渊身体随着水流浮浮沉沉,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攥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因承受不住压力和疼痛爆裂开来。 灵魂被剧烈的疼痛撕扯,耳边是咕嘟咕嘟的灌水声,一切声音都离他很遥远…… 他手臂挥动的力气越来越弱,最后无力垂落。 水面,渐渐归于平静。 “江小姐,殿下呢?” 风叶看了眼江姝柠身后,看见只有她一人回来,很是疑惑。 “他在泡澡。” 江姝柠把手里滴水的衣服扔到他的怀里。 风叶皱眉,抖开看了两眼,“这是…殿下的衣服?怎么都湿了?” 江姝柠自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随口糊弄道:“天黑,你家殿下没看清路,掉水里了。” 风叶:“……” 他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我得把殿下的衣服烤干,要不殿下一会儿没衣服穿。” 这次出来的匆忙,什么细软都没收拾,本打算到了永安再置办,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留宿在这僻静老林。 风叶把衣服拧干,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生火烘烤衣服。 江姝柠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还挺贤惠! 萧承渊 有这么一个尽心尽责的属下也算是他的福气。 回马车休息时,她注意到了一旁空地的帷帐。 正好,张大牛从里面出来。 江姝柠指了指帷帐,“这东西哪来的?” 她可不记得出门时带了。 “草民带的,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张大牛挠了挠头,笑的老实憨厚,不过配上他脸上的淤青,就稍显怪异。 江姝柠夸赞了他一句,往帷帐里看了一眼,“崔岳现在怎么样?” “一切都很正常”,张大牛踩死准备往帷帐里钻的虫子,贴心道,“大小姐,这林子里虫多,您和梨儿睡马车,我来照顾岳哥就行。” 她点了点头,“他后半夜有可能会发热,你注意一下,有情况就去喊我。” “还有,你身上也有伤,也得多休息,别光顾着别人,忘了自己。” “诶,多谢小姐挂念!” 张大牛咧嘴想笑,却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 江姝柠失笑摇头。 结果唇角弧度还没维持多久,上马车时一个不注意,往前绊了两步。 要不是梨儿及时扶住了她,一准栽个狗啃泥。 “小姐,您没磕到哪吧?” 梨儿提着手里的灯, 往她腿上照了照。 “没事。” 江姝柠摇了摇头,但心却跳的很快。 她捂着胸口,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 到了车厢,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心慌不已,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江姝柠陡然想起了萧承渊。 该不会是真的…… “咚!” 她猛地起身,却忘了这是在马车里,头磕到了上面的横梁。 江姝柠疼的满眼泪花,连停都没停一下,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梨儿怔了一下,连忙追了过去。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风叶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 他拦住了梨儿,不明所以道:“江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 梨儿推开他,语气极其不耐烦。 风叶看着跑远的主仆二人,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江小姐与王爷的命格息息相关,他有义务保护江小姐。 “萧承渊!” 江姝柠跑到湖边,一眼望去,湖里空无一人。 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她站到一处凸出的石头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湖面。 跟过来的风叶见状心里咯噔一声,不太敢相信,“殿下他怎么了?” 忽地,江姝柠看到了湖面上飘 着的布料。 她瞳孔狠狠一缩,还未有所行动,风叶已经运起轻功,足尖点着水面飞了过去。 几息的功夫,他就把萧承渊带到了岸边。 月色下,萧承渊面容毫无血色,白的似鬼。 梨儿吓得往后退了两小步,低声道:“小姐,摄政王这是怎么了?” 江姝柠也不清楚。 湖面的水还未到萧承渊的胸口,还是静水,凭他的水性怎么可能溺水。 她的手指放在萧承渊脖子,感受到了血脉的跳动。 还好,只是呛了几口水。 江姝柠检查了他的口鼻,跪在地上,开始做人工呼吸。 一旁的风叶和梨儿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这种稀奇的救人方法哪来的? 要不是知道江姝柠医术,他们真的会以为这是在占摄政王殿下的便宜。 “咳,咳咳——” 萧承渊意识渐渐恢复,吐了几口水出来。 疼痛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似乎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萧承渊拧着眉心,手指深扣进泥土里,身体忍不住地蜷缩。 他被这疼无休止地折磨着,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唇角,是不断渗出的黑血。 糟了! 这种情况,风叶再清楚不过 。 紧绷的那根弦断了,他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衣袖。 药丸,药丸在哪? 没有药丸,殿下会死的。 他想起什么,停止了所有动作,红着眼跪了下去,“江小姐,求您救救王爷!” 江姝柠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了一步,黛眉微蹙,“你先说他这是怎么了。” 看着像中毒,但她在萧承渊吐血的时候已经把过脉了,脉象根本没有显示任何异样。 风叶双手握拳,神情犹豫痛苦。 这是殿下的软肋,除了殿下外,全天下只有三个人知道。 一旦这件事被有心人知晓,殿下将会万劫不复。 江姝柠也没勉强,耸了耸肩道:“你不说的话,那就恕我爱莫能助。” 她要是花点时间仔细检查,一定能知道萧承渊这是得了什么病。 但没必要不是。 牵扯到皇家,她最清楚的道理就是好奇害死猫。 风叶见江姝柠要走,看了眼正在吐血的萧承渊,也顾不得什么了。 只不过开口前,他看了眼梨儿,意思不言而喻。 江姝柠为了保护梨儿,和风叶走远了些。 “现在可以说了?” “殿下之所以这样,不是中毒,而是他体内的银蚕蛊在作祟。” 第84章 殿下还要疼多久? 风叶声音极低,说起“银蚕蛊”三字时,眼里泛着浓烈的杀意。 江姝柠只在师父珍藏的古书中看到过银蚕蛊。 泛黄的古书中只短短记录了半页。 银蚕蛊,生存条件苛刻,至阴至寒至毒之地多见。 养蛊人需服九九八十一种毒,养成百毒不侵之体后用血喂养蛊虫。 银蚕蛊进入到人的身体里,会顺着血管,找到心脏处盘踞。 每隔半年发作一次,发作时寄主会痛不欲生,蛊虫不但会啃噬血肉,也会产出子蛊,半个时辰一代,游顺着血脉游走于寄主身体各处。 剜心刺骨的疼痛也不及这十万分之一。 被活活疼死,都算是解脱。 江姝柠学医多年,蛊,毒均有所涉猎,要人命的毒数不胜数,但能像银蚕蛊这般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没有几个。 风叶见她这么久没有说话,一颗心缓慢地下沉。 是了,天下名医无数,能找的都找了。 知道银蚕蛊的人寥寥无几,有一两个知道的,也根本不知解法。 毕竟是消失了百年的蛊毒,没人涉猎也是情理之中。 江小姐拿手的是医术,不是蛊虫…… 风叶浑身冰凉。 有些话没有亲耳听到总是不死心, 他很轻地问了句:“江小姐,您可有办法?” 他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却又被绝望给挤压,想要从江姝柠的眼里,找到一点希冀。 不多,一点点就好。 “只听说过一点……” 那便是不知道了。 风叶有些站不稳,高大的身体踉跄了几下。 他的神情,让江姝柠不忍,但她没有办法骗他。 身为一个医生,她必须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没有绝对的把握,贸然给别人希望是件很残忍的事。 何况,她是真的不知道银蚕蛊的解法。 师父的古书不知从哪淘来的,是个复刻本。 上面记载了很多蛊虫,但因为时间久远,古书也不知道复刻了多少代,内容早已不全。 在现代,银蚕蛊已经灭绝千百年,她也没有办法钻研了解。 “江小姐,求您帮帮王爷,解不了毒,让他少点痛苦都好。” 风叶望了眼萧承渊,恨不得以身替之。 江姝柠点了点头,“我尽量。” 她烦萧承渊,但不会见死不救。 何况,晚上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 这次,就当还他的恩情了。 风叶把萧承渊背了回去,江姝柠让他把人放到篝火旁边。 “就放到这里吧。 ” 不是那么冷,光线也明亮,施针时看的清楚。 “大小姐,摄政王殿下是怎么了?” 张大牛听到动静,从帷帐里出来。 看见只着一条亵裤,浑身痉挛的萧承渊吓了一跳。 江姝柠自不会说,只吩咐他去拿个毯子过来。 很快,张大牛拿了条毯子,甚至不用她多说,手臂撑开毯子,站在了风口处。 江姝柠没吭声,倒是风叶看见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 梨儿抱着药箱跑过来,按照江姝柠的吩咐,给针一一消毒。 下针时,江姝柠想起什么,看了眼绑在树上的头头。 看样子是睡着了,但她还是不放心。 风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和她想到了一处,大步走了过去,一记手刀砍到了头头脖颈。 没有解毒之法,江姝柠现在能做的,无非是帮萧承渊减轻痛苦。 萧承渊胸膛裸露,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下小米粒般大小的蠕动。 这些就是银蚕蛊繁殖出来的子蛊虫。 其实与其说是子蛊虫,倒不如说这些小虫是银蚕蛊的助手。 它们在身体里啃噬血肉,一个时辰后,银蚕蛊便会吞食它们,给自己补充营养。 周而复始,等银蚕蛊长到一 定大小,宿主便会爆体而亡。 江姝柠用针法止疼的效果微乎其微。 萧承渊额头,脖子青筋暴起,身体如拉满的弓弦般紧绷,嘴唇溢出痛苦的呻吟。 他的手指扣进了泥里,浑身抖得厉害。 江姝柠怕他咬舌,往他嘴里塞了块干净的帕子。 风叶在一旁,看的满脸焦急。 “江小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姝柠抿唇,默了默道:“……有,以毒攻毒。” 蛊虫也有几分毒,只是她拿不准银蚕蛊的毒性,不敢贸然尝试。 这话不难理解,但事关萧承渊的性命,风叶也不敢乱拿主意。 萧承渊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梨儿见状,洗了了帕子递给江姝柠。 ? 她呶了呶嘴,“小姐,您帮摄政王殿下擦擦吧,都快流进眼睛里了。” 江姝柠问她:“你怎么不擦。” 梨儿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一圈,嘿嘿一笑:“奴婢这不是不合适么。” “……” 萧承渊疼的意识不清,他感觉有人在轻抚他的面颊。 动作极尽温柔,唤醒了他尘封许久的记忆。 萧承渊抓住了江姝柠的手腕,唇边艰难溢出了一句话:“母后,疼,儿臣疼——” 他牙 关打颤,声音都是抖的。 江姝柠听不太清,只听到了他说“疼”。 萧承渊扭曲痛苦的神情,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能让他这种自制力极强的人说疼,这银蚕蛊果然非同一般。 江姝柠没有掰开萧的的手,她稍稍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萧怀瑾,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过去了……” 谁,是谁在说话。 这声音好熟悉。 萧承渊用力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风叶问:“江小姐,殿下要疼多久?” 江姝柠觉得意外。 他既然已经知道萧承渊中的是银蚕蛊,那之前必定毒发过,怎么会不知道这毒没个一两个时辰过不去? 风叶脑子是不如风树聪明,但他会察言观色,把江姝柠心思猜了个大差不差。 但—— 有些事说来话长,绝非他一个下属可以随便开口的。 要不是殿下毒发突然,他实在没办法了,银蚕蛊的事都不会说。 “江小姐,有些话等殿下醒了,您可以问殿下。” 至于殿下说不说,那就不知道了。 对于这话,江姝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萧承渊身份在这放着,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第85章 命中注定的王妃 能成功给他下银蚕蛊的人,绝非善类。 万一再牵扯出什么秘辛,她这小命还保得住吗? 江姝柠看了眼萧承渊,大概算了下时辰。 还得一个半时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喘气都是痛的折磨最是难熬。 她起身,对风叶和梨儿道:“你们在这看他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江姝柠回了马车,唤出了玄玉。 “玄玉,玄玉,人命关天,你能不能把第二层给我打开?” 毒药在第二层,她利用第一层的某些药性也能配出毒药,但那种都是小打小闹,在银蚕蛊面前根本不够看。 玄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柠檬,不可以哦,师父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今日给你打开了,以后你再用这个理由怎么办?】 江姝柠脸都黑了。 张口师父说,闭口师父说。 她才是它的主人! 没办法,求人者总是低人一等。 江姝柠好话软话都说尽了,玄玉依旧不为所动。 行,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 她握着手腕上的镯子就要往下退。 玄玉:【小柠檬,你干嘛?!】 “不能帮我的东西,我整日带着有何用?” 说话间江姝柠已经把镯子取了下来,掀 开车帘就要往外砸。 “玄玉,你丫的黑心肝,以后你就烂在这地里吧!” 【住手,小柠檬你住手,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玄玉急了。 江姝柠是它的宿主,被宿主抛弃,它就没了灵识,要一朝回到解放前,成为一块极为普通的石头。 “真的?” 【千真万确,我这就给你开。】 玄玉音落,江姝柠眼前顿时浮现了二层制毒炼毒的超大空间。 光线明亮,药架摆的满满当当。 哇咔咔,都是她的宝贝! 江姝柠眉梢一挑。 这招好用,她记住了。 【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我身为守门灵石却违背了规则,是要受到惩罚的,我的灵力坚持不了几次,要是我没了,你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空间了。】 玄玉的话,打破了江姝柠所有美好的希望。 什么惩罚? 谁来惩罚? 说的跟真的似的,还真打算修仙? 说的神神叨叨,她是一点都不信。 玄玉让她看灵泉。 江姝柠看了,直接呆住。 她眨了眨眼,确认不是出现了幻觉。 灵泉的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甚至旁边的秃树杈,哦不对,是古树,叶子都有了耷拉的迹象。 【草木 养元,万物相生相克,是它们供养着我,我虽可以随意使用它们,但也要遵守规则,否则它们感知到后就会对我进行惩罚。】 江姝柠叹了口气。 能说什么呢。 这年头,当块石头都不容易。 为了保住珍贵的灵泉水,她飞快地拿了几种药,结账离开。 “江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萧承渊挣扎的厉害,甚至想通过皮肉的疼痛缓解身体里的疼痛。 风叶和梨儿按着他的四肢,不让他自残。 看见江姝柠,他们就像看见了救星。 “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吧。” 风叶听话照做。 在他眼里,江小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殿下的神仙,信她的准没错。 江姝柠端了碗水,把药丸塞进萧承渊嘴里后,托着他的脖子给他喂了几口水。 几息的功夫,萧承渊就慢慢平静了下来,也不乱抓乱挠了。 风叶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眼睛一亮,激动道:“江小姐,方才那药丸是什么药丸?您还有吗?!” 价值万金他也要买! 只要能找到压制银蚕蛊的药,殿下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受那人的控制了。 “不是药,是毒”,江姝柠言简意赅地解释,“不过这个毒只能使用 一次,多了对身体有害,下次再用,就不会这么管用了。” 银蚕蛊吸收了带毒的血液,会产生抗毒性。 下次毒发只能换毒对付它。 不过这就是暂时之计,萧承渊肉体凡胎,身体毒素积累多了,指不定哪一天会突然爆体身亡。 …… 萧承渊挨过了两个时辰,浑身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江姝柠抱膝坐在他旁边,头一栽一栽地打着盹。 “殿下,您醒了!” 扇风驱虫的风叶最先注意到,大嗓门一吼,把江姝柠惊醒了。 江姝柠眼神迷迷糊糊的,确认萧承渊清醒后,拍了拍身边的梨儿。 “走,回去睡了。” 关于银蚕蛊,她只字未提。 萧承渊知道,这次是她帮了他。 三年前,他第一次感受到银蚕蛊带给他的疼痛。 锥心刺骨,万蚁噬心,就像是有人拿着钝刀,一块一块地剜着他的血肉,砍磨着骨头。 这次虽疼,但不知比上次好了多少。 萧承渊喘了口气,声音沙哑干涩,“辛苦你了,这次多谢。” 江姝柠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姿态。 卸下了满身锋利,不容反驳的狠厉狂傲,此时的萧承渊看起来格外好相处。 难 道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都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次就是我还你救我的情,天亮之后,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你要真想谢我的话,把药钱给结了。” 药不便宜,她的美容觉也是价值千金。 “好。” 萧承渊眼眸凝视着她,答应的极为爽快。 木头快烧完了,篝火的火焰越来越小,风叶搭了帷帐。 过来扶萧承渊的时候,发现他一直盯着江姝柠的马车看。 “殿下,您是怕江小姐把这件事泄露出去?”风叶说完,主动认错,“这件事是属下没有思虑周全,贸然把您——” 萧承渊打断了他的话,看了眼白云寺的方向,喃喃低语。 “或许法明方丈的话是真的。” 江姝柠,真的能化解他的劫难,是他命中注定的王妃。 ? 还以为殿下是被江小姐给感动了,结果是在算计江小姐这个挡箭牌有几分真几分假,好用不好用。 风叶心想,还好江小姐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会把殿下给毒死。 …… 翌日。 江姝柠多耽搁了一晚,怕祖母担心,准备返回邺京。 崔岳醒了,但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只能平躺在马车里。 第86章 摄政王殿下画的大饼,会飞 他百般推脱,死活不肯。 他一个男子,坐在大小姐的马车里成何体统,不是败坏大小姐的名声么。 “江小姐,您和殿下坐一个马车吧!” 大清早的,风叶不知从哪弄到了一辆马车,热情邀请。 萧承渊掀开车幔,露出半张脸,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不影响他的英俊好看。 “正好,本王有话要同你说。” 江姝柠隐隐约约猜到什么,心里多少有些抗拒。 他的事,她不想牵扯其中。 想到崔岳的身体,江姝柠还是同意了。 梨儿扶着她上马车,正要弯腰往里进的时候,风叶拽住了她的衣角,“你坐这儿!” 那里面哪是她能掺和的。 梨儿下意识地看向江姝柠。 她不想和这烂树叶待在一起! 江姝柠看着她皱成苦瓜的脸,弯了下唇角,“为了你的小命考虑,就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吧。” 梨儿悄悄瞅了眼萧承渊,懂了。 马车缓慢前行,萧承渊半阖眼眸,神情懒散,自己占了半个车厢的位置。 江姝柠还记着昨晚的仇,自顾自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眼睛一闭,直接把他当空气。 …… “本王的蛊毒,你可会解?” 不知过了多久, 萧承渊突然开口。 江姝柠听见了,不吭声,装睡。 看着她颤抖的睫毛,萧承渊剑眉一挑,慢慢悠悠的坐直身体,唇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空气安静,落针可闻。 就这么放弃了? 不像他的性格啊。 江姝柠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男人放大的眼睛豁然出现,近的能清楚看清他眼里的倒影。 “啪——” 江姝柠一巴掌拍了过去,不轻不重的力度,万分气恼的语气。 “萧承渊,你有病,我帮你看看脑子吧。” 萧承渊摸了下自己的脸,眼里风暴欲来。 但又想起什么,眼底阴沉渐渐消散,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心悦之人就在眼前,一时情不自禁罢了,再说了,我们见什么事没做过,你还有什么害羞的?” “大不了,本王对你负责就是。” 心悦之人? 说出来也不怕被雷劈。 还负责? 江姝柠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他是怎么个负责法。 刚才那一巴掌还是打的轻了,昨晚就应该趁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毒死他! “殿下既然想负责,那我也不好拒绝,别的也不用多说,赔我五十万两白银的精神损失费就行。” 江姝柠二郎腿一翘,下巴一抬,姿态端的足足的。 五十万两白银,亏她能开得了口! 萧承渊暗自咬牙,面上不露半分,开始挖坑。 “王府的钱是本王留着娶媳妇的,不能轻易挪动,但你要是嫁给本王,别说区区五十万两白银,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本王也能给你摘下来。” 江姝柠表情一言难尽,看他的目光是嫌弃又无语。 这饼还挺洋气,进口的,还会飞。 咋不说他自己能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呵呵”,江姝柠冷笑,还是那句话“我德不配位,没福气当摄政王妃。” 萧承渊还想再说什么,江姝抢在他前面开口,“虽然我已经承诺过忘了昨晚的事,但你要是再打我的念头,把我逼急了,等回邺京我就把你身中蛊毒的事公之于众。” “摄政王殿下只手遮天,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一定有不少仇家吧,您说他们要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她本不想用这个事做筹码,奈何这厮缠的太紧,又过于不要脸。 萧承渊第一次被人这么正大光明的威胁,漆黑的眼眸里杀意四起。 江姝柠感受到他的情绪,半点害怕都没有,一贯的从容镇定。 “当 然,殿下现在完全可以杀了我和梨儿灭口,但我猜你不会,因为我可以帮你压制银蚕蛊发作时的痛苦,甚至可以帮你延长发作的时间。” 萧承渊狠狠的瞪她,血都快涌到了嗓子眼。 出来这一趟人没捞着就算了,还被她发现了新的把柄! 他不高兴,江姝柠心里舒坦了。 嘴里哼着小曲,往软垫上一躺,拿过男人手扶的软枕。 嗯,舒服。 江姝柠喟叹一声,像是才想起这是别人的马车,斜了眼对面的男人。 “因为你我折腾了半晚,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会儿不过分吧?” 萧承渊气结。 都躺下了还问他干什么?! 他冷着脸,牙关溢出两个字:“过分。” “哦,那过着吧。” 江姝柠毫不意外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轻飘飘地回怼了过去。 她就随口客气一句,谁当真谁傻X。 萧承渊:“……” 两人说话时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小,外面的梨儿和风叶听的清清楚楚。 见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在自家小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梨儿心里拍手叫好。 风叶看她笑的整个身体都是抖的,警告她,“你不想死就憋着!” “你不觉得好笑?”梨儿问 完,叹了口气,“也是,你只是个烂树叶,哪有人的七情六欲。” “……” 风叶手里的鞭子没能控制好力道,马儿加速的惯性差点把梨儿甩下去。 梨儿扒着车框,惊魂未定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会赶马车了不起啊! 江姝柠快进入梦乡时,马车一颠,刹时天旋地转。 等她回过神时,以五体投地的姿态趴在地上,脸埋在萧承渊的鞋面上,姿态虔诚的像是还愿的信徒。 她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偏偏,萧承渊还特别欠揍地说了一句,“你我之间无需这么见外,免礼吧。” 江姝柠的怒火直冲天灵盖,用力按着他的鞋起身。 起到一半时还没站稳,膝盖直接跪了上去。 萧承渊面容紧绷,脸黑的能滴出墨,后槽牙咬的咯咯响。 这么一惊,江姝柠也没了睡意,掀开车帘吹风。 蓦地,她看到了马车后面还拖着一个人。 差点把要杀她的头头给忘了! 江姝柠问萧承渊:“你是要把他带回邺京?” 现在没说的话,到邺京估计也不会说。 何必费这功夫。 这时,风叶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到了。” 第87章 我谢谢您嘞! 江姝柠一脸懵逼。 荒郊野外的到哪了? 鸟雀惊起,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十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他们训练有素,轻功迅捷,飞身直奔马车。 “殿下小心,有刺客!” 风叶喊了一声,抽出腰间佩剑,与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马车后面的头头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半死不活。 听到剑刃碰撞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马车下面。 黑衣人不欲与风叶纠缠,直接绕到了马车后面,指着头头,“把他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一听这话,头头眼里瞬间有了亮光。 这些人一定是王老五派来的,他有救了! 他用力挣脱着手上的麻绳,身体慢慢挪了出来。 “想带走他,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风叶挡在头头面前,身法敏捷,出的招式越来越凌厉。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地,看的头头快着急死了。 来救他怎么就不知道派点身手好的人来,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侍卫,废物! 无人看到的地方,风叶对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有人开口。 “老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撤吧!” “撤什么撤,必 须把人带回去!” “主子不是交代了,实在没有办法就给他一个痛快?” 头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兄弟,对不住了!” 黑衣人说完,带着杀意的剑毫不留情的刺了过来。 头头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但还是没躲过,胳膊上挨了一剑。 他捂着伤口,重新躲在了马车下,眼神阴狠。 王老五那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居然想杀他灭口! “撤!” 马车里的萧承渊适时出手,黑衣人装作打不过的样子,匆忙逃窜。 风叶揪着头头的衣领,把他带到了萧承渊面前。 “还是不说?” 头头低着头,指缝鲜血不断溢出,整个人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 萧承渊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手一挥,轻飘飘的开口:“杀了吧。” “是。” 风叶举起剑,电光火石的功夫,头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急声道:“只要摄政王殿下愿意留小的一命,小的就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殿下,到时殿下一定可以拿着这件事去皇上面前论功行赏!” 从风叶的称呼,他猜到了萧承渊的身份。 他不知王老五背后之人是谁,但他知道,那人的权 势一定大不过手眼通天的摄政王。 他不想死,所以才一字不说,等王老五来救他。 但没想到…… 眼前,就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小的不过是这件事情无不足道的一环,他们做的事牵扯到了邺京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小的敢保证,殿下听了之后一定不会后悔!” 说完,头头小心翼翼的观察萧承渊的神色。 邺京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无非就是朝廷那些大臣。 他不信,摄政王会袖手旁观。 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 哪知萧承渊嗤了一声,真的半点不为所动。 “你既然都说自己是不重要的一环,那又能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本王看你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风叶,还不快动手。” 头头愣住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激动道:“殿下权势滔天,只要按照小的说的消息,顺藤摸瓜一查就知道了!” “那你不妨说来听听。” “小的说了,殿下能不能——” 萧承渊转身就走,眼神轻蔑不屑。 命都不由己的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和他谈条件?! 要不是为了让江姝柠卸掉对他的戒备,他才懒得费这么多功夫,让风叶 早早地去安排这一切。 头头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他也讨不到半点好。 为博得那一线生机,他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萧承渊听完,脸色异常的难看。 胃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抽搐翻涌,难受的让人想吐。 他几番压抑,还是没能忍住,扶着旁边的树干,吐的昏天黑地。 到最后,连胆汁都吐不出来了。 风叶把水袋递过去,同情又庆幸。 还好,他没有吃那些肉。 光想想,他就受不了。 萧承渊昨晚毒发,要了他半条命。 这一折腾,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又消失了。 他仰头灌了几大口水,喘息着平复呼吸。 上马车时,风叶请示头头的归处。 萧承渊做了个手势。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秃鹫乌鸦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扇着翅膀俯身冲下。 片刻的功夫,地上只留下了大片的暗红和一副并不完整的尸骸。 …… “他都说了什么?” 江姝柠在马车上目睹了所有经过,但那头头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奄奄一息,说话声音很小,她伸长脖子都没能听清。 她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萧承渊这样天塌了 都面不改色的人吐成这样。 萧承渊看见了她眼里的幸灾乐祸,脖子青筋暴起。 只要他说一句话,她也不会比他好哪去! 话到了嘴边,萧承渊闭了下眼睛。 算了,她吐在车上,受罪的还是他。 “他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绑架我和梨儿?” “你进酒楼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是受酒楼老板指使,绑你和梨儿去调教。” 萧承渊回答的言简意赅,有些事还得细查后才能捋清。 ? 是她想象的那种调教吗? “他要把我和梨儿卖到青楼?” 江姝柠也是醉了。 她一个毁容的女子,居然还能碰到这种事。 永安镇的青楼是主打容貌特色吗? 萧承渊帮她解答疑惑,“你带着面纱,露出的部分也勉强能看。” 江姝柠送他一个白眼,“我谢谢您嘞!” 等过些日子脸好了,她非得闪瞎他的摆设式杠精狗眼。 走着走着,江姝柠发现路线不对。 “不是回邺京吗?” 萧承渊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先去一趟知县府。” 江姝柠神情讥诮,“那酒楼开的挺大,背后不可能没有人坐镇,官官相护,有这时间还不如放把火直接烧了。” 第88章 小两口的情趣 萧承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永安镇知县人还算不错,与本王也有些交情,他不敢徇私舞弊。” “再说了,这件事一旦闹大,莫说他头上的乌纱帽,就算是他的脑袋都要搬家,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将功赎罪这一条路。” 他说的这么严重,江姝柠的好奇心全部被勾了起来,但男人嘴巴严实的很,不肯透露半点。 切,不说就不说。 她还不稀罕! 江姝柠掀开车帘,对风叶道:“前面闹市把我放下,我要回邺京。” 风叶一脸为难,“殿下,这……” “谁给你发月银?” 萧承渊一句话,风叶醍醐灌顶。 “江小姐,抱歉,这马……这马它不受属下控制啊。” 尽管借口拙劣,风叶还是装模作样地扯了下缰绳。 江姝柠甩下车帘,没好气道:“萧承渊,你什么意思?” 她邺京碍他什么事了?他凭什么不同意? 萧承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凉凉,“你是目击证人,告官时理应在场。” 江姝柠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人都杀了,她去报官还解释的清吗? 到时候搞不好她也得坐牢。 “要报官你自己报,我 不去!” 萧承渊疑惑:“你何时这般宽宏大度,好说话了?他们可是冲着你来的,要是没有本王,你现在说不定落了个什么下场,只是死了几个人,你的气就消了?难道你不想把幕后指使他的那些人一网打尽,给自己和梨儿报仇?” 她之前心眼能比他还小?! 还有,她何时不好说话了?! 一天天的从早到晚,就知道睁眼说瞎话,故意抹黑她! 江姝柠脑子嗡嗡的。 回来得给自己开点降压药备着,不然真怕哪一天忽然就过去了。 “你既然说了他们是冲我来的,那这件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追究了还不成。” 动手之人已死,也算是报了仇。 至于酒楼掌柜的背后之人,不用想也知道身份不简单。 强龙不压地头蛇。 把这件事闹大,萧承渊自然不怕,但她无权无势,一旦除不尽,以后必会有麻烦。 江姝柠打算适可而止,不想平添事端。 萧承渊眸光深邃,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江姝柠脱口而出:“就是有你在我才怕。” 随便去邺京打听打听,和摄政王沾边 儿的人,几个有好下场? “……” 萧承渊磨了磨牙。 改日一定要让法明那个老秃驴再给他卜一卦,看看还有没有能破解他劫难的人,不是人也行! 永安镇知县周福禄得到消息,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公务,携全家在府门口翘首以盼。 摄政王一声不吭地来了这永安镇就算了,还让他瞒着其他官员在府上接待,有猫腻! “爹爹,我只听过摄政王殿下的威名,还从未见过,他长的当真是邺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说话的人是周福禄的掌上明珠,周芷柔。 她一身桃红色罗裙,粉面桃腮,笑起来时眼睛像是一轮弯月,亮晶晶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涉世未深,天真活泼的少女。 周福禄嗔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的嘴给缝上。 “你赶紧给我收收你的性子,要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摄政王什么手段你也知道,要是你没大没小的冲撞了他,惹怒了他,我也救不了你!” “哦。” 周芷柔吐了下舌头,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就是好奇一下摄政王的样貌,爹爹也太小题大做了! “怎么会有两辆马车?” 管家看着巷子口 一前一后走过来的马车,凑到周福禄身边,“老爷,会不会除了摄政王殿下,邺京还来了其他人?” 周福禄也不清楚,低头检查了仪容后迎了过去。 周芷柔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期待又紧张地望着车帘。 只见,有一双骨节分明,细长如玉的手挑开车帘,紧接着便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俊美容颜。 看着萧承渊沉稳内敛,淡漠矜贵的姿态,周芷柔不自觉的红了脸,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周福禄跪了下来,恭敬却不谄媚。 “下官周福禄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承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周福禄知道摄政王的脾性,脸上笑意不见,做了个请的手势,“摄政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萧承渊看身后马车还没动静,屈指敲了敲车厢,“还不下来,准备在里面憋死?” 江姝柠骂了他十八代祖宗,扶着梨儿的手下车。 周福禄没想到马车上还有一个女人,愣了一下后客气询问:“殿下,这位是?” 萧承渊看了眼江姝柠,极其自然道:“婢女。” 这下,给周福禄整不会了。 谁家的婢 女敢比主子晚下马车,还得让人扶着? 摄政王府姬妾众多,周福禄猜江姝柠也是其中之一,至于称呼,则是他们两人的情趣。 他笑呵呵的,也不戳破,“殿下,姑娘,您里面请。” 萧承渊微微颔首。 江姝柠故意走在他身后半步,手里的银针泛着寒光。 萧承渊看见了,想了想,没躲。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总得让她出口气,一松一紧才是上策。 江姝柠把针扎进去后转了又转,咬牙切齿道:“婢女?殿下有让我伺候的命吗?” 要是不给她一个站得住脚的解释,她扎死他! 萧承渊脚下绊了一下,想过会疼,但没想过会这么疼。 他握住江姝柠的手腕,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她:“你不是不想暴露身份?” 是这样没错,但为什么偏偏是婢女?! 随便编一个身份就行,反正不会有人敢质疑他。 “嫌弃?”萧承渊看了眼前面带路的一行人,眉梢一挑,“能贴身跟在本王身边的女人,除了婢女,就是摄政王妃,你自己选。” 看他笑的不怀好意的样子,江姝柠肯定了,这厮就是故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第89章 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殿下 “行,我一会儿一定好好伺候殿下!” 萧承渊像是没听见她的言外之意,赞扬似地拍了拍她的头,“真听话!” ! 江姝柠像是被雷劈中了,站在原地,捏针的手都是抖的。 混蛋玩意儿,欺人太甚! 大步走远的萧承渊薄唇勾起一抹弧度。 他不用看,都能知道那女人炸毛的样子。 恨不得杀了他,但又不敢动手。 以后摄政王府多了这么一个可以捉弄逗趣的人,好像也还可以忍受? 周福禄把萧承渊请到了议事厅。 丫鬟奉茶时,江姝柠动作更快一步,抢走了她手里的茶壶。 “我家殿下挑剔的很,这茶不是奴婢倒的,他不喝。” 对上周福禄呆愣的神情,江姝柠笑着解释了一句。 把茶盏倒满,她双手端到萧承渊面前,“殿下,您请。” 萧承渊漆黑的眼眸凝了她片刻,垂眸,看着杯子里打转的茶叶。 茶汤清亮,香气馥郁。 但—— 十有八。九有毒。 江姝柠端的胳膊都麻了,男人还没有要喝的意思。 她低着头,夹着嗓子委屈:“殿下不喝,是因为奴婢哪里做错了吗?殿下身居高位,目光如炬,只消一眼就能看清 一个人的为人,您当时一眼就选中了奴婢,奴婢还以为殿下是发现了奴婢是最适合伺候您,最懂您心意的,没想到一切都是奴婢自作多情,殿下既然觉得奴婢伺候的不好,这次出来,又何必把奴婢带在身边。” 周福禄:“……” 现在邺京时兴男女这种相处?是他孤陋寡闻了? 萧承渊舌尖顶了一下后槽牙,气笑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喝,后果难料。 不喝,就是承认自己眼神不好,连伺候的婢女都不会挑。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姝柠这算什么。 毒女报仇,刻不容缓? “罢了,原是奴婢做的不够好……” 江姝柠放下茶盏,擦了擦眼角。 蓦地,她动作一顿。 萧承渊竟真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次,他依旧失算了。 茶里没有什么毒,只是苦的让人难以下咽,比他早上吐的胆汁还要苦上千百倍。 萧承渊的身份教养,让他做不出失礼的事。 否则,他会吐江姝柠一脸。 看着他僵硬的神情,周福禄关心道: “殿下您小心点,没烫着吧?” 知道实情的江姝柠憋笑。 她加的是黄连汁,又不是 火山熔岩,烫个鬼。 见萧承渊面色不好,周福禄站出来打着圆场,“芷柔,你先带这位姑娘下去喝点茶,休息一下,我与殿下有事相商。” 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周芷柔回神,紧盯着江姝柠看。 她一个丫鬟,怎么敢用那样的语气对摄政王说话? 爹爹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客气? 她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江姝柠。 不,不对,丫鬟可穿不起这样的料子! 周芷柔不经意间,对上了江姝柠的眼睛。 清澈明亮,不见半分怯懦。 一个丫鬟不可能有这种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姿态。 她到底是谁? 周芷柔实在好奇,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拿掉江姝柠的面纱。 “芷柔,你在发什么呆。” 周福禄忍不住出声,递给周芷柔一道警告的目光。 周芷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一笑,“花园里的荷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看。” “那就有劳周小姐了。” 江姝柠巴不得离开,根本不想淌这趟浑水。 奈何事与愿违。 萧承渊转动着食指上带着的扳指,出声阻止,“让她留下吧,这件事她有权知道。” 周福禄哪会不同意,命人多送了一盏茶 进来,“芷柔,你先自己去看荷花吧,等事情忙完了,再邀这位姑娘一起。” 周芷柔也想留下来,她看了眼萧承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神情,还是没敢开口。 “最近永安镇可出现过少女失踪的事?” 在风叶讲述事情经过前,萧承渊先问了一句。 周福禄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回想了一番,“没有,镇上一直以来都很平静。” 衙门是县丞管的,要是出了什么大事,都会给他上报。 最近上报的大事,还是筒子巷里的二婶子把水泼到了隔壁卖豆腐的胖妞家,两人掐着腰在各自门口对骂,连手都没有动。 萧承渊观察着他的神情,知道他不是说谎后,与风叶对视了一眼。 彼此神情都有些凝重。 周福禄坐不住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殿下,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昨日殿下与江……”风叶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指着江姝柠的时候都不敢多看一眼,“与这位婢女一起到了永安镇,在丰源酒楼歇脚了两个时辰,谁知掌柜的竟然派人跟踪殿下,一直跟到了白云寺的山脚下。” “那些人趁我与殿下离开的时刻动手,想要把这……两个丫鬟一 起绑走,还好我与殿下及时回来,据为首之人交代,是丰源酒楼掌柜王老五让他这样做的,每次绑的都是些尚未出嫁,样貌出众的少女。” 周福禄听完,大骇。 被绑的不是一个两个,可他居然半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这……她们的父母怎么不报官!” 风叶问他:“周大人为何如此确定没人报官?” “人口失踪乃是大事,她们父母要是报官了,我不可能不——” 周福禄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他没有得到消息,除了没人报官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面的人故意隐瞒。 周福禄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王老五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何?” “目的不知,为首之人只管绑人,得手后把人交给王老五,有一次他偷听了王老五的讲话,说是要把这些少女送去暗室调教。” “而且他还交代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丰源酒楼里面——” 下面的话,风叶看了眼江姝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你快说,丰源酒楼里面怎么了?” 话说了一半卡的不上不下,周福禄迫不及待地追问。 萧承渊沉吟了一下。 有些事一直被瞒在鼓里,未尝不是幸事。 第90章 哪配和殿下同饮 他对江姝柠道:“这儿没你事了,下去吧。” 从风叶神色,江姝柠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 那她更得留下了! “殿下不是说我是目击证人,事情还没水落石出,我怎么能轻易离开?” “你真不走?” 萧承渊看了她一眼,眸色复杂,好像隐隐约约带了些同情? 江姝柠皱了皱眉,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对风叶道:“你说吧,我就在这儿。” “丰源酒楼的招牌熏肉,其实都是人肉做的……” 风叶话音未落,眼前刮过一道风。 他叹了声气,江小姐啊江小姐,殿下难得发一次善心,您居然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呕——” 江姝柠蹲在那里,胃里翻腾,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吐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梨儿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去,小脸刷白刷白的。 她们手挽着手起身,对视一眼,各自扭头,又开始大吐狂吐。 众人:“……” 眼前,多了一方帕子。 江姝柠接过,连道谢的声音都是虚的。 萧承渊把她拉起,按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顺手递了一杯茶。 “喝口茶缓缓。” 江姝柠受宠若惊。 他怎么突然这么贴心? 这念头在她发现到是他的茶盏后,瞬间烟消云散。 萧承渊没有想这么多,见她不喝,没好气哼道:“本王可不会像某些人,在茶里动手脚。” “……” 还某些人,直接点她的名道她的姓得了。 江姝柠放下茶盏,说的也直接,“这是你喝过的。” “你还嫌弃本王?!” 萧承渊脸色沉的跟泼墨似的。 他给人端茶递水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亲自给她端茶,她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敢嫌弃他? 江姝柠起身,幽幽道:“奴婢什么身份,哪敢配和摄政王殿下同用一盏茶。” 知县还在一旁看着呢,喝了这盏茶她还说的清么。 萧承渊额头青筋暴起,赌气般一口气喝了那盏茶,甚至连顺进去的茶叶都没吐出来。 周福禄此时看江姝柠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这姑娘到底是何来路,惹怒了摄政王还能不损一分一毫地站在这儿? 他心思百转,立刻让人上茶看座。 江姝柠知道,周福禄这是看出了什么。 但她没有拒绝,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吐过后腿软,站着嫌累。 至于她的身份,随旁 人猜去吧。 言归正传,周福禄坐直身体,让风叶仔细说来。 “送去调教的女子不听话,想跑,就会被人用棍子打,有些女子身体扛不住,死了,怕尸首随意处理被人认出,他们就想了这个办法,还能多挣一笔银子。” 周福禄再也坐不住了,拍案而起。 “一群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简直是残忍至极!” 人死了都不放过,该是怎样的歹毒心肠。 “殿下,下官这就派人把丰源掌柜给抓回来。” “且慢”,萧承渊叫住了他, “怕是你前脚下了命令,后脚消息就传到丰源掌柜耳朵里了,就算抓住了他,他要是咬死不认,你又能奈何?” 周福禄明白萧承渊的意思。 现在人证物证都没有,抓住人也不能用刑审问。 把掌柜的抓过来,除了打草惊蛇外不会有大的收获。 他坐下,开始重新计划。 这时,江姝柠出声了,“只要做过的事一定留有痕迹,丰源酒楼的掌柜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没有证据,我们只能放长线钓大鱼。” 周福禄问她:“姑娘可是想到办法了?” 江姝柠十分谦虚,“办法谈不上,只是有些拙见。” “姑娘但 说无妨。” 她点了点头,分析道:“酒楼来往的人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上门排查,绝不会是分尸的地方,要想把事情调查清楚,只能顺藤摸瓜,从掌柜身上下手。” “可以找两个武功不错的人在暗地里盯着,绑我和梨儿的人失手,掌柜一定得到了消息,这个时候他一定坐不住,心急之下,最容易露出马脚。” “还有,酒楼生意不错,招牌熏肉一定很多人点,想必酒楼里的人会频繁出去采买,只要跟着他找到那些被绑女子,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抓人。” 周福禄止不住地点头。 这姑娘条理清晰,说的头头是道。 当然,他不忘请示萧承渊,“殿下,您意下如何?” 萧承渊想说“甚好”,但他不想让江姝柠的尾巴翘到天上,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勉强尚可。” 周福路一听这话,试探询问,“殿下心里可是有了更好的主意?” 萧承渊:“……” “殿下快说,奴婢洗耳恭听!” 冤家之间,总是彼此了解。 江姝柠知道萧承渊是存了什么心思说的那句“勉强尚可”。 她这人一身反骨,专治嘴硬不服气。 萧承渊嘴唇 动了动,刚准备说话,江姝柠就抢在他前面补充了一句。 “对了周大人,还可以派些人跟着从丰源酒楼出来的漂亮女子。” 掌柜要是觉得人合适,一定会下手。 她与梨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江姝柠看向一旁的男人,语气格外谦卑,低垂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奴婢愚钝,不及殿下聪明睿智,足智多谋,想必殿下想到的办法要比奴婢好用的多,殿下不妨说出来,让周大人尽早破了这桩案子,还永安镇百姓宁静祥和的生活。” 萧承渊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活活掐死。 她都说完了,还让他说什么?! 眼见着两人的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周福禄连忙起身行礼。 “殿下放心,下官这就找人去办这件事。” 风叶跟他一起离开。 没过一会儿,管家进来,把萧承渊和江姝柠请到了西边的一处院子。 他指着身后的几名小厮丫鬟,恭敬道:“摄政王殿下,这些是老爷派来伺候您的下人,您有需要直接吩咐他们就是。” 萧承渊抬了抬下巴,“本王身边有她一个丫鬟伺候就够了,不需要旁人。” “是。” 管家看了眼江姝柠,带人离开。 第91章 你是驴啊,来叫一声听听 “怎么,殿下刚才的黄连茶没喝够?”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江姝柠也不装了,扯唇冷笑。 伺候,伺候,伺候你大爷! 萧承渊一本正经:“让人留下来伺候,你的身份很容易露馅,本王这都是为了你好。”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就知道卸磨杀驴。” 呵呵! “你是驴?来,叫两声听听!” “……”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在萧承渊发怒前,江姝柠跑进屋里,关上了门。 她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但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午膳是管家亲自送到院子里的。 菜盘摆好,管家眼瞅了一圈。 伺候殿下的丫鬟哪去了,主子都坐这儿来,连布菜都不知道? 但他也不敢问,打算留在这端茶夹菜时,萧承渊开口了。 “这儿没你事了,你先退下吧。 ” “…是,小的告退。” 萧承渊吃了几口菜,比不上邺京顶好的珍馐佳肴,但味道也算不错。 吃着吃着,他嚼菜动作越来越慢,觉得哪哪都不是滋味。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脑子里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儿争执不休。 黑色的手里拿着三叉 戟,白色的头上浮着一圈光环。 白色最先开口。 ——她是本王的福星,要是饿死了,受累的还是本王自己。 黑的一听,立马反驳。 ——本王被困城池时断粮七日都没饿死,她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她昨晚救了你,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喊她一起用膳不是应该的? ——白云寺山脚,本王也救了她,现在是两不相欠。 ——她是能唯一压制本王体内银蚕蛊的人,对她好点无可厚非。 ——压制算的了什么,要是没有解药,不还是死路一条。 黑白不互相让,萧承渊头疼的快炸了。 “叮——” 他扔下手里的筷子,揉了揉眉心。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他一个大男人,何必跟她一女子计较! 自我攻略结束,萧承渊起身,敲了敲江姝柠的屋门。 “吃饭了。”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萧承渊深吸一口气,按捺着性子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声。 爱吃不吃! 他怒甩袖子转身就走,脚刚迈出去,就顿住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江姝柠做了噩梦。 梦见那些人追着她不放,就算是死了也 要带尸体回去。 耳边全是那些人嚣张,不怀好意的笑声。 “嘭——”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江姝柠从梦中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都没睁,抱着被子缩到了角落。 “我没银子没美貌没权利,你帮我就是赔本生意。” 萧承渊:“……” 江姝柠慢慢清醒,发现是萧承渊后卸了浑身的力,瘫倒在床上。 还好只是梦,她不想被调教,死了还要被端上桌子,进别人的肚子。 萧承渊看见了江姝柠头上的冷汗,原本想说的话堵到了嗓子眼。 “出来吃饭!” 丢下这句话,他大步离开。 江姝柠躺了会儿,出门时瞥了眼摆烂的门。 “你把门踹掉了,我今晚睡哪?” 萧承渊掀起眼皮,“你不是一直觊觎本王的身体吗,门坏了,你可以与本王同榻而眠,不正好合了你意?” 他方才认真想了想,江姝柠第一次见他就…… 要是能用身体留住她,也行! 等人成了他的摄政王妃,在后院把天给掀了,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饭还没吃,江姝柠就饱了。 “殿下要是脑子和眼睛不舒服直说,我免费给你看,你千万不要讳 疾忌医,耽搁病情,等以后真的痴呆和眼盲了,你哭都没地哭!” “江姝柠!”萧承渊脸色阴沉,凌厉的目光恨不能刀了她,“你就是仗着本王喜欢你,你对本王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要是换了一个人,早就投胎了!” “喜欢?”江姝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敢问殿下对我的喜欢具体表现在哪里?” 是算计她银子,还是嘴毒怼她? 萧承渊不答反问:“本王要是不喜欢你,何必要娶你为妃?!” 吃完最后一口饭,江姝柠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是啊,我也想知道殿下经历了什么,一夜之间就改变了主意,执意要娶我。”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个问题。 萧承渊怕避而不答会让她多怀疑,沉默了两息开口:“因为本王发现你仪态端庄,出口成章,乖巧懂事,举止典雅,花容月貌……” “停!”江姝柠听不下去了,认真给了他建议,“夸的很好,看出殿下已经想的绞尽脑汁,但的这些,没一个符合我的。” 萧承渊黑脸,咬牙道:“总之,本王想娶你的心是真的。” 江姝柠想起了坊间传闻。 摄政王府后院,堪比皇上三 宫六院。 一天带一个,一年不重样。 萧承渊的心,应该是榴莲,心尖尖上站满了人。 江姝柠眼睛一转,“你真想和我在一起?” 萧承渊违心点头。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当上门女婿,我主外,你主内,我挣钱养你,我让你往东,你绝对不能往西,不准乱发脾气,不准夜不归宿,不许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更不许纳妾,生了孩子你养,把我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此生只唯我马首是瞻。” “……” 只是上门女婿这个称号都让他受不了了,居然还有这么多要求?! 萧承渊此刻的脸色,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做不到是吧,那就别想和我在一起了,摄政王殿下,你,没戏!” 真的回不去了,她宁愿孤单一人老死,也不愿嫁给他这样的男人。 除了容貌和身材,就剩下身材和容貌。 萧承渊知道,这件事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再次开口时换了个话题。 “你可知银蚕蛊的解法?” 风叶已经和他说过了,但他还是想亲耳听一遍。 说起正经事,江姝柠也收起了刚才的情绪。 蛊虫解法无外乎两种。 第一种是利用母蛊,把子蛊引出来。 第92章 被人跟踪 还有一种就是杀了养蛊人,蛊虫遭到反噬而亡。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银蚕蛊并不是子母蛊,所以第一种办法行不通。 江姝柠把这两种办法说了出来,随口问了句,“你可知道是谁对你下的蛊?” 萧承渊垂着眼帘,神情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手指慢慢握紧,沉默许久道:“…不知。” 江姝柠半信半疑。 昨晚萧承渊毒发,风叶在身上翻找。 在当下那个时刻,能让他那样焦急找的东西,除了压制蛊毒的药,还能是什么? 而压制蛊毒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养蛊人的血炼制成的药丸。 每隔一段时间服用下去,蛊毒就不会发作。 萧承渊不知道下蛊之人,那药丸是哪来的? “殿下,不妨我们来作一个交易?” 江姝柠思虑许久,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 萧承渊不说话,表示默许了。 “我暂时没有想到银蚕蛊毒的解法,但我可以尽力研制出压制它的药,以减少你毒发时的痛苦。” 这句话,多多少少带了些赌的成分。 因为她方才猜测,萧承渊有压制银蚕蛊的药丸。 但话没有说到明面上,江姝柠也就理所应当地装不知。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会同意? 萧承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姝柠的眼,没有立刻拒绝,情绪莫辨地问了句:“你想要什么?” “不用还欠你的万两银子。” “可以。” 这个要求,他答应的毫不犹豫。 江姝柠顿了下,“第二个,日后帮我和我母亲金蝉脱壳,离开文信侯府。” 江远安被薛兰迷住了眼,是非不分,这样的渣男不值得母亲搭上一辈子。 等祖母身体好些,能撑起府中庶务时,她就会想办法给薛兰和江婉泠下个慢性毒。 至于江远安…… 祖母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后半辈子还指望着他养老,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她不会对他动手。 妻离子散才是对他最狠的报复。 她和周衍的合作会一直有银子进账,又不用还欠萧承渊的万两银子,她再开一个医馆,足以保证她们母女两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那时,世上将再也没有江姝柠和向芸娇,只多了两个潇洒自在的平凡人。 “不怕本王把这件事告诉文信侯?” 萧承渊听完,神情没有异样,指尖轻点着桌子。 女儿想带着母亲离府,这事几百年从未发生过,算得上惊世骇俗 。 江姝柠笑笑,不以为意:“你我都知道彼此的秘密,有何怕?” 更何况,她的秘密,比不上他的炸裂。 萧承渊皱了皱眉,疑惑又不解,“你想离开文信侯府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嫁给本王不就好了,到时候摄政王府就是你的家,本王城外也有一处山庄,可以把岳母接到那里调养身体,这样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江姝柠黑了脸,“谁是你岳母,你要点脸成吗?!” 两全其美个屁! 说了半天,竟然是对驴弹琴! 这时,院门口出现一道淡粉色身影。 周芷柔带着一个婢女,娉婷袅娜地走了进来。 “臣女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金安。” “有事?” 萧承渊刚被江姝柠骂了,自然没有好语气。 周芷柔不太在意,笑意盈盈地看着江姝柠。 “殿下,臣女不知这位姑娘的身份,但看她举止气度皆是上呈,就知她不是您的婢女,臣女没有兄弟姐妹,在府上也没有玩伴,今日臣女与这位姑娘一见如故,不知殿下能否开个恩,让她陪我去玩儿会?” 说完,她拿过丫鬟手里的食盒,打开放在萧承渊面前。 “这是臣女做的梨花酥,殿下不嫌弃 的话可以尝尝看。” 江姝柠黛眉微扬。 这个知县女儿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拿一盒梨花酥就想贿赂萧承渊。 没看见男人的脸都快黑的包浆了…… “腿长在我身上,他管不住我,走吧,去哪玩?” 身边这个火药桶随时会炸,江姝柠对周芷柔印象还不错,顺道帮她一下。 崔岳身上受了伤,有血腥味,怕周福禄介意,就没有进知县府。 张大牛说是带他住客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看看他们。 周芷柔见江姝柠主动拉着自己,有些喜出望外。 她回头看了眼萧承渊,欲言又止:“殿下他好像不高兴了……” 江姝柠嘁了一声,不以为然。 “他什么时候高兴过?” 萧承渊:“……” 周芷柔:“……” 周芷柔对江姝柠很热情,但她逛完知县府,又要带她去买胭脂水粉。 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姑娘”变成了“姐姐。” 从聊天中,江姝柠知道了,她并不是周福禄的亲生女儿。 周福禄深爱发妻,发妻早逝后,他也没有续弦纳妾。 周芷柔四岁时,被母亲遗弃在知县府门口。 周福禄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回了府中,养着养着 对乖巧的周芷柔实在喜欢,就把她写上了族谱,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之前有许多朋友的,但她们表面与我以姐妹相称,背地里却骂我是没人要的野丫头,根本不配当爹爹的女儿,后来我就成了孤单一人……直到今天姐姐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才知道老天爷不是偏心,是它已经把最好的留给我了,能认识姐姐我真的很高兴!”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芷柔一直都是笑着的。 她虽然身世凄惨,被恶言重伤,但她并没有被打倒,依旧乐观向上。 像一朵幽莲,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然绽放。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等你自己强大了,有本事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江姝柠是欣赏的,安慰了几句。 与她的关系也近了不少。 周芷柔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感觉到什么,江姝柠突然回头。 街道上都是赶集的百姓,并无异样。 “姐姐,怎么了?” 江姝柠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 “姐姐放心,小厮跟着呢。” 周芷柔猜到了什么,指了指身后的六个小厮,示意她安心。 第93章 快跑! 白云寺山脚绑架之事历历在目,背后之人还未一网打尽,江姝柠不敢掉以轻心。 她看了崔岳后就想回府。 周芷柔不知道这些事,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再逛几家我们就回府,好不好嘛!” 江姝柠看了眼天色,无奈妥协:“好吧,这条街逛完,我们就走。” “姐姐你真好!” 周芷柔嘴甜的很,蹦蹦跳跳地进了卖衣服的铺子。 江姝柠叹了口气,跟着进去。 掌柜眼尖,见两人衣服首饰都不是凡品,一个劲地推销店里卖不动的贵货。 周芷柔眼睛应接不暇,这件喜欢,那件也喜欢。 全部试完,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从店铺出来,江姝柠脸色顿变。 “那几个小厮呢?” 一直守在门口的六个小厮通通不见了。 周芷柔知道这件事不同寻常,抓紧了江姝柠的手。 从这里回知县府,要穿过三条巷子。 后两条巷子两侧是有钱人家的府邸,来往的行人稀少。 江是柠当机立断,拉着周芷柔重回了卖衣服的店铺。 她把身上的所有银钱拿了出来,客气道:“能不能麻烦您去知县府递个消息,就说——” 江姝柠话还没说完,就见后门口走 进来了几个男人。 店铺门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天光。 气氛紧张,掌柜双手合十,腿打着哆嗦。 “各位大哥,我不认识她们,你们能不能放了……咚!” 江姝柠就在掌柜对面,滚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呼吸都变得粘稠凝滞。 “啊——” 周芷柔僵硬地低头,看见身前的血迹时,失声尖叫。 江姝柠回过神,连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些人穿的是寻常百姓家的粗布衣服,鬼面具遮住了他们的脸,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和绑她的那些人不同,他们出手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江姝柠强装镇定,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荷包。 黑衣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长剑一挥,荷包掉在了地上。 “找死!” 江姝柠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脖子一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衣裳铺对街的小巷子里,一个男人一边跑,一边抄起两侧的杂物往后扔。 萧承渊躲闪不及,被迎面而来的箩筐砸了个正着。 他眼睛看了一圈,判断地势后足尖轻点,飞身上了房顶。 瓦砾碎裂的声音密集迫人,像是索人性命的鼓点 ,砸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抬头愤愤地看了一眼,步子快的只余残影。 萧承渊手里捏着一片树叶,眼眸微眯。 出手的瞬间,男人转弯躲过,肃杀凌厉的树叶划破了他的衣角。 萧承渊眸色阴沉,足尖轻点,飞到了对面的屋顶上。 他居高临下,四通八达的小巷尽收眼底。 有人在院子里洗衣服,有小二在追逐嬉戏,有人生火做饭……唯独不见方才那个男人的身影。 萧承渊知道,他跑不出去,一定是躲在了某个地方。 但这片院子密集,一家挨着一家,等他搜过去人早跑了。 想起衣裳店里的江姝柠,萧承渊只能放弃。 …… “也不知道掌柜的得罪了什么人,下手这么狠,脖子都断了!” “旁边巷子里还有六具尸体,有人认出了衣服,说是知县家的下人。” “我可看见知县家那个捡来的女儿和一个姑娘进去看衣裳了,现在掌柜死了,她们两人哪去了?” “诶诶诶,推什么呢,老娘——” 妇人扭头,看见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寒意的萧承渊,到嘴边骂人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萧承渊走进去,看见躺在血泊里的掌柜时,瞳孔狠狠一缩。 淡紫色的荷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确信是江姝柠出门时带的那个。 穿堂风刮起了后门门帘…… “老大,有人追来了!” 黑衣人看见追过来的萧承渊,眼里闪着雀跃兴奋的光芒。 能追上他们,这个男人显然不容小觑。 被称为老大的那个人掉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萧承渊,当机立断。 他对扛着江姝柠和周芷柔的人道:“你们两个先走,其余人跟我断后!” “是!” 见状,萧承渊俯身捡起两枚石子,凝气捏在指间。 下一刻,石子划破空气,如利箭般击中两个黑衣人的腿弯。 被扛在肩上的江姝柠头朝地,磕了个结结实实。 “唔——”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头,眼睛刚睁了一条缝,整个人忽然失去了重心。 黑衣人见跑不掉了,把江姝柠直接扔在了地上,提剑与萧承渊厮杀。 “艹!” 江姝柠实在没忍住,爆了句脏话。 “姐姐,我怕……” 方才被吓晕的周芷柔这会儿也醒了,靠着墙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她的袖子。 江姝柠看了眼目前的局势。 萧承渊一打八,尚处于上风。 但过会儿就 说不准了,这些人身手不错,他昨晚又蛊毒发作,多多少少伤了元气。 刀光剑影中,两人视线短暂地交汇。 萧承渊眸色阴狠,手挽了一个剑花抹了偷袭之人的脖子后,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江姝柠看懂了。 她握住周芷柔的手腕,低声道:“我挡着你,一会儿你找机会先跑。” “姐姐,那你和殿下怎么办?!” 周芷柔浑身发抖,嘴唇惨白。 江姝柠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别害怕,我们两个不会武功,留下来只会是拖累,等你走后,我也会想办法脱身,到时候摄政王摆脱他们轻而易举。” 见她还是不动,江姝柠不由地沉下了声音,“听话!” 周芷柔吓的颤了一下。 她擦了下脸上的泪,趁着黑衣人没注意的时候,提起裙摆用力奔跑。 江姝柠目送她拐进别的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黑衣人十有八。九是冲着她来的,要是周芷柔受她连累出了事,她没办法和知县交代。 这一会儿的功夫,萧承渊已经解决掉了四个黑衣人。 剩下四个人见势不妙,开始列阵。 站在中间的萧承渊屏气凝神,目光跟随着他们的身影变化,眸底倒映出猩红的杀意。 第94章 摄政王殿下肾不好 江姝柠正欲起身离开,回看之际,脚下像是生了根般,挪动不了半分。 她不懂武功,但也知道黑衣人的阵法非同一般,一招一式都是冲着萧承渊命脉去的。 他们像是樊笼之兽,用命在搏最后的一线生机。 萧承渊出剑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身体躲闪不及,衣服被划破了口子,有殷红的血迹渗出。 “江姝柠!” 他暴呵一声,咬牙硬撑,一剑抹了黑衣人的脖子。 这女人怎么还不走,是要留下来送死吗?! 江姝柠扶着墙面起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萧承渊。 他身体应该已经到了极限,那些黑衣人不会让他脱身的。 她不能见死不救! “玄玉,玄玉,你快出来!” 江姝柠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急切地呼唤。 玄玉跟个老大爷似的,慢悠悠地出现,【小柠檬,我可提醒你,我这里不卖增强武功的特效药。】 “少废话,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银子,一会儿回去给你结账!” 话还没说完,江姝柠已经冲进了药房,用最快的速度配制迷药。 救人心切,分秒必争。 她的动作也没有之前那般从容不迫,把制药台弄的乱七八糟。 玄 玉叹了口气,自己的主子,还能怎么办。 只能宠着了! 它掂起实验室备着的两瓶灭火器,【何必那么麻烦,这个送你用。】 配药讲究精确,每种药多一克少一克都会影响效果。 哪怕江姝柠把迷药的配方熟记于心,配下来也得十来分钟。 听到玄玉的声音,江姝柠手下动作不停,抽空看了一眼。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要能顺利脱身,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好“药”! “多谢!” 江姝柠从空间里出来,手上赫然多了两个灭火器。 她提起来上下摇晃了几下,拔下保险销。 萧承渊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两眼,他不知道一个翻转的功夫,江姝柠手怎么就里多了个鬼东西。 冤家的默契,使对方不必多言。 他拼尽全力,把内力凝聚在掌心,霸道凌厉的掌风挟着排山倒海地气势,袭向剩下的三个黑衣人面门。 萧承渊这样的打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黑衣没有想到他会这般,不约而同地后退,站成一排,运气阻挡。 江姝柠要的就是这个时机,提着灭火器冲了过去。 糟了,中计了! “快点闭气!” 黑衣人老大以为是 毒药,收回一条手臂掩住口鼻。 淡黄色的粉末充斥在空气中,朦朦胧胧,眼睛根本看不清。 面对这未知的恐惧,黑衣人也淡定不了,乱成一团。 萧承渊趁着这个机会,听声辨位,长剑如蛟龙般出手。 利刃没入血肉,黑衣人睁大眼睛,看着胸前开出的红色血花。 一个,两个,三个…… 听到最后一人倒地的声音,萧承渊再也坚持不住了,高大的身体踉跄了两下。 他持剑抵地,眼睛赤红一片,心脏像是被人用丝线缠绕收紧,窒息般的疼。 是体内的银蚕蛊察觉到了他的虚弱,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萧承渊,你怎么样?都哪受伤了?” 江姝柠扔了手里的灭火器,扶住他另一条胳膊。 萧承渊喘息了一会儿,抬头扯唇一笑,肯定道:“江姝柠,你关心本王。” “……” 江姝柠额头黑线下滑,真是服了他。 脸色白的跟刮了腻子似的,居然还有心情调戏她。 这算什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是啊,关心你,”她承认了,理由也很直接,“像殿下这样粗的大腿邺京有几个?我可得抱紧点,你死了我还得另找靠山, 麻烦!” 萧承渊慢慢直起身,半眯着眼睛看她,目光里满是审视和揣摩。 他想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江姝柠对上他漆黑晦暗的眼睛,神色坦然。 智者要入爱河,淹死没人负责。 她爱钱,惜命! 萧承渊抓住江姝柠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在她掌心轻勾了两下,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开口。 “那你何不嫁给本王,本王让你靠一辈子……嘶——” 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挺直的脊背再次坍塌。 江姝柠抬起手指,把血擦在他衣服上,“还没躺在床上就开始做梦了,这下清醒了?” 萧承渊捂着腰间的伤口,红着眼瞪她。 好半天,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毒女!” “你要是再满嘴屁话,我就毒死你,直接坐实这个罪名!” 检查黑衣人还有气没气的江姝柠回头,一记眼刀杀了过来。 “……那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按,要是这处伤好不了了,影响的是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不让说是吧,他偏要说! 反正在她眼里,他早就没脸没皮了。 只要能把她这个盾牌娶进府,怎么样都成! 萧承渊直起身体,眉宇间嚣张 狂傲就差写在脸上了,像极了“死猪不怕开水烫”里面的猪。 江姝柠看了眼伤口。 好巧,是肾的位置。 她嗤了一声,语气嫌弃又嘲讽,“你伤好不好不都一个样?” 萧承渊先是怔了一下,品味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时,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走!”他像拎小鸡一样揪着江姝柠的后衣领,每个字都咬的极重,像是要把她撕碎,“回去让你试试本王到底行不行!” 男人这方面事关尊严,最激不得。 江姝柠被萧承渊半拖半拽,也不知是呼吸不上来还是怎的,脸红的像是染了血。 “萧承渊,你放我下来,这些黑衣人——” 她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些黑衣人身上找到线索。 话说到一半,她瞪大了眼睛,视线僵直。 诈……诈尸了?! 只见一个黑衣人够到手边的剑,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起身。 他看了圈死不瞑目的兄弟,眼中恨意滔天。 “萧承渊,危险!” 江姝柠拍打着萧承渊的手臂,剑身折射的冷光晃了她的眼。 千钧一发之际,剑尖却突然改了方向,直冲她心口而来。 萧承渊察觉到背后的危险,放下她抵挡时已经晚了。 第95章 一天三炷香,把你供起来 求生的本能,让江姝柠在紧要关头,用最快地速度侧了身。 这个位置,伤的是胳膊,不会要了命。 她闭上眼睛,听见了刺入血肉的声音…… 但—— 江姝柠并未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周芷柔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直接抱住了黑衣人。 “咔嚓——” 萧承渊掰断了黑衣人的手腕,接住掉落的剑,扎入黑衣人咽喉。 “呃……” 黑衣人朝后仰倒,周芷柔也没了依靠,身体往地下瘫去。 “芷柔,你——” 江姝柠托住了她的肩膀,看着插入她腹部的暗器。 “姐姐没事就好。” 周芷柔对她笑了笑,说话时,鲜血不断从嘴角流出。 江姝柠不自觉地红了眼,“你先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府治伤!” …… 夜色浓重,知县府灯火通明。 周福禄得到周芷柔的消息就立马赶了回来,焦急不安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血水一盆又一盆地端了出来。 “殿下,那位姑娘医术如何,要不——” 周福禄心里实在不安,求救地目光看向黑暗里坐着的男人。 萧承渊掀起眼皮,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了他一眼。 周福禄怔住,感受到一股寒 意从尾巴骨升起,一点点地笼罩着他。 他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萧承渊嘲讽一笑。 江姝柠的医术若是不好,那这天下怕是没有大夫了! 这时,屋门被人打开,江姝柠从里面走了过来。 “姑娘,芷柔她怎么样了?!” 周福禄迎了过去,朝屋内看了一眼。 “知县放心,暗器无毒,也没有伤到要害,她现在服了药睡下了,明早才会醒。” “那就好,那就好……”周福禄用袖子擦了下眼角,试探着询问,“那我能不能进去看她一眼?我不打扰她,看一眼就走。” 江姝柠点头,把路给他让开。 她看着周福禄的背影,有些出神。 “看什么?” 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江姝柠收回目光,仰头看他。 “你说,天下的父亲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夜色柔和,她也有些疲惫,语气不自觉柔软了许多。 周芷柔不是周福禄的女儿,但周福禄却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布满皱纹的脸上全都是父亲对女儿的紧张和担忧。 江远安明明是她的亲生父亲,却对她没有半分疼爱和在意,对她像是对仇人一样,恨不得她死在外面。 江姝柠 笑了笑,眼底有些荒凉。 来到这里,没有一日消停过,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 她有些累了,她想回去,她想师父了…… 看着江姝柠清冷的神情,萧承渊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呼吸都有些费力。 这种情绪是第一次出现,他觉得陌生,慌乱…… 萧承渊脑子卡壳,为了掩饰这种情绪,有些话没有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 “那你说,天下的女人怎么也有天差地别?别的女人对本王趋之若鹜,柔声细语,恨不得把本王供起来,只有江姝柠你……你整日就知道气本王,丝毫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你对待本王的态度还不如对梨儿态度,这两日本王一直陪在你左右,为了救你都受伤了,但你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让大夫给本王包扎,你知不知道那大夫以前是个兽医,下手根本没个轻重,都把本王的伤口——” “江姝柠,你要去哪?本王还没有说完,你给本王站住!” 江姝柠步子更急了些,甚至都跑起来了。 萧承渊气的要死,立马追了上去。 他腿长步子大,没一会儿就跟在了江姝柠身侧,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姝柠甩开,他就再抓。 反 复几次后,萧承渊手指穿插到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不甩了?” 男人举起两人交缠的手,俊脸写着加黑加粗的“得意”二字。 江姝柠气肺都要炸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萧承渊,你好歹有身份有地位,就不能——” 知道她后半句话要说什么,萧承渊直接打断了她。 “太要脸连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这女人对他避之不及,做事也不按常理出牌。 他要是再端的高不可攀,她绝对离他千万里远,让他连衣角都摸不到。 江婉泠和萧云霆本来也没戏,但江婉泠靠着没脸没皮,不还是得手了? 只要他以后多出现在江姝柠身边,江姝柠早晚有一日会松口! 萧承渊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闻言,江姝柠的脸像是在药汤里浸过。 又黑,又苦,又涩,千变万化,精彩的无以复加。 她发现了萧承渊继长的好,身材好,身份高的另一优点——自我认知清楚。 “你想让我把你供起来?” 萧承渊没想到江姝柠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后倒开始认真想起来。 她这样的性子,把他供起来,对他言听计从,好像还挺……怪异的。 于是,萧 承渊斟酌着开口:“倒也不必,你只要不气本王,本王就心满意足了。” 呵,说的还怪委屈。 他说的那些话,她没动手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到了院子,萧承渊的手松了些力度,江姝柠抽出自己的手。 她后退了两步,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的建议,答应的爽快。 “行,回去以后我就去庙里请个牌子,给你摆在香案上,一天三炷香地供着,逢年过节还会给你点钱花。” 萧承渊:“……” 趁他不敢置信的功夫,江姝柠跑回屋子,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院子里传来男人咬牙切齿的暴怒声:“江!姝!柠!” 安静片刻,房门被人暴躁地拍响。 “这是本王的屋子,你赶紧给本王滚出来!” “你把我房门踹坏了,我不睡这里睡哪?” 江姝柠说着,还挪了桌子椅子过来,把门堵的严严实实。 萧承渊听见屋里叮铃咣当的声音,怒火蹿上了天灵盖,都快把他整个人点着了。 半夜。 江姝柠睡的正香,忽然觉得身上一沉。 她一巴掌拍了过去,迷迷糊糊道:“牧北,你快走开,重死了!” 牧北? 听着怎么这么像一个男人的名字? 第96章 踢到了不该踢的地方 萧承渊眼神阴恻恻的,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江婉泠或许只是江姝柠与萧承渊退婚的借口。 她心里真正喜欢的男人是这个“牧北”! 所以—— 她才会对摄政王妃的位子半点都不心动! 这个认知,让萧承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拍了拍江姝柠的脸,俊脸紧绷,“江姝柠,你给本王醒醒!” “牧北,你乖,别闹,去一边玩儿去,让我再睡会儿。” 刺客的事让江姝柠受了惊吓。 她心神俱疲,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敌黑洞,浑浑噩噩地分不清今夕何夕。 恍惚中,她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小长大的那座岛上。 牧北摇着尾巴扑过来,热情地舔舐她的脸。 “救……救命——” 忽然,江姝柠觉得呼吸困难,不停地扭动脖子,推着身上压着的男人。 她眉心紧皱,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萧承渊松开捏她鼻子的手,哼了一声。 这么半天才醒,他都怀疑江姝柠是在装睡的。 “啪——” 江姝柠看清身上的人时,暴躁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奶奶的,她要是有心脏病,早就被他给吓死了! 萧承渊脸被打偏到一旁,舌尖顶了一下唇角,不出 意外地尝到了血腥味。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突然传来鸡飞蛋打的剧痛。 萧承渊铁青着脸,表情痛的狰狞,捂着下半身躺在一旁。 江姝柠:“……” 她发誓,她绝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抬一下腿,谁知道他是骑在她身上的…… 活该! “你不是懂医术吗,快帮本王看看。” 萧承渊拉住了江姝柠的手,不由分说地往下按去。 ! 江姝柠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扯了扯唇,“术业有专攻,你这病我不会治,你还是赶紧去找别的大夫看吧!” 萧承渊磨了磨后槽牙,手指紧握成攥拳。 “它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的后半辈子来赔!” 闻言,江姝柠皱着眉,眼神满是怀疑。 这厮是不是贼心不死,在这装疼骗她? 但男人额头上的汗珠,看着又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江姝柠想了想,穿鞋下床。 “你去哪儿?” 萧承渊伸手拉她,没拉住。 江姝柠点了蜡烛,回头看他,“让梨儿去请大夫。” 出现问题早治疗,她可不想被讹上。 萧承渊闭了下眼睛,压低声音喊了一句:“你给本王回来!” 大夫来检查这个地方,传 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江姝柠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男人嘛,好面子,不想承认自己这方面出现了问题。 于是,她很是理解道:“那你先休息一晚看看,我其实没用多大的力,应该不至于……”废了。 对上萧承渊杀气四射的眼睛,江姝柠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彻底消了音。 “床让给你了,你早点休息,有利于病情恢复。” “不必!” 萧承渊咬牙溢出这两个字,起身去了外间。 虽尽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但放小的步子还是出卖了他。 江姝柠想笑,但又不敢,憋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萧承渊后面像是长了双眼睛,倏地转身。 她怔了一瞬,赶紧蹬掉鞋子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过了好一会儿,江姝柠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也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萧承渊怎么还没走? 算了,随他去吧。 反正他也不能行图谋不轨之事。 江姝柠想通了,闭上眼安心睡觉。 昏昏欲睡之际,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她翻了个身,睁开眼随意地瞅了一眼。 外间与寝屋只隔了一道屏风,男人的身影被月色 投射在上面,一举一动都看的格外清楚。 萧承渊取了腰带,解开外袍,松了裤腰…… 江姝柠意识到男人仔细地检查着什么时,脸色瞬间爆红。 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脸。 啊啊啊啊。 真该死,没事儿瞎好奇个什么劲儿! …… 天将亮未亮。 风叶从外面带回了消息,他第一时间去给萧承渊复命。 “殿下,属下查到——” 得到准允后风叶推门进来,迫不及待地开口。 萧承渊看了寝屋一眼,低声道:“出去说。” “没事,我已经醒了。” 江姝柠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风叶那中气十足的禀报声,想不醒都难! “江…江小姐,早上…早上好。” 见她出现在这个屋子,风叶稍感意外,但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他就低下了头。 江姝柠皱眉:“你怎么出去一趟,说话开始变结巴了?” 想起一个时辰前调查到的事,风叶心虚加后怕,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三人一起去了议事厅,周福禄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风叶把查到的事情一一汇报。 “属下在丰源酒楼盯了半天,王老五在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属下跟着他,发现他去 了一间茶馆,而那个茶馆,正是往生门在永安镇的联络点。” 江姝柠疑惑道:“往生门是什么地方?” 周福禄叹了口气,给她解释:“姑娘有所不知,这往生门是江湖的一个做见不得人勾当的门派,里面的人来自天下各国,他们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的案子,因为被朝廷通缉的无立足之处,所以他们为了活命,只能去投奔了往生门。” “往生门里鱼龙混杂,不乏能人异士,武功高强之人,只要银子给的够多,他们什么活都敢接。” 原来如此…… “等王老五走后,属下想去打听一下他与往生阁的人做了什么交易,但往生阁的嘴巴人很严,属下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打听到王老五是奔着人命去的,至于他花了多少钱,买谁的性命,何时行动,他们只字未提。” 江姝柠眼睛一转,猜测:“王老五买的该不会是我的命吧?” “江小姐聪慧,昨日刺杀您的杀手,确实是往生阁的人,王老五应该是想为白云寺山脚下的那些人报仇。” 说到这里,风叶神情懊恼。 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没有阻止那些杀手行动。 要是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江小姐,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第97章 气死人不偿命叫真性情?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必自责。” 江姝柠安慰了他一句,让他继续往下说。 “王老五离开茶馆后重新回了酒楼,一直待到晚上打烊,离开酒楼他也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家,属下在他院子里的树上守了一晚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还有丰源酒楼的伙计,属下也跟踪了两个,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也没有和任何可疑的人联络,按部就班地做工,身份背景也很简单。” 风叶说完,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一天一夜未睡倒是小事,但关键是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将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一网打尽? “不,不对”,江姝柠握着桌角的手紧了紧,沉思片刻后抬头,“风叶,你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王老五敢找往生门的人刺杀她,就证明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么丰源酒楼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绝不是精心排练出来骗他们的。 那么,这些规矩人,是怎么干出绑人杀人分尸的大事? 就算不亲自动手,也得出去传递消息吧。 风叶仔细想了想,摇头。 他就得到了这些消息,确定没有半点遗漏。 周福禄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也派了人去盯梢。 他对管家招了招手,“去看看瘦猴回来没有。” 瘦猴是府上的护院队长,功夫不错,昨日让他挑了几个人去办事,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管家应了一声,没过多久便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 瘦猴给萧承渊,知县行礼后卑恭地站在那里,等着问话。 知县道:“说说你昨日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是”,瘦猴看了一眼风叶,“小的自知功夫不如风侍卫,怕跟踪人会被发现,就与兄弟两人扮成从外地来的旅客——” 知县听的不耐烦了,瞪了他一眼,“说重点!” 重点? 瘦猴一脸懵逼。 什么是重点? 关于丰源酒楼的不都是重点吗? 知县看着瘦猴的迷瞪脸,又看了眼风叶。 都是属下,怎么差距这么大! “你在酒楼有没有打探到什么重要的消息,或者看见店小二与哪个客人交谈密切,亦或者是有好看的年轻女子去酒楼里吃饭,被他们盯上了……” 江姝柠好意提醒了他一句。 瘦猴想了半晌, 来了句:“酒楼的招牌肉没了,这算不算?” “……” 知县刚想一个茶盏砸过去,江姝柠出声了。 “算!” 瘦猴精神了,道:“昨晚用膳的时候,小的听见隔壁桌点了招牌熏肉,但店小二说他们来的不巧,店里的招牌熏肉晌午就卖完了,要吃得等到明天了。” 明天…… “那他们岂不是昨晚就要去拿肉?” 瘦猴重重地点头:“昨晚我们在二楼,听见后院隐隐有人说了一句去进货,我拉开窗户看了眼,是厨子说的这话,我让阿贵去跟了,他这会儿还没回来。” “他功夫如何?” “姑娘放心,他以前给人押过镖,人机灵着呢。” 江姝柠点了点头,靠谱就行。 她不愿再看到有人因为这件事白白送了性命…… “风叶,一会儿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江姝柠想起了那个被她连累的衣裳店老板。 风叶下意识地看了眼萧承渊。 萧承渊几不可查地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了几张银票。 “给我的?”江姝柠受宠若惊。 看着至少千两,他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萧承渊乜了她一眼,哼道:“如果觉得白拿不好意思,你也 可以当做是本王借你的,以后连本利还上就行。” 一听这话,江姝柠哪还敢迟疑,直接一把抢过。 “这都是我应得的,没什么不好意思。” 就当是给他看病的诊费了! 知县的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 谁家主人对丫鬟这么大方? 就算你是摄政王,银票也不是大风刮的啊。 知县咂摸了一下嘴。 嘿,这不就是打情骂俏嘛! 萧承渊眼睛看过来时,知县清了清嗓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阿贵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殿下,不如我们先用早膳?” “嗯。” 江姝柠着急办事,随便吃了两口就跑了。 知县看着她的背影,乐呵呵道:“这姑娘不错,聪明,不矫揉造作,真性情!殿下眼光一如既往地好。” “……” 萧承渊某处还疼着,听到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粥吐出来。 气死人不偿命叫真性情?! 他眼光好不好不知道,但知县的眼睛怕是快要瞎了。 …… 成衣铺开了好多年了,江姝柠在街坊邻里一打听,就知道到了掌柜家在何处。 挂着白布的大门虚掩着,还未走近,就听到了里面撕裂的恸哭声。 隔 着门缝,江姝柠看到一个女人身披麻布服,跪伏在棺椁前。 旁边,老妇人扶着女人的肩膀,流泪劝慰,“女儿啊,娘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孩子要照顾,你可千万得保重身体。” 女人靠在她的身前,默默地流泪。 好一会儿,她抹了下脸上的泪,嘶哑着声音问:“阳阳呢,让他过来给他爹磕头。” 老妇人扭头找了一圈,“诶,这孩子一会儿不见跑哪去了,刚才还在这儿呢。” 两个女人急了,在屋里屋外找人。 江姝柠刚准备进去帮忙,就见女人端开院子里灶台上的铁锅,从里面捞出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娘,找到阳阳了。” “都说了不要钻不要钻,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 老妇人匆匆从屋里出来,拍了拍小男孩身上的土,心疼的不能行。 她对女人抱怨道:“之前这户院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还在自己家里挖密道!回头就把这密道给堵了,万一哪日阳阳钻进去出不来了,憋在里面可如何是好。” 女人觉得有道理,点头应下。 听着两人的对话,江姝柠的脑海里极快地闪过什么。 她抬手敲了敲门。 第98章 密室 女人听到声音朝门口走来。 门外空无一人。 她把身体探出门外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时,发现了压在石头下面的银票。 “谁啊?” 老妇人抱着外孙走了过来,看见这么多钱吓了一跳。 数数,足足三千两! 他们一家人一辈子累死都挣不来这么多银子! 女人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攥着那些银票泣不成声。 …… 江姝柠回到知县府,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风树,你什么时候来的?” 正在听萧承渊吩咐的风树转身,对她抱拳行礼后道:“属下今早刚到。” 萧承渊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事找本王?” 江姝柠没承认,也没否认。 风树从邺京来到永安镇,一定是萧承渊有重要的交代。 相比之下,她那个突如其来的猜想可以先往后放放。 于是,江姝柠只能先按捺住心中的那份激动,对萧承渊道:“你们有事先说,我去看看芷柔。” 萧承渊叫住了她,对风树道:“不惜一切代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风树离开后,江姝柠随口问了一句:“你要找人?” 萧承渊嗯了一声,显然不 想在此事上多说,把话重新引到了她身上。 “你要和本王说什么事?” 江姝柠开门见山:“我或许知道王老五把那些少女藏在哪里了。” 萧承渊抬了抬眉梢。 一炷香的时辰后,王宅南墙根出现了两个衣服朴素,行迹鬼鬼祟祟的人。 萧承渊看着还没他半条腿高的狗洞,压低声音咆哮。 “江姝柠,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他说了可以用轻功带她进去,她不肯,偏要自己想办法。 结果就想出带他一起爬狗洞的办法! 他方才怎么会以为这个女人要迷晕看门的人,光明正大的进去?! 萧承渊掐着腰,气笑了。 “你伤口还没好,内力也还没恢复,现在有省力的捷径干嘛不走?”已经钻了一半的江姝柠仰头看他,催促道,“你快点的,别磨叽了,这儿又没人认识你,等回了邺京,你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摄政王殿下!” 萧承渊垂眸看她,脚是一动不动。 呵,她嘴里的一些话,听听就得了,真信了,他就是傻子! 今天他钻狗洞,回去邺京就会有流言传出。 萧云霆吃粪的消息不就是她传出来的?! 萧 承渊的情绪写在脸上,江姝柠又不笨,稍微一动脑子就知道他在想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人与人之间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我要真想毁您声誉,何必告诉别人您钻狗洞,直接说您命根受伤,或会不举不就行了……” 江姝柠目光在他胯间若有似无地看了两眼,直接虾仁猪心。 “你说什么?” 萧承渊下颚紧绷。 江姝柠说话声音太小了,他没有听清,但她那直白的眼神,他看的清清楚楚! 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说摄政王殿下英明神武,器宇不凡,和这狗洞简直是——” “绝配”两字还没说完,江姝柠就被人踹了进去。 萧承渊从墙头翻下,双手背在身后,宛若神明般睥睨着她趴在地上的狼狈姿态。 江姝柠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草屑。 再看看男人,衣冠整洁,就连发丝都没乱一分。 这样一对比,江姝柠想去买后悔药。 身体是他的,他自己都不爱惜,她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 以后有“飞机”不坐是傻X! 王老五的宅子是两进两出的院子。 走了半天,都没看到一个下人。 院 子空荡安静,花草树木衰败枯黄,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打理了。 要不是宅子门口有人守着,江姝柠都以为这是被人荒弃的院子。 难不成是她想错了? 之前那些被绑的少女不在这里? “这里应该是他的书房。” 萧承渊隔着窗纸,往里看了一眼。 江姝柠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从门缝中伸进去,把门栓一点点地移开。 萧承渊靠着墙,看着她熟练的手法,语气半揶揄半嘲讽。 “江小姐再一次让本王大开眼界,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事是江小姐不会的。” “殿下此言差矣,我不会的事情多着呢,就比如……当摄政王妃!” 江姝柠看了他一眼,弯了弯眼睛。 萧承渊:“……” “啪嗒”一声,门栓垂落。 江姝柠拉着黑脸的大爷进去,把门重新关好。 书房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排书架。 两人默契地分头搜索,除了手指多了灰尘,其他的毫无收获。 “这王老五还挺谨慎。” 别说是信件了,就连自己的写的字都没见两张。 萧承渊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那排书架。 蓦地,他视线一顿。 书架每 层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只有那几本书的位置不染尘埃。 萧承渊把书拿出来,看见了嵌在墙壁上的机关。 江姝柠踮起脚尖瞅了一眼。 也不知道王老五怎么想的,那么矮的个子,还把机关设置的这么高。 要不是萧承渊身高占了优势,这一趟肯定无功而返。 萧承渊不动声色地把她挡在身后,抬手按下机关。 随着机关运转的声音,书架缓慢移动,露出了后面的甬道。 石壁两侧点着蜡烛,江姝柠没那么害怕,抬脚就进。 萧承渊把她拉到身边,手指紧扣着她的手腕。 “老实跟在本王身后!” “…哦。” 拾阶而下,江姝柠紧张又忐忑。 也不知道,下面的密室会不会是王老五藏人的地方。 拐过最后一道弯儿,扑面而来的富贵差点闪瞎江姝柠的眼。 银子摞成山,金子做点缀,各种翡翠珠宝一箱又一箱。 好家伙,这哪是什么密室,分明是个钱库! 萧承渊敲了敲四周的墙壁,看江姝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东西,递了张帕子过去。 “把口水擦擦。” 江姝柠下意识地接过,擦了两下后听到男人的低笑声,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第99章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她把帕子扔到男人身上,神情愤愤。 萧承渊唇角弧度扩大,笑的肩膀颤抖。 江姝柠咬牙,用力地按了一下他腰侧的伤口。 “嘶——” 萧承渊顿时收敛了笑意,抓住她作乱的手,似笑非笑道:“你是想要本王的命?” “殿下听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说完,江姝柠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萧承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磨了磨后槽牙。 呵,这是在拐着弯骂他是祸害呢! 出了王宅,萧承渊追上了江姝柠,握住她的手,语气肯定。 “本王若真是个祸害,那这辈子也只会祸害你,所以江姝柠,你逃不掉的,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能找到你!” 街上热闹嘈杂,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说了什么,但江姝柠就是觉得无地自容。 她双手合十拜托,“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您要点脸行吗?” 几十年行善积德,她是要福报的,不是要什么专属定制祸害的。 萧承渊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姝柠打断了。 “哦,我忘了,您不要脸,那既然这样,不如脱光了走回知县府?正好 可以让百姓一饱眼福。” 萧承渊的脸色可想而知,但江姝柠溜的比兔子还快,他一肚子的怒火只能生生憋着。 …… “姐姐,你来了,快坐!” 江姝柠怕萧承渊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回到知县府后直接去了周芷柔的院子。 周芷柔见她来了,小脸带着高兴明媚的笑意,指了指床边的矮凳。 “早上换药了吗?” “换了,大夫说我的伤口处理的好,再有几天就可以下床了”,周芷柔拉着她的手,亮晶晶地眼里写满了崇拜,“爹爹说,是姐姐救了我,帮我拔出了暗器,没想到姐姐竟然会医术……谢谢姐姐!” 江姝柠对于自己会医术的事,向来避重就轻。 她说:“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要不是你帮我挡了那一剑,如今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 “你是我姐姐,妹妹保护姐姐是应该的!” 周芷柔长相清纯秀气,说话时带了些小女儿家被宠大的娇气天真,再配上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很容易让人心头发软。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头,神情温柔。 周芷柔把她当姐姐,奋不顾身地救了她。 那她以后也会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去爱护。 “姐姐, 等以后我搬去了邺京,我能不能经常去找你玩啊?” 江姝柠没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周福禄是永安人,这里是周家的根,好好的为什么会搬到邺京? 周芷柔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在她靠近后小声解释。 “我知道你们在查一个大案子,爹爹悄悄告诉我,要是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了,就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识,可以去邺京过更好的生活。” 江姝柠了然。 想着两人关系,她也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正式做了个自我介绍。 江姝柠与萧承渊的关系,周芷柠看在眼里。 她想过,能和摄政王走的近的女子不会是什么寻常身份,但没想到江姝柠会是文信侯嫡女。 文信侯,正一品大臣,手握兵权。 是百官之首的丞相都得礼让三分的存在。 这样显赫的身世,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强烈的自卑如疾风骤雨般刮来。 周芷柔抓着毯子的手紧了紧,唇色苍白了几分。 江姝柠察觉她神色不太对劲,还未来得及开口,风叶找来了。 “姑娘,殿下让您现在去正厅。” 去正厅,难不成是阿贵回来了?! 江姝柠不敢耽搁,对周芷柔嘱咐道: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喊丫鬟帮忙,不要扯到腹部的伤口。” “我没事的,姐姐先去忙吧。”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周芷柔唇角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丫鬟端了点心进来,看她神情不好,多嘴问了一句:“小姐是不开心吗?” 周芷柔笑笑,“和文信侯嫡女做姐妹怎么会不开心呢……” …… 如江姝柠所料,阿贵回来了。 但人的情况却不大好,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破烂成条。 他强撑着一口气回来,最后倒在了府门口。 看门的小厮认出了他,这才把他抬了回来。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知县照常点卯,此时正厅只有萧承渊和风叶两人。 江姝柠检查完,萧承渊只问了一句话:“能救吗?” “我尽力一试。” 看阿贵身上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动物给咬的。 最严重的地方肉都被撕扯掉了一大块,人已经失血过多进入了休克的状态,她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先帮我把人抬到屋子里,准备热水。” 风叶立刻去办。 阿贵的伤确实不容乐观,中间出现过心脏骤停的情况。 这里治疗的条件实有限,江姝柠咬咬牙,实在 是不甘心就此放弃。 阿贵这样回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可能会是这件事情唯一的突破口。 她不计银子,给阿贵用了最好的特效药,鬼门七针一遍接着一遍,终于把人生拉硬拽地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姑娘,阿贵他——” 见江姝柠出来,瘦猴迫不及待地开口。 这人是他派去的,要是因此送了命,他这辈子都寝食难安! “命保住了,只不过醒来还需要一些时辰。” 瘦猴心落了地,忽然又想起什么,看向萧承渊,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瘦猴这样……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要是真的被王老五那群人发现了,他们做的这么多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不会”,萧承渊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要是被发现了,他根本不会活着回来。” 江姝柠十分认同地点头。 王老五的手段何止是狠,简直是变态。 瘦猴要是被他盯上了,恐怕已经成为盘中肉了。 …… 快要落日时,阿贵醒了。 “镇…镇子东边,马顺……肉铺,小…小心有……”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周福禄急的拍了下手,询问江姝柠。 第100章 摄政王殿下用男色哄人 “姑娘,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就等着阿贵嘴里的重要消息呢,现在倒好,人又不清醒了。 检查后,江姝柠也束手无策。 “我们出去说吧,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了。” 阿贵失血过多,现在能醒,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事,但精神到底撑不住。 “阿贵说的那个地方,知县大人了解多少?” 周福禄道:“镇子东边有一个大的菜市,里面鸡鸭鱼肉,蔬菜水果什么都有,镇子上的酒楼饭馆都从那里买菜进货。” 江姝柠点头,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么听来,厨子去那里买肉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奇不奇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承渊点着桌子的手停了下来,剑眉微扬。 于是,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扮成寻常百姓去菜市探查一番。 永安镇不少人都认识周福禄,怕被人发现,萧承渊就让他在府里等消息。 “殿下,万事小心。” 周福禄把换好衣服的萧承渊,江姝柠送到了后门。 萧承渊颔首,拉住江姝柠的手。 周福禄愣了一下,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的别有深意。 江姝柠知道他一定是想多了,甚至是误会了 。 她脸都黑了,但不好发作,等上了马车,立刻甩开男人的爪子。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 萧承渊哼了一声,“你忘了我们说好的身份了?” 江姝柠没忘。 不就是他们假扮准备开饭馆的夫妻,风叶是他们的弟弟。 但这和拉手有个毛线关系?! “总得让你提前适应适应,免得你一会儿直接甩开本王的手,让人看出破绽。” 萧承渊说的一本正经,半点都不肯承认自己是想借此拉近关系。 江姝柠沉默半晌,说:“我仔细想了想,这身份不妥,漏洞百出,要不我们换个身份吧?” 夫妻看对方的眼里都是饱含情意的,哪像他俩,一对视,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光想打一架,争个输赢,让对方示弱求饶。 明眼人一看,什么都知道了。 “换什么?” 萧承渊懒散地睨她一眼,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一起做生意的朋友?或者是兄妹,姐弟,叔侄,母子……” 江姝柠越说,萧承渊的脸色就越难看。 前面说的还像回事,后面说的是什么东西! 他没忍住,捏住她的下巴,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还母子, 怎么不父女呢?” 江姝柠眼睛一转,笑了。 “你要愿意也不是不行!” 认萧承渊为义父,不仅可以打消他想娶她的念头,还多了摄政王这个强有力的靠山,怎么算她都不吃亏。 一声“义父”刚准备叫出口,萧承渊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漆黑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情绪,甚至连怒火都不见一分,典型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仿佛再说,‘不怕死的话你喊一个试试。’ 江姝柠惯会审时度势,见状立马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 安静没一会儿,她觉得无聊,坐不住了。 一会儿问风叶还要多久到,一会儿掀开车窗,望风透气。 还是现代好,有各种打发时间的电子产品,有事没事还能出海浪浪。 江姝柠托着下巴,想起自己到这后过的生活,叹了口气。 宅院女子勾心斗角大概是闲的,她们没有见过外面的山河,从小就被囚在方寸之地,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老了从子。 她们目光短浅,对外界的精彩一无所知,总觉得离了男人这辈子就没有指望了,所以把男人视为天,不计一切后果,不择手段地去争抢男人的宠 爱。 她实在不明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三妻四妾,滥情多情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江姝柠这么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萧承渊身上。 萧承渊闭着眼睛,遮住锋利的眼神的他此刻多了些柔和。 纵一身粗布衣裳,身无名贵之物也难掩他出众的样貌气质。 艳郎独绝,世无其二。 说的应该就是他。 “本王长的可还让江小姐满意?” 萧承渊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江姝柠或许是被男色迷了眼,看的出神,下意识地点头。 萧承渊也看出了什么,继续问:“身材呢,江小姐满意吗?” 想起锁骨,八块腹肌,人鱼线,用力时绷紧的大腿肌,江姝柠再次点头。 “那想不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看一辈子?” 萧承渊一点点地靠近她,在距离她脸两寸的地方停下,循循善诱。 檀木香涌入鼻尖的那一瞬间,江姝柠恍然回神,摇了摇头,一脸坚定。 “我福薄,恐无福消受。” 萧承渊:“……” 外面驾车的风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没想到殿下居然也会有靠样貌骗人的一天! 之前可都是别的女人对他使用美人计 。 不行,这个消息他一定要分享给风树。 车厢里,萧承渊胸膛起伏,俊容微红,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他第一次放下身份,用这种……这种办法哄一个女人,没想到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是他哪点还不够好吗?! 江姝柠连萧承渊那个平庸皇子都能看得上,怎么就是不喜欢他?! 于是乎,大晟朝尊敬的摄政王殿下垂眸看了一圈,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 到了菜市,三人也没有直奔目的地,而是不经意地转着,找到了阿贵说的那家肉店。 “诶,这块我要了。” “是我先说的,你懂不懂先来后到?” “大家别急,想要什么都有,后面还杀着呢!” 还没到跟前,就能听见摊位前抢肉的声音。 这时,去旁边摊位打听消息的风叶回来了。 “这家肉店是前年才开的,因为猪肉新鲜,价格比别家的低,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江姝柠伸手拦住走过来的老妇人,笑问:“大娘,我能看一下您买的猪肉吗?” 大娘掂起手里的猪肉,眉心皱起沟壑,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萧承渊直接拿出一锭银子,“能看吗?” 第101章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一亮,赶紧接过,生怕晚一步银子就跑了。 “能,能看”,她把穿肉的绳子塞到江姝柠手里,“姑娘你慢慢看,俺给你说,马顺家的猪肉新鲜的很,你要买得趁早,晚了就没得喽!” 江姝柠看着那块刚切下来的里脊肉,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老妇人年纪大人不昏,看她神情不对,指了指猪肉,“姑娘,这肉是有什么问题吗?” “好好的猪肉能有什么问题”,江姝柠把肉还给她,主动挽住萧承渊的胳膊,唇角扬起笑意,“夫君,这肉看着确实不错,我们也去买点吧。” 听到“夫君”这两个字,萧承渊怔住了。 江姝柠笑容不变,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萧承渊回神,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 演技不咋地,还挺爱加戏。 看着老妇人走远,江姝柠看了一圈,带着萧承渊站到了一棵树后。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马顺肉店的一举一动,却又不显突兀。 萧承渊低声道:“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江姝柠道:“猪肉上的刀纹和丰源酒楼招牌肉片上的刀痕是一样的。” “江小姐,您确 定吗?” 风叶觉得玄乎。 方才猪肉他也看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刀痕。 酒楼里的肉是熟的,不就是正常纹理吗? 江姝柠摇了摇头,“我不会看错。” 拿了这么多年的手术刀,解剖过那么多大体老师,她很清楚用哪种刀,用什么力度,会留下什么刀痕。 她看向正在砍猪大骨的屠户。 割肉的刀具用的时间长了,刀刃难免有些小豁口,所以切肉时会留下轻微的波浪纹。 那日的招牌熏肉也有这样的痕迹,她还以为是店家的故意设计,直到刚才看见了大娘手里掂的猪肉。 这种刀痕,生肉比熟肉看的更加明显。 “我们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江姝柠指了指马顺肉铺的后面的屠宰场。 菜市离镇子闹市有些距离,旁边就是荒郊。 马顺肉铺的猪肉之所以新鲜,是因为养猪杀猪的地方就在铺子后面,根本不需要运输。 她怀疑,处理少女尸体的地方就在那里。 充满血腥的屠宰场,能很好地掩盖一切。 借着半人高的杂草,萧承渊带江姝柠绕到了铺子后。 空气中吹来的风都带了浓浓的腥臭味。 三人藏在石头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没 有看见一个人影。 风叶主动道:“殿下,您和江小姐在这里等着,属下进去看看。” “等等!”江姝柠拉住了他,随手捡了一颗石子给他,“用内力扔远点,最好砸到屋顶。” 风叶老实照做。 “汪,汪汪——” 石子砸过去的下一刻,屠宰场门口的屋子里响起犬吠声。 声音此起彼伏,听声音,最少有十只。 昨晚阿贵应该是被这些狗咬了,让他们小心,也是小心这些狗。 “娘的,叫什么叫!”一个肥胖的男人打着哈欠过来,在狗舍门口敲了敲。 狗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叫的更加激烈了。 男人在头上捋了两把,朝四周看来。 这些狗不会无缘无故地乱叫,难道是有情况? 看见男人的动作,江姝柠骂了句脏话。 “萧承渊,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他要放狗了。” 狗鼻子灵的很,找到他们轻而易举。 小山丘的一棵大树上,茂密的树叶遮住了三人的身影。 他们刚才躲过的地方,有两条狗在来回嗅。 “殿下,现在怎么办?” 风叶数了一下,足足十二条狗。 解决十二个人他能保证不惊动旁人,但这十二条乱叫的狗 …… “有人来了。” 江姝柠顺着萧承渊的目光看去,正好有一根树枝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伸长了脖子,也只是勉强看到了一个马车轱辘。 萧承渊搂着她的腰的手捏了一下,“安生点,再晃就掉下去了。” “那我不是看不到……” “喊声好听的,本王就帮你。” 萧承渊嘴角勾起,明显的意有所指。 在这种时候,他竟还有心情捉弄人。 江姝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向另一旁的风树。 还未开口,嘴唇就被人堵上了。 风叶瞪大眼睛,嘴巴大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他赶紧用手挡眼,但又忍不住好奇,手指中间分开了一条缝。 萧承渊重重地吻了两下,松开时又报复性地在江姝柠唇上咬了一口。 不等江姝柠发作,他就与她调换了位置,像没事儿人似的抬了抬下巴。 “再不看人就走了。” 混蛋玩意儿! 江姝柠用手背用力地擦了下嘴唇,视线紧盯着那辆马车。 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与放狗的男人交谈两句后,指挥车夫从马车里扛了一个麻袋出来。 看形状和重量,里面十有八。九装的是人。 放狗的男人 接过后,两人一马很快离开。 江姝柠眼尖地看见了麻袋上暗红色的痕迹。 她手指蜷缩握紧,牙齿咬的“咯咯”响。 那些畜生又害了一个少女! 放狗的男人把狗喊了回来,扛着麻袋进了一间屋子。 江姝柠站到地上,气的浑身发抖。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包药递给风叶,“把药扔进狗舍后你就去给周大人报信,让他带着衙役过来。” 萧承渊提醒道:“那个内奸一定会通风报信,你多注意点。” “是!” “萧承渊,我们救救她吧。” 风叶走后,江姝柠抓住了萧承渊的手。 保不住那个女孩的命,至少要帮她留一个全尸。 风叶把药投进狗舍后,给萧承渊做了个手势。 萧承渊看见后,递给江姝柠一把匕首,“进去后跟在本王身后,不要乱跑。” “好。” 那间屋子应该是放狗的男人睡觉的地方,摆着一张木床,破旧的桌子,和杂七杂八的物件。 意外的是,里面空无一人。 萧承渊与江姝柠对视一眼。 他们是看着男人扛着麻袋进来的,现在都不见了,这屋子一定别有洞天。 江姝柠眼睛扫了一圈,盯上了架子上的花瓶。 第102章 你真的对本王没有半分情谊? 颜色艳丽的花瓶,与这破旧肮脏的地方格格不入。 江姝柠过去拿了一下,果然移不动。 随着花瓶的旋转,桌子下面的石砖松动,长长的地道延伸到黑暗。 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萧承渊给风叶留了记号,拿着蜡烛走在前面,江姝柠紧随其后。 两人刚进去没多久,石砖再次发出声音,缓缓关闭。 江姝柠冷不丁地颤了下身体。 “怕了?” 萧承渊转身,用蜡烛的光照了下她的脸。 空气又冷又潮,裸露的皮肤就像是被蛇爬行过,让人汗毛耸立。 江姝柠搓了搓胳膊,“我是冷的。” 想到尽头密室会是怎么一番情景,她就有些不舒服,心里发毛。 萧承渊握住她的手,忍不住皱眉。 凉的跟冰块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是冬天。 “回去以后本王找个太医,好好帮你调养调养身体。” 他这话转的猝不及防,江姝柠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没病,找太医干嘛,再说了,我自己就是大夫,用不着别人。” “不都说医者不自医,”萧承渊一句话把她噎了回去后说,“身体好了,才能绵延子嗣。” 江姝柠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口老血哽到了嗓子眼。 八字别说撇了,就连影都没见着。 还没嫁人,就帮她关心生孩子的事了。 再说了,她能不能生孩子关他屁事啊,真是盐吃多了。 萧承渊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挺不要脸地说:“只要你点头,本王明日就带着聘礼上门。” 江姝柠忍无可忍,抬腿踹了他一脚,“闭嘴吧!” 萧承渊慌忙扶住两侧的墙壁,堪堪稳住了身体,这才没有顺着台阶滚下去。 密道光线昏暗,映的女人小脸越发清冷。 他眸色晦暗,看着她意味不明地问了句:“江姝柠,你真的对本王半丝情谊都没有?” “没有。” 江姝柠回答的干脆,仿佛怕多犹豫一下,就给了他希望。 萧承渊沉了脸,胸膛不断地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明明这话是他自己非得要问的。 明明这话在说出口前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但听到她的话时,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哼一声,“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本王认准你就行。” 江姝柠:“……” 不知不觉走了大半的密道,前方不远处隐约有光亮透出。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 谁都没有再说话。 黏腻潮湿的空气中带了些腥臭味,随着离亮光越来越近,这股味道就越来越明显。 “咚——咚——” 砍剁的声音敲击着耳膜。 放狗的男人用袖子擦了下脸上溅上的血渣,旁边黑影闪过,他刚一抬头,脖子便被利刃抵住。 “你……你是谁?!” 这个密室安全的很,没想到会有人不声不响地摸了进来。 他汗毛竖立,顿时慌了神。 萧承渊封了他的穴位,踢掉他手里的刀。 男人面前,是一个很厚的木板,上面是血肉模糊的一团,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是从骨头能判断出是人的尸体。 一股噬骨的寒意从脚心升起,似藤蔓般缠绕着五脏六腑。 渐渐地,这股寒意转化成了怒火,呈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江姝柠抢过萧承渊手里的匕首,用力扎在了男人的肩膀。 “被绑的其他女人在哪?!” 杀猪般的叫声回荡在密室,男人瞪大眼睛,“什……什么女人,我不……不知道。” 男人说着,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处。 两丈远的地方,宽大暗沉的粗布挂在那里,像是在遮挡什么。 江姝柠抬脚过去时,萧承渊 喊住了她,“你站在这儿别动,本王去。”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要是布后面藏着人,早就冲出来动手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江姝柠手抓着粗布,深吸一口气,直接一把扯了下来。 一个个人头悬挂在那里,有的已经化作白骨,有的腐烂看不出人形,也有的发肿胀大,看起来像是死了没多久。 身为医生,江姝柠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 但那些,远不足眼前这些来的震撼。 这里就是一个残忍,血腥的屠戮场! 人像畜生一般被分割,不要的骨头随意地丢在地上,地面早就被浸成了黑红色。 每呼吸一口,都是腐烂的尸臭味。 想起那日的肉片,江姝柠身体往后踉跄了两步。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到密道口,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 风叶和周福禄带着十几个府衙匆匆赶来。 看到那面墙时,呕吐声此起彼伏。 风叶身为萧承渊的暗卫,审讯人时自会用一些特殊手段,也算是见多识广。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吐,但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王爷,江小姐这是怎么了?” 风叶指了指把玩着匕首, 萧承 渊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大夫干的是治病救人的活,而这里…… 莫说是大夫,就算稍微有点良知的人心里都会有火。 江姝柠把扎在男人腿骨上的匕首转了转,淡淡道:“最后问你一遍,方才在外面和你接头的那个人是谁,其他没死的女孩被藏在了哪里?!” 男人身上已经被扎了十七刀,刀刀未在要害,疼却要不了命。 看见周围这么多人,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完了! 这下是彻底完了! “我……我说了你能不能……能不能留我一命?!” 留他一命? 在这种地方求她留他一命? 呵。 匕首找好了位置扬起,下落的时候,男人再次出声。 “我说!” “那个人是红湘倌管事的,其他女孩都在那里关着……” 男人话音刚落,就彻底咽了气, 江姝柠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匕首,鲜血飞射而出,溅了一脸。 她眼都没有眨一下,用帕子擦了匕首后扔给萧承渊。 上面还镶了几颗宝石呢,一看就是高档货,讹她怎么办! 这些动作行云流水,旁边风叶咽了口唾沫,直接看呆了。 江小姐这样,比他家殿下还可怕…… 第103章 祖母重病,回京 其实不单单是风叶,所有人都看怔住了。 萧承渊甚至开始为以后的生活担心了。 把这样的女人放到后院,他还会有好日子过吗,还能有安稳觉睡吗,摄政王府的屋顶真的不会被掀翻吗…… 周福禄醒神,没好气吼道:“还傻站着干什么,气儿很好闻?都干活去啊!” 永安镇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虽被人蒙骗在鼓里一无所知,但身为知县他也有疏忽,怎么说都是难辞其咎。 被杀的都有十几个,那被绑的会有多少? 周福禄细思极恐。 升官是不敢想了,先想想怎么给皇上交代,保住命再说吧! 江姝柠的视线扫过案板上的狼藉,落到那面墙上。 片刻,她轻声道:“这个样子,就别让她们父母看见了……找个好点的地方把她们一起葬了吧。” 好好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没有哪家父母会接受。 尸首不全,头颅看不出原本的相貌,再见,也不过是往父母心口插刀子,徒增伤悲罢了。 周福禄和她想的差不多,点头道:“好,就按姑娘说的办。” 江姝柠解开墙角的一个麻袋。 这就是那个男人背回来,还未来得及分解的那个女孩。 她五官还未 长开,带了几分稚气,但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女孩衣服暴露,只着了两件纱衣,除了脸外,身上到处都是淤青。 一看就知道生前受了虐待。 江姝柠想: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她把外衣脱了盖在女孩的身上,扭头对周福禄道:“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父母,让她回家。” “姑娘放心。” 走到密道口时,有个府衙踢了男人一脚,愤怒又厌恶。 “这东西弄哪去?” 丢在这不管肯定是不行的,但他怎么配和那些少女一样入土为安! 江姝柠停下脚步,给了他一个建议:“他不是养狗吗,把他丢在狗笼里。” 分尸这样残忍的事她做不出来,但不代表她会因此放过他的尸首。 恶人就该有恶报! “得嘞!” 府衙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连忙喊人过来搭把手。 走出密道,江姝柠深吸了两口干净的空气,心口的郁气散了不少。 萧承渊看列队赶去红湘倌的衙役,问她:“去吗?” 江姝柠摇了摇头。 抓人她去个什么热闹。 她不去,萧承渊自然也不去。 回到知县府,天已经没有了亮光。 在密室待那么久,江姝柠受不 了身上的气味,让梨儿给她准备热水。 “小姐,奴婢烧水时见殿出去了,脸色挺不好看的,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往木桶里倒水时,梨儿随口说了一句。 江姝柠没太在意。 好事坏事都是萧承渊的私事,她没有权利干涉。 几天都没有睡个安稳觉,江姝柠洗完就上了床,梨儿拿着巾帕跟在她身后。 “小姐,您怎么又不擦头发就睡了,这样风从头入,会感染风寒的!” “擦,我一会儿就擦…” 江姝柠是真的累了,含糊不清地应着,动都不动一下。 梨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她头挪到床边,轻柔地沾去发丝上的水。 江姝柠的头发又长又密,足足擦了一炷香的时辰,梨儿才觉得差不多干了。 转身放帕子时,她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 摄政王殿下是什么时候站到这儿的?! 萧承渊打断了梨儿行礼的动作,让她先下去。 梨儿看着睡得正香的江姝柠,有些犹豫。 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不太合适吧。 但转念一想,自家小姐可是睡过摄政王的人,肯定不会吃亏。 于是,梨儿应下,走的时候还不忘关门。 天彻底黑了下来 。 月色把人影拉长,映在石砖上。 梨儿走过到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下,看着风树问了句,“你站在这干嘛?” 蓦地,她瞪大眼睛,尖叫声到了嗓子眼被人堵在了嘴里。 风树捂着她的嘴巴,低声警告:“别喊!” 梨儿眨了眨眼,不懂,但点头。 风树松开手,她指了指老槐树上绑着的男人。 “这……这谁啊?” 衣着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还带了血,大晚上看着怪吓人的。 风树挡住她的视线,声音冷硬,“不关你的事,就不要问。” 切,不问就不问,她还不想知道呢! 梨儿转身就走,风树却让她回屋收拾东西。 “小姐不是说明日再走?”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还能骗你不成!” 屋内,萧承渊站了一会儿,才敛去眼底的晦暗,上前拍了拍江姝柠的脸。 “江姝柠,先醒醒。” 江姝柠推开他的手,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你祖母出事了。” 音落不过瞬息,女人立刻从床上坐起身。 “我祖母怎么了?!” 萧承渊坐在凳子上,淡声道:“你父亲瞒的严,本王只得了你祖母重病的消息。” 江姝柠定定地看了他片 刻,“你骗我!” 祖母那日被江远安和薛兰气着了,她开了药,出门时祖母的气色还好得很。 这才几天,怎么就病重了。 萧承渊没有说话,江姝柠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没有必要用这种事骗她,祖母的病是真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神情有些焦急。 江姝柠忽然想起,现在这个时辰,赶回去城门没有开,她没有令牌进不了城。 “萧承渊,你能不能帮——” 话还没说完,象征摄政王身份的令牌已经到了手掌心。 江姝柠怔了一下,没有太多的激动和高兴。 萧承渊从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好人,这令牌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给她。 “殿下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省心。 萧承渊眉宇舒展,直言不讳:“本王确实需要你帮一个忙。” 果然猜对了。 江姝柠看着手里的令牌,心里忐忑不安。 事关祖母的命,她害怕萧承渊会以此做筹码,逼她…… 出乎意料的是,萧承渊的要求很简单。 他带江姝柠出去,走到槐树下,看着昏过去的男人。 “帮本王把他带回城。” 江姝柠听到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第104章 算本王对不起她 以萧承渊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一人入城何其简单,为何偏要借她的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谁知道这个人的背后藏着什么阴谋算计。 江姝柠沉默良久,答应了。 她没有选择,祖母还在邺京等着她。 萧承渊道:“本王会让风叶护送你回去。” “…好。” 江姝柠转身回屋。 时辰不早了,她没有办法和周芷柔亲自告别,只能给她留些药,让她快点好起来。 风树走了过来,看了眼紧闭的屋门,神情复杂:“殿下,您真的要让江小姐带着他回去吗?万一路上——” 萧承渊打断了他的话,“她祖母的病是意料之外的事……如今机会白白送到了本王眼前,本王何不就此抓住?” 风树知道,这个办法算得上万无一失。 殿下来永安镇大有所获,找到了走私私盐的证据,明日一早返京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 江小姐本就与此事无关,再加上这条消息,根本不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个人一旦回到邺京,在朝里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大家都心知肚明。 事关家族性命,参与到这个事情来的人早就草 木皆兵了。 他们只要嗅出一点气味,江小姐只怕会…… 风树心有忐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 萧承渊负手而立,原本放松的手慢慢收紧。 他神色晦暗,望着天上的星星,又好像透过星星,看向更远的地方。 开弓没有回头箭,百般不由己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这次,算他对不起江姝柠。 邺京,定王府。 萧云霆对面,坐着那日茶馆与他见面的黑衣人。 书房里连灯也不点一盏,两人就这么摸黑坐着。 人来后明显是有急事要说,萧云霆知道也不好奇问一句,就这么七平八稳的坐着,这会儿更是借着外面的月光泡起了茶。 黑衣人安静了一会儿,坐不住了,嘲讽冷笑道:“摄政王马上要带着人回来了,王爷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萧云霆扯开嘴角笑了,喝的是茶,他却好像醉了,说话也开始不着调,阴阳怪气的。 “本王是不得父皇待见,但到底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应该会手下留情,让本王留一口气苟活吧?” “眼见事情已经败露,你说本王要是直接认罪,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父皇,或许还可以将功赎罪?” “你——” 黑衣人豁然起身,眼神阴骛,要不是记挂主子的交代,直接就翻脸走人了。 “王爷这是准备提前下船?” 萧云霆抬眼看他,问道:“本王一直不都是你家主子手里的挡箭牌吗,在不在船上有这么重要?关键时候把本王推出去顶罪不就好了?” 闻言,黑衣人眼里划过一抹异样,“王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主子找王爷合作,是真心实意地和王爷一起挣银子,风雨同舟,就算是出了事,主子也干不出背信弃义,不仁不义之举……” “啪啪啪——” 萧云霆拍了拍手,“说的真好啊,要不是知道你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或许还真信了,也难为你编出这些话来骗本王。” 气氛,剑拔弩张。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黑衣人阴沉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拿不准他现在的想法。 之前的合作中,定王也算配合,但今日定王说话带刺,语气更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云霆冷笑,拉开抽屉,抓着一沓宣纸朝他扔了过去。 “你还真以为本王这些日子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不知道你家主子背地里是怎么捅本王刀子的?” 宣纸散开,洋洋 洒洒地飘落,黑衣人随手抓住一张。 一目十行地看完,眼里的神情由不可置信逐渐变的震惊。 摄政王殿下那边咬的紧,贩卖私盐的证据到皇上眼前只是早晚的事。 主子为了脱身,便打算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定王身上。 这些,便是主子准备栽赃定王的证据。 主子还没下令,证据怎么就跑到了定王手里?! “和本王说说,你家主子今晚让你来干什么的,又想了什么主意来算计本王?” 萧云霆笑着,眼神却无比阴狠,像是林里虎视眈眈地饿狼,下一刻就会把人撕碎。 事情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黑衣人转身就想跑。 “周渡!” 萧云霆音落,周渡从黑暗的角落闪身出来,持剑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呵,不自量力! 黑衣人眼神不屑,刚准备催动内力,却发现内力四散,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他愤怒转身,“你居然在茶里下了药!” 没想到一个王爷,居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萧云霆不紧不慢地把杯子里剩余的茶水喝完,品味了一下后道:“这么好的茶浪费可惜了。” 他只猜对了一半,有药的是杯子不是茶。 “卑鄙无耻!” 萧云霆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巾,看清人脸时很是意外。 这个黑衣人只负责传递消息,每月给他银子。 两人没有交过手,但萧云霆从他虎口的茧子和走路的身影看出,这个人是个武功高手。 以为是文国公身边的暗卫,没想到是个熟人。 “文国公府真是卧虎藏龙啊,一个年逾四十的管家也有不俗的身手。” “王爷要敢动我,国公爷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被认出来了,管家索性也不装了。 “管家何出此言,本王与国公爷好歹有些交情,怎么会动他的人。” 萧云霆示意他坐下说话。 管家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是周渡的对手。 他哼了一声,识相落座。 “现在可说说找本王的目的了?” 管家道:“明日摄政王殿下会带着一位重要的证人回京,主子希望您亲自带人给解决了。” 萧云霆眉心蹙起,有些怀疑,“本王得到的消息是萧承渊找到了国公爷走私私盐的证据,怎么到了管家嘴里,就成了一个人?” “王爷总不至于没有听过调虎离山的伎俩。” 纵然面前坐着的是位王爷,管家也没有尊敬和客气。 第105章 一箭双雕的算计 萧云霆看着他,审视了片刻后开口。 “那人是什么人,都知道些什么消息?” 走私私盐什么罪名三岁小儿都知道,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文国公是慎之又慎。 这样谨慎多疑的他,怎么会让拿着自己把柄的人流落在外? 管家遮遮掩掩,摆明不想多说。 萧云霆冷笑,语气凉薄:“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王隔岸观火了。” 还是那句话。 事情败露已成定局,他与文国公不可能独善其身。 最后处罚由父皇做主,而他自有办法逃过这一劫。 管家是文国公的心腹,又掺和到了这件事来,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他心思玲珑,多多少少能猜出萧云霆的心思。 皇上为了稳固地位,打压世家不是一日两日了,参与政务的人早就看出了门道。 要是这个人回京,无异于会成为皇上手里的尖刃。 到时候,国公府上上下下将在劫难逃。 思及此,管家姿态也放低了些,用商量的语气道:“只要王爷能帮忙解决这个麻烦,主子愿意奉上千两黄金,以表感谢。” 千两黄金…… 倒真是下了血本。 “拦截摄政王车驾,在摄政王面前劫人,国公爷未免也太高看本王了 。” 让他出手,一箭双雕。 成了,文国公得以喘息,有时间去粉饰私盐的事。 败了,就想方设法地把一切推给他,承担父皇和萧承渊两人的怒火。 算盘打的还挺响,直接把他当傻子骗了! 萧云霆心里冷笑,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管家摸不准他的想法。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加价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周渡开门,出去片刻后回来,看了眼管家,明显是不方便开口。 “王爷。” 萧云霆起身走到一旁。 周渡压低声音禀告:“刚飞鸽传书得到的消息,江小姐已经在回邺京的路上了。” “连夜赶回来?” “是,应该是知道了文信侯府老夫人病重的消息。” 这样就没什么说不通的。 上次行动失败,萧云霆只能从长计议,没有动手的打算。 刚准备让周渡把眼线撤回来,忽然想起一件事。 “本王记得,江姝柠去的也是永安镇?” “正是。” “她目的是何?” 萧云霆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这女人绝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 要是能抓到她的把柄,找到她的软肋,他还何苦这般讨好算计? “……” 说到这里,周渡目光闪烁,很是心虚。 江姝柠还没到永安镇时,眼线就来了消息,说是被人绑了扔山沟沟里了。 气儿还有一口,但人跟丢了。 后来几天,无论他们怎么找,都没有找到江姝柠的行踪,好像被人刻意隐藏了一般。 再次得到消息,就是今晚,江姝柠出永安镇。 “哑巴了?” 周渡硬着头皮解释。 说完,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事情又办砸了,王爷必定大怒。 谁知,萧云霆并没有动怒的迹象,而是忽然问了句:“你说,萧承渊也在永安镇,这几日他们会不会一直在一起?” 眼线在暗,江姝柠在明,她不可能发现。 还有那十几个匪寇,武功虽算不上顶好,但对付她们一行人绰绰有余,怎么可能全都死了。 只有萧承渊帮她,发生的这一切才能解释的通。 周渡瞪大眼睛。 江小姐和摄政王? 他们两人认识吗,怎么会牵扯到一起? 萧云霆不动声色地转头。 文国公还等着消息,管家再怎么稳坐如山,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焦急还是出卖了他。 萧云霆眸光闪了一下,让周渡先下去。 “王爷,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 管家坐立不安,见他回来,忍不住催促。 “本王刚得到一个消息,不妨先听听看,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转圜? 走到死路的事哪来的转圜。 他算是看出来了,定王根本没打算帮忙,就是在拖延时间。 管家脸色十分难看,为了文国公的交代,又不得不耐着性子。 “王爷请讲。” “文信侯嫡女江姝柠前几日也去了永安镇,与萧承渊来往密切,她今晚回京,萧承渊明早回京,一前一后,是不是太凑巧了些?” “王爷是怀疑,主子要找的人被江姝柠带了回来,摄政王的消息是故意放出的,只是个障眼法?” 见管家已经按照他的计划走,萧云霆唇角微微勾起。 他不答反问:“你要是萧承渊,你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自然是让江姝柠帮忙,暗度陈仓,让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 管家越想越觉得可能,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不过他依旧警惕,怕其中有诈。 “王爷可能保证这个消息是真的,绝不是空穴来风?” 萧云霆唇角漫开笑意,掩盖着眼底的阴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分得清。 他只知道,文国公算计 他的,再不收回来就没机会了。 一箭双雕,他也会用! …… 马蹄踏碎漫长黑夜,从远方疾驰而来。 风叶赶马车不要命似的赶,一路未停。 崔岳还未养好的身板已经受不住了,只能又租一辆马车,让两人慢慢地跟在后面。 此刻,江姝柠也快坚持不住了。 五脏六腑都在打架,身体已经有了骨质疏松的感觉。 “风叶,还有多久能到邺京?” “一个时辰。” 江姝柠:6 去时五六个时辰的路,回来用了不到三四个时辰。 “江小姐,您再休息一会儿吧,到城门口了属下喊您。” 江姝柠哪睡得着,何况车厢里还绑着一个男人。 她想起那些惨死的少女。 走的仓促,没能了解清楚来龙去脉。 江姝柠屁股往车帘那儿挪了挪,开始和风叶聊天。 “衙门的奸细抓到了?” 风叶嗯了一声,“是县令,他准备去通风报信时被属下逮了个正着。” 江姝柠猜测过的嫌疑人,听到后没有半分意外。 她继续问:“王老五抓那么多女孩调教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暗地里他还有拉皮条的勾当? 没成想,随意冒出的一个念头,居然猜的大差不差。 第106章 中箭 “等时机成熟了,那些女孩就会服下一种毒,然后想办法进入达官显贵的家里,打探各种情报,她们只要拿到有用的情报,就可以换取解药。” 懂了。 美人计。 但—— “王老五一个生意人,要这些情报有什么用?” 风叶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王老五听命于人,丰源酒楼掌柜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罢了。” 江姝柠皱了皱眉:“没想到他后面还有人指使……” 她一直以为,王老五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做出这般天理不容的事。 抓完人刑讯的时候,风叶在场。 据王老五交代,调教出来的这些女孩有些已经顺利进了邺京权贵家里,但具体是谁家,女孩样貌,年纪,名字这些他不肯透露半分,咬死了这不归他管。 不过这些女孩目的不纯,进府时一定用了假身份作隐藏。 寻起来也不难,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 风叶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江小姐,殿下会处理好这件事,您已经离开了永安镇,这件事就和您没有关系了,日后要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您权当不知就好。” 江姝柠愣了一下,谢过他的好意。 费尽心 思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把手伸到了朝廷,背后之人怎么会是善茬。 波云诡谲的邺京又要掀起风浪了。 风叶专心驾车,看见路中间堆砌的石头时,瞳孔一缩,猛地收紧缰绳。 “吁——” 这一下猝不及防,差点把门口的江姝柠甩到车外。 堪堪稳住身形,就听到外面“咻咻”的声音。 四面八方的箭从高处射落,像一张细密的网,把他们罩了起来。 大爷的,萧承渊果然给她丢了一个炸药包。 这些人要不是冲着这个男人来的,她江姝柠倒立吃屎! “江小姐,您会骑马吗?” 外面,风叶拔出剑,砍断飞来的箭矢。 “会!” “那好”,风叶干脆利落地砍断靷绳,咬牙低吼,“您带着他先走,属下留在这断后。” 江姝柠下意识地看了眼车厢昏迷的男人。 这怎么带?! 终于,外面的箭雨停了下来,风叶却连口气都不敢喘。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那群人马上要冲下来了。 他咬牙,把男人提出来扔到马背上,快速拿绳子缠了两圈。 就这眨眼的功夫,几十个黑衣人已经围成一个圈,朝他们步步逼近。 风叶催江姝柠上马,“ 江小姐,快走!” “你们怎么办?” 江姝柠不放心梨儿,她没有半分保命的功夫。 “回来时属下已经通知王府的暗卫了,他们马上就到……”说到这里,风叶拉出车厢里的梨儿,把人挡的严严实实,“江小姐放心,属下也一定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到您身边。” “她要是少了根头发丝,我烧了摄政王府!” 看了眼刺猬似的车厢,随时都会冲上来的黑衣人,江姝柠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 丢下这句话后,她翻身上马,“驾——” 挡在前面的黑衣人想要拦截,但抵不过人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一下。 江姝柠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骑马冲出了包围圈。 黑衣人反应过来后飞身而上,风叶见状,提气运功,挡住他们的去路。 但对方也是下了血本,足足几十个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 他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身边还带了个梨儿。 脱离风树的缠斗后,黑衣人上了车顶,拉满弓弦,瞄准后松手。 风叶陡然抬头,看见这一幕时眼睛血红,心跳都要停止了。 不要! 梨儿冲着江姝柠的背影大喊:“小姐,小心!” 江姝柠隐约听到声音,回头时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拉着缰绳的手一松,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黑衣人本打算一箭毙命,没想到射偏了。 “留五个人下来,其余人都去给我追!” 主子下了死令,那个男人绝不可活着入京。 “是!” 梨儿趴在马车下面,她看不清风叶的脸,只能看到他的步子越来越迟缓,垂着的左手不断地滴着血。 黑衣人一波又一波,好像不知疲倦。 风叶以一当十,身体痛的近乎麻木,嘴里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往外涌。 他早就撑不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衣人朝江姝柠的方向追了过去。 江姝柠半挂在马上,废了好大力气才重新坐直,拉着缰绳的左手起了血泡。 “驾,驾——” 她不敢回头看,手也抽不动马鞭,只能不断地用脚磕着马肚。 快点,再快点。 那支箭穿透了肩膀,箭镞从锁骨处刺出,流出的血泛着不正常的黑。 江姝柠低头,右手艰难地摸到荷包。 她记得里面有一颗解百毒的药丸。 右臂一动,便是钻心刺骨的疼,手更是止不住地发抖。 好几次药丸都重新掉到了荷包。 江姝柠 牙关打颤,觉得眼前视线越来越黑…… “人就在前面,快追!” 黑衣人骑着马,紧追不舍。 声音近的好像就在耳边。 要死了吗? 她还没活够,没见到祖母。 萧承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姝柠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松,眼睛一闭,彻底失去意识。 …… “大夫,我家小姐怎么还没醒?!” “毒已经解了,伤口也有恢复的迹象,按理说早就该醒了。” “大夫,你再帮她看看吧,让她快点醒来。” “好药都用了,伤口也处理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诶,你别走……呜呜——小姐。” 是谁在哭,好吵。 床上的江姝柠蹙了下眉,睁开眼睛。 这是到了地府吗? 还别说,地府的装潢还挺不赖,还有光,不是她以为的黑红阴森风。 她转了下头,想要看看黑白无常长什么样。 结果,对上了梨儿湿漉漉的大眼睛。 江姝柠眨了眨眼,空白的脑子里缓慢浮现一个事实。 她没死! 梨儿见江姝柠醒来,惊喜了一瞬,然后噗通跪在了床边。 “小姐,您再不醒,就见不到老夫人最后一面了!” 第107章 恶毒的诅咒 轰隆—— 这句话犹如一道闷雷炸在耳畔。 江姝柠不可置信,“梨儿,你说什么?” “老夫人昨晚吐血不止,早上太医来看了,说……说老夫人大限将至,没多少时辰了。” 梨儿泪流不止。 三天前,小姐回来那日,老夫人已经是弥留之际。 强撑到今日,不过是放心不下,想再见小姐一面。 狗屁的大限将至。 祖母能长命百岁! 江姝柠激动地掀开被子下床,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白色中衣很快被血染湿。 梨儿惊呼,心疼道:“小姐,这一箭伤到您骨头了,大夫交代了,您要是想要这条手臂,一定得好好养伤,伤口长好前不能乱动!” 江姝柠推开她的手,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拿过架子上的衣服往身上穿。 “小姐,奴婢帮您。” 梨儿赶紧接过,抹了下眼泪,小心翼翼地帮她更衣。 老夫人刚开始觉得身体不舒服,也没太在意。 后来看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红绣姑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作主张请了大夫。 得病的消息瞒不住,菡萏院人来人往,老夫人怕江姝柠不在府的消息走漏 ,就搬回了福寿院。 走时她还找了几个护院守在菡萏院门口。 她说柠丫头养病需要静养,要有人打扰她休息,直接用棍打回去,就连江远安来了也不例外。 刚开始还好,但随着老夫人病情的加重,府上传出了些流言蜚语。 大小姐病的再严重能比得过老夫人吗,整日躲在菡萏院不出来,谁知道是真病还是装病。 老夫人平日对大小姐视若珍宝,老夫人病了大小姐不在跟前伺候就算了,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二小姐跑的勤快,在病榻前没日没夜地伺候着,人都消瘦了不少。 甚至有人直接猜测,江姝柠根本没有在菡萏院。 否则不会一连好几日都闭门不出,丫鬟也不见踪影。 不过这些只是猜想,下人都是私底下说说,不敢传到老夫人耳朵里。 一入福寿院,江姝柠就感受到了气氛低沉。 江远安沉着脸坐在外间。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江远安怒不可遏,大步冲了过来。 “啪——” 他这一巴掌没有收半分力气,江姝柠伤势未愈,身体虚弱,没能躲开。 “里面躺着的人是你祖母,她平日那么疼你 ,那么宠你,可没想到你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病的这么严重,你来看过一次吗?让人问过一句吗?!” “都说你病的蹊跷,我看那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像你这种六亲不认,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应该直接病死,死了直接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地去赎罪!” 江远安指着江姝柠的脸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直接喷了她一脸。 江姝柠还维持着被打后的姿势,脸偏到一旁,长发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小姐……” 梨儿握着江姝柠的手,气的眼眶通红,浑身发抖。 为人父者,怎么能说出这般诅咒子女的恶毒话! 小姐可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江姝柠问他:“说够了?说够了就让开。” 听听这是什么语气! 她怎么有脸这么理直气壮?! “你——” 江远安还想再骂,陡然对上她的眼睛。 冰冷,淡漠,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他甚至觉得,这个不孝女骨子里流着血都是冷的。 江姝柠推开挡道的江远安,刚往里走了两步,薛兰从里面出来了。 她在里面听的一清二楚,嘴角还有未消散的笑意。 “姝柠,你怎么能这 样和你父亲说话,他也是——” 江姝柠急着看老夫人,没功夫听她在这逼逼赖赖,步子停都没停一下。 薛兰的后半截话卡到了嗓子眼,说不说都觉得难受。 她给江远安倒了杯茶,柔声宽慰:“老爷,姝柠这病突如其来,这几日又一个人闷在院子里,难免会变了些脾性,您别和她一般计较。” “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又何必帮她说话!” 江远安把茶盏重重地掷在桌上。 他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等母亲过世后,他要把江姝柠这个白眼狼从族谱上除名,决不能让她败坏江家的名声! 寝屋门窗紧闭,又闷又热。 江姝柠一进去,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一些异味。 这样密闭不通风的环境根本不适合养病! 她让梨儿把窗户打开些透透气。 “大小姐是还嫌老夫人病的不够重吗?!”丫鬟立刻上前推开梨儿,重新把窗户关好,架子十足地训斥,“太医说了,老夫人身子骨又弱,病气入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不能吹一点风。” 江姝柠一进来就看到了她,不过没太在意,此时听她这么说,不免多注意两眼。 她不记得祖母 身边有这么一个丫鬟。 “是夫人留下照顾老夫人的。” 红绣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了一句。 江姝柠沉了眼。 薛兰这是派人把祖母监视起来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给祖母看病要紧。 她递给红绣一个眼神。 红绣立刻会意,冷着脸对丫鬟道:“这儿没你事了,你先下去。” 丫鬟磨磨蹭蹭,明显是不想出去。 夫人方才出去时特意交代了,让她看住大小姐…… “怎么,是不是我说的话也不管用了,需要老夫人亲自请你?” 红绣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在侯府有一定的地位,就算在江远安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丫鬟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转身时视线在梨儿背着的药箱上停留了一下。 半昏半醒的老夫人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里点了亮光。 她抬起枯瘦的手,“柠……柠丫头回来了。” “是我,祖母,我回来了。” 江姝柠连忙握住她的手,鼻尖酸涩。 不过几日不见,祖母消瘦的厉害,说话都没了力气。 江姝柠抹了下眼角的湿痕,嘴角扬起一抹让人舒心的浅笑。 “祖母,我先帮您检查一下。” 第108章 江姝柠被打 “对对对,大小姐医术高明,一定能把老夫人的病给治好!” 红绣也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出声附和。 老夫人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来声音,焦急间又吐了一大口血。 “老夫人!” “祖母!” 江姝柠把东西扔回药箱,连忙过去把老夫人脖颈托高了些,防止血液倒流呛到气管。 红绣红着眼,拿帕子给老夫人擦着嘴角,让梨儿去柜子里拿床干净的被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喘息着,额头布满了冷汗,枯瘦的手紧握着褥子,仿佛试图抓住什么。 江姝柠怎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她刹时慌了神,扭头厉声道:“梨儿,把箱子里的针递给我,快!” 红绣帮忙褪着老夫人的衣服,梨儿急而不乱地把针消毒。 “祖母,您坚持住,会没事的。” 江姝柠蹲在床边,握紧了老夫人的手,说话时声音带了哭腔。 她应该早点回来的,甚至就不应该去这一趟。 “柠丫头,不……不怕,无论何时,祖母都会……会一直陪着你,你抬头就能看见。” 老夫人虚弱地笑了笑。 人早晚 都有这个时候,她早就看开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女。 柠丫头在府中孤立无援,父亲又是个瞎的,她哪会是薛兰母女的对手。 “祖母……” 江姝柠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老夫人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亲人。 在她心里的地位和师父是一样的。 抬胳膊下针的时候,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江姝柠面色惨白,整个右手都是抖的。 “祖母都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柠丫头只管下手就是。” 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没有察觉她神情不对,以为她在紧张害怕,还安慰了两句。 红绣却是什么都知道的。 江姝柠昏迷这三天,她去过菡萏院看过几次,心里也担心的不能行。 她怕老夫人身体承受不住,就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老夫人直到现在都以为,江姝柠是刚回来。 红绣站在一边,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只能帮江姝柠擦擦额头上的汗。 门外,江远安有紧急公务处理,就先离开了。 薛兰在太师椅上坐着,神情有些异样。 她看了眼紧闭的寝屋门,压 抑着声音:“你说江姝柠要给老夫人看病?!” 丫鬟点头,“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背了个箱子,奴婢瞧着像是药箱。” 江姝柠竟然会医术?! 这个念头一起,薛兰大惊失色。 她突然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对了夫人,奴婢前几日碰到了老夫人院子里的环儿,说话时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说老夫人喝的药是大小姐开的方子,效果可好了,大夫的药老夫人动都没动一下。” 丫鬟说完,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大小姐何时会的医术。” 薛兰顿了一下,扬手就是一巴掌:“混账,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又没问,说了不是乱嚼舌根子么。 丫鬟捂着脸,委屈的不能行。 薛兰捏着帕子的手慢慢松开,看着那扇门,眼底闪着阴狠毒辣的光。 都走到这一步了,她绝不能让江姝柠坏了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去叫些护院过来!” 丫鬟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她眼神时打了个哆嗦,赶紧去办了。 老夫人吐血不止,随时都有可能过去,江姝柠来不及详查病因,只能想用鬼门七针帮她保命。 这时,门嘭的一声,被人 踹开。 薛兰带着十几个护院直接冲了进来。 “江姝柠,你在对老夫人做什么,赶紧住手!” 江姝柠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第一时间扯下了床幔,挡住了衣衫不整的老夫人。 红绣上前两步,冷着脸沉声道:“夫人,容奴婢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福寿院,不是你可以随意撒泼,行使你文信侯主母权利的地方,你带着这么多家丁闯进来是何意,是想以下犯上,逼死老夫人吗?!” 薛兰皮笑肉不笑的说:“红绣姑姑说的是哪的话,老夫人是我婆母,我怎么会害她?我这是在救她!” 说完,她忽然冲过去,把江姝柠从床幔里拽了出来。 “你们看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还有那个箱子,这些都是江姝柠想要害老夫人的罪证!” 薛兰指着银针和药箱振振有词,指甲更是恨不得掐进江姝柠的肉里。 所有感官被伤口撕裂的疼痛占据,江姝柠脚步虚浮,感觉耳边嗡嗡的,却没有听清说的什么。 “大小姐被抓了个正着,一看就是心虚的无话可说了。” 丫鬟笑了笑,刻意在这些护院面前歪曲事实。 梨儿气死了,指着她喊道:“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小姐是在救 老夫人!” “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梨儿没有站稳,直接扑在了地上。 薛兰蔑视着她,严厉呵斥:“你伺候你家小姐这么多年,连她在邺京的名声都不知道吗?她之前很少出府,我与侯爷也没有请人教她医术,她一个不学无术的闺阁小姐,怎么可能会治病救人!” “梨儿!” 江姝柠右手不敢用力挣脱,只能用左手掰着薛兰的手指。 结果薛兰直接松了手,把她推向护院。 “把她给我按住!” 江姝柠本就身体虚弱,给老夫人施鬼门七针时又耗了心神,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的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她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大小姐!” 红绣和梨儿不约而同地出声,想要把她扶起来。 护院拦住了她们,不让他们靠近江姝柠。 薛兰看着匍匐在地,像乞丐一样狼狈的江姝柠,嘴角忍不住地勾起。 高高在上,看不起她的嫡女也有在跪在她脚下一天! 她走过去,蹲下身,“你不是牙尖嘴利吗,今日怎么不说了?” 针还在祖母身上扎着,还有几针没有扎完。 人命在前,江姝柠不想顶嘴激怒薛兰,淡淡地开口。 第109章 不想她死就别惹我 “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祖母,证据呢?祖母对我的好人尽皆知,是侯府唯一一个护我爱我的人,我有何理由要害她?” 为了保护江姝柠,梨儿的谎话张嘴就来:“小姐的医术确实没有人教,是她自己看医书学习的,挑灯夜读,每天都学到很晚!” “夫人,大小姐确实会医术,奴婢可以作证,她方才施针也是为了救老夫人,你要是再不放了大小姐,耽误了老夫人的病情,你怕是担不起侯爷的怒火。” 红绣更是搬出了江远安,态度强硬。 薛兰笑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会不会医术还重要吗? 她就是要借这个机会让江姝柠死! “把她和这个丫鬟带走!” 护院上前抓住江姝柠和梨儿。 红绣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立刻跑到了床边。 老夫人浑浑噩噩,半阖着眼睛,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嘴角也有鲜血不断渗出。 她嘴唇微动,很小很小的声音传出。 红绣听清了,老夫人喊的是“柠丫头”。 她泪雨如下,哽咽道:“老夫人,夫人要带走大——”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丫鬟粗鲁地扯到了床幔外面。 薛兰挑起她的下巴,笑容似毒蛇般阴毒 ,“你一直帮江姝柠说话,莫不是被她收买了,和她一起加害母亲?” “我呸!薛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生了个蛇蝎心肠?” 大小姐来了,老夫人高兴也好,银针起了作用也罢,情绪确实稳定了不少。 薛兰这么一闹,是要把老夫人气过去不成?! 此刻的红绣恨极了她,连表面的恭敬都不屑维持了。 薛兰袖子一甩,厉声道:“给我掌嘴!” 丫鬟自告奋勇,笑着捋起了袖子。 “狗腿子!你与薛兰狼狈为奸,你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红绣吐了她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她。 “奴婢有没有好下场,姑姑都看不到了。” 丫鬟笑的得意,下手时指甲刻意划过红绣的脸,留下一道道血痕。 江姝柠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薛兰。 “江远安呢,我要见他。” 江远安这个大孝子,怎么可能对薛兰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知道这件事。 薛兰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江姝柠抓起桌子上的茶盏摔在了地上,声音冰冷刺骨:“我再说一次,让江远安过来!” 茶盏砸在薛兰脚边,里面的茶叶溅 到了她的鞋面。 贱人! 薛兰拍了拍江姝柠的脸,嘲讽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做梦呢,你加害老夫人,他知道后杀了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救你?” 她扫了眼护院,让他们赶紧把人带走。 早点送这老不死上路,她也能早点安心。 一行人刚走到外间,正好碰上了从外面进来的江远安。 江姝柠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连老天爷都在帮祖母。 江远安看着架势,忍不住皱眉,“你们这是作何?” 薛兰藏去眼底的狠毒,挤出两滴眼泪,“老爷,大小姐想要对母亲下毒手,幸亏妾身发现的及时,否则母亲怕是已经……”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 不学变脸都可惜了。 江远安怒火被瞬间点燃,连问都不问一句,三两步地走了过来,举起胳膊就要动手。 脸上的一巴掌还没算账,居然又来! 江姝柠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我可去你丫的! 真以为姑奶奶有伤就是病猫了? 江远安惨叫一声,捂着膝盖,半天没缓过来神。 所有人目瞪口呆。 薛兰拔高音调,“老爷,你没事吧?” 江姝柠扭头,看着压着她两条胳膊的护院。 “松手。” 护院被她眼里的戾气吓到,咽了口唾沫,不但松了手,还后退了两步。 薛兰扶着江远安坐下,转头看见这一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抓住她,赶紧把这个贱人给我抓住!” 江姝柠勾唇冷笑,活动了一下手腕。 银针捏的也累了,是时候给它找个归处了。 一道身影突然到了眼前,薛兰还没看清是谁,嘴里就蔓延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江姝柠虎口掐着她的下巴,逼她仰头吞下。 薛兰终于反应了过来,用力把她推开。 “贱人,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说我不会治病救人,那我只能下毒害人喽。” 薛兰大惊失色,弯腰用手指抠着嗓子眼,想把药吐出来。 江姝柠嗤笑:“没用的,那药遇水即溶,早就化了,现在应该与你的血融为一体,马上毒发了。” 没有人不怕死。 薛兰慌乱之下,手指搭在了脉搏上,为自己诊脉。 江姝柠眼眸微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很快,薛兰松了一口气。 “你骗我,我根本没有中毒!” 江姝柠笑而不语。 薛兰想到什么,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惊恐和不 敢置信。 一股腥甜涌到了喉咙,她来不及转身,鲜血喷了江远安一脸。 “兰娘!” 江远安非但没有生气,还把薛兰搂在怀里,满脸的污血都遮不住他的心疼焦急。 薛兰确确实实吐了一口血,但她并没有感觉身体有其他的不舒服。 江姝柠这个贱人,也不知道在哪弄来的这么厉害的毒药! “大小姐,就因为我看见你害了老夫人,你就想杀了我灭口吗?!”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薛兰还不忘朝江姝柠泼脏水。 江远安擦了下脸,瘸着腿起身。 江姝柠一个眼神扫过去,“哪怕是解毒高手都看不出她中了什么毒,这毒只有我能解,你要是不想她死,就别惹我!” 江远安和薛兰叶不知是不是被这句话吓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字都没说。 麻烦解决了,江姝柠转身往里走。 不用她开口,押着梨儿和红绣的两个护院老实松手。 江姝柠如果真的会医会毒,那…… 不行,决不能让她再靠近老夫人! 薛兰抓着江远安的胳膊,焦急大喊:“老爷,她要害老夫人,不能让她进去!” 她的话,江远安深信不疑。 “你们给我拦住这个孽障!” 第110章 中毒 老夫人已经命悬一线了,根本耽误不起。 江姝柠急红了眼,恍若未闻地往里冲。 旁边的护院比她的动作更快,直接横跨一脚,挡在了门前。 护院壮硕的身体如山,任凭梨儿和红绣拉扯,他自半不动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江姝柠手指紧握成拳,死死地盯着江远安和薛兰。 “进来吧。” 江远安朝门外喊了一声,府医背着药箱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你进去照顾母亲,若母亲有半点差池,本侯唯你是问!” 府医像是被架在了油锅上,进退维谷。 老夫人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没几个时辰可活,到时候人没了,侯爷怪罪下来,他的命还能保住吗? “嗯?” 见他不出声,江远安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是,是”,府医打了个机灵,硬着头皮应下,“侯爷放心,草民定当尽心竭力地照顾老夫人。” 挡门的护院让开了位置,府医推开门往里进。 就是这个机会! 江姝柠一把推开府医,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江远安怒目圆瞪,“反了天了!快把这个孽障给我抓住!” 跨过门槛,江姝柠立刻转身关门。 护 院用力地推着门,不让她把门闩插上。 “小姐,奴婢来帮您!” 梨儿抡起凳子就往护院的身上砸。 红绣有样学样,也豁出去了。 两人发了疯般,砸着推门的护院。 护院受了疼,力气松散,江姝柠如愿以偿地关了门。 “本侯白养了你们这么久,连两个女人都抓不住”,江远安眼睛喷火,对着躺在地上的护院就是一脚,“废物,蠢货!” 红绣和梨儿一人一把椅子,背靠着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大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几个护院不是后背挨了几下,就是后脑勺“开花”了。 姿势各异,哀嚎声不断,一时踌躇不敢前。 这两个丫鬟不要命,他们还要命呢! 薛兰转过头,吩咐丫鬟:“快,再去找些人来!” “是。” “红绣姑姑,你跟了母亲这么多年,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丫鬟,可你如今就是这样报答母亲的吗,江姝柠到底许诺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愿意背信弃主,答应与她一起谋害母亲?” 薛兰一步步走了过来,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少在这混淆是非!大小姐是在救老夫人,真正要害 老夫人的是你!” 红绣被她这虚情假意的面容恶心到了,恨不得直接扯掉她的面具,让大家,尤其是江远安看看她丑陋恶毒的模样。 薛兰被戳中心事,眼神微闪。 那个死丫鬟叫人叫到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她压下心底的焦急,叹了口气,对江远安道:“老爷,我们都希望母亲的病快点好,但请了那么多名医,连宫里的太医都来看了,说母亲这病来的凶猛,已经药石无医了,母亲待大小姐这么好,大小姐她……她为什么不能让母亲安生地走完最后一程。” 说到最后,薛兰眼泪落下,倚在江远安的怀里哭的悲痛欲绝。 江远安低头看她,对上她泪光闪烁的眼,心脏绞痛,撕扯揉搓般的疼让他烦躁不已。 “侯爷,您把大小姐带出来好不好?” 江远安直愣愣地看着薛兰,下意识地点头。 “侯爷,您别听她的话,老夫人待大小姐这么好,大小姐根本没有理由去害老夫人啊!” 红绣再怎么声嘶力竭,江远安是一个音都没听进去。 他眼神阴郁,神情狰狞,身上充斥着森冷的杀意。 “姑姑,我们该怎么——” 梨儿看着这样的江远安心里发 怵,话还没说完,一股大力扯掉了她手里的椅子,眼前天旋地转,她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疼痛,梨儿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红绣也没好到哪里去,趴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动下手指都费劲。 江远安是一个武将,要不是他右腿被江姝柠踹伤了,能直接要了两人的命。 外面动静闹得这么大,江姝柠自然也听到了。 但她不敢有片刻的分神,咬着牙关静心施针。 说来也奇怪,检查了这么久,她是还没有找到祖母的病因所在。 但好好的一个人,哪会说不行就不行了。 江姝柠用拇指擦了下老夫人唇角的血,捻了一下后凑到了鼻尖。 除了血腥味外,她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江姝柠脑海闪过一道白光,从老夫人身上拔出一根银针。 果然,针尖的部分有些发青,像血里的香气一样,很淡,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祖母这是中了斗雪兰的毒! 她曾在医书上看过这种毒。 斗雪兰,在地里待十年,而后破土而出,下雪时开花,幽香似兰,因此得名斗雪兰。 开花时连根挖出,汁液有毒,少量服用只会头晕目 眩,恶心呕吐,要不了命。 服用的多了,便会呕血不止,直到咽气。 寻常的大夫不了解此毒,脉把烂了也找不出原因,只会来句突发恶疾,大限将至。 江姝柠目光冷沉,拿出解百毒的药丸塞到老夫人的嘴里。 制毒解毒的药在空间二层,她还没消费到位,一直锁着。 这解百毒的药丸是她用一楼的药配制的,解常见的毒尚可,对于斗雪兰的效果微乎其微。 现在没有办法配置解药,江姝柠用针封了老夫人的几个穴位,减缓血液流动,以维持性命。 “抓住这个孽畜,把她关到柴房!” 这时,江远安带着护院破门而入。 江姝柠撑着床榻缓缓起身,冷声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你对你祖母做了什么?!” 江远安指着打开的药箱,里面有许多东西是他不曾见过的。 想起薛兰的话,他失去了理智,恶狠狠地掐住了江姝柠的脖子。 江姝柠憋红了脸,扣着他的手背艰难出声:“江远安,你也敢动动你的恋爱脑,祖母对我的偏心府上人尽皆知,有她护着我,府上谁敢欺负我?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要害她,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害她的理由!” 第111章 陪葬 恋爱脑? 江远安不懂,以为江姝柠是在骂他。 他扬起另一条手臂,一巴掌扇在了江姝柠的脸上。 “混账东西,我是你父亲!” 江姝柠耳朵响起嗡鸣声,眼前视线忽然陷入昏暗。 江远安并没有因此放过她,嘴巴一张一合,还在骂着。 “……你心肠恶毒,忤逆不孝,违背老祖宗定下的家规,我把你从族谱上除名,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江家人,我也权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他顿了下,又道:“若你还有点良知,想要去赎罪,那就等你祖母百年之后,你自我了结,下去陪她吧。” 好狠的心! 有一刹那,江姝柠真的以为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否则父亲怎么会逼着女儿去死? 被族谱除名,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处。 若没有人收尸,她的尸体会被扔到乱葬岗,任由野狗,乌鸦啃食。 这应该是天下父母对孩子最恶毒的惩罚吧? 江姝柠早就认清了江远安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未对他寄予希望。 但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后她还是红了眼眶。 为这样的人不值得的! 她仰着头,眨了眨眼,不让眼里的灼热夺眶而出。 江远 安松了手,示意护院赶紧把人带走。 他眼神嫌弃又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晦物。 与薛兰擦肩而过的那瞬,江姝柠看见了她上扬的唇角,得意的神情。 一下子解决两个拦路石,她怎能不高兴! 要不是江远安还在,薛兰早就放声大笑了。 江姝柠轻笑一声。 尘埃未定,未免高兴的太早了些! 她提醒薛兰:“我死了,你也得给我陪葬。” 薛兰神情僵住了,怨毒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给杀了。 柴房门口。 “进去!” 狗仗人势,护院仗着薛兰撑腰,从不把江姝柠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如今又多了江远安的话,他们动作更是粗鲁。 江姝柠趔趄两步,扑到了柴火堆上,木柴正好扎到了伤口,疼的她差点魂归西天。 强撑了这么久,右胳膊现在是彻底动不了了。 江姝柠靠墙喘了会儿气,唤了玄玉出来。 她现在身无分文,只能赊账买药。 玄玉知道这点钱她还得起,答应的极为爽快。 江姝柠趁热打铁:“玄玉,你最好了,能不能把第二层给我打开一会会儿?” 配斗雪兰的解药都在二层。 玄玉翻开记账本,【不行哦,我们 当初说好的,你得在第一层消费够一万两银子才能打开第二层,你现在才花了三千七百——】 “停!”江姝柠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花够,“人命关天,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玄玉可怜巴巴:【你还想让你的宝贝受惩罚嘛?】 上次开了十分钟,它损耗的那些灵力还没补上呢。 再来两次,它就要“香消玉殒”,成一块石头了! “玄玉,最后一次了,算我求你。” 无规矩不成方圆,江姝柠知道它的为难之处。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的离开吧? 玄玉没有人的五感六识,更不会感同身受。 它体会不到江姝柠的心情,无论怎么说都不愿意松口。 行! 江姝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索性往地上一躺,直接摆烂。 她闭上眼睛,开始自言自语:“祖母没了,我就得陪葬,到时候你也不知道会流落到何处……不过也不重要了,反正我这个宿主一死,你也就是块破石头,被人踢来踢去,风吹日晒,会被踩在泥污里,也有可能成为粪坑两侧的垫脚石。” 玄玉:【……】 还不答应? 看来还得再下一味猛药! 江姝柠 长叹一声,释然道:“死了也好,我就是出了意外穿来的,说不定我借着这个机会又回去了,到时候师父会给我买很多漂亮的镯子,就是苦了你喽,要在这里待到海枯石烂,日月更替,朝代更迭,你都是孤孤单单,没人疼爱。” 这怎么行! 玄玉哼哼唧唧,委屈道:【那就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吧。】 五分钟? 连药都找不齐。 江姝柠不为所动,爱答不理:“要五分钟干什么,我在等死。” 【再加五分钟?】 “玄玉,你好聒噪,就不能让我在睡梦中安静地死去吗?” 玄玉看了眼半死不活,蔫儿吧唧的草木,咆哮道:【就半个小时,真的不能再多了,小柠檬我劝你不要太过分,师父没教过你见好就——】 “成交!” 玄玉:【……】 它的命好苦,怎么摊上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宿主! 斗雪兰的解药她没有配过,本着对老夫人生命负责的态度,江姝柠每一克都小心谨慎,用的时间久了些。 她从空间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眼灵泉。 完了完了,马上就要见底了! 还有那树杈,看着干脆,轻轻一折就能下来。 花花草草全都失去了生 机,像她中箭时一样无望。 玄玉散发的光芒减弱了不少,【小柠檬,要是再有下次,我就自废灵力,直接去当破石头!】 江姝柠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唉,进去一趟不容易,怎么就忘了拿点毒药出来。 她握紧了装着解药的小瓷瓶。 搞钱,还得搞钱! 她要把空间四层全部打通,成为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自由之地! 江姝柠缓缓起身,靠墙坐着。 门口还站了两个护院,现在解药到手了,该怎么给祖母呢…… 天色渐暗,月亮爬上树梢。 江姝柠低头,看见肩膀衣服上的一团血花。 她现在这身体风一刮就能倒,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等恢复点精气神,趁着月黑风高夜,她再看看能不能溜出去给祖母送药。 一抹黑影翻过侯府院墙,飞檐走壁,直奔柴房而来。 守门的侍卫只觉面前一阵风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点了穴位。 听到开锁的声音,江姝柠迅速整理好衣服,把药藏在身后。 看见萧承渊,她愣了一下,扯了下唇角,“摄政王殿下是来看我死了没有?” 萧承渊应该是有愧的,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也没有生气。 第112章 你若非得逼我,那我们就鱼死网破! 那日,江姝柠中箭,摄政王府的暗卫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把她偷偷送回侯府。 回来后想要看她,但风叶命悬一线,公务又繁忙,他忙的晕头转向,连一个完整觉都没睡过。 得到她被关柴房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萧承渊的目光移向江姝柠的肩膀。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光线黑暗,那片暗红在浅色衣服上格外明显,看上去触目惊心。 暗卫说那一箭是冲着她脖子去的,要不是她运气好,应该当场就毙命了。 萧承渊抿了抿唇,蹲下身,下意识地伸出手。 察觉到他的动作,江姝柠侧身避开。 萧承渊的手僵在半空,手指微微蜷缩。 片刻,他若无其事地放下,轻声道:“疼吗。” 江姝柠皮笑肉不笑地说:“让人射您一箭您就知道了。” 成天净说些废话! 萧承渊从怀里拿出两个小瓷瓶,一蓝一黄。 “这是军营特制的金疮药,比一般的金疮药效果好。” “还有这瓶,是宫里太医调配的玉凝膏,能消印祛疤。” 小姑娘家,爱美,身上留疤总归是不好看的。 介绍完,他把药往前递了一下。 江姝柠看了两眼,没 接。 “我是个大夫,什么好药没有,殿下这是我面前班门弄斧?” “金疮药再好也治不了骨头,祛疤效果再好也会留有痕迹,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浪费时辰,反正也死不了。” “江姝柠!” 这番话着实刺耳,萧承渊沉了脸,紧蹙的眉心满是不悦。 江姝柠把脸转到一旁不去看他,淡声道:“殿下请回吧,柴房地脏,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又是这阴阳怪气的嘲讽! 萧承渊怒极反笑,捏住的下巴,手上稍稍用力,逼她看着自己。 “当初是你主动找本王做交易的,一个令牌换一个人,如今你又在气什么?” 是啊,她在气什么? 这件事是她心甘情愿答应的。 江姝柠说不上来,只觉得心中憋了一口气。 这气咽不下出不来,让她心烦气躁,甚至有些情绪失控。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因此差点丢了命,我耽误了救治祖母的最好时辰,她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萧承渊,摄政王殿下,自始至终我都不欠你的,你以后也别缠着我了,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成吗?” 四目相对,江姝柠嘴唇颤抖,脸白如纸。 萧承渊 刚想开口,注意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眯。 他移了下位置,身后的月色洒了进来。 拂开江姝柠脸上的发丝,红肿脸颊上的指印毫无遮挡地显现在眼前。 “谁打的?”萧承渊压制着胸中的怒火。 江姝柠嗤笑一声,拂开他的手。 锁开了,护院成了摆设,她要去给祖母送药。 萧承渊被忽略了个彻底,除了刚开始的冷嘲热讽外,江姝柠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 萧承渊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攥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江远安还是薛兰?” 江姝柠不想与他纠缠。 但看男人的神情,她要是不说,根本出不去这扇门。 江姝柠说了江远安的名字,垂头看着他的手指,“可以松手了?” “你要去哪?” 萧承渊下意识地松手,原地怔了一下后又追了上去。 江姝柠本就心情不好,此刻更是气的爆炸。 “萧承渊你烦不烦?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关你屁事?!” 萧承渊脸色铁青。 不远处的天空被火把照亮,护院巡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 江姝柠出不去,只能重新退回到柴房。 “侯府今晚防守挺严的,本王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进来 ,你这一步三晃,随时会晕的样子,只怕没走两步就会被抓回来。” 萧承渊靠墙站着,打量了她一圈后好心提醒。 江姝柠瞪了他一眼,“殿下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往常护院只会在外院和内院外圈巡逻,如今直接在内院巡逻,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授意。 萧承渊要气死了。 他就是脑子抽了才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找骂。 “不识好人心!” 江姝柠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头也不回,“殿下若是好人,只怕这天下一个坏人都没有了。” “……” 萧承渊射箭顶了下后槽牙,双手掐腰,哪哪都不舒服。 他发泄地踹了一脚柴火,弄出不小的声响。 巡逻的护院停了下来。 “哪发出的声音?” “好像是柴房。” “走,过去看看。” 柴房关着大小姐,夫人特意交代了,要把人看好。 护院说着,换了路线,举着火把朝柴房走来。 “你还不赶紧走?!” 江姝柠愤愤转身,看着始作俑者的目光冒火,恨不得把人给拆了。 萧承渊丝毫都不慌,直起身体,眼睛往外扫了一眼,笑容妖邪浪荡。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共处一室,你说他们要是看见了会怎样?估计不出一日,摄政王与文信侯嫡女柴房通奸的事就会被传到大街小巷,纵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别人眼中,我们就是一对,你之前对本王避之不及,到那时你会求着嫁给本王……啧,这样想想,这个办法还挺不错的,本王能省不少力,也不用成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让你心烦。” 想与他两清,与他划清界限? 门都没有! “啪——” 这一巴掌江姝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赶来的护院听见后,齐齐地顿住脚步,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柴房内气氛凝结的让人窒息。 萧承渊擦了下唇角,看着手背上的血冷笑。 江姝柠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憎恨。 “萧承渊,你若非得逼我,那我们就鱼死网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目光碰撞,谁都不肯推让半分。 江姝柠以为,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她闭了下眼睛,刚准备开门走出去,萧承渊攫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后一拉。 “谁?!” 护院见柴房里闪出一道黑影,慌忙拔剑。 萧承渊出手迅速,根本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第113章 本王向来最听你的话 八个护院瞬间倒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口。 门口被点了穴的两个护院看见这一幕,满眼惊恐。 萧承渊抬眼时看见他们,提着手中滴血的剑走了过来。 护院想开口求饶,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周血腥味弥漫,尸体横七竖八。 出手狠辣,一招毙命。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恶魔! 萧承渊手腕翻转,寒光划破黑夜,干净利落地刺穿两人的胸膛。 江姝柠脚刚迈过门槛,那两个护卫直挺挺地砸了下来,有几滴鲜血溅到了她的裙摆上。 疯子! 看守她的人全死了,她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萧承渊薄唇勾起浅淡的弧度,明明在笑,眼底却无半丝温度。 他长臂一伸,手掌扣着江姝柠的腰,手指虚空触碰她的脸。 “本王向来最听你的话,你不想让他们看见,本王便如了你的意。” 萧承渊俯身凑近她耳边,语气又低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江姝柠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 不是感动,是气的。 听话?! 她说的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不听? 下雨天打雷劈的就是他这种满嘴跑火车,死不要脸的 男人! “……本王也不是什么话都听,有些事还得顺应自己的内心,不能半途而废。” 萧承渊猜到她在想什么,顿了顿,很有自知之明地补了一句。 “滚!” 江姝柠黑了脸,一脚踩在他的鞋面,把人推开。 萧承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抓人时碰到了她手里的握着的药瓶。 他仔细看了两眼,这才想起老夫人病重的事。 那这药是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本王帮你去送。” 江姝柠想也不想地拒绝:“不需要!” 一肚子坏水的东西,和他做交易命都得搭进去。 萧承渊还真放下了拦她的手臂。 江姝柠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本王来时路过老夫人的院子,下人把守的严严实实,连只飞虫都进不去,你确定这药能送到老夫人嘴里?” 江姝柠停下脚步,握紧药瓶地手松了些,转身快走两步,把药塞到他的手里。 萧承渊扬了下眉梢,颇为意外,“你确定能答应本王的要求?” “能!” 江姝柠痛快点头。 救祖母的命最重要,管他什么,先答应再说。 萧承渊嗤笑一声。 骗他都不能用心骗,过河拆桥,翻脸无情都 快写在脸上了。 “你的话本王哪敢不听,哪敢提什么要求。” 呵呵。 十句话,一句威胁,三句画大饼,六句半是放屁,其余半分,是他难得剩下的真心。 谁信谁是大冤种! 萧承渊掂了下手里的药瓶,看了眼她伤口的位置。 “这药本王会亲自喂老夫人服下,就当是本王对你的补偿。” 这半句听着像是真心话,江姝柠相信了。 她放心地走回柴房,把门一关, “走的时候别忘了帮我把门锁上。” …… 翌日。 江姝柠睡的昏昏沉沉,耳边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 江婉泠看着地上的尸体,吓得小脸刷白。 “怎……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也顾不得找江姝柠麻烦了,拔腿就跑。 没过多久,江远安带着管家带着人匆匆赶来。 “侯爷,这——” 管家头皮发麻。 听二小姐说时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杀侯府侍卫和打侯爷的脸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江远安的脸色十分难看,沉的能滴出墨来。 柴房内,江姝柠慢慢悠悠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又到了飙演技的时候了。 “啊— —”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江远安浑身一震。 顺着声音一看,正对上江姝柠从破烂窗纸口往外看的眼。 “你还没死?!” 巡逻的护院,看门的护院都死了,江远安理所当然地认为江姝柠也死了。 “我得尊重长辈,哪敢比您先死。” 护院把门打开,江姝柠笑咪咪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这个——” 品出这句话的意思后,江远安眉毛竖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随着他的呼吸突突地跳动。 江姝柠抢在他前面,帮他把话说完,“你这个孽障,白眼狼,混账东西!” 但这样一听,好像被骂的人换了,成了江远安。 有几个下人听出来了,赶紧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管家也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被怒火波及到。 江远安正在气头上,没有反应过来,袖子一甩,手背到身后,“你知道就好!” 众人:“……” 江姝柠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她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他是个有眼无珠,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见她这么听话,江远安气也消了些,指着地上的尸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江姝柠没说话,只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 好歹也是个上阵杀敌的武将,怎么连这些人怎么死的都看不出来? 护院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全都是一剑毙命。 要不是割断了脖子,要不是捅穿了心脏。 她要是有这样的本事,还会站着被他打? 江远安问出口就后悔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管家及时开口,“侯爷,老奴方才问了其他巡逻的护院,他们都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由此看来,杀他们的人一定是个武功高手。” 大小姐被锁在了柴房里面,出都出不来,而且,大小姐她也不会武功啊。 不过这些话他只能心里想想,说出来就是找死。 江远安也怀疑是有人潜进了府上。 但他想不明白,那人意欲何为。 “你可看清是何人动的手?” 门口死了这么多人,说什么都不知道太假了。 江姝柠想了想,道:“昨儿个半夜好像听见了一点动静,但没敢去看。” 江远安头都大了,让人赶紧收拾。 她在旁边看了会儿,语气幽幽地开口:“会不会是你得罪了什么人,碍于你的地位,他不敢正面得罪您,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仇恨?” 毕竟文信侯府的守卫在邺京众多府邸中是出了名的严密。 第114章 祖母醒了 这一夜之间死了十个护院,还没找到半点凶手的蛛丝马迹,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你这段日子出门还是小心点吧,万一那人豁出去了,估计连你都敢杀。” 江姝柠叹了口气,一脸愁容,看上去很是为江远安担心。 江远安也许是真的得罪了不少人,听到这句话时真的有几分害怕。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恼怒道:“把嘴给我闭上,不会说话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江姝柠眨了眨眼,疑惑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现在不提醒你,难道要等到他真的动手了,对着你的棺材提醒?” 江远安捂着胸口,疼的喘不上来气。 他颤着手指着江姝柠,对管家道:“把她给我押到祠堂!” 母亲偏宠江姝柠,他本想等母亲过世后再把江姝柠从族谱上除名,但现在他片刻都等不了了! 管家叹了口气,刚准备让人动手,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她见到江远安怔了一下,行了礼后激动回禀:“侯爷,老夫人的病好了!现在已经不吐血,人也清醒了!” “此话当真?!” 这个消息是江远安做梦都在期盼的,此刻乍一听到,总觉得不太真实。 太医说母亲挺不过昨晚,他一夜不敢眠,一直守在福寿院。 这才刚离开一会儿,母亲的病就好了? 丫鬟点头:“千真万确,府医已经帮老夫人诊治过了,说老夫人除了身体虚弱外没有别的问题,只要仔细调养些时日,就能恢复到从前那般。” “好好好!” 江远安连说了三个好,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去福寿院时,他不忘交代管家,把江姝柠先关到祠堂,等他回头有空了再发落。 “侯爷!” 丫鬟喊住了江远安,后者不耐烦地皱眉。 她低下了头,小声道:“侯爷,老夫人是让奴婢来请大小姐的……” 消息是顺便告诉他的。 江远安绷着脸,厌恶地看了江姝柠一眼。 “她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解释!” 这是铁了心要惩罚江姝柠。 护院正欲动手,丫鬟上前一步挡在了江姝柠面前,不卑不亢地开口。 “侯爷,奴婢出来前,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把大小姐带过去,请您不要让奴婢为难……何况老夫人的病才刚好,受不得刺激,您这么孝敬老夫人,何必非得惹她生气?”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 上,江远安不得不妥协。 左右江姝柠得意不了多久,母亲眼里揉不得沙子,要是知道自己宠了这么多年,宠出这么一个害人性命的白眼狼,把人从族谱除名都是轻的,说不定一气之下会直接报官,把她按律处死! “侯爷。” 刚踏入福寿院的门,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薛兰疾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脸带笑意,“菩萨保佑,母亲终于醒了,妾身这心啊,可算是落了地。” “兰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江远安握住她的手,心疼不已。 “yue——”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时,旁边响起不合时宜的呕吐声。 薛兰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江远安的脸色像是刚从粪堆里涮出来的,难看的要死。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就是……yue——我就是昨晚没休息好,身体不舒服,yue——” 江姝柠摆了摆手,捂着嘴巴,一路yue进了屋。 “等会儿本侯一定要让她好看!” 江远安在原地气的跳脚。 “罢了,大小姐什么性子妾身还能不知道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妾身早就习惯了……侯爷,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母亲吧。” 薛兰故作大气不计较,但眼里尽是委屈,甚至眼眶还红了,扭头用帕子擦了一下。 看着她受了委屈却默默忍受,不敢发作的样子,江远安的心就像是被刀割般,疼的难以呼吸。 他拍了拍薛兰的肩膀,温柔安慰:“兰娘放心,你曾经受的那些气,我一会儿就为你讨回来。” “侯爷的心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妾身的命还捏在大小姐的手里,妾身是真的怕了,侯爷为妾身出头,大小姐不敢拿您这个父亲如何,只会把这笔账记在妾身身上,到头来遭罪的还是妾身。” 薛兰靠在他的怀里,小声抽噎。 被这么一提醒,江远安这才想起解药的事。 “我一会儿就让她把解药交出来,文信侯府我说了算,岂会让她反了天去!”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薛兰眼神轻蔑,笑的又冷又狠。 她并不觉得江远安能拿到解药。 今时不同往日,江姝柠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可以任人揉圆搓扁的江姝柠了。 现在的江姝柠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甚至还不知从哪学会了医术和毒术。 薛兰自认见多识广,天下毒不敢说全都见过,但也认识了 七七八八。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引以为傲的毒术上栽跟头。 到现在都不知道江姝柠给她下了什么毒。 “柠丫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的穿这么厚?” 老夫人额头的皱纹揪在了一起,眼含关切。 “祖母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早上天凉我多加了一件。” 江姝柠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披风,早就想好理由。 红绣不想让祖母动怒,就瞒下了昨日江远安那一脚,也没告假休息。 她在柴房睡了一晚,没有办法换衣梳洗,怕祖母察觉到什么,方才在外间让红绣帮着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借了件披风遮衣服上的血污。 至于脸上的红肿,她昨晚用了实验室的特效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老夫人安心了,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床榻。 “这次要不是柠丫头,我这老婆子得去地下见你祖父了。” 江姝柠还没有开口,江远安一脸愤怒地走了进来。 “母亲,您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她就是个白眼狼,趁着您重病的时候想要害您的命!您的病能好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是您吉人自有天相,得老天爷保佑,所以才能逢凶化吉。” 第115章 当一个恶毒婆母 毒虽然解了,但老夫人毕竟吐了不少的血,伤了元气。 江姝柠生怕祖母被江远安气出个好歹。 她刚想劝两句,结果转头一看,人一脸平静。 老夫人看向一旁的红绣,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府医走了吗?” 红绣怔了一下,回禀道:“在偏房候着呢。” 老夫人点头,让她把人叫进来。 府医昨天也算是见了大场面,进来后呼吸声都放轻了,挨个行礼后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老夫人嫌弃道:“去给侯爷好好诊治诊治,看看是小时候那次高热把他脑子给烧坏了,还是得了什么眼疾,活了几十载的人了,糊涂的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这…… 府医万万没想到进来是为这事儿。 他抬头看了眼江远安,一脸的为难。 老夫人这话明显是气话,侯爷看上去好得很啊。 “你这病得有好多年了,赶紧坐下让府医好好给你看看,别总是讳疾忌医。” “好多年”三个字,让江远安和薛兰同时变了脸色。 老夫人就差明说了:自从薛兰进府后,她这儿子脑子就开始有病,眼也瞎了,糊涂的分不清是非黑白。 府医夹在中间,左看看 ,右看看,衣服都被汗给湿透了。 老夫人虽然精神不大好,但身上的威严还在,一个眼神看过来,他腿都软了。 “侯爷,您要不坐下,草民给您把个脉?” 两害相较取其轻。 府医颤着音对江远安开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的母亲骂,江远安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他踹了府医一脚,怒吼道:“滚出去!” 老夫人没有说话,府医就当她默认了,如蒙大赦,捂着屁股跑了出去。 “母亲,儿子还能害您不成?”江远安吐了口气,上前两步,指着江姝柠,“您好好想想她之前是个什么样子的,整日待在府上游手好闲,私塾也不去,女红也不学,就算出去也是跟在定王身后跑,她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自己看书学了医术!” “人都会变的”,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顶了回去,“你之前娶芸娇的时候,不也当着亲家的面发誓,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对她一个人好,此生绝不负她?现在呢,端庄大气的富贵花不要了,看上了路边的杂草,也不知道杂草哪香,让你丢了魂失了魄,让你连自己从小捧在掌心 的女儿都不认了,三番五次的忤逆我这个母亲。” “你倒是给我说说是哪的理,只许你变薄情,不许柠丫头勤勉好学?” 江远安脸色青了白,白了紫,眼中怒火燃烧。 他算是看清了,江姝柠在母亲眼里就是个宝贝疙瘩,说不得一点。 既然如此,他何必留在这里找骂? 江远安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薛兰站在原地,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是命大! 昨晚江远安在这守着,唯一可能救她的江姝柠又被关到了柴房,她想着不会出什么意外,就回了自己院子。 为了第一时间听到这老不死咽气的消息,她一晚上没睡,结果早上撑不住准备眯会儿时,听到了她病好的消息。 薛兰交握在腹部的双手紧扣在一起,阴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姝柠。 天下会解斗雪兰毒的人少之又少,她是到底如何救了这老不死?! 红绣端着药汤进来,见薛兰还在这站着,冷声赶人:“夫人,老夫人该休息了,您请回。” “母亲,您好好休息,妾身改日再来看您。” 薛兰记恨方才老夫人说的“杂草”,咬牙说出这两句场面 话,连礼都没行转身就走。 老夫人喊住了她,不疾不徐道:“你既然问我喊一声母亲,那从明日开始,你需每天来这福寿院晨昏定省,听清楚了吗?” 之前她只认向芸娇这一个儿媳,所以从不让薛兰晨昏定省,在她眼前晃悠。 她那个“好”儿子总觉得自己是在棒打鸳鸯,刻意刁难薛兰,那她就要坐实了这罪名,好好当一个恶婆母! 晨昏定省是皇上都得遵守的规矩,薛兰哪敢拒绝,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应下。 人一走,老夫人威严地神情立刻消散,笑咪咪地问:“柠丫头,祖母这招怎么样?” 江姝柠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高!” 老夫人学着她,也竖起拇指,和她碰了一下。 祖孙两人相处的温馨,看的红绣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她用勺子舀着碗里的药,等温度差不多时递了过去。 “老夫人,这药再不喝就凉了。” 江姝柠想喂,但想到肩膀上的伤口,只能作罢。 她起身让位,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忽然想起什么。 “先等一下!” 红绣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小姐,这药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府医开的药?” 江姝柠舀起一勺,凑近鼻尖闻了一下。 “府医说老夫人身体虚弱,得好好补补,就开了这副补中益气,养血安神的药。” 药没有问题,红绣松了一口气,准备去喂药。 见江姝柠这般谨慎,老夫人苍老的眼神微闪,“柠丫头,我是不是没有生病……”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她身子骨是不太好,但这些日子喝了柠丫头的药,哪哪都好好的。 怎么会突然踏入鬼门关? “祖母,您确实不是病了,是中了毒。” 江姝柠犹豫之后,说了实话。 祖母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不会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住。 况且她还需要祖母的帮助,找出薛兰下毒的证据。 是的,江姝柠在知道老夫人中毒的第一瞬间,就知道这毒和薛兰脱不了干系。 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也只有她会这样做,敢这样做,有理由这样做。 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斗雪兰只长于南疆,薛兰是怎么弄来的? “薛兰那个毒妇,她进门的第一眼我就看她心术不正,奈何江远安那个眼瞎的执意要纳她为妾!” 老夫人也猜到了是薛兰,气的猛拍床板。 第116章 直接把她毒死 她对红绣道:“去把那江远安那个逆子给我叫来,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认清薛兰这个毒妇!” “诶。” 红绣早就想这样做了。 薛兰不就是仗着侯爷的宠爱无法无天吗? 等拆穿了她的真面目,看她还怎么在侯府作威作福! “先别去!” 红绣脚步匆匆地往外走,江姝柠见状立刻出声。 “祖母,您先消消气”,她的手顺着老夫人的后背,清醒理智道:“现在没凭没据,依着他对薛兰的宠爱,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相信,最后反倒伤了你们母子感情。” “我是他的母亲,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地生下他,把他拉扯长大,他不可能不相信我这个母亲,去信一个女人。” 此时,老夫人也冷静了下来,嘴里的话越说越没底气。 依江远安现在这个德行,还真做得出要女人不要母亲的事。 老夫人想想,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看着江姝柠,陡然出声:“我听红绣说,你给薛兰下毒了?” 江姝柠看着老夫人眼里的期盼,都有点不忍心说实话。 但假的就是假的,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祖母,我给薛兰吃的 是开胃的药丸,没有毒。” 红绣不敢相信,喃喃低语:“可奴婢明明看见她吐血了……” 江姝柠对她们解释道:“吐血是因为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扎了她一针,和吃的那丸药无关。” 她身上的毒药已经用完了,事出紧急,她只想起这一个能让薛兰老实的办法。 “你要是直接把她毒死就好了,以后府上就有安宁日子过了。” 老夫人吃斋念佛,心慈手软,最不喜杀生。 此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对薛兰厌恶到了极致。 安静了会儿,老夫人徒然叹了口气,疲惫道:“算了,人在做,天在看,她那样的人,不值得脏了我柠丫头的手。” “祖母,您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会为您报仇的。” 江姝柠握住她的手,向她保证。 老夫人反抓住她的手,嘴唇发颤道:“柠丫头,你可千万别乱来!” 她那逆子一遇到那毒妇的事就是条疯狗,她一把老骨头了,万一到时候护不住她可怎么办。 “祖母放心,孙女儿上了几天私塾,也算半个规矩人了,违背律法的事孙女绝对不干。” 半个…… 老夫人欲言又止,更不放心了 。 药凉了,红绣出去热药。 说了这么会儿话,老夫人也累了,眼皮慢慢地耷拉了下来。 江姝柠坐了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去了厨房。 “大小姐。” 红绣端着药,正准备送过去。 “祖母刚睡着,先放火上温水着吧。” “大小姐,您是不是有话要问奴婢?” 红绣应了一声,把药汤重新倒回药锅里,转身见江姝柠还没走,靠着灶台站着,看着她若有所思。 江姝柠回过神来,问她:“我记得祖母吃的所有食物,你都会先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再让祖母食用?” 红绣能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她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是怀疑薛兰把毒下到了老夫人的吃食里?” 江姝柠点头。 斗雪兰的汁液闻了没有毒,只有遇到血液才能释放毒性。 红绣觉得奇怪,“老夫人入口的所有东西都是在这小厨房里做的,奴婢也会提前试吃,要是食物有毒,奴婢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她说的这些,江姝柠早就想到了。 薛兰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斗雪兰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祖母的嘴里呢 ? 红绣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到了嘴边滚了几圈都没说出来,神情有些尴尬。 江姝柠看了她一眼,“你我都是为了找到薛兰下毒的证据,有话直说,不必有太多顾虑。” 红绣小声道:“老夫人所有入口的食物奴婢都试吃过,唯有老夫人之前喝的那些药汤没有……” 江姝柠抬了抬眉梢,有什么东西从她脑子里一晃而过,快的让她抓不住。 “大小姐,奴婢绝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只是……” 红绣看她神情不太对劲,连忙解释,但又无从说起,最后急的汗都出来了。 江姝柠好笑道:“药方是我开的,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慌了。” 红绣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药都是你亲自熬的好端到祖母面前的?” 红绣点头:“熬药的事奴婢从来没有假手于人,都是亲自盯着的。” 江姝柠问她要了剩下的几副药。 “就剩下这三副了。” 红绣把包药的纸打开,江姝柠捏起来闻闻看看。 都是她方子上写的药材,分毫不差。 见鬼了! 江姝柠闭上眼睛,手指轻点着台面。 没过多久,她猛地睁眼,走到了煎药的炉火 前。 三个药锅炉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其中有一个正温着药。 “小姐,这药锅有什么问题吗?” 红绣跟了过来,见她一个个地检查的仔细。 到第二个时,江姝柠的脸色变了。 “这个药锅泡过斗雪兰的药汁。” 红绣瞳孔放大,“奴婢之前熬药的时候,用的就是它。” 这次是换了药方,她怕串药,就换了个新的。 没想竟到冥冥之中救了老夫人的命。 江姝柠看着手里这个平平无奇的药锅。 每次熬药时斗雪兰的毒渗透到药汤里,在老夫人的身体里积少成多,最终毒发。 这招确实是高啊! 如果不是她醒的及时,又知道斗雪兰这种毒,薛兰此时已经得逞了。 “这药锅是奴婢逛集市时买的,怎么会有毒呢……” 红绣紧紧地盯着那药锅,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个窟窿来。 “这药锅应该是被人掉了包,薛兰近段日子可来过福寿院?” 红绣回想片刻,咬牙切齿道:“奴婢知道了,是喜儿!她那日掂了一盒糕点,说是皇上赏给侯爷的,她奉薛兰的命令给老夫人送些尝尝,奴婢当时忙,也没顾得上她,她就自己来了厨房放糕点。” 第117章 江姝柠晕倒 “她进来没多久就走了,奴婢也没在意,现在想想,那日她装糕点的提盒分明有问题!” 那么大,一定是藏了药锅! 红绣懊恼不已。 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 “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奴婢听您的。” “装不知道就好”,江姝柠重新打量了几眼药锅,“现在事情败露,薛兰一定会找机会毁灭证据,我院子里有个差不多模样的药锅,你拿回来把它们两个换一下。” “是。” 红绣把有毒的药锅藏好,跟着她回了菡萏院。 “告诉祖母,把身体养好才是头等大事,其余的事我会处理好。” 江姝柠把药锅翻出来给她,顺便嘱咐了两句。 “奴婢记住了”,红绣看她脸色不太好,想来是伤口的原因,“大小姐也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您快回去休息吧,奴婢也要回去照顾老夫人了。” 江姝柠目送她离开,关上了院门。 唉,伺候的下人少,主子都得亲自关门。 对了,梨儿昨天被送回来后也不知怎么样了。 江姝柠纵然已经累到了极点,腿沉的像灌铅似的,但还是打算先去看看梨儿。 离门口还有段距离时,门开了 。 “小姐,您回来了!” 看见她,梨儿眼睛发亮,欣喜若狂。 “伤怎么样了?” “红绣姑姑偷偷给奴婢请了大夫,吃了药好多了。” 梨儿脸色虽然不比之前红润,但精神头十足。 江姝柠提着的一口气松了,她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小姐!” 梨儿想把江姝柠扶起来,但她一动就牵扯到了腹部的伤,疼的她根本没办法用力,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梨儿跪在地上,急的眼泪直流。 正当她准备起身跑外面叫人时,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哭什么,你家小姐死了吗?” 梨儿哭声止住了,懵了一下,跑到院子里抬头往上看。 瓦砾上先是露出了一个头,然后是伸平的双臂。 周珩低头看着脚下,一步一步走的格外小心,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屋顶正脊上。 站稳后,他松了口气,把手里拿着的草叼在嘴里,脸上是一惯的没心没肺。 鲁国公府的小公爷怎么会在这儿? 但此刻梨儿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出声求救,“小公爷,您快帮帮我家小姐!” 周珩皱了皱眉,伸长脖子往下看了两眼。 江姝柠倒在了屋檐下,他这个 位置连片衣角都看不到。 “江姝柠怎么了?” “小姐晕倒了,身上还很烫。” 梨儿说完,又开始哭。 周珩变了神情,唰唰跑了好几步,快到檐边才意识到这不是平地,紧急刹住了车。 他往下看了一眼。 挺高的,他不会轻功,跳下去估计得把院地砸个坑。 “别哭了!”周珩不耐烦地开口,“想救你家小姐就去给小爷搬个梯子!” 小公爷说什么? 梨儿以为耳朵进了眼里,出现幻听了。 摄政王和定王都是飞来飞去的,小公爷怎么就不走寻常路? 周珩见她傻站着不动,心烦意乱地催促:“快点,你家小姐本来就是个草包,要是再烧下去,一准儿成个傻子!” “我家小姐才不是草包!” 梨儿气势汹汹地说完,跑去搬梯子。 江姝柠受伤失血,脸上没什么血色,但又因为高热,全身滚烫发红,看起来很是吓人。 周珩把她抱起,脸色不大好看。 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鬼样子? “大夫请了吗?” 梨儿支支吾吾。 小姐受伤的事不能外传,之前那个大夫还是摄政王府请的。 周珩暴躁的不能行,刚要骂 人,江姝柠就醒了。 她肩膀的伤口烧灼的厉害,身上又疼又难受。 不用想就知道是伤口裂开发炎了。 “梨儿,帮我把药箱拿来。” “小姐,您要吃什么药,奴婢帮您拿。” 药箱里备了一些常用药,拆了包装放在瓷瓶里,外面贴了药名。 江姝柠哑声道:“一粒退烧药,两粒消炎药。” 梨儿把药倒在她掌心,端了杯温水喂她。 就这点儿药能管什么用! 周珩豁然起身:“我去给你请大夫!” 江姝柠喊住了他,“不用找大夫,我睡一觉就好了。” 周珩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你这几天是不是去挖人家祖坟了?” “……” 江姝柠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身体难受的要死,嘴上依旧不饶人。 “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缺德。” “那你总不会是在院子里养病吧?” 周珩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问,但他视线却紧紧地盯着江姝柠。 江姝柠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她一点也不想和永安镇的事扯上关系。 周珩舌尖舔了下唇角,恨不得把床上的女人揪起来揍一顿。 骗子! 她这几天根本不在侯府。 那日暗卫把他送进来,他差点撞上她祖母! …… 暮色四合,薛兰站在文信侯府门口,明明是在等人,但眼里却没有一丝期盼,看着一处出神。 丫鬟喜儿张望着巷子口,嘀咕道:“往常这个时候,侯爷都用上膳了,今儿个怎么还不回来?” 薛兰看了眼她手里掂着的食盒,目光阴狠毒辣。 “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要是给我办砸了,小心……” 后面的话不用说,喜儿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垂着眼卑恭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薛兰唇角划开一抹弧度,注视着由远而近的马车。 马车停下,薛兰藏去眼底的异色,带着笑容迎了上去。 “侯爷,您终于回——” 话说到一半,她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江远安。 满身泥污,脏水顺着衣摆滴到地上,发冠也不知掉哪去了,头发一绺一绺地黏在脸上,脖子上,比讨饭的乞丐还要狼狈。 薛兰想关心一两句,但飘散的臭味让她怎么都迈不出脚。 江远安心情不好,看了她一眼后快步往府里走。 等他走远了,薛兰伸手拦住了一个随从。 “侯爷这是怎么了?” 第118章 江远安被打 “回来的路上不知从哪窜出来了一个人,直接把侯爷从马车里掳了出来,属下追过去时,侯爷已经在臭水沟里了,脸也被打了好几巴掌。” 随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泥腿子,当时的景象简直是不堪回首。 为了侯爷的脸面,他说的委婉多了。 大晟有头有脸的文信侯,被人摁到了臭水沟里,满嘴塞了满嘴泥,被打的嘴角都烂了。 救上来时,旁边还围观了好多百姓。 估计明儿一早,事情就会传开了。 “动手之人抓到了吗?” “属下过去时那人就已经跑了”,随从回禀完,拱手道,“夫人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侯爷还在等着属下。” 薛兰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吧。 “夫人,那一会儿还去老夫人院子里用膳吗?” 见人走远,巧儿走过来小声询问。 薛兰扫了眼她手里的食盒。 里面有几块糕点是她亲手做的,绝对不能浪费! “去!” “可侯爷那边……” 巧儿欲言又止。 侯爷的脸都成那个样子了,方才进府都是用袖子挡着的,此时怎么会愿意出来见人? 事实证明,巧儿想多了。 江远安面对薛兰时,永远 有用不尽的耐心和温柔。 江远安去沐浴更衣了,薛兰在桌子旁等着。 坐了没一会儿,她手支着头,不适地皱眉。 伺候的下人紧张道:“夫人,您可是哪不舒服?” 薛兰看了一圈大开的窗户,“这风吹的我头疼……” 闻言,下人十分有眼色地把窗户关上。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薛兰把屋子里伺候的下人打发走。 巧儿最后一个出去,贴心地带上了门。 依在软榻上的薛兰坐直身体,不见方才半分难受之色。 她不知从身上何处摸出了一包药粉,往香炉里倒了一半。 青烟氤氲升起,厚重沉稳的檀木香气中夹杂了丝丝缕缕的甜香。 这香味若有似无,被檀香完美地遮盖隐藏。 薛兰把剩下的一半倒入茶壶,轻轻摇晃了两下。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耳朵微动,把茶壶放好后重新躺回了软榻。 随着“吱呀”的声响,薛兰睁开眼睛,揉了揉头,正欲起身行礼。 “快躺下”,江远安快步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神情温柔,“听下人说你不舒服,传大夫了吗?” “妾身躺了一会儿好多了,侯爷不必担心”,薛兰从她 怀里起身,抚摸着他红肿的脸,语气娇嗔又心疼,“依妾身看,是您该请大夫来看看。” “本侯领兵打仗,好几次差点马革裹尸,这些小伤算的了什么。” 江远安抓住她的手,嘴上说的轻巧,眼底怒火丛生。 那个人不是冲着他命来的,但这种羞辱比让他死了更难受。 更可恨的是,手下一帮酒囊饭袋连人影都没抓到,他报仇都找不到人! “侯爷不在意,但妾身看着心疼。” 薛兰拉着他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江远安吸了吸鼻子,身侧浓郁的檀香熏的他头昏脑涨。 正欲起身开窗户,袖子被人拽住了。 “明日侯爷还要上早朝,妾身帮您涂些药。” 薛兰给他倒了杯茶,打开桌子上的药膏。 女人指法轻柔地给他上药,侧脸清秀贤惠,看起来格外让人心动。 江远安看着看着,视线里薛兰的脸渐渐模糊,变成了向芸娇的脸。 他陡然回神,嫌恶地皱起眉头。 他怎么会想起那个疯婆娘! 江远安眼眸闪烁,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薛兰余光看的清楚,红唇渐渐勾起。 “侯爷,母亲病刚好,正是需要关心照顾的时候,我们不如 去陪母亲一起用膳,正好妾身做了您和母亲都喜欢吃的桂花糕。” 江远安想起脸上的伤,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但他看着薛兰的眼,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薛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默念了一个“好”字。 下一刻,江远安张了张嘴,答应了。 “父亲,母亲!” 江婉泠之所以是江远安的掌上明珠,除了江远安爱屋及乌外,还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嘴甜,会讨人欢心。 这一点和江姝柠一比,尤为突出。 这不,知道江远安回来时出了意外,她就立马跑来关心慰问了。 没想到刚到院门口,就碰见了正要外出的薛兰和江远安。 江婉泠跑过去抱住了江远的手臂,先是表达了自己的心疼关切,然后骂了动手之人,最后问道:“父亲,母亲,你们这是要去哪?” 江远安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了掉进臭水沟后的第一个笑容。 “去你祖母那里用膳,泠儿要不要一起?” 娘不是不喜欢祖母吗,怎么愿意去福寿院用膳? 江婉泠觉得奇怪,小心思绕了一圈后立刻点头。 “好啊,祖母醒来后柠儿还没去看过呢。” “那就一起,人多了热闹 ,你祖母一个人在福寿院难免烦闷。” 父女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定下了。 薛兰不好再出声阻止,拉起江婉泠的手边走边叮嘱。 “你祖母病刚好,一会儿千万不能……” 她刻意慢下了脚步,等前面的江远安走的远一些时,笑容忽敛,压低声音道:“泠儿,一会儿用膳的时候不要吃桂花糕。” “为什么?” 江婉泠一头雾水。 她最爱吃桂花糕,已经有些日子没吃了,这会儿说起来想的紧。 “娘还能害你不成,你只管照做就是”,薛兰怕江远安察觉,也没功夫和她解释,语气不免加重,“你记住了没有?!” 江婉泠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乐意。 “知道了。” 福寿院。 得知江远安,薛兰,江婉泠要一起用膳的消息,老夫人把刚拿起的筷子重重地掷在桌上。 真是她的好儿子! 知道她不待见薛兰,还专门把人带来一起用膳,是存心膈应她,想把她气死吗?! “奴婢这就请他们走。” 老夫人喊住了红绣,“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薛兰那个毒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夫人,大小姐特意交代了,不让您动怒……” 第119章 人怎么会和畜生一般见识 老夫人老神自在地喝了口水,哼道:“人怎么会和畜生一般见识?” 红绣怔愣之后,笑了。 江远安带着薛兰,江婉泠走了进来。 “呦,侯爷来了,”老夫人掀起眼皮,语气悠悠,“外面的天也不早了,你这会儿不搂着美妾睡觉,跑到我这个老婆子的院子里作何?”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让行礼的三人瞬间变了脸。 尤其是薛兰,听到“美妾”二字时,脸上的血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一样。 她出身低微,所以即使坐到了平妻之位,在那些高门望族的眼里,依旧是不入流的。 只不过碍于江远安的面子,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子。 上次提醒她的是江姝柠,这次是她的祖母。 她们两人都该死! 江远安直起腰,讪讪道:“母亲,您病好了是天大的喜事,咱们一家人今儿个什么也不聊,就和和气气地吃顿饭行吗?” “一家人?”老夫人抄起手边的茶盏扔了过去,“我和柠丫头才是一家人,别在这乱攀关系!” “啊——” 江婉泠站在江远安身侧,看着直冲脑门的茶盏,她闭眼惊呼。 “你给我闭嘴!”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听的头疼,老夫人冷脸呵 斥,“大半夜的鬼叫招魂吗?!” 三人站的远,茶盏没到他们跟前儿就落了地。 薛兰拉了一下江婉泠,“泠儿,没事了。” 江婉泠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片心有余悸。 要不是祖母没力气,她一定会被里面的茶水烫到脸! 此刻,江婉泠心里后悔的要死。 她就不该好奇来凑热闹。 老夫人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 但她一见到薛兰装模作样的姿态,江远安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心里压着的那股火像是遇到了风,瞬间燃了起来。 红绣帮老夫人顺着气,语气无奈:“您忘了您方才说的话了?您要是再气出个好歹,伤的是您的身,急的是大小姐,乐的是她,多不值当啊。” “对!”老夫人愣了一下,重重点头,对她嘀咕,“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来气我的,我不能着了她的道儿。” “您能这样想就对了。” 老夫人瞬间想通了,直起腰板,不冷不热地目光扫了他们一眼。 “坐吧。” 红绣与老夫人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没有人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只见老夫人缓和了神情,不但没赶他们走,还让小厨房加几道菜。 对比之前的待遇 ,江远安有些受宠若惊。 饭菜还未上齐,四人围桌安静地等着。 他看了眼老夫人,犹豫片刻后对红绣道:“你去菡萏院一趟,把那个逆……大小姐请来。” 不过就是一顿饭,母亲高兴最重要,一会儿他当那个逆女不在就是。 突如其来的吩咐让薛兰心里“咯噔”一声。 她豁然抬眼,恨不得把水泼到江远安脸上。 平日想不起这个女儿,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盘子里的桂花糕小巧精美,上面的桂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看起来非常有食欲。 薛兰眼神幽冷,放在腿上的手指紧了又紧,累积了一天一夜的自信在一点点坍塌。 江姝柠既然会解斗雪兰的毒,就证明她不是只懂毒术的皮毛。 纵使桂花糕里加的不是毒,她也不敢去赌。 薛兰强撑着笑,试图阻止,“都这个时辰了,大小姐怕是已经用完膳了,要不——” “咳咳!” 江远安掩唇轻咳,递给她一个眼神。 薛兰自是看懂了,静静地注视着他。 女人深色的眼睛似漩涡在涌动,江远安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移不开眼,目光逐渐发直。 他不由自主地张嘴,刚想开口,耳边突然响起 的声音让他一惊。 “父亲,我去吧。” 江婉泠自告奋勇,站起来的身体正好挡住了薛兰的半张脸。 江远安转了下眼珠,飘忽的目光慢慢有了聚焦点。 他恍惚回神,捏了下眉心,神情有些疲惫。 年纪大了不比当年,还得多休息才是。 薛兰咬碎了一口银牙,血气翻涌到了嗓子眼。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成功了! 这两个父女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两个地都在和她唱反调?! “婉泠!” 走到门口的江婉泠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她。 “……没事,路上小心点。” 老夫人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薛兰怕被她怀疑,不敢再多一句嘴。 此时的菡萏院气氛不比福寿院好多少,整个一火光四溅的修罗场。 江姝柠醒来时口渴,周珩给她倒了一杯水。 高热未退的她浑身乏力,手颤的像是得了帕金森。 周珩看不下去了,扶她起来喂水。 萧承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姝柠窝在周珩怀里的亲昵画面。 他冷笑一声,“呵,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了江大小姐的好事。” 夜色浓稠如墨。 男人靠坐着窗台,一条腿屈 起,一条腿随意地伸直,月色透过树梢落下斑驳的光影,衬的他神情晦暗难明。 江姝柠发烧本就难受,再听见他这讽刺的语调,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但她也没发怒,只是摇头一笑,“真是烧糊涂了,我竟听见了犬吠声。” “……” 周珩下意识到底看向萧承渊。 这女人居然敢骂他是狗! 萧承渊噌地一下站直了身体,胸腔里将着未着无名火的彻彻底底地燃了起来。 “滚开!” 他步子大,三步两步地走到了床边,抓住周珩的衣领,把人甩到一边。 杯里的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正好泼到了江姝柠脸上,一滴都没浪费。 周珩:“……” 萧承渊:“……”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两个男人站在原地,像是被人点了穴。 谁都不敢动,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江姝柠手指紧揪着身下的被褥,闭上眼睛,吐了口气,水珠四射。 “梨儿!” 去找管家领东西的梨儿刚回来,正在关院门。 听到这道声音后眼睛亮了。 小姐醒了! 她收回插门闩的手,脚步匆匆地往屋子里赶。 身后,门发出细微的声响,被人推开了缝隙。 第120章 捉奸捉双 江婉泠带着丫鬟,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 梨儿脸上的笑容在进去屋子后就僵住了。 屋里怎么比外面还冷? 她不敢细看两个男人的脸色,也不敢多问,赶紧拿了帕子给江姝柠擦脸上的水。 床褥也湿了些,是睡不成了。 梨儿抱了新的过来,扶着江姝柠坐在软榻上。 周珩挪动了下脚,指着萧承渊嚷嚷,“这……这可不怪小爷啊,是他先动的手。” 他这还是第一次喂女人水,决不能留下这样的污点! 萧承渊冷笑一声,“小公爷平日再怎么犯浑,总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吧?” 对他的女人动手动脚的,要不是看在鲁国公的份上,他早就废了他! 周珩要是讲规矩懂礼仪,又怎么可能在邺京横行霸道,我行我素这么多年。 这种条条框框在他这里形同虚设。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嘴角一咧,露出几颗白牙。 “摄政王殿下讲礼节,又怎会不打招呼,随意闯入女子闺阁?” 言下之意,咱俩半斤八两,谁都别说谁。 萧承渊眼底的怒火蹿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他径自走到江姝柠的旁边坐下,胳膊一伸 ,把人搂在怀里。 “本王来找自己未来的王妃,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小公爷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萧承渊看着周珩,剑眉一挑,嘴角上扬,语气里的嚣张挑衅都快要漫出来了。 未来的王妃? 这几个字像是一道惊雷,把周珩震的里焦外嫩。 “你,你们——” 他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皴巡,想要问的话很多,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江姝柠头疼的要命,眼角青筋突突直跳。 “萧承渊,有病就去吃药,没治了就找口棺材躺里面,别在我这儿发疯。” 她拍开男人的手,屁股挪到了软榻边缘,毫不犹豫地和他划清界限。 “摄政王后院的女人多的都快住不下了,小家碧玉,端庄贤淑,妩媚妖艳……他要什么样儿的没有,怎么会对你死缠烂打?”周珩手摸着下巴想了会儿,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依小爷看,这事儿八成是你在自作多情。” 说完,他悄悄地递给江姝柠一个眼神。 江姝柠颇为无语。 周珩这是走上了作死的道路。 不过这桥都架到脚边了,她走走也无妨,说不定能摆脱萧承渊的纠缠。 于是,江姝柠点头附 和:“你说的还真有可能,追在女子身后死缠烂打的事挺丢脸的,摄政王殿下这么尊贵的一个人物,一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她扭头看向萧承渊,弯腰致歉:“对不住,之前是我误会殿下了,不过烦请您以后与我保持距离,别让我产生这种错觉了。” 周珩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嘴皮子功夫是真厉害啊,说的还煞有其事,他都要当真了。 萧承渊舌尖顶了一下后槽牙,漆黑锐利的眼眸攫着江姝柠。 半晌,薄唇划开一抹弧度。 好的很,敢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一唱一和地讽刺他。 江姝柠对萧承渊也算有点了解,知道他此时正处在发怒的边缘。 她正打算起身离远点,手腕被人攥住了。 萧承渊再次移了过来,两人的衣摆暧昧地叠落在一起。 “你是第一天到邺京?” 什么意思? 江姝柠一脸懵逼。 萧承渊轻笑,修长的手指勾起她一绺头发,在指间漫不经心地缠绕把玩 。 “你不妨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本王什么事做不来。”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殿下,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为人不讲情面,处事手段狠辣 ,有朝臣上折子弹劾他豺狼冠缨。 只要皇帝这个靠山在一天,他就可以肆意妄为,凭喜怒行事。 江姝柠手指微微曲起,本就没有几分血色的嘴唇更白了。 “女子脸皮薄,你追在萧云霆屁股后面这么多年都不嫌丢脸,本王又为何会不好意思?更何况……”说到这里,萧承渊顿了一下,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对自己的心上人太过君子,最后只能看别人抱得美人归。” 他才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 屋外,江婉泠和丫鬟巧儿躲在树后,黑暗的夜色藏住了两人的身影。 “巧儿,你听到了吗?!” 江婉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映在窗纸上的人影,压低的声音也掩饰不住她的激动。 巧儿如实回答:“大小姐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但她们怕被发现,离的有些远,听不太清,只隐约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什么说话,我看她就是在私会男人!” 当初江姝柠被下了药丢在乱葬岗,但她不但活着回来了,还解了身上的合欢散。 里面的男人很有可能是帮她解了药的奸夫! 江婉泠勾起唇角,她听的清楚,屋子里有两个男人。 没想到 江姝柠只是看着清高,实际上确是贱到了骨子里的银娃荡妇。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要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浪费了? 江婉泠心生一计,让巧儿靠近些,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 末了催促巧儿快点。 捉奸捉双,人走了还有什么意思。 江婉泠紧盯着屋子,指甲掐到了肉里。 血液在沸腾,疼痛让她更为兴奋。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抓到了江姝柠的把柄。 今晚,她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让祖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院子角落的黑暗处,有一道目光把江婉泠进到院子里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风树想了一下,没有着急进屋禀告,而是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巧儿身后。 回到江婉泠住的院子,巧儿直奔放杂货的屋子。 风树在看清她找的东西后,身影一闪,先她一步到了菡萏院,撞上了正准备离开的周珩。 “小公爷,您得走窗户离开。” 周珩看他一眼,“为何?” 风树看了眼江姝柠,放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江婉泠要放火烧死我?” 江姝柠黛眉微扬,顿时来了兴致。 第121章 走水了 萧承渊不要脸又嚣张,周珩这个小霸王根本占不了上风。 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呢,听完这件事,捋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小爷去弄死她!” “小公爷您先冷静一下”,风树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这是江小姐的院子,先听听她的打算。” 周珩推开他,转身走到江姝柠跟前。 “她都想要你命了,小爷不信你还能忍。” 江姝柠笑着摇了摇头,纠正他,“你说错了,她想要的不是我的命。” 江婉泠在薛兰的耳濡目染下长大,一定学了不少整人的腌臜手段。 一把火烧死她,是痛快,但太容易了,根本不足以抵消江婉泠对她的恨。 江婉泠要的,应该是让她生不如死,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肮脏下贱地活着。 放火应该只是个引子,江婉泠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把侯府所有人都惊动,来菡萏院撞破所谓的奸情。 “她要的是我们三个的命?”周珩自问了一句,越想越可觉得有可能,出声咒骂,“她要小爷的命,小爷更不能忍了!” 江姝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平时看着也不笨啊,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不中用了? 和他说话 费劲的很! 江姝柠懒得帮他解疑答惑,嫌弃地摆了摆手,“你赶紧让你的暗卫进来把你接走,这儿没你事儿了。” 接走? 她都知道了! 周珩耳朵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红了起来,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不好意思了。 他恶狠狠地剜了眼梨儿,恨不得把这多嘴的丫鬟灭口。 就短短一个如厕的功夫,他在江姝柠心中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全毁了! 之前学武功的时候,他嫌苦嫌累,根本坚持不住,他爹请了十个师父,他气跑了三个,气晕了七个,其中一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一命归西。 鲁国公那个恨铁不成钢啊,整天拿着根棍追在他身后打。 “你不学武,以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等你仇家找来寻仇了,我看你怎么办!” 周珩躲避着他的棍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不是给我训练了这么多暗卫吗,怕什么,就算真的打不过了,我可以骑马跑,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 鲁国公气的翻了白眼,扔了手里的棍子,赶紧往嘴里塞了个药丸。 “你说您老何必呢,气坏了身体娘又该数落您了。” 周珩嬉皮笑脸地凑过去, 把脚下的棍子踢远了些,手放在后背给他顺气。 但他下手没个轻重,一巴掌下去光想把鲁国公方才咽下的药丸给拍出来。 上辈子他得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能生出这么个混蛋玩意儿! 鲁国公挥开他的手,“好,你不学武也不怕,反正有暗卫护着,那等你以后成了亲,有夫人了呢?她要是想去屋顶看星星,去树梢上望月亮时你怎么办,你也让暗卫抱她上去?” 那怎么可能! 他的夫人只有他能碰! “不是有梯子么?”周珩皱着眉,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再说了,天下女子那么多,不是谁都和娘一样喜欢在屋顶喝酒看星星,坐树梢吹笛子的,总有女子喜欢足履实地,安稳过日子的。” “你给我滚!” 外面起了风,火油的气味随着空气飘散了进来。 江姝柠不知道周珩心里在想什么,皱着眉催促了一句:“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周珩恍惚回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就这么走了又有点不甘心。 他指着萧承渊,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为何不让他走?” 萧承渊掀起眼皮看 了他一眼,语气幽幽,字字都像是利刃般捅到了他的心窝。 “本王会轻功,不需要暗卫帮忙。” 风树:想笑,但忍着。 江姝柠弯了唇角,心里给萧承渊取了一个新名字“萧毒毒。” 这个屋子周珩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他扭脸就走。 “啊——” 外面的梨儿尖叫一声,焦急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小姐,咱们院子走水了,您……您赶紧让他们走吧!” 她扯着嗓门,冲着门外大喊。 这是江婉泠偷听以来,听的最清楚的一句话。 她果然猜对了,江姝柠就是在屋子里与两个野男人私会! 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床榻上颠鸾倒凤。 江婉泠恨自己势单力薄,不能进去把他们三人抓个现行。 点完火的巧儿来到她的身边,“小姐放心,奴婢在窗户和门口倒了很多火油,那两个奸夫一定逃不出去。” 火势蔓延的这么快,等他们穿上衣服逃命早就迟了。 江婉泠看着被烈火焚烧的屋子,嘴角扬起胜利的笑容。 “去喊人吧。” 巧儿跑出菡萏院用力大喊,“走水了,大小姐的院子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火燃烧着发出噼里 啪啦的声音,火舌一蹿一跳,席卷着周围的一切,很快就烧到了屋子里。 “走吧。” 萧承渊拉着江姝柠起身。 风树先带梨儿出去,到窗户边时,江姝柠忽然想起来很重要的事。 “等一下,我银票没拿!”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把手腕从萧承渊手中挣脱出来,跑向梳妆台。 “江姝柠!” 萧承渊快要气疯了,想把她直接丢在这里。 但看见江姝柠的身体快要被火包围时,他脚比脑子反应更快。 真是欠她的! 萧承渊冲过去,直接把人扛在了肩上,“你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了?!” 真想打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草。 “嘶——”这一拉一扯,江姝柠疼的满眼泪花,“萧承渊,你能不能轻点,我肩膀有伤。” “疼死你算了!” 江姝柠双腿不停事儿的乱踢,手捶打着他的后背,“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胃被肩膀顶着,本就发晕的头因为血液逆流疼的快要炸开,她难受的想吐。 萧承渊一巴掌打在了她屁股上,“给本王老实点!” 江姝柠怔住了,脸上的温度比四周的热气还要烫。 第122章 江婉泠不见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她屁股! 头顶上面的桥梁再也无力支撑,带着火苗砸了下来。 瞬息前,江姝柠站的就是那个位置。 萧承渊回头看了一眼,加大了步伐。 刚到外面,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肩上的女人放下来,动作堪称粗鲁。 “小姐,小心!” 江姝柠头晕腿软,下地时没站稳,差点栽到墙上,还好梨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风树看了都忍不住皱眉,走到萧承渊身边小声提醒,“殿下,江小姐身上还有伤。” 萧承渊斜了江姝柠一眼,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儿。 “命都不要了,小小的箭伤又算的了什么。” 方才要是再慢一步,那根房梁一准砸在她身上。 梨儿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这话是一脸的不乐意。 她家小姐为什么受伤摄政王心知肚明。 没有她家小姐掩护,那个人根本不可能顺利回京。 一个令牌差点要了命,怎么算都是小姐吃亏。 摄政王没有半点表示就算了,怎么还在这说风凉话? 梨儿想想就心疼,刚准备开口,江姝柠把她拉在了身后。 拿银票这个举动确实冒险,但她没办法啊,她穷。 在这个 皇权至上的年代,钱权总得有一样傍身,否则就得处处看人脸色,受制于人。 江姝柠没有接萧承渊的话,转头看向一旁的风树。 “你能帮我个忙吗?” 风树点头:“江小姐请吩咐。” 树下。 江婉泠看着那个火球一样的屋子,笑的面容狰狞。 算算时辰,救火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她不舍地多看了两眼,刚一转身,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挡在了她身前。 江婉泠看不清他的脸,却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到,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谁?!” …… 江婉泠去菡萏院的时候,薛兰心里就已经计划好了。 让他们母子在江姝柠来之前吃了最上面的两块桂花糕。 “侯爷,您尝尝这桂花糕如何。” 薛兰先给江远安夹了一块。 江远安嘴角烂了,说话都是疼的,更别提吃东西了。 他想拒绝,但看薛兰一眼期待地看着他,到嘴边的话又不忍心说出口了。 江远安小心翼翼地张嘴,小口小口的咬着。 说是咬,更像是抿。 一次一点,吃进嘴里的还不如掉在桌子上的多。 “你的脸怎么回事?” 从江远安进来后,老夫人一 直没给他一个正眼。 这会儿嫌弃了,拧眉瞪他,谁知看见了他脸上醒目的巴掌印。 江远安沉默了一下,“…摔了一脚,不碍事。” 老夫人点头,语气不阴不阳:“还挺会摔,正好摔到了人家的手上。” 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出来框她,真当她是老糊涂不成?! 江远安:“……” 话题结束,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薛兰看着江远安吃完了那块桂花糕,问他:“侯爷,好吃吗?” 一次一点能品出个什么味儿。 江远安点了点头,违心道:“香而不腻,兰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今年雨水多,桂花都开的格外香,做出来的糕点也是香气扑鼻,您要是喜欢,妾身以后天天给您做!” 薛兰话是对着江远安说的,眼神却一直留意着老夫人。 老夫人双手掷于拐杖顶端,半点不为所动,像是没听见一样。 薛兰心里急的不能行,但又不敢贸然开口,怕适得其反。 就在这个时候,江远安动了。 他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在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 “您不是最爱吃桂花糕了吗?婉泠她俩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您先吃点垫垫肚子。” 这句话在 落在薛兰耳里宛如天籁。 这男人气了她一晚上,这会儿还算是有点用! 薛兰喝着茶,眼睛却一直看着老夫人,恨不得直接塞进老夫人的嘴里。 这老不死的,快吃啊! 外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老夫人,侯爷,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江婉泠希望老夫人亲眼看见江姝柠干的肮脏下贱事,巧儿是半点都不敢耽误,从菡萏院出来后直奔这里。 薛兰厉声呵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她的眼神太可怕了,巧儿吓的缩了下脖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夫…夫人恕罪,是大小姐的院子走水了,奴婢一时——” 后面的字老夫人一字都没听清。 她只知道她的柠丫头出事了。 老夫人着急去菡萏院,起身时太急了,不小心打碎了碟子。 桂花糕掉在地上,滚到了桌子下面。 府里的下人听说是大小姐的院子着火,磨磨蹭蹭的,根本不急着救火。 大小姐是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大小姐要真没了,夫人一高兴,以后的油水少不了他们的。 他们装模作样地提水,看着一个比一个忙,但泼出去的水却没有多少。 老夫人来时,火势还 未完全扑灭。 整个菡萏院进进出出,乱成了一团。 “柠丫头呢,柠丫头在哪儿?” 她扶着红绣的手,四处地寻找张望。 路过的丫鬟听到后停下脚步,看了眼被火烧的不成样子的屋子。 “老夫人,大小姐还在里面没有……” 话刚说到一半,背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祖母,我没事!” 老夫人紧握着江姝柠,摸了摸她的脸。 眼眶在感受到她温度时一下子就湿润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远处的巧儿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么大的火,大小姐逃不出来的。 就算侥幸逃了出来,衣服也不会这么干净,连发髻都没有乱。 巧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去找江婉泠。 大火终于被扑灭,江姝柠的寝屋成了一片废墟。 薛兰事不关己地站在那里,眸色发狠。 江姝柠就该死在这场火海。 她死了,那老不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不定会被活活气死。 唉,真是可惜了…… “夫人,您见二小姐了吗?” 巧儿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江婉泠的身影。 薛兰心里咯噔一声,眼里淬着厉色。 第123章 作茧自缚 “你们一起来的菡萏院,你是她的丫鬟,不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有些事情明显已经脱离了控制,巧儿低着头,咬着嘴唇,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说话!” 薛兰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指甲掐进了肉里,让她不得不抬起头。 巧儿目光闪躲,支支吾吾道:“奴婢是和二小姐来的,可是后来小姐听见了大小姐屋子里有……有男人的声音,她想让大小姐身败名裂,就让……就让奴婢……” 她看了眼屋子,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薛兰猜到了什么,瞳孔放大,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你就不知道拦住她吗,我之前都是怎么交代你的?!” 江婉泠沉不住气,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别人的道。 当初派巧儿过去伺候,是觉得看她沉稳能担事儿,没想到关键时候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管家带着下人进屋检查,没走两步就发现地上还趴着一个人。 头发被烧焦了,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露出的皮肤血肉模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把人翻过来身,提灯凑过去一照,大惊失色。 “二小 姐?!” 外面的薛兰怔了一下,猛地推开巧儿,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 看见江婉泠的惨状时,她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婉泠!婉泠你快醒醒啊!大夫,快叫大夫啊!” 薛兰想碰却不敢碰,手僵硬在半空,哭的声嘶力竭。 江姝柠扶着老夫人进来。 所有人看着江婉泠的目光或同情,或怜悯,亦或者是心疼。 甚至老夫人都有些于心不忍,扭过去了脸。 唯有她勾起唇角,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作茧自缚的人——该! 江远安颤着手试探江婉泠的呼吸。 而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救! 不过是进气多出气少,气息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 他红着眼怒吼,“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有到?!” 管家上前一步,“侯爷,老奴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不,不行,他的婉泠坚持不了多久了。 江远安视线环视一圈,眸光突然一亮。 他扯过江姝柠,手上不断用力,试图把她按下去。 “你不是会医术吗,那你快帮婉泠看看!” 江姝柠差点没笑出声。 让她救江婉泠,救这个想害她的 凶手? 江远安真当她是拯救苍生,慈悲为怀的神仙啊。 去他大爷的! 江姝柠手肘往后一杵,冷冷一笑:“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江远安手捂着腹部,疼的满头大汗,咬牙咆哮道:“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毒,婉泠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见死不救,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吗?!” 江姝柠还没说话,旁边的老夫人动了怒,举起拐杖敲在了他的背上。 “手长在柠丫头身上,救不救都是她自己的事,轮不到你做主!你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就不怕以后遭到报应吗?” “母亲!她到底给您喂了什么药,能让您这么护着她?!”江远安整个人都崩溃了,他突然起身,双手抓住老夫人的肩膀,推着她走到江姝柠面前,“您好好看看,您看看她那张冷漠的脸,她根本没有心,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孽障,怪物!她早晚有一天会害了您的!” 老夫人闭上了眼睛,面容疲惫悲哀。 她这个儿子已经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大夫还没有赶过来,催促的下人去了一个又一个。 薛兰哭声没有间断过,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这声音似 钝刀子般割着江远安的耳膜。 江远安好像有些精神失常了,指着江姝柠的脸,一个劲地重复,“你不救自己的亲妹妹,你会遭报应的……” 似念经般,一遍又一遍的诅咒。 江姝柠拍开江远安的手,冷笑一声:“我母亲只生了我和哥哥两人,江婉泠算哪门子的亲妹妹?至于遭报应么……我相信,毕竟江婉泠就是遭了报应,所以才会躺在这里半死不活。” 江远安顿了一下,刚想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兰就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江姝柠,是你对不对?婉泠在你的屋子里被烧成这个样子,你却什么事都没有,这火是你放的,是你想要婉泠的命!” 房间里的下人闻言也小声议论。 “对啊,这是大小姐的房间,二小姐不可能一个人在里面,大小姐逃出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带着二小姐一起。” “大小姐就算再不喜欢二小姐,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啊,太残忍了。” “二小姐也太可怜了,好好一个姑娘家,被烧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婚事会不会……” “主子的事岂是你们能议论的?!” 管家大喝一声,让他们闭嘴滚出去。 “都 给我站住!”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现在不把事情说清楚,以后这脏水可就难洗掉了。 江姝柠走到巧儿身边,攥住她的手腕往上一举。 “难道就没有人好奇,好好的怎么会走水?” 下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她是何意。 唯有薛兰心里清楚。 一定是巧儿动手的时候留下了什么把柄被江姝柠发现了。 她抓住江远安的衣角,嘶哑着声音,字字泣血。 “侯爷,婉泠的命最重要,现在不是追究大小姐过错的时候,妾身求您先救救婉泠,大夫要是再不来,她就真的没命了啊!” 薛兰的话突然点了江姝柠一下。 她进来时大概看过江婉泠的伤势。 大面积烫伤,呛烟昏迷,耽搁了这么久,早就该咽气了,怎么可能一口气吊到现在? 看着地上的江婉泠,江姝柠眸色深了几分。 江远安把薛兰从地上拉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这就去请太医,你先带着婉泠回溪花阁。” 薛兰自是求之不得,立刻含泪点头。 只要挨过了今晚,她就有时间从长计议,把婉泠从这件事里撇得干干净净。 可江姝柠又怎会如她所愿。 第124章 为了抓奸,勇闯火海? 证据不等人,过了今晚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举起巧儿的手,示意管家过来闻闻。 巧儿这时才意识到了什么,把手拼命地往回缩。 也不知道江姝柠一个女子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都快要把她腕骨捏碎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远安的神色,一脸为难,站在原地没动。 老夫人沉声道:“红绣,你去。” “是。” 红绣闻完,面容发冷,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完了,二小姐生死未卜,她该怎么办…… 巧儿双腿发软,身体一个劲地往下瘫。 “回禀老夫人,巧儿的手上沾了火油的气味。” 红绣刻意扬高了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可有话要说?” 江姝柠垂眸,睥睨着巧儿。 巧儿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双手,扯着袖子往里缩,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声不吭。 该来的还是来了,薛兰两眼一翻,光想直接晕过去。 她掐着自己腿上的肉。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晕,江姝柠这个贱人就等着定罪呢! 薛兰跪走到江姝柠身边,拉着她的手哭天抢地道:“大小姐,婉泠就是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她都成这 个样子了,您就不能放过她吗?就当是妾身求您了,您先让大夫给她看看吧……妾身可以像您保证,只要婉泠这才能活过来,妾身绝不与您计较这次的事,你们姐妹二人恩怨一笔勾销,您看行吗?” “哈哈哈哈哈——” 江姝柠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突然放声大笑。 离她近的下人后退了两步。 大小姐好像是疯了…… 好一会儿,江姝柠止住了笑声,抹了下眼角的湿痕。 “薛兰,是你的女儿想要放火烧死我,你有何脸面说不与我计较?!” 这一切不过是江婉泠自作自受罢了,她休想让她背锅! “你胡说八道!”薛兰一口咬死,“就是因为婉泠现在不能开口,所以你想把事情栽赃陷害到她身上!” “夫人,大夫来了!” 下人带着大夫进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今儿个真是见了鬼了。 府医摔折了胳膊,看不了病,他只能去请其他大夫。 结果路上居然遇到了鬼打墙,一直在原地打转。 下人把江婉泠放上木板往外走。 薛兰刚准备跟上,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瞪了眼巧儿: “你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巧儿看懂她使的眼色 ,着急忙慌地想要起身,江姝柠一脚踩住了她的裙摆。 “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她不能走。” 薛兰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江姝柠,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只是留个丫鬟就过分了?那她们主仆二人放火烧我屋子,是不是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有什么证据?” 老夫人还在这里,薛兰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她冷静了下来,目光扫了一眼巧儿,“就凭她手上有火油气味,大小姐就认定这把火是她放的?火油又不是稀罕物,她一个做杂活的下人,手上有火油的气味再正常不过,大小姐想诬陷别人,也得找个像样的证据吧。” “对对对”,巧儿一激灵,立刻出声附和,“这火油应该是奴婢点灯时不小心沾上的,和这场火无关!” 薛兰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还算机灵。 江姝柠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既然身为江婉泠的贴身丫鬟,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巧儿眼神闪躲,揪着自己的衣服,心虚的说话也不太利索了。 “奴……奴婢出去喊人了。” 江姝柠了然地点头,“那也就是说,你和江婉泠没有在一起?” 她手上有火油 的气味,要是承认了,大小姐咬着她不放,她自己一人还解释的清吗? 巧儿快速地思考了一遍,肯定道:“奴婢和二小姐在一起!” 蠢货! 薛兰暗骂一声,脸色十分难看。 “这就有趣了,”江姝柠勾唇浅笑,“你既然和江婉泠在一起,那为什么你能跑出去,她却没有?” 这话像石头般击碎了巧儿本就不堪一击的镇定,砸的她面无血色。 她揉搓着手里的衣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里是大小姐的屋子,大小姐又是怎么逃出去的?” 薛兰有意把话题往别处引。 她现在恨不得杀了巧儿,但因为江婉泠的关系,她又不得不保她。 “我没在屋子里啊,我去小花园吹风了。” 江姝柠说的理直气壮。 院子里就她和梨儿两个人,她想说哪就说哪,反正就是不在屋子里。 “夫人,大小姐她撒谎!”巧儿瞪大眼睛,想要拆穿江姝柠的谎言,“大小姐没有去小花园,就在这屋子里,而且屋子里还不止她一个人,奴婢和二小姐还听见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在哪听见的?” 江姝柠丝毫不慌。 “就在那儿!”巧儿指着院子里 的那棵树,“二小姐喊您去福寿院用膳,进了院子后看见窗纸上映了道男人的身影,大小姐当时正在屋子里私会男人!” “二小姐觉得大小姐此举有辱江家门楣,她当即就冲了进去,让奴婢去把这件事禀告侯爷。” 不得不说,巧儿还挺会编故事,就是里面漏洞太多了。 这不,红绣就提醒了一句。 “你慌慌张张回福寿院的时候,嘴里说的可是菡萏院走水的事,对大小姐的事只字未提。” “你去福寿院说走水的消息,那证明你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火,你家小姐为了抓我的奸还真是不要命了,火海都敢往里闯。” 江姝柠语气嘲讽,就差直接骂江婉泠傻X了。 “不是这样的,奴婢……奴婢……” 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 在江姝柠接二连三的逼问拆台下,巧儿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菡萏院这么大的地方,偏偏是我住的这个屋子起火了,火还是从外面烧起来的,连墙根的杂草都烧死了,我就想不明白了,连廊上灯都没点一盏,这火是从哪烧起来的?” 说完,江姝柠唇角弧度拉平,目光紧逼着巧儿。 第125章 蛊虫 “把人先关起来看好了,明儿个一早就去报官。” 老夫冷哼一声,对旁边的小厮下了命令。 巧儿抬起头,满眼惊恐,“不要!” 纵火罪是要被处以绞刑的,她还不想死! 巧儿推开上前的小厮,连滚带爬到了薛兰面前,苦声哀求: “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都是听了——” 薛兰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她耳边小声警告:“你只要咬死这件事与婉泠无关,我保你一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否则我就让他们为你陪葬。” 巧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与二小姐无关? 这是让她去认罪吗? 薛兰把衣服从巧儿手里抽出来,眼睛里写满了阴毒。 婉泠将来是要登上高位的人,身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走水的事府中上下人尽皆知,无论对谁都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巧儿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大小姐满意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薛兰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眼江姝柠,狠毒阴翳的神情毫不掩饰。 江姝柠笑问:“罪魁祸首还没有死,谈何满意?” 薛兰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从她的背影也能看出气的不轻。 一步三绊的,连路都走不稳。 这个废墟屋子是不能住了,再打扫别的院子也来不及,老夫人让江姝柠先住在她院子里,明天再给她挑新的院子。 江姝柠刚想应下,忽然想起了萧承渊。 菡萏院跟他王府后花园似的,来去自如。 她换哪个院子都不如祖母的福寿院安全。 “不用麻烦了,菡萏院修好前我住您那里就行,您不会嫌我烦吧?” 江姝柠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眼睛弯成了月牙。 老夫人偏头看她,浑浊的目光都清亮了,“真的?” “真的,比金锭子还真!” “那太好了,祖母求之不得!”老夫人乐呵的里面大牙豁都露出来了,“红绣,你明儿让人把偏房再修葺修葺,缺什么就添,把里面布置的舒舒服服的,可不能委屈了我的柠丫头。” “老夫人放心,一切都按最好的来,委屈了您也不会委屈了大小姐。” 红绣扶着她另一侧的手臂,也跟着高兴,甚至还大着胆子揶揄了一句。 老夫人佯装嗔怒:“我看你是仗着有柠丫头撑腰,胆子都大了。” 江姝柠连忙澄清,“祖母,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您可别冤枉我啊。” 走到岔 路时,老夫人随意北边看了一眼,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溪花阁的亮光。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轻摇了摇头。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人一旦有了祸心,就会把自己一步一步地逼向死路。 福寿院的那一大桌子菜早就冷了,红绣张罗着人拿下去热热。 很快,桌子上就剩下了薛兰拿来的桂花糕。 老夫人看了一眼,挥了挥手,“拿下去扔了吧。” 毒妇做的东西,赏给下人她都怕有毒。 “是。” 江姝柠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托腮,哈欠连天。 “柠丫头?”老夫人拍了拍身下的软榻,“折腾这么久累了吧,来躺祖母身边眯会儿。” 江姝柠挨着她的腿躺下,揉了揉眼,“祖母,您不瞌睡吗?” 老年人不都是习惯早睡吗? 老夫人说自己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精神头十足。 江姝柠忍俊不禁,闭眼时余光看见了桌子下面好像有一个东西,只不过被桌椅帔当着,看的不太清。 正好红绣进来了,她吩咐了一句。 红绣掀开桌椅帔一看,奇怪道:“诶,怎么这儿还有块桂花糕,我刚才不都拿出去扔了……” “姑姑,你方才扔 的是桂花糕?” 江姝柠方才走神了,根本没听她和老夫人的对话。 “是啊。” “祖母不是最喜欢吃桂花糕吗,怎么都扔了?” 问完,她就猜到了这桂花糕的来历。 江姝柠忽地坐起身,对红绣伸出手,“你把桂花糕拿来给我看看。” 红袖知道她要检查,递给她时随口说了一句,“这桂花糕侯爷也吃了,应该不会有毒。” 江姝柠却觉得未必。 薛兰会毒,提前给江远安吃了解药也未可知。 而且在她看来,薛兰的心就是毒瘤,没事来福寿院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江姝柠检查了桂花糕,确实无毒。 是她太草木皆兵了。 斗雪兰的毒败露,薛兰短时日内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红绣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指着桌子的碎渣,“大小姐,是不是奴婢眼花了,这桂花怎么会动啊。” 江姝柠凑近看了两眼,捏起一个正在蠕动的“桂花”。 看上去像是虫子,小米粒一样的大小,淡淡的黄色,混到桂花酱里面一点都不突兀。 “小姐,这儿还有!” 红绣又找到了几只。 这虫子越看越像薛兰,恶心死人了! 她当即捏 死了一只,咒骂薛兰祖宗十八辈。 红绣拿帕子擦手,低头时吓了一跳。 “大小姐,这虫子的血怎么是绿色的?” 江姝柠把她的手拉到眼前,用银针测了一下。 等了好一会儿,银针也没有变黑。 但这散发着幽幽绿色的液体太诡异了,打死她都不信这是普通的虫。 这虫很有可能是……蛊虫! “大小姐,这虫……” 红绣见江姝柠脸色不好,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没事的,先把手擦干净。” 这么小的蛊虫她还是第一次见,就连师父给她的古籍上面都没有记载。 江姝柠找了瓷瓶,把这些蛊虫装了进去。 她数了数,一共四只。 丫鬟端着饭菜进来,老夫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悠远。 江姝柠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喝着鸡汤。 她知道,祖母是在担心江远安。 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平日嘴上再怎么说,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割舍不断的。 江姝柠放下汤勺,问红绣:“那些桂花糕都扔在哪里了?” “刨了个坑埋树下了”,红绣心思通透,不等她开口就说,“奴婢这就去把挖出来。” 第126章 薛兰不能留了 扔了有六块桂花糕,虫子又太小不好找,江姝柠喊梨儿进来帮忙。 三人忙活半天,半个虫子都没找到。 老夫人抿了口茶,看着桌子上的桂花糕碎渣,心倒是安了些。 看来薛兰今晚是冲着她来的,也只有她没吃的那块桂花糕里有虫子。 “对了大小姐,那药炉也被喜儿换走了。” 从喜儿进福寿院的这一刻,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红绣的监视范围内。 炉子是红绣亲眼看见她换的,换完还是藏到糕点盒里带走了。 意料之中的事,江姝柠并不意外。 打发走了红绣,梨儿,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祖母两人。 两人静坐着,江姝柠垂眸思索,老夫人在一旁含笑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江姝柠终于做好了决定。 “祖母,薛兰不能留了。” 薛兰会毒,她的存在对祖母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这次斗雪兰的毒解了,是幸运,那下次呢? 百密一疏,她就怕哪日没有盯紧被薛兰得手了。 再说,祖母也不可能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 老夫人讶然,不过瞬息的功夫就淡定了下来。 “柠丫头心里可是有主意了?” 江姝柠实诚地摇头。 她 最拿手的就是医毒,但薛兰明显也是个行家,对付她肯定不行。 找杀手刺杀,好像是最简单利索的一条路。 就是吧……她没这方面的资源,万一找些不靠谱的杀手,失败了再把她出卖了怎么办。 老夫人睿苍老的眼眸微微闪烁,拉过她的手轻拍了两下,笑的温暖慈祥。 “正好,祖母也有一事想与你说。” “您说。” “再过半个月等身体养的差不多了,祖母就要回别庄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我那些鸡鸭鹅了。” 这猝不及防的消息把江姝柠砸的有些懵,她刚想开口,老夫人又继续道。 “祖母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知道了我的柠丫头能独当一面,祖母这心啊——也就有了着落,别庄虽不如这侯府华丽富贵,但好在事儿少耳根子清净,祖母每天在院子里看看花,种种菜,别提有多舒服了。” “祖母……” 江姝柠知道,老夫人这是为了她好,不想拖她的后腿,成为她的累赘。 但人年纪大了,多多少少都会觉得孤独。 谁不想儿女承欢膝下,子孙满堂,身边热闹点? 老夫人别开眼,不再去看她的目光,推着她往外赶。 “好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柠丫头快去睡觉吧。” “祖母,我——”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赶紧回去休息。” “嘭——” 江姝柠刚站稳,房门就被老夫人毫不留情地关上。 “大小姐,您和老夫人这是?” 红绣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猜不准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你进去陪着祖母吧。” 江姝柠摇了摇头,带着梨儿去了偏房。 红绣目送她离开,推门进去时,发现老夫人正在偷偷地抹眼泪。 …… 摄政王府,书房。 风树办完萧承渊吩咐的事后马不停蹄地回府汇报。 “殿下您还别说,那迷幻散还挺好用的,属下一就洒了一点,那小厮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原地一直转圈。” 看的他眼睛现在还花着。 萧承渊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可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风树出去,他放下手里的毛笔,剑眉微蹙。 “还有事?” 风树想了想,老实点头,“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殿下,您要是不想让大夫去文信侯府给二小姐看病,直接把寻大夫的小厮杀了就是,何必要多此一举?” 派人在文信侯府门口守着,出来一个小 厮跟一个小厮,迷幻散都用了好多,一指甲盖都值十两白银呢。 “谁说本王不想让大夫去给江二小姐看病?”萧承渊语气沉冷,对他的话似是很不悦,“本王只是觉得二小姐喜欢被火烧的滋味,想让她多感受会儿罢了,她可是本王未来的侄媳妇,本王岂敢对她动手。” 风树:“……” 可拉倒吧! 这话就骗鬼鬼都不信,半夜都得来王府扒窗户。 “属下告退。” 拱手行礼时,一本小册子从宽大的袖子里滑落。 他的脸瞬间通红,慌忙把册子捡起来就往外走。 萧承渊抬眸,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回来!” 风树闭上眼睛,后悔的想要撞墙。 他多年的好名节怕是要毁在这儿了,天杀的风叶! 风树四肢僵硬地转身,萧承渊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勾了勾手指。 “手里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啊”,风叶把东西塞到后腰带处,两手一摊,理不直气也不壮,主打一个谨小慎微的试探,“殿下您是不是看错了?” 呵。 萧承渊抬了抬眉梢,“你想本王亲自动手?” 一看躲不过去了,风树硬着头皮,把小册子双手奉上。 书皮上“ 孙子兵法”四个大字很是夺目。 萧承渊看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不过这本《孙子兵法》和他书架上的那些不太一样,难道是孤本? 抱着好奇的心态,萧承渊拿起来随手翻了两页。 眼神随意瞟了两眼,瞳孔惊震。 这……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小美人,你身上好香,爷都等不及了。’ 小芳摆出了勾人的姿势,手指从嘴唇抚下,落到了腰间的细带,笑的娇媚,‘死鬼,来啊。’ 简短的两句话后便是配图。 萧承渊只觉不堪入目,啪叽一声合上,又对上书名。 仔细一看,不是“孙子兵法”,是“孙子乒法”。 “……” 风树颤巍巍地解释:“殿下,这是风叶让属下帮他买的,他说他躺在床上无聊,想打发一下时辰……”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皇子在十四岁时都会被宫女教房帷之事,男子怕是没有几个没看过这些册子的。 殿下反应这么大,难不成还是个—— 念头刚一起,风树就立刻掐断了。 当时在寺庙里找到殿下时,殿下可是衣衫不整,明显已经被…… 萧承渊拿着册子磕了磕桌子,忽然问了句:“好看吗?” 第127章 父凭子贵 风树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摇头。 他又没看,他怎么知道。 “殿下,您应该去问风叶,他看话本子比练功都认真,床底下还藏了一小箱。” 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风树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风叶。 那日风叶以命相搏,给江姝柠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的命是萧承渊请名医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的。 现在重伤未愈,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吃喝拉撒都是丫鬟伺候着。 萧承渊过来的时候,风叶正瞪着眼睛看着房梁长吁短叹。 风树那个呆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孙子乒法》,这可是刚出的热门话本子,去晚了就没了。 “咳咳——” 风树以拳挡嘴,清了清嗓子。 听到他的声音,风叶的眼睛像是瞬间点了一盏灯,亮的闪人。 “你可算回来了,我的——” 转头看见床边站着的萧承渊,他话音戛然而止。 呜,殿下对他太好了,今早才看过他,晚上又来了。 风叶觉得不太好意思,“殿下,大夫中午换药时说了,属下这伤没有大碍,最多再有半月,属下就能下床活动了,您公务繁忙,不用每天都来看属下。” 这个傻蛋货! 风树抽了抽嘴角,拼命地眨眼给他使眼色。 结果,风叶不得其中深意,迷茫地来了句:“风树,你的眼不舒服吗?” 风树:“……” 萧承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床尾处,脚一伸一勾,踢出了一个小箱子。 “殿下!” 风叶傻眼了,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是他的命根子啊! 他猛地想到什么,目光直射风树。 叛徒,奸细! 风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萧承渊打开箱子,里面的话本子花红柳绿。 他随手拿起几本,眉心紧皱,表情难以言喻。 《农家娘子俏夫君》《高冷王爷爱上我》《一夜不休,娇娇娘子扶腰走》《爷,爱我你怕了吗?》 这都什么破名字! 不过里面的内容倒是比那本《孙子乒法》写的稍微含蓄些,爱恨情仇中夹杂了“一些”水乳交融。 萧承渊没好气地把手里的《孙子乒法》扔在他身上,“你要是把看这些……东西的心思用在练武上,你这次也不会伤的这么重!” 风叶摸了几下,把书拿起来举在眼前。 一看,傻眼了。 这不是他让风树帮忙买的话本吗,怎么会在王爷手里?! 风叶瞠目结舌,现在话本子跟烫手山芋似的,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他犹豫再三,试图挽回点什么。 不能让殿下认为他是一个贪恋美色,不靠谱之人。 否则以后殿下只会器重风树,哪会有他的容身之处。 “那个……殿下,属下成天和风树这个呆子在一起,怕像他一样找不到媳妇,所以才看这些话本学习学习。” 风树:“……” 都走到门口的萧承渊停下脚步,“你现在找到了?” 报仇的机会来了! 风树抢在风叶前开口,“殿下,他之前喜欢巷子口卖糖葫芦的齐麻子女儿,没事就去人家姑娘面前晃悠,把人家卖的东西都买了,每月月例是花的分文不剩。” “好不容易那姑娘答应他了,结果好景不长,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小子,家里有那么点小钱,长的还周正,姑娘芳心大乱,直接把风叶给踹了,他现在是人财两空!” 萧承渊:“……” 风叶咬牙切齿。 风树这个龟孙子,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兄弟?! 现在打不过,他先忍。 “那我好歹也享受过温香软玉,你呢,摸过女人的手吗?” “我——” 风树面红耳 赤,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她不和我好是她眼神不好,城东的惠茹,城西的翠梦,城北的香冬她们可是都对我芳心暗许,等着我攒够嫁妆娶她们呢!” 风叶也是被风树气着了,有些话也不过脑子,当着萧承渊的面直接说了出来。 “你就是靠一张嘴,把那些不谙世事的姑娘骗的团团转!” 他们两人你一嘴,我一句,吵得热火朝天。 萧承渊脸冷沉冷沉的,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风叶说:“我能让姑娘喜欢上我,那就是我的本事,你一个单身汉知道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风叶利索的嘴皮子像是被吐了浆糊,开始结巴起来。 “殿……殿下,属下知道错了,以后——” 萧承渊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你既然这么有经验,那本王就考考你,如何让一个姑娘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嫁?” 风叶愣了一下,嘴比脑子快,“您说的姑娘是江小姐吧?” 萧承渊凌厉地眼神扫了过来。 风叶把身体往里侧挪了一下,传授来自于话本的经验。 “女人心软,只要对她好,哄着她,宠着她,积年累月,就算石头硬的 心肠也会被感化……属下听说,您为了帮江小姐出气,找人教训了文信侯?”说完,萧承渊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才大胆地说了下去。 “您帮了江小姐,就应该让她知道,这样她才会记得您的好,这种事情多了,她就会感动,然后红鸾星动,一发不可收拾。” 萧承渊不怎么相信这些话。 江姝柠的性格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肯定会说‘我又没让你帮我’,不但不会感动她,还会遭她嫌。 “殿下,属下还有别的办法,”风叶很会察言观色,知道这条路行不通,立刻换了一条,“您听说过没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还有……父凭子贵。” 风树听不下去了,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 他刚想劝人离开,却发现自家殿下一脸的若有所思。 ? 殿下还真听进去了? 萧承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膝盖,脑子里细细地琢磨着。 江姝柠不想嫁给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就是在做梦。 但—— 父凭子贵或许可以试一试? 反正他们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成婚是情理之中的事,早点要个孩子拴住她的心也未尝不可。 第128章 嘴硬的摄政王 萧承渊对风叶抬了抬下巴,端的是清冷高傲。 “你把父凭子贵具体说来听听。” 啊? 他就想起来随口一提,殿下还真放在心上了?! 生孩子这种事殿下一个人努力没用啊,江小姐也得配合不是。 想起江姝柠对萧承渊的态度,风叶暗自叹了口气。 殿下选的这条路任重而道远,还很有可能得不偿失,别说孩子了,娘子都得跑没影。 风树瞥了眼风叶。 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油嘴滑舌,没个正型,看他这会儿怎么收场!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风叶急的抓耳挠腮的时候,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 “殿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江小姐她不喜欢您,您让她心甘情愿地给您生孩子,难如登——” 萧承渊听不下去了,脸阴沉沉的,“给本王说重点!” “下药!”风叶嘴里蹦出了两个字,怕萧承渊不懂还贴心解释了两句,“属下听说烟花柳巷之地有一种药,专门用来调教不听话的女子,听说药效挺猛的,能把一头牛榨干。” 风树忍无可忍,上前用手覆住他的眼。 “你累了,赶紧闭嘴睡觉吧!” 明天就让大夫检 查检查,看看他是不是脑子也受伤了。 出的都是些什么骚主意! 殿下才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事实证明,是风树把萧承渊的形象想的太高大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萧承渊突然呢喃了一句。 “下药不行,江姝柠会医会毒,鼻子比狗还行。” 用她的话来说,在她面前用这些东西,就是班门弄斧。 风叶听的目瞪口呆。 不是,殿下您还真仔细合计了?! 过拱桥时,萧承渊停下脚步,往湖里望了一眼。 水面上漾着微波,皎洁的月色倾洒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映的人影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萧承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江姝柠对他这张脸好像没有那么嫌弃? 这时,一个暗卫寻了过来,语气很是惭愧,“殿下,孙世荣快不行了,但嘴还是严实的很,一个字都不肯吐出来。” 这几天该用的手段都用尽了,都被折磨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但就是咬死不说。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骨头这么硬的人。 穿过长长的石阶,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幽暗腐霉的地牢里有一个偌大的水池。里面的水早已被染成了 暗红。 孙世荣池子的上方吊着,血顺着他的衣服流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催命声。 风数树搬了一个凳子过来,萧承渊坐下后做了个手势。 铁链哗哗的声响后,暗卫把人放了下来,拖到他的面前。 随着侍卫的松手,孙世荣像面条般瘫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 风树从缸里舀了瓢盐水,把男人从头到尾的浇了一遍。 孙世荣被活活的疼醒,发出嘶哑微弱的痛呼。 他急促地呼吸着,眼里带着滔天的恨意。 “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如果江姝柠在的话,她一定会认出,孙世荣就是她那日带回京的男人。 “本王可以饶你一命,也可以不让你去朝堂上与文国公对峙,只要你告诉本王,那些账本藏在哪里了,本王立刻就放你走。” 孙世荣红肿的眼皮抽动了几下,似乎是有些心动。 “你……你说话算话?” “你要想离开这里,只能选择相信本王。” “你要再给我一大笔银子,安排我坐船离开。” “好。” 萧承渊毫不犹豫地答应。 孙世荣喘着粗气开口,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艰难,声 音细若蚊蝇。 “账本……账本在翠……翠雁巷的……” 后面,萧承渊彻底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不由自主地起身,蹲在他面前。 “翠雁巷的哪?” 孙世荣张了张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闪过一抹狠色。 下一刻,他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扑上去抱住了萧承渊,牙齿紧咬着他脖子,像是要生撕下来一块肉。 萧承渊脸色骤变,一拳打在他的伤口处。 孙世荣吃痛松口,身体呈抛物线飞了出去,后背撞在池子边缘,吐了一口血后垂下了头。 萧承渊抬手抹了一下脖子,指尖感受到了明显的湿意。 孙世荣是下了狠劲的,要不是牙被打落掉了几颗,早就把他的动脉给咬断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风树回过神后立刻让一旁候着的大夫上前诊治。 这大夫是给孙世荣准备的,没想到看病的人成了殿下。 大夫清洗上药后,萧承渊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个能照的东西,最后趴在了水缸上。 有四个深的牙印还在渗血,其余的只是破了皮。 虽无大碍,萧承渊的脸色却像是受了重伤一样,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风树宽慰道: “现在天热,这伤口过不了两天就结痂了,王爷放心。” 萧承渊指了指大夫,“过来给本王包扎上。” “殿下,风侍卫也说了,天热,包扎上不透气容易发脓,到那时候可就难办了。” 大夫是摄政王府的人,不太怕萧承渊,说话也不藏着掖着。 萧承渊阴沉着眼,“难道本王要盯着这一圈牙印招摇过市吗?!” 还是在脖子上,不知道还以为他干什么了。 风叶看了眼他的脖子。 嚣张狂傲的摄政王身上多了点什么东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惊天动地的大事,别人早就都见怪不怪了。 殿下这么介意,难道是—— “殿下,您是不是怕江小姐会多想?” 萧承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凌厉中带了警告的目光直直地朝他射来。 “她会不会多想关本王何事,她又不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凭什么要在意她的感受?!” 风树想起风叶看话本子时的有感而发。 男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心里在意的要死,嘴上就是不承认,比下身男人的尊严都硬。 在萧承渊想要动手的目光下,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立刻认错,“殿下息怒,是属下多嘴了。” 第129章 博弈审讯 晕死过去的孙世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萧承渊话还没问完,示意大夫去看看。 大夫连脉都不用把,直接给他舌头下压了一丸药,帮忙吊着最后一口气。 桌子上放了几张宣纸,上面写的密密麻麻,全都是暗卫调查来的信息。 孙世荣是文国公府的家生子,管着府内外的所有财务支出,深得文国公信任。 文国公踏上贩卖私盐的路后,便把他也拉上了贼船,帮忙做假账,让那些赃银名正言顺地到国公府的账本上。 银子越挣越多,文国公怕有人动手脚,便直接给了他一个新身份,让他亲自去外面盯着。 半年前,孙世荣为了还赌债,偷偷挪用了贩卖私盐的银子,被人发现后带着账本潜逃。 文国公派了很多人找他,但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讯。 直到前些日子,萧承渊的人才在永安镇发现了他的踪迹。 宣纸上面其中一行写着,父母已故,无亲人,嗜喝酒赌戏。 “确无遗漏?” 萧承渊修长干净的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 风树道:“这是属下在檀辞阁花了高价买来的情报,应该不会有遗漏。” 檀辞阁在两年前横空出世 ,并迅速在江湖中占了一席之地,成为情报组织的翘楚。 里面出来的消息绝对真实可靠,就是价格高了些。 “殿下,您是觉得哪里不对吗?” 萧承渊托着下巴,看着还未清醒的孙世荣。 “你说,本王都答应了放他一条活路,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开口?” 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或者是文国公许诺了孙世荣什么条件,买他一命,让他守口如瓶? 但他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这个问题,风树答不上来。 他有空时也会来审讯孙世荣,软的硬的都用了,人家就是不为所动,要不是听到了惨叫声,他都以为孙世荣感觉不到疼痛。 “殿下,翠雁巷属下已经带人搜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身黑衣的暗卫进入地牢,低声禀告。 萧承渊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孙世荣刚才是故意说出了那些话,引他上钩,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账本在翠雁巷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但他还是让人去看了一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风树一直注意着孙世荣,在他转醒的时候,直接把人拽到了萧承渊面前。 萧承渊沉 默了一会儿,嘴角渐渐上扬,慢条斯理的开口:“你死了,文国公手里捏的人质就是颗废棋,你说那个人质最后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音落,本来半死不活的孙世荣抬起了头,死水般的眼神有了波动。 纵然这抹情绪转瞬即逝,但还是没瞒过萧承渊的眼。 本就是随意的试探,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赌对了。 不怕死,无非是他有想用命去保护的人。 孙世荣和文国公府那边藏得还真够好的,连檀辞阁都没能探到半点消息。 萧承渊敛去眼底的异色,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本王可以帮你救出他(她),拿到账本后,本王立刻给你千两黄金,送你们离开邺京,让文国公再也寻不到你们的踪迹。” 孙世荣朝他呸了一口,骂道:“老子家人早就死光了,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摄政王要杀要剐直接来就是!” “谁说本王要杀你了?”萧承渊起身抻了抻袖口,吩咐风树,“放人,沐浴更衣后把人恭恭敬敬地送出摄政王府。” 风树愣了一下,在看到他的眼色时瞬间会意。 文国公知道孙世荣落到了殿下的手里,如今人好好地从王府离 开了,说他什么都没交代,谁信? 唉,说起来殿下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怎么遇到江小姐就不行了呢? “萧承渊,有本事你杀了老子啊,否则老子出去就告发你私设地牢,豢养暗卫!” 一心求死的孙世荣慌了,不断地挣扎叫嚣,出言挑衅。 萧承渊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大步离开。 他走到地牢门口时,身后的孙世荣嘶哑着声音喊他,“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次孙世荣老实了,萧承渊让人去他说的那个地方取回了账本,还有文国公走私私盐的罪证。 短短三年,文国公从中获利了两千多万两白银,相当于国库半年的收入。 要是皇上知道了,诛九族都难解心头之怒。 风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上拿了两个账本。 萧承渊接过,扔到孙世荣面前的桌子上,让他作两本假账,把贩卖私盐的银子数目加在里面。 孙世荣翻开账本,看见了上面的店铺名字。 玉致阁,飞鸿酒楼。 他没记错的话,这两间铺子都是定王名下的。 孙世荣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精明的目光闪烁了几下。 他推开账本,撑着桌子起身,“我已经帮殿下拿到 账本了,殿下不会忘了方才的承诺吧?” 萧承渊手指拨弄着账本的页子,意有所指道:“本王现在只能总你一人离开,其余的,本王爱莫能助。” “你——” 孙世荣没想到他会反悔,暗骂他卑鄙无耻。 “你应该猜到了本王要做什么,这件事对你来说可是将功赎罪的好机会,说不定文国公会因此对你网开一面,让你得偿所愿。” …… 江姝柠藏了心事,一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小眯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来多久,高热卷土重来,像是把她架在了火上反复煸烤,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她醒来,找玄玉买了退烧针。 药效起来,江姝柠舒服了一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外面开始变的有些嘈杂。 “小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梨儿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江姝柠陡然惊醒,拢着杯子坐起身,“母亲怎么了?!” 梨儿哭道:“夫人的院子不知怎的走水了,夫人到现在都没救出来!” 走水? 江姝柠下意识地觉的这件事和薛兰脱不了干系。 但她现在来不及多想,穿了衣服就往外走。 第130章 救出母亲 屋外,福寿院的下人也拿了盆桶,着急地往云舒院赶去。 红绣站在石阶上,压低了嗓门催促:“快,动作都麻利点,一定要救出夫人!” 下人都走后,她刚想跟过去,转身时余光看见了江姝柠。 她迎了两步,行了礼道:“老夫人前半夜睡的不安生,好不容易才睡沉了,奴婢没敢打扰。” 江姝柠点了点头,脚下步子越发急切。 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被路上的鹅卵石绊倒,幸亏红绣和梨儿及时托住了她的胳膊。 江姝柠没有上妆,连唇脂都没来得及涂,整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红绣心疼她,但现在又不是开口的时候,就用手暖着她冰凉的小手。 “大小姐,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江姝柠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对,母亲一定没事的!” 云舒院火光冲天,烧的比昨晚那场火还要大,所有屋子都烧了起来。 救火的人只有零散的几个,都是福寿院来的下人。 “娘,映荷,你们在哪?!” 江姝柠大声喊着,避开脚下的火苗,一步一步地朝向芸娇的寝屋走着。 “小姐,危险!”连廊的柱子摇摇欲坠,梨儿赶紧把她 拉了回来,“小姐,您在这等着,奴婢进去。” 几乎是声音刚落,头顶上面的柱子就砸了下来,烧灼的热气带着火星向四周飞散。 江姝柠抬手挡了一下,把氅衣脱了下来,塞到梨儿的怀里。 “帮我给它浸湿。” 梨儿重重地点头,不放心地叮嘱:“奴婢很快就回来,小姐您千万别冲动!” “快去!” 趁着无人注意她时,江姝柠去空间里掂了三瓶灭火器,打开后喊了红绣。 “大小姐,这是?” 拿着灭火器,红绣手足无措。 “救人要紧,其他事回头再说”,江姝柠三言两语地教会她怎么用,把喷射口直对火焰根部。 梨儿抱着湿哒哒的衣服回来了,江姝柠把剩下的一瓶灭火器递给她。 三人用灭火器开道,朝屋子的内室的方向走去。 天还早,娘应该还没有起身。 “大……大小姐。” 忽然,屋子里响起很微弱的声音。 江姝柠顿住了脚步,她转身四处搜寻着,“映荷,是你吗?” 连红绣和梨儿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 可四周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东西坠地的声音,下人扑火的声音,就是没有呼救的声音。 “屋子……屋子要塌了!” 老夫人赶来时,刚好听见这句话,她两眼一黑,推了下身旁的下人。 “快……快喊柠丫头出来!” 声音越发嘈杂了,像是一个玻璃罩一般把江姝柠圈了起来,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发了疯般找着。 屋子就这么大,人能藏哪呢? 金柱一根一根地砸落,阻挡着江姝柠的去路。 上面的瓦砾没了依靠,落下来堆成了小山。 梨儿手挡在头上面,跑过来拉住了她,“大小姐,我们先出去吧。” 现在不走一会儿就出不去了! 许是受原身对向芸娇的感情,江姝柠这会儿也红了眼眶。 她挣脱梨儿的手,把红绣推了过去。 “你们两个先出去!” 这时,外面响起老夫人激动的呼喊,“柠丫头快出来,找到你母亲了!” 江姝柠站在那里未动。 她听见了,但她怕是骗她的。 最后还是红绣和梨儿两人合力把她带了出去。 刚下石阶,身后的屋子轰然倒塌。 江姝柠蓦地回头,深色的瞳仁里映着跳跃的火光,烧的她满眼赤红。 希望这场火只是个意外,否则…… 向芸娇是在旁边的屋子找到的,人吸了浓烟 晕了过去,额头上应该是被带火的木棍砸到了,血肉狰狞着往外翻。 江姝柠给她检查了一下,知道她性命无虞后吐了一口浊气。 她想起映荷,转头询问旁边救出向芸娇的下人。 “那个屋子没有其他人了,只有夫人一人躲在墙角。” 江姝柠想起了那声若有似无的呼喊。 她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让他们先灭寝屋的火。 云舒院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救火的人依旧是原来那几个。 好像除了她们,谁都不知道这里走水了,有人受伤,有人生死不明…… 老夫人拍了拍江姝柠的肩膀,看了一圈也没有抬人的东西,只能让红绣把人背回福寿院。 江姝柠和梨儿一起帮忙,才注意到向芸娇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箱子。 她抱的很紧,江姝柠怎么拿都拿不出来。 不过好在向芸娇轻,红绣能把她打横抱起。 伤口刚包扎好,向芸娇就醒了,呆滞地打量着周围。 江姝柠柔声道:“娘,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火,有火,走,柠儿快跑!” 向芸娇推着她,神情恐惧不安。 “娘,没事了”,江姝柠把她抱在怀里,心里酸涩的厉害,“您仔细 看看,这是祖母的福寿院,没有火。” 向芸娇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也贴着她的脸。 柠儿,是她的柠儿…… 母女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 过了一会儿,向芸娇想起了映荷。 她刚醒,也受不得任何刺激。 江姝柠不知道怎么回答,目光落到了她怀里的小木箱上。 “娘,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向芸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把箱子抱到她面前,献宝似的打开。 巴掌大的肚兜,衣服,镯子,老虎鞋,鲁班锁,拨浪鼓…… 江姝柠搜寻记忆,发现向芸娇被救的屋子不是别处,正是她小时候住的屋子。 那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关于她的。 向芸娇原本是能逃出来的,但她为了救这些东西,又进了这间屋子。 江姝柠是个孤儿,不知道母爱是何滋味。 别人提起时,她总会下意识地想到遗弃。 她以为自己有师父的爱就够了,如今看到了向芸娇对江姝柠的爱,却发现自己心里也是渴求的。 “我带您离开这个牢笼,孝敬您一辈子,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做我母亲好不好?” 江姝柠哽咽着声音,在向芸娇耳边喃喃低语。 第131章 阎王爷看上你是好事 溪花阁。 江婉泠伤的太重了,到现在都没醒来。 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只用被子遮住了重点部位,露出的皮肤上有着大小不一的烫伤,尤其是左半张脸,被烧的扭曲可怖。 清丽娇俏的容貌算是全毁了。 薛兰看了两眼后咬紧了牙关,上药的动作轻柔,眼里却盛满了恨意。 等拿到解药,她一定杀了江姝柠给婉泠报仇! 叩门声响起,喜儿在外求见。 “进。” 喜儿走进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夫人,云舒院走水了。” 真是苍天有眼! 只不过可惜的是,没有报应到大小姐的身上。 听到这个消息,薛兰怔了一下,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像是心里早有预示一样。 “人死了吗?” 她的淡漠的语气,让喜儿有些讶异。 这件事和夫人无关,夫人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压下心里的疑虑,喜儿回禀道:“向氏救出来了,听说是伤了额头,她身边的丫鬟还没有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 薛兰放下药膏,拿帕子用力地擦着手。 向芸娇那个贱人还真是命大! “大小姐,奴婢还没有通报,您不能——”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丫鬟追在江姝 柠的身后进来。 看见薛兰,她战战兢兢地认错,“夫人,奴婢没能拦住大小姐……” “自己下去领罚。” “……是。” 丫鬟退下时,恨恨地看了一眼江姝柠。 “你不在福寿院好好安慰你那受了惊吓的母亲,跑这里作何?” 薛兰起身,嘴角带着笑容。 只是她那笑容比以往更冷更狠,让人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姝柠开门见山:“云舒院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薛兰笑了两声,指着她骂道:“你害婉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会遭到报应,向芸娇有你这样女儿,是她活该!” 江姝柠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 薛兰看到了她出手的动作,刚想侧身躲过,又想到了什么,只能选择隐忍不发。 “贱人,你给我松手!” 江姝柠一只手把她摁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又打又抓。 薛兰狼狈地趴在那里,全靠嘴输出。 喜儿见情况不对,想要上前帮忙,梨儿拦住了她。 “主子的事,你一个丫鬟插什么手。” 喜儿气结。 你家主子占了上风,你当然不着急! 薛兰屈辱不堪,眼里的怒火 快要喷薄而出。 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起身,嘴张开刚准备叫人,江姝柠塞东西堵住了她的嘴。 薛兰垂眼一看,翻了白眼。 那是给婉泠擦身体的布! “唔(贱)唔(人),唔(我)唔(要)唔(和)唔(你)唔(拼)唔(命)!” 两人扭打撕扯在一起,江姝柠无论多疼,就是不松开手,势要把薛兰的头发薅秃。 这边,喜儿和梨儿也打的热火朝天。 准确的来说,是梨儿单方面殴打。 喜儿被她压在了身下,手被踩着,嘴巴也被捂住了,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啪啪啪——” 巴掌声一声接一声,像是给江姝柠加油助威的鼓点。 喜儿咬了梨儿一口,借机喊了人。 下人刚一推开门,花瓶就迎面飞了过来。 打头的小厮傻了眼,第一反应竟然是伸手去接。 这个花瓶是夫人最喜欢的一只,据说是花了上百两银子,等了三个月才拿到手的。 “嘭——” 花瓶砸在门上,开出碎裂的瓷花。 “唔唔唔!” 薛兰安静了片刻后便发了疯。 下人费了好大力才拉开她和江姝柠。 整个屋子乱成一团,倒的倒,碎的碎,像是被土匪洗 劫过的一样。 也就江婉泠身下躺的床榻是完整的。 薛兰刚拿下嘴里的脏布,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她用帕子擦拭了嘴角,看见上面黑色的血迹时,瞳孔猛地一缩。 江姝柠站在她的对面,勾唇浅浅笑着。 “阎王爷看上你是好事,多少人一心求死还不得其法。” “江姝柠,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薛兰歇斯底里地骂着,江姝柠都走出了院门,还能零星听见一两句。 “大小姐,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您就不怕她真的……” 想起薛兰阴损的手段,梨儿稍稍有点担心。 江姝柠哼了一声,“她哪舍得跟我鱼死网破。” 薛兰奋斗了大半辈子,才坐到文信侯夫人的位子上。 江婉泠又与萧云霆有婚约,她手段再狠又怎样,终究是豁不出去。 梨儿心眼不多,对这些弯弯绕绕向来都是似懂非懂。 看见江姝柠肩膀处隐隐约约的红痕,她气的跺了跺脚。 “大小姐,您要是再不注意,这伤口何时才能长好啊,再说了,就算夫人的院子是她放火烧的,她也不会承认,您何必——” 江姝柠虚握成拳的素手忽然伸到 她眼前,手指张开,一枚玉佩坠了下来。 “你家小姐何时干过自讨苦吃的蠢事?” “这……这是侯爷送给薛氏的那块玉佩?” 梨儿之所以会认出来,是因为薛兰经常佩戴这枚玉佩,上面还有刻有一个“兰”字。 江是柠揉了揉她的头,“梨儿真聪明!” 她来找薛兰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拿到这枚玉佩。 二是把沾了药的银针扎在薛兰穴位上,让她吐出黑血,坚信自己中毒了。 “小姐,您拿这玉佩又作何用?”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福寿院几个下人的水不过是杯水车薪,风一吹云舒院的火是越烧越旺,眼见着就要蔓延到别的院子,管家才带着几十个护院姗姗来迟。 江姝柠到的时候,管家也捋起了袖子,正准备亲自上阵。 见她来,管家怔了一下, 夫人已经救出去,大小姐还来做什么? 江姝柠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开口。 “福叔,我刚才去找薛兰了,她说这火与她无关,是父亲干的。” 这场火太巧合了,让她不得不多想。 而敢放这把火的人,只有薛兰和江远安。 福叔是江远安的人,她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第132章 再帮母亲最后一次 福叔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并不是被戳穿后心虚了,倒像是是被污蔑后的愤怒。 “大小姐,老奴知道您对侯爷颇有微言,侯爷念在您年纪小的份上,不与您多加计较,但您自个心里也该有个度,您说这云舒院的火是侯爷放的,那老奴斗胆问一句,您可有证据证明?如若没有的话,还请大小姐慎言,不要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侯爷头上,污了侯爷的名声!” 江姝柠看他这神情,知道他不是在演戏给她看。 那这就奇怪了。 不是薛兰做的,也不是江远安授意的,难道云舒院的火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管家哼了一声,连礼不行,掂着桶就走。 侯爷天不亮都起床上早朝了,这么辛苦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支撑这偌大的侯府。 大小姐可倒好,站着说话不腰疼,嘴巴一张一合就给侯爷泼了一盆脏水。 如今向氏都成这个样子了,侯爷再不待见,也不至于这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 这烧的可是侯府的银子! 亏他昨晚还觉得大小姐可怜,被二小姐污蔑不说,屋子还没了。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姝柠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垂眸思忖 的时候,炭黑的屋子里响起一道声音。 “快来人帮忙,这儿下面还压了一个人!” 云舒院住的只有向芸娇和映荷,这个人是谁根本不需要多想。 江姝柠带梨儿进去,下人还在搬着压在映荷身上的房梁。 映荷躺着的地方,离她当时听见声音的位置不过两丈的距离。 烟雾太大,她没能找到她。 阴差阳错之下,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 江姝柠心里酸涩,蹲下身,徒手去刨那些碳灰。 “小姐……” 梨儿轻扯了下她的袖子,看着已经彻底没救的映荷,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小姐拿了薛氏的玉佩,再次回到云舒院的目的不言而喻。 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 东西清的差不多了,映荷蜷缩在那里,烧的面目全非,尸体已经碳化了。 下人看了都心里发怵,莫名地后退了两步。 “大……大小姐,小的去找东西抬人。” “小的也去!” 死状惨烈,身首异处的他们见过,但从未见过人被烧死后的样子。 老人说,烧死的人不能轮回,所以怨气极重,碰了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下人多少有些恐惧,对江姝柠匆匆行了 一礼后就找借口跑了出去。 他们这一走,倒是给江姝柠提供了方便。 她把袖子里藏得玉佩塞到了映荷手里,又紧了紧,确保它不会轻易掉下来。 映荷,你再帮母亲最后一次,要是这场大火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定会为你报仇。 …… 金銮殿上,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戴九旒冕,端坐高位,神情肃穆,垂眼看群臣时好似在睥睨天下,俯仰众生。 他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环顾一圈后沉声询问:“众爱卿有何事要奏?” 能站在金銮殿上的岂会是一般人,察言观色的技术练的叫一个炉火纯青。 有些大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立于首位的萧承渊身上。 这位摄政王殿下听命于皇上,得罪的人不计其数。 人们私下都称他为皇上的走狗。 忠心不二,只听皇帝一人号令,闻到一点肉腥气就会扑上去。 这些日子他们也听到了点风声。 这疯狗一路嗅到了永安镇,破了少女失踪案,贩卖私盐案。 知道今儿个这早朝不同寻常,金銮殿的大臣各个都绷紧了皮,生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气氛如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得小心谨慎。 文国公捏紧了手里的朝笏,心脏噗通噗通地震颤。 他咽了口唾沫,余光紧盯着萧承渊。 萧承渊刑讯的手段,他早就有所耳闻,孙世荣落到他的手里,怕是讨不到好。 纵然他手里捏着孙世荣的软肋,他也半点都不踏实,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跳进了泥潭的人洗的再干净,身上也会有泥腥味儿。 文国公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吐了口浊气。 脖子上悬了个刀不知何时会落下,既已经是刀下人,逃不掉了,不如直接来个痛快。 在皇上锋锐威严的目光中,他抬脚站了出去。 与此同时,萧承渊清冷的声音响彻大殿。 “启禀皇上,臣这里确实有两桩大事要奏。” 皇帝看着同时站出来的两人,眉心一动。 “你们两人都有要事奏禀,你说朕该先听谁的?” 聪明人都知道,皇帝只是随口一问,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结果萧承渊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怎的,顺着他的话直接开口,把文国公数落的狗屁不是。 “文国公一大把年纪了,人也絮叨的很,说的无非是那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事,那些事随便一个大臣都能处置的漂漂亮亮的, 也不知道他每次上奏这些事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嫌自己不够丢人,还是觉得皇上您太闲,有闲情雅致听他在这夸大其词?” 众臣听完,欲哭无泪。 这位爷嚣张狂傲到了骨子里,说话是半点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他一张嘴,他们就开始提心吊胆。 之前有位大臣,升迁后第一次上早朝,结果被吓的犯了心疾,晕倒了大殿上。 皇上觉得他不堪大用,当即下旨把人贬了回去。 可怜那位大臣,不远千里而来,到最后连皇帝的脸都没看清。 皇帝猛拍了下扶手,沉声训斥,“老七,文国公是两朝元老,为朕立下了汗马功劳,你休要胡言!” 萧承渊拱手,从善如流地应道:“是,臣知错。” 皇帝缓了神色,让他先说。 见是意料之中的处置,众大臣把心放回了肚子。 只有文国公低下了头,无人看到的地方,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 两朝元老…… 皇上对五大世家颇为忌惮,如今提起,不过是为了讽刺他。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公府再没落他也是先帝亲封的国公。 这么多年,他这个刺已经扎到了皇帝的心窝,怎会轻易被拔除。 第133章 东窗事发 “皇上,臣有两件事要奏,其一就是永安镇少女失踪案,丰源酒楼掌柜王老五,以自己的身份作为掩盖,寻找长的好看的少女,而后找人抓起来调教,听话者用各种手段送到权贵的家里搜集情报,要是死了,尸首被人分割,当做猪肉在酒楼售卖。” “臣已经把涉事的那些人押送回邺京,关在了刑部牢房,一切听从皇上发落。” 萧承渊说完,金銮殿哗然。 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布了这样的大网。 甚至有些好色的大臣已经开始回忆了,后院哪个妾室来路不明,有没有可能是奸细。 “幕后可有人指使?” 皇上握着扶手前端的龙头,脸上阴云密布。 后宫那么多女人,谁知道会不会混进去一两个。 他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手伸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萧承渊说的有些累了,看了眼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立刻会意,接着他的话回禀:“据王老五交代,他确实是受人指使,但幕后指使之人非常谨慎,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他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们之间也没有来往的书信,每隔半个月,幕后之人都会派手下去永安镇 找王老五,当面传递消息。” 皇帝拂袖大发雷霆,“照你这样说,朕是揪不出那幕后之人了?!” 话是这个意思没错,但刑部尚书不敢承认,讪讪地垂下了头。 打草惊蛇。 王老五都抓了这么久了,“蛇”早就没影了。 皇帝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眼神晦涩,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他抬眼看向萧承渊,“你觉得这王老五是受谁指使?” 此话一出,殿里的气氛开始变的微妙起来,大臣暗搓搓地偷瞄萧承渊。 现在没有幕后之人的任何线索,皇上明知道这是没影儿的事,问摄政王是几个意思? 萧承渊唇角微勾,幽深晦暗的眼眸里闪过讥讽之色。 帝王生性多疑。 比起幕后之人用美人计打探情报挣银子,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暗处觊觎他的龙椅,想要对他的朝臣下手。 萧承渊脚步微动,视线从大臣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到萧云霆的脸上。 想起贩卖私盐的事,萧云霆一直都心不在焉。 圣心难测,该做的事都做了,他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萧承渊看向他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父皇带着怒火的“定 王!”在耳边炸开,他吓的打了个寒颤。 萧云霆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大臣好心点了一两句,他脸色霎变,撩起衣袍跪在了地上。 “父皇明鉴,永安镇少女失踪案和儿臣半点关系都没有,您就算借儿臣十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皇上脸色阴沉,似是不悦到了极点。 倒不是怀疑,而是觉得这个儿子难当大任,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失了分寸。 “起来吧!” “多谢父皇。” 旁边,萧承渊耸了耸肩,凉凉地补了句,“本王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定王怎么这般激动?” ! 正在起身的萧云霆踉跄了一下,差点踩着衣摆栽倒。 皇上捏了捏眉心,让萧承渊说第二件事。 “定王擅用职权,连同文信侯一起贩卖私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但凭皇上定夺。” 皇帝浑浊的眼眸微闪,紧盯着萧承渊看。 贩卖私盐这件事,他几个月前就得到了消息,也知道是文国公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萧承渊暗中调查证据。 他的密探来报,定王只是在掺了一脚,怎么现在成 主谋了? 萧云霆也是一脸惊慌,脸色惨白。 他把证据全毁了,也做了假证据放在文国公的书房,萧承渊哪来的人证物证?! 皇帝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让侍卫把证人带上来。 孙世荣带着镣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除了脸上的青紫外,没人知道他曾经受了这样的酷刑。 “草民孙世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拜之后,不用皇上询问,直接把事情来龙去脉讲的清清楚楚。 他说是定王拉着文国公走上了这条路,文国公一时被银子诱惑,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贩卖私盐的银两大都进了定王的口袋,国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他把那些银子全都存了起来,打算充盈国库,给自己赎罪。 “你撒谎!”萧云霆再也听不下去了,冲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是萧承渊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敢在父皇面前胡说八道?!盐山是他文国公发现的,本王是被他骗上了贼船,如今东窗事发,你休想把一切都推在本王头上!” “草民敢对天发誓,草民方才所言句句 属实,有账本为证,定王殿下,事已至此,您就认了吧,就像您当初说的,您是皇上的儿子,血浓于水,皇上知道这件事后也不会对您——” “你给我闭嘴,闭嘴!”萧云霆被他这番胡言乱语的话给刺激到了,赤红着眼睛,握拳打在了他脸上。 侍卫上前拉人,没拉开,身上还挨了两脚。 皇帝勃然大怒,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了过来。 “混账!金銮殿还容不得你放肆!” 天子震怒,大臣跪了一地。 萧云霆被御前侍卫压着,不情不愿地跪在那里。 不等他开口解释,文国公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认错。 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却被他哭的格外凄惨。 太监把账本呈了上去,皇帝翻看几眼后扔了下来。 “定王,铁证入山,你还有何话要说?” 在他眼皮子低下贪了这么多,从前倒是他小看这个儿子了! 萧云霆往前跪走两步,翻看了几页后脸色青紫交加。 “父皇,这账本是假的,儿臣一时糊涂才会做出此等蠢事,这些儿臣都认,但这些多余的赃款儿臣绝对不认!上面账目明显是有人要故意栽赃陷害儿臣,还请父皇明察!” 第134章 褫夺封号,降为皇子 废物,蠢货! 皇帝嫌恶地看着他,喉咙像卡了一根刺,咽不下去,想吐出来就得连肉带血,伤及自身。 大殿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的旨意。 贩卖私盐是犯了大晟律法的死罪,不重罚不足以示天威,震慑天下。 但事情棘手就棘手在主犯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儿子。 文国公匍匐在地上,手指紧叩着地面,心里忐忑不定。 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是让人动了手脚,把祸水往定王身上引,但从未让人做那本假账。 纸包不住火,在贩卖私盐的那一刻,他知晓自己是站在万丈悬崖边。 皇上对五大世家愈发不满,明里暗里都在架空他们手上的权力。 文国公不甘心啊,他为大晟江山鞠躬尽瘁,耗了大半辈子的心血。 当初要是没有他们五大国公在旁辅佐,先帝哪会这么快就平乱开国,从柱国大将军一跃成为一国之君。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萧家的人得到了这江山,转脸就忘了他们这些搭桥铺路的人。 文国公不愿坐以待毙,抱着那点侥幸心理告诉自己,只要挣够了银子,他就辞官隐退,再不过问红 尘俗世。 没想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思及此,文国公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萧承渊,眼色复杂阴晦。 诬陷定王的假账,孙世荣的证词,应该都是他计划好的。 大晟摄政王何其聪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揣测君心自不在话下。 他什么都知,何故要帮他? 上方,皇帝坐在那里沉着脸,一言不发。 定王挡在文国公前面,他要想除掉文国公,就必须牺牲这个儿子,否则难以服众。 他状似无意地瞥了眼江远安。 朝廷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远安的女儿与定王有婚约,若是定王出事,文信侯心里不知道会如何想。 近半年来,边关部落蠢蠢欲动,其他国家也虎视眈眈。 江远安手里还握着二十万大军…… 皇帝烦躁不已,一时拿不定主意,沉脸看着萧承渊,意味不明地问了句。 “承渊以为,朕该如何处理此事?” 萧承渊好似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大晟律法,贩卖私盐者,无论缘由,杀无赦。” 皇帝攥紧了手下的扶手,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 好一个杀无赦! 他神情阴仄,大手 一挥道:“摄政王此言有理,律法不能废,那就——” “父皇,儿臣斗胆,想给三哥求个情。” 安王萧云适推着轮椅上前,拱手行礼,声音清浅温润,无声地抚平了人心中的焦躁之气。 萧承渊眉梢微挑。 啧,这大染缸的水可是越来越浑了。 安王虽不良于行,却是几个皇子中最得皇上宠爱的一位。 他无心政务,喜爱琴棋书画乐等风雅之事,算是个逍遥王爷。 素日上朝他都是安静地坐着,从头到尾都不会说一句话。 如今他会为萧云霆求情,众人很是意外。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身为皇子更应该谨言慎行,今日无论是何下场,都是他罪有应得”,有人求情,无疑是给皇帝了一个台阶下,他松了一口气后佯装训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这里没你的事,退下罢。” “父皇,儿臣相信三哥他已经知道错了,夫子常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三哥犯的是死罪,儿臣不敢,也不能求父皇饶恕三哥,儿臣只求父皇能看在往日情谊上对三哥网开一面,留他一命。” 萧云霆见势,连磕了几个响头,低声下气地求饶:“父皇,儿臣 知错,儿臣真的知错了!求父皇饶儿臣一命!” 太子萧云邕叹了口气,忍了又忍,终是上前了一步。 “六弟所言极是,儿臣也恳求父皇,饶三弟这最后一次。” “侯爷,太子和安王都上去给定王求情了,皇上八成会改变主意,定王好歹是您未来的女婿,您不上去意思一下,就不怕定王日后会……” 说话的是内阁侍读学士吴大人,平日里与江远安有几分交情。 江远安冷哼一声。 定王心思再多,跟文国公这个半截入土的老狐狸相比,还是差得远。 手段不够还沉不住气,以后他这个老丈人岂不是要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 江远安又嫌弃又鄙夷,蓦地,他神情一顿,想起了家里的江婉泠。 大夫说她的脸烧的太严重了,用再好的药也恢复不到从前了,还有身上的伤,日后定是要留疤的。 定王若是没了,婚约只能作罢。 到时婉泠该怎么办? 谁愿意让自家儿子娶一个毁容的女子进门? 于是乎,江远安耷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上前一步。 “请皇上开恩!” 说完,他直起腰,就等着皇上让他退下。 结果,皇帝突然 问了句:“那江爱卿不妨告诉朕,朕应该从何处开恩?” 他有意留那个逆子一命,但总得拿出一个理由不是。 “……” 江远安虽是武将,但自幼喜欢读书,肚子里也是有点墨水的,有些场面话是张口就来。 可他如今搜肠刮肚,把大晟律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憋出一个字。 这情早知就不求了,反正定王也死不了。 眼瞅着皇帝的脸开始晴转多云,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定王是臣的女儿所钟意之人,为人父者总希望自己的子女得偿所愿,一世无忧……臣斗胆,请皇上全了臣的这份私心。” “江爱卿为朕南征北战,劳苦功高,看在江爱卿的面子上,朕就饶这个逆子一次。” 皇上冠冕堂皇地说完,当即下旨。 萧云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一百大板,褫夺王爷封号,降为皇子,日后没有圣旨,不得入宫。 废文国公爵位,贬为庶人,杖责八十大板,即日驱逐出京,男子世代不得入朝为官,女子不得入宫为妃。 两人家产全部清缴,上交国库。 其余涉及此事的人,全部杖毙。 皇上顾念萧云霆与文信侯的姻亲关系,留了几分余地。 第135章 光腚被围观 文国公一脸颓败地往后一坐,悔不当初。 不过命还在,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想想,他也释然了,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安王。 视线交接的那刻,是彼此才能读得懂的深意。 很快,御前侍卫把两人带了下去。 行刑的地方就在金銮殿外,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萧云霆脱了裤子,屈辱地趴在长凳上,双手紧抓着凳子边角,额头青筋暴起。 他紧咬着牙关,不愿泄露一丝声音。 前文国公赵惟松转过头,嘴角竟还带了笑。 “定王……不对,现在应该问你叫三皇子了,草民早就说了,我们是条绳上的蚂蚱。” 暗地里你来我往地算计着,最后谁也没跑成。 萧云霆满眼的恨烧红了眼。 若没有那本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假账,他绝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那又如何,你以后见到本皇子还是得行礼,我依旧是你的主子。” 赵惟松不太在乎,意有所指道:“三皇子也说了是以后。” 既是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 下了早朝,金銮殿的大臣鱼贯而出。 萧云霆和赵惟松两人像个景点似的,每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 大臣都会慢下脚步,悄咪咪地瞅上两眼。 皇子下身一丝不挂地在这金銮殿门口行刑,从大晟开国到现在是头一份。 萧云霆把脸朝着地面,恨不得钻进地缝。 光着腚被这么多人看,面子里子是丢的干干净净。 活了二十余载,他从未像此刻这般丢人! 这时的萧云霆还没有想到,一个月后的某天,他做了一件比此刻还要丢人百倍的糗事,直接在历史上臭名远扬。 萧云霆疼的恍惚之际,眼前地面映了道不同于常人的身影。 是太子是和安王。 他艰难的抬头,擦了下唇角的血迹,嘶哑着声音:“多谢二哥和六弟为我求情,二人的救命之恩,云霆定当铭记于心。” 安王轻摇了摇头,脸上无论何时都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 “兄弟之间,何须言谢?” 太子对一旁监督的太监道:“还是给盖件衣裳罢,光天化日,还会有宫女经过,实在是不成体统。” 太监为难地看了眼殿内,“太子殿下,不是奴才不愿,是这不合规矩……” 笞刑行刑有规定的,男子去衣受刑,女人则是着薄衣笞背。 “父皇和摄政王去御书房议事了,三皇子还是皇 室子弟,一言一行皆代表了皇家颜面,父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苛责与你。” “诶,奴才遵命。” 太监不好再推拒,让萧云霆穿上了亵裤。 虽薄,但也是件衣裳,不过脱的时候还得再遭一次罪。 “太子殿下。” 太子抬头,左相站在不远处,看神情,应该是站了许久。 他对安王道别,走过去行了晚辈礼,唤了一声“外祖”。 当朝左相齐修明是两朝元老,百官之首,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膝下唯一的嫡女入了宫,坐上了皇后之位。 出宫路上,左相问道:“早朝时,殿下为何要帮三皇子求情?” 太子看了他一眼,而后低下了头,每一字都说的格外小心。 “云霆他……他毕竟是本宫的弟弟,本宫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殿下!”左相打断了他的话,看了四周后压低了嗓音,“臣记得曾和殿下说过,太子之位比皇位更难坐,暗处里有无数双眼睛不舍昼夜地盯着您,有人想把您拉下来,有人试图取而代之……您既已经坐上这个位置,就该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使命,殿下无论做何事都要为社稷为万民着想,切忌心 不可儿女情长,情不可妇人之仁,这些话,难道殿下都忘了吗?” 太子抿了下嘴唇,拱手道:“外祖教诲,云邕时刻谨记,从不敢忘。” “你要是记得,方才就不会为萧云霆求情!” 左相气的不行,他知道太子性子胆小仁慈,萧云霆失势,也不指望他能落井下石,把人连根拔除。 没想到他还上赶着帮人求情,真真是天下第一可笑事! “殿下是不是觉得太子之位做的太顺利,太轻松了些,所以忘了身边的危险?!” 太子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太认同他这句话。 “云霆的母亲出身低微,父皇从未把他们母子二人放在眼里,他不会对本宫产生任何威胁,祖父多虑了。” !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萧云霆要是没有半点野心,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敛财? 左相吹胡子瞪眼,气血直往上涌,光想撅过去。 波云诡谲,凶险万分的皇宫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心思单纯之人? 后宫随便找一个女人都比他有心计有手段! 与此同时,御书房。 说是议事,皇上进来后一句话都没说,径自落座,画着昨日未完成的寒梅图。 正中央,萧 承渊弯腰作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站着。 香灰落了一截又一截,屋子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放下了毛笔,让宫人把画挂在墙上。 他负手而立,细细看了半晌,总觉得不对味。 “你帮朕看看是哪点画的不好。” 皇上对侍墨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小太监诚惶诚恐,哪敢真的挑错。 “皇上,奴才是个粗人,不会赏画,只觉得您这幅寒梅图画的舒心好看的紧。” 不寒而栗的冷厉目光扫过来,小太监表情顿时僵住,缩了下脖子。 皇帝端起桌上的茶盏,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连茶都不会泡,朕还要你有何用?!”他把茶盏摔在地上,冲门口喊道,“魏德,把人拉下去斩了!” 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魏德端了盏新茶进来,皇帝刮着茶沫,眸色深沉,“承渊,你来说说这幅画哪里不对。” 闻言,萧承渊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看着正前方的寒梅图。 白色的宣纸上,一树寒梅傲然凌立。 笔力挺劲,淡漠相宜,枝条伸展交错,数萼初含雪,几朵绽于枝头。 第136章 皇帝催婚 皇上在书画方面颇有造诣,饶是大师看了这寒梅图也挑不出什么差错,哪轮得到他指点。 萧承渊心里冷笑。 知他问的不是画,而是那上面交错纵横的枝干。 小太监若是明白其深意,定不会说出那番话,白白送了命。 “您是执笔之人,画中的一叶一花都该由您定夺,哪轮得到臣弟评头论足。” 萧承渊的声音清冷寡淡,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面不改色,旁人无法从神情窥得他心中半分。 明明置身于这波云诡谲,乌云密布的朝堂,又好像远在水火之外,一脸的无欲无求,疏离淡漠。 也怪不得父皇那样严苛的人,也会对他青眼相待。 皇帝敛起神色,让他平身。 魏德端了茶点进来,摆放好后躬身退下。 厚重的雕花木门合上,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皇帝呷了口茶,看着寒梅图上一枝开满梅花的枝条,浑浊的眼里闪烁着暗光。 斜逸旁出,美则美矣,但看着刺眼。 笔端上好的狼毫浸了墨,落在画上时又顿住了手。 画上已有,现在着墨不过是多此一举,还是让人 看着难受。 皇帝扔了手里的毛笔,把画扯了下来,冲门口喊了声魏德。 “把它给朕烧了!” 魏德迈着小碎步进来,看见画时愣了一下。 这幅寒梅图皇上可是画了许久的,费了不少心血,好好的烧了作甚? 见他不动,皇帝沉了声音,“还不快去?” 魏德惊了一下,双手接过后躬身告罪。 “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皇上不想多听,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萧承渊以为皇帝把他叫进御书房是为了萧云霆的事,结果自始至终,皇帝都没有提起,反倒关心起了他的终身大事。 “前几日朕去母后宫中用膳,母后提起了你,说你早就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娶个王妃,帮你一起打理王府内务,为萧家绵延子嗣。” 皇上说完,放下手里的奏折,抬头看他。 萧承渊笑笑,“皇兄正值壮年,绵延子嗣的事有皇兄一人就足够了,臣弟就不凑这种热闹了,再说娶了王妃多少不自由,势必要冷落后院的那些女人,一朵娇花哪比得上满园齐放,臣弟光想想都觉得暴殄天物。” “你后院女人再多,但到底上不了台面,玩玩就 罢了,是怎么都配不上摄政王妃的位置,”皇上捏了捏眉心,似是很头疼,“你看看周围那些与你年龄相仿的皇室子弟,哪个没有娶妻生子,生的孩子都能遍地跑了,逢年过节的宫宴上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你形单影只,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萧承渊油盐不进,不以为然道:“他们羡慕臣弟潇洒自在,左拥右抱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 皇帝瞪了他一眼,“哼,你半点都不急,母后她老人家都快急上火了,每次见朕都要提上一两句,朕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你不成亲,她觉得是朕这个兄长没有当好,连你的终身大事都不上心。” 萧承渊唇角上勾,脸上虽带着笑容,但眼底却似寒冬腊月的湖面,冰寒一片。 他后院姬妾众多,眼线密布,天下怕是没有比他再称职的兄长了,这么关心皇弟的一举一动。 有些话,听听就算了,当真了就是个傻子。 他若是正儿八经地说想娶哪家的女儿为妃,皇兄晚上还能睡的安稳? 皇帝看他半天不出声,苍老的眼里升起一抹锐光,状似无意道:“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 “心仪的女子没有,心仪的猫倒是有一只。” 那女人生气的时候会鼓起脸颊,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和炸毛竖尾的猫如出一辙。 这么一想,萧承渊的脑海里就有了画面。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眼里的寒意渐渐消退。 皇帝眼光何其敏锐,看他这副春心荡漾的样子皱了皱眉,心里将信将疑。 猫? 他不是一直嫌弃猫掉毛吗? 太后的宫里就养了一只猫,雪白圆润,往那儿一团像个雪球,因此得名雪团。 雪团的名字虽带了个“雪”字,但它的性子比雪暖多了,黏人的很。 萧承渊每次去请安的时候,雪团都会跳到他身上撒娇打滚。 萧承渊总是会冷着脸,把猫丢回太后的怀里。 皇帝起身,在画缸里翻翻找找,拿出一卷递给他。 “打开看看。” 萧承渊连看都没看,直接给拒绝了。 “姑娘长得不错,但臣弟不喜欢。” “看都没看你和朕说长得不错!”皇帝用画卷敲了他一下,似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敲定他的敲婚姻大事,“这个不合你意还有别的,朝中官员家里未出阁的女儿这么多,朕不信你一个都看 不上!” 聪明如萧承渊此刻也有些摸不准帝王的意思了。 以往只是给他塞女人,今日怎么非得让他选妻? “张大人家的嫡女儿,年芳十七,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很会讨母后欢心,这是冯大人家的幼女,年十六,年纪虽小,但巾帼不让须眉,年年狩猎女子组都是她夺魁,你们都喜欢骑射,也不怕没有话聊,还有这位……” 小太监站成了一排,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幅人物画像,皇上指着,挨个介绍。 肥环燕瘦,清秀妩媚,英姿飒爽,婀娜平坦……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但在萧承渊眼里都是一个样。 高门望族养出来的女儿,礼义廉耻看的比命还重要,不允许自己有一点越矩的地方,一言一行都像是从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无趣呆板。 皇帝还在喋喋不休,萧承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 “皇兄您算是过来人,应该知晓姻缘一事是强求不来的,须得顺从天意,臣弟现在虽未娶妻,但身边不缺人照顾,一个人日子过的挺好的,实在是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三宫六院,哪信什么缘分天定,一听就知道这话是糊弄他的。 第137章 县主难道是想红颜薄命? “你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少拿出来骗朕!”皇帝冷笑,背手踱了几步,指着他骂道,“你今年都二十又三了,现在不娶妻,准备等到暮年走不动路的时候再娶?!” “……” 他怎么不信缘分是早就注定好的事? 他要是不信,何苦追在江姝柠身后死缠烂打? 看来今天要是不定下一个,怕是走不出这御书房了。 既然如此,何不借此机会顺水推舟…… 萧承渊眼角掠过一丝暗芒,快的连皇帝都没有看见。 他拧着眉,表情很是为难,“这些女子身份贵重,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娶到府里也不好轻待了去,她要是容不下后院那些女人,让臣弟把人都遣散了,到时臣弟该如何是好?” 摄政王府后院的女人都是各府大人送的,当然,皇上送的最多。 萧承渊从不拒绝,因为就算他拒绝了,这些人还会用别的手段往他府里安插眼线。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他把这个难题抛了出来,不知道皇上会作何选择。 “那朕就把她召进宫来,让皇后好好教教她三从四德。” 皇上显然是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回答的不 假思索。 有张良计,自有过墙梯。 萧承渊苦笑道:“皇兄怕是低估的女人的善妒心,就算不遣散后院,她仗着王妃的身份,多的是法子除掉那些女人,到时候臣弟哪会有安生日子过。” “这点你放心,月茹心思单纯,不会用什么肮脏下作的手段扰的你家宅不宁。” 月茹? 萧承渊还在回忆这是哪位的时候,皇上已经把人叫了进来。 一抹淡粉色的身影迈着莲步,笑意盈盈,走上前来施施然行礼。 “臣女许月茹见过皇上,摄政王殿下。”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开口,“你父亲前几日进宫,说你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但婚事一直没有定下,他甚是着急,便求到了朕这里来,想让朕给你指一门婚事,正好母后也催着老七成婚,朕看你德貌兼备,懂事知礼,与他倒是极为般配,不知月茹你意下如何?” 许月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不知所措。 三年前她进宫参加中秋宫宴,途经御花园时遇到了萧承渊。 男子黑衣如墨,高大的身影几乎没入了黑暗,望月时冰冷疏离的神色比夜色还要荒凉。 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凡尘中人。 只那惊鸿一瞥,许月茹彻底沦陷,日思夜想。 彼时她还不知萧承渊的身份,就悄悄地和父亲打探。 得知他就是恶名在外,狠戾无情的摄政王时,她惊讶不已。 但更多的是高兴。 摄政王还未娶妻,那她是不是可以有机会长久地陪在他身边…… 三年所愿,终于要实现了吗? 许月茹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只偷偷瞄了一眼萧承渊就红了脸,羞怯地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娇软温柔。 “摄政王文武双全,英俊潇洒,乃人中龙凤,能与殿下成一段佳话,是臣女的福分。” 姓许…… 萧承渊终于想起了她是谁。 许国公的嫡次女,当朝的嘉敏县主。 大晟五大世家,文国公已倒,剩下了许国公,魏国公,蒋国公,鲁国公。 魏国公早已经离世,爵位由独子魏明皓继承。 魏明皓娶了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宁公主为妻,夫妻恩爱,羡煞众人。 好景不长,新婚第二年的九月,皇帝御驾亲征,中了埋伏,副将领魏明皓帮他挡了一箭,当场毙命。 长宁公主当时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得到这个消息后动了胎气,差点一尸两命。 皇上感念魏明皓的救命之恩,追封他为益阳王,赏银万两,把长宁公主生下的儿子封为睿郡王,吃穿用度更是比照王爷的标准。 睿郡王年少,且只有封号,并不在朝廷任职,自从两年前得了怪病后更是深居简出,甚至好多人都忘了长宁公主有一个儿子。 正因如此,皇帝从未动过除掉魏家的念头。 至于蒋国公,则是先帝皇后,当今太后的父亲。 皇上母妃早逝,是太后抚养他长大的,蒋家当时出了不少力,才让先皇封他为太子,后来又帮他坐上皇位。 这样一算,就剩下了许国公和鲁国公能动。 皇上此时把许国公的女儿指给他,安的究竟是何心? “呵。” 一声冷笑自唇边溢出。 许月茹唇角的笑容僵了一下,不安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多少也了解萧承渊的脾气性格,要是他真的不愿意娶,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松口。 可她自认长的不差,还是闺阁千金中的才女,摄政王又没有心爱之人,应该不会不拒绝这门婚事吧…… 皇帝没好气地瞪他:“你笑什么?!” 看着紧张不安的许月茹,萧承渊笑的更为恶劣。 “摄政王府 的女人向来都是竖着进横着出,嘉敏县主难道是想红颜薄命?” “你给朕闭嘴!” 皇上怒拍桌案,茶盏都跟着抖了抖。 萧承渊一本正经道:“臣弟只是想提前给嘉敏县主提个醒,开弓没有回头箭,等躺进棺材里再后悔,也只能封棺覆土,下辈子再说了。” 皇帝怔了一下,指着他大骂混账。 许月茹红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下来,嘴唇颤着,眼睛涌里起了水雾,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萧承渊不屑轻嗤。 就这么点胆子,也敢嫁给他? 不过听了两句实话就哭了,要是去王府的地牢里转一圈,不得把城墙哭塌? 他缺的是王妃,不是水袋。 许月茹默默流了会儿泪,红着眼问道:“殿下,是不是臣女哪里做的不好,惹了您生气?” 萧承渊想说,你站在这儿就惹了我。 但看见皇上的脸色还是忍住了,违心道:“没有。” “那您为何要这样对臣女?” 许月茹更委屈了,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就是喜欢他,想要当他的妻,难道这也有错吗? 萧承渊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被她这么追问,脸色顷刻冷了下来。 第138章 娶个傻子当王妃 他看着许月茹,眼神冰冷又厌恶,不会娶她的意思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本王就是这般的人,也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嘉敏县主主动送上门来惹人嫌,到头来反倒开始问罪本王,天下哪来的这般道理?” 说罢,他没有再看许月茹一眼,拱手对皇上道:“皇兄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臣弟就先告退了。” 还未走两步,身后响起皇上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给朕站住!” 奏折载着帝王的怒火,划空而来。 萧承渊敏锐躲过,想了会儿,十分中肯地给了建议,“皇兄要真觉得嘉敏县主不错,把人纳入后宫也未尝不可,皇嫂大度,一定不介意多个妹妹帮她分忧解难。” “你——”皇上充血的眼睛瞪的浑圆,低头匆忙地在桌上找了一番,抄起最沉的砚台砸了过去,“放肆!” 许月茹是他和太后给萧承渊挑的王妃,要是最后进了后宫,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亏他能说得出口! 许月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哪见过天子震怒这种大阵仗,整个人都吓懵了,腿软的厉害。 要不是怕殿前失仪,她早就 失声尖叫,瘫在了地上。 砚台又重又厚,半路便坠了下去,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里面的墨汁飞溅了出来,落到萧承渊的脸上。 “朕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月茹你娶也得娶,不娶还得娶,由不得你做主!” 皇上掐着腰,急促地呼吸着,语气强硬。 萧承渊冷笑,袖子里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最后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这便是帝王,说一不二,不容忤逆。 要存了一点不该存的心思,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皇兄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又何必把臣弟叫过来?一封圣旨宣到摄政王府就是,臣弟自不敢抗旨不尊。” 萧承渊薄唇勾起嘲讽,声音比那数九寒天的池水还要冰冷。 只一眼,许月茹觉得身体像是被冻住了,退意顺着脊柱爬了上来。 但她又不甘心。 机会不易得,要是就这么放弃,她或许一辈子不可能再靠近这个男人了。 “不敢抗旨不尊,那你方才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皇上大怒过后也冷静了下来,只是脸上依旧带着不悦的阴霾,“这天下还有你摄政王不敢做的事?” 萧承渊不答反问,黝 黑的眼眸里藏着压抑着浪涌。 “臣敢不敢,皇兄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皇上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的褶皱也慢慢神伸平舒展。 显然是与萧承渊想到了同处。 真是气糊涂了,就算满朝文武都背叛了他,他这个皇弟也不会。 谁让他手里有他离不开的东西。 皇上突然笑了,阴云密布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和蔼可亲,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月茹,你先下去吧,朕与摄政王有些话要说,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失言。” 有了这颗定心丸,许月茹重新扬起了笑容。 “多谢皇上,臣女告退。” 房门开合,有小太监进来快速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朕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意娶月茹?” 萧承渊觉得可笑。 他方才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皇兄想听臣弟如何回答?” 皇上一噎,多少有些挂不住脸。 萧承渊拿帕子擦着脸,这会儿也没了想走的意思。 水袋八成是甩不掉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总得讨点什么回来。 “方才你也看见了,月茹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姑娘, 她五岁写诗,名动天下,八岁——” 许是为了证明这门婚事真的不差,皇上把许月茹夸得天花乱坠,但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 萧承渊看着茶盏出神,一看就知道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皇上进了内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瓷瓶。 萧承渊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在皇上的监督下,喝水咽下。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句废话都没有,显然不是第一次吃了。 “承渊,私盐的事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你要是累垮了,朕就损失了一员大将。”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去。 赐婚圣旨写好后会让人送到摄政王府。 “许月茹要想入摄政王府,只能以侧妃的身份,正妃的位置她想都别想。” 萧承渊直接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皇上一愣,“她是许国公的嫡次女,此等身份,怎会愿意做妾。” “那就换一个人,皇兄不就是想让臣弟成亲么,臣弟随便娶谁都是成亲。” 皇上怎么肯愿意。 许月茹是他选了好久才选好的。 家世拿的出手,但许国公手上又没有实权,不至于让萧承渊如虎添翼。 等日后除掉许国公,许月茹一定会记恨萧承渊,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就按你说的办”,这个要求皇上不得不答应,反正他的目的是让许月茹嫁入摄政王府,正的侧的他毫不在意,“那正妃之位你心中可有了人选?” 皇上有意试探。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萧承渊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许月茹什么都会,要是正妃与她性格品行相同,两人一定会斗的头破血流,倒不如找一个傻的,没那么多心眼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或许还能安分点。” 皇上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笑道:“你倒是剑走偏锋,要是旁人一定会选个旗鼓相当的,相互制衡,也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只是这傻的去哪找,朕可没听说哪位大臣家的女儿是傻的,再说了,摄政王妃的位置焉能让一个傻子来坐,简直是胡闹!” 他是不想让萧承渊娶太厉害的女子,但娶一个傻子,让皇室的脸往哪放?! 旁边伺候的魏德忍不住提醒:“皇上,摄政王殿下只说是傻的,没说要傻子……” 皇上恍然大悟,但转念一想,傻的也不好找啊,何为不是傻子的傻? 第139章 本王被赐婚了 萧承渊摩挲着袖口金丝线绣的纹样,挺认真的说:“臣弟不着急娶妻,皇兄可以慢慢找,实在不行就算了。” 大晟朝有规定,男子须娶妻后才能纳妾。 且让许月茹等着吧! 皇上哪能乐意,立刻吩咐魏德,让他把记录适龄千金的册子画像都拿过来。 十几个太监抬着三丈有余的架子进来,把画像打开挨个挂上去,正反挂的满满当当,还余出几幅没地方挂,太监便用手举着。 每幅画像的落脚处都用小楷写着女子的姓名出身。 萧承渊转着看了一圈。 应该是他提前说出的标准,所以皇上就没藏着掖着,把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未出嫁的千金都摆了出来。 可独独没有江姝柠。 他眉心微动,问道:“皇兄觉得她们里面谁傻?” 皇上就想不明白,娶妻贤和美总得占一个吧? 怕许月茹气焰旺,那就找个更强势的压着,何必非要找一个傻的? 皇上找不到,踢了魏德一脚:“你去给朕找一个出来。” 他不是最知道什么是傻吗。 魏德应下,一一看过后还真的找出来了。 但是吧…… 他看了眼萧承渊。 唉,何必呢。 皇上道:“可寻到了? 是哪家的千金?” “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女,陈秀雅。” 魏德移开身体,露出身后的画像,脸色一言难尽。 不合适,真不合适! 陈秀雅,年方二十。 之所以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是因为人不如其名。 长的又矮又壮,肤色黄黑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大字不识一个,名门千金该学的东西是一个没学,整天要不是跑出去和三岁小儿玩泥巴,要不是仰着脸傻乐呵。 听说是户部侍郎夫人怀胎的时候吃了什么药,所以陈秀雅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哪怕再想巴结户部尚书的人,都不敢让自己儿子登门求娶。 家世差的户部尚书又看不上,所以就这么一直蹉跎着。 魏德把册子上记录的东西全部念完,皇上眼睛抽搐,根本不知该作何表情。 萧承渊倒是十分平静,点了点头,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就她吧。” 皇上根本不需要考虑,“不行,绝对不行!” “为何不行?”萧承渊皱了皱眉,“臣弟看这位陈小姐挺好的,许月茹三岁能作诗,她三岁能坐泥坑打滚,许月茹八岁谱曲名扬天下,她被狗追三条街,街坊邻里皆知……光听都知道陈小姐是个有趣 人,说不定她能和许月茹玩到一起,两人正好取长补短。” 皇上咬牙低吼:“你是大晟的摄政王,此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要是母后知道了,朕与你都没好果子吃!” 旁人知道了,还会误以为他胸襟狭隘,苛待皇弟! “魏德,再娶给朕找!” 魏德苦着一张脸,“皇上,没了。” 要是还有其他人,他方才也不会找陈秀雅啊。 萧承渊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那便算了,左右臣弟不急。” 见他要走,皇帝赶紧把人拦下。 萧承渊好不容易松一次口,这婚事一定得定下。 否则拖得时间长了,许国公那边也不好交代。 “非得要傻的吗?聪明的不行?” “臣弟后院的女人已经够多了,要再来两个有身份还聪明的,臣弟实在是吃不消啊,皇兄您就体谅一下臣弟吧。” 萧承渊说的有模有样。 演戏么,谁不会。 没办法,皇帝再一次把难题交给了魏德,“赶紧再给朕好好想想!” 既要待字闺中,又要与摄政王相配的千金本就不多。 再加上摄政王的苛刻条件,他还能去哪想? 魏德心里吐槽着,猛地一拍脑门。 “皇上,有了!” 这位千金也是邺京“赫赫有名”的,怎么会给忘了。 皇帝忙问是谁。 魏德:“文信侯嫡女,江姝柠。” 终于听到了想听的名字,萧承渊唇角微勾。 皇帝听完也是亮了眼睛。 对啊,江姝柠是邺京的草包,草包和傻差不多意思。 脸虽然毁了容,但遮盖一下还是比陈秀雅顺眼的多。 再者,江远安手里虽然有兵权,但听说他们父女关系势同水火。 就是—— “上次她与云霆退婚时,朕为了补偿她,答应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旁人不得干涉,连朕都不能。” ? 萧承渊怔住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 是为了专门防他?! 那他岂不是白绕了这么大一圈?! 萧承渊心里气怒崩溃,面上端的是风平浪静。 “皇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算了,还是陈秀雅吧。” 那怎么行!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陈秀雅在前,皇上看江姝柠是哪哪都合适。 再说了,这承诺也没几个人知道…… 于是乎,他当即拟了两道赐婚圣旨。 还拿金银珠宝等贵重东西补偿自己的失言。 萧承渊看着那道旨意光想把脸笑烂 ,但他还是忍住了,装模作样地说了句。 “皇兄,您反悔不好吧……陈秀雅真的还不错。” 皇帝瞪他:“有什么不好的,朕是天子!魏德,你去宣钦天监进宫。” “是。” 风树一直在御书房外面等着,见萧承渊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 因为皇上为了让殿下尽心调查贩卖私盐的事,也有意让他感受毒发时的痛苦,所以皇上特意推迟了给药的时间。 今日应该是会给药的,每次这个时候,殿下都会心情不好。 可今天瞧着好像和之前不同。 出宫路上,在萧承渊第十七次笑的时候,风树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殿下,您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费尽心思那么久,得来全不费工夫。 啧,不高兴难啊。 萧承渊斜了他一眼,“想知道?” 风树点头。 “本王被赐婚了。” 饶是成熟稳重的风叶在听到这句话时也惊呆了,回过神后夺命三连问。 “皇上为何会突然给您赐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您答应了?!” 萧承渊动了动嘴唇,在他万分期待的目光下,告诉他等等就知道了。 风树:“……” 此时,文信侯府上上下下乱做了一团。 第140章 报官 江远安下早朝回来,出了马车,就看见大门口围了不少百姓,伸长了脖子往里瞅着,讨论的热火朝天。 石阶之上还站了几个衙役,神情肃穆。 “哎呦,侯爷,您可算回来了!” 门口翘首以盼的管家看见他人,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拍大腿,急急忙忙都跑了过来。 江远安阴沉着脸,指着门口的衙役,“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刚准备开口,迎面走过来了一行人。 薛兰被两个衙役押着,发钗松散地插在发髻上,脸上还顶着明显巴掌印。 她嘴就没有停下来过,骂的十分难听。 “江姝柠那个贱人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是给你们银子还是陪你们睡了,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她就是个又毒又下贱的女人,你们都被她给骗了!” “老实点!” 衙门手上加重的力气,把她的身体往下摁。 薛兰吃疼,眼见着就要走到大门口了,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放开我!我是文信侯夫人,你们这帮狗腿子凭什么碰我!要是让侯爷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你们!” “江姝柠,江姝柠你不得好死!你这样算计我,你和你娘都会得到报应的 !” “兰娘?” 江远安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的印象中,薛兰永远是柔善守礼的,绝不会像一个泼妇一样歇斯底里的叫骂。 刹那间,薛兰停下了声音,僵硬地转头。 看见江远安的瞬间,她神情变的委屈可怜,眼泪夺眶而出。 “老爷,您回来了,您快救救妾身,他们诬陷冤枉妾身,还要把妾身给抓走受刑!” 薛兰眼眶通红,泪水把她眼睛浸润的明亮,顾盼之间光华流转,勾人心魂,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心窝处的疼痛让江远安不适地皱了皱眉,怒火把眼里原本的冷静燃烧成灰,周身卷起暴虐的杀意。 他上前踹翻了衙役,把薛兰搂在怀里,神情歉疚又惜爱。 “兰娘,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薛兰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片刻后把脸埋进了他胸膛。 “侯爷,你相信妾身,这件事真的不是妾身做的。” 泪水灼热的温度穿过衣裳,烫的江远安心脏抽疼。 他温柔地拍了拍薛兰的背,抬头间变了脸色,怒视着刚赶过来的京兆尹。 “福全,把他们都给本侯赶出去!” 管家愣了一下。 京兆尹 也是朝廷命官,虽官职比不上侯爷,但人家是皇上亲管的,直接把人赶出去算怎么一回事? 半天都没人动,江远安更怒了,咬牙吼道:“福全!” 京兆伊关大人刚正不阿,清正廉明,不惧权势。 他对江远安拱了一下手,不卑不亢道:“有人报官,说文信侯夫人恶意纵火,伤人性命,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下官不过是按规矩办事,带夫人回去调查,还望侯爷行个方便,不要妨碍公务。”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薛兰。 早就听说文信侯对这位薛氏宠爱有加,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连问都不问一句,上来便是赶人。 文信侯在处理公务上一贯冷静严苛,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怎么到了后宅之事,就如此…… 京兆尹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武断偏颇。 薛氏只说了那一句话,他就失了理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江远安抱起薛兰准备离开,京兆尹刚想上前拦着,管家挡住了他的去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大人,纵火的事都个误会,今儿个让您和这些兄弟白跑了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等他日 得空了,让侯爷请您喝茶。” 京兆尹与管家僵持不下时,听得江远安一声暴喝。 “孽障,你这是想造反吗?!” 是江姝柠来了。 她带着福寿院所有的下人,挡在了江远安面前。 “官是我报的,关大人是我请的,你要执意偏袒薛兰,那我现在立刻入宫,把她纵火的事告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给我母亲做主,我不信那时你还有办法阻止!” “江远安,我不妨告诉你,今儿个这牢房,薛兰是进定了!” 听到江姝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其名,江远安怒不可遏,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 他把薛兰放下去,手臂高高扬起。 江姝柠不但没躲,甚至还往前凑了两步,指了指自己的脸。 “打吧,用力打,正好让皇上看看你是如何宠妾灭妻,苛待嫡女,是非不分的!朝廷有你这样混蛋当官,简直是百姓的灾难!” 江远安瞪大了眼睛,手臂僵在半空,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这个逆女竟然骂他混蛋?! 薛兰擦拭着眼泪,帕子的遮挡下,唇角上扬,幸灾乐祸地笑着。 江姝柠这是在自寻死路! 江远安明知道江姝柠是在给 他下套,是故意激怒他,但他还是忍不住。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 薛兰咬牙切齿,江远安呆了,江姝柠笑了。 老夫人嫌一拐杖太轻了,对着江远安的屁股,腿,背就是一顿打。 “我看柠丫头说的半点都不错,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混蛋!今儿个我便要打死你,省的你父亲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拐杖是用紫檀木做的,结实抗造,打人生疼。 江远安不能还手,只能四处闪躲。 “娘,您把拐杖放下,别打了,儿子知道错了!” 这么多人看着,还嫌他不够丢人吗?! 问他错哪了,他答不上来,老人打的更起劲了,追着他满院子跑。 中间有几下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落在了薛兰身上。 薛兰身体趔趄了一下,指甲死死掐进了肉里。 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把这老不死给打死。 江姝柠看差不多了,老夫人已经有些喘不过来气了,赶紧上前按下她手里的拐杖。 “祖母,您歇歇再打,先办正事要紧,关大人还在这等着呢。” 老夫人听她的话,整理了一下自己仪容仪表,重新端起庄重严肃的架子。 第141章 和离 她客客气气地开口,“关大人,让你见笑了,你只管带人走就是,其余的事老身会处理好。” 京兆尹从看好戏中回神,对老夫人揖了一礼,做了个手势。 见衙役又要过来抓她了,薛兰赶紧躲在江远安身后,扯着嗓门解释。 “我说了,舒兰院的火不是我放的,是江姝柠偷了我的玉佩故意诬陷!昨晚我守了婉泠一夜到你们府衙来我都未曾离开,溪花阁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这话没听千遍也有百遍了,京兆尹半点都不为所动。 这种解释哪个犯人被抓前不说,不过是最后的负隅顽抗罢了。 倒是江远安听到薛兰的话后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就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收紧了。 薛兰躲的敏捷,加上又有江远安护着,衙役好半天都摘不到人。 京兆尹也有些不悦,沉声提醒:“侯爷,难道您真的想把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天干气燥的,舒兰院的火只是一场意外”,江远安敛去神色,精明的眼睛微眯,“我记得府衙有一项规定,不是危害国本的重罪,只要报官的人不追究,事情可以双方商量着解决?” 京兆尹点头,“确有这个规定。” 江远安请他先去花厅用茶,让他稍等片刻。 同朝为官,面子上总得说得过去。 京兆尹应了,带着衙役跟在管家身后。 人走后,江远安脸上虚假的笑容立刻消失,烦躁厌恶地看着江姝柠。 “你跟我去书房!” 老夫人怼他:“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江姝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前面铺垫那么多为的就是江远安这句话。 老夫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她信以为真,以为舒兰院的那把火真的是薛兰放的,所以一直在帮她出气。 江姝柠心里很不是滋味,倾身抱了一下老夫人。 “祖母,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到了书房,江远安开门见山,命令江姝柠去给京兆尹赔罪道歉,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江姝柠笑了两声,语气嘲弄,“薛兰从不离身的玉佩被映荷握在手里,有洒扫的下人见她在舒兰院附近偷偷摸摸,侯爷不妨告诉我,这误会从哪来?” “你——” 江远安怒拍桌子,动手的念头是越来越强烈。 江姝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要是带了伤出去,我就再给关大人告一 状,就说文信侯为了包庇毒妇,用武力逼女儿同意不再追究此事。” “你说这事传出去会不会动摇军心,应该没有将士希望自己的将领是个迷恋美色,不分对错之人吧?” “咚——” 江远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克制着胸中怒火。 良久,他问江姝柠:“那你想怎么样?” 进了大牢,无罪的人都得蜕一层皮才能出来,薛兰她一个女人哪受的了这刑罚之苦。 更何况此事确实和她无关。 “你与我母亲和离,我就放薛兰一马。” 这是江姝柠想了很久的决定。 薛兰在她这里吃了闷亏,一定会拿母亲和祖母出气。 她只有把她们都安置好,才能放手去做接下来的事。 而且母亲在这里并不快乐,只能看见院子里小小的四方天地,或许出去走走,能有利于她病情的恢复。 江姝柠以为,江远安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毕竟他不爱母亲了,一封和离书换薛兰一条命,对他来说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没想到的是,江远安拒绝了。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短暂的惊讶后,江姝柠转身往外走。 江远安喊住了她,不耐 烦道:“你再换个要求!” “让我母亲休夫?”江姝柠想了会儿,笑眯眯道,“大晟国之前没有这个先例,侯爷正好可以当第一人!” 江远安黑了脸,阴冷的目光恨不得化为刀子杀了她。 向家被灭门的时候,他就想休了向芸娇,是母亲用命保住了她。 如今江姝柠提出,顺水推舟应下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但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和离后,他与向芸娇再无瓜葛时,心脏就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所以才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江远安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若与你母亲和离,她就需要搬出侯府,你让她自己一个人如何生活?” “你只管写和离书就是,其余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江姝柠差点yue出来。 母亲在舒兰院这几年他一次都没去看过,现在装什么情深似海,体贴关心? 真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贱的! 她在周衍那里投资的银子,足以给母亲买个差不多的小院,再找两个下人伺候着。 有银子什么事干不成,谁稀罕他这个渣男的假好心! 江姝柠的言语态度,让江远安 看着火大。 念着往日情分,好言相劝她不领情,那就等着以后后悔吧! 江远安愤然提笔,不一会的功夫就写完了。 把修书扔给江姝柠时,他说:“我与她和离后,她再也不是我侯府的人,以后她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也不要回来求我!” 江姝柠送他一个白眼。 呵呵!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今日你对我百般厌弃,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且看着吧,以后未必谁求谁! 京兆尹见江姝柠和江远安进来,放下茶盏起身。 观察两人的脸色,侯爷的脸更阴沉了,江小姐倒是带着笑容,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 看样子应该是没谈拢。 京兆尹喟叹一声,准备亲自动手抓人。 结果,江姝柠朝他拂了一礼,抱歉道:“关大人,今天麻烦您了,纵火的事我不追究了。” ? 京兆尹迷茫了。 那她因何高兴? 想起关于她们母女在侯府的一些传闻,京兆尹叹了口气。 “真的想好了?”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我只是一个女儿家,有很多事情无能为力,算了……”江姝柠苦笑一声,用手擦了擦眼,再次对他行礼,“谢谢关大人。” 第142章 去寺庙里养病 话已至此,京兆尹不好再多说,带着人离开。 “侯爷……” 薛兰拽着江远安的衣袖,仍心有余悸。 江姝柠这个贱人居然偷了玉佩栽赃陷害,她毫无准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得亏江远安回来的及时,否则后面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放心吧,没事了”,江远安拍了拍薛兰的手,温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顺便去看看婉泠。” 薛兰笑中带泪,点了点头。 走几步后,她忽然转头看过来,对着江姝柠笑了,嘴唇动了几下,眼里尽是得意。 江姝柠不懂唇语,看薛兰的神情,无非是嘲讽她又失败了。 她没有生气,甚至还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薛夫人,记得来找我要解药啊!” 薛兰脸上的神情瞬间凝结,露出了阴毒的本性。 她必须尽快拿到解药,然后除掉这个祸害给婉泠报仇! 但—— 江姝柠一定不会轻易把解药给她,要是一直拿不到解药,她将处处受制于人。 蓦地,薛兰想到了一个人。 她这一身本事全是他教的,他或许有办法解了她身上的毒! 不过还得再忍几天,他现在还在来邺京的路上。 “兰娘,委屈你了,解药的事我会再想办法。” 江远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疼不已。 名医,毒医都找了,没有一个能看得出来她中了什么毒。 那个逆女如今的性子跟疯狗似的乱咬,根本逼不得。 他连睡觉都在想这件事,但真是毫无头绪。 “只要侯爷心里有妾身,妾身死了也无憾,只愿来世能早点遇上侯爷,和侯爷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薛兰的手指穿插到江远安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紧握。 “说什么胡话!”江远安轻斥了她一句,抱她抱在怀里,“我已与向氏和离,从此后院再不会有别的女人,来世太久了,我只争朝夕,这辈子和兰娘一人相守到老。” 没有女人不爱听情话,薛兰也不例外。 即使……她不爱江远安。 “妾身何德何能,得侯爷如此相待。” 薛兰既震惊又感动,泪水成串地往下落。 江远安用袖子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笑容宠溺,“兰娘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千金不换,本侯自当珍而视之。” 还未进溪花阁的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摔砸声。 伺候的丫鬟全部被关在了外面,不停地拍打着门。 “ 小姐,您快把门打开啊,大夫说了您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不能——” “嘭”第一声巨响,一团黑影飞过来砸在了门板上。 江婉泠捂着耳朵尖叫,疯子似的大喊:“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杀了你们!” 薛兰疾步走过来,指着屋门,“我不是交代了让你们好好伺候小姐,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吗?!” 丫鬟互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上前回话。 “二小姐醒来看见了自己脸上的伤,受了刺激,所以才——” “溪花阁里里外外的铜镜我全部让人收走了,她怎么可能看见自己脸上的伤!”薛兰阴厉的目光一扫,“是不是你们几个偷偷给她镜子了?!” 丫鬟吓了一跳,纷纷磕头求饶。 “夫人明鉴,奴婢几个是万万不敢给二小姐镜子的,是二小姐她……她把茶壶里的水倒在了地上。” “废物,这么多人看一个人都看不好!” 薛兰扬手打了她一巴掌,指着她们几个怒骂。 婉泠脸上的伤太重了,她那么爱美,一定会接受不了。 本想着这几天多陪陪她,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告诉她,现在倒好! 江远安沉声道: “下去各领二十板子,今天不许用膳!” 丫鬟们惨白着脸,抖着身体应下。 屋内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薛兰怕江婉泠出事,赶紧叩了叩门。 “泠儿,把门打开,你爹爹来看你了。” 江婉泠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声音尖锐刺耳,“不见,我谁都不见,你们都给我滚,滚啊!” “侯爷,婉泠这话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 薛兰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江远安摆了摆手,“无妨,你好好照顾她,我有空再来看她。” 江远安的背影快消失不见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追了过去。 “侯爷,妾身想带婉泠去榆林寺庙住一段日子,那里环境安静,没什么人打扰,婉泠或许会心情好些。” 榆林寺就在城北的青城山上,离侯府不算远。 江远安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山里凉,多备几件厚衣物,伺候的仆人也要多带几个,到时候让管家送你们。” 薛兰眼眸微闪,笑道:“佛门净地,兴师动众不好,妾身挑两个麻利的两个心腹丫鬟就是。” “嗯,这样也好。” 江远安走远,薛兰立刻关上院门,对江婉泠说了一句: “要是想把你的脸治好,就把门给我打开。” 被子里的江婉泠止住了哭声,觉得自己太期待了,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娘,你说什么?” 薛兰只好又重复一遍,话还没说完,江婉泠就冲了出来。 “娘,你没骗我吧,我的脸真能治好?!” 薛兰看见了她身后的一地狼藉。 除了大的摆件江婉泠弄不动之外,其余的全砸了,根本无从下脚。 她索性拉着江婉泠去了亭子下。 江婉泠死活不愿意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娘,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她的脸伤这么重,怎么可能完好如初! 啊啊啊啊,都是江姝柠这个贱人害了她! 江婉泠永远都忘不了茶水映照的脸。 丑陋狰狞,猩红恶心,就像是一块烧焦的肉糊在了脸上。 脸毁了,她以后该如何见人?! 薛兰见他情绪不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泠儿,你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娘,你看看我的脸,你让我怎么冷静?!”江婉泠指着自己的脸,崩溃大喊,“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能嫁给定王,我马上就要是定王妃了,可现在呢,我的脸毁了!我还怎么嫁给他?!” 第143章 赐婚圣旨 天气热,大夫就没有包扎。 说话时扯到了伤口,有血水流出。 江婉泠已经疼的麻木了,现在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江姝柠,同归于尽,在所不惜! 薛兰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泠儿,你听娘说,娘既然有办法保住你的命,就有办法帮你恢复容貌。” 江婉泠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讷讷道:“……保住我的命?” “那晚大夫来的太迟了,要不是我给你吃了救命的丹药,你怕是早就……” 那粒丹药是她从……带过来的,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千金难求。 她也是偶然间得了一颗,一直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要不是那粒丹药吊着婉泠的元气,她医术再高明也无力回天。 “娘,你会医术?” 薛兰眸色闪了两下,避重就轻道:“婉泠,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知道,娘可以帮你治好脸上的伤就够了。” 面前的人是生她养她的娘,可江婉泠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么多年了,她竟从来都不知道娘会医术。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她不是只懂皮毛,而是精通。 江姝柠也是“突然” 会的医术,然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娘呢,她也一样吗? 知女莫若母。 薛兰知道江婉泠心里在想什么,但其中牵扯了太多的事情,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婉泠,你要记住,娘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害你,其他的事,你全当不知,行吗?” 江婉泠看了她片刻,呆滞地点头。 薛兰舒了一口气,拉着她坐下。 “娘已经和你父亲说过了,后日我们就去榆林寺,等你脸治好了我们再回来。” 明日,她需要出去准备些东西。 在看清脸上的伤时,江婉泠没抱任何治好的希望。 如今薛兰的一番话,让她心如死灰的心又燃了起来,总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娘,我的脸真的有救吗?”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薛兰想了想,让她提前有心理准备,“不过治伤的时候会很疼,你一定要忍下来,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江婉泠又哭又笑的。 “我不怕疼,只要能把脸治好,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心情一好起来,就想问问萧云霆。 情绪好不容易才安稳住,薛兰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萧云霆被贬的事。 看她的神 情,江婉泠心里“咯噔”一声。 “娘,怎么了,是不是定王他出什么事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院门。 薛兰打开一看,是江远安身边的小厮。 他行了礼,恭敬道:“宫里来旨意了,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得过去听旨,侯爷让奴才过来请夫人和二小姐去一趟。” 旨意? 薛兰怔住了。 这个时候能是什么圣旨? 江婉泠抓住她的手,整个人都慌了神。 “娘,不会是皇上知道了我毁容的事,要废了我与定王的婚约吧?” 薛兰把幂篱给她戴好,让她安心。 皇上这些日子忙着朝政大事,哪会有心思管这样的小事。 “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文信侯府的前院,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就连向芸娇也来了,安静柔顺地跪在老夫人的旁边。 江姝柠怕她冲撞宫里的人,特意跪在了她的身边,轻握住她的手。 膝盖下面,刚好是鹅卵石铺的路,硌的难受。 江远安换朝服还没有过来,人未齐,只能一直在这里跪等着。 宣旨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魏德。 他比传话的人迟了些,举着圣旨进来后赶紧让人把老夫人扶起来。 “老 夫人,皇上知道您身体不好,特意交代奴才,让您站着听旨。” “多谢公公。” 老夫人起身后对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 江姝柠看着羡慕啊。 她这辈子是混不到这种地位了。 站着接圣旨,天下有这份殊荣的人一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唉,她只能努努力,赶紧把事情办完,和母亲去过平凡的生活。 要不然整天不是跪就是屈膝行礼的,膝盖都快要比腰间盘突出了。 江姝柠疼的都麻了,开始两条腿换着跪,时不时地揉下膝盖。 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魏德笑成菊花似的脸。 ! 明明是善意和蔼的笑容,江姝柠看的心里发毛,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魏德笑呵呵道:“二小姐受累了,老奴一会儿尽量快点念完。” ? 江姝柠面部抽搐,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想起了之前上课时老师特意的关照的学生。 别人都不管,诶,就盯你! 没好事,绝对没好事! 江姝柠的目光移向那道明黄色的圣旨。 第六感告诉她,赶紧跑。 第七感告诉她,跑了就是杀头大罪。 江远安终于拾掇好了,撩起衣袍跪在首位。 人终于到齐了,魏德清了清嗓子,手里拂尘一甩,尖声高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太后慈谕,兹有文信侯嫡女江姝柠,贤淑大方,温良敦厚,才德兼行,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摄政王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江姝柠待宇闺中,与摄政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江姝柠许配摄政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旨意一出,所有人呆若木鸡。 魏德只以为他们是高兴傻了。 要知道摄政王王妃这个位子,可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 他将圣旨重新卷好,双手奉到江姝柠面前。 “江大小姐快接旨吧,这可是圣上亲自执笔赐婚,是您莫大的荣幸啊!” 魏德说的什么,江姝柠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从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她眼神就变了,望着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大小姐?” 魏德见江姝柠没有反应,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 老夫人心里叹了口气,对这门婚事也是不愿的。 摄政王虽才貌出众,但并非柠丫头良人。 柠丫头这性子,不适合做皇家的笼中鸟。 第144章 摄政王花名在外,一个侧妃浪费了 江姝柠没有接旨,所有人都得陪她跪在地上。 江远安板着脸,膝盖往旁边移了两步,低声警告:“聋了吗?魏德公公在和你说话!” 江姝柠游离的神思渐渐收拢,指甲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是疼的,不是梦。 眼前的明黄色圣旨刺的人眼疼,她深吸一口气,那句“我不愿”到了嘴边,盘旋许久后,终变了音。 “谢皇上,臣女…接旨。” 魏德也不知为何,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郑重地把圣旨递到江姝柠手上,亲自扶她起来,一脸笑容,高兴的像是他自己成婚似的。 “恭喜江大小姐,贺喜江大小姐,您嫁给了摄政王,以后可等着享福吧。” 呵呵。 江姝柠扯了扯嘴角,拿着圣旨的手都是抖的。 老夫人眼尖,怕她一个忍不住把圣旨给扔了,赶紧把她拉在身后,给红绣使了个眼色。 红绣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偷偷塞到魏德手里。 “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 “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奴才该做的事。” 魏德一托,就知道里面的银子不少,赶紧还了回去。 他在皇上身边做事,好处见的太多了,日子长了也就练就了 一双火眼金睛。 宣旨后给他赏银再正常不过,但这次有点多了。 摸不清这银子的意思,他哪敢乱收。 “收下吧,当是沾沾喜气,你看看柠儿这丫头现在都高兴傻了。” 江远安简单粗暴,直接把银袋子塞到了他的怀里。 魏德看了眼江姝柠,懂了。 侯爷这是不让他在圣上面前多嘴。 要是没有侯爷的这句话,他也以为是江大小姐高兴过头,忘接圣旨。 现在看来……未必。 但魏德还是没有猜到江姝柠的想法,只以为她在生圣上的气。 小太监往侯府抬着赏赐下来的东西,他走过去,小声对江姝柠解释。 “圣上记得与您的约定,但奈何摄政王殿下只看中了您,摄政王殿下的婚事又是太后一直记挂操心的事,皇上夹在中间甚是为难,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写下这道圣旨,您不要怪圣上,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江姝柠对魏德的这番话深信不疑。 萧承渊背后有皇上的纵容和撑腰,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他要是去皇上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或许真会做出言而无信的事来。 江姝柠皮笑肉不笑地说:“公公言重了,臣女不敢怪罪 陛下。” “杂家就知道大小姐是明事理的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魏德又对老夫人和江远安说了几句恭贺的话,手里拂尘一甩。 “……老夫人,侯爷时辰不早了,杂家还得去许国公府宣旨,就先告辞了。” 江远安这才注意到小太监手里还捧着一卷圣旨。 他眸光一动,不动声色道:“敢问公公,许国公府是何喜事?” 呃…… 魏德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还没过门就知道夫君要纳侧妃,哪个女人听了心里不难受。 但侯爷都开口问了,瞒又瞒不住…… 他干笑两声,讪讪道:“圣上把许国公的嫡女许月茹赐给了摄政王做侧妃。” 侯府的人都还没散,闻言惊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看向江姝柠。 正妃和侧妃的旨意一起下,皇上是在抬高侧妃还是在贬低正妃? 再说了,他们文信侯府的势头如日中天,没落许国公府怎配和他们相提并论?! 江远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不太好看。 听过了最震惊的圣旨,江姝柠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 谁承想,一个更比一个刺激。 她现在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在所有 人或可怜,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下,江姝柠弯唇浅笑,问道:“只有这一个侧妃?”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魏德懵了,下意识地点头。 “是。” 不过这以后就说不定了,毕竟摄政王身份在那放着。 “摄政王花名在外,样貌德行都那么出众,一个侧妃也太浪费了。” 花名? 浪费? 这话怎么听的怪怪的? 可没一个人能说出来哪怪。 直到上了马车,魏德还在品味这句话。 他踢了旁边小太监一脚,“你说江小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揉了揉腿,笑的谄媚:“师父,您都猜不透的事,我就更不懂了,如果非要说个一二,我倒是觉得是江小姐吃醋了,故意说的气话。” 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侯府的平静。 江远安倒成了其中最淡定的人。 没别的,只是觉得江姝柠随便嫁给谁都行,只要她离开这个家,侯府就安生了。 而最愤怒的则是江婉泠。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贱人能当摄政王妃?! 她做梦都等着与定王成亲那一天,等她成为定王妃的时候,江姝柠每次见她都要对她行礼。 可现在呢,她想的一切都被 这道圣旨给毁了!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江婉泠都快要疯了。 她冲着江姝柠的背影大喊:“江姝柠,你给我站住!” 老夫人就走在江姝柠的旁边,听到这声音后变了脸色。 江姝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老夫人不想看见薛兰母女,让红绣扶着她先回院子。 等老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江姝柠才转头看江婉泠。 “侄媳妇喊我有事?” 侄媳妇? 江婉泠还反应了片刻,明白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泠儿!” 薛兰一惊,赶紧扶住她的胳膊。 江姝柠啧了一声,嫌弃道:“和我斗了这么久,承受能力怎么还这么差?” 江婉泠把薛兰推到一边,朝江姝柠走了两步。 “贱人!你有什么——” “啪——” “江——” “啪——” 江婉泠只要发出声音,江姝柠的巴掌就落了下去。 “喝粪的嘴就不要说话了,省的恶心人。” 薛兰眼睛发红,咬碎了一口银牙,手臂高高扬起。 见状,江姝柠抬了抬眉梢,淡淡道:“如果再没有解药,你活不过一个月。” 薛兰手指发颤,死死地瞪着她,到底没敢打下去。 第145章 江小姐心里还是有您的 她嗤了一声,接过梨儿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 刚才用的是右手,江婉泠是左脸受伤,三巴掌下去,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全都裂开了,趴在薛兰的怀里,疼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看她们母女二人因为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庞,江姝柠爽了。 为了感谢江婉泠当她的出气筒,她临走时还不忘恭喜江婉泠从定王妃成了三皇子妃。 薛兰眼前一黑,差点仰倒。 她慌忙去捂江婉泠的耳朵,但还是晚了。 “娘,什么三皇子妃?” “泠儿,你脸上的伤口得尽快包扎,咱们先回去,娘再——” 江婉泠极其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问她定王是不是出事了。 薛兰不知说了什么,没走多远的江姝柠听到了一声尖锐凄厉的大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邺京多了很多关于江姝柠的传言。 不过讨论最多的,无外乎两个。 一是江家嫡女早已倾心摄政王,听到圣旨的时候都高兴傻了。 二是江家嫡女大方,愿意给摄政王多纳侧妃。 风树出来办事,回去后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萧承渊。 末了,还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殿 下,日久生情,看来这江小姐心里还是有您的。” 萧承渊听完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眉宇间的沟壑皱的更深了。 “你确定她是高兴不是愤怒?” 风树挠了挠头,“属下又没有去侯府亲眼看见江小姐的表情,但空穴不来风,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江小姐之前不肯答应您,那是因为姑娘家脸皮薄,江小姐的性子殿下您也清楚,要是她真的不愿,冒着诛九族的大罪也得扔了圣旨。” “退一步来说,就算江小姐是迫不得已接了圣旨,那她说让您多纳侧妃的话不是被逼的吧,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夫君推到别人怀里,江小姐故意这样说,还不是因为吃醋了,但又不好意思和你明说,于是才借这句话指桑骂槐……呸呸呸,是阴阳怪气。” 萧承渊本来一分不信,江姝柠不喜欢他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 要不是他死皮赖脸地追在她身后,两人早就是陌生人了。 但听风树这一顿分析,他忽然就有了自信。 “喵~” 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猫迈着慵懒的步伐走了进来。 这是皇上刚送过来的赏赐,据说是外邦进贡,价值不菲。 猫再贵,萧承渊 也不喜欢,只粗略地看了一眼,让下人给抱走了。 没想到这会儿摸到了他的书房。 猫反应迅敏,见风树过来抓它,后腿一蹬,直接跳到了花架上。 花瓶摇摇晃晃,还是没稳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寻过来的丫鬟在门口听到这巨响,咽了口唾沫,迟迟不敢迈腿。 这个花瓶可是孤品,是太后娘娘的赏赐。 看来今天她是难逃责罚了。 丫鬟硬着头皮进去,还没开口,又是一声。 风树出手慢了一分,那猫好像通人性,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三下两下跳到了另一个花架上,前脚轻轻一推。 风树黑了脸,被气的用起了轻功。 等逮到这猫,他一定把它扒了皮炖汤! 丫鬟跪在书桌前,泪珠子哗哗落下。 责罚没了,她死定了…… “对不起殿下,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看住它,才让它闯了大祸,请殿下恕罪。” “不是挺能耐的,怎么不跑了?” 风树哼了一声,看着窝在墙角里的猫。 “喵呜~” 猫好像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叫声逐渐变的凄惨。 风树一把捞起它,送到萧承渊面前。 “殿下,这猫怎么处置?” 萧承渊仔细 打量着那猫。 平心而论,长的还挺好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上好的墨绿色玛瑙。 他忽然想到了江姝柠。 也是这样一双清澈明亮,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睛。 干的事都是气的人牙痒痒。 “你乖点,本王给你肉吃。” 萧承渊把猫抱在怀里,顺着它背上的毛,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喵~” 有奶就是娘,猫亲昵地拱了拱他的手心。 …… 福寿院。 江姝柠告诉了老夫人和离的事。 老夫人听完,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 “祖母,对不起……” 江姝柠蹲着,把头放在了老夫人的腿上,眼角微红。 这一步,是她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可以,她也想和祖母,母亲,安安稳稳,健康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慈祥地看着她,“傻丫头,祖母没有怪你。” 她只是觉得可惜。 江远安当初对向芸娇的宠爱,她都看在眼里。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当时邺京谁不羡慕这一对。 谁承想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终究是有缘无分罢。 老夫人打量着屋内的摆件,一点点,一点 点地望向窗外。 云娇走了,柠丫头要嫁人了,这偌大的侯府,到最后竟只剩下冰冷的富贵。 老夫人连忙扭过头,拿帕子胡乱地擦拭了两下。 她拉起江姝柠,温缓道:“我在城西阖欢巷里有个院子,是用这些年攒的积蓄买的,江远安不知道,你可以让你母亲在那里安心住下。” 江姝柠拒绝了她的好意。 “阖欢巷在闹市,母亲喜静,我怕她会住不习惯。” 找个好的宅院需要时间,也需要门路。 若是没有今天这道赐婚圣旨,她或许会同意。 但现在她有了别的计划,母亲住的地方就不能马虎了去。 老夫人没有勉强,让红绣给她拿了几百两银票。 “祖母,您忘了皇上赏赐了我不少东西,我现在不缺银子了。” 说起赏赐,老夫人手里的拐杖杵了两下地,“哼,堂堂的九五之尊竟然说话不算话!” 江姝柠深以为然,“就是,还不如玩尿泥的三岁小儿。” 祖孙俩吐槽的起劲,可把红绣吓坏了,赶紧冲过去把门关上。 “老夫人,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两人相视一笑,见好就收。 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江姝柠借了令牌出府。 第146章 你就当他们在放屁 文国公府的事,皇上不留情面地严惩,意在立威,更在敲山震虎。 这段日子鲁国公把周珩看的很严,生怕他出去惹事,被人揪到把柄。 上私塾时会派四个人不离身地盯着,休沐时就在府上待着,哪也不让去。 这会儿,夫子正在授课,周珩能听清,但听不懂。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旁边的空位。 江姝柠那个毒丫头自从上次生病请了假,到现在都没再来上过课,留他一人在这饱受摧残。 真不够仗义的! 周珩心想:明儿一定得抓毒丫头来陪他。 但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他现在得先干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 “小公爷,您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下课了。” 旁边坐着的小厮见他跟火燎腚似的想跑,小声提醒。 又来! 这句话他都听的快吐了! 周珩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磨牙嚯嚯,“你这么爱学,要不你叫周珩,我叫小六,以后你替我上课?!” “使不得,使不得”,小六连忙摆手,苦着脸低声求饶:“小公爷,小的知道您不爱听,可这是国公爷的命令,小的不敢不听啊。” 要是早知道跟着小公爷这么累,他打死都不会自告奋勇揽下这活。 “国公爷”三个字如今像是魔咒一样,牢牢地套在了周珩头上。 他刚准备发作,徐夫子把桌子上的惊堂木一拍,“周珩,我方才讲到哪儿了?” 小六也是个贴心的,赶紧翻书给他指了一处。 周珩哪会听他的话,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夫子,您讲到哪是您的事,这我怎么会知道,我爹说了,自己的事情得自己操心。” “你既这么听你爹的话,那他让你好好读书你怎么不听?” 徐夫子压制着怒火。 他与鲁国公有些私交,要不是看在鲁国公的面子上,他何必容忍这个小霸王在这捣乱! 周珩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有所听有所不听。”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声音就像是一根引线,所有人哄堂大笑。 徐夫子把手里的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面色铁青。 “你现在就走!以后你不用来私塾上课了,你爹那里我会亲自和他说。” 昨日他罚周珩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抄了百遍,没想到今日就用在了他身上。 再留他下去,他早晚得气死! 周珩等的就是这句话。 只要不在这儿听 课,回去会受什么惩罚他都认了。 “我这就走,您别生气,慢慢讲啊。” 周珩也不瞌睡了,吹着口哨潇洒离开。 小六麻利地把书装好,对夫子弯了下腰道歉,然后追了出去,“小公爷,您等等我!” 徐夫子袖子一甩,气骂道:“朽木不可雕也!” “周珩!” 周珩刚准备翻身上马,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 树下的马车里,江姝柠对他挥了挥手。 周珩松了手里的缰绳,舌尖顶了一下后槽牙。 看了她片刻后嗤了一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姝柠不满地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你想小爷是什么表情?” 周珩把她推到车厢角落,自己跟大爷似的一摊。 舒服! 江姝柠额头黑线如瀑。 这货不是被鲁国公骂了就是被挨夫子训了。 但她找他是有正事做的,就没有戳他痛处。 “周珩,你能不能帮——” 江姝柠还没说完,周珩把腿往小桌子上一搭,哼道:“小爷渴了。” 有求于人就得端正态度。 默念完,江姝柠给他倒了一杯水。 周珩接过,喝了两口,下巴点了点桌子上的果盘。 “给小爷剥个橘子。” 给三分颜色就像开染坊是吧?! 江姝柠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翻转间有亮光闪过。 “我劝你适可而止,毕竟这银针可不长眼。” “……” 周珩清了清嗓子,立刻把腿放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桌面。 “说吧,想让小爷帮你什么忙。”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辰,私塾门口人来人往。 江姝柠对车夫吩咐道:“去祥聚酒楼。” “是。” 周珩也不知道是生哪门子的气,一路上都闭着眼,不和江姝柠说一句话。 江姝柠忍俊不禁,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她眼里,周珩就是一个性格乖张暴躁的弟弟。 脾气么,来的快去的也快。 “两位客官,这大堂没位置了,咱楼上包厢请?” 跨过门槛,店小二热情地迎了过来。 江姝柠隔着幂篱看了一圈。 不愧是邺京好评第一的酒楼,座无虚席啊这是。 店小二一边把人往楼上请,一边介绍着菜单。 周珩看都不看,直接大手一挥:“把你们店里贵菜,招牌菜都给小爷上一遍。” 店小二本想劝两句,菜多两个人用不完,但看见周珩的脸色时作罢了。 两人衣裳气质一看就是 出身贵胄,不差钱。 江姝柠是在周珩后面进的包厢,关门时听到楼下有人在讨论她。 “那江家草包丑女还真是好福气,本以为就凭她那样子,嫁个高门子弟都算是不错了,没想到人家居然勾搭上了摄政王,摇身一变,成未来的摄政王妃了。” “哈哈哈,想必那江小姐在床上本事不小,否则怎么会勾的摄政王魂儿都没有了,放着那么多样貌出众的女子不选,偏偏选了她?”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也想尝尝?” “去你丫的!” 大堂里坐的大多都是男人,有些粗鄙的话起了头,说起来便毫无顾忌了。 那些话不堪入耳,几个妇人实在听不下去,红着脸跑了。 周珩听完,顿了一下,转身便要往外冲。 江姝柠眼疾手快地关了门,堵在门口。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你就当他们在放屁。” 周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怔愣后冷笑道:“你何时这般能忍了?” 江姝柠拿下头上的幂篱,眼神冰冷。 “不是忍,是不想因为这些秽物脏了手。” 而且,这些人说的是她,周珩没有身份替她动手。 就这么冲出去,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绯闻。 第147章 怎么,你怕了? 周珩身后有人兜底,所以他做事随心,才不管什么前因后果。 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亏! 他怎么都咽不下这一口气,拉着江姝柠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 “你杀了飞云时,小爷都没骂你这么狠,凭他们这些杂碎玩意儿也配?! ” “嘶——疼。” 眼见着周珩掂着凳子要出去了,江姝柠眼睛一转,握着肩膀蹲在地上。 周珩身体一僵,到底停下了脚步掉头看她。 “毒丫头,小爷警告你,你可别想乱讹,小爷下手有分寸。” 那手腕细的他都不敢用力。 “我肩膀有伤…”江姝柠脸皱在一起,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愣着干嘛,扶我起来啊。”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回事。 周珩扔了手里的凳子,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起来。 江姝柠以为,这一打岔,他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忘了外面那回事。 结果没想到,店小二上菜时开了门,杂七杂八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去他娘的,敢在小爷面前乱嚼舌根子!” 这次江姝柠是真的拉不住,追出去时周珩已经把凳子砸了下去。 方才讨论的正起劲的男人倒在地上,头破了个洞,血流如注 。 杂乱声四起,下面的大堂乱成了一团,所有人吓傻了,回神后不约而同地往外跑。 周珩冷笑一声,掂了掂手里的凳子,狠狠地砸向门口。 冲在最前面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砸了个正着,叠罗汉似地趴在了门口。 他拍了拍手,吩咐旁边的小五小六,“去把门堵住,谁敢硬闯,直接给小爷杀了!” 小五小六对视一眼,刚想开口,周珩手里的剑已经横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小公爷,小的这就去!” 小五小六立刻改口,噔噔噔地窜下楼,把两个门关上插栓。 大堂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气氛凝滞压抑。 “你是谁,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青天白日地行凶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这人谁啊。” “报官,我要报官!” 周珩眯着眼睛看了片刻,点了下头,回了趟包厢,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装饰的瓷瓶。 带头说话的那个人男人顿时变了脸色,在人群之中躲躲藏藏。 “小爷准头不好,万一砸偏了你们也别怪我。” 此话一出,挡在男人前面的人连忙往两边散开,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男人紧张不 安地咽着唾沫,仰头看着周珩,猜他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物。 他心里后悔不已,牙一咬,跪下来咚咚咚地磕头。 “公子,爷,我错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命!” “呵,晚了!” 江姝柠抓住他高扬的手臂,低声道:“周珩,够了。” 够? 这才哪到哪。 周珩不敢用力挣脱,怕再扯到她的伤口,便抬起了另一条胳膊。 “住手!” 得到消息的掌柜匆匆赶来,看见这一地的狼藉,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看躺在血泊里的男人还有口气,他让店小二去叫大夫。 店小儿指了指关严的门,“掌柜的,这……这出不去啊。” 要是能出去他早就叫了。 掌柜精明的小眼一眯,看向二楼的周珩。 距离有些远,看的模糊。 他走近了些,觉得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于是,掌柜顺理成章地的以为周珩是个喝醉酒闹事的公子哥。 这事酒楼之前也遇到过,好办的很。 “这位公子平白无故地在我贾某人店里闹事,是不是应该给贾某人个说法?” 周珩把手里的瓶子摔到他脚边,问他:“够吗?” 看不顺眼想砸就砸了,给个屁说法! 掌柜背在背后的手收紧,阴沉着脸,“打狗也要看主人,公子闹事前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来祥聚楼闹事的,没人能有好下场,我观公子样貌穿戴,猜公子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事情闹大了对公子没有任何好处,公子不妨及时收手,道歉认错,并赔偿店里的一切损失,这样我贾某人或许可以放你一马。” “噗嗤——” 是很严肃正经的话,但江姝柠没忍住,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周珩咬牙切齿:“死女人,你笑什么?!” “觉得新奇,居然敢有人威胁邺京小霸王”,江姝柠渐渐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掌柜的知道你有身份,还敢说出这些话,看来这家酒楼的靠山来头不小,咱们怕是惹了大.麻烦了。” 随口一说的酒楼,谁知道会出这档子事。 周珩挑了下眉,戏谑道:“怎么,你怕了?” “嗯,怕了。” 江柠回答的不假思索。 周珩咧开嘴角,笑了。 百毒不侵的毒丫头居然有害怕的事,难得啊。 不等他幸灾乐祸,江姝柠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怕你被你爹给打死。” “……” 周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没心肝的女人,也不看看他是为了谁! 掌柜的看两人有说有笑,心里那把火烧的更旺了。 今儿要是不给他们点眼色瞧瞧,他贾斯仁的名字倒过来写! “张三,李四,王五,马六,你们四个去把门打开,其余的人给我上楼抓人!” 周珩喊了一声:“青玄!” 江姝柠只觉得身边有风刮过,眼睛一眨一闭间,周珩的旁边就多了一个全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的男人。 是周珩的暗卫,也是整日带他飞来飞去的人。 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一个练家子。 他站在楼梯口,江姝柠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上来的店小二都滚下了楼梯,躺在地上哀嚎。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恐惧陡然而起。 周珩点了几个人,青玄把他们几个人都拎了出来。 “方才讨论的不是挺欢的,怎么不接着说了?” 几个男人这会儿都吓傻了,哪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 各个跪下来求饶。 “你们互相掌嘴吧,谁打得响打的用力,小爷就先放了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脸,几个大男人不愿意,纷纷跑过去抓着掌柜求情。 第148章 本王该叫你一声皇婶 “掌柜的,我们也是你这儿的老客户了,你不能不救我们啊。” “你家的鱼还是俺叔家供的,他可是给了你最低价。” 店小二被打的躺在地上起不来,掌柜站在那里也是孤立无援。 被他们这么抱着腿一哭,更是愤懑烦躁。 他心一横,直接把话摊开了,“看来这位公子是铁了心要和安王作对了?” 安王? 江姝柠猜到这酒楼背后的靠山非比寻常,可没猜到会是皇室中人。 她用手指戳了周珩一下,“你和安王熟吗?” 都说安王是温润如君的君子,端方守礼,无论何时脸上都会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待人接物从不会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但这些江姝柠也只是听说,她并未见过这位传说中脾性最好的一位皇子。 之前好像听萧云霆提起过两句,言语间很是看不起这个不良于行的皇弟。 同性相吸,异性相斥。 安王应该是个好人吧?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周珩想了好一会儿,给了一个让江姝柠无语的答案。 “熟也不熟。” “说人话!” 周珩瞪了她一眼,哼道:“见面时会交谈一两句,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小爷喜欢交哪 种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王那种性格,与路过的鸡鸭猫狗都能攀谈上两句。 要是说过话就算相熟,那估计天下没有谁不是他的熟识。 掌柜的见周珩和江姝柠一直不说话,以为他们是怕了。 “识相的话现在就跪下来磕头认错,拿三百两白银出来,否则我就要告到安王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正了正腰带,挺直腰板,语气傲慢又轻蔑。 家里有两个臭铜板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 天子脚下,不缺富贵人家,更不缺权贵之家。 但要是想混的如鱼得水,钱权少了哪样都不行! 不论是何缘由,先动手的人不占优势。 何况那个男人被周珩砸的不轻,能不能救过来还不一定。 江姝柠不想给店家惹麻烦,有意退一步和解。 但没想到掌柜的仗着安王,坐地起价就算了,还出言威胁。 三百两白银,他还真敢开口! 周珩吃软不吃硬,一听这话,那火爆脾气又压不住了。 “青玄,小爷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青玄听令,从二楼飞身跃下。 眼前视线一暗,展柜的还没反应过来,破布已经进了嘴巴。 膝盖窝也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像摇尾乞怜的狗似地趴在地上。 “唔,唔唔唔——”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安王的人也敢动,楼上那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青玄点了掌柜的穴位,把人随手扔在一旁,目光紧盯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男人。 周珩吹了声口哨,笑问:“自己动手还是小爷让人帮你们?” “我……我自己来!” 掌柜的搬出安王都没用,他又何必以卵击石。 这个很识时务的男人扬手给了旁边男人一巴掌。 这声音像是开战的号角,几个男人瞬间混打在了一起。 “哦吼”,周珩拍着手起哄,“谁打的让小爷满意,小爷就放谁走。” 小五小六搬了桌子,又让厨师做了几道菜,端上来一摆,二楼赫然成了一个看台。 他一双长腿搭在栏杆上,上半身懒散地靠着椅背,看着下面喝酒吃菜叫好,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江姝柠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很。 劝不住,管不了。 闹这么大,一会儿该怎么收场? 男人手上力气重,几巴掌下去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她看差不多了,对周珩道:“让他们停下来吧,我来找你是 有正事要说。” “就这点教训他们哪会长记性,”周珩扭头看她,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你说你的,不用管他们,小爷心里有数。” 有数? 有个屁数! 江姝柠真的想骂人。 她蹭地站起身,只听“轰——”地一声,店门倒塌,外面天光泄了进来。 掌柜看见安王那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热泪纵横。 唔唔唔,救星来了! 周珩不怕安王,刚准备开口打招呼,余光随意9一瞥,嘴角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摄政王怎么会来?! 江姝柠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淡淡地扫了一眼萧承渊后移开了视线。 人狗殊途,不能对视。 安王萧云适的属下解了掌柜的穴位,掌柜一得到自由,立刻跑到萧云适面前告状。 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一句,“是谁惹了小公爷不高兴,让小公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小公爷?! 邺京能被称一声“小公爷”的,只有鲁国公嫡子,那个混世小霸王。 怪不得会觉得眼熟,应是之前曾见过一面。 想起方才说过的话,掌柜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像是变脸般,看着周珩笑的热情谄媚,“原来是小公爷啊,是小的 有眼不识泰山,误会,都是误会!” “讹人讹到小爷头上了,你说是误会?!” 周珩冷嗤一声,和江姝柠并肩下楼梯。 男的潇洒张扬,女的清冷从容。 看上去莫名地很搭,像是一对璧人。 风树也是这样觉得的,下意识地去看自家殿下的脸色,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萧承渊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姝柠。 江姝柠目不斜视地行礼,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 “臣女见过摄政王殿下,安王。” 萧云适看了一眼萧承渊,温和一笑,“江小姐免礼,按规矩,本王该给你行礼,叫声皇婶才对。” 店里的人客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那几个猪头男人。 周珩死活不肯松口放人。 萧云适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只有身边的周珩,萧承渊听的清楚。 周珩怔住了。 安王问毒丫头喊皇婶,那就是说—— “你什么时候成摄政王妃了?!” 他一把抓住江姝柠手臂,语气急切。 赐婚圣旨是早上下的,周珩在私塾并不知情。 江姝柠眼角抽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合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那些男人骂她的话,他到底听清了没有? 第149章 夺命三连问 “江姝柠现在是本王的女人,还望小公爷以后自重!” 萧承渊把周珩的爪子甩开,强势地把江姝柠拉入自己的怀里。 周珩揉了揉手腕,纳闷道:“成婚了吗?有婚书吗?毒丫头愿意吗?” 不得不说,鲁国公小公爷在毒舌这方面就没输过。 三个问题宛若三把钢刀,直戳戳地扎入萧承渊的心口。 别的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江姝柠不愿这个事实,他格外在意。 他堂堂一个摄政王,做梦都没想到此生会为一个女人放下身段,整日没脸没皮地追在她身后。 萧承渊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得到她的心。 这门算计来的婚事,就像是在提醒他之前的徒劳无功。 萧承渊脸色黑沉如墨,下颌紧绷。 风树看着都怵的慌,心里哀嚎:小公爷,您可别说了! 江姝柠像是没有察觉到萧承渊的怒火,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底掰开,而后萧云适笑笑。 “臣女还未大婚,改称呼的事还早着呢,王爷可不要把臣女喊老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毛病。 一字一句都是事实。 但仔细琢磨琢磨,又会品出别的味儿。 要是旁的女 人,一定恨不得拿着圣旨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而江姝柠明显是想与萧承渊撇清关系。 还未大婚,一切皆会有变数。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门婚事的不情愿。 萧云适摩挲着轮椅扶手,半垂的眼睑遮住了眼中神色。 只听闻江家嫡女是个草包丑女,没想到这般有趣。 敢当着皇叔的面这样说,他忽然有些好奇幂篱下的她会是怎样的神情。 萧云适想,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他稍稍颔首,抱歉道:“江小姐说的有理,是本王唐突了。” “无妨。” 江姝柠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举止有礼,谦和有度,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容。 好一个端方君子。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不由自主地落在萧云适盖着毯子的双腿上。 听说安王的腿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皇上寻尽名医也没有治好,只能终身与轮椅为伴。 江姝柠心中怅叹。 要是萧云适双腿无疾,萧云霆哪会有机会出来蹦跶。 萧承渊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暴雨打雷加闪电”。 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江姝柠 惊呼一声,回神后不断地挣扎。 “萧承渊,你大爷的,你放开我!” 萧承渊黑着脸,按住她乱踢的小腿,扛着她进了包厢。 周珩想追上去,却被风树拦下了。 他指了指地上那滩血迹, “小公爷,那人没有救活,您还是先回府,想想该怎么和国公爷交代吧。” 周珩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他该死!” 萧云适收回视线,好奇道: “本王倒是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小公爷砸了本王这酒楼。” 适才他问了掌柜,掌柜一直在后院,是一问三不知。 店小二都忙活着,也没在意,只从周珩的话中听出了大概。 好像是因为那些男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些下作肮脏的话周珩说不出口,也不想说。 他随便含糊了几句,说会赔银子。 萧云适不差这点银子,笑着婉拒了,“小公爷好不容易来祥聚楼吃一次饭,没想到还遇上了麻烦事影响心情。是本王招待不周,赔偿就免了,改日小公爷有空,一定要去安王府,到时本王一定美酒佳肴,好生招待。” 周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临走时,萧云适对交代了掌柜两句。 掌柜喊住 他,指了指地上的几个男人,“王爷,这些人……” 来他们店里吃饭。 进来时好好的,出去时一脸伤。 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 萧云适示意他不必管。 小霸王想做的事,没人能劝得住。 “若是他们家人上门闹事,让他们问周珩要人。” “是,王爷,小的明白了。” 已经死了一个了,周珩也没想把剩下的怎么样。 他让青玄把人揍一顿,然后扒光了扔到街上。 几个男人一听,赶紧揪着衣领和裤腰,叽哇乱叫。 “你说了打完巴掌就放人,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小公爷,我们几个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风树听他们说话漏风,往地上一看,血沫里果然有几颗牙。 他由衷建议:“小公爷,他们伤的也不轻,您放他们一马也是放了您自己。” 鲁国公的鞭子炖肉他可是早有耳闻。 周珩眼睛一转,问他:“你知不知道小爷为何动手?” “不知。” “你过来,我告诉你。” 周珩对风树勾了勾手指。 风树越听越愤怒,最后直接道:“这些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这些人就交给属下处置吧 ,小公爷别脏了手。” 周珩自是求之不得。 “小爷说话算话,放过你们,”他走过去一人踢一脚,指了指风树,“你们接下来要求的人是他。” 几个大男人扭头一看,重新抱住了他的腿。 “小公爷,您别放了小的,小的有错,小的该罚!” 开什么玩笑。 那人是摄政王的亲卫,落到他手里,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周珩乐了,“实在害怕那就撞柱子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楼上包厢。 江姝柠和萧承渊相对而坐,中间的桌子就像是楚河汉界。 两人都冷着脸,屋子里的空气都变的冰冷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江姝柠沉不住气了,起身往外走。 萧承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扣着腰的大掌稍微用力,把人带到了怀里。 江姝柠坐在他腿上,如坐针毡,不停地挣扎拍打。 蓦地,萧承渊闷哼一声,哑声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江姝柠怔了一下,感受到什么,瞬间红了脸。 她骂萧承渊不要脸,但到底不敢再乱动。 僵直着身体,坐的很不舒服,江姝柠揪着他的领口咬牙威胁。 “萧承渊,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用针了。” 第150章 当寡妇不好吗? “说完就放。” “放了再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不相让。 萧承渊哼了一声,眼睛扫了她一圈,将信将疑道:“你确定你能坐下好好听本王说话?” 江姝柠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能!” 人都答应了,萧承渊再不松手就显得有些无赖了。 哪成想他刚收回手臂,江姝柠把他往旁一推,起身就往门口蹿。 门刚打开一条缝隙,身后的黑影就压了过来。 “江!姝!柠!” 萧承渊按着门板,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要不是他一直防备着,她还真会得逞。 这个女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江姝柠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眼看着走不了,她推开萧承渊,重新坐了回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有正事要办!” 萧承渊把门栓插好,转身盯着她,眼神幽深晦暗,夹杂着难明的情绪。 她就这么厌恶他,连坐下好好说会儿话都不愿了吗? 她能和周珩说笑打闹,能和只见一面的萧云适和颜悦色,为什么对他就不能?! 这种强烈的落差刺激到了萧承渊,开口说话时难免带了情绪。 “你的正事就是去找周珩? 江姝柠,容本王提醒你一句,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你现在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是有主的人!你以后最好离周珩这个脱缰的野马远点,省的被他给带坏!” 萧承渊以为,江姝柠听完多少会说两句,哪怕是发火吼他两句。 没想到他算错了,女人面无表情,十分平静地听完,问他:“说完了?” 萧承渊一噎,看着她敷衍不耐的神情,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竟无处着力。 他磨了磨后槽牙,没好气道:“没有!” 江姝柠哦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呷了口茶,示意他继续。 这哪还能说的下去,萧承渊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不吭声了。 “你不说我说了啊,”江姝柠放下手里的茶盏,轻笑一声,“殿下拿赐婚圣旨威胁我没有任何意义,要是它能困住我,我早就嫁给萧云霆了,哪还轮得到殿下。” “还有,我和谁交朋友是我自由,谁都管不到我,殿下若是看不惯,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本王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你就算是死了,本王也会和你的尸体拜堂成亲!” 萧承渊紧咬牙关,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 实话 实说,有被吓到。 他和萧云霆不愧是叔侄,变态都变态到一处去了。 江姝柠低头,第一次认认真真,正儿八经地打量了自己一圈。 萧云霆娶她是为了她的天价嫁妆,那萧承渊呢? 身为摄政王,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就偏偏看中了她? 要是她的脸好好的,萧承渊见色起意,这勉强能说得过去。 关键是她现在没有倾城的样貌,身段也不丰满,声音也不是黄莺出谷般清丽婉转。 啥都没有,萧承渊看上她什么了? 难道是……有趣的灵魂?! 想的入迷之时,萧承渊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江姝柠,本王是得罪过你,还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方才江姝柠有一点说的没错,若她真的不愿,圣旨皇命于她而言都是浮云。 这女人心跟莲藕似的,全都是眼儿,谁知道她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事情问清楚,解决了,他才能安心等大婚之日。 江姝柠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诧异归诧异,还是如实回答了。 “没有。” 萧承渊听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愤怒。 “那你 为何不愿嫁给本王?” 不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吗? 为何这女人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摄政王妃的位置就这么配不上她吗?! “那你为何偏要娶我?” 江姝柠不答反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淡定如萧承渊,也被她这审视的目光看的心里发虚,手指虚握成拳,掩在嘴边咳嗽了两下。 江姝柠眉心紧蹙,心里疑惑愈发深了。 遮遮掩掩,定有猫腻! 萧承渊修长的手指轻点着膝盖,俊脸表面上是一派从容,实则焦急紧张。 真话肯定不能说。 假话又不能太假,得让她相信并愿意。 半晌,萧承渊终于编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对她勾了勾手指。 江姝柠睨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萧承渊悻悻地垂下手,俯身凑了过去。 “一日没有解药,本王体内的银蚕蛊毒随时会发作,天下只有你能压制这银蚕蛊,所以……”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江姝柠懂了。 萧承渊怕被人知道他中蛊的事,所以要把会压制蛊毒的她带在身边,以防万一。 再直白点,她就是萧承渊的“速效救心丸”。 江姝柠眼睛抽了一下,有商有量道:“只要你银子给到位,什么都好说,没必要娶我。” “那不一样。” ? “本王给你银子,你要是拿了银子不尽心医治怎么办?或者你跑了,本王找谁说理?只有娶了你,当你的夫君,你才会心无旁骛地为本王看病,否则本王死了,你就得当寡妇。” 萧承渊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江姝柠差点没一茶盏泼他脸上。 这么损的招,也只有他这样的狗男人才能想起来! “当寡妇不好吗?” 萧承渊愣住了。 江姝柠掰着着手指头,和他细数当寡妇的好处。 “你死了,摄政王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但可以不用伺候你,看你脸色,我还可以拿你的银子去找好看的小倌,一天换一个,一年都不带重样的,别人见到我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摄政王妃’,男人,银子,地位,我全都有了,不瞒你说,这样的生活我做梦都在想,就盼着哪日忽然实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着男人铁青的脸开始表达自己被馅饼砸中的感激之情。 “如今殿下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把握,绝不让您失望!” 第151章 本王死了,要你殉葬 萧承渊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风浪,却又被他压抑着,脸上阴郁森冷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江——” 江姝柠打断他的话,自自顾自地说着,“对了,大婚的日子定了吗,要不就明日吧,再晚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 来不及当寡妇吗?! 萧承渊气的七窍生烟,万万没有想到有一日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知道,江姝柠是故意说这些话激他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 萧承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江姝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唇角上扬。 婚退不成,那就先不退。 但他也别得意! 从今日起,她就是钮祜禄·姝柠。 主打一句:我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 萧承渊睁眼时,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只有那阴仄仄的语气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本王死了,本王要你殉葬!” “嘁”,江姝柠耸了耸肩,不耻下问,“你都死了,怎么知道殉葬的是我,不是乱葬岗的无名女鬼?” 都进地里了,管的还挺宽! “……” 萧承渊怒到极致,心肝脾胃肾哪哪都疼,甚至连呼吸都像是有人扼住了脖子。 偏又发作不得,只能把这股怒火往肚子里咽。 江姝柠不知道法明那个老秃驴的话都敢这么大胆放肆,要是知道了还不得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这么一想,萧承渊更加坚信要保守好这个秘密。 千万不能被眼前这个女人知道。 吹进来的风少了晌午时的燥热,江姝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不知道什么时辰,但应该不早了。 出来这么久了,正事一件没办成,饭也没吃! 为了附和她,五脏庙也开始叫嚣起来,发出“咕咕”的声音。 江姝柠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脚趾隔着鞋底板抠出了一套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太尴尬了! 萧承渊斜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喊了风树进来,让他去点菜。 风树为难道:“殿下,店小二都受了伤,掌柜的已经给他们放假了,这店里现在没人了。” 没人好啊! 江姝柠巴不得离开这里。 她对萧承渊说了声饿了要吃饭,然后带着梨儿就跑。 萧承渊没追上去。 等江姝柠离开后,他问风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风树三言两语就禀告清楚了,甚至还挑了男人嘴里能说的出口的话重复了一遍。 “人呢?” 萧承渊眸色冰冷,周身萦绕着明显的杀意。 他的王妃,哪容这些下三滥的人说三道四! 风树道:“属下自作主张,把他们扔去了南风倌。” 进来南风倌的男人,这辈子算是毁了。 “打点一下,让人好好招待,本王不希望他们能再张嘴说话。” “是。” 风树应着,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窗外。 萧承渊拧着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黑如罗刹。 周珩居然还没走! 还有江姝柠,她不是说肚子饿去吃饭了,怎么又和周珩见面了,和他说话能填饱肚子吗?!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她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吗?! 周珩还是不敢相信赐婚圣旨的事。 他一直守在祥聚楼门口,就是想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姝柠无可奉告。 她还想知道皇上抽什么风呢。 “那你想嫁吗?” 江姝柠眉梢扬起,“怎么,你有办法帮我?” 周珩看了眼四周,给她出了一个骚主意。 “逃婚!” 这个办法,江姝柠不是没想过。 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按照律法,逃婚女子满门仗则一百,罚五百两白银。 她不能连 累祖母。 赐婚的事她另有打算,现在首要任务是拿银子,给母亲找房。 “你知道你大哥现在在哪吗?” 周珩道:“他这几日公务繁忙,没去赌坊,不过他之前让我转告你,上个月的分红存在了管事那里,你随时可以过去拿。” “靠谱!” 江姝柠走了两步,拍了下脑门,又退了回来。 差点忘了另一件大事! 三言两语地说不清楚,她指了指斜对面的粥铺,“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周珩刚准备点头,脖子一勒。 萧承渊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丢给风树,“找人把小公爷送回去,顺便给国公爷说一下祥聚酒楼发生的事。” 本来准备发火的周珩听到这话,心瞬间就凉了半截,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不敢劳烦摄政王殿下,小……我自己会回家。” 江姝柠服了。 这厮怎么阴魂不散! “你把他放了,我还有话——” 不等她音落,周珩已经被萧承渊的侍卫带走了。 “你缺银子为何不找本王,周衍为何会给你银子?周珩连毛都没长齐,你有什么话非得和他说?!” 江姝柠喝着粥,对面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吵得她耳朵嗡嗡的。 “闭嘴!” 萧承渊顿了一下,理直气壮道:“你说了,本王就不问了。” “不是周衍给我银子,是那些银子本就是我的,我找周珩,是为了干杀人越货的事”,喝完最后一口粥,江姝柠放下勺子,冷着脸警告他,“都告诉你了,别再跟着我!” 萧承渊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跟着她上了马车。 江姝柠牙齿咬的咯咯响,一脚踹在他腿上。 奈何萧承渊就跟着狗皮膏药似的,打定主意要跟着她。 “你是本王未过门的王——” 江姝柠听不得这句话,瞪了他一眼,“要不说重点,要不滚下车!” “……杀人越货的事本王拿手,你只要报个名字,本王一定给你办妥。” 江姝柠一脸防备,“你要多少银子?” 萧承渊刚想说‘帮未来的王妃要什么银子’想想,又改成了“不要银子,只是想帮你。” 江姝柠知道他的心思。 无非是想给她点恩惠,让她软化态度,心甘情愿地嫁入摄政王府。 没想到他还是挺了解她的,怕她会跑…… 有人愿意帮忙,江姝柠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这是萧承渊欠她的,明知道她不愿意成婚,还拿了皇上的旨意逼她。 第152章 萧承渊,你是不是喜欢周珩?! “我想要薛兰和江婉泠的命!” 早在薛兰和江婉泠对原主下手的时候,她们就该死了。 只不过因为她在侯府势弱,没有银子也没有人脉,所以才让她们苟活到现在。 等母亲搬出侯府后,她也该履行对原主的承诺,把这笔账清算了。 后日,薛兰要带着江婉泠去榆林寺。 山路僻静,遇到谋财害命的强盗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别人谈起来,也只能说她们母女两人时运不济,不会扯到她身上。 听完,萧承渊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立刻答应。 这时,梨儿掀开车帘,说赌坊到了。 下车前,江姝柠嘱咐萧承渊,让他在这儿等会儿。 事情还没谈拢呢,能不能做她得要个准信。 周衍已经提前给管事打了招呼,取银子的过程十分顺利。 江姝柠打开小匣子看了一眼,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么多?!” 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摞了厚厚的一沓。 “不多,一点都不多,江小姐的麻将已经成了邺京最时兴的玩乐,一晚上都能给赌坊带来这个数的收益。” 管事笑的眯缝着眼,比了个数字五。 江姝柠目瞪口呆。 周衍管着好几家赌坊,如果 每家赌坊晚上盈利额是五百万,那两家就是一千万! 想过赌坊挣钱,没想到这么挣钱!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过个瘾,毕竟赌坊不是谁都能开的。 管事亲自把她送了出去,一路点头哈腰,热情的不得了。 “江小姐要是还想到了其他好玩的新奇的点子,您尽管开口,公子一定不会亏待您。” 邺京大.大小小的赌坊不少,能与他们平分秋色的也有两家。 可自从他们几家出了麻将,就再也没有赌坊能与他们争锋。 江小姐年纪不大,竟然能想出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游戏。 管事钦佩不已,就差把江姝柠当财神爷供起来了。 江姝柠自是应下,坐上马车还在想斗地主的事。 麻将挣得不少,斗地主应该也不例外吧? 改日她和周衍商量一下。 “咚咚。” 萧承渊敲了两下她放在腿上的匣子,“不打开让本王掌掌眼?” “这点小钱还买不了您半只火鱼,哪入得了您的眼。” 萧承渊摸了摸鼻子,忍俊不禁,“本王都说了不让你赔了,你一直记着作何。” 还能作何。 时刻谨记他是个不要脸的奸商呗。 江姝柠哼了一声,问他:“我方 才说的那件事你能不能行,不能我就找别人了。” “找周珩?”萧承渊嗤了一声,是看不上眼,“别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就算他好好的,又能帮你什么?” 一个纨绔子弟,认识的都是一群狐朋狗友。 劫色还差不多,杀人他们哪敢。 江姝柠看着他,忍无可忍地发问:“你张嘴周珩闭嘴周珩,你是喜欢他?” 萧承渊哽住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了一层冰霜。 他紧咬着牙齿,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本王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不喜欢他你干嘛一直把他挂在嘴边?” 江姝柠一脸真诚,像是真的很不理解。 萧承渊胸口血气翻涌,差点猝死。 这死女人脖子上顶的是蹴鞠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婚约在身,应该离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远点?! 他还没兴师问罪呢,她这打一耙的功夫倒是厉害! 但江姝柠是他的祖宗。 生死劫没有化解之前,他不但不能动她,还得好好护着。 萧承渊一边在心里暗骂法明那个老秃驴,一边独自生着气。 只是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姝柠,恨不得把人给戳成窟窿 。 江姝柠看见了,也没搭理他。 哄人是不可能的,没火上浇油都算她善良。 好好的,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估计是该打狂犬疫苗了。 “大小姐,到了。” 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 萧承渊以为是到文信侯府了,他扭过头不去看江姝柠,闷声道:“本王会让风树安排。” 江姝柠掀车帘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一笑 ,“那我就静候殿下的佳音了。” 江姝柠下车后,萧承渊踢了一下车厢,“送本王回摄政王府。” 车夫:? 这是侯府的马车,就这样把大小姐丢在这里不好吧…… 里头那位主子心情明显不好,他也不敢开口,为难地看向风树。 风树不得不硬着头皮,掀开车帘回禀:“殿下,江小姐去看院子了,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您要是着急回去,属下这就去再给您安排一辆马车?” 萧承渊的视线越过风树看向外面,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侯府门口。 “看院子?她要搬出来住?” 风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殿下禀告江小姐母亲和离的事。 “侯爷写了和离书,这院子应该是江小姐给她母亲找的。” 早上暗卫来报,说江姝 柠母亲院子失火。 紧接着,她就报了官。 她敢报官,说明她手里一定有凶手的证据,可京兆尹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人…… 萧承渊何其聪明,把这些事情串在一起,很快就想明白了。 江远安对江姝柠的母亲并不好,江姝柠帮母亲和离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在现在这个关头,他又不得不多想。 甚至风树都看出了他的思虑,低声安抚:“侯府还有老夫人在,江小姐不敢逃婚。” 萧承渊又何尝不知。 但这门婚事是他执意强求而来,一日不拜堂成亲,他总觉得不踏实。 “去钦天监那边催催,婚事要尽快!” “…是。” 高高在上的主子竟然怕被女人抛弃。 风树想笑,但为了小命又憋住了,肩膀一抖一抖的。 忽然,一股凌厉的掌风直冲面门而来。 他仓皇躲避,但还是断了几根发丝,衣服也破了口子。 江姝柠看了院子出来,多看了他好几眼。 正欲吩咐车夫去下一句时,萧承渊直接报了一个地方。 “小姐?” 车夫请示江姝柠。 江姝柠想了一下,同意了,“去看看吧。” 这一片的几个院子她都看了一遍,没一个能入眼的。 第153章 一年为期 萧承渊说的那条巷子在城北,是邺京为数不多,可以闹中取静的地方。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坐落在一片竹林里,有种曲径通幽的静谧。 院子里有两个洒扫的下人,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亭台楼阁,雕廊壁画,彩色琉璃,飞檐吊角,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粗略地转了一圈,江姝柠对这个院子很是满意。 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连廊下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闭上眼睛,呼吸间是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潮湿。 在这里,江姝柠浮躁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萧承渊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这院子只是他在邺京众多院落中的其中一座。 带她来看这里,无非是觉得她会喜欢。 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金乌西坠,余晖如锦。 江姝柠和萧承渊两人坐在草亭下,下人端了热茶点心后就退下了。 “这个院子你卖我也买不起,要不你租给我?租金你定。”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么大的院子,江姝柠不敢白住。 “江姝柠。” 萧承渊突然喊了她一声,平声静气中带了几分不可见的疲惫。 “嗯?” “如 果本王说,成了婚,除了你身上多了‘摄政王妃’的称号,其他的和现在别无二致,无论你想做什么,本王都不会阻拦你,甚至还可以帮你,这样你也不愿嫁给本王吗?” 江姝柠怔了一下,旋即轻笑一声。 萧承渊好像有些误会了。 她不愿意当摄政王妃,他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蹚皇室浑水,卷入皇权斗争。 “摄政王妃”不单单是一个所谓的称号,更是责任。 哪怕是假的,她也需要每天戴着面具,应付各种人,提防各种算计。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她又没有拒绝的余地。 萧承渊垂眸思忖了半晌,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银蚕蛊的毒解不了,本王还能活多久?” 江姝柠如实回答:“一年左右,但我可以用银针,尽量帮你延长寿命。” 萧承渊点头,“那就一年为期。” 对上江姝柠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你我成婚一年,期限一到,本王就放你自由。” 银蚕蛊不解,他难逃一死。 到时那个不知真假的生死劫也不重要了。 江姝柠抿了下唇,“你就不怕我为了自由,故意不给你研制解药?” 萧承渊笑了笑,摩挲着手里的茶,“一年之后,无论本王身上的银蚕蛊能不能解,本王都会放你走,决不食言。” 这个承诺对江姝柠来说十分有诱惑力,让她坚定的心开始产生了动摇。 在接到圣旨的那刻,她就已经开始计划如何逃婚。 思来想去,只想到“假死”这个办法。 事成之后带着母亲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地生活一辈子。 但这只是一个想法,没有具体的计划,更不知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万一被旁人识破,就是欺君之罪,比逃婚罪要严重多了。 现在,萧承渊给了她一个选择。 困一辈子和困一年,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知过了多久,江姝柠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说好了,就一年。” 萧承渊举起茶盏,唇角上扬,勾勒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嗯,本王以性命起誓,绝不骗你。” 有皇上这个反悔的例子在先,江姝柠已经不信口头承诺了。 她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把毛笔塞到男人手里,“写吧。” 萧承渊无从下手,一脸迷茫。 这有什么可写的?! 江姝柠笑咪咪地说:“把你方才的承诺写下 来就好,万一你反悔了,我还有个证据能说理。” 萧承渊的脸色比夜色还要沉上几分,大笔一挥,写好后扔到她怀里。 江姝柠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叠好收进怀里。 “我还有几个要求。” 萧承渊扔了毛笔,没好气道:“说!” “第一,成婚后,你不能碰我。” 他后院那么多女人,她嫌脏。 第一次是为了解毒没有办法了,但一定得及时止损! 江姝柠说的认真,萧承渊不想答应,又不敢不答应。 之前,他不重女色,对男女之事无欲无求。 但有些事不碰还好,一旦知晓其中滋味,看得见摸不着吃不着就是在折磨人。 江姝柠见他失神,屈起手指敲了下石桌。 萧承渊清了清嗓子,眼神闪烁,“…你接着说,本王答应你就是。” “第二,我不会去管你后院那些女人,但你也别让她们没事找事,人若犯我,我必诛之,到时候你别怪我辣手摧花,不留情面。” “嗯。” “第四,你必须允许我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不能派人跟着我,不能过问我做的事,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但井水不犯河水。” “不行!” 这条,萧承渊想也 不想地拒绝了。 江姝柠顿时一副“我就知道你方才那些话是骗我”的表情。 萧承渊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你可以随意出入王府,本王不会阻拦,但必须要有暗卫跟着,以防不测。” 江姝柠不愿意。 暗卫认主,保护也是监视。 萧承渊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轻而易举,她根本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我会毒术,出门时也会多带些侍卫,我们各退一步?” 萧承渊喝了口茶,摇头拒绝:“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什么都不管,她还不得野上天。 万一给他戴绿帽子怎么办?! 江姝柠很想直接掀了桌子,甩他一句‘姑奶奶不嫁了’。 但到底没那底气,只能想想过把瘾。 “说完了?” “其他的等以后想到了再补充。” 暂时只想到这么多。 萧承渊去亭子外面,和风树说了两句话后回来。 “等会儿再走,本王有东西送你。” “哦。” 江姝柠手托着脑袋,兴致缺缺。 她现在没什么世俗的欲望。 萧承渊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银球,打开递给她。 江姝柠疑惑地接过,看见一粒黑色的药丸。 第154章 整个摄政王府都是你的 她捏起来,放在鼻子下面轻嗅了几下。 川柏,松音,血蝎,天龙,沙木根,子丹根…… 还有一两味药气味太细微了,被旁的药压着,她闻不出来。 江姝柠看了眼萧承渊,心里有了答案。 “这是压制银蚕蛊的药?” 萧承渊轻应了一声,沉声道:“它既然能压制毒性,是不是证明里面有几味药是解药需要的?” 这次已经毒发过了,所以皇上给的这枚药丸他没有咽下去,而是找机会偷偷藏了起来。 让江姝柠看看,或许能尽早研制出解药。 江姝柠没有否决萧承渊的话。 理论上确实可以,所谓压制毒性的药,会从解药中取几味中药的药材,再配上别的药,制成新的药丸。 治标不治本,但是个控制人的“良药”。 她把知道的药材写下来,把药丸重新放回盒子,还给萧承渊时犹豫了一下。 皇帝为了补偿,赏了她不少银子,再加上赌坊拿的分成,她或许能把玄玉手镯里几层实验室全部买通。 一层药,二层毒。 而三层,除了手术室外,还有各种全球最顶尖,最精密的检测仪器。 她拿这丸药分析检查一下,研究解药时或许会事半功倍。 但她拿走了 ,下次萧承渊毒发怎么办? 银针虽能压制毒性,但过程太痛苦了,比不了这丸药。 “你拿去吧,这是上次的,本王已经毒发过了,下次……他还会给。” 说这话时,萧承渊的语气极为平静,他在刻意压制着,眼神却出卖了他。 深不见底的潭眸里翻涌着不甘的痛苦和……恨! 对,是恨。 是那种只留你一口气,在你身上扎无数个小孔,让血一点一点地流干净,让你生不如死地等待着死神来临,死后再把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恨。 江姝柠看的心惊肉跳,黛眉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把到嘴边那句“他是谁?”重新咽了回去。 敢拿着压制银蚕蛊的解药,去威胁萧承渊的人一定不是善茬。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还是当个聪明的傻子吧。 只是这银子…… 她早晚要买通实验室自用,所以这笔银子不能全算在萧承渊头上。 但他也得多少出点表示表示吧? 她的人工费,精神费 ,仪器费杂七杂八的算下来也挺贵的。 好在,萧承渊是个聪明人,睨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每天一百两白银,等解药研制出来了,整个摄政王府都 是你的。” ! 江姝柠石化了。 她听到了什么? 整个摄政王府? 那她岂不是就有了一个随用随取的小金库?! 江姝柠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信誓旦旦道:“为了银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在所不惜!” 为了银子…… 萧承渊眼角抽搐,又想动手了。 “殿下,江小姐。” 气氛微妙之际,风树回来了。 他右手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上面罩了块黑布。 萧承渊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搞得还挺神秘! 江姝柠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手刚放到黑布上,里面就传来一声黏糊糊的猫叫。 “喵呜~” 她黛眉扬起,掀掉黑布,果然是一只猫。 身上的毛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质,好像从雪山而来,圆脸仰着,看上去高贵又傲娇。 为了研究做实验,江姝柠养过不少动物。 白鼠,蝎子,毒蛇,蜈蚣,蟾蜍…… 但像猫咪这种宠物还真是第一次。 她把那猫从笼子里抱出来,捋着她的毛。 毛茸茸,暖呵呵的,冬天睡觉抱着一定很舒服。 那猫也不认生,乖顺地窝在她怀里,露出肚皮。 似乎已经知道这就是它以后的主子了,得 好好表现。 “谢谢,我很喜欢”,江姝柠看着萧承渊,也没有矫情直接收下了,“对了,它有名字吗?” “没有。” “那……”江姝柠想了一小会儿,眼里闪过一抹黠光,“叫橙橙怎么样?心想事成(橙)” 橙橙? 承承?! 萧承渊脸色黑如锅底,瞪她:“换一个!” “你不喜欢啊?”江姝柠神情无辜,像是根本不知道他为何会生气,“那就叫鸢鸢好了,有一种花叫鸢尾花,花语是华贵,符合这小家伙的气质!” 一只猫有个狗屁的气质! “江姝柠!” 萧承渊这下肯定了,这女人就是故意的! “喵~” 就连猫都被他身上散发的戾气给吓着了,不安地叫着往江姝柠怀里缩。 江姝柠指责道:“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都吓到它了,你都把它送给我了,我想给它起什么名字就给它起什么名字,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呵呵!”萧承元咬牙冷笑两声,“本王为何这般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江姝柠瞪了他一眼,低头时脸上又晕了笑容,“我看橙橙,鸢鸢都挺好,要不合二为一,叫你橙鸢吧,江橙鸢!” “喵呜~” 猫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它,可怜巴巴的。 主人,名字很好,但我不想用…… 奈何它不会说话,江姝柠一语定音,抱着它往外走。 “橙鸢,江橙鸢,是不是一听就很贵气?” 萧承渊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若眼神能化为实质,早就把江姝柠扎成马蜂窝了。 旁边的风树低着头,擦了下眼角,身体一抽一抽的。 “滚!” 萧承渊一个茶盏砸了过来。 “殿下,您别生气,江小姐或许也是无心之举,更何况,这名字……它确实贵气!” 一般人哪敢叫“cheng yuan”。 风树这两句安慰,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最后的下场就是,陪萧承渊操练了大半夜,当沙包,被揍得挂了彩。 福寿园。 下午的时候,老夫人和向芸娇一起喝了茶。 向芸娇虽然神志不清,但只要不受刺激,就不会发疯闹人,疯疯癫癫的。 她安静下来时,身上的气质依旧如从前那般温婉优雅。 这是从出生就刻到了骨子里的东西,旁人花再多的功夫也模仿不来。 老夫人想了一下午,怎么都想不明白,江远安为何放着一个世家千金不要,偏宠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 第155章 老夫人的隐瞒 暮色四合,红绣手里攥着一样东西,神情凝重,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 院子里洒扫的丫鬟想与她打招呼,看了她一眼后也不敢开口,赶紧低下了头。 老夫人倚在软榻上发呆,听到声音 ,慢吞吞地掀起眼皮。 “发现什么了?” 红绣扫了圈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你们先下去吧。” “是。” 下人出去后带上了房门,红绣听她们脚步走远后,摊开手掌。 “这是奴婢在西墙根找到的。” 云舒院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老夫人是越想越奇怪,吩咐她去查看一番,没想到还真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 红绣扶着她起身,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小拇指大小的玉石貔貅,玲珑精致。 老夫人只觉得眼熟,认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谁的。 她曾给江远安亲手缝制了一个荷包,下面坠了不少寓意吉祥的小玉石。 这个貔貅便是其中之一。 江远安把这个荷包视若珍宝,整日戴在身上,就连睡觉也是取下来放在枕边的。 云舒院与他的松鹤院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无缘无故的,貔貅怎么会掉在那里? 老夫人脸嘴唇发颤,手哆嗦的不成样子。 她猛地把手里的貔貅摔了出去,杵着拐杖怒骂:“混账东西,他……他这是想把我这老婆子给活活气死啊!” “老夫人,您消消气,这事……它或许就是一个意外,是侯爷不小心掉在那里的。” 红绣给老夫人端了杯茶,顺着她后背,焦急情况下安慰人的话也是漏洞百出。 就算东西丢了,也不可能丢到云舒院最偏僻的西墙根。 有些真相,早已不言而喻。 老夫人紧紧抓着红绣的手,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芸娇好歹是他的结发妻子,两人恩爱了十多年,你说他……他怎么能这般狠心,居然想放火烧死芸娇,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做不成夫妻就只能做仇人吗? 芸娇她又做错了什么?! 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碍着他什么事了?! 老夫人情绪激动,翻了白眼,仰着头急促地喘着气,面部涨红发紫。 红绣吓了一跳,慌乱后赶紧稳住神,拿了江姝柠留下的药过来。 “老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再生气了,您只有把身体养——” 老夫人一把挥开她手里的药瓶,里面的药丸撒了一地。 “您……您这是做 什么?!” 红绣怔住了,弯腰去捡时,老夫人直接把茶壶里的水泼了上去。 药丸沾了水,迅速化开,除了滚到软榻下的,无一幸免。 “咚——” 茶壶落地碎开,老妇人揪着领口,胸口像是被人用棉花堵住了,根本呼吸不上来。 她双腿蹬着地,眼珠子往外凸,嘴里时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老夫人,老夫人,您可千万别吓奴婢!”红绣手足无措地跪在她身边,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啊,大夫,快叫大夫!” 江姝柠刚进院子,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她心里咯噔一声,随手抓住一个丫鬟,“出什么事了?!” “是老夫人,老夫人她……” 丫鬟话还没说完,江姝柠人已经没影了。 看见熟悉的身影,红绣突然有了主心骨,她踉跄着起身腾出位置,激动道:“大小姐,您快救救老夫人。” 江姝柠让老夫人平躺下来,一边检查,一边做急救措施。 “把我上次给祖母开的药拿来!” 老夫人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喘不上来气,她特意配了药让红绣随身带着。 “药……”红绣看着地上的药水,突然跪了下来,“大小姐恕罪,是奴婢 不小心,弄撒了给老夫人的药,老夫人要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现在不是说过错的时候,你先起来,把我屋子里的药箱拿过来!” “奴婢这就去!” 老夫人这是心脏上的病,发作的急,一时半刻都耽误不了。 红绣一走,江姝柠直接进空间拿了药喂给老夫人。 吃了特效药,老夫人缓解了不少,最起码没有方才那般痛苦了。 江姝柠喂她喝了口水,帮她平复着呼吸。 “咳——柠……柠丫头。” 老夫人抓住她的手,热泪盈眶,嘴唇翕动。 许久,她嘶哑着声音,小声说了一句:“你不应该救祖母,你就应该让祖母死了算了!” 江姝柠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看着老夫人死寂沉沉的眼睛,没有波澜的灰白脸色,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祖母,您说什么胡话呢,孙女怎么可能不救您!” 江姝柠回握住她的手,嘴角勉强扯了一抹笑容。 “柠丫头,是祖母……是祖母对不住你啊——” 老夫人捶胸顿足,铺天盖地的愧疚像是要把她给吞噬了。 江姝柠的眼睛,像极了芸娇。 清透明亮,仿佛一 眼可以望到底的湖水,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污浊。 事情是江远安做的,老夫人却比他更心虚,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江姝柠一眼。 江姝柠察觉到她反常的情绪,抱着她温温柔柔地开口:“祖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说出来,我帮您做主!” 老夫人什么都不肯说,只喃喃重复着:“是祖母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亲,都是祖母的错……” “子不教父之过”。 夫君去世的早,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儿子,才会让他一步错步步错,犯下这惊世骇俗的大罪。 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不该瞒着江姝柠。 但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她就是说不出口。 柠丫头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一旦这件事被她知道,她一定会不留余地地给向芸娇报仇。 到时江远安他……他是不是会死? 江家旁支不争气,十年前犯了错,被判抄家。 流放路上,感染了鼠疫,都死了。 江远安不但是她唯一的儿子,更是江家的独苗…… 老夫人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瞒下此事。 江姝柠陪了她一会儿,等她睡着后轻手轻脚地起身。 快走到门口时,她鞋底踩到了一个硬物。 第156章 救救你外祖父! 红绣拿了药箱后一直在旁边候着,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见江姝柠起身要走,她连忙去开门,转身时却发现江姝柠站在原地未动。 “大小姐?” 江姝柠移开鞋底,弯腰把东西捡了起来。 红绣大惊失色。 方才一时情急,忘把这碎掉的貔貅清扫了。 大小姐应该不会认出的罢。 果然,江姝柠只扫了一眼后就放下了,只以为是老夫人丢的物件,并未在意。 红绣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喊了丫鬟,指着地上的狼藉吩咐道:“赶紧收拾一下,万一老夫人踩到不小心滑倒怎么办?!” 丫鬟探头看了眼床榻,小声道:“红绣姑姑,您之前不是交代过,老夫人休息时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屋子里的洒扫都需得等老夫人醒来……” “你想偷懒让别人干是不是?!”红绣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地吼了一句,“让你现在扫就扫,哪那么多废话!” “……是。” 丫鬟缩了下脖子,拿着簸箕扫帚进去。 她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扫地时手臂发抖,茶壶碎片发出哗啦的刺耳声。 屏风后的老夫人明显被惊动了,拢着被子翻了 个身。 江姝柠眉心微皱,“姑姑,让她出来吧,祖母才刚睡着,过会儿收拾也不迟。” 红绣应了一声,把人揪了出来,训斥道:“毛毛躁躁的,连这点活都干不好!” “奴婢知错,请姑姑责罚。” 她让丫鬟退下,转头时发现江姝柠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 红绣干笑两声,“这些日子奴婢一心都在老夫人身上,倒是忘了整顿这些下人,让大小姐见笑了。” 人心虚的时候总是想说些别的话来掩盖真相,殊不知这样更惹人生疑。 江姝柠但笑不语。 红绣被她这直白的目光看的心里没底,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大小姐一直这样看着奴婢,是奴婢脸上有脏东西吗?” “姑姑,你和祖母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相熟之人,江姝柠也懒得耍心眼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红绣愣了一下,反应极为迅速,“大小姐,瞧您这话说的,奴婢和老夫人整日待在这院子里都不出去,能有什么事瞒着您。” “真的?” 红绣点头,“千真万确!” “我就是随口一问,姑姑别紧张”,江姝柠严肃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下来,弯唇浅笑,“姑姑进 去照看祖母吧,我去母亲那里看看。” “诶。” 红绣暗自舒了一口气,看着她进了偏院。 过了月洞门,江姝柠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道:“梨儿,你觉不觉得红绣姑姑很奇怪?” 不单单是红绣奇怪,祖母说的那些话也很奇怪。 红绣说药是她不小心弄洒的,但全都撒到了茶水里也太凑巧了。 就算是茶水先撒,也不能把药全部都弄湿吧。 这可是祖母的救命药,红绣做事稳重小心,说是心细如发也不为过,哪会这般毛手毛脚。 梨儿正逗着怀里的猫,闻言抬头,想了一下道:“没有啊。” 江姝柠没再纠结。 或许是她自己想多了,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向芸娇用过晚膳后,习惯性地坐在窗边望月亮。 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雷打不动。 就算没有月亮,她也会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向芸娇看的入迷,丫鬟素枝看时辰差不多了,准备了沐浴用的热水。 走过去喊人时,她忽然愣住了,“夫人,您……您怎么哭了。” 素锦手足无措,拿出帕子给向芸娇擦泪时,江姝柠过来了。 “大小姐,这好好的,夫人她——” 江姝柠接 过她手里的帕子,让她先下去。 “血,有血!”向芸娇忽然转头,指着天空,焦急地大喊,“柠儿,你快救救你外祖父,救救你舅舅!” 冷不丁地一声,江姝柠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三年前,北戎国发动战乱,皇上派当时是骠骑大将军的外祖父前去平乱。 北戎国虽兵强马壮,但经历了夺嫡之事,也损耗了不少元气。 大晟出二十万精兵,再加上骁勇善战,善于用兵的外祖父挂帅上阵,这场战役其实早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可一个月后,边关突然传来了急报。 大将军击退敌军后带兵追击,路上中了敌人的埋伏,被困鹰嘴谷,需要朝廷派兵增援。 此消息传开后,朝野上下哗然。 穷寇莫追,这是文官都知道的道理,身经百战的骠骑大将军怎会犯此愚蠢的错误? 皇帝怒归怒,还是让安王带着五万大军前去增援。 据说,安王带兵赶到鹰嘴谷的时候,遍地残骸,尸骨成山,可唯独没有见向鹏和其子向均的尸骨。 而且清查过后发现,不单单是两人的尸首,就连士兵的尸首都不够数。 领军二十万,战死十二万,该剩八万。 可鹰嘴谷最多有五万尸首,剩下的三万哪去了? 安王以为是向鹏带兵突出了重围,撤兵之时,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北戎士兵袭击。 鹰嘴谷易守难攻,两侧全是高不可攀的岩石,道路狭窄,没有任何的掩体。 增援的五万大军伤亡惨重,安王侥幸保住了命,双腿却留下了残疾。 后来,北戎国退兵,向鹏和向均,以及那三万士兵再无音讯。 大晟谣言四起。 大都认为向鹏叛国,这场战争也是他与北戎国的阴谋,为的就是削弱大晟的兵力。 安王受伤,十多万士兵惨死,皇上怒不可遏,当即下旨,定了骠骑大将军的叛国之罪。 灭门那天,将军府血流成河,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襁褓中的婴儿,无一幸免。 向均的儿子向锦航,死的更是惨烈,被当场开膛破肚,尸首悬挂城门半月。 江姝柠记得清楚,那天向芸娇带着她一起去给向锦航收尸。 士兵说皇上有令,不许收尸。 于是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向锦航的尸首被猎狗撕咬,最后只剩下一颗血肉斑驳的头颅。 江姝柠被向芸娇捂着眼,没有看的太清,但那股血腥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157章 阴谋出 回来后,她发了高热,三日不退。 她醒后没几天,向芸娇就疯了。 想着想着,江姝柠竟不知不觉地湿了眼眶。 她是向家唯一的女娃。 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无一不把她捧在手掌心,什么好的都是先想到她。 哪怕她后来听了薛兰的教唆,惹是生非,胡作非为,惹他们伤心,外祖父他们也依旧不怪她。 始终相信她是小时候那个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三晃,会抱着他们胳膊撒娇的小丫头。 天真可爱,不谙世事。 他们一直在等她长大,等她明知非,知对错。 原主真的很幸福,无论她再怎么顽劣不堪,身边都会有人爱着她,守着她,护着她。 哪像她…… 江姝柠吸了下鼻子,搂着向芸娇的胳膊,手指着不见一丝亮光的夜空。 “娘,你看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他们在对你笑呢,他们说他们现在团聚了,过的很幸福,让你不要担心他们,你要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们就会去梦里找你玩。” 明日要下雨了,今晚的夜色格外阴沉,别说没有星星了,连半分月色都没有。 或许人死后真的会有魂魄飘在亲人 身边,但江姝柠肉眼凡胎,能看见什么。 她到处指着,说着谎话哄着向芸娇。 向芸娇却好似真的能看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泪水不断地下落。 她讷讷道:“疼……柠儿,疼。” 江姝柠收回目光,看了眼她额头的伤口,紧张道:“是不是伤口疼了,我给您换药。” 向芸娇推开她,突然朝院子里跑去。 “爹爹不怕,哥哥不怕,娇娇救你们!” “娘!” 江姝柠追在她身后。 向芸娇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根木棍,在院子里到处挥舞。 “坏人,都是一群坏人,你们快放开我爹!” 向芸娇的面前好像真的有人,她朝一处打去后会静静站着,然后突然再打。 江姝柠想要拉她,却根本近不了身。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丫鬟素枝听到动静后也跑了过来。 她刚伺候夫人不过几日,但也算把夫人的作息脾性摸得差不多了。 夫人前两日都是安安静静地看,从来没有出过事,怎么今日就…… 江姝柠也察觉了向芸娇的异样,脸色沉了下来。 “娘!”她找到了空挡,把向芸娇手里的棍子扔的远远的,一手扶着向芸娇 的肩膀,一手搭上她了手腕,“娘,你先冷静些,你看看我,我是柠儿。” “柠儿……”向芸娇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些记忆的画面。 蓦地,她瞪大眼睛,情绪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柠儿,爹爹和哥哥他们没死,他们在等我去救他们。” 没死? 江姝柠惊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向芸娇病情有好转了,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她拉着向芸娇的手,顺着她的话道:“好啊,去救他们,我们回屋坐下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救他们。” 可今晚的向芸娇格外反常,连江姝柠的话都不听了,疯了般在院子里乱跑,说要救爹爹,救哥哥。 最后,江姝柠实在是没办法了,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天色黑暗,素枝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以为向芸娇是没力气昏过去了。 她和江姝柠一人一边,把人扶回屋子。 暗处,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扔了嘴边的叶子恶,悄无声息地离开,鬼魅般的身影闪进了后巷的一辆马车。 “按照您的吩咐,事情已经办妥了。” 车厢里的男子低着头,披风上的兜帽把他样貌遮的严严 实实。 只听他笑了一声,赞道:“蘼音惑果然名不虚传。” 蘼音惑,江湖中早已失传的绝技。 会此法之人只需一片树叶,脑海想象一幅画面。 音起,心智散乱,意识薄弱之人便会受此音蛊惑,眼前出现他脑海里想象的画面。 而正常之人,则听不见这细小如蚊蝇的声音。 男人倒了杯茶推给他,好奇道:“你说……她会信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心里有一丁点的怀疑,就够了。 …… 向芸娇睡着后,江姝柠给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没有半点不妥。 就连素枝也说夫人白日一切如常。 好像真的是向芸娇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翌日,向芸娇醒来后也并无不适,人也恢复了正常。 给她换药时,江姝柠有意试探昨晚发生的事。 向芸娇拉着她坐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柠儿,我好像看见你外祖父和舅舅了!” 江姝柠眉心微动,轻声道:“然后呢?” “你外祖父,他这里受伤了,这么长的东西扎着他,”向芸娇指了指自己胸口,一边说一边比划,“还有你舅舅,他就躺在那里,周围还 有好多人,到处都是血……他们说疼,让我救救他们。” 应该和昨晚对的上。 不过这应该是外祖父和舅舅在战场上的画面,母亲怎么会看见? 向家是因为那场战役而亡,母亲是不是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幻想了这些画面? 江姝柠宽慰了她两句。 正好,素枝和梨儿收拾好了东西,说可以走了。 她拉着向芸娇起身,解释道:“娘,我给您找了一个大院子,有山有水有竹林,您一定会喜欢。” 更重要的是没渣男。 “不在这儿住了?” “那您想在这继续住吗?” 向芸娇想了好一会儿,摇头。 这的院子太小了,什么也没有,她不喜欢。 江姝柠本来打算不惹人注意,带着向芸娇从后门走。 后来一想,不行! 错的不是她们,她们何必畏畏缩缩,连正门都不敢走。 下人把向芸娇的东西一箱一箱地往外抬,路过的行人看这架势,驻足看戏。 薛兰出门时,正好碰见这一幕。 阴了多日的脸上荡开胜利者的笑容,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模样像极了开屏的的孔雀,又骚又傲。 梨儿见状,小声骂了一句:“小人得志!” 第158章 屁也能开出一朵花 江姝柠正扶着向芸娇上马车,闻言转头,正好对上薛兰挑衅得意的目光。 她眼睛转了一圈,低声道:“娘,您坐这儿别动,等我一会儿。” 向芸娇虽神志错乱,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她潜意识里早就把文信侯府当成了伤心地。 如今要离开了,不用被关在小小的院子里,她自是高兴。 向芸娇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笑呵呵地说:“娘不走,娘在这儿等柠儿!” 江姝柠放下车帘,转身时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神冰冷犀利。 她走过去给薛兰行了一个大礼,抬眼时眼眶含泪,委屈可怜。 “夫人,我母亲胸无城府,心地善良,根本不是您的对手,她斗不过您,也不想与您斗,如今她选择与父亲和离,去成全你们,也希望您能说到做到,以后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为人子女者没什么大的志向,只希望自己父母日子过的好些,能安享晚年,如果您再用一些下三滥的招式对付我母亲,就休要怪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客气!” 薛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这个贱人在说什么?! 她什 么时候给向芸娇承诺了?! 她都已经是侯府夫人了,又何必去找向芸娇的麻烦?! 围观之人从江姝柠的话里吃到了瓜,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喜儿急了,跺了一下脚,厉声道:“大小姐,您休要血口喷人,夫人是侯府的主母,怎么会这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您母亲与侯爷和离的事与我家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您这是在故意败坏夫人的名声!”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江姝柠转身看向周围,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不妨给评评理,要不是被逼无奈,谁会放着好好的文信侯正妻的位置不坐,签下和离书给人腾位置呢?” 虽是和离,但在这个社会女子地位低下,只要嫁过人的女子基本上是没人娶的。 所以无论家庭贫富,只要日子能过下去,女子都会选择忍气吞声,得过且过。 江姝柠这么一说,那些嫁了人的妇人一下子就找到了共鸣。 男人花心,外面的骚狐狸又是有手段的,谁家里没出过这种糟心事。 听说这薛氏之前只是个妾身,如今能赶走大房,坐上主母的位置,其心计手段可见一斑。 有一三四十岁的妇人从 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到江姝柠身边,双手掐腰,骂的中气十足。 “大小姐,我们相信你,有些女人就是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我呸!她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身上插根鸡毛,她还真以为自己飞上天变凤凰了?简直是笑掉大牙!” 这嘴皮子6啊! 江姝柠顿时朝她投去崇拜的目光。 要不是她没花钱找人造势,她都以为这位大姐是自己人呢。 那妇人一看就是个社牛,跟演讲似的,目光看向每一个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都知道她这话是在指桑骂槐,偏偏没点名道姓,薛兰气的脸都扭曲了,也没理由发作。 “大小姐,俺和你说,俺老家那里有一句俗话,叫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您母亲这不是和离,是解脱,大好的日子在前面等着呢,您让她朝前看,咱们大晟的好男儿多的是,千万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说到这里,妇人看了眼薛兰,拉着江姝柠让她背过身,低声道: “什么马配什么鞍,喜欢这种的女人的都是眼瞎!您看开点,男人也就那回事儿,都是犯贱!” 这番 话,江姝柠颇为意外。 夫为妻妇纲,女子不能出去做工,只能仰仗男人生活。 这妇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听就是个有故事的。 她点了点头,真情实意地道谢:“谢谢您,我会和我母亲说的,离了就离了,下一个更好!” 妇人愣了一下,拍了下的肩膀,叹道:“你年纪小,也难为你看的这般透彻,能这样想就对了,别把男人看的太重要,否则到头来,受伤的都是自己 !” 江姝柠深以为然地点头。 靠天天会塌,靠地地会崩,靠人人会跑。 那靠男人呢,就是泥石流滑坡,冰雹加台风。 弄死你还不浪费棺材板。 眼见着围观百姓的言论都偏向了江姝柠和向芸娇,薛兰站在里就像是被钉在耻辱柱一样,被人用眼神,用语言扒光了衣服批判着。 把她说的是一无是处,猪狗不如。 “奴婢叫护院来把这些恶民给赶走!” “回来!”薛兰喊住了喜儿,目光阴冷地瞪着她,“你是还嫌他们说的不够,打算火上浇油吗?!” 她敢打赌,只要赶人,这些贱民就会说她是心虚。 她薛兰能走到这一步,自是听过不少污言秽语 ,这些话她还能承受的住。 她担心的是会连累江远安的名声,影响他仕途。 刚才不知道是谁已经说侯爷治家不严,宠妾灭妻了。 喜儿看着被吸引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局面有控制不住的趋势,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啊,侯爷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你给我闭嘴!” 薛兰剜了她一眼,心里也是后悔不已。 出门买些东西而已,哪想到会遇上江姝柠这个贱人和她那个傻子娘。 她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姿态,柔柔弱弱地开口:“各位能否听我一言,我实在是见不得你们被一人之话蒙蔽了双眼。” 方才那妇人知道这招。 装可怜,卖惨。 她白眼翻上了天,扯着嗓子吆喝道:“来来来,大家伙安静一下,有人要表演才艺了,屁也能开出一朵花。” “噗——哈哈哈。” 人群发出哄笑声。 有男人喊道:“胖二丫,你这话说的也太粗俗了些,侯府夫人多么尊贵的身份,哪会这种才艺。” 那位妇人,也就是胖二丫立刻反驳:“诶,我可没说是侯府夫人要表演这个才艺,你少在这儿污蔑我!” 第159章 发誓被雷劈 两人一唱一和地,把什么话都说完了。 薛兰的脸青了紫,紫了青,跟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嗓子眼涌上一股腥甜,她一开口,唇角竟有血迹渗出。 竟是被活活气吐了血。 喜儿惊呼,扶住她的手臂,“夫人!” 薛兰推开她,拿帕子轻拭了一下嘴角,看着上面鲜艳的血迹,她眸光暗沉,手里的帕子都捏的变了形。 她知道,此刻解释的再多也不会有人信。 但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越闹越大。 薛兰走上前两步,目光扫了一圈后落到江姝柠的脸上,竖起手指立誓。 “我薛兰在此发誓,姐姐与侯爷和离之事绝非我之意,我也从未逼迫过姐姐,让她与侯爷和离,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言辞恳切,语气笃定。 围观之人讨论的声音小了不少,对她将信将疑。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这件事确实与薛兰无关,所以她才敢发这样的毒誓,也只敢发这样的毒誓。 有本事,她把逼迫母亲的那些事都说出来发誓啊。 都这样了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 东西做的粪桶,这么能装。 热心肠的胖二丫撸起袖子又想上场,江姝柠拉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各位的仗义执言,和离之事夫人到底是不是幕后推手已经不重要了,我母亲今日出了文信侯府的大门,从此以后与侯府再无任何关系,是非恩怨就在此一笔勾销罢。” 江姝柠对他们鞠了一躬,姿态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大家闺秀的礼仪涵养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单薄瘦削的身体站在那里,衣袂翻飞,发丝迎风飞舞。 文信侯嫡女,大字不识,胸无点墨,草包丑女一个。 但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曾经的流言蜚语,看着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气势失了神。 就连马车上的江远安也愣住了。 他目光悠远,视线紧紧地盯着江姝柠,又像是在透过她在怀念什么。 像,太像了。 向芸娇出身将门,除了琴棋书画外,她还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 皇上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所以重武轻文,每年都要兵部准备几场比武大会。 那次比武结束后,几个世家少爷想上去比试比试,博皇帝一笑。 向芸娇看着心动,也想凑个热闹。 皇帝都同意 了,谁知那太傅是个迂腐到骨子里的老东西,以人臣之礼,祖宗法度劝谏皇帝,说向芸娇没有望门贵女的风范,行为举止粗鲁不堪,后来更是斥责骠骑大将军不会教养女儿。 向芸娇护短,本来还耐着性子听着,一听到太傅说向鹏的不对,当即生气了。 她就像江姝柠这般,站在中间的空地上,面上淡然无波,嘴里说出话却格外犀利,让一个浑身是嘴的太傅哑口无言。 所有人都听呆了,皇上更是连说了三个好,称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向爱卿,你这女儿颇有你之风啊!” 想到这里,江远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和薛兰在一起后,之前的许多事他都快忘了,就算想起来也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现在回想起才发现自己记得如此清楚。 他下了车,下意识地朝向芸娇的马车走去。 “侯爷!” 薛兰早就注意到了江远安的马车。 她以为江远安下车会帮她出口恶气,讨个说法,没想到竟是冲着那贱人去的。 听到她的声音,江远安顿下脚步,眼神竟有些恍惚。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已经被他厌弃的女人留在侯府有什么用,走了正好,省 的侯府留她这个全家都死了的人影响风水! “侯爷,您回来的正好,他们都说您与姐姐和离是因为妾身,您快和他们……啊!” 薛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刚下了几阶石阶,天上忽然响起一声闷雷。 刹那间乌云密布,天地昏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快要下雨了,我院子里的衣服还没收呢!” “哎呀,糟了,我家那婆娘让我出来买醋,我这醋还没买……” 围观之人七嘴八舌地散开。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雨哗的一声兜头而下。 蓦地,一道闪电撕破天际,震耳欲聋的声音让薛兰失声尖叫。 “啊——侯爷!” 她抱着江远安的胳膊,脸色煞白。 慌忙躲雨的百姓回了头,看了两眼后忽然哈哈大笑,“看来这誓不能乱发,你看这报应来的多快!” 马车上的江姝柠唇角勾起,掀起车帘望了眼天。 看来这老天真的有眼,人啊,就是不能做缺德事! 这闪电来的太凑巧了,在侯府门口吃瓜的那群人都说是薛兰发假誓惹怒了天神。 这谣言越传越邪乎,后来都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弹劾江远安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在御书房摞的 有山高。 甚至还有百姓上街游行,让江远安休了薛兰这妖妇。 …… 萧承渊那处小院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叫“雅竹居。” 倒是很符合这个小院的意境。 如江姝柠所料,向芸娇确实很喜欢这个院子,哪怕是雨天都没影响她观赏的兴致。 “夫人,您慢点,石桥上滑!” 梨儿打着伞追在她身后,累的气喘吁吁。 江姝柠好笑地冲她招了招手,“歇会儿吧,母亲难得这么高兴。” 向芸娇伤口粘着防水胶带,头上又戴着草帽,穿着蓑衣,淋湿不到哪去。 只要玩的开心,泡个热水澡,喝个姜茶就是了,实在没必要扫兴。 向芸娇踩着水洼,溅起的雨水像晶莹剔透的珠子般散开。 江姝柠看的心痒难耐,提着裙摆跑出了连廊。 梨儿傻眼了,“小姐,您怎么也——” “你也一起来啊!” 江姝柠拉着向芸娇的手,母女两人一起踩着水坑,玩的不亦乐乎。 发丝粘在脸上,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雨水还会进到眼里,蜇的眼睛疼。 但江姝柠却恍若未觉,笑弯了眉眼,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萧承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第160章 疯了,人才是活着的 “殿下,这江小姐也太……”风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太疯了!” 邺京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千金,下雨时是连屋门都不出,生怕弄脏了自己的绣鞋,江小姐倒好。 伞都不撑一把淋雨就算了,还拉着下人一起踩水坑。 要是不疯,能干出这种事? 萧承渊看了良久,淡淡反问道:“疯了不好吗?” 说来有些可笑。 他看着江姝柠这样疯,才惊觉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也不是不好,只是……” 风树结结巴巴,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萧承渊神色晦暗,狭长的凤眸浸了雨水的湿冷。 屋檐上的雨水滴落下来连成了一片雨幕。 他抬手去接,握不住,只留一手冰凉。 “梨儿,你给我站住,别躲!” “略略略,奴婢才不呢!” 梨儿对江姝柠做了个鬼脸,跑开时还晃了下江姝柠头顶的树。 树叶沙沙作响,存着的雨水全洒了下来。 还有两片落叶挂在了江姝柠的头发上,衬的她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梨儿,本小姐和你没完!” 江姝柠气恼地梨儿喊话。 耳边忽然响起婉转悠扬的箫声。 她停了下来,循声望去。 萧承渊长身玉立,姿态慵懒地靠着柱子,手指变化间,清冽忧悒的音调流淌而出。 他俊脸沉冷,目光却格外温柔。 梨儿笑嘻嘻地说:“小姐,摄政王殿下在看您!” 咦~ 江姝柠抖了抖肩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湿哒哒的帕子,随意拧了两下塞给梨儿。 “雨水都进眼里了,你赶紧擦擦,要不一会儿看不清路了!” 啊? 梨儿眨了眨眼,一脸迷茫。 她明明看的清清楚楚! 梨儿小脑袋瓜子转了两圈,恍然大悟。 “小姐,您仔细看啊,摄政王殿下绝对是在看您!”她在江姝柠的耳边小声嘀咕,“小姐,您说殿下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您,所以才会对您穷追不舍?” 连廊下,萧承渊放下手里的玉箫,眼角微红。 风树叹了口气。 殿下怕是又想起了华阮小姐。 他低声道:“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把空闲的暗卫都派出去了,相信一定能找到华阮小姐。” 萧承渊低哑着声音应了一声,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要避人耳目,小心行事。” “是,属下心里有数。” 向芸娇玩累了,素枝带她下去洗漱。 江姝柠看了一眼萧承渊,进 屋沐浴更衣。 出来时,男人在桌边坐着,手里的茶盏冒着热气。 江姝柠没来由地想到了那个眼神,擦头发的手一顿。 抬眸望去,萧承渊眉宇凉薄寡淡,气质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仿佛刚才那温柔的眼神只是一场幻觉。 方才真的是她看错了,还是他在想心爱之人? 江姝柠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身体一抖,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 快醒醒,在意这些干嘛?! 他们成婚只是各取所需,萧承渊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稍微有些不舒服。 说不上来的感觉。 要是萧承渊真的有心爱之人,又何必来招惹她呢? 他究竟把她当什么? 想到这里,江姝柠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萧承渊喝茶的动作一顿,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姝柠像是惊了一下,猛然回神。 她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毛巾扔到一边,眨眼间就把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藏得干干净净。 她与萧承渊最舒服的相处模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要是越了界,太在乎一些事,不过是自寻烦恼。 一场秋雨一场寒。 江姝柠刚想倒杯 热茶暖暖身子,萧承渊把旁边的托盘推了过去,打开上面的盖子。 “你喝这个。” “我不喝!”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闻到姜的辛辣味道时立刻拒绝。 葱姜蒜就应该好好待在自己的岗位上,给菜肴提鲜,做一个隐藏的护花使者。 越俎代庖,成了主要食材像什么样子! 萧承渊端起姜汤搅了两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你想让本王喂你?” 江姝柠额头上下滑无数道黑线,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喝,要喝你自己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劝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怎么轮到了自己,江大夫就不听话了?” “我没病!” 江姝柠抓狂。 怎么和他这么难沟通! “它不是药,只是一碗驱寒的姜汤,你再不喝它就凉了。” 萧承渊嗓音沙哑,说话时的语气低沉温柔,听起来有几分轻哄的意味。 江姝柠还从未见过他这样温柔不露一丝锋芒的样子,一时竟看直了眼。 朱唇微张,唇齿间漫开甜腻辛辣的味道。 她忍不住地皱眉,躲开了男人喂来的第二勺。 勺子碰到碗边,里面的汤汁撒了出来,溅到了萧承渊的手上。 他看了一眼,连眉毛都没皱 一下,重新舀了一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萧承渊该不会被夺了舍吧,好好的怎么对她这么温柔有耐心?! 江姝柠心中警铃大作,她一脸警惕地看向面前的姜汤。 “你是不是在这里面下药了?!” “叮——” 萧承渊把汤勺扔在碗里,脸黑如墨。 就说不能对这死女人太好! 这姜汤她喝不喝关他什么事?! 反正到时候感染风寒受罪的人不是他! 江姝柠也是嘴比脑子快,说完才知道自己问了多傻的一个问题。 萧承渊知道她会毒术,又怎么敢给她下毒。 唉,淋了一场雨,脑子也跟着受潮不清醒了。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的近乎诡异。 江姝柠以为她喝完姜汤萧承渊就会走了,但当她捏着鼻子一干二净后,萧承渊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半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 “你一个摄政王,为什么会这么闲?” 她实在是不理解。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语气悠悠:“旁边搬来了新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本王总得过来打个招呼。” (157章上传错了章节,9月26日之前看过的宝贝儿可以重看一遍,实在抱歉,十柒以后也会认真检查,不再出现这种错误。) 第161章 隔壁邻居 “新邻居?”江姝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你住隔壁?!” 萧承渊默认了。 江姝柠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周围的环境是不错,院子也是大气雅致,但怎么都比不上斥重金打造的摄政王府啊。 这处院子的地契她看了,房屋主人确实是萧承渊。 没人会在一样的地方买下两处相邻的院子,而且隔壁那个院子偏小,各个方面都不如这个院子。 看样子,隔壁的院子应该是萧承渊因为某些原因刚买的下的。 江姝柠眯了下眼,冷声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摄政王府住腻了,想换个地方住罢了。” 萧承渊轻笑一声,回答的滴水不漏。 呵呵! 少骗她! 江远安一个侯爷,外面都有不少房产。 他身为先皇最疼爱的儿子,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哪会少住的院子? 怎么好巧不巧地住在隔壁? 江姝柠冲门口喊了一声:“梨儿!” “诶,来了!”在萧厨房帮忙的梨儿听到声音,把手往身上抹了两下,小跑着赶了过来,“小姐,您叫奴婢?” “让素枝去把东西收拾 一下,你和我一块出去找院子,有合适的立刻就搬过去。” “搬院子?!”梨儿惊讶道,“小姐,这院子不是好好的,夫人也安置下来了,怎么突然要搬走?” 说完,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萧承渊。 小姐应该是和殿下闹别扭了。 这两人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殿下明知道小姐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不能让着点吗? 这都马上要成婚了,怎么还跟冤家似的? “服从命令就是,哪那么多废话?!” 江姝柠瞪了她一眼,沉着脸,语气加重。 梨儿被她的身上的气势给吓住了,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萧承渊喊住了梨儿,“你先下去忙吧,本王和你家小姐说几句话。” 这是不让搬的意思。 梨儿站在那里,一脸为难地看着江姝柠,苦着脸都快哭出来了。 神仙打架,遭殃的向来是他们这些小鬼。 她的主子是小姐,所以小姐的话不能不听。 可—— 摄政王殿下的头衔大啊,她又不能忤逆…… 江姝柠气笑了,“给你发月例的人是我,你怕他作何?” 梨儿恍然大悟,脚底抹油 溜得飞快。 萧承渊问她:“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找房子?” “不劳殿下操心!” 萧承渊道:“非搬不可?” 江姝柠看着他冷笑:“殿下愿意摄政王府旁边住着一个图谋不轨,不怀好意,整天监视你的人?” 图谋不轨? 不怀好意? 萧承渊抽了抽嘴角,在江姝柠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是,他承认搬到隔壁住确实有私心,但也没她说的这么不堪吧?! “本王可以向你发誓,本王住在这里真的——” 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江姝柠给打断了。 “今天早薛兰也和我发誓来着,你猜最后怎么着?” “…怎么着?” “轰隆!”江姝柠还配了个音,笑眯眯地说,“差点被闪电给劈死!” 萧承渊:“……” “叩叩。” 梨儿敲了下房门,弱弱道:“小姐,奴婢都给素枝交代好了,您什么时候出发?” 江姝柠站起身,手腕被人握住。 不重不轻的力道,让她挣脱不得。 萧承渊抿了下唇,一脸认真解释:“本王住在这里确实是事出有因,但绝对是出于好心!” 江姝柠不吭声,他便继续道:“你外祖父向鹏 ,他为人正直忠义,性子豪爽,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但因为他当时深受皇帝器重,所以他得罪过的人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向家叛国,诛杀满门,解的皇上气,你母亲是你外祖父唯一的女儿,所谓父债子偿,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母亲吗?和离之前,那些人尚还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敢动手,如今你母亲已经搬出文信侯府,那些人没了顾虑,下手只是早晚的事。” “但如果本王住在隔壁,再加上你我的婚约,那些人想要动手就得仔细掂量掂量。” 说罢,他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 门口的梨儿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生怕江姝柠和萧承渊吵起来。 她把耳朵靠近门缝,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声。 为了听清楚,梨儿越靠越近,最后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 江姝柠想事情入了迷,也没注意到萧承渊何时出手的。 凌厉的掌风破开了门,梨儿瞪大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栽了进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干笑了两声:“殿下,小姐,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的,你们没事就好,奴婢这就走!” 江姝柠重新坐回凳子上,怒火已然偃旗息鼓。 “要 是真如殿下所说,我还得好好谢谢殿下了。” 这件事她从未想过,更不知道外祖父到底都得罪了谁。 不过她不怀疑这话的真伪,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外公身上确实有武将特性。 一根筋,说话直来直去,最不看不起拍马屁,弄虚作假之流。 “咳咳,你与本王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萧承渊喝了口茶,多少有些心虚。 他方才所说的是事实,但只是他目的的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向芸娇住在这里,江姝柠万一要是悔婚了想跑,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不过……”江姝柠试探道,“人死如灯灭,我外祖父都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要是不严重的话他们是不是早就忘了?” 萧承渊眉梢微挑,“你外祖父发起火来连本王都敢顶撞,金銮殿上多少文臣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一无是处,他们在皇上和同僚面前丢尽了脸,你说有几人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确实……很难评。 “对了,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江姝柠忽然想起,昨晚她把萧承渊送来的那粒药丸送到实验室里分析检测了,这会儿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第162章 针到命除 萧承渊看见江姝柠进了内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江姝柠把手上的宣纸递给他,“这是那丸药的配方,用的药材都很常见,唯独少一味养蛊人的血,所以我研制出来的药丸只能减缓一部分的痛苦。” “旁边写的三味药材是解药里需要用到的,我需要用它们帮你研制解毒的药丸,如果能找到它们,你以后或许就可以……”不用受人牵制了。 后面的几个字,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有千斤重,萧承渊捏的指尖发白,手指颤抖。 江姝柠感受他身上的情绪不对,揶揄道:“等解药的方子研究出来了殿下再激动也不迟。” 萧承渊吐了一口浊气,抬眸时眼睛猩红。 他看了她好久,哑声道:“多谢!” 有一处荒芜之地,荆棘遍布,不分昼夜,无论何时都是漆黑一片。 要想活命,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张药方,就像是一抹亮光。 虽不足以救他的命,但至少可以帮他摆脱缠身的荆棘,让他看见希望。 萧承渊喊了江姝柠的名字,又格外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真的……谢谢你。” 他这样郑重其事,倒是把江姝柠弄的手足 无措了。 提前都说好的互帮互助,她只是履行诺言罢了。 再说了,解析药方她也没费多大功夫,搞得她好像拯救了苍生一样。 江姝柠抬了抬下巴,让他看药方。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三味药材可不好得,能不能寻来还是未知数。” 萧承渊看着用朱笔圈起来的药。 伽骨,这味药材确实难见,千金难求一两。 但碰巧他的摄政王府就有。 是他早些年外出游历时偶然所得。 前几年皇帝得病,需要者伽骨入药,他托人以天价卖出去了一些。 剩下的应该差不多够用吧? 他接着看下一味药。 半边莲? 江姝柠看萧承渊皱眉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过,主动解释道:“半边莲形似莲花,生长在雪山上的悬崖峭壁之地,五年开花,三年结果,果实成熟后可入药,但它贵就贵在不好采摘和储存,最长三个时辰,果子便会成熟掉落,摘下来的果子超过一天就会腐烂发霉,无法使用。” 萧承渊点头,心里记下后把目光移到最后一味药材。 竟然是血?! 能被圈出来,那就一定不是寻常的血。 果然,江姝柠道:“其实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吃了凝心花 的人血。” 凝心花,顾名思义,可宁心静气。 但它与别的药材不同之处是它可以延年益寿,长筋益髓的功效。 这味药材她在师父的古书上见过。 上面写着传说在几千年前,谁谁谁打猎时碰见了一株仙草,散发着淡紫色的光,叶子可吸收露水……采之食用,期颐而终。 当时她看的时候还不相信,就是一株草,是不是药还说不定呢,就描写的这么神乎其神。 还发着光,咋的,它是奥特曼的家吗? 师父说:“古人既然能这样写,必有他的道理,也一定真实存在过,这是古籍,不是你看的什么玄幻小说!” 她不服气,说等她死了也写一本书留下来,把各个草药都写的绝无仅有,传它个十万八千年。 后世人读的时候,她也成古人了。 此刻,江姝柠无比汗颜。 她冤枉了古籍的撰写者,凝心花是真的存在,否则那粒药丸不可能检测出它的存在。 萧承渊手指敲着桌子,潭眸幽深晦暗。 半晌,他开口询问:“非得人吃了凝心花用血入药吗,不能直接用凝心花入药?” 一想到他吃的药丸里有血,还是那个人的,胃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有什么东西翻 腾着往上冒。 几番压抑,萧承渊还是没能忍住,对着痰盂吐了起来。 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大多是胃里的酸水。 但即使如此,他那股反胃感还是压不下去。 吐到最后,成了干呕。 江姝柠递给萧承渊一方手帕。 转身打算离开时步子顿住了。 她是不是应该安慰两句? 毕竟是要做协议夫妻的人,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吧? 而且萧承渊为了她母亲,还屈居在隔壁。 这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视而不见啊。 于是乎,江姝柠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例子,“想开点,是血不是粪,再说了,你生病喝药的时候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汤,你以为里面都是药材?” 她可是晾晒处理过中药,也开过药方。 上面的药材要是都一一解释清楚,怕没几个人能喝下去。 只不过是看不见,不在意,稀里糊涂地喝了就算了。 不是药材,还能是什么? 他喝的药可是风树风叶亲自盯着熬的,绝不可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承渊仰头看她,俊脸写满了迷茫。 江姝柠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掰着手指头和他细细数来。 “像泥沙啊这种就很常见了,还有就是蛇皮啊, 锅底灰,头发,童子尿,鼯鼠的粪便……” “江姝柠,你给本王闭嘴!” 萧承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额头青筋暴起,脸上更是白中泛青。 他本来已经站起身了,听见这话腿一软,又蹲了下去。 江姝柠哦了一声,打开窗户通风。 门打开的时候,她人也走了出去。 ? 萧承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会气人,把他恶心成了这个样子,她倒是拍拍屁股走的干脆利索。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殿下,您没事吧?” 门口的风树听到声音,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 “扶本王起来。” 萧承渊吐的虚脱了,腿也蹲麻了使不上劲。 风树把他扶到软榻上,刚准备说什么,江姝柠进来了。 她把手里的水杯塞到萧承渊的手里,“喝点蜂蜜水会好受些。” 萧承渊不拿,眼睁了一条缝,大爷似地哼道:“你喂本王喝。” 江姝柠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嘶——”萧承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直身体,“你干什么?!” 江姝柠黛眉微扬,纳闷道:“这手不是好好的,怎么连杯子都拿不动?该不会是中风引起的神经麻痹吧,我给殿下扎几针吧,保证针到命除!” 第163章 看破不说破,我们还好朋友 风树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道:“江小姐,针……针到命除?” 他没听错吧?! 江姝柠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哎呀了一声:“瞧我这一激动说秃噜嘴了,是针到病除。” 风树:“……” 看您这神情,您确定是之前那句说错了? 萧承渊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说:“本王看你是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吧。” 江姝柠对他眨了下眼,笑眯眯地说:“殿下,看破不说破,咱们还是好朋友!” “……” 萧承渊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这辈子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就是和这个死女人斗嘴上功夫。 “风树,你出去!” 萧承渊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风树一脸懵逼地看了眼江姝柠,想问殿下您是不是说错人了? 但眼见着主子心情不好,他也不敢问,就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小姐,殿下要休息了,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姝柠给打断了,“这是我的屋子,他要休息也该回他的窝去,凭什么我走?!”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不是殿下他……难伺候么。 风树左看右看,夹在这中间别提多为难了。 萧承渊睁 开眼睛,极为不耐烦道:“本王让你滚你没听清?!” 风树指了指自己。 萧承渊一个眼刀扫过来,他明白了。 人家是未婚夫妻,吵架那叫打情骂俏。 自始至终,他才是那个外人! 风树受伤了,出去后连门都不守了,直接去厨房找梨儿了。 萧承渊拿起桌子上的蜂蜜水,喝了两口拧着眉放下。 “你还没有和本王说凝心花究竟要如何用。”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何必留在这受气?! 江姝柠用下巴虚空点了点蜂蜜水,“你把蜂蜜水喝完我就告诉你。” 萧承渊一脸嫌弃,“太甜了。” 他素来不喜爱甜食。 江姝柠淡淡道:“蜂蜜甜口利于身。”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萧承渊回想了一下,舌尖顶着牙根,气笑了。 她这是在报那碗姜汤的仇。 还挺光明正大! “殿下喝不喝?” 江姝柠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本王敢不喝吗?” 说着,萧承渊憋了一口气,把那杯蜂蜜水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又连喝了两杯茶。 感觉嘴里甜腻的气味消失了,萧承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生硬地解释:“本王逼你喝 姜汤是为你好。” 江姝柠反问:“我让你喝蜂蜜水就是害你了?” 萧承渊:“……” 怎么办,他好像已经猜到成婚后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了。 这婚还是他死皮赖脸,费尽心思算计来的…… 法明秃驴,你最好祈求自己算的是准的,否则本王让人荡平白云寺! 此时,外出游历的法明方丈打了个喷嚏。 小徒弟关心道:“师父,这里天凉,您应多加衣才是。” 法明方丈朝着邺京的方向道了声佛偈,笑着摇了摇头。 心不动,则情不动。 从一开始,上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所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按理说,凝心花可以直接入药,不需要人血作为药引……现在药材不全,我没有办法配药,所以我不敢给你保证。” 萧承渊点头,“伽骨本王会让人给你送来,至于半边莲和凝心花,本王也会派人去寻。” 江姝柠眉心微皱。 据她所知,凝心花在几十年前就已绝迹,它是汁液入药,就算有人收藏的有,现在也不能用了。 他要去哪寻? 这时,梨儿在门外喊道:“殿下,小姐,可以用膳了。” 江姝柠应了一声,对萧承 渊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殿下可以走了。” 男人坐直身体,剑眉一挑,“不留本王吃顿午饭?” 江姝柠:? 她赶人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还是他听不懂人话? “风树,让人把东西抬进来!” 萧承渊音落,风树推开了门,两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抬着一个红木箱走了进来。 看腰牌,是摄政王府的下人。 箱子放下后,风树就带着人下去了。 江姝柠看了眼箱子,又抬头看萧承渊。 他这又是唱的哪出? 萧承渊让她打开看看。 江姝柠疑惑又好奇地掀开箱盖,扑面而来的银光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居然是整整一箱银锭子! 萧承渊随手拿起一个放在手里掂了掂,财大气粗道:“这些银子,是本王今天中午的饭钱,够吗?” 一个银锭是五十两,横十五,竖十,高七。 算下来一共是……五万两千五百两! 这么多银子,他就吃一顿饭?! “殿下抱着它出去,一定多的是人愿意请殿下吃饭,我这里粗茶淡饭,就不留殿下了。” 江姝柠合上了盖子,直接拒绝了。 她是爱财,但不是什么银子都收。 虽然她的现银大部分都 投在了实验室里,手里确实没存多少。 但赌坊那边每月都有红利,足够她的日常开销。 萧承渊突然给她这么多银子,就是为了一顿饭。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诈。 萧承渊以为江姝柠爱财,一定会收下,却没想到她这般谨慎。 他不得已和她解释:“这些银子是从永安镇少女失踪案收缴上来的,此案你功不可没,这是给你的奖赏。” “办案查获的银子不都该上交给皇上吗?” 江姝柠一副“我读书少,是草包,你可别骗我”的表情。 “按照律法是该这样没错,但马上就是本王大婚的日子了,这娶妻生子哪一样不需要银子?所以本王只能隐瞒不报,私吞了这笔银子。” 萧承渊说的理直气壮,全然没觉得贪污可耻。 江姝柠紧了紧拳头,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她何德何能,能让摄政王殿下为她背上贪赃枉法的罪名。 见状,萧承渊收起脸上懒散的神情,看了眼门口,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本王承认方才那些确实都是借口,本王私藏这笔银子另有他用,与你无关,这箱银子也处理过了,你放心大胆的花,没人会查出来。” 第164章 大婚日期已定 向芸娇的午膳是在自己院子里吃,所以餐桌上只有江姝柠和萧承渊两个人。 快吃完时,风树带着一身湿气从外面进来。 他行礼后看了眼江姝柠,低声在萧承渊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似乎是个好消息,萧承渊听完后嘴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江姝柠心绪重重,没了再吃的欲望,“我吃好了,殿下慢用。” 萧承渊拉住了她的手腕,让人把饭菜撤下。 下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收拾好了桌面。 梨儿把开胃的山楂茶放下后识趣地守在外面。 四下无人,萧承渊直接开门见山,“风树得到了钦天监的消息,我们大婚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十八。” 江姝柠惊道:“这么快?!” 满打满算不过两三个月。 “快吗,本王还得慢了”,萧承渊皱了下眉,“要不是过些日子是太后的生辰,应该还能再提前几日。” 呵呵! 成婚是大事,准备的事务繁多,不说别的,就光一个嫁衣就要绣好久。 萧承渊只是想名正言顺地拴住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仪式。 但他知不知道,有些流程要是草草了事,别人会看轻她,会拿这件事做文章,看见她 就嘲讽上两句。 纵使她再巧言善辩,也无法反驳这些事实。 一年之约。 一年的时间她就从一个少女成了离异少妇,这辈子都得背着摄政王前妻的名号。 而且与皇家子弟和离的女人,大多数人家碍于皇家威严是不敢娶的,甚至有些大户人家的族规上就写着这一条。 她要是真的回不去了,又在这里遇上了心动的男人怎么办? 当见不得光的外室?亦或者直接放弃? 哪种都不是她的风格。 江姝柠怎么算都觉得自己吃亏吃大发了! 萧承渊看她骨碌碌转个不停的眼睛就知道她没想好事。 他手臂一勾,把江姝柠扣在怀里,虎口掐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警告:“江姝柠,你已经答应本王了,绝不允许反悔!” 上贼船易,下贼船难。 江姝柠拍开他的手,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那我要再加一个要求。” 萧承渊深吸一口气,“说。” “一年之后,我们不和离,我要休夫!” “你有胆再给本王说一遍?!” 萧承渊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阴沉着脸,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怒火恨不得把她给撕碎了。 江姝柠不闪不躲地对 上他幽冷的眼睛,淡声道:“我说一遍,说一百遍都是我江姝柠,一年以后,要休夫!” 男女分开,休妻最下等,和离中等,休夫则算是上等。 她江姝柠就是想为自己搏一把,想做那开天辟地的第一人,有错?! 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既然男人能休妻,那女人就能休夫! 萧承渊眼神几经变化。 他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江姝柠的。 “江姝柠,你就是拿准了本王会答应你,所以你才敢随意提要求,是不是?” 江姝柠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杏眸弯起,笑容妖媚惑人。 “我若说是,殿下该如何?” 她就是赌他不会悔婚,所以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四目相对,火星四射。 萧承渊放在她腰上的手臂渐渐收紧,薄唇上勾,笑意不达眼底,“只要皇上同意,本王允了你又何妨。” 江姝柠嗤了一声,“我休自己的夫君,干他何事。” 想拿皇帝压她? 门都没有! 萧承渊知道,她这是打算先斩后奏。 天子威严不容挑衅,他也想知道江姝柠下了皇家的脸面,他那位好皇兄会作何反应。 …… 江姝柠还是文信侯府的嫡女,不能夜不归宿。 陪向芸娇待了一天,娘俩一起用过晚膳后,她起身离开。 向芸娇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门口。 “娘,您快回去吧,我明日再来看您!” 江姝柠坐到马车上挥了挥手。 向芸娇兴奋地点了点头,笑容纯粹。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若是母亲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正常了。 江姝柠看向素枝。 素枝是她自己花钱从人牙子那里买的,不是侯府的人,所以能跟着向芸娇离开。 “素枝,你好好照顾母亲,有什么事就让人去侯府传话”,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如果来不及,就先去隔壁找摄政王。” “大小姐放心,您交代的奴婢都记下了!” 江姝柠点头。 素枝虽年纪只比她大了两岁,可办事麻利,聪明伶俐,很会讨向芸娇欢心。 映画死了,她一直瞒着向芸娇,说映画家里出事了,回去一段日子。 前两日向芸娇总是提起映画,如今有素枝陪着,倒是好了许多。 梨儿指了指脚边的箱子,试探道:“小姐,这箱银子带回侯府,是不是不太安全?” 侯府上下都是薛兰的眼线,只怕这银子前脚搬回去,后脚薛兰就会打这银子的主意。 江姝柠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头,“你都能想到的,你家小姐我怎么会想不到?” 这些银子她拿出了一部分,剩下的这些她打算投资赌坊。 再加上她写的几种斗地主玩法,应该可以挣的盆满钵满? 梨儿羡慕道:“摄政王殿下对小姐可真好!” 这么一大箱银子说给就给。 主意到江姝柠的眼神,她想到什么,立刻改嘴:“摄政王殿下可真富有!” 富有? 要真富有会贪污? 蓦地,江姝柠想到什么,神色微变。 密室她去了,里面的有多少银子她再清楚不过。 萧承渊的身份在这放着,注定穷不到哪去。 皇上宠信他,知道他缴了这么多银子一定会拿出一部分当给他的奖赏。 但他没有这样做,证明皇上给他的那些根本不够。 她记得萧承渊说了一句,说这些银子他另有他用。 那也就是说……他要做的事不能动用摄政王府明面上的银子。 什么事需要这么多的银子,还能让他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瞒报? 江姝柠细思极恐,不敢再往下想。 第165章 被尿了一身 快到文信侯府时,车夫问了句:“大小姐,您要走正门还是侧门?” 正门离福寿院有一段距离,侧门反倒近些。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困的不行。 “侧门吧。” “得嘞。” 车夫调转马头,把她送到了侧门。 侧门到点就落锁了,不过里面有人守着,得敲门。 梨儿的手刚一碰到铜环,就被江姝柠给拉住了。 “小姐?” 江姝柠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拉着她藏在了树后。 梨儿一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的墙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杂草丛中钻出来了一个人。 江婉泠从狗洞爬出后赶紧整理自己的发髻。 要不是娘看的严,她哪会这么狼狈! 江婉泠谨慎地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她脱了外面罩着的丫鬟服,把衣服随意折了两下藏在了草丛里。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梨儿才敢出声。 “都这么晚了,二小姐这是要去哪?” 还背着包袱,穿的花红柳绿的。 江姝柠问她:“除了萧云霆,你觉得还有谁吸引她大半夜跑去见?” 梨儿圆圆的眼睛转了一圈,鄙夷道:“都这么晚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万 一被人看见了……二小姐这是连自己名声都不要了!” 这个时辰去心上人府上,说难听点,跟自荐枕席有什么区别? 别说世家千金了,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也做不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果然是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女儿。 母女俩没一个要脸的! 事实证明,江姝柠果然猜的没错。 江婉泠毁容了,她也不想用这副样貌见萧云霆,但她又等不及。 犹豫了整整一天,还是没能忍住。 明日母亲就要带着她去榆林寺养伤,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王……三皇子尚在禁足期间,收不到她写的信。 她怕三皇子会多想,以为她是借此机会躲着他,与他划清界限。 所以才会偷偷跑出来,赶在临走前见他一面。 曾经的定王府,如今的三皇子府外有不少御林军把守,所有门都贴上了封条。 江婉泠转了好几圈,才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找到了进去的办法。 那豁口又窄又矮,是墙壁年久失修裂开的缝隙。 江婉泠先把包袱递了过去,身体进了将近一半时,忽然响起说话声。 那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她一着急,赶紧往里挤。 江婉泠忘了,这 几日她喝了不少补药补汤,人也圆润了不少,以她现在这样的身形哪那么容易挤进去。 眼看着那两个御林军马上就要过来了,她只能重新退出来,趴到了草窝里。 脚步声近在咫尺,江婉泠脑子一片空白,连气都不敢喘。 “就这儿吧,没人,就算真的有人,谁会看你放尿?” “去你娘的!” 江婉泠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头上一热,有腥臊的液体顺着脸颊两侧流了下来。 御林军嘴里说着粗话,还比谁尿的远,跟机关枪似地乱扫。 江婉泠后背的衣服都湿了,有些还顺着脖子流到了前面衣领。 解决完,两人舒服地喟叹一声,勾肩搭背地走了。 江婉泠手指抠进了地里,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 她要记住他们,等她日后当了三皇子妃,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们,把方才受的屈辱百倍还之! 好不容易进了三皇子府,江婉泠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看了。 脏的脏,湿的湿,有些地方还被石头划破了。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异味,像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一样。 为了见三皇子,她还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没想到全毁了! 江婉泠愤愤 地跺了两下地。 她得想一个办法,决不能以副模样去见三皇子! 萧云霆被贬,衣食住行自然不能按照以前王爷的标准来。 府上的下人遣走了一半,剩下几个伺候的下人也不敢往他跟前凑,生怕触了霉头,丢了小命,事办完就缩回了下人房。 天一黑,大半个府邸漆黑一片,连盏烛火都没有点,偶尔有一两间屋子亮着微弱的光,半个巡逻的人影都不见,像阴曹地府般死气沉沉。 唯有书房,灯火通明。 向来收拾整齐的书房如今差不多成了一片废墟。 萧云霆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只能趴在软榻上,脚边的酒罐歪歪斜斜地倒了一地。 他的手拎着酒壶垂在地上,闭着眼睛,嘴里喊着:“酒,喝酒……” 周渡端着热汤进来,见萧云霆的不省人事,叹了口气。 这些都是主子珍藏多年的酒,平日都不舍得喝,偶尔兴致好时才会拿出来小酌两杯。 几天的功夫,已经全被浪费光了。 “主子,属下送您回去休息。” 周渡放下手里的托盘,拿过萧云霆手里的酒,想要把他拉起来。 萧云霆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他,弯腰翻找地上的酒罐。 “酒 ,酒呢,本皇子要喝酒,你去给本皇子拿酒来!” 看着他这般颓废,周渡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百大板,差点把主子打成残废。 主子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退了高热。 大夫让他好好养伤,他也不听,让下人把府上的酒全搬到了书房。 整日醉生梦死,伤口开裂也不管,明显是在自暴自弃。 再这样下去,命都会没了! “我让你去拿酒,你聋了吗?!” 萧云霆没有找到酒,见到周渡杵在那里不动更是生气,抄起一个酒坛扔了过来。 周渡侧身躲过,面容阴沉。 他双手紧握成拳,还是没忍住,冲上去攥住萧云霆的衣领,骂道:“喝酒,喝酒,除了喝酒你还会干什么?一个王爷之位而已,你要想夺,有的是办法!” “可你呢?就知道喝酒买醉,作贱自己,你看看你的伤口,已经流血化脓了,大夫说了,再有下次他也不救你了,让你躺在这里等死!” “你心中不是一直想图王霸业吗?你忘了你曾经发过的誓吗?你说要建功立业,要在朝堂上谋一席之地,让皇上再也不敢看轻你,让那些瞧不起你和贵嫔娘娘的人匍匐在脚下,可如今呢,你在干什么?!” 第166章 三皇子,您要给我做主 “古往今来,成大事的人谁没遇过挫折,连眼前这点槛儿你都过不去,我看你也不是称霸天下那块料,还是趁早放弃算了,老老实实地当你的三皇子,苟且偷生的地过一辈子,让皇上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你确实资质平庸,担不起大任,连太子,安王,成王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最后一个音落,书房里死一般地寂静。 周渡松了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萧云霆像是被定住了般僵在那里,醉意也散了不少。 半晌,他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渡。 “放肆!现在连你也不把本皇子放在眼里了吗?你以下犯上,本皇子要杀了你!” 周渡眉毛都不皱一下,仿佛萧云霆要杀的人不是他。 他突然跪下身,苦笑一声道:“自从三皇子把属下救下的那天起,属下这条命就是三皇子的,王爷要杀要剐属下毫无怨言,但有些话属下不吐不快,反正要死了,三皇子就再容属下放肆一回!” “到了今日这步田地,痛苦的又何止三皇子一人,您知不知道宫里的贵嫔娘娘为了帮您求情,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人晕死过去也只得了皇上一句‘再 求情朕就杀了那个逆子,’贵嫔娘娘实在没办法了,求到了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娘娘有太子,与贵嫔娘娘像来不对付,贵嫔娘娘去求她,就是抛下了尊严脸面送上门去被折辱……” “三皇子,贵嫔娘娘向来心高气傲,但为了您,她什么都不要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贵嫔娘娘想想啊,她后半辈子能依靠的只有您了!” 憋了几天的话一口气说完,周渡心里那口气终于顺畅了。 他对萧云霆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起身下去领罚。 从软榻到门口,不过十步路的距离。 周渡走的缓慢沉重。 他并不是怕死,只是怕那番话骂不醒萧云霆。 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何况还是萧云霆这样背后没有任何支持的皇子。 但未到绝路,大局也未定,此刻放弃为时过早! 只剩最后两步了,身后没有一丝声音。 周渡闭了下眼,加快了脚下步伐。 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萧云霆,但若是让他继续效忠这样的三皇子,他宁愿去死。 “站住!” 踏出门槛的一瞬,萧云霆喊住了他。 周渡眼睛里迸射出亮光。 看来这步险棋,他走对了。 萧云霆撑着软榻起身,警告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 周渡红了眼眶,抱拳的手臂都在发颤。 主仆多年,萧云霆对他再了解不过。 今日若是换了一个人说这番话,必定血溅当场。 萧云霆突然自嘲一笑。 他这样的人,难得身边还有周渡这样忠心不二的属下。 树倒猢狲散。 平日里与他关系还不错的官员,在他出事后都当起了缩头乌龟,别说说情了,连提都不想提他一句。 就连府上的下人都托关系另谋出路了,剩下的下人身留下了,心却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要不是周渡,他的皇子府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扶本王回去沐浴更衣。” 周渡立刻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他起身。 走到门口时,萧云霆转头看了一眼,吩咐道:“让人收拾一下,明日把府上的下人都召集在一起,本皇子要训话。” 周渡激动地应下。 他把萧云霆扶到床上趴下,“您先休息一会儿,属下去端热水。” “嗯。” 萧云霆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劲上来了,他趴在那里昏昏欲睡。 快要睡着之际,周渡领着江婉泠进来了。 “三皇子,二小姐来了。” 江婉泠有一段日子没见萧云霆了,此刻一看见萧云霆,就跟狗看见了肉似的,哭着扑了过去。 她蹲在床边,看着萧云霆屁股那里被血水浸湿的衣服,心疼的不能行。 “三皇子,您……您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废话,一百大板能把人活活打死,能不重吗?! “别哭了,”萧云霆听的心烦,抬手想给她擦眼泪时,发现了她脸上的面具,“你这脸是怎么了。” 薛兰怕影响江婉泠的婚事,恩威并施地封住了文信侯府上所有下人的口,把消息瞒的死死的。 她心里想着,等治好江婉泠脸上的伤疤,这件事也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为了遮挡江婉泠脸上的伤疤,她还特意花重金找了位能工巧匠,给江婉泠打造了半边镂空金缠丝面具,上面还镶嵌了不少宝石,此刻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江婉泠摸着脸上的面具,哭的更大声了。 萧云霆本来头就疼,她这么一嚎,头像是要炸开一样。 但江婉泠的身份是他翻身的筹码,他不能发火,只能先按捺住心中的不耐,柔声道:“你先别哭,和本皇子说说究竟 是怎么一回事。” 江婉泠握住他的手,抽抽噎噎地开口:“三皇子,您要给我做主,泠儿脸上的伤,是江姝柠放火给烧的,不单单是脸上,泠儿的身上也——” “等等!”萧云霆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是谁给你烧的?” “江姝柠!”提起江姝柠,江婉泠恨的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这个贱人为了烧死我,连自己住的菡萏院都不要了。” 萧云霆紧皱着眉头,不解道:“江姝柠要想放火烧你,直接烧了你住的院子不就好了,为何要烧她自己的院子?” “是她把我骗过去的,我一进屋子她就把门给锁上了,我逃不出来……三皇子,要不是泠儿命大,泠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来之前江婉泠就知道萧云霆会问她脸受伤的事,所以她早就想到了该如何应对。 让把一切都推到江姝柠的身上,让萧云霆帮她报仇。 谁料,萧云霆听完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江婉泠一时也猜不准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咬着唇道:“三皇子,您要是不相信泠儿的话,可以派人去府里问问,这件事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下人暗地里都在骂江姝柠恶毒,替泠儿鸣不平。” 第167章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这番话江婉泠并不是为了让萧云霆相信故意说的,而是她真的不怕萧云霆去查。 府上的下人都被娘敲打过了,自是知道该怎么说。 至于江姝柠那里…… 府上的下人都可以为她作证,江姝柠的三言两语还重要吗? “江姝柠一个女子,竟敢存有如此歹毒的心思!”萧云霆像是真的相信了江婉泠的话,“你父母怎么处置的她?” 江婉泠叹了口气,委屈道:“有祖母护着,父亲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母亲向来听父亲的话,她虽然生气但也毫无办法,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萧云霆目光闪了一下,醉意退散后脑子也恢复了清明。 江婉泠可是江远安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江姝柠让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就因为有老夫人护着,所以江远安愿意轻易揭过,不再追究了? 难道一直以来他高估了江远安对江婉泠的宠爱? 亦或者他低估了江远安的孝顺? 如果是前者,那他得再考虑考虑三皇子妃的位置给江婉泠值不值得。 江婉泠怕萧云霆再问下去会说露馅,连忙把她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拿了过来。 “三皇子,您 的事情泠儿听说了,这些东西是泠儿这些年自己存的,泠儿知道这些东西看着精细,其实换不了多少银子,对您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不过没关系,泠儿会再帮您想办法的,您先用这些解了燃眉之急,然后我们再好好商量日后的路要怎么走。” 从定王妃一下子降到了三皇子妃,江婉泠心里不是没有落差。 但她爱萧云霆,只要能嫁给他,她什么都可以忍受。 没成想,江姝柠居然一跃成为了摄政王妃。 一想到江姝柠日后会踩到她的头上,江婉泠心里的那股火怎么都熄不灭。 如今,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萧云霆身上。 只要萧云霆可以东山再起,她有可能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真到了那个时候,处置一个江姝柠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江婉泠做着美梦,这边的萧云霆看着眼前这堆首饰出神。 父皇派人查抄了他的府邸,他存的那些银子全部进国库了。 要不是之前在外面偷存了些,说他现在一贫如洗都不为过。 他现在确实需要大量的银子疏通关系,以谋后事。 但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用女人的银子,要是 被人知道了,他的脸往哪里放?! 萧云霆拿起一根簪子插江婉泠的发髻里,手落下时轻碰了一下她的脸,“泠儿的好意本皇子心领了,但本皇子也没缺银子缺到这种地步,这些首饰你拿回去吧,女儿家手头没有像样的首饰怎么能行。” “泠儿平日不怎么出门,留的几件足够用了。” 说完,江婉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女子柔顺的青丝落到了萧云霆的手背上,酥酥麻麻的,激的他心里一颤。 喝了酒的萧云霆本就身上燥热,看着蹲在他面前乖巧的江婉泠,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初次时他中了药,没有来的及好好品尝江婉泠的滋味。 现在人都送上门来了,他又何必拒绝? 萧云霆手随心动,按着江婉泠的后脑勺,身体慢慢靠近。 江婉泠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放在被褥上的手指渐渐收紧。 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她红着脸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心都快要蹦到了嗓子眼。 忽然,萧云霆停下了动作,吸了吸鼻子,闻到那股腥臭味后,十分嫌弃地松开了手。 他这才发现,江婉泠衣服上沾了不少泥点,裙子下摆更 是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你身上沾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闻?!” 说罢,萧云霆还推了她一把,让她离远点。 江婉泠猝不及防,摔得结实,眼泪顿时盈满那双红的跟兔子似的眼睛。 “府上没有点灯,太黑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昨天又刚下了雨,花园那里都是泥……” 泥是她自己擦在身上的,为的就是遮住那股腥臊气。 没想到萧云霆还是闻出来了。 “三皇子,娘明日要带着泠儿去榆林寺小住一段日子,泠儿就不能来看您了,您记得按时喝药,好好养伤……”江婉泠说了半天,萧云霆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烫化了,她闪躲着眼睛,结结巴巴道:“时辰不……不早了,泠儿就先……先走了,您多保重。” 萧云霆喊住了她,“你这样子怎么回府?周渡刚打了热水进来,你进去处理一下再走吧。” 江婉泠怔了一下,忙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蝇:“不……不用了,这里没我穿的衣服。” ?! 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欲在听到高这句话后卷土重来,直接涌向小腹处。 他只 是想让江婉泠进去擦洗一下衣服,她以为是要怎么处理,沐浴吗? 萧云霆没再说话,撑着床榻起身。 江婉泠见他动作艰难,伸手扶了他一把。 “三皇子,您要做什么,泠儿帮您。” 萧云霆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暗哑,“你真要帮本皇子?” 江婉泠没有理解男人话里的深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直到萧云霆脱光了衣物,她才隐隐约约明白了过来。 江婉泠脸红的像是要滴血,脸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回神后她仓皇地背过身。 “三皇子,泠儿去喊周渡过来伺候您……” 站在浴桶里的萧云霆嘲讽地嗤了一声。 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和他在这演什么欲拒还迎。 当了婊X还想立牌坊?! 萧云霆拉住了要走的江婉泠,手指自顾自地解着她的腰带。 “刚才是谁答应了要帮本皇子,泠儿是想反悔吗?” 在这一方面,女人到底比不上男人的脸皮厚。 江婉泠虽已经人事,但在这一方面仍是青涩害羞,她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 衣襟散开,身前微凉。 萧云霆挡住了她想捂的双手,把她剥干净后抱进了浴桶。 第168章 本皇子就这么让你恶心? “啊——” 江婉泠惊呼一声,吓得赶紧环住了萧云霆的脖子。 女子柔软的身体贴上来的那刹,萧云霆立刻变了目光,尾椎骨处升起的酥麻感让他控制不住的冲动。 “三皇子,能不能让泠儿先——唔。” 江婉泠知道自己今晚是逃不掉了。 衣服虽脱了,但她头发上还有那两个男人留下的秽物。 她想先洗一下再……没想到萧云霆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江婉泠哪里抵抗得了男人这样的攻势,三两下便缴械投降。 正当她沉迷的时候,埋在她肩颈的萧云霆却突然没了动静。 江婉泠睁开眼睛,眼神迷离地迷离地看着他,声音更是柔的呢个掐出水来。 “三皇子,怎……怎么了?” 萧云霆直起脖子,动作不算温柔把她丢进浴桶,随手拎起一绺头发。 “你头发上又是什么味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股气味格外熟悉,好像曾经闻到过好多次。 “三皇子忘了吗?泠儿方才和您说了,来的路上太黑,泠儿不小心——” 身上的热潮渐渐褪去,江婉泠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 她绝不能让三皇子知道自己身上沾了什么东西。 他那么爱干净,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以后都不再碰自己了怎么办?! 男人的欲望总要纾解,不是她,那就是会是别人。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女人和她抢三皇子! 萧云霆扯过一旁的帕子擦嘴,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是整个人都躺倒了泥坑里吗?!” 他的府邸得多么破旧,才能有这么大的积水坑?! 何况—— “就算你不小心摔倒了,躺在了泥坑里,那你上半身的衣裳为何没有沾上污泥?” “我……” 江婉泠没有想到萧云霆会观察的这么仔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萧云霆捏着她的下巴,阴森森地开口:“泠儿,本皇子记得曾经与你说过,本皇子平生最讨厌背叛和欺骗,你要是敢对本皇子说谎,那就要承受欺骗本皇子的后果。” 后果? 江婉泠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喜欢上了萧云霆。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了解萧云霆胜过了解自己。 萧云霆的一切喜恶她都了如指掌,他的为人和手段,她更是一清二楚。 只不过萧云霆一直 都宠着她,让她忘了男人残暴的一面。 如今被突然提醒,江婉泠不寒而栗。 但这件事,她真的不敢说实话。 萧云霆似乎是打算和江婉泠耗上了,也不沐浴,就这么站在浴桶里盯着她。 本就是一件小事,随口一问罢了。 但江婉泠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他才会步步紧逼。 “三皇子,泠儿真的不敢骗您,泠儿也不知道头发上到底沾了什么东西,兴许是路上不小心碰到的……三皇子,泠儿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泠儿爱您,愿意为您豁出一切,怎么可能骗——” 江婉泠拉着他的手臂解释着,话还没说完,后脑勺突然传来的力量把她往下一按。 她以一种极其不堪地姿势跪在浴桶里,头只要稍微往前去一点,就能碰到男人高举的欲望。 萧云霆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狞笑道:“不是说愿意为本皇子豁出一切么,现在让本皇子看看你有多豁得出去。” 江婉泠瞬间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种事情只有青楼里那些下贱的女人才能做得出来,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萧云霆手又按了一下 她的头,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在这一方面,他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 既然是江婉泠勾起的火,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帮他给灭了。 江婉泠屈辱不堪,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着。 相触的瞬间,她想起了那两个男人的尿臊气。 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江婉泠别过了脸,捂着嘴干呕。 萧云霆眼神阴骛,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 “本皇子就这么让你恶心?还是说本皇子现在失势了,你和那些人一样都嫌弃本皇子,所以连碰都不想碰一下?” “江婉泠,你爬本皇子床的时候可不是这副矫揉造作的姿态!” “咚!”的一声,他手下用力,把江婉泠的头狠狠地撞到了浴桶上。 外面听到声音的周渡以为是萧云霆没有站稳滑倒了,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 “三皇子,您——” 看到浴桶旁边散落的女子衣物,他愣了一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好在有萧云霆挡着,周渡并没有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他低着头告退,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冒着青烟的香炉。 三皇子最近心气不顺,人紧绷着容易出事 ,借机释放出来也未尝不可…… 周渡扫了眼屏风,确定萧云霆没有看这里时,飞速地往香炉里面扔了一个红色药丸。 这是他之前花高价买来的防身的药。 食之昏迷,闻之催情。 剩下这最后一粒便孝敬主子吧! 周渡关上房门不久,屋子里就发出不小的响动,像是假山上的流水拍击石头的声音。 他听的浑身燥热,赶紧守的远些。 动静一直持续到四更天方歇。 浴桶里的水少了一半,地上湿漉漉的痕迹一直蜿蜒到床榻。 褥单乱成一团扔在地上,上面成片的水痕和斑驳昭示着方才有多激烈。 江婉泠赤裸着身体,目光空洞,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 开裂的嘴角处还有未干的血迹。 萧云霆趴在一旁,闭眼喘息。 操劳了一番,本应累极,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江婉泠看了他一眼,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豆大的泪珠不断地往下落。 刚开始只是默默地流泪,到了后来就忍不住了,把脸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男人身体舒服后脾气总是格外地好。 萧云霆翻身连被子带人一起搂进怀里,温温柔柔地哄着。 第169章 江姝柠早就琵琶别抱了 可无论他怎么哄,江婉泠都没有回应,哭声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萧云霆耐心有限,江婉泠这副不识趣的样子也惹恼了他。 他用了点力把被子扯下来,然后手指顺势探了进去,狎玩着女子的身体,“哭什么,本皇子不也让你舒服了?” 萧云霆笑的温柔,语气却恶劣至极。 江婉泠的身体忍不住地瑟缩,抓住在自己腿间作乱的手,哭的红肿的眼睛带着明显的怨怼。 她忽然掀开了被子,把一丝不挂的身子展露在男人眼前。 萧云霆顿了一下,不知道她这是准备作何。 江婉泠松开了捏着他手腕的手,指着自己身上留下的烫伤。 “三皇子,泠儿爱你,所以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你出事后,母亲把泠儿关在了院子里,不允许泠儿来看你,这么晚了泠儿偷跑出来,一个人走了这么久的夜路,也不过是为了见你一面,进来时不小心磕到了身上的伤,真的很疼……但泠儿不在乎,因为只要能见到你,泠儿觉得什么都值了。” “但是三皇子,你为何要这样对泠儿?泠儿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些开裂渗血的伤,三皇子应该早就看见了吧,但你自始 至终都没有关心泠儿一句,你之前从不会这样,那时泠儿哪怕轻磕了一下,你都心疼的要命,会给泠儿找最好的药膏……” “三皇子,现在的你让泠儿好陌生,好害怕,泠儿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的心是不是也变了,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泠儿了?” 若是喜欢,又怎么舍得让她那样屈辱地服侍他?! 兔子急了也会跳墙。 江婉泠是被宠着长大的,性子本就高傲。 她也只有在面对萧云霆的时候才会卸下那一身骄傲。 如今萧云霆这般羞辱她,床笫间更是恨不得把她往死里弄。 江婉泠心里委屈,嘴里的咸腥气味更是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第一次用这样带着质问的语气和萧云霆说话。 紧张,忐忑,到最后的如释重负。 江婉泠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被子,小心翼翼又带了几分期待地看着萧云霆。 男人阴骛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婉泠。 呵,她真是出息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还敢有脸指责他?! 萧云霆嘲讽一笑,抽出自己的手,拇指与食指轻捻后松开,扯出一条透明的丝线。 江婉泠知道那 是什么东西,脸色瞬间燥红。 她难堪地扭过脸去,萧云霆却不让她如愿,手指捏着她的脸颊,逼她对视。 “泠儿,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明明你也喜欢本皇子这样对你,又何必装出一副勉强的样子?” 萧云霆笑着,说话时还把指尖的润泽抹到了她的面具上。 江婉泠的指甲掐进了肉里,视线朦胧模糊。 凭什么? 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曾坏了他和江姝柠的好事吗?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过不去! 萧云霆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脸,头趴在她耳侧,声音低沉温和,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泠儿,不要在本皇子耍小聪明,本皇子喜欢你之前乖顺听话的样子,上次的事你就应该付出代价,可惜你祖母亲自求到了父皇面前,圣旨难违。” 江婉泠咬牙。 她猜对了! 但耍小聪明…… 她何时耍—— 江婉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他。 萧云霆知道她明白了,笑了一下,手支着头,翻身侧躺在她身侧。 “你说无缘无故的,江姝柠为何要放火烧你,你只要说出来 ,本皇子明日就去为你报仇。” 果真是因为这件事! 说过的事,萧云霆依旧这么刨根问底,是因为江姝柠吗? 他们都退婚了,他怎么还能对江姝柠上心? 难道是因为…… 不,她绝不允许! 之前江姝柠没能从她手里抢走萧云霆,以后也不能。 那个贱人只能是她的手下败将! 江婉泠压下心里的不安,垂着眼睑低声道:“因为她觉得是我母亲抢走了她母亲的位置,我抢走了三皇子,所以她对我们母女一直怀恨在心,寻到机会就想置我们于死地。” 萧云霆不关心她母亲的恩怨情仇,只问她:“你是说她心里还有本王?” “不可能!”江婉泠立刻否认,对上萧云霆阴沉的目光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了下嘴唇讪讪道,“她要是心里真的有三皇子,怎么可能会与您退婚,再说了,泠儿方才并没有说她对您旧情难忘……” “她恨你抢了本皇子,没有爱,哪来的恨?” 原来萧云霆是误会了。 江婉泠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气的呕血。 但她不能承认自己说的是假话,江姝柠放火烧她是因为她自己棋差一着被算 计了。 江婉泠脑子转的飞快,默不作声地想着对策。 有了! “三皇子是不是好奇,为什么她会放火烧了菡萏院,而泠儿又恰好在里面吗?” “有话直说!” 萧云霆换了个姿势,趴在枕头上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江婉泠心里刺痛,抱着被子坐起身,看着他笑了。 这个笑容看起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萧云霆脸色铁青。 “是因为我不小心发现了她的秘密,她喜欢的人其实是摄政王,想嫁的人也是摄政王,那晚她与摄政王在屋子里私会,被我撞了个正着,为了灭口,她让摄政王打晕了我丢到屋子里,然后她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把脏水全都泼到我的头上,诬陷是我要放火烧她,最后作茧自缚。” “方才泠儿没有告诉您真相,是怕您会接受不了,她可能在与您退婚之前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她与您退婚根本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琵琶别抱,想要嫁给摄政王,当摄政王妃!” 说话的时候,江婉泠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床角。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装作很惶恐不安的样子,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角发疼也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第170章 热脸贴人冷屁股 这么大一顶绿帽,她不信三皇子听了还会对江姝柠存有心思。 就算是有,也是想要杀了江姝柠! 萧云霆仿佛被雷劈中一样,震惊过后勃然大怒。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江婉泠,“你要是敢骗本皇子,本皇子会杀了你!” 江婉泠被他身上的骇人杀意吓到,强稳着心神,小声道:“泠儿不敢,江姝柠与摄政王的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她要是不愿,哪会接的那么高兴?” “赐婚圣旨?!” 萧云霆听见这四个字时,人瞬间炸了。 翻身下床时,屁股的伤疼的他腿一软,差点栽倒。 他狼狈地撑着桌子稳住身体,冲门外吼了一声:“周渡!” 外面的天已经有了一丝亮光,守了一夜的周渡抱着手臂,坐在长廊椅上打着瞌睡。 听到声音时他吓了一跳,以为萧云霆出什么事了,抹了把脸赶紧往里冲。 “三皇子,您——” 萧云霆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牙齿咬的咯咯响,“父皇给江姝柠赐婚的消息,你为何没有告诉本皇子?!” 周渡连母妃的消息都知道,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对他瞒报! 周 渡知道萧云霆是从江婉泠嘴里知道了消息,他再辩驳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直接跪地请罪。 “三皇子恕罪,属下认为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所以就自作主张……没有给您禀报。” “周渡,你可真是好样的!”萧云霆被气的不轻,颤着手指他,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配做本皇子的主?!” 周渡被打趴在地上,很快就跪直了身体,“属下知错,请三皇子责罚。” 萧云霆让他下去领五十鞭。 周渡抬头,满眼的错愕。 五十鞭是府上犯错的下人除了杖毙外最重的惩罚。 三皇子前几日整日酗酒,江姝柠也算是和他有过一段,他怕三皇子会受刺激,所以没有禀告。 他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三皇子早晚都会知道,到时候领顿罚就是。 但周渡怎么也没想到,等着他的会是这样严重的惩罚。 不过是一个赐婚的消息,三皇子这般激动也太不合乎常理了。 “还不快滚?!” 周渡出神之际,萧云霆抬腿又是一脚。 他忘记了自己屁股上还有伤,这一脚疼的他满身大汗,白色的亵裤也渗出了血色。 萧云霆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身体太虚,往后一倒,直接昏了过去。 “三皇子!” 周渡刚抱着他起身,穿好衣服的江婉泠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二小姐,三皇子他——” 江婉泠面露心疼和不忍,只看了两眼后就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天马上就要亮了,我该走了,你让大夫好好帮他看看,等我回来再来看他!” 她语速极快地说完,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生怕再慢一步,自己就会忘了方才的屈辱 ,舍不得走。 …… 菡萏院。 平日都要睡到午时的江姝柠,天一亮就醒来了。 今日就是她和萧承渊约好的动手之日。 梨儿听见屋里的动静,推门进去伺候江姝柠的梳洗。 看着她一脸高兴,笑没了眼的模样,江姝柠有些好笑地开口:“大早上的,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起身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梨儿帮她挽着发,把方才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 原来是修剪花园的婆子看见了钻狗洞回来的江婉泠。 未出阁的女子一夜未归已是大事,更重要的是她走路的姿势,分明是刚从男人的床上爬下来。 不得不说那婆子到底阅历丰富,眼睛挺毒 。 萧云霆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江婉泠这块肉都主动送上了门,虽然烧焦了,但耐不住她香。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没发生点什么才不正常。 昨晚看见江婉泠时就想到的事,江姝柠想不明白哪里值得她这么高兴。 “奴婢高兴的不是二小姐不要脸,奴婢高兴的是她热脸贴人冷屁股,被三皇子打了!” 说到这里,梨儿止不住地笑。 半夜三更,文信侯府的二小姐偷溜出去,与当朝正在闭门思过的三皇子厮混。 天明归,一瘸一拐,唇色苍白,发髻散乱。 这样的消息散播出去,邺京准能热闹一阵子! 萧云霆打江婉泠? 这么刺激的吗?! 江姝柠转身,激动地催促道:“你快和我细细道来!” 梨儿挠了挠头,“奴婢也没看见,都是冯婆子说的,她说二小姐嘴角破裂,嘴眼都是肿的,不是被打了还能是什么?” 呃…… 被扇巴掌,脸不肿,嘴眼先肿了,萧云霆是两根手指对着地方抽的吗? 不是亲眼所见,这事儿多少有些难评。 萧云霆不是对江婉泠情深不悔吗,怎么可能动粗。 他难道讲究打是亲,骂是爱? “小姐, 用不用奴婢去知会冯婆子一声,让她把这件事散开?” 二小姐和三皇子的婚事怎么来的邺京的权贵都知道。 但平民百姓不知道啊。 这件事一旦宣扬开来,二小姐必定臭名远扬,说不定婚事都得吹了。 辛苦一场,身心都献了,得了一场空。 想想都觉得痛快! 江姝柠对着铜镜带上耳环,随口问了句:“你和冯婆子的关系不错?” 梨儿嘁了一声,鄙夷道:“府上的下人都会看人下菜碟,她这不是见大小姐得势了,又有老夫人撑腰,所以才会偷偷把这件事告诉我,约莫是想做个顺水人情。” 江姝柠思忖着道:“你一会儿拿些碎银给她,提点她一两句,这件事闹大了对她没什么好处,污的是文信侯府的门楣,到时候江远安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今天的计划如果顺利,以后将再无薛兰和江婉泠二人。 这个时候,实在没必要多事。 梨儿虽不太理解,但还是老实应下,也没有多问。 驶往榆林寺的马车上。 江婉泠怕薛兰看到她的嘴角,出门时特意把面具换成了面纱。 喉咙也疼,嗓音也有些不对劲,她连话都不敢多说,上了车就闭眼装睡。 第171章 刺杀 薛兰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想着到地方后如何给江婉泠治脸。 她算是看清了,三皇子再怎么有野心,手段再怎么狠辣,终究比不上其他皇子。 背后无靠,不得圣心,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扒掉他一层皮。 若是这次贩卖私盐的是太子,是安王。 皇上或许不会这般大动干戈,就算重罚,他们也会在家族的支撑下很快地站起来。 而萧云霆呢,经此一事,想在朝堂上重得皇上青睐,难如登天! 想到这里,薛兰颇为怨念地看了江婉泠一眼。 自始至终,她都看不上萧云霆。 江婉泠这个不争气的,瞎了眼般,执意要嫁给他为妻。 怎么到了今日她还是不明白,萧云霆对她和对江姝柠并没有什么差别。 萧云霆若真的爱她,在得了她的身后就不会说出纳她为妾的话。 一心只有权势的男人,女人不过是他皇权路上的垫脚石。 就算有两分真心,也抵不过金钱地位带给他的诱惑。 江婉泠再怎么蠢笨,也是她的女儿。 薛兰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蛾扑火,最后落得个烈火焚身的惨烈下场。 她必须把泠儿脸治好,然后想办法毁了这桩婚事,重新给她找 一个能飞黄腾达的好依靠! 蓦地,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动静不小,把江绾泠都惊醒了。 薛兰喊了车夫的名字,厉声道:“怎么回事?!” 车夫看着前面提剑拦路的几个黑衣人,咽了口唾沫,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回禀。 “夫……夫人,咱们好像遇上打劫的了。” 打劫?! 连城都没出,哪个打劫的这么不要命?! 薛兰眼神阴沉,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三丈开来的地方,站着八个蒙面黑衣人,手中的利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冷意。 他们身上的杀气太重了,根本不是寻常打劫的! 薛兰当机立断,让车夫掉头回去。 这里是郊外,人烟稀少。 往前走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看出了他们的打算,车头刚刚掉转,几个黑衣人飞身而起,迅速地把他们一行人围在了中间。 十几个护卫立刻拔剑,把车厢护了起来。 “娘……” 江婉泠这才意识到局势的严峻,紧紧地抱着薛兰的胳膊。 薛兰还算镇定,拍了拍她的肩膀,掀开窗帷打量着。 体型身高相差无几,露出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起 伏,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从刚才的轻功来看,这几个人武功不差。 她扯了一抹笑容,试图和他们商量,“是谁派你们来的?只要你们放了我,ta给你们多少银子,我出三倍!” 黑衣人无人应答,其中一个举起剑,往前一挥。 这是行动的手势。 令下,所有黑衣人提剑而上。 府上护卫哪是他们的对手,有的还来不及出手就被抹了脖子。 车夫半点功夫都不会,吓的双腿打颤。 眼见着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他把马鞭一扔,转身钻进了车厢。 “别杀我,别杀我,我就是个苦命的赶车的……” 薛兰气的要命。 但现在不是说他的时候。 “滚开!” 她一脚踢开车夫,亲自驾车。 马儿受惊,狂躁地在原地打转,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薛兰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匕首,扎在了它的背上。 马儿嘶鸣一声,失控狂奔。 站在车前的黑衣人下意识地躲避,就这么一瞬的功夫,马车已经冲出了包围圈。 “追!” 薛兰明显是驾马高手,即使马匹受了伤开始疯跑,她也已经能用缰绳牵制着它,不让它横冲直撞。 后面的 黑衣人吹了声口哨,林子里飞奔出来几匹马。 他们翻身上马,在后面紧追不舍。 薛兰咬牙,“泠儿,一会儿娘会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你到时候听娘的话往下跳,娘去把他们引开,你脱险后走小路去榆林寺,不要乱跑,更不要回府!” 谁知道这一路还会不会有埋伏。 榆林寺离这里不远了,算得上是能安全的躲避地方。 江婉泠出了一身的汗,她双手不安地揉搓着,忍不住问道:“娘,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薛兰打断了她的话,“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了吗?!” 江婉泠吓得打了个寒颤,“记……记住了。” 马儿失血过多,疯跑的速度一点点地慢了下来。 快到一个小土坡时,薛兰看了眼身边准备着的江婉泠,眼眶泛红。 如果跳的时机不对或者是地方不好,重则丧命,轻则受伤。 但凡还有别的办法,她一定不会让江婉泠这么冒险。 薛兰想摸摸她的头,但实在是分不出手,最后只能温柔地对她说:“泠儿,别害怕,会没事的。” 江婉泠含泪点头,“娘,你一定要小心。” 薛兰拉紧了缰绳,冲她点 头。 速度实在算不上慢,饶是做了心理准备,临头了江婉泠还是害怕。 车夫把母女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十几个人眨眼间就剩下了他们三个。 要是再不搏一把,很有可能命丧黄泉。 他冲出车厢,看江婉泠还在犹豫着挡道,想也不想地推了她一把。 车夫咬牙跳下马车,摔在地上。 他看了眼后面的黑衣人,一瘸一拐地跑进了草丛里。 “泠儿!” 薛兰大喊一声,扭头去看。 江婉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身体一路翻滚下了土坡。 “驾,驾——” 身后的马蹄声更近了,薛兰目眦欲裂,眼里恨意滔天。 这是一条绝路,前面就是万丈深渊的悬崖。 马儿的力气也消耗殆尽,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马车侧翻的瞬间,薛兰运功提气,飞身而起。 身后的黑衣人看见后大惊。 文信侯夫人竟然会武功! 看她那轻盈迅敏的身姿,分明是个高手! 薛兰站在崖边,她只要后退一步,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知道她的身手后,黑衣人没有贸然出击,而是围成一个半圆谨慎逼近。 薛兰冷笑一声,阴毒的眼里杀意尽现。 第172章 坠崖 江姝柠早上陪老夫人用过膳后就来了雅竹居。 刚下过的雨的天温度正正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秋雨下完,桂花也开了。 江姝柠让人把摇摇椅搬到了院子里,她坐在上面研究银蚕蛊的解药,向芸娇坐在一旁绣着女红。 母女两人安静地待在一处,偶尔抬头时互看一眼,相视一笑。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如果—— 没有某个男人的话。 “咳咳!”梨儿是最先看见萧承渊的,朝江姝柠呶了呶嘴,“小姐。” 江姝柠早就注意到了地上的影子,但懒得搭理。 对于梨儿使的眼色,更是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梨儿,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我屋子里有刚做好的秋梨膏,一会儿你拿走一瓶沏水喝。” 梨儿:“……” 一直埋头绣的认真的向芸娇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 面色铁青的萧承渊对上她的视线时,顿了一下,尽量缓和了自己的神色,拱手行了晚辈礼。 伤好第一次跟出来的风叶看的大跌眼镜。 他家殿下还知道这个礼啊。 瞧这客气有礼,琼林玉树的样子,还是那个吓哭小儿的活阎王吗?! 风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少见多怪! 女人总是喜欢美好,向芸娇更甚。 通俗点,她是个颜控,看脸! 江姝柠也遗传了她,所以见萧承渊第一面时就起了色心。 向芸娇放下手里的绣绷,热情地把萧承渊拉过去坐,让素枝倒茶。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承渊,乐呵呵地笑着。 半晌,她扭头看向江姝柠,点评道:“俊,真俊!” “噗——” 萧承渊一个眼刀子飞过来,江姝柠生生憋住了笑声,一本正经地点头, “可不是俊么,都能当头牌了。” 头牌? 哪的头牌? 所有人都懵住了。 萧承渊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 主要是江姝柠说他的话,他从来没往好的地方去想! 他黑着脸,过去攥住欠收拾女人的手腕。 “萧承渊,你要干嘛?!” 江姝柠挣脱了两下,踉跄地跟在他身后。 萧承渊腿长步子大,她跟的吃力。 “青天白日的,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脚的?!” “本王不但能动手动脚,还敢动其他地方,你要不要试试?” 萧承渊说着,还停下来打量着她。 目光自下而上,经过某处时还多停留了几分,邪肆又放荡。 江姝柠气红了脸。 她下意识地伸 手去挡,手刚抬起又放下了。 他的眼又不是是X光线,能看见个屁。 要是真挡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厮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无耻下流的话。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送他三个字:“不要脸!” 这三个字萧承渊也不是第一次听了,早就习以为常。 淡淡地回了她一句,“多读点书,摄政王妃不能只会这两句骂人的话。” ?! 嫌弃她草包可以不娶啊,她又没逼他! 江姝柠肺气管子都要炸了,手抬起来,张嘴就咬,把怒火全发泄到了他的手背上。 萧承渊闷哼一声,也不挣脱,只是抓过了她的另一只手,学着她咬了下去。 身后跟着的风树,风叶,梨儿风中凌乱。 这是在作何?! 咬还兴互咬? 这不是就是所谓的狗咬狗么…… 呸呸呸! 主子和江小姐怎么能是狗。 “萧承渊!” 江姝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狗男人。 她看着手上的牙印,气的都快哭了。 “礼尚往来”,萧承渊让她看看自己手上冒血泛青的牙印,哼道,“本王已经手……嘴下留情了。” 江姝柠看看,确实是这样。 她的手背只是留了一圈牙印,也不疼。 但—— 这是留不留情的事吗?! 江姝柠被气走后,风树凑了过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殿下,您怎么不知道让着点江小姐?” 江小姐咬就咬了,总不能真咬掉一块肉下来吧。 殿下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还嘴的?! 萧承渊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之前他再生江姝柠的气,有对她动手,骂过她一句吗? 风树哽住了,悻悻退下。 行,他不懂。 您就仗着赐婚圣旨作吧,等什么时候江小姐浪迹天涯了,让您看着牙印哭去! 当然,这话风树叶只敢在心里吐槽。 借他十万个胆子都不敢说出口。 萧承渊擦了下手背上的血,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丫头下嘴是真重,恨不得咬下肉来。 他咬她并不是为了还嘴,而是想让她长长记性。 她也真是皮痒了,都敢骂他是小倌了! “梨儿,你快给我准备点盐水来,你家小姐被狗咬了,得消毒!” 萧承渊进屋子时,刚好听见江姝柠的这句话。 风叶停下了脚步,赶紧躲远了些。 殿下只要和江小姐在一起,那就是天雷勾地火,殃及池鱼。 还有,风树那厮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所以才把他自 己丢在了这里?! 说曹操曹操到。 风树不知去哪了,回来时神情凝重,喊住了正准备进门的萧承渊。 “殿下,出事了。” 他这副表情,萧承渊大概猜到了一些。 “进来说吧。” 风树点头,跟在他身后进去,对江姝柠行了礼后恭敬道:“江小姐,属下有事要禀告。” 江姝柠明白了,让梨儿先下去。 房门刚一关上,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是不是薛兰那里出意外了?” 风树道:“江二小姐中途下马,不知所踪,薛氏坠崖,生死不明。” 江姝柠震惊。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萧承渊说他会安排好,那绝不可能派出会三脚猫功夫的人去行刺。 但现在怎么一个人的尸首都没见到?! 萧承渊也感到意外。 他手下何时多了一群饭桶,连两个女人都处理不了。 风树告诉萧承渊和江姝柠,薛兰会武功,而且功夫不俗,下手也是干脆利落,专门取人性命的杀招。 他派出去的八个人,死了两个,三个轻伤。 他们都轻敌了,以为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派出去的八个人是风树正在训练的暗卫,实战经验不多,武功更算不上顶尖。 第173章 薛兰的来历 本想着借这次机会让他们锻炼一下,试试手。 谁承想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风树羞愧不已,垂着头,等着挨训的模样。 不光光是他,连萧承渊都觉得尴尬,不敢与江姝柠对视。 他当初给了承诺,说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一定会办妥…… 虽说马有失蹄,人有失足。 可这一跤摔的也太大,太丢人了些! 江姝柠没心思琢磨他们主仆二人的想法,脑子里正在思忖另一件事。 十五年前,江远安出征回来,身边还多了一个女子,就是薛兰。 她当时年纪太小了,根本不记事,许多事情都是从祖母和红绣姑姑嘴里听说的。 那时江远安和母亲不过成婚三年,正是恩爱的时候。 江远安出征一年半,母亲日夜为他祈福,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来,谁知他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别说母亲不高兴了,祖母都差点打断他的腿。 江远安连忙表态,说他根本没有纳妾的想法,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带薛兰回来,也不过是因为薛兰帮他挡了一箭。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她无父无母,家又被敌军的铁骑踏平了,漂泊无依。 江远安看她可怜, 就把她带了回来,给她口饭吃。 母亲不好再说什么,主母善妒的事传出去并不好听。 她想让江远安认薛兰为义妹,一来可以报恩,二来也可以把某些事直接扼杀在襁褓中。 江远安没有任何意见,薛兰却拒绝了。 理由是她身份低微,不敢高攀,能留在府里吃穿不愁就已经很知足了。 这事也强迫不来,最后只能作罢。 薛兰进府的前半年,府上风平浪静,江远安和母亲琴瑟和鸣,宠她如宝,邺京人提起他们一家无不羡慕。 后来,变故突生。 小年夜,江远安喝醉了酒,与薛兰睡在了一起。 母亲带着她从外祖父家里回来,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天都塌了。 江远安解释,他认错人了,把薛兰当成了母亲。 可这次无论他怎么说,母亲都不愿意相信他。 有挡箭之恩在,江远安不得不把薛兰收进房中。 为了求母亲原谅,他每晚都会跪在母亲的院子里,直至天明。 滴水穿石,女人要真爱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 在母亲心软的第三天,江远安再也没有来她的院子里。 仿佛曾经的温柔宠溺都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夫人失宠 ,薛兰专宠的消息在府上传开。 江远安像是被夺了舍般,一心扑在了薛兰身上,对母亲的态度一落千丈,连带着她这个女儿都受到了波及。 很快,薛兰就有了身孕。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很多事情也有了印象。 江姝柠想不明白,薛兰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和武功? 江远安可没给她请过什么师父。 医术和武功不是短时日就能有成就的东西,想要出众,必须花大量的时间去琢磨,去训练。 薛兰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江姝柠问风树:“可能看出她武功招式出自哪里?” “和她交手的暗卫说,杂乱无章,江湖里有名的杀招她都会,看不出师从何人何派何处。” 说着,风树又想起了一件事,“薛氏很聪明,一点都不像后宅里目光短浅愚钝的妇人,她看见我们的人时很镇定,猜到是有人要买她性命,甚至还想谈判交易。” 一般的人哪有她这份胆量和气度,怕是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三魂丢了七魄了。 萧承渊点了点桌子,淡声提醒:“事情处理的干净点,不要让人揪住把柄。” 风树应下,“殿下放心,属下一会儿亲自去收尾……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榆林寺没等到人,一定会给侯府去信,要快。” “是!” 该禀告的都禀告完了,风树急匆匆地离开。 “在想什么?” 萧承渊见江姝柠神情游离,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江姝柠哪有心情喝,接过后放在一边,正经严肃地开口:“你说薛兰会不会是别人训练出来的杀手,然后特意安插在了侯府?” 萧承渊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置可否,“那你说她图什么?” 江姝柠被问住了。 是啊,薛兰图什么? 要是图江远安的性命,她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但她并没有动手。 要是有任务在身,依着江远安的宠爱和信任,她也应该早就完成了,怎么会一直潜伏着不走? 江姝柠的脑子成了一团乱麻,一想就痛。 萧承渊看她这纠结痛苦的样子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要有个理所当然,想不通就不想了,你要的是她的性命,她死了,你大仇得报,侯府也少了一个威胁,一箭双雕的事,何必去为难自己。” 江姝柠抬头看他。 这个安慰简单粗暴,还真是杀伐决断的摄政王风格。 但又不得不承 认,他说的确实有理。 自己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侯府是江远安的侯府,薛兰有阴谋也是冲着他去的,和她没一毛钱的关系。 即使如此,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江姝柠很快就想通了,舒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萧承渊剑眉一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这女人只有在他有用的时候才会好好说话,一旦事情办完了,她立刻翻脸无情,嘴唇跟抹了毒似的。 恨不得毒死他,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让他上瘾。 想着想着,萧承渊眼神逐渐幽深,一股燥热涌到了小腹。 江姝柠喝完的杯子里的茶,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 就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动作,让萧承渊彻底把持不住了。 他大手一挥,大开的房门“嘭”的一声关合。 方才还明亮的屋子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江姝柠一脸不解,“你干——唔——” 萧承渊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把人摁在了他的腿上。 灼热的吻裹挟着男人强势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姝柠瞪大了眼睛,没有丝毫地防备。 男人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唇齿,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第174章 萧承渊:你是不是后悔了? 一室寂静,暧昧的搅弄声和吞咽声像是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听的人面红耳赤。 直到萧承渊的手顺着衣领探进去时,江姝柠才猛然回神。 “萧承渊,你放……放开我。” 她气息紊乱,手臂软绵绵地推搡着男人的胸膛,没有半点威慑力。 萧承渊不是好人,更不是什么圣人。 温香软玉在怀,手里的触感细腻柔软。 女人唇齿间偶尔忍不住时泄出的两声叮咛,像是春药般刺激着他。 萧承渊血气翻涌,手下的动作更是放肆轻挑,深深浅浅地拨弄着。 江姝柠尝过情欲的滋味,不能说是食髓知味,身体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伏在萧承渊的肩头喘息着,脸色泛红,额头鼻子上沁出细小的汗珠。 萧承渊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俊脸紧绷着,忍的脖颈青筋暴起。 他忽然抽手,把江姝柠抱到了床上。 刚搬的新家,梨儿为了图吉利,把被褥都换成了大红色。 江姝柠衣带全开了,凌乱的不成样子,什么都遮不住。 三千青丝散开,身下的被褥更是衬的她肌肤雪白莹润,让人看了很想抚摸触碰。 萧承渊俯身,一手撑在她的耳边,一手扣着她的腰 ,拇指在上面摩挲着。 第一次时他就知道,女人的腰很细,不盈一握,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他爱不释手,又掐又捏。 江姝柠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不堪极了。 趁着萧承渊亲吻她锁骨时,她出其不意地扬起手臂。 萧承渊后背像长了眼睛似的,在半空抓住了她的手腕。 荷包早就被他扯掉了,现在她手里的银针是从哪来的?! 江姝柠紧咬着后槽牙,心里懊恼。 萧承渊沉着脸,缓了一会儿,稍稍撑起身体,额头抵着她的。 江姝柠眼睛湿润,眼角因为动情而泛红,为她平添了几分女人的风情,很是诱人。 萧承渊忍不住摩挲着那处,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就这么不愿?你明明也很想……” 眼睛和身体最是骗不了人,他早就感受到了那片润泽。 江姝柠轻笑一声,语气淡淡,“这不过是人正常的身体反应,说明不了什么,若是换一个人这样对我,说不定我也会——” “江姝柠!”萧承渊的虎口掐住了她的下巴,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姝柠嘲弄地看着他,冷冷反问:“那摄政王殿下,你呢?你知不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人有七情六欲,她并没有觉得产生欲望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但这并不能说明,她想和挑起她欲望的人睡觉。 萧承渊不爱她,但不影响睡她。 男人多薄情,可以分开性和爱。 可她做不到! 萧承渊从她身上起来,漆黑的眼睛隔了些距离一瞬不瞬地看她,像是要把她的皮肉看穿。 江姝柠脸上的刀疤还未完全恢复好,结的痂掉了,还留着几道棕褐色的痕迹。 这些痕迹,破坏了她原本倾国倾城,动人心魄的美貌。 就像是一幅名家画作,不小心被溅上了一滴墨汁,好看是好看,但有了瑕疵,看着多少有些影响观感。 萧承渊出身显赫,样貌出众。 爱慕他的女子能从摄政王府门口排出城。 肥环燕瘦,清秀妩媚,乖巧张扬……什么样儿的他没见过? 就连府上侍妾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姿色。 但不知为何,见过的那么多女子中,只有江姝柠能牵动他的心绪。 他不是沉迷女色之人,但见了她,就有些心猿意马。 从小生活的环境使然,萧承渊不得不算计筹谋,让所有事情掌控在自己 手里。 在江姝柠的事情上,他多少有些失控。 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感觉让萧承渊有些不安,找不到原因他束手无策,只能随自己放任。 萧承渊告诉自己,江姝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所以他觉得好奇,等这阵新鲜感过去就好了。 江姝柠推开他,坐在床边沉默地整理着衣服,面容清冷,心里mmp。 不要脸! 泼皮! 无赖! 神经病! 狗男人! 躺在床上平复的萧承渊看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江姝柠用手梳了下长发,转身问他,“如果我说后悔了,殿下会大发善心地放过我吗?” 萧承渊坐起身,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薄唇吐出两个字,“不会!”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那不就得了。” 萧承渊捻了下手指,那上面还沾着女子身上的气味。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这次是本王逾矩了,本王会给你补偿。” 补偿。 该碰的不该碰的他全碰了,和真做没差多少。 他故意玩弄着她,欣赏着她溃不成军的样子。 夫妻间最亲密的事绝不该是这样,他不过是想发泄,想折磨她 。 江姝柠系着腰带的手抖了一下,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殿下把我当什么人了?” 银货两讫的买家和卖家吗? 萧承渊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本王没有那个意思!” “我们早已有肌肤之亲,一个月后就是大婚仪式,就算真的发生点什么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吗?既是如此,殿下不妨解释解释,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姝柠知道,萧承渊再怎么恶劣也不会这样侮辱她,她手上还握着他的命。 刻意刁难,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 在唇枪舌战方面,萧承渊从来都不是江姝柠的对手。 他紧绷着脸,闷声道:“你与本王约定在先,这次是本王没有遵守约定,给你补偿理所应当。” 江姝柠自嘲一声,半瞬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因为违约,所以给她补偿。 她要是接受了,原谅了。 以后他会不会还敢这样? 补偿无非是银子和宅子,而这两样,他从来都不缺…… 萧承渊走了,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能让江姝柠更生气。 “小姐,您没事吧?” 梨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喊她来用午膳时看她脸色不好,多嘴问了一句。 第175章 向芸娇的再次反常 江姝柠捏了捏她的发髻,笑道:“你家小姐能有什么事?” 梨儿安心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姐没事就好!” 午膳后,江姝柠陪着向芸娇待了一会儿。 向芸娇午睡后,她去了花园,抱着福宝晒太阳。 哦,福宝就是那只猫最终的新名字。 福气多多,钱财多多的意思。 福宝性子活泼,在江姝柠怀里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跳下去和梨儿玩了。 江姝柠一个人自在地窝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蓦地,她想起萧承渊问她的那句话。 这个答案在其实早就在心里了。 她不后悔…… 没有选择,哪来的后悔。 半梦半醒时,耳边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素枝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夫人吧!” 江姝柠猛地睁眼,眼底清明一片。 “母亲怎么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往向芸娇的院子赶。 素枝跟在她身侧,低声道:“和那晚一样,一直在喊爹爹和哥哥。” 江姝柠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怕向芸娇乱跑,伺候的下人把门给锁上了。 开门时看见江姝柠,她们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纷纷松了一口气。 夫人看着瘦弱,力气还挺大,她们也不敢下重手,半天也没能近身安抚住。 “你们这些坏人快放开我爹爹,我砸死你们,砸死你们!” “哥哥你别怕,娇娇来了,娇娇救你!” 向芸娇喊完,焦急地在屋里寻找。 屋子里能砸能摔的东西都报废了,她找不到趁手的东西,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素枝趁着这时候靠近,在门口高声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平时,向芸娇听见这句话早就兴致冲冲地跑出来了。 但这个时候的她毫无反应,暴躁地不安地在原地转圈,时不时对着某处一笑,“爹爹,哥哥你们别怕!”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院子里开的正好的海棠花。 盆栽周围,连个下人都没站,夫人言行举止也太奇怪了些! 有一丫鬟小声嘟囔道:“夫人该不会是被下降头了吧。” 旁边的丫鬟听到,吓得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大小姐在这里,你胡言乱语什么?!” 嘴快的丫鬟惊醒,下意识地转身。 对上江姝柠冰冷的目光,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自己的脸打了几巴掌,“对不起大小姐,奴婢说错 话了,奴婢该死!” 江姝柠眉心微动。 这个丫鬟倒是提醒了她。 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这样。 第一次可以说是因为她太思念祖父和哥哥,所以产生了幻觉。 那这一次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见了下降头,江姝柠感觉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她挥了挥手,丫鬟退下后她喊了梨儿过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交代了两句。 梨儿有些惊讶,不太明白但领命照办。 屋内,向芸娇似乎是累了,不再乱跑。 她坐在地上,看着那盆海棠花嚎啕大哭。 “爹爹,大哥,你们不要丢下娇娇!” 经历过上次,江姝柠知道现在想让向芸娇安静下来,只能依靠镇定剂。 但镇定剂对人身体有一定的副作用,不能用的太频繁。 向芸娇不会有什么危险,她索性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旁观者清,或许能发现什么猫腻。 应该是那盆海棠花“说”了什么,江姝柠见向芸娇的神情变了。 眼睛很亮,又哭有笑的,看上去激动又高兴。 “好,娇娇等你们!”她忽然起身跑了出来,站在离海棠花不远的地方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音落,她眼皮垂了下来,摇晃着往旁边倒。 江姝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给她把了个脉。 是心神俱疲,情绪起伏过大而导致的昏厥。 “小姐,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了?” 把向芸娇扶到床上安顿好,素枝跟着她来了外间。 “并无大碍,睡一觉就好了,”江姝柠问她,“对了,母亲发作前可有异样?” 素枝摇了摇头:“没有,夫人在床上睡的好好的,忽然惊醒,她拉着奴婢的说,说她梦到了爹爹和哥哥,要去救他们,奴婢本想劝劝她,但夫人根本不听,连鞋都不穿就跑了出来,夫人对着海棠花,情绪起伏不定,好像……” 江姝柠接过她的话,“好像那里真的站了人?” 素枝点头。 夫人那神情,青天白日的她看了一身冷汗。 不光是她,还有那群下人,谁敢往海棠花那里站。 嘴上不说,实则都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梨儿回来了。 江姝柠让屋子里打扫的下人退下,问道:“如何?” 梨儿道:“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在院子里仔细检查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江姝柠眉心紧皱。 她学医这么多年,也接触过一些精神疾病患者。 太过思念一个人而产生幻觉的有,但他们不会像母亲这样疯狂不可控。 更奇怪的是,母亲神志不清也有三年的时间了,之前不受刺激都是好好的,怎么这几日突然出现了这种症状? 隔壁院子的大树上,一个黑衣人藏在其中,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揉了下发胀的脑袋,身体几个飞掠,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偏僻的巷子里,依旧停了一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马车。 黑衣人没有上去,他敲了敲车厢,对里面的人说了句,“差不多了。” 窗帷晃动,好看的手指递出一沓银票,“辛苦。” 黑衣人接过,数都没数直接塞进了袖子里,临走时,他留了一句话。 “她那个女儿心思太缜密,已经开始怀疑了。” 马车里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下,唇角漫开一抹笑容。 如此聪慧,看来他果然没有选错人。 男人道:“第二步计划可以开始准备了。” 车外的暗卫抱拳应下,飞身离开。 马车驶出巷子,路过雅竹居时,男人把窗帷掀开了一条缝,眼里暗光闪烁。 江姝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第176章 摄政王哪敢不好好待她 天色黑暗,夜深沉。 悬崖下,风树亲自带了一队人,已经足足搜寻了三个时辰。 “回禀首领,东边没有找到人。” “首领,西边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有暗卫回来禀告。 “北边方圆十里搜过了,没有发现踪迹。” 风树的手紧握住火把,本就沉重的神情逐渐凝结成冰。 只剩下南边了…… 很快,搜寻南边的暗卫回来了。 不需要他开口,风树已经知道了结果。 所有的暗卫围了过来,眼神肃穆,等着他的吩咐。 风树举着火把照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前面不远的湍急河流上。 暗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方圆几里都寻遍了,别说是人影了,就连血或者踩踏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悬崖这么高,那个女人纵然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她受了伤,怎么也不可能躲过他们这么多人的搜寻。 现在只剩下了唯一的可能:顺着河漂走了。 这条河水流迅猛,流经半个大晟,人掉下去生存的几率非常渺茫。 风树与暗卫想到了一处,他点了几个人,下了命令。 “守在榆林寺外面,一旦发现她的身影,杀!” 这 里离文信侯府有些远,薛氏想要求救,只能回榆林寺。 太后信佛,大晟所有寺院都受皇家庇护,没有人敢惹是生非。 “是!” 几个暗卫熄了火把,领命离去。 “撤!” 风树大手一挥,十几道黑影在阴森漆黑的林中穿梭,很快便没了踪迹。 此时,悬崖半腰的山洞里,血腥气弥漫。 薛兰挨了不少剑,大腿那处最为严重,剑拔出去后成了一个血窟窿。 因为失血过多,她脸色惨白,在月色的映照下宛若女鬼。 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消失,薛兰靠着石壁舒了一口气。 幸亏她在跳下来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借着峭壁上的树木稳住了下坠的身体,抓着藤蔓进了这处山洞。 否则她早就死在了这荒郊野岭,说不定尸体也会被山里的野兽分食。 血肉模糊的手指紧扣在地里,五指连心的疼她却丝毫都没有感受到。 薛兰目眦欲裂,眼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江姝柠,一定是江姝柠! 除了那个贱人,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谁会想要她的命。 这招可真够狠的。 可江姝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 要不是她在侯府不方便,没办法天 天练武,那些刺杀的蠢货根本没机会近她的身! 对了,泠儿! 她的泠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些人来搜寻她,也一定不会放过泠儿! 薛兰心急如焚,咬着牙关,撑着墙壁站起身。 她的左腿半点力都使不上,稍稍一动,就是钻心刺骨的疼。 爬上去是最快找到泠儿的方法,但她腿借不上力,只能下到崖底另寻出路。 薛兰衣衫湿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风树刚寻过的河边。 视线晕眩,脚几乎抬不起来,一不小绊到了地上的石头。 薛兰踉跄了两下,连忙把手里的木棍插在地里,勉强稳住了身体。 她不能倒下,泠儿还在等她! “嗷呜——” 突然,林子里响起狼嚎声。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薛兰隐约看见了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她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狼的嗅觉何其灵敏,它们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兴奋地嚎了一声。 伙伴被这声音吸引,十几匹狼聚了过来。 为了防止薛兰这个猎物跑了,它们还十分聪明地围了个圈。 匕首不知道掉到了何处,薛兰手里除了木棍外没有任何武器。 狼阴险狡 诈,诡计多端,行动又十分迅速。 别说是现在的她,就是受伤前她也没有把握能杀了这些狼。 许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领头的狼仰着脖子嚎了一声。 顿时,所有狼四面八方飞奔而来,朝薛兰扑了过去。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空气中传来簌簌的声音。 三箭齐发,带着势如破竹之势,刺入了最前面三只狼的心脏。 石头上的头狼仰天长啸,声音比方才更愤怒。 这是它在向狼群发出的求救信号。 远处的男人足尖轻点,三两下便到了薛兰的身边。 薛兰看清来人,大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骂了她一声废物,也不管她胳膊上是不是有伤,捉着她的手臂用轻功带她离开。 …… 远方的天际泛着一抹鱼肚白,朝霞缓缓升起。 亥时一刻,魏德到文信侯府传了皇上的口谕。 江远安上早朝去了,人是老夫人接待的。 魏德说的正是大婚时日的事。 他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这样一来,摄政王大婚的事就算是昭告天下了。 末了,他又忍不住说了两句恭维的话,“……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了,老夫人您现在就得好好地准备 着了,江大小姐是板上钉钉的摄政王妃了,这后半辈子的福气可是想都不敢想,老夫人您有这么一个孙女,日后可就等着享福吧!” “柠儿这丫头打小就让人省心,乖巧孝顺,聪明伶俐,从她出生那一刻,我这个当祖母就开始享福了……这嫁了人,我以后还不能享福就另说了。” “公公不知道,这女人啊在后宅,多的是身不由己。” 老夫人慈眉善目地笑着,说话的语气也是慢慢悠悠,可偏偏里面藏了锋芒。 在宫里混了半辈子的魏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竟一时接不上她的话。 什么叫之前享福,江大小姐嫁人之后就说不准了? 老夫人这话实在暗含摄政王殿下靠不住吗? 正想着,老夫人又开口了,让他直接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唉,瞧老身这话说的,我家柠丫头是皇上赐婚,摄政王三媒六聘,正儿八经娶回去的王妃,柠丫头有皇上和我这个老婆子撑腰,摄政王哪敢不好好待她?” 魏德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他是皇上的人,老夫人说的话他回宫自会禀告皇上。 老夫人这是在借着他的嘴传话,给摄政王施压呢! 第177章 罚本王陪你一辈子可好? 这门婚事是皇上做主,要是江大小姐在摄政王府受了委屈,她这个一品诰命夫人可以为了孙女豁出去,进宫找皇上讨要说法。 “是,老夫人说的是,您放心,摄政王殿下他人……长的俊朗,一定会好好对待江大小姐的,那个……时辰不早了,奴才还得进宫伺候皇上,就先告辞了,您多保重身体!” 魏德怎么也没想到这口谕这么难传。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弯腰行了一礼。 走的时候脚捯饬的飞快,生怕老夫人叫住他再聊两句。 “噗嗤——” 魏德带着小太监一走,旁边憋了半天的红绣忍不住笑出了声。 摄政王人长的俊朗,和会不会对小姐好有什么关系?!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竟也会有这般无措难安的时候。 真真是稀奇! 老夫人嗔了她一眼,坐在太师椅上长吁短叹。 红绣知道,她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板上钉钉的事,再不满意又有何法,普天之下谁敢违抗皇上的命令。 她绕到老夫人的身后,给她捏肩捶背。 宽慰的话还没说出口,老夫人喝了口茶,认认真真地分析了起来。 “摄 政王的模样确实出挑,论样貌他确实配得上柠丫头,至于别的……罢了,柠丫头不是个不讲理的,许会看在他的相貌上忍一忍,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就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事已至此,她只能看开点,祈求众神能保佑她的柠丫头会幸福。 红绣眼眶酸涩,嘴角却扬起了笑容,“那老夫人您可要好好用膳,养好自己的身体,只要有您在,文信侯府就是大小姐的靠山,她受了委屈才不会躲起来一个人哭。” 侯爷那件事老夫人过不去,这几日饭用的少,觉也浅,好不容易养回来的气色又没了。 老夫人嘴硬,含糊着不肯承认,“你别看我身子骨不好,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很!再活几载不成问题,我那日去祠堂和老头子说了,得看到柠儿日子美满,重孙儿出生,我才能含笑九泉!” 正厅外,江姝柠百感交集。 风一吹,她抬头摸到了一脸冰凉。 大抵是体会到了家人的温暖,以前很少流泪的她也变的有些感性。 江姝柠怕进去会被老夫人看见,胡乱地擦了两下绕路出府。 大门外,摄政王府的马车停了有一会儿了。 见她出来 ,风叶笑呵呵打招呼,殷勤地掀开车帘。 “属下想让人进去通报的,殿下没让,说在这儿等着就好,”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悄咪咪道,“江小姐,属下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么有耐心的等女人。” “那就是说他之前也等过别的女人,就是等的有些不耐烦?” 江姝柠黛眉一挑,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风叶!” 车厢内传出萧承渊的声音,跟数九寒天的风一样,凉飕飕的能冻死人。 风叶不用看都知道自家殿下的脸色有多差,悻悻地摸了下鼻子,双手合十对江姝柠求饶。 江姝柠轻笑一声,上了马车。 等她坐好后,风叶放下车帘,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瞧这张破嘴,怎么就是管不住?! 看着一上车就找了离他最远位置坐下的江姝柠,萧承渊抿了下唇,哼道:“坐那么远干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江姝柠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眼神。 就这一眼,萧承渊看见了她微红的眼角,眉心微皱。 他忽然挪动了位置,不由分说地把江姝柠拉到腿上坐下,手指轻划过她的眼角。 “哭了?” 萧承渊想做的事,江姝柠向来抗拒不了。 如今她也学聪明了,连挣扎都懒得挣了,只是扭过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和本王说说,谁惹你生气了,本王帮你报仇!” 或许是因为昨天做错了事,惹了江姝柠不快,今日的萧承渊格外温柔,有意放低了姿态让她消气。 江姝柠终于肯搭理他了,扭头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你!” 萧承渊:“……” 江姝柠像是没发现他脸色的变化,继续追问:“殿下准备怎么帮我报仇?” 萧承渊笑了,半真半假地问她:“罚他陪你一辈子,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行不行?” 音落,他放在怀里女人腰上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漆黑深邃的眼眸与她对视。 这话,三分暧昧,七分试探。 江姝柠淡然的面容有了波动,就连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惊讶的同时也摸不准男人的心思。 别说是她,就连萧承渊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大抵是受了她湿漉漉的眼睛蛊惑吧,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开口了。 江姝柠最先移开了目光,淡声提醒:“萧承渊,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不 管方才那句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这句话无疑是煞风景的。 萧承渊的目光研判地盯着她的侧脸。 蓦地,他移开了目光,嗤笑了一声,“本王开个玩笑罢了,江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这样的回答,江姝柠是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她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闷的她呼吸都发疼。 她没有细想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推开萧承渊松下来的手臂,坐在一侧后回了一句,“殿下记得就好。” 萧承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拢起,眼神晦涩难懂。 车厢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压抑凝滞。 最后,是江姝柠最先开口,“薛兰和江姝柠可找到了?” 萧承渊下了朝特意在文信侯府门口等她,为的也是这件事。 “薛兰重伤,江婉泠摔断了一条腿,两人天不亮进了榆林寺。” 江姝柠看着他,表情稍微有些一言难尽。 这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手段狠戾的摄政王办的事? 不应该啊。 萧承渊看懂了她的神情,语气生硬地解释:“榆林寺外有本王的人,你以为薛兰是凭什么竖着进去?” “有人帮她?” 话是疑问句,江姝柠却说的格外肯定。 第178章 摄政王近日新欢 萧承渊沉声道:“风树早上回来回禀,帮薛兰和江婉泠是两个绝顶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了寺院外的埋伏,他发现后去追了,受了点轻伤。” 江姝柠听的一愣一愣的。 风树是萧承渊的暗卫首领,一人可挡千军。 带着重伤的薛兰还能伤了他……那人的武功得变态到何种地步?! 薛兰究竟是何身份,才能得这样的人帮助? 她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萧承渊紧绷着脸,眼色冷沉,“这件事是本王没有办好,本王已经吩咐了风树,让他在寺庙周围守着,寻机会再下手。” 江姝柠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 薛兰能躲过这两次追杀,说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还没她的名字。 何况已经打草惊蛇,她身边又有高手相护,再下手的代价太大了。 萧承渊没有吭声。 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已经把风树骂了八百遍。 杀个人都能失手,他这个暗卫首领怕是该历练了。 他办事不利,还连累他这个主子丢人!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亲自出手! “殿下,江小姐,到了。” 马车停下,风叶的声音传了进来。 江姝柠以为是到 雅竹居了,下了车才发现不是雅竹居,而是一家卖衣裳的铺子。 抬头,“锦绣坊”烫金的牌匾映入眼帘。 江姝柠扭头就走。 锦绣坊的衣服价格昂贵,款式纹样新奇,用布料更是千里挑一,都是各国各地最上等的布料。 铺子不卖成衣,每件都是量身定制,不敢巧的话等上几月都是有可能。 邺京的夫人和小姐都以锦绣坊的衣裳作为身份地位的象征,互相攀比的严重。 她现在的财力买得起,但舍不得,也没必要。 萧承渊捉住她的手腕,半拉半拥地把她往里带。 “进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本王送你。” “我不要!”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你要不要是你的事,送不送是本王的事。” 言下之意,东西不想要你随便处置,但我送的时候你不能拒绝。 江姝柠气结。 他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张嘴就是屁话! 锦绣坊的掌柜成天和权贵打交道,听到声音抬头一看,立刻认出了萧承渊。 他哎呦一声,放下手里的账本,乐呵呵地迎上前,“不知摄政王殿下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萧承渊开口就是,“把 你们这新到的料子拿出来。” 掌柜地应一声,吩咐伙计去拿。 “殿下,小姐,您二位里面请”,他带着萧承渊和江姝柠去了二楼雅间等待,斟了茶水后笑道,“殿下是给这位小姐选的吧,正好我们店里前儿刚到了两匹星云纱,薄如蝉翼,轻柔如丝……小的瞧这位小姐样貌出众,气质出尘,仪态典雅,要是再配上这仙气飘飘的星云纱,旁人看了定会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从进来到现在,江姝柠一直都是冷着脸,听到展柜的这番话后倒是笑了。 这做生意果然全靠一张嘴。 她这脸上还有伤,他明明都看见了,还是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夸。 余光看见了江姝柠唇边的笑意,萧承渊唇角勾起,眼里冷意渐退,晕开了一层暖意。 他递给风叶一个眼神。 风叶傻愣愣地看着他,半点都没领悟。 萧承渊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这茶水不错,赏。” 风叶更糊涂了。 殿下刚才喝了一口,两边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这会儿是在说什么胡话? 风叶不理解,但还是老实照做,从袖袋里摸出了两片金叶子。 掌柜毕恭毕敬地接过, 腰弯的更低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平日要接待贵客,他买的茶叶自然不能太差,但摄政王殿下什么好茶没见过,这去年的陈茶也能入了他的眼? 掌柜想不明白,只能聚精会神,更尽心尽力地招待。 他喊了店里手艺最好的女师傅上来,给江姝柠量身。 “小姐,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她,小的保准您满意!” 女师傅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笑起来很有江南美人的典雅温婉。 她对江姝柠微微颔首,指了一下屏风后面用布围成的小隔间。 那是专门给夫人小姐量衣试衣的地方。 “小姐,您请随我来。” 江姝柠勉强笑着,看了眼萧承渊,后者大爷似地坐在那里,下巴一抬,语气虽轻但不容抗拒。 “去吧,本王在这里等你。” 呵呵! 她头一扭,去隔间时故意高声询问女师傅,“衣服上能缝金叶子吗?要把整个裙子都缝满,阳光下看起来能把人眼闪瞎那种,还有衣领,我希望能缀几颗夜明珠,贵气!裙摆的纹样上再嵌几颗玉石,要最贵最好的那种!” 掌柜听的目瞪口呆,下意识地看向萧承渊。 暗自盘算着江姝柠和 他的关系。 摄政王殿下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邺京无人不知。 殿下他虽然花心,府上姬妾无数,但他从来不把那些女人带出来,更遑论陪她们逛街买衣服了。 约莫是因为她们出身低微,上不了台面罢。 掌柜的猜测江姝柠是萧承渊未过门的王妃,但很快他又否认了。 这位小姐不施粉黛也难掩身上出尘脱俗的气质,脸上的伤痕也不影响她那倾城绝艳的五官。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他整日与女人打交道,别的不敢说,但在看样貌这方面绝不会看走眼。 他敢打赌,这位小姐只要消掉脸上的伤痕,邺京第一美人的称号非她莫属! 摄政王王妃是文信侯家的嫡女,出了名的草包,听说脸还被毁了,丑的能吓死人。 一定不是这位小姐。 那就是摄政王未来的侧妃,许国公家的嫡女? 但他见过嘉敏县主,也不长这样啊。 掌柜思索半天,最后得出结论:里面这位是摄政王殿下养在外面的女人,近日新欢! 回神时,他才发现前面空无一人,刚才坐的好好的萧承渊和侍卫都没影了。 “殿下去哪儿了?” 旁边的伙计指了指窗户。 第179章 许月茹挑事 “方才殿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直接从窗户飞走了。” 此时,楼下街道。 清脆幽远的车铃随着风声散开,一匹油光水滑的马儿拉着繁贵富丽地车厢缓缓驶来。 马车在锦绣坊门口稳稳停下,一名丫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下车后站在一旁候着。 紧接着,一只纤纤素手掀起车帘,露出一方皎如新月的精致面庞,上挑的眼角眉梢透着些许高傲。 “小姐,您慢点。” 丫鬟把手臂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许月茹站稳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摆,不悦地拧眉。 秋季露水重,又刚下过雨,地面潮湿,方才一时不察竟弄脏了衣摆。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丫鬟伺候许月茹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自己主子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 她拿出帕子,二话不说地跪在地上就要去擦拭。 许月茹一脚踹在了她的肩膀上,嫌弃地骂道:“不长眼色的东西!看见地上有水也不知道提醒本县主,脏都脏了,擦还有什么用?!” “这件衣裳的银子就从你月例里扣吧!” 许月茹是许国公的嫡女,被家里人宠的无法无天,稍有点不如意对下 人动辄打骂是常有的事。 丫鬟早就习惯了,从地上爬起来后卑躬屈膝地听着。 县主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让她出了这口气就是。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丫鬟有些慌了神。 她每月月例还不够买这裙子上的丝线,就算在许国公府当牛做马一辈子也赔不起县主这件裙子! 丫鬟想要求情,许月茹却已经绕过她,进了锦绣坊。 锦绣坊的下人都认识她,见她进来,热情恭敬地行礼。 “小的见过嘉敏县主,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县主您今儿个来的正正好,咱们店里刚到了几匹新布,千金难求,好几位夫人小姐都来求,掌柜的都没舍得卖,说是留着让县主您先挑!” 漂亮话谁都爱听,许月茹听的是心花怒放,全然不在意身上的裙子了。 她挥了挥手,恩赐般开口:“把那几匹布拿出来让我瞧瞧吧。” “得嘞,麻烦县主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拿。” 伙计给她倒了杯茶,端了点心,伺候好后小跑着去后院库房。 许月茹瞥了眼略有些浑浊的茶汤,嫌弃的不能行。 这种茶叶在他们家都是赏给下人喝的。 正在这时,去找星云锦的伙 计回来了。 后院的石砖上长满了青苔,湿滑的很,他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摔倒弄脏了布料。 好不容易到了屋内,伙计长舒了一口气,脚刚踏上楼梯,就听到身后一道声音。 “站住!” 伙计停下脚步,看到许月茹时连忙弯腰行礼。 许月茹的注意力都被他手里的星云锦吸引走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还未做成衣服就这般好看了……太后寿宴她要是能穿上这样的衣裳,一定可以大放异彩! 于是,她迫不及待道:“这两匹布我要了,让师傅过来给我量身吧!” 伙计为难道:“县主,实在是不巧,这两匹布是掌柜的给楼上那位小姐选的,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我们店里还有许多刚——” “我倒要看看邺京除了本县主,还有哪位小姐配得上这身衣服!” 许月茹冷笑一声,推开他往楼上走去。 她是皇上亲封的嘉敏县主,邺京所有贵女中,她的身份地位最高。 更何况她还是摄政王未过门的侧妃,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和她抢东西! 掌柜的听见声音,扭头就看见许月茹阴沉着脸冲了上来。 “县主,您——” 许月茹打断 了他的话,指着软凳上的江姝柠,不可置信地开口:“那两匹布料就是留给她的?” 江姝柠刚量身出来,刚端起茶盏,就听到了这道刺耳的声音。 她眉心微皱,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回忆一下,没见过,不认识。 但她要是没听错的话,掌柜刚才叫她“县主”? 据她所知,邺京只有一位县主。 而且……巧得很,还是狗男人的侧妃! 江姝柠来了兴致,放下茶盏,手撑着脑袋打量着许月茹。 唔,样貌七分,身材六分。 至于气质则是个极端,泼妇气质满分,大家闺秀的气质……零蛋! 她这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落到许月茹的眼里变了样,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许月茹怒不可遏,走过来挥掉她面前的茶盏,目光轻蔑又鄙夷地把她打量了一圈。 最后,她问江姝柠,“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进门时牌匾上不是写着吗,你没看见?” 江姝柠讶然,仿佛不敢相信她会问出这样白痴的话。 许月茹气的不轻,转身看向掌柜的,“你这锦绣坊怎么什么人都可以进?她全身的行头加起来都买不起你这里最喜便宜 的布料,让她进来也不怕弄脏了你的地盘!” 掌柜也活了大半辈子了,生意又做的红火,来往的客人多少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被许月茹这么一吼,他脸上也挂不住,当即板着脸回怼:“这位小姐是摄政王殿下带来的,县主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找摄政王去,店里只是做点小本生意,还望县主可以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人。” “摄政王带来的?!” 许月茹一听,那还得了! 原本只是愤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狠毒。 显然,许月茹也没有认出江姝柠,和掌柜的一样,把江姝柠当成了那种专门勾引男人的下贱女人。 没人知道,她听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些年摄政王身边的女人来了一个又一个,她听了伤心,在府上寻死觅活。 娘劝她看开点,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只要她当了摄政王妃,那些女人还不是随她处置。 她等啊等,盼啊盼,结果只等来了侧妃的位置! 江姝柠那个草包废物凭什么是正妃,凭什么压她一头?! 当时木已成舟,她只能暂时压下那口气。 但—— 眼前这个贱人休想凑到殿下身边! 第180章 恶人先告状 许月茹毒蛇般阴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江姝柠。 “也不知道对着铜镜好好照照,看看你这张烂脸配不配得上这里的布料!你能接近摄政王殿下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殿下出身尊贵,又有婚约在身,你这个千人跨万人骑的婊X有何脸面去勾引他?你和殿下说一句话都是玷污了他!” “天下怎么有你这样下贱放荡的女人?你娘知道生了你这样的女儿怕是会气死!哦,也一定,毕竟有什么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娘,或许你娘和你一样,都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小姐……” 江姝柠还没有什么反应,梨儿就先沉不住气了。 好歹也是县主,怎么会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 不光是梨儿,就连掌柜也觉得过分。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 他都说了这位小姐是摄政王殿下带来的,县主可真是不给摄政王留一点面子! “说完了?” 江姝柠起身,朝着许月茹走去。 她步子不急不缓,语气也是平和的,但许月茹莫名地感到一股威压向她袭来。 她不甘落了下风,扬起下巴,强装镇定,“说完了!” “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江姝柠活动了 一下手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下一刻,这抹笑容忽然变的冰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巴掌扇在了许月茹的脸上。 很清脆的一声,许月茹没站稳,整个人都扑在了桌子上。 江姝柠根本没给她反应地时间,揪着她披在肩上的头发把她拉了起来,“出门在外,难免遇到恶犬,我不欲计较,但你要是牵扯到了我娘,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张嘴闭嘴都是些下贱肮脏的话,怎么,你感受过千人跨万人骑的滋味?县主年纪不大,玩的还挺花,这事儿许国公和国公夫人知道吗?应该是知道的,毕竟你说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娘……啧啧,原来你娘是靠千人跨万人骑才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牺牲真不小啊。” 许月茹气的眼睛血红,挥舞着手臂,拳打脚踢地挣扎。 “贱人,你给我闭嘴,闭嘴!我不许你侮辱我娘!” 江姝柠冷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县主,你未免太不要脸了!你方才骂我娘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遭到反噬?” 祸不及家人,她骂人不喜欢带上父母,但对方要是敢骂,她就一定会还回去! “ 你这个贱人竟敢骂我,我要和你拼了!”许月茹气疯了,她不顾形象地和江姝柠扭打撕抓扯,一边冲看傻眼的展柜,伙计和丫鬟怒吼道,“你们这些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本县主摁住她!” 掌柜拦住了欲要上前的伙计,低声训斥:“脑子被雨淋傻了吗?那位小姐是摄政王殿下亲自带来的,县主敢惹是因为她有身份,你个下人上去凑什么热闹!” 还有一点他没说。 那位小姐对摄政王爱搭不理的,话中带刺,摄政王听到后也没生气,仿佛早就习惯了。 由此可见,那位小姐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肯定不一般。 有些忙可不能随便帮! 县主再厉害能比得过摄政王吗?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 掌柜的声音已经压的很低了,但还是被耳尖的丫鬟听见了一两句。 丫鬟捏着裙边,上前的步子顿了下来,眼睛看向江姝柠。 万一真的如掌柜所说,到时候摄政王发威,小姐一定会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对面,梨儿早就撸起了袖子,等着拦人呢,结果一个两个跟定住一样一动不动。 没办法,她只能把目光投向许月茹的丫鬟,“你上不 上?” 丫鬟迟疑的时候,许月茹一道眼神刺了过来,“春桃,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丫鬟,帮我抓住她,衣服的银子就不用你还了!” 春桃不再犹豫。 梨儿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 许月茹见状气的牙根疼,手指用力成鸡爪的形状,朝江姝柠脸上挠。 江姝柠拽掉了她不少头发,巴掌也打了,不想陪她玩了,干脆利索地给了她一针。 瞬息的功夫,药效发挥,许月茹伸出的手臂定在了半空,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根本不听她指挥。 事情有些失去了控制,她眼露惊慌,崩溃大喊:“贱人,你对本县主做了什么?!” “啪——” 江姝柠“奖励”了她一巴掌,“说的不错,继续。” 许月茹目眦尽裂,仍旧摆着高傲的模样,骂道:“勾引男人的下贱荡妇!” “小姐!” 见江姝柠作势又要打下去,掌柜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劝她。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 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就是萧承渊一时兴起的女人,人家许月茹可是实打实的摄政王侧妃。 在别人的地盘上,江姝柠也不想得理不饶人, 可谁让许月茹一直在旁边骂骂咧咧,满嘴喷粪。 正准备说什么,她听见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那声音一听就是萧承渊。 江姝柠眼睛一转,看着许月茹,脸上绽放出笑容。 脚步声越来越近,快到门口时,她不动声色地给许月茹扎了一针。 风叶把门打开,萧承渊双脚刚迈进来,就见眼前影子一闪,胸膛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江姝柠抱着他,嗓音柔的能掐出水来,哭的更叫一个梨花带雨。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这里有人欺负我!” 风叶眼角抽搐,差点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江小姐这是在说笑吗? 还有人能欺负她? 萧承渊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 早在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许月茹,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他后退一步,摸了下江姝柠的头发,剑眉微挑,“本王看你好好的,受欺负的应该是别人吧?” 江姝柠脸上笑容不变,放在他腰上的手掐住一处软肉,夹着嗓子道:“那殿下再好好看看,柠儿真的受伤了。” 许月茹听到这甜腻的嗓音没忍住,一口血涌了上来。 这个贱人居然敢恶人先告状,当着她的面卖弄风骚! 第181章 是本王勾引的她 “殿下,您别听她胡说八道,明明是她先动的手,还把我——” 许月茹说着说着突然没了音。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能动了! 江姝柠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县主,我把你怎么了?正好殿下在这里,你不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让殿下评判评判,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许月茹性子是冲动了些,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她一想就知道了,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 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身体恢复正常,在殿下面前装柔弱可怜,泼她脏水! 诡计多端,两面三刀! 殿下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许月茹气的失去了理智,朝江姝柠走了过去。 萧承渊看她来者不善,状似无意地上前一步,把江姝柠挡在身后。 江姝柠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地探出头,给许月茹做了一个鬼脸。 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萧承渊侧头睨了她一眼,让她老实点。 许月茹被两人的眉来眼去刺痛了眼睛,红肿的面颊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她指着江姝柠,不可置信道:“殿下,您是要护着这个贱人吗?!” 萧承渊脸色顿时沉 了下来,目光凌厉如刀,仿佛隔空就可以硬生生地割开人的皮肤。 许月茹被他这样骇人的眼神吓住了,双腿发软,往后踉跄了两步。 江姝柠走上前和萧承渊并肩而立,耸了耸肩,一副我“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是为了她好”的神情。 “殿下,您也听见了,是她自己找打,大庭广众之下满嘴喷粪,不讲礼仪,我动手是为了帮她改邪归正,而且她是您未来的侧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您的脸面,她要是再不长脑子,嘴上没个过滤的,带出去丢脸的可是您!” 满嘴喷粪?! 改邪归正?! 不长脑子?! 这些话像是一把把尖刀,捅进了许月茹的心脏后又翻搅了两下,让她疼的浑身哆嗦,唇角溢血。 丫鬟春桃急了,刚扶住她的胳膊就被一把推开。 许月茹用帕子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朝江姝柠抬了抬下巴,语气高傲又不屑:“说本县主没教养,那你呢,你勾引摄政王殿下就是有教养了吗?!我才是摄政王殿下未过门的侧妃,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一辈子只能生活在臭水沟里的女人罢了。 她可是嘉 敏县主,许国公的嫡女,是皇上赐给摄政王殿下的! 殿下就算不喜欢她,也应该知道孰重孰轻。 这么一想,徐月茹顿时有了底气,昂首挺胸,像只准备战斗的母鸡。 尤其是看到萧承渊阴沉的脸色时,更以为自己说对了,就等着萧承渊为她出头做主。 呵! 江姝柠先听笑了,眼睛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好奇道:“一个侧妃罢了,又不是正妃,真以为自己插上鸡毛就成凤凰了?县主说让我照照镜子,我看最该撒泡尿照照的人是你,一个妾室也好意思摆这么大的谱,处处耀武扬威,嚣张跋扈!这还没过门呢,县主就已经打算踩在正妃头上了吗?!” 管理后院向来是正妻的职责,哪轮得到妾室插手! 何况还是一个未过门的妾室! “我才没有!”许月茹眼神闪烁了一下,心口不一地否认后急忙对萧承渊解释,“殿下,您不要相信她的话,她这是在挑拨离间!月茹不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王妃之位,更没有越俎代庖之意!” 像摄政王殿下这样志在朝政,战功赫赫的男人,一定十分厌恶后宅的争斗。 她不能给殿下留下心思不正,觊觎正 妻的印象。 江姝柠拖长音调哦了一声,由衷发问:“那你方才在乱叫什么?” 许月茹的脸色变了又变,暗骂她的伶牙俐齿。 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对,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坑里。 江姝柠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扭头问萧承渊,“不过我也挺好奇,咱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勾引了谁?”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咱俩是谁不要脸地死缠烂打。 但人多,想想还是给男人留了点里子。 许月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这个贱人脑子是被门夹了吗?她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要不是她张开腿蓄意勾引,摄政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多看她一眼?! 许月茹嘴角终于有了一抹笑容。 她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贱人是如何自取其辱的。 可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萧承渊手揽住江姝柠的柳腰,垂眸盯着她,不假思索道:“是本王,是本王对你一见倾心,无可自拔,为了让你能喜欢上本王,本王就用相貌勾引了你。” 这话半真半假吧,他之前确实动了用皮囊勾引的心思。 所以这个时候说起来便格外地理直气壮,没觉得半 点丢人。 音落,屋子里寂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掌柜的和伙计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种话是他们能听的吗? 摄政王殿下不会杀他们灭口吧?! 风叶更是嫌弃,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是那个出主意的人,扭头看房顶,看桌子,看门框。 这人谁啊,他不认识! 江姝柠倒是很满意,对萧承渊扬了下眉。 算你识相! 许月茹泪流满面,怎么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她抓住萧承渊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大喊:“殿下,她到底给灌了什么迷魂药,她——” 萧承渊抽出自己的袖子,声音薄情至极,“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喜欢她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县主要是看不惯她,大可以去找皇上退婚,本王求之不得! ” “王妃?!”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许月茹身体摇晃了两下,惨白着脸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贱人居然就是文信侯的那个草包丑女,抢了她摄政王正妃之位的女人! 萧承渊冷笑一声,“许国公府当真是好家教,敢当着本王的面侮辱王妃,本王改日见了许国公,一定会问问他是如何教女儿的!” 第182章 江姝柠你吃醋了! “不,不是这样的,殿下,您听月茹解释啊,殿下!” 萧承渊牵着江姝柠的手离开,许月茹愣了一下,哭喊着追了出来。 门口,风叶拦住了她,低声劝道:“县主适可而止,事情闹大了对您没好处。” 许月茹抽噎声停住了,抬头死死地瞪着他,“你敢威胁本县主?!” 风叶没吭声,看自家殿下已经走远后,抬脚追了上去。 掌柜的和伙计不想留下当出气筒,见状也赶紧下了楼。 雅间眨眼间只剩下许月茹一人。 她身体像是瞬间没了支撑,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 春桃看地上凉,伸手扶她起来。 “啪!” 许月茹拍开她的手,指甲紧扣着她的胳膊,整个人像是陷入魔障般狰狞,“怎么会这样,那个贱人怎么会是江姝柠!” 不是都说文信侯嫡女是个蠢货吗?! “奴婢不知道,奴婢也没认出她就是江大小姐……”看着她红着眼情绪逐渐失控,春桃想起她折磨人的手段,浑身发抖,想要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 许月茹猛然回神,指甲用力掐进了她的手里,咬牙道:“贱婢,你还敢挣扎?!” 春桃噗通一声跪在地 上,磕头求饶,“奴婢不敢了,求求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 许月茹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拽到面前,“那你就帮本县主想办法,本县主要在成亲前除掉她!” 本以为一个草包丑女不足为惧,等入府后慢慢谋划便是。 但今日一见,那个贱人伶牙俐齿,心思毒辣,明显不好对付。 更重要的是——摄政王偏袒她! 所以现在她改主意了,要先下手为强! …… “殿下,江小姐,到了。” 马车在雅竹居门口停下,风叶的声音传了进来。 闭目养神的江姝柠睁开眼睛,起身下车时手腕被人攥住了。 梨儿在两人身上扫了两眼,当机立断:“殿下,小姐,奴婢先进去!” 江姝柠气笑了。 跑这么快,到底谁才是她的主子?! 萧承渊也忍俊不禁,夸赞道:“你这丫鬟倒是有眼力见。” 江姝柠掰开他的手指,皮笑肉不笑地问他:“喜欢送你?” 萧承渊立刻笑容收敛。 这哪敢要,再说了,他也不缺丫鬟。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无事就滚!” 听江姝柠这不耐烦的语气,萧承渊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捏了捏 女人的脸,哼道:“脾气真大!” 都过去了一天了还没消气。 江姝柠拍开他的手,从善如流道:“是,我脾气大,不如嘉敏县主善解人意,柔情似水,殿下赶紧回去找她吧,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萧承渊听她这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语调微微有些恼怒。 发作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怒火转瞬即逝,嘴角上扬,笑的邪肆浪荡。 “江姝柠,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姝柠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想也不想地反驳,“我吃你大爷的醋!” “……” 萧承渊黑着脸瞪她,言之凿凿:“你反应这么大,一定是吃醋了!” 风叶看的话本子上写了。 女人只有在意一个男人,才会争风吃醋。 她用这样拈酸吃醋的语气故意提起许月茹,是不是证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萧承渊想到这里,莫名的激动。 江姝柠额头黑线如瀑。 下车时她看着某位笃定自信的王爷,一言难尽地留下了一句话。 “我吃没吃醋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你一定吃错药了!” 萧承渊:“……” 死鸭子嘴硬的女人! 风叶见江姝柠两手空空进了雅竹居,挠 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车帘。 “殿下,您不是要送江小姐礼物吗?” 锦绣坊的对面恰好有一间珠宝阁。 殿下无意间扫了一眼,看中了正中间放着的那支金镶宝石蝴蝶簪。 看见有人围了上去,急的连楼梯都不走了。 谁承想那支簪子是镇店之宝,掌柜说是找算命的算过了,不能卖,会影响财运。 殿下软硬兼施地谈了好久掌柜的才松口。 萧承渊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红匣子,敲了两下,理直气壮道:“本王今日心情不佳,不想送了!” 风叶:“……” 就这还说是赔罪?! 江小姐能原谅您就怪了! —— 榆林寺。 薛兰昏迷了足足三天,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在床边伺候的江婉泠见她醒来,眼泪夺眶而出,“娘!” “诶”,薛兰也红了眼眶,“你可有伤到哪里?” 江婉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她滚下山坡后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腿折了动不了。 本以为会死在那里的时候,是一个黑衣人救了她。 榆林寺外,她见到了她娘,被另一个黑衣人抱着,浑身是血。 那两个黑衣人把她们送进了寺里, 给她治好了腿,留下药就走了。 江婉泠握着薛兰的手,试探着询问:“娘,那两个人是谁?” 薛兰目光闪烁了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人?是救了我们娘俩的人吗?娘当时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刚醒……你记清他们的样貌了吗,以后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娘,你在说谎!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我都看见了!”江婉泠意识到自己太激动,看了眼门外,压低了声音,“那两个人你认识对不对?甚至……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薛兰瞳孔震颤了一下,放在被褥下的手渐渐收紧,面上却不露半分,好笑道:“泠儿,你究竟在说什么?娘都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怎么会——” 江婉泠忽然掀开了她的被子,把她衣领拉开,指着她胸脯上那个像红色火焰一样的印记。 “这个印记,我在他们的手腕上看见了!抱我的那个男人有和你一模一样的印记,抱你的那个也有,但和你们两个颜色不同,他是蓝色的。” “……娘,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原来是他们救了我们一命……” 第183章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薛兰眼神由讶异变为平静,喃喃低语了一句。 她看了眼身上的印记后拢起衣服,撑着床榻半躺着,缓了口气解释道:“这个印记是江湖上一个帮派的印记,他们劫富济贫,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们帮派的人身上都会有这样的印记,娘很小的时候被他们收留过一段时日,所以身上也有这样的印记……能被他们正好遇见给救了,是我们娘俩命大!” “真的吗?” 江婉泠将信将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千真万确,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薛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泠儿,你和他们道谢了吗?” 江婉泠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他们走的太急,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也忘了问他们的名字。” 薛兰暗自松了口气。 有些事,泠儿不知道才是对她最好的。 江绾泠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娘,您是何时学会驾马的?” 这么多年,她可是从未听娘提过。 薛兰无奈一笑,语气自然道:“人到了危急关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娘哪会驾马,不过是为了让你活命,拼死一试罢了。” 这话说 的合乎情理,江绾泠深信不疑。 这时,耳边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是来送药的小沙弥。 他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把药放下后就走了。 喂完药,江婉泠给薛兰擦洗上药。 薛兰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为了止血包扎,黑衣人直接拿烧红的火钳子摁了上去。 血肉模糊成一片,连空气中都是血腥的焦糊味。 那是江婉泠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 这次出来丫鬟都没有带,寺院里又都是和尚,再怎么看破红尘,清心寡欲也是男的,不方便给薛兰换药擦洗。 江婉泠只能事事亲为。 每到腿上的伤口,她都别开眼不敢看,两天过去了,换药时她手依然颤抖。 见状,薛兰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药,“你去休息吧,娘自己换药就好。” 江婉泠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她胳膊上的伤口,“没事的,泠儿可以。” 纵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在去掉外面包裹的绢布时,她还是被吓到了。 拳头大小的一片,凹凸不平,在平滑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狰狞丑陋,像盘绕在一起的蜈蚣一样,看上去恶触目惊心。 江婉泠忍着想吐的欲望,上药时和她说 着话转移着注意力。 “娘,您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找到来的吗,泠儿要帮您报仇!” 提起刺客,薛兰立刻变了脸色,眼里迸出一道道带着杀意的光。 “除了江姝柠那个贱人还能是谁?!” 江婉泠手里动作一顿,又惊又怒,“居然真的是她!” 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江姝柠,还真的被她给猜对了! 薛兰冷嗤一声,“除了江姝柠,谁还会对我们母女恨之入骨?” 是她轻敌了,才会一直以为江姝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点心。 要是早知道江姝柠心思这么歹毒,她当初就不应该让赵嬷嬷给她下销魂散,就应该给她吃见血封喉的剧毒。 江姝柠要是当初死在了乱葬岗,哪还有后来的这么多事? 此时一想,薛兰悔的肠子都青了。 江婉泠包扎好,连东西都来不及收就握着她的手催促,“娘,你快想想办法,一定要杀了她!” 她们母女与江姝柠只能是你死我活! “你以为我不想吗?”薛兰叹了一口气,眼神阴冷,“江姝柠翅膀已经硬了,又有摄政王做靠山,此时杀她谈何容易。” 她引以为傲的毒术对上了江姝柠,也是毫无用 武之地。 油盐不进,百毒不侵,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相比她的谨慎,江婉泠的脑子就简单很多。 一报还一报。 江姝柠能雇杀手杀她们,她们自然也能找杀手要她的命! 吃一堑长一智。 薛兰虽然现在对江姝柠恨到了骨血里,做梦都想要杀了她,但她还是忍住了。 “江姝柠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没脑子的废物了,我们在她手上吃了不少的亏,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万不可操之过急。” “娘!”江婉泠噌地一下站起身,咄咄逼人道,“您做事何时这般畏首畏尾了,还是说您害怕了,不想和她计较了?”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她没时间再等了! 三皇子那天听到江姝柠大婚的消息她都看在眼里。 情绪激动到失控……他明明是对那个贱人上心了! 现在不杀了江姝柠,等她成了摄政王妃后更难下手。 江婉泠越想越着急,不耐烦道:“您好好养伤,我回去休息了!” 一个江姝柠而已,又不是铜墙铁壁,她自己也能想到办法! “泠儿!” 薛兰怕她冲动行事,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江婉泠一心只 想着怎么杀了江姝柠,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或者说听见了也懒得回应。 一道身影翻窗进来,毫不客气地冷嘲道:“呵,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你女儿要比你蠢多了!” 如果江婉泠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晚救了她的男人。 女儿再不好也是自己生的。 但碍于男人的身份,薛兰不敢开口顶撞,只能隐忍不发。 男人说了两句后适可而止,冷声道:“五日后巳时,主子在清茗轩等你,你这两日好好想想,该怎么和主子解释这件事!” 薛兰是主子亲手养大的顶尖杀手,武功,蛊毒,医术皆是手把手相教。 八人的刺杀她竟差点丢了性命,把主子的脸都给丢尽了! 要不是看她还有用,主子那晚就会亲手了结了她。 男人轻蔑地嗤了一声。 消息带到了,打算原路离开时薛兰喊住了他。 “幽狐,你帮我一个忙。” 马车废了,给泠儿治伤的东西也没有了。 再买虽然也来得及,但眼前就有一个最稳妥的办法,她何不一试? 幽狐会换脸之术,见白骨的伤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让他帮泠儿医治……万无一失! 第184章 求人的代价 幽狐猜到了,狞笑着问她:“你女儿的脸关我何事,我凭什么要帮你?” 说着,他眼神下流轻挑地在她身上流连。 有些话不言而喻。 幽狐的心思,薛兰在很多年前就知道。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竟还没死心。 她没有血色的脸紧绷着,手指用力地掐进了肉里,用疼痛来保持冷清清醒。 “我不喜欢勉强人,尤其是女人,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男人觉得无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意有所指道,“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他日你要是后悔了,可就不是今日的代价了。” “你站住,我答应你!” 翻窗时,身后传来女人急切的声音。 男人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选择,嘲讽一笑,关上窗后走到床边俯视着看她。 薛兰颤抖着唇,在他灼热兴奋的目光下掀开身上的被子。 她身上只着了件粉色的里衣,蚕丝的布料又薄又透,可以清楚地看见肚兜的颜色。 男人看的眼热,直接扑了上来,撕扯她衣服的同时嘴里也不干不净。 “你一个早就被人睡烂的贱货,我还没嫌弃你呢,你还敢在我面前 拿乔,装贞洁烈妇?!” “啪!啪!” 他边说边把薛兰翻过身,用力地打了她两下。 薛兰把脸埋在被褥里,刚包扎好的伤口开裂了,她也感受不到疼。 眼里怒火翻滚,不见半分情欲,恨意和屈辱像是要把她吞噬殆尽。 身后的男人不满足,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揪住她的头发逼她转头,面容狰狞地开口。 “哑巴了?你忘记你当年是怎么讨好主子的?那声音……守在外面的兄弟都听的欲火焚身,恨不得冲进去和你共度春宵!” “那时候你多大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就是用这死尸一样的表情去勾引江远安的?” 男人喘着粗气,双手也没闲着,有意无意地折磨着她。 薛兰嘴唇咬的出血,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溢出了娇媚的声音。 这滋味他惦记了十几年,今日全都得补回来! 门外,江婉泠手捂着唇,神情错愕,宛如被雷劈中一般。 她的耳坠掉了,返回来寻找,万万没有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更不敢相信,这样像妓女一样放浪的声音是从母亲嘴里发出来的。 江婉泠来的迟, 只听见了后面那几句下流话。 她也没有看见男人的样貌,只从话里听出了一些信息。 这个男人早就认识了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对母亲念念不忘,知道母亲出府的消息后找了过来,和她暗度陈仓! 母亲居然背着父亲在外找了野男人! 江婉泠回神后气的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推门。 蓦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打算冲进去的动作僵住了,竟一时迈不开腿。 这件事闹大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按照大晟律法,母亲是要脱光衣服当街游行,最后浸猪笼的。 有这样一个不检点的母亲,做女儿的也会受人非议,被质疑身份。 那个时候她也不再是文信侯的嫡女,不能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能嫁给三皇子…… 涉及自身的利益,江婉泠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垂下手臂,深深地看了眼房门,拄着拐杖悄无声息地离开。 —— 男人说话算话,那日过后他扮成香客住进了寺庙。 白日给江婉泠治脸上的烧伤,晚上就宿在薛兰房里行苟且之事。 因此,薛兰腿上的伤总是反反复复,都过去半个月了也不见好。 江 婉泠的伤倒是立竿见影,样貌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六七成。 若是化了妆离远了看,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疤痕。 江婉泠心情越来越好。 甚至觉得治脸时刮骨削肉的疼都算不了什么。 “叩叩。” 敲门声响起,江婉泠眼睛一亮,飞奔着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熟悉的男人,没有任何纹样的黑色衣袍,样貌平平,眼神沉寂冰冷,说话时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江婉泠也讨厌他这副棺材板样,但慢慢也就习惯了,只要医术好能治好她的脸就够了。 男人一声不吭地进去,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拿出一会儿需要用到的东西。 江婉泠倒了杯水推给他,脸上的笑容带了些谄媚,“神医,我脸上的伤还需多少时日才能彻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男人偏头看她,意有所指道:“这就要看你娘了。” “我娘?” 江婉泠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男人没有解释,低头捣着草药。 衣袖挥动间,江婉泠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她皱了皱眉。 这味道很熟悉,之前好像在哪闻到过。 可无论江婉泠怎么想,就 是想不起来…… “好了。” 准备妥当,男人递过来一条丝带,江婉泠接过蒙在眼上,打结时眸光一闪。 男人给她治伤有两个要求。 不准问,不准看。 不准问她勉强能理解,不准看她是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治伤时让她把眼蒙住,难道是怕她偷师学艺吗? 她又不懂医术。 确认江婉泠看不见后,男人挽起宽大的袖袍,把手伸进黑色的陶罐里。 出来时掌心赫然多了几个黑色的虫子。 像蚕一样蛹动着身体,腹部圆滚滚的,隐隐约约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他拿刀在手臂上割了一道,那些虫子闻到了气味立刻爬了过去,贪婪地吸食着。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江婉泠,开口道:“马上就好,去软榻上躺下。” “我……我看不清路。” 江婉泠挥动着手臂,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她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可怜巴巴地哀求:“我能不能把先把丝带取下来?” 男人看了眼手腕处的印记,没说话,走过去抓着她的胳膊。 江婉泠唇角微勾,紧皱了一下眉头,系的松散的丝带飘落下来。 第185章 报恩 她惊呼一声,伸手慌乱地去抓丝带。 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手腕翻转间就接住了丝带,重新遮住了她的眼。 眼前视线一暗,江绾泠才猛地回神。 她手伸到后面打了个结,诚惶诚恐地道歉,“对……对不起。” 男人沉默寡言,在她躺下后把虫子放到了她的伤口处。 那些虫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在伤口处爬来爬去,经过的地方会留下湿润的淡黄色液体。 刚开始是一阵酥麻感,有些痒,慢慢地就开始变的刺疼烧灼,宛如这块肉被腐蚀掉一样。 前几日,江婉泠受不了这股刀刮的疼,身体总会忍不住地挣扎。 但今日她毫无反应,只有指甲不知不觉地掐进了掌心。 丝带下的双眼并没有闭上,睁圆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现在给她治伤的男人就是那晚救她的男人! 江婉泠回想起方才丝带掉落,男人条件反射般往身后隐藏的右手。 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绝对不会看错,他手腕处的红色火焰印记! 怪不得她看他的眼睛时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江婉泠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松开,开口闲聊,“神医,你是哪里人?来榆林寺是为了 祈福还是还愿?” 男人冷声提醒:“江二小姐,你的话太多了,别忘了当初我们的约定!” 江婉泠神情讪讪,怕他多想急忙解释:“神医,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多亲近些,你救了我的脸,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了,所以才会想多关心你一些……不过没关系,你不想说就算了,你的恩情我和我娘都记下了,你若是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母女两人定不会袖手旁观。” 人吃五谷杂粮,谁敢保证不生病。 抱住神医的大腿百害而无一利。 江姝柠不也是仗着自己会医术才敢这么狂的吗? 男人把她脸上的虫一一拿掉,敷上了一层厚厚的草药。 闻言讥诮一笑,声音像是从棺材里刮出来的一样,又冷又邪。 “不必,给你治病的恩情你娘已经帮你还完了。” 还完了? 江婉泠以为他指的是银子,“这不一样,我娘给你的那些是你应得的,我还你恩情是我自己的事。” 银子还完了,那就找别的牵扯。 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一个神医,不能就这么划清界限。 男人一顿,本来没多想的心忽然 生出了些旁的心思。 他眼神在女子身上流连了一圈。 和她那个娘一样,小小年纪就有勾引男人的好身姿。 该翘的翘,该大的大。 这一看不要紧,昨晚才泄掉的火隐隐有蔓延的趋势。 主子有令,外出办事需隐藏自己的身份,声音,面容,姿态……都不能以真示人。 男人眼神发热,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了不少,露出了他原本的音色。 “你的意思是为了报恩,让你做什么都愿意?” 这声音…… 她是不是在哪听到过? 江婉泠怔住了。 不等她回想,男人已经发现了方才的疏忽,刻意压低了声线,别有深意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杀戮太多,救人不过是为了恕罪,江二小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只当没听过。” 江婉泠并没有刻意去记,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作对比。 这么一打岔,她只以为自己想多了。 对江婉泠来说,男人的声音除了萧云霆,其余的都是一个样子,分不清细微差别。 她赶紧否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江婉泠向来说话算话,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恩人!” …… 一炷香不知 不觉地燃尽,今日的治疗结束。 男人整理完箱子,扭头看向坐在软榻上的江婉泠。 “你脸上的伤明日再清一次就差不多了,剩下的痕迹吃药敷脸,不出一个月就会完全消散,恢复如初,至于报恩的事……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我这人平生最不喜别人捉弄,谁要是骗了我,我会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言下之意,只要答应了报恩,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说最后四个字时他加重了语气,再配上他那冷漠沉寂的眼神,江婉泠吓的缩了下脖子。 看她这胆小受惊的样子,男人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 大鱼大肉吃腻了,换换口味尝尝清粥小菜也未尝不可。 而且这还是她的女儿。 男人心痒离开,第一次开始期待明天。 看着他的背影,江婉泠一头雾水。 报个恩而已,她有什么可想的? 神医性格都这么怪吗? 暮色四合,寺院里的长明灯亮起。 自从上次母女两人不欢而散后,江婉泠和薛兰虽住在一个院子,但没有再见过面。 薛兰是身子不方便,不想下床。 江婉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拉不下脸去服软。 僵持了十 天半个月,薛兰先来找了江婉泠。 她想看看江婉泠的伤回府的如何了,还有几日可以回府。 这榆林寺她是一晚都待不下去了! 江婉泠看见薛兰时惊了一下。 这才多久不见,娘怎么瘦了这么多?! 两人腿上的伤都没好利索,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进来。 刺杀的事薛兰没有惊动江远安。 她与泠儿失踪了那么久,还被两个男人给救了,这些事一旦传出去,她们母女俩的名声全毁了。 送她们的人全死了,这事瞒不住,回府后江远安不可能不问。 薛兰都已经想好了,直接咬死江姝柠。 她也会想办法找两个行动失败,没有来得及逃脱的“杀手”作为证人。 到时候江远安必定会大发雷霆,就算杀不了江姝柠,能气死那个老不死也不错。 薛兰先给江婉泠通了气,最后叮嘱道:“记住,少说少错,杀江姝柠的事我会另想办法,你父亲一怒之下想要杀了江姝柠是他的事,但决不能让他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明白了吗?” 江婉泠这几天夜不能寐,终于想到了一个对付江姝柠的办法。 所以薛兰的想法她已经不在意了,敷衍着应下。 第186章 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她想起另一件事,试探着开口。 “娘,当初不是说好你要给我治伤,怎么突然换成了那个神医?素昧平生的,您就不怕他是个骗子吗?” 她和送饭的小沙弥打听过了,神医是给她治伤的那一天才住进来的。 也就是说娘和他并非只是同出一门的关系,而是熟识。 所以娘才会知道他医术不错,让他留下来给她治伤。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瞒着她? 见不得人…… 电光火石间,江婉泠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念头刚起,就立刻被她给否定了。 神医薄情冷性,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一个人,怎么都不像是会在床上说那样话的人。 而且娘要是和他真的有什么,怎么会让他来给她治脸? 应该藏着掖着才是。 可不知怎的,江婉泠心里慌的不能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现在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薛兰摸了摸她的头发,慈爱地笑着,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他的医术好不好,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在你的事上,娘可从来都不敢马虎。” 话都说到这里了,居然还在骗她! 江婉泠眼里闪过 一抹怒色,抬头后笑意盈盈道:“他给泠儿治伤时总是提起娘,我还以为他和娘认识呢。” “叮”的一声响起,薛兰没有拿稳手里的茶盏,碰到了茶托。 里面的热茶溅了出来,烫到了她的手背。 江婉泠暗自冷笑,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拿帕子给她擦拭。 “娘,您这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晚上没有休息好?” 薛兰尚还平静的面容起了波澜,猛地推开她,起身时动作又急又猛,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娘,您究竟是怎么了?” 江婉泠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人直接懵了。 她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话,娘反应怎么这么大? 薛兰定定地看着她。 确认江婉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伤口疼,睡也睡不踏实,”她疲惫地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他是个江湖游医,这才也是碰巧了,老天爷在帮你,娘管理着府上后院,连门都很少出,哪会儿认识江湖中人。” 薛兰的嘴算得上密不透风,江婉泠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开口道:“娘,神医说明天早上再治疗一次就好了,下午 我们就回府吧,这榆林寺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饭菜也不好吃,我不想在这儿待了,我想父亲了,我想回去。” 只要回去后母亲和那个男人断了来往,她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薛兰又何尝不想早点回去。 她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娘一会儿就写信回去,明日午时让你父亲派人来接我们。” 上次主子临时有要事处理,把见面的时间往后推了。 约的时间正好在明天早上。 泠儿治伤,她也可以趁着这个功夫出去一趟。 见薛兰答应的爽快,江婉泠的心气才顺畅了些。 她的母亲只能是文信侯主母,她也只能是文信侯嫡女! …… 翌日清晨。 丹桂飘香,秋高气爽。 江姝柠走出屋门,深吸了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 福宝跳到她腿边,“喵呜喵呜”地叫着,想让她抱。 江姝柠低头扫了一眼,嫌弃的不能行。 “福宝,你这又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面钻出来的,都快脏成煤球了!” 她嘴上说着,身体还是实诚地把福宝抱在了怀里,余光撇了眼亭子下端坐的男人。 “你和你前主人一样没有眼 力见!知道自己不耐脏还乱跑,白白的讨人嫌!” 福宝仰长脖子高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本喵和他才不一样!” 梨儿忍者笑,看了眼面色不愉的萧承渊,从江姝柠手里接过福宝。 “小姐,您先用膳吧,奴婢带它下去擦擦。” “本王讨人嫌?” 江姝柠刚坐下,就听到对面男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啊?我何时说殿下了?”她眼神无辜,神色迷茫地抬头,“风叶,你听到了吗?” 两军对峙开始了,今日是敌军率先发起了进攻,我方不甘落后,立刻反击。 此时谁占了上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方一定会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风叶不想当那个冲锋陷阵的炮灰,立刻回道:“属下什么都不知道,属下去帮梨儿!” 说完,他直接用轻功离开。 江姝柠看风叶身影嗖地消失不见,眼里那个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她要是有这功夫,再配上医毒,日子怎么都比现在滋润吧? 就好比现在,有人抢走了她的汤,她打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然后—— “我昨晚为了解药熬了大半宿,这又大早上的起来,我这都是为了谁?你就忍心让我喝冷风 ?我这心终究是错付了啊。” 萧承渊知道江姝柠伶牙俐齿,早准备好了一肚子应对的话。 但他忽略了这女人路子野,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一句软话下来,他束手无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汤还了过去,顺便还递了汤勺。 哼哼! 江姝柠心里暗爽。 相处这么久了,她要是再不知道这厮吃软不吃硬,那她这几十年的饭就白吃了! 软糯温热的粥下肚,江姝柠舒服地眯眼,随口问道:“你准备在我这蹭吃蹭喝到什么时候?” 这人从她娘住到这里就开始蹭饭。 早上蹭,中午蹭,晚上也蹭,甚至连下午茶都蹭,就差没蹭福宝的饭了。 萧承渊慢条斯理地吃着,把皇家教养展现的淋漓尽致,一举一动都格外地赏心悦目。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依旧是之前说了无数次的回答,“快成婚了,本王提前和你培养培养感情。” 这就是准备蹭到新婚之夜的意思了。 培养感情? 他们之间有个屁感情! 监视她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江姝柠恨恨地嚼着嘴里的包子! 喜欢蹭是吧,明天就开始拿福宝的饭招待他,全当院子里多养了一只吉祥物! 第187章 和狗两情相悦 萧承渊看她气急败坏但又发作不得的样子忍俊不禁,夹了一筷子蔬菜给她。 江姝柠用筷子拨弄着那一团绿叶,诚心发问:“你和我培养这么久感情了,难道不知道我不吃草吗?” ? 萧承渊看了眼她碗里的青菜,疑惑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一盘菜?” 雅竹居的饭菜口味全都是根据她们母女两人准备的,怎么可能有她讨厌的菜。 更何况她昨天不还吃的挺欢? 江姝柠叹了口气,忧愁苦恼道:“殿下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女人心易变,以前喜欢的现在可能不喜欢了,现在弃之如敝屣的,以后说不定会爱不释手。” 萧承渊懂了。 这女人就是嫌他碍眼,在这鸡蛋里挑骨头。 他剑眉一挑,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本王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这下轮到江姝柠如鲠在喉了。 这厮好像永远都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 装模作样的就算了,还能厚着脸皮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果然,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萧承渊身体往后一靠,长腿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摆明了不说个子丑寅卯来就一直耗下去。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姝柠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她心里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殿下应该属于中者。” 抛开烦人和不要脸,也没有什么大的缺点。 成婚后他们应该是世人口中那种貌合神离的夫妻。 萧承渊幽深晦暗的眼眸紧盯着她。 若是在朝堂,在战场上,他应该会很欣赏江姝柠这样的女人。 才思敏捷,玲珑剔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永远都是那副从容不迫,沉着冷静的姿态。 认得清局势,不做无谓挣扎的同时,也不会坐以待毙,听天由命。 她会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为自己争取利益。 好比他们的婚事。 但这种态度放在了未来摄政王妃身上,他心里就不是那么个滋味了。 江姝柠太潇洒利落了,把什么都计划好了。 条理清晰,不掺杂一点感情。 萧承渊毫不怀疑,等一年时间一到,她会立马走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呕的慌。 这女人到底把摄政王府,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也没有那么差劲吧,怎么她就一丁点都看不上他,对他这么避之不及? 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殿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全然忘了他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把江姝柠留在身边。 萧承渊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还没明白心里的那种感觉是什么,嘴里的话就脱口而出。 “你不喜欢本王,是不是因为牧北?” “牧北?!”江姝柠好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怔了一下后惊道,“你怎么会知道牧北?” 萧承渊眼眸一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倏地收紧。 看女人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里早有了旁人,所以才会对他这般冷漠疏离! 见他不吭声,江姝柠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牧北是她捡来的一条狗。 至于为什么给它取名牧北,原因很简单。 品种是边牧,遇到它的地方又正好是北面。 江姝柠起名不爱动脑子,图个简单省事。 话说回来,她在现代养的狗,萧承渊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 脑子里可怕的念头刚起来,江姝柠就听到了此生最震撼的话。 “他是何方人士?多大年纪?你和他是两情相悦?你马上要与本王成婚了,他不会多想吧?要不你把他带来,本王帮你解释清楚?” 萧承渊咬着后槽牙说完,抬眼就发现江姝柠看他的眼神格外奇怪。 同情,怜悯,疑惑…… 这分明是在看傻子的眼神! 萧承渊铁青着脸,还没开口,江姝柠就拉过了他的手,给他把脉。 完事后,女人咂摸了下嘴,自言自语:“脉象倒也正常,难不成是脑子进水了?” “江姝柠!” 本就在怒火边缘徘徊的某位殿下忍不住,彻底炸了。 江姝柠无了个大语。 他问她是不是和狗两情相悦,她都还没生气呢,他倒好意思先发作。 什么世道! “不管你心里想着谁,念着谁,但只要成婚了,进了摄政王府的大门,你这个摄政王妃就要安分守己,你要是敢给本王带绿帽子,让天下人看摄政王府的笑话,本王定不饶你!” 萧承渊留下这一句话后拂袖而去,徒留一脸懵逼的江姝柠。 他在放什么大仙屁?! “萧承渊,你大爷的,你才喜欢狗,和狗两情相悦,我要是想绿你,直接让你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一个绿帽是看不起谁呢?!” 江姝柠起身,掐腰冲萧承渊离开的地方大骂。 奈何男人早已走远,她这些话全被风叶和梨儿听去了。 风叶眼观鼻,鼻观心,正准备贴着墙根溜走。 江姝柠眼尖地看 见了他,“风叶!” “属下在,江小姐有何吩咐?” 风叶叫苦连天,全身的皮瞬间绷紧。 别的愿望没有,只求不受怒火的波及。 江姝柠冷哼一声,语气阴森森地吩咐:“大清早的露水重,你家殿下脑袋受潮了,回去给他煮点祛湿的药喝。” 风叶含糊应下,足尖一点就翻墙去了隔壁。 梨儿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也只敢欺负她了! 梨儿收回目光,走过来道:“小姐,素枝过来禀告,说夫人那边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江姝柠神情微敛,低应了一声:“好。” 上次母亲失控,醒来时依旧记得自己“见”到的那一幕幕。 她说她想去看看爹爹和哥哥。 向家犯了叛国的重罪,满门抄斩,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收尸。 外祖母哪能忍心看自己的夫君,儿子和孙子流落在外,在城外偏僻之处偷偷给立了一个衣冠冢。 怕被人发现,连碑都不敢立。 三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得到…… 向芸娇说想去看看,江姝柠答应了,也算是帮原主尽一份孝心。 而且今日也是外祖父,舅舅,表哥他们的忌日。 第188章 衣冠冢被盗 为了不掩人耳目,母女两人是从后门离开的,乘坐的马车也是最简单朴素的那种。 江姝柠没有想到,她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暗处一双眼睛里。 马车还未出城,有心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邺京某处奢华的府邸。 茶室香气扑鼻,锦衣华服的男人盘腿而坐,把玩着手里的棋子,静观眼前下了一半的棋局。 听到脚步声,他猜到了来人,头也未抬地问道:“都准备好了?” 暗卫道:“都按主子的吩咐布置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 江姝柠扶着向芸娇下车,望着面前这片树林。 这处地方紧挨着山脚,石壁滴水,土地湿润,蛇虫鼠蚁多,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 目光所及全是绿叶,杂草都长到了人腰际,根本看不见脚下的路。 向芸娇看了一圈,摇了摇头:“好像不是这儿。” 不是这? 江姝柠扭头。 靠着青山,有竹林,有水,没错啊。 这应该就是母亲说的那个地方。 皇城脚下,这么荒芜的地方不多。 “娘,您再好好看看,荒郊野地的也没人打理,会有些变化。” 江姝 柠仔细回想了一下,对外祖父他们的衣冠冢没有任记忆。 原主不亲近向家,向芸娇应该是怕她知道后会告诉薛兰,所以从未和她提过衣冠冢的事。 向芸娇也只陪着外祖母来过一次,后来外祖母去世,她神智失常,没再来过。 眨眼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记不清位置也实在正常。 “在哪,爹爹和哥哥究竟在哪?” 向芸娇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眉心紧锁,整个人看起来焦躁不安。 江姝柠怕她和自己较劲,连忙开口:“娘,您先回马车上等着,我和梨儿先去找找。” 向芸娇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什么,推开她往树林深处走去。 “不,不行,爹爹说了,要我亲自过去看他们。” 一阵风过,江姝柠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话也太邪乎了! 不光光是她,还有梨儿和素枝都觉得心里毛毛的,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死人怎么会让活人去找…… “小姐……” 素枝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姝柠让梨儿去扶着向芸娇,故意落后了两步,“有话直说。” 素枝说自从上次向芸娇情绪失控后,就开始念叨这句话。 说爹爹和哥哥一直在 等着,等着她接他们回家。 所以向芸娇才会这么着急地来这里。 最后,素枝飞快瞥地眼江姝柠,大着胆子说了句:“大小姐,夫人会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反常了,会不会是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奴婢老家有个偏方,可以消灾辟邪……” 江姝柠看着前面的向芸娇,思忖道:“过了今日再说吧。” 或许是向芸娇执念太深了,来这里看过后就会忘了那句话。 “小姐!” 走在前面的梨儿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大喊了一声。 江姝柠快步走了过去,还没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向芸娇就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激动不已,“姝儿,爹爹和哥哥还活着,你快和娘一起找到他们,接他们回家!” 她轻抚着向芸娇的背,抬眸看去时瞳猛地一缩。 外祖父和舅舅的衣冠冢被盗了! 棺材盖胡乱地扔在一旁,里面干干净净,要不是棺木有腐朽的痕迹,还以为是谁刚买的新棺。 这荒郊野岭,连个墓碑的都没有的衣冠冢也会有人偷? 蓦地,江姝柠神情一顿。 若真的盗墓贼,他们所求不过是钱财。 向家查抄在前,外祖母能买来这三口棺材都 不错了,不可能在外祖父和舅舅的棺材里放值钱的东西。 棺材里会放的无非是些衣服,鞋,袜。 盗墓贼怎么可能拿这些不能换钱的东西?! 忽然,梨儿扯了扯江姝柠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小姐,表少爷的头颅也不见了。” 江姝柠全身血液逆流,通神发寒。 表哥的尸体被猎狗啃食,仅剩的头颅也是御林军处理的,早就不知道被扔哪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衣冠冢里? 梨儿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 她看了眼向芸娇,把江姝柠拉到一旁,小声道:“小姐,奴婢曾无意间听到过将军夫人和心腹嬷嬷的谈话,奴婢也不知道将军夫人到底是怎么拿到表少爷头颅的,但确实听到嬷嬷回话,说已经把表少爷的颅骨放进去,让他入土为安了……这件事违逆皇命,万一被人知道了难逃一死,将军夫人应该是怕牵连到夫人和您,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 一直到坐回马车,江姝柠还是神情恍惚。 周围仿佛是一团迷雾,她被困在其中,明知不对劲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没有动物会吃人的颅骨,棺材周围她也找了,没有看见。 表 哥的颅骨很有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旁人看见这种东西都怕的要死,不可能去拿。 拿的人很有可能是认识表哥的人,知道这里是他的衣冠冢。 可外祖母立衣冠冢的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除了她和母亲,就剩下了外祖母那个心腹嬷嬷和梨儿,素枝也是今天才知道。 除了她们,还会有谁知道…… 江姝柠闭上眼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耳边不断有声音响起,在发现棺材是空的那一刻,向芸娇就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爹爹没死,他没有骗我,我要接他和哥哥回家!” 江姝柠猛然睁眼,坐直了身体,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娘,你怎么知道外祖父还活着?” “那天他告诉我了!”向芸娇从不对她设防,有问必答,“爹爹说只要我来看他们,他们就能回家,他和哥哥不想在外面漂泊了,要我一定要找到他们,然后我们一家就能团圆了!” 江姝柠眸光一闪,有那么一刻竟觉得母亲说的话是真的。 外祖父和舅舅在那场战斗中失踪,并没有人找到他们的尸体。 但他们若是没死,三年过去了,为何不回来为自己平冤昭雪,看看母亲? 第189章 你这是打算上房揭瓦? 马车进了城,热闹的声音打断了江姝柠的思绪。 她搂着向芸娇的肩膀,声音轻柔温暖,“娘,外祖父只让您去找他,连我都没告诉,证明他只相信您,您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信任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外祖父生气了不回来怎么办?” 向家没有沉冤昭雪前,这件事一定不能外传。 尤其是不能被皇上知道,否则她和母亲会引火烧身。 向芸娇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地点头,立刻绷住了自己的嘴,摆了摆手。 江姝柠笑了笑,目光别有深意地扫了素枝一眼。 素枝很有眼力见地开口,“奴婢是孤儿,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发誓,绝不把今天的事往外说一个字,夫人说过的话奴婢也都会忘了,若是有违此誓,就让奴婢这辈子不得好死!” 江姝柠几不可查地点头,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我相信你的为人,否则也不会从那么多奴隶中选中你,好好伺候母亲,我不会亏待你。” “谢谢大小姐,奴婢定不会让您失望。” 素枝热泪盈眶。 现在的生活比她在奴隶场好了千百倍,是大小姐救她出了泥潭,这份恩情她永世不忘。 想起初次见素枝时她身 上伤,江姝柠叹了口气。 苦命的娃。 “停车!”她喊了一声,对梨儿说,“下去买几根糖葫芦。” 听见有吃的,梨儿眼睛发亮。 跑的比兔子还快,上来时气都没喘匀。 江姝柠笑嗔了她一眼,把糖葫芦一人分一串。 “谢谢小姐!”梨儿笑嘻嘻地接过,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小姐,您猜奴婢买糖葫芦时遇见谁了?” 江姝柠猜不到,顺着她的话问道:“谁啊?” 梨儿用力嚼着嘴里的山楂,愤愤道:“毒妇薛兰!” “这有什么奇……” 江姝柠越说声音越小,唇角的笑容也凝住了。 榆林寺离这里不近,薛兰不好好待在在榆林寺陪江婉泠养伤,出来乱窜什么? 她跳下马车,让车夫先送向芸娇回府。 “在哪看到的?” 街上人来人往,江姝柠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薛兰的身影。 梨儿指了指街对面的清茗轩,“奴婢看见她进去了。” 一进门,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 薛兰不在大堂。 于是,她开口要了雅间。 店小二引着她们上了二楼,每经过一间屋子,江姝柠都会放慢脚步,听 里面的声音。 安排的雅间在走廊尽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隔音太好,或者薛兰没有讲话,江姝柠听过后是一无所获。 “你们这茶馆还有别的雅间吗?” “三楼还有几间,但您来的不巧,今儿都被包完了”,说完,店小二嘟囔了句,“那主仆二人也真是奇怪,明明只用得了一间,却把整层都包了。” 江姝柠几乎可以肯定,薛兰就是在三楼与人见面。 整层全包就是怕隔墙有耳,遇见熟人。 “就这个包间吧,上两壶好茶。” “得嘞!” 很快,店小二上了热茶。 他离开后梨儿落了门闩,扭头后吓了一跳。 江姝柠已经踩着凳子,正准备顺着窗口往上爬。 “小姐,这太危险了,您要干什么和奴婢说,奴婢帮您!” 梨儿急的快哭了。 这可是二楼,虽不是太高,但摔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 运气不好的话命都会没! 江姝柠往下看了一眼。 她不是不怕,只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别的办法了。 三楼的楼梯口有店小二守着,连靠近都是难事。 而且她有一种直觉,薛兰今日偷偷见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一条藏在背后的“大鱼。 ” 说不定可以顺着这条线摸清她的来历。 “小姐,咱们除了晚上回侯府睡觉,白天都在夫人这里,薛兰就算想要算计您也没有下手的机会,您实在不必犯这么大的险啊。” 梨儿不知道江姝柠对薛兰的怀疑,她以为江姝柠是想知道薛兰又准备憋什么坏水。 “没事,我会小心的,你在这帮我望风。” 江姝柠没有和她解释这么多,说话间身体已经出了探出了窗户,正借着窗台一点点地往旁边移。 进茶馆时她看了下这间茶馆的外部结构,上面第三层类似于一个小阁楼的设计,四面通透,多了一圈观景的走廊。 二楼雅间的窗户都向外延伸了窗台,相邻雅间的窗户间隔不远,跨一步就能过去。 江姝柠手扣着墙,小心翼翼地跨了三个,艰难地爬上了隔壁房子的屋顶。 她站起身比划了一下,三楼的平坐到她胸部,踮起脚尖差不多能抓住上面的栏杆。 江姝柠缓了两口气,手一伸。 这……摸是摸到了,但怎么借力?! 脚尖点着飞檐,平坐太高了腿又伸不上去。 她松了手,低头看脚下的瓦砾。 也不知道结实不,可别一蹦掉下去了。 “毒丫头,多长时间不见,你这是打算上房揭瓦?”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江姝柠吓了一跳,转身时脚绊到了瓦片。 她瞬间失去了重心,眼见着就要头朝下栽下去时,周珩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的腰。 二楼的梨儿看的冷汗淋淋,嘴唇都白了。 因为惯性,江姝柠的头撞到了周珩的胸口。 没想到周珩看着瘦,身上却有肌肉,硬邦邦的,跟撞到石头上似的。 她往旁边移开了一步,揉了揉头,咬牙切齿道:“你走路都没声的吗?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周珩还维持着刚才搂江姝柠的姿势,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还是第一次和女人有这般亲密的接触。 手掌好像还残留着温度,顺着血液一直烫红了耳朵。 周珩往下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站的太高了,心跳竟也比平时快。 他手指蜷缩需握成拳,眸光不自然的闪烁,掩唇轻咳了两声。 江姝柠还在琢磨着怎么爬上去,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暗卫青玄看到了,心里叹了口气。 天不怕地不怕的邺京小霸王……怕是要完了! 正想着呢,江姝柠突然转身看他。 第19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身为小公爷的暗卫,武功应该不错吧?” 青玄微微颔首,谦虚道:“尚可。” 江姝柠指了指三楼,“帮我一下,带我上去?”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她在这白费功夫,等爬上去花黄菜都凉了。 得学会珍惜眼前人! “这……”青玄做不了主,把目光投向周珩。 “毒丫头,你到底要干嘛?” 他看见江姝柠进了清茗轩,想着给她炫耀一下最近略有精进的功夫。 结果刚拴好马,活动了一下脖子,就看到这毒丫头跟蛤蟆似的爬到了人家房顶。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下来再跟你解释成吗?” 江姝柠伸长脖子望了一下阁楼,语气略有些焦急。 周珩爽快点头,拉着她的手腕,“走吧,小爷今日做善事,亲自送你上去。” 他走了一步,发现江姝柠还在原地不动,“不是说要上去?” “呃……那个不敢劳烦小公爷,让他帮我一把就行。” 江姝柠嘴角带着假笑,指了指青玄。 她可没忘了周珩出门靠马,轻功靠青玄,下屋顶靠梯子。 “你什么时候和小爷这般……”客气两字还没说出来,周珩终于明白 了她的意思,磨牙嚯嚯,手上猛地用力。 腾空的瞬间,江姝柠下意识地闭眼,再睁眼时,她人已经在三楼走廊了。 看见她惊讶的眼神,周珩哼了一声,挺胸抬头傲娇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爷最近勤学苦练,武艺方面略有小成,不要惊讶!” “……”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看来他这人是武功和自恋成正比。 “毒丫头,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应该夸夸——唔。” 江姝柠拉着周珩蹲下,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珩跟地主家的傻大儿似的,睁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睛。 回过神来时耳朵更红了,连俊俏的面容都晕开了一层薄红。 江姝柠松开手,低声叮嘱:“你要是不下去的话就跟在我身后,千万别说话!” 周珩下意识点头,吸了吸鼻子。 这毒丫头抹的什么手脂,还挺香。 回来问问,给他娘和妹妹买点。 三楼的包厢内。 薛兰跪在地上,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黑袍裹身,披风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下巴处露出的皮肤苍白的恐怖。 他抬手倒茶,袖子滑落些许,手腕处蓝色的火焰印 记清晰可见。 薛兰从进来后就跪在这里,腿上的伤疼的她面色苍白,额头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她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姿态谦卑恭顺到了地里,没有半分当侯府夫人时的高高在上。 “主子,刺杀的事是属下大意了,求您看在属下这些年为您和……”说到薛兰停顿了一下,想起主子曾经的交代,咽下嘴里的名字,“来邺京这么多年,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看在属下办事尽心竭力的份上宽恕属下这一次。” “我的手下从不养废物,何况你还是我亲手养大的,你说我要如何惩罚你才好?” 男人盯着她,目光幽冷阴诡,身上散发着嗜血的浓重煞气。 薛兰与他对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太清楚男人的手段了。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渗入骨血,像是噩梦般缠绕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印象深刻。 薛兰慌了神,跪走到他面前,狗一般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只要您能放我这一次,我什么都愿意做”,她的手顺着男人的腿往上摸去,眼睛妩媚含情,泪珠落下时带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风骚,“您就当是念及与 我的往日情分……” 男人掐住她的下巴,一手把她衣领往两边扯开,嫌弃看着那些红痕,“你现在都成一双人人可穿的破鞋了,还与我谈论什么情分,谈论当年你为了活下去,为了往上爬,不惜自荐枕席的情分?” “你要是想算这样的情分不应该只找我,毕竟当时享受的男人有好几个。” 曾经的那些耻辱再次被人提起,薛兰倍觉难堪,指甲用力地掐着掌心才不至于失去理智。 窗外,周珩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听到了什么?! 薛兰给江远安戴了绿帽,而且还不止一顶?! 他无声地对江姝柠道:“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帮你爹抓奸?” 江姝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耳朵可以捐给别人了,这么半天连重点是什么都不知道! 屋里,男人甩开薛兰,用杯子里的茶水冲洗着自己的手,仿佛方才碰到了什么污秽的东西。 “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薛兰眼睛猛地一亮,立刻跪好。 男人朝她勾了勾手指,声音又压低了些:“成王在边关打了胜仗,收回了两座城池,不日将班师回朝,届时朝堂上的局势一 定会有变化,萧云霆已不足为惧,太子平庸,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上头主子的意思是逐个击破,先想办法除掉萧承渊,萧承渊是皇帝手里的利刃,他死了,皇帝就少了一条胳膊……” 后面的话江姝柠越听越模糊。 事关她未来的便宜夫君,她打算冒险再趴近点去听时,脚边“啪嗒”一声。 有东西砸在了地上。 男人意识到有人偷听,刹那间变了神色,大手一挥,带着杀意的掌风直冲窗户而来。 “轰隆——” 上一刻还好好的窗户碎成木屑,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男人追过去往下看的时候,二楼的窗户正好关上。 下面的巷子堆放着许多杂物,四通八达,逃脱起来轻而易举。 他盯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我的身份是不是会暴露?” 相比男人面上的凝重杀意,薛兰更为惶惶不安,腿肚子都在打颤。 不知偷听的人是谁,更不知道听了多久,会不会猜到她的身份,去江远安那里告发她…… 男人低头,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方才是有人故意提醒他! 想到这里,男人松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191章 杀了萧承渊 他转身落座,斜了眼薛兰,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 “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会处理掉这个人,只要你不主动暴露就不会有事!” 都不知道谁在偷听,怎么处理? 薛兰心里没底,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勉强一笑。 “那方才的计划……” “照常进行!”男人强势地下达命令,“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么让萧承渊死,要么让他为我们所用。” 二楼包厢。 梨儿小心脏噗通噗通的,一脸惊魂未定,“小姐,方才可太惊险了,您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江姝柠深以为然,认真和青玄道谢。 方才要不是青玄反应快,拉着她和周珩离开,现在怕是凶多吉少。 青玄抱拳道:“江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您是小公爷的朋友,何况当时小公爷也和您在一起,于情于理属下都不会见死不救。” 江姝柠和他客气了两句,扭头时唇角笑容消失,咬牙瞪周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早知道她就自己上去了。 周珩正喝着茶呢,闻言喷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小爷帮了你,你居然还骂小爷?你这毒丫头究竟有没有心!” 要 不是他帮忙,她那小短腿爬的上去吗?! 周珩气死了,拿袖子擦了两下嘴,转过身去,给江姝柠留了个“小爷很不爽”的后脑勺。 意识到江姝柠在说什么,青玄赶紧解释,“江小姐,您误会小公爷了,东西不是从小公爷身上掉的,是有人故意扔过去的,属下也是看见有东西飞了过去才会那么及时地出手。” 淦,竟然冤枉人了! 江姝柠尴尬的脚趾抠地。 不过她从不是无理辩三分的主。 错了就得承认,就该道歉。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周珩面前,挺认真地鞠了个躬,“对不起,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帮助我的好人,英俊潇洒的小公爷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周珩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要是江姝柠不道歉,他能一直憋着这口气,十天半个月不理人,甚至暗地里小心眼地画圈诅咒。 但现在软话这么一说,周珩顿时没办法再端着了。 他哼了一声,大发慈悲道:“知道错就好,小爷心胸宽广,这次就先不与你计较了!” “谢谢小公爷,小公爷人俊心善!” 周珩受不了江姝柠这夸张的拍马屁,一阵恶寒。 江姝柠收放自如 ,一脸正色地问青玄,“你可有看见扔东西的那个人?” 青玄遗憾地摇头。 他猜到两人有暴露的危险就立刻上去救人了,根本没来得及往后看。 江姝柠沉思了一下,交代周珩,让他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没事别出来浪荡。 有些时候周珩的脑袋瓜子还是转的挺快的,知道这是为了他好。 刚准备点头答应,忽然又想到什么,“那你呢?” 江姝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了?” “通风报信的那个人要想杀人灭口,咱们两个谁都跑不了,我有国公府和皇上护着,他要想动我得掂量一下,但你不同……” 江姝柠悟了。 不得不承认周珩的分析十分在理。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本就不如男,再加上她不受宠,死了就死了,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诶,不对啊! 她现在的身份也是能拿的出手的! “我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薛兰应该不会——” 周珩嗤了一声,很不给面子地拆台,“他们都打算对摄政王动手了,你一个王妃又算得了什么,正好一箭双雕!” “……” 江姝柠沉默。 怎么办,他说的好有道理。 也不 知道是哪个天杀的通风报信。 可真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 本来薛兰在明,她在暗,这下倒好。 江姝柠让青玄先带着周珩从窗户离开。 她摸了下脸上的面纱,心里还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 万一那人离得远,没看清呢…… 喝了一盏茶,江姝柠带着梨儿离开。 走的时候她特意往楼上瞥了一眼,三楼楼梯口依旧有人守着。 薛兰未必还在里面,但与她接头的那个人一定还在。 江姝柠眸光一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想着事,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直直地撞了上去。 “对不……”道歉的话还没说完,江姝柠察觉到腰后的手掌时眼神瞬间冰冷,刚准备屈膝一顶,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 江姝柠抬头一看,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 萧承渊看着她亮的惊人的眼睛,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看来这段日子培养感情还是有用的,之前这女人什么时候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可下一刻,从天而降一道“惊雷”,把他笑容劈的七零八落,连最基本的表情都难以维持。 江姝柠推开萧承渊,走到了风树面 前,踮起脚尖和他耳语了几句。 风树拿她当主子,自是毫不犹豫地应下。 “诶,你怎么来的?” 目送风树离开,江姝柠这才回头看萧承渊。 有马车了搭个顺风车,没了她就先走路回去了。 萧承渊黑着脸,看了她一会儿扭头就走,从头到尾一字不吭。 江姝柠风中凌乱,又想起早上男人说她和狗两情相悦的事。 “不是,梨儿,他有病吧?” 一天十二个时辰,抽两次风,一次抽六个时辰。 萧承渊脚步明显停了一下,但他没回头,也能看出他心情差到了极点,旁边的路人都被他身上的寒意吓的退避三舍。 梨儿苦兮兮地劝她:“小姐,您快别说了。” 这时,萧云适从隔壁的酒楼出来,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皇叔,江小姐,好巧,你们这是?” 江姝柠有些讶异,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这个酒楼她之前吃过一次,饭菜一般,安王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吃得惯? 不过她没有多想,按照规矩拂了一礼。 “早晚都是一家人,江小姐何必这般客气。” 萧云适的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弧度,语调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 第192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祖宗的礼仪规矩不可废。” 江姝柠回答的滴水不漏,她不希望有人会从这些小事做文章。 萧云适怔了一下,随即夸赞道:“果然是大家出来的女儿,气度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出挑,皇叔好福气。” “那是自然,本王的目光向来不错!”萧承渊剑眉得意地上扬,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江姝柠的腰,把人往怀里搂,扫了眼酒楼的牌匾,“皇侄这是刚用完膳?” 萧云适微微颔首,“出来转转,回府时正好经过,想起它家的羊蹄笋不错,就来尝尝。” “侄儿觉得味道如何?柠儿正好也饿了,好吃的话本王带她过去。” 萧承渊看着江姝柠笑的温柔,还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 江姝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地瞪他,手指偷偷地掐他腰间的软肉,示意他收着点,别秀。 就连萧云适也觉得有些不对,抬眸看着萧承渊。 皇叔今儿个是怎么了,一口一个“侄儿”的叫着,往日可没有这般亲切。 萧承渊对两人脸上怪异的神情视若无睹,自顾自道:“看来这和顺酒楼的羊蹄笋做的一般,侄儿想了这么久也没想起来它的味道,柠儿,本 王带你去别处用膳。” 江姝柠:“……” “…口味确实一般,比不上宫里和王府的大厨,”萧云适说完,含笑看着江姝柠,“本王不常出门,今日碰到皇叔和江小姐便是缘分,前面不远就是广聚楼,那里有本王专属的包厢,皇叔和江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本王请你们去那里用膳如何?” 广聚楼的称号在邺京可是响当当。 听说里面的饭菜除了几样招牌菜外每天都不重样。 大晟各个地方的代表美食里面应有尽有,厨师还会自己研制天下从未出现过的菜样。 很多外地人慕名而来,排队三天也要吃到里面的饭菜。 江姝柠想了好久,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萧云适这么一说,她便有些动心。 “好啊,那麻烦——” 萧承渊打断了她的话,拒绝道:“不麻烦皇侄了,外面再怎么好吃也没自己家做的干净,本王出来接柠儿时厨房已经开始准备饭菜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好了,本王这就带她回去用膳,皇侄自便。” 说罢,他带着江姝柠离开,步子又急又大,江姝柠被他的胳膊搂着,脚都沾不到地。 萧云适目送两人坐上马车。 随着马车一点一点地走远,唇角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他收回目光,扫了眼清茗轩,手指敲了下轮椅扶手。 “走吧。” “是。” 马车上,萧承渊正在对江姝柠进行诈骗教育。 他咬着后槽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平时脑子那么灵光,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不中用了,你和萧云适很熟吗?他说请你用膳你就去?你也不怕他把你给卖了!” 江姝柠习惯了这位“病人”发病的样子,默默坐远了些,防止他说话的唾沫喷到自己身上。 “我和安王不熟,但之前见过一次,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我们不是马上就要成婚了?那我就是他未来的皇婶啊,晚辈请长辈吃饭不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他好好的干嘛要卖我,不是也请你去了?” 后面的话萧承渊根本没听,满脑子都是“人挺好”三个字。 皇宫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能安稳在皇宫长大的皇子,除了萧云霆外,哪个是傻的?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这是所有皇子启蒙的第一课! 萧承渊脖子的青筋跳个不停,怒极反笑:“你才见 了他一面就断定他是好人?那你都睡了本王怎么不说本王是下凡拯救苍生的神仙?坏人会把自己的坏写在脸上?本王看你不但脑子不中用,眼睛也不好使!” 江姝柠越听眉毛皱的越深,嫌弃的眼神中带着看见傻子发疯时的一言难尽。 就他还下凡拯救苍生的神仙? 那阎王爷见了都得下跪参拜,说:“真正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高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男人的唠叨还在继续,江姝柠捂上耳朵,嘴里小声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理不理骂你自己……” 于是乎,整个车厢一分为二。 萧承渊跟个老父亲教育自己女儿似的,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神情激动。 把皇家人说的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还不忘往萧云适身上抹黑,把人形容的狗屁不是。 江姝柠缩在角落里捂着耳朵,怀念初次见面时他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样。 有些人,果然适合走氛围感路线,不适合开口说话。 别说是她,就连驾车的车夫都忍不住扭头看了好几眼。 里面的人还是他那沉默寡言的摄政王殿下吗? 说到口干舌燥之时,萧承渊终于 停了下来,把江姝柠拉到怀里,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江姝柠,本王和你说的话你都记住没有?!” 江姝柠老实点头,主打一个说不过就加入的心态,“记住了啊,我觉得你说的都对,我确实是眼睛不好使,要不我怎么会选你当夫君?古人也说,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有毒,安王殿下长的温润如玉,那他很有可能会请我们吃顿不怀好意的饭!” 萧承渊一口老血涌了上来。 “江!姝!柠!” 清茗轩茶楼。 听到意料之内的敲门声,与薛兰接头的黑衣人笑了,起身开门。 看到来人,他有一瞬间的震惊。 “您怎么会来?” 男人往楼下看了一眼,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再说。” 黑衣人连忙让开位置。 听到关门的声音,男人转身看他,沉着声音,让人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 “连外面有人偷听都不知道,我或许需要重新考量一下,与你的主子有没有合作的必要。” “那颗石子居然是您扔的……”黑衣人理亏,低头认错,眼前这位可是他主子的座上宾,“这件事是我大意了,您可知偷听之人的身份?” 第193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男人负手而立,眼睛看着某处出神。 沉默半晌,他开口道:“鲁国公府小公爷,周珩。” 黑衣人脸色微僵。 他没想到要杀人灭口的对象身份这么棘手。 与此同时,榆林寺后院寮房。 秋色寂寥,屋子里却热火朝天,屏风后老旧的床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婉泠小声抽泣着,发出的声音却变了音调,娇媚婉转,声声入骨。 男人听的失去了理智,低头疯狂地亲她。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江婉泠突然感受到什么,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的浑圆,指甲掐进了男人的手臂。 “不要!” 男人疼的“嘶”了一声,一脸怒色的掐住她的脖子,身体哆嗦了一下。 江婉泠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仰着脖子急促地喘息。 看着她眼角的泪水,男人嗤笑一声,翻身躺在一旁平复。 皮肤滚烫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他毫不留恋地掀开被子下床。 男人系着腰带,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滋味不错,但居然和她那个下贱娘一样,是个破鞋! 江婉泠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恨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 打死她 都没有想到,男人说的报答是这种事。 “啊——混蛋,你去死吧!” 江姝柠顾不得自己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抓着簪子冲了过来。 男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轻而易举的躲过,大掌牵制住她的手腕。 “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手里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江婉泠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张了张嘴,疼的说不出话。 男人松手,看着她像破布一样瘫在地上。 “一夜夫妻百夜恩,这次我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我杀了你!” 江婉泠捂着手腕抬头,双眼迸射出强烈的杀意,面容狰狞扭曲。 男人杀人如麻,双手早就被鲜血染红了,哪儿会在乎她这点恨。 “好香……”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小块薄薄的布料,闭眼闻的一脸陶醉,“江二小姐身段不错,我日后会去侯府与你再续前缘。” 那是她的肚兜,上面还绣着她的名字! 江婉泠抓着他的衣摆,忽然从地上蹿了起来。 “你把它还给我!” 男人手往上一举,低着头,像看跳梁小丑似地看着她。 江婉泠猩红着眼,咬牙道:“我是三皇子妃,要是让三 皇子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那你敢让他知道吗?”他舔了一下嘴唇,眯着脸,一脸回味的神情,“你嘴里喊着让我放过你,身子却缠着我不放,江二小姐,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一个荡妇,三皇子他一人喂不饱你,我不过是为帮他排忧解难!他要想杀我尽管来,反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男人一手甩着肚兜,一手开门离去。 他猖狂的笑声成了魔音,不断地在江婉泠耳边回荡。 “啊——” 江婉泠抱着头崩溃地大喊,尖锐的声音似刀子般割过喉咙,嘴里喷出一大口血。 眼前视线摇晃,她往前栽了两步,扑倒在门槛上。 “声音好像是从这边传出来的。” 寺院的僧人听到江婉泠的声音寻了过来。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婉泠这才恍然回神,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房门的缝隙刚关严,几名僧人就走到了院子里。 “阿弥陀佛,贫道洒扫时听到了一些声音,冒昧前来,请问里面施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江婉泠颤着手系衣带,尽量维持着平时说话的声音,“无事,只是方才看到了一只老 鼠,吓到了。” 确认她没事,僧人松了一口气。 文信侯接人的马车已经到了寺外,这么多天都过来了,可千万不要在这最后关头出事。 几名僧人不便在后院叨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侯府下人进来收拾行李,薛兰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她们敲门前翻窗进了屋子。 喜儿道:“夫人,奴婢奉侯爷的命令来接您回府。” 薛兰快速地换了身衣服,检查自己身上的没有遗漏后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喜儿带着两名丫鬟进去。 “你们手脚麻利些,我和泠儿去车上等你们。” “是。” “咳咳——”薛兰一到隔壁院子,就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她刹时想到了那场大火,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泠儿!” 江婉泠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把褥单一股脑地全扔到了火盆里。 薛兰把她拉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圈,然后看向火舌吞噬的褥单,不解道:“你烧它作何?” 江婉泠没想到她会突然进来,眼神闪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薛兰没有刨根问底,很快被她红肿的眼睛吸引住了视线。 “泠儿,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 ……刚才去院子里吹了会儿风,沙子进眼了。” 江婉泠这次反应过来了,为了逼真,她还边说边揉。 “别揉了,越揉越难受”,薛兰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给她吹了吹。 江婉泠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娘在隔壁住着,耳朵又那么尖,会不会听到她和那个男人的声音? 江婉泠不敢再想下去,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娘,你方才在哪?” 薛兰心里有鬼,猛被这么一问,没来得及控制住下意识地反应。 她目光闪烁,扯着唇笑了一下,“娘的腿还没好利索,还能去哪,肯定是在床上躺着休息。” 江婉泠很在意这个回答,所以眼睛一直在盯着她,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地表情。 因此,她清楚地看见了薛兰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心虚。 她方才喊了一声,把外面的僧人都吸引来了,娘要是在隔壁的话,为什么没有来看她? 要是没在隔壁又会去哪? 娘的腿还没好,她不可能乱转。 江婉泠怎么都找不到薛兰撒谎的理由。 差点忘了,那个混账是娘找来的,难道—— 娘什么都知道,是故意不救她?! 第194章 娘想让我嫁给谁? 江婉泠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的。 她是娘的女儿,娘不会让那个混蛋侮辱她,娘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薛兰看她脸色苍白,手背感受着她额头的温度,关心道:“泠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别碰我!”江婉泠像是被惊了一下,抬手挥开她的手臂,却忘记手腕骨折了。 钻心刺骨的疼蔓延开来,痛的她直不起腰,满脸冷汗。 薛兰这才注意到她衣袖下肿如馒头的手腕,赶紧搀着她坐下,帮她检查。 “这是怎么弄的?” 江婉泠抬头,红着眼看她。 这一切还不是拜她所赐? 是她让那个混蛋有了可乘之机,脏了她的身子! “娘帮你把骨头接上,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薛兰一手托着江婉泠的小臂,一手慢慢地拉着她的手活动。 须臾,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把树上的鸟儿都惊了一下,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江婉泠趴在桌子上,沾了汗的头发黏在脸侧,眼神空洞地望着一处。 上药包扎固定好后,薛兰认真交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段日子注意些,小心养着,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你还小,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 。” “夫人,二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启程回府了。” 江婉泠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半刻,听到喜儿的声音后立刻起身往外走。 薛兰想扶她的手落了个空,只能一瘸一拐地跟上。 马车行驶时,寺庙宏亮肃穆的钟声响起。 旁人听到耳里或许会觉得宁静祥和,江婉泠却只觉得烦躁愤怒。 她盯着寺庙看了两眼,然后愤然地落下车帘。 日后她若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一定会放火烧了这座寺庙! “泠儿,你还没有跟娘说,你这伤是谁给你弄的?” 薛兰沉着脸,语气里有压不住的怒火。 她精通医理,有些伤怎么造成的,一检查就知道。 原以为泠儿的手腕是不小心崴着了,结果是有人用手捏断的。 江婉泠了解自己的母亲,也听出了其中门道。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收紧,心里冷笑。 既然母亲医术这么高明,那为什么要把她脸上的伤假手于人?! 江婉泠第一次这么恨薛兰。 但她掩饰的极好,面上不露半分,笑意盈盈道:“神医早上给我治完伤就走了,娘知道如何寻他吗?泠儿脸上的伤还未大好,他医术又那么 好,泠儿想让他进府做府医。” 与其让那个登徒子拿着她的肚兜逍遥在外,还不如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到时候拿回了肚兜,她就可以想办法杀了他。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薛兰怔了一下,笑问:“泠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娘,我们不是在说你手腕上的伤吗?怎么又提起神医了?” 江婉泠挪的离她近了些,搂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这伤哪有泠儿脸上的伤重要,娘之前不是说了,泠儿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一举一动都象征着皇家的威严,这脸一天不恢复如初,泠儿这心就悬着放不下。” 母女两人各自心怀鬼胎,试探的同时还不忘扯紧了自己身上的遮羞布。 这话薛兰没有办法反驳,干笑两声,“娘那日去前院上香,正好碰见了他,娘虽会医术,但对你脸上的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怕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让你失望,看他肩膀上背着的药箱,娘猜测他是游医,闯荡江湖的大夫,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到过,娘和他攀谈了两句,得知他擅长治疗烧伤伤疤,娘便想请他为你治伤,他一个游医散漫自由惯了,不愿停在一处,娘也是好说歹说 ,给了他不少银子才劝他答应。” 言下之意,他不喜拘束,一定不愿意被困在府上做府医。 江婉泠眼眸闪烁,松开她的胳膊,再开口时全然没了方才的亲昵。 “既然是这样,那便算了。” 薛兰见她心情不佳,开口安慰了两句,“他走的时候不是给你留了药?娘看了一下,都是消痕淡疤的好药,你每天擦抹,娘保证三皇子见你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 三皇子…… 江婉泠脑子白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萧云霆是定王的时候,娘就看不上他。 如今他成三皇子了,娘岂不是更嫌弃? 会不会是娘为了阻止她嫁三皇子的心,所以故意出此下策? 找人玷污她,让她嫌自己脏,配不上三皇子…… 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她反悔。 江婉泠越想越激动,觉得这就是真相。 因为在娘的眼里,权利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为了权利,她可以不择手段! 把女儿当棋子对她而言真的算不了什么。 江婉泠掐着手指,勉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假装随口一问。 “……娘,你希望我嫁给三皇子吗?” 乍一听到这话,薛兰有些意 外。 难不成这些天听多了诵经声,泠儿自己想通了? 打铁需趁热! 薛兰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握住她的未受伤的那只手,语重心长道:“泠儿,娘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锦绣前程,三皇子他能给你什么?他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跟着他除了吃苦,能有什么出息?!” 她果然猜对了! 娘和那个人是一伙的,他们在骗她! 让她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把她玩弄于手掌! 江婉泠想大声质问,问薛兰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她的“好”母亲向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个混蛋走了,无凭无据的,她不会承认。 说出来除了让娘加深对她的防备外,没有任何好处。 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江婉泠终于长了点脑子。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和薛兰争吵,否认她说的话,而是顺势问了句:“那娘想让泠儿嫁给谁?” 薛兰看着她,回想着主子在茶馆里说的那些话。 下一个要动手的目标是摄政王,接着就是成王。 这两个男人手握兵权,深得皇帝信任,在大晟的地位举足轻重。 除掉他们,能继承大统的人不言而喻。 第195章 嫁给安王 江婉泠怎么也没想到,薛兰想让她嫁的人是安王。 那个双腿受了伤,不良于行的瘸子! 她面容僵硬,连最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后槽牙咬的发酸。 “安王除了双腿有疾外,样样出类拔萃,再说了,他腿上的伤并不严重,又一直在接受太医的治疗,说不定哪一日就能站起来了……” “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要是愿意嫁给他,在旁边辅佐他,他一定会记得你的好,哪怕日后他身边多了其他的女人也无妨,你在他心里仍旧是最特殊的那个,谁都无法撼动你的位置。” 薛兰说了这么多,江婉泠听了后只有一个疑问。 “要是他的腿治不好了怎么办?” 古往今来,哪有瘸子当皇帝的? 薛兰为了让江婉泠接受她的大饼,开始拿自己的医术保证。 江婉泠还是觉得不靠谱,“皇上已经立了太子,安王上面还有成王,他怎么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 既然安王这个瘸子都行,那为什么三皇子不可以?! 薛兰冷笑一声,不屑道:“太子性格软弱,根本不是当储君的料子,只不过他认在了皇后名下,占了个嫡出的身份,至于成 王……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有勇无谋,性子又暴躁易怒,皇上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当储君?” 江婉泠听的一愣一愣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娘到底都瞒了她多少东西? 一个后宅妇人为何会对各个皇子这么了解? 甚至还敢猜皇上的心思。 短短半日的时间,江婉泠经历了两次冲击。 此时她看薛兰的眼神都充满了陌生。 薛兰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该说的娘都给你说了,回去以后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 暮色吞噬了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万家灯火亮起。 江姝柠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 梨儿看的眼都花了。 但看自己小姐凝重的神情,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和薛兰接头的黑衣人武功不低,风树这么久没回来,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江姝柠顿下脚步,转身朝院门走去。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您等等奴婢!” 梨儿喊了一声,急忙去找灯。 雅竹居的大门外,一个衣衫破旧的小男孩蹲在不起眼的角落。 他的面前放着乞讨的破碗,小手攥的紧实。 偶尔有行人经过,他喊 上一两句,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的雅竹居。 看见江姝柠的身影时,小男孩眼睛猛地一亮,端起碗跑了过去。 “姐姐,求您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江姝柠低头看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了几粒碎银。 还未放到碗里,小男孩伸手抓过,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 “谢谢姐姐!” 等江姝柠回神时,他已经跑没影了。 江姝柠皱了下眉,打开纸条。 上面的短短的几句话,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向家通敌叛国之罪乃有人恶意构陷,要想知道具体缘由为向家沉冤昭雪,明日酉时三刻,城西问月亭见。】 把这句话看了三四遍,江姝柠也没有摸清写纸条之人的意思,甚至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要是想让她知道缘由,直接找她就是,弄的这么神秘做什么? 问月亭在小山丘上,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可尽收邺京美景。 因为位置偏僻,所以天黑后之后少有人至,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江姝柠不禁猜测,是不是早上那个通风报信之人知道了她的身份,故意引她过去灭口。 但那人为何偏偏用向家灭门的事当诱饵? “小姐!” 梨儿的声音打断了江姝柠的思路,她把纸条团成一团握在掌心,朝隔壁走去。 门口的两个守卫见她来了,抱拳行礼,“江小姐,我家殿下在花园等您,属下给您带路。” ! 江姝柠上台阶的脚没抬起来,差点绊倒。 萧承渊晚上不来雅竹居蹭饭,她还挺高兴,想着终于把人给气走了。 搞半天原来是她想多了,居然在这等着她! 不过江姝柠气归气,心却落了地。 看样子风树已经平安回来了。 和雅竹居清幽雅的环境不同,萧承渊的府邸主打一个“金碧辉煌”。 一个接一个的壁灯把整座府邸照的恍若白昼。 汉白玉石桥上镶嵌着夜明珠,廊柱上刷的是金粉,脚下的路是把琉璃打磨成鹅卵石的形状铺就的。 三步一景,五步一画。 江姝柠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东看看,西瞅瞅。 最后朱唇吐出三个字“暴发户”! 梨儿听不懂,不耻下问,“小姐,什么是爆发户啊?” “萧承渊这种就是。” 梨儿“哦”了一声,默默记下:“暴发户”是骂人的。 前面带路的侍卫听到江姝柠直呼萧承渊的名讳,吓 的是一气不敢吭。 他加快脚下的步伐,把人带到花园入口后躬身告退。 桂花树下放了一个石桌,萧承渊就坐在那里,手支着头,神情懒散地摆弄着手里的茶杯。 远远地听到声音,他赶紧坐好,抻平衣服上的褶皱,故意摆出高冷的神色。 江姝柠用他的人还那样顶撞他,一会儿他得好好管教她,让她知道什么是夫为妇纲! 萧承渊算盘打的啪啪响,结果江姝柠过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问风树事情查的怎么样。 “咳咳!” 风树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两声咳嗽声。 萧承渊睨了他一眼,眸中深意不言而喻。 风树是真把江姝柠当主子看的,但他又不敢违背萧承渊的命令,只能把到嘴边的话重新收了回去。 江姝柠没有为难他,转身做到萧承渊对面。 事情的结果跑不了,她现在有的是时间陪他耗! “殿下好雅兴,吹着冷风喝茶。” 萧承轻笑一声,仿佛没听出她话里带刺,抬头看着满树金黄。 “及时行乐罢了。” 江姝柠不置可否,想到什么,她眼睛闪过狡黠的光,托着脑袋望天。 萧承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第196章 夜观星象,发现殿下你五行缺德 今晚的夜色并不明亮,月亮藏进了云里,隐去了光芒,连星星都没一颗。 他忍不住问了句:“在看什么?” 江姝柠没搭理萧承渊,而是收回目光,开始掐手指头算卦。 看她这神神叨叨的样子,萧承渊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东西?” 江姝柠抬眼看他,沉了脸,认真严肃道:“殿下,我夜观星象,给您卜了一卦,忽然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风树抬头望天,暗叹:江小姐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厉害的很! 萧承渊眼角抽搐了一下。 占卜之术和别的不一样,其中门道不是勤学苦练就能参悟的。 他知道江姝柠在诓他,但不知是不是女人眼神太过坚定了,他竟稍稍有些动摇。 医术毒术学起来都不容易,但她样样精通。 万一她真的会占卜算卦呢? 萧承渊突然有些慌。 江姝柠该不会和法明方丈算的是同一卦吧?! 但摄政王殿下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一息的功夫就恢复了镇定。 江姝柠要是算出了他命里劫难的事,早就一巴掌扇过来了,哪会这么四平八稳地坐着。 “那你倒是说说你算出了本王什么。” 萧承渊眉梢一挑,换了个闲适的姿势,想听听她又准备胡编乱造什么。 “我算出殿下你……”说到这里,江姝柠故意停顿了一下,发现吊足了三人胃口后一字一句地顿道:“五行缺德!” 风树:“……” 梨儿:“……” 萧承渊:“……” 花园本就寂静,随着最后一字音落,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冻的风树和梨儿直不起脖子,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圣人说“明哲保身!” 暴怒总在安静后……江姝柠说完怂的一批,拔腿就跑。 萧承渊舌尖顶了一下牙根,蹭地一下站起身。 “江姝柠,你给本王站住,把话给本王说清楚!” 傻子才站住挨打! 江姝柠冲他做了个鬼脸,眼神清澈,一脸无辜。 “天象它就是这样指示的啊,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到了萧承渊耳朵里,就成了:老天爷都觉得你缺德。 于是,男人更怒了,运气轻功,足尖一点。 身影快的只余残影,手臂一伸,直接揪住了江姝柠后面的衣领。 “萧承渊,你丫的不仅缺德还不讲武德!你是不是玩不起!” 江姝柠赶紧抱住眼前的桂花树, 十指交叉在一起,抱的死死的。 抱住树干不能松,否则明天敲丧钟。 “本王玩不起?”萧承渊脸黑如墨,琢磨这句话后冷笑一声,松了手,从背后拥着她,“柠儿告诉本王想玩什么,本王陪你玩,让你好好看看本王玩不玩得起。” 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声音温柔的近似夫妻间的呢喃,江姝柠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汗毛警惕的竖起。 她没忘记上次这个狗男人是怎么玩她的! “柠儿这是想到什么了,耳朵这么红?” 萧承渊薄唇上勾,笑容浪荡恶劣,捏了下她小巧的耳珠,明知故问。 江姝柠恼羞成怒,胳膊肘直接往后一杵,正中男人腹部。 她半点不留情,只听萧承渊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 “活该!” 江姝柠一得到自由,赶紧离他远远的。 萧承渊咬牙,黑着脸坐在她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如狼似虎,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江姝柠自动屏蔽加免疫,和风树说起正事。 “可有查到那个男人的身份?” 风树上前一步回禀,语气惭愧,“属下按照江小姐的吩咐一直守在暗处,等他出来后跟踪,属下自以为 跟的够远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与他交手时属下注意到他用了几招南疆的招式,其余的看不出门路。” 江树柠想起薛兰的招式也是看不出门路。 他们两人很有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风树继续道:“江小姐,在您走后,他又与人见面了,属下瞧窗纸上映照的影子像是一个男子,属下怕打草惊蛇,并未上前偷听他们的谈话。 江姝柠点了点头,问他:“你这些年走南闯北,应该见过各种人吧?依你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是南疆人吗?” 风树仔细想了想,谨慎道:“属下不敢确定。” 那人身法奇快,他连面容都没有看清,不能因为几招南疆的招式就断定他是南疆人。 江姝柠静心思忖了片刻,蓦地抬头,肯定道:“他就是南疆人,薛兰也是!” 风树怔了一下,“江小姐何出此言?” 她把祖母中毒的事讲了出来。 之前薛兰给祖母下了斗雪兰的毒,南疆在大晟边境,与邺京相隔甚远,她一直好奇薛兰是怎么知道这种毒并且买来的,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薛兰之所以了解斗雪兰,是因为她就是南疆人。 那晚给祖母送的糕点里面的小虫子 也不是一般的虫子,而是蛊虫! 南疆就是一个小国,内乱不断,大.大小小的战没停过。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贸然进攻,掠夺他们的疆土。 因为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十个蛊师,八个都出自南疆。” 蛊术不比医术,毒术,只要刻苦勤勉就能有所成就。 要想成为一个顶尖的蛊师,天赋和资质缺一不可,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蛊师死在了以身养蛊这一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蛊毒要比毒术阴险千百倍,南疆也正是凭此才在天下占了一席之地。 听完江树柠的分析,向来稳重的风树也难掩惊讶之色。 谁能想到文信侯的夫人会是南疆密探! “那江小姐,您现在准备怎么办?” 江姝柠耸了下肩,“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又没有证据,已经有人来和她接头了,她下面一定会有行动,我们先按兵不动,等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要拔就要连根拔起,绝不能给薛兰反击的机会。 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风树赞同她的想法,问需不需要派暗卫盯着薛兰。 江姝柠想到了什么,把目光移到萧承渊的脸上,唇角的笑容根本控制不住。 第197章 你敢背叛我,我就毒死你 萧承渊尚未恢复好的脸更黑了,要不是周围点着灯,他能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江姝柠,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 还真是! 在爱情里,谁先动情谁就会被动。 在她这里,谁先逼婚谁就输了。 江姝柠真想问他一句“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有求于人?整天要不冷着脸,要不不要脸,这就是你摄政王殿下谈合作的态度?” 不过这话她目前只敢在心里想想。 没办法,谁让武力值悬殊呢。 江姝柠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对风树道:“薛兰那边你不用管,好好盯着你的殿下就行。” ? 风树一头雾水。 江姝柠叹了口气,把在茶馆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什么,薛兰要除掉殿下?!” 风叶端着点心过来,正好抓到了重点。 风树:“……” 萧承渊手指收紧,一个眼刀子杀了过去。 江姝柠诚心发问:“你这么大的嗓门,是生怕薛兰找不到人帮忙吗?” 她相信,这天下想杀了萧承渊的人绝不止薛兰一个。 风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把手里的托盘放在石桌上,生硬地转移话题。 “刚煮出来的金丝面,厨子说里面的鸡汤足足熬了三个时辰,殿下和江小姐尝尝看。” 江姝柠一直在等风树的消息,晚膳确实没用多少。 金丝面还冒着热气,上面还撒了些葱花点缀,看着十分诱人。 她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碗。 面条没有泡发,口感刚刚好,劲而不生,每一根都裹满了浓郁的鸡汤,好吃到无法言喻。 秋天的晚上,闻着花香,吹着小风,吃着汤面。 江姝柠舒服的很,眉眼都带着笑。 萧承渊原本不饿,后来看她吃的这么津津有味,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想尝尝到底有多好吃。 但他又拉不下那个脸……两人方才发生过不愉快,现在同分一碗面是不是太亲近了些。 小碗盛不了太多,江姝柠四五口就能吃完。 夹第四碗的时候她看了下碗底,剩的不多了。 这是在别人家,她多少是不是应该意思一下? 于是乎,江姝柠抬眼看着对面男人,“你要吃吗?” 这是在借机给他服软? 萧承渊迟疑着,就这样答应了,是不是太快了些?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不吃了,浪费粮食不好,剩下的这些我勉为其 难地帮你解决吧。” 江姝柠振振有词地说完,把大碗挪到了自己面前。 “……” 萧承渊刚张开的嘴唇僵住了,话在嗓子眼不上不上的,憋的他额头青筋凸起。 他怀疑江姝柠是在故意气他,但她的吃相又不像是在骗人。 这股火无处可发,萧承渊深吸一口气,仰头灌了一杯凉茶。 他早晚有一天会被这女人给气死! 吃饱喝足,江姝柠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该说的都说完了,起身欲走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端起一杯茶放在唇边,看了萧承渊两眼,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和我外祖父熟吗?” 萧承渊哼了一声,冷冰冰地问道:“怎么?” “今日是他的忌日,我想他了。” 江姝柠桌子上,神情哀伤,闷声闷气的样子让人心头发软。 萧承渊不自觉地软了语气,淡声道:“本王与你外祖父同朝为官,算不上熟不熟……你外祖父骁勇善战,一手向家银枪使的出神入化,他陪先皇打天下,守江山,要没有他,萧家的江山不可能这么太平,百姓也不会有如今的安居乐业,向老将军为大晟戎马一生,鞠躬尽瘁,本王敬他谢他。 ” 江姝柠晃动着手里的杯子,垂眼看着晃动的波纹轻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恨他怨他。” 现在提起镖旗大将军,大晟子民厌恶于表,骂他是叛国贼,全然忘了他曾经立下的丰功伟绩。 忘了他是怎样的刚正不阿,为了帮皇上清除那些贪污腐烂的官员,他得罪了朝中大半官员。 外祖父这一辈子都在为“忠君报国”四个字而活。 但他忠错了君。 他的君没有把事情彻底调查清楚,就凭着一些不知真假的罪证和猜测就定了他的叛国之罪。 每次想起,江姝柠都替他不值。 萧承渊怔了一下,忽然笑了。 “这江山不是本王的江山,他叛的国不是本王的国,本王有什么可恨的?” 江姝柠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喃喃道:“可你不是姓萧吗?” “皇家哪有什么亲情血脉可讲?江山只能是坐上龙椅之人的江山,旁人若是上了心,觊觎了,那就是谋逆之罪,是要诛九族的,”萧承渊语气悠悠说完,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江姝柠,本王告诉你,皇宫里的人的远不是看上去那般仁慈善良,他们只是暂时收起了利爪,等待合适的机会把你一击毙 命,大婚后你难免要进宫请安,无论对谁,你都不可放下警惕之心,记住了,无论何时,这世上最值得相信的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江姝柠下意识地问道:“萧承渊,那你呢?” 你也会背叛我吗? 萧承渊笑了。 他们有约在先,各取所需罢了,何谈背叛? 但看着江姝柠澄澈清明的眼睛,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幽深晦暗的目光看了她许久,把她脸侧的发丝别在耳后,握住她的手腕。 “时辰不早了,本王送你回侯府。” 江姝柠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朱唇吐出了三个字:“你不会!” 萧承渊剑眉扬起,好整以暇道:“何以见得?” “一年期约内,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毒死你!” “……” 他就不该多问! 江姝柠仰头看着萧承渊,认真严肃道:“我可提前给你说好了,你到时候可不要死不瞑目,半夜来找我。” 男人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些,手又握的紧,江姝柠跟的吃力,没好气道:“不用你送了,我自己会回去!” 萧承渊忽然停了下来,瞪着她警告,“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就把你的嘴给堵上!” 第198章 赴约 文信侯府门口。 车夫吁了一声,勒紧缰绳,“殿下,到了。” 江姝柠如听天籁,踩了男人一脚后飞快地蹿下了马车。 看着鞋面上的鞋印,萧承渊并没有生气,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容。 目送江姝柠进了大门,他抬手摸了一下破皮的嘴唇,皱了下眉。 咬的还挺狠! “姐姐这是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回菡萏院的必经之路上,江婉泠跟个鬼魂似的飘了出来,连灯都不点一盏。 江姝柠吓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暗骂了句脏话,冷冰冰地扫了她一圈。 江婉泠的脸居然真的恢复了! 脸上那么大的一块烧伤,看着恐怖了些,但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放在现代根本不是个事儿。 但这是医疗器械落后的古代,能治成这样绝非易事,而且还是这么短的时间。 她不动声色道:“你这脸上的伤是谁给治的?” “你以为这天下只有你一个人会医术?”江婉泠不屑冷笑,扬起下巴,趾高气扬道,“我告诉你,那个混……那个神医不但把我的脸给治好了,还把我娘的身上的毒给解了,这样说也不对,因为你根本没有给我娘下毒,这一切都是你恐 吓我娘的诡计!” “噗嗤——” 江姝柠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笑出了声。 “贱人,你笑什么?!” 江婉泠得意的神情僵住了,脸色阴沉,指着她怒骂。 江姝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用帕子擦眼角的眼泪。 “我笑你找到的神医也不过如此,治好了你的脸却治不好你的脑子,检查不出我下的什么毒,就骗你娘说没有中毒,你们母女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江湖骗子吧?” 话虽这样说,她心里却知道江婉泠说的都是真的。 所谓的神医很有可能是薛兰专门找来的熟识,能武能医还会毒,真是厉害! “胡说八道!”江婉泠朝她走了两步,指了指自己的脸,忍着恶心辩解,“连宫里的御医都说我的脸没救了,他却把我的脸治好了,他的医术比你好千倍万倍,你才是那个骗子!” “明日我就会把事情给父亲讲清楚,让他把你扫地出门!你这样恶毒的贱人就该和你娘一起滚出侯府!” “啪——” 江姝柠甩了下打麻的手,问她清醒没有。 江婉泠的头偏在一旁,手捂着脸,眼前漆黑一片,半天都没缓过来神。 江 姝柠啧了一声,“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天天吃屎,满嘴喷粪,长的还跟粪桶一样,真是有碍观瞻!” 可能是每天喝的药太补了,江婉泠这段日子确实圆润了不少,脸都成西瓜子了,尖尖的下巴只剩了一个轮廓,乍一看像是安上去的假体。 再配上她狰狞的面容,比鬼都丑! “你这个贱——” 江婉泠话还没说完,江姝柠又扬起了手臂。 指间的银针折射了提灯的光芒,泛着冷白的寒光。 “还想试试?我保证这一巴掌下去,你的脸立刻现出原形。” 江婉泠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 “侄媳妇真乖,早这么听话多好,咱们也能好好相处不是。” 江姝柠奖赏性地拍了拍她的脸,笑眯眯道。 侄媳妇! 这个贱人居然占她便宜! 江婉泠拍开她的手,恨的咬牙切齿,猩红的眼里闪着阴冷的光。 “江姝柠,你别高兴太早了!大婚之日还未到,你的名字也没有被写进皇家玉牒,你算哪门子的摄政王妃?!”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 现在开始讲礼仪制度了? 不是她之前用未来定 王妃耀武扬威的时候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出嫁前我是嫡女压你一头,出嫁后我是皇婶,辈分上压你一头,没办法,这就是命啊,你人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江婉泠表情扭曲,生生地掐断了一片指甲。 “你要是不服,就去宫里求皇上,要不让皇上收回赐婚旨意,要不让他再下一道圣旨,收你为妃,你也不用这么憋屈了。” 江姝柠说完,打了个哈欠,“梨儿,困死了咱们回去睡觉,我记得老天爷说过,晚上不能和小人说话……不行,你得给我泡点艾叶水让我除除晦气。” “刚回府就遇到了晦气,小姐是得好好泡个艾叶澡。” 主仆二人早已走远,但声音还是顺着风传到了江婉泠的耳朵里。 她站在原地未动,身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周围一片漆黑,丫鬟莲秀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察觉出她身上散发的阴冷杀意。 这里又是风口,风刮过来时会发出一些怪异的声音。 莲秀腿肚子发软,硬着头皮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江婉泠蓦地扭头看她,“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听娘的话?” 三皇子的能力和手段她都清 楚。 他什么都不差,唯独输在了出身上。 只这一点,他就与别的皇子有了云泥之别。 但她真的爱他,做梦都想和他共结连理,生儿育女…… “夫人只有您这么一个女儿,她一定不会害您,您要是有什么事拿不准主意,听夫人的话准没错。” 莲秀不知道她们母女在马车上的谈话,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地附和她的话。 江婉泠没有说话,走时朝菡萏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 江姝柠纠结犹豫了一天,太阳落山时终于下了决心。 她要去城西望月亭赴约,去赌消息是真的。 是赴约,不是去送死,所以江姝柠特意去找萧承渊借人。 “五个顶尖暗卫,两个时辰后还你,就当你昨日轻薄我的补偿。” 呵,她还好意思要补偿! 他的舌头和嘴唇现在都还是疼的,吃饭都是受罪! 萧承渊没有立刻答应,问她缘由。 纵然昨晚他说了那番话,江姝柠在向家的事情上还是不能完完全全地信任他。 何况他自己也说了,不要轻易相信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不肯说,但也不想撒谎骗他,只道:“那你给我个痛快话,借还是不借?” 第199章 周珩病危 萧承渊沉默片刻,“…让风树跟你去。” 江姝柠无所谓。 只是保护她的安全,谁去都可以。 反正风树也给他带不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金乌西坠,远方的天际留下一抹绮丽的霞光。 街道上的人络绎不绝,马车缓慢地行驶在青石板路上。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身子一侧躺了下来。 “梨儿,我眯一会儿,到了喊我。” 梨儿应着,把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过了热闹的大街,来往的百姓少了些,车夫提了速度。 江姝柠半睡半醒之际,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如鼓点。 后面的马车追了上来,就这么直直地挡在了前面。 车夫惊了一下,反应极快地拉停了马。 少女从车厢内跳下,三两步地跑了过来,语气焦急地开口。 “江姐姐,求求你去救救我哥哥!” 她衣着打扮不俗,想来应该是哪家的千金。 车夫一时拿不准主意,扭头请示江姝柠。 马车急停时往前猛栽了一下,江姝柠是被吓醒的。 此时她一脸迷茫,嗓子沙哑道:“梨儿,发生何事了?” “小姐,有位姑娘找您,求您救救她哥哥。” 梨儿 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地禀告。 江姝柠揉了揉头,不太在状态。 她以为是看不清病的穷苦人拦车,让梨儿给点银子打发了。 她赶时辰,而且……她不是救世主! 江姝柠见过太多真实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为人处事,同情心泛滥不是什么好事。 梨儿想说,那位姑娘看上去并不缺银子。 可她还未开口,外面的哀求声传了进来。 “江姐姐,是我哥哥让我来找你的,你再不救他,他就没命了,呜呜呜——” 江姐姐…… 这姑娘认识她? 江姝柠顿时清醒,动作迅速地掀开车帘。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鹅黄色的衣裳衬的她俏丽娇嫩,圆溜溜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神情无助焦急,看上去实在可怜。 江姝柠没有半点关于她的记忆,于是放软了语气问道:“你哥哥是谁?” “我哥哥是周珩!” 少女说完,湿漉漉的大眼睛闪着希冀的光芒,直直地盯着她。 江姝柠愣了一下,很快就知晓了她的身份。 鲁国公与夫人鹣鲽情深,成婚以后从未纳过侧室。 两人育有二子一女。 长子周衍,次子周珩,幺女 周乐安。 鲁国公老来得女,把这唯一的女儿保护的极好。 邺京许多人知道鲁国公的嫡女,但见过其真容的人屈指可数。 想起太医的话,周乐安哭的更大声了,引得过往行人侧目驻足。 江姝柠让梨儿扶她上车,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先别哭了,你和我说说你哥哥怎么了。” “他……他从马上摔下来了,吐血不止……太医也没办法,说他活……活不过今晚,哇——” 周乐安是真的害怕了,自来熟似的搂着江姝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珩跟个火球似的,永远有烧不完的热情,整日上房揭瓦,招猫逗狗……之前生病都没有这样脆弱过。 江姝柠脸上的神情瞬间沉了下来,眼底凝结成冰。 周珩前脚与她偷听了茶楼的谈话,后脚就摔下了马。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过于巧合的事就是有心人的故意为之! 她没有犹豫,立刻吩咐车夫去鲁国公府。 按照周乐安的形容,周珩应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甚至是器官破裂。 这样危急的病情耽误不得。 至于向家的事……引她去望月亭的人没有达到目的,总会有下次。 …… 鲁国公府的上空笼罩着一层乌云,气氛沉重压抑的让人窒息。 下人各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面容严肃,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周珩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以鲁国公和其夫人为首,身边伺候的下人垂首站在后面。 屋门打开,三位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鲁国公夫人迫不及待地走上前,颤着唇道:“太医,珩儿的情况如何?” 三人交换了眼神,最后较为年长的太医开口:“外伤已经处理过了并无大碍,只是这内伤……恕下官等人医术浅薄,无法为小公爷止血医治,下官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其他的……也只能看天意了!” 鲁国公夫人脸色惨白,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身子往后踉跄了两下。 “您……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看天意?何太医,您是太医院院首,医术高明,是宫里的御用太医,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吾儿,我给您跪下了!” “夫人,这可使不得啊!”何太医吓了一跳,双手托着她的胳膊,低声道,“你我两家是旧识,下官也算是看着小公爷长大的,但凡有一丁点的办法,下官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说罢,他也红了眼眶, 把脸扭到了一旁抹泪。 鲁国公夫人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愿意相信。 她紧捏着帕子,嘴唇咬出了血珠。 旁边的鲁国公心里也不好受,把她搂在怀里,克制着情绪安慰。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天下这么多能人异士,总有人能救活咱们的儿子!” 三个太医处境尴尬,借着给皇上复命的理由纷纷告辞。 鲁国公夫人悲伤的难以自抑,揪着鲁国公胸前的衣服默默流泪。 就在这时,周乐安带着江姝柠赶了回来。 “父亲,母亲,二哥有救了!” 鲁国公夫人和鲁国公身体一震,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去。 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目光从周乐安身上划过,落到江姝柠的脸上。 “这位小姐是?” 江姝柠给她和鲁国公福了一礼,自报家门后问道:“我能先进去看看周珩吗?” 鲁国公夫人刚想说什么,听到声音的青玄从屋里出来。 “国公爷,夫人,先让江小姐进去吧,小公爷的病情耽误不得,有什么疑惑你们问属下就是。” 江姝柠暗自舒了口气,擦身而过时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 回来的路上她便怕因为质疑耽误时辰,还好! 第200章 泼天的富贵 天已经黑透了,屋子里燃着蜡烛。 周珩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旁边跪着两个丫鬟,一个喂药,一个帮他擦唇角吐出的血。 见江姝柠进来,她们难掩惊讶。 外面的国公爷和夫人都没有说话,身为下人的她们就更没有说话的权利了。 丫鬟识相地给江姝柠让开位置。 像是知道身边换了人,周珩皱了下眉心,懒懒散散地掀起眼皮,看清来人后笑了。 “毒丫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小爷死。” 一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会一命呜呼。 江姝柠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有条不紊地把脉检查。 周珩的情况和她猜的差不多,肋骨骨折,内脏出血,想保命,必须尽快做手术。 江姝柠想出去和鲁国公叮嘱两句,起身时感觉袖子一扯。 周珩没什么力气,只用手指勾住她的衣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昏迷前,他让周乐安找她来,因为知道她医术高超。 这时他才想起,她是人不是神。 若她也束手无策,岂不是连累了她…… 江姝柠轻易地看穿了他的念头,心里有暖流划过。 此事因她而起,是她连累了他,如今却 莫名地反了过来。 “先休息会儿,我保你性命无虞。” 听见这句话,周珩的眼睛亮的惊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青玄和鲁国公夫人说了什么,江姝柠一出去,鲁国公夫人就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连称呼也换了。 “姝柠,珩儿他……” 后面的话鲁国公夫人不敢再问下去,殷切地看着她。 看她极度紧绷的精神,江姝柠弯起唇角,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能救活他,但我——” 鲁国公夫人喜极而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说这小子命大,阎王爷都嫌他无法无天,没有正形!” 鲁国公拍了拍她的肩膀,虽嘴上不说,但脸上皱纹的舒展也证明了他心情的愉悦。 “你先别急,江小姐的话还没说完。” “哦,对对对,姝柠,有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能把那个臭小子救活了,周家全部的家产都给你!” 担惊受怕了这么会儿,如今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鲁国公夫人激动的不行,直接拿出鲁国公的全部身家相赠。 江姝柠嘴角抽搐。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砸到了她的头上。 但她受之有愧! “小姐,您要的药箱 拿来了!” 有玄玉镯在,江姝柠要什么没有。 但为了避免别人把她当成妖怪,她在进府前还是麻烦梨儿跑了一趟。 江姝柠接过装逼药箱,对鲁国公和鲁国公夫人道:“我只有两个要求,您二位要是能答应的话,我立刻进去给周珩看病。” “你说。” “第一,除了我和周珩外,屋子里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 鲁国公夫人答应的极快,让江姝柠接着说。 她想:医术高明的人都有绝技,不想被偷师很正常。 “第二,在我未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擅闯。” 这个就更没问题了! 鲁国公夫人目光极具威严地扫了一圈,保证道:“姝柠,你放心,本夫人亲自在这守着,别说是人,就连飞虫也进不去一只!” 鲁国公是个妻管严,这国公府上下都是她一人说了算。 江姝柠都看清楚了,当然放心。 “江小姐!” 转身进去的时候,鲁国公叫住了她。 江姝柠停下脚步,等待他的下文。 鲁国公一个大男人,太煽情矫情的话也不说出口,犹豫了好一会儿,鲁国公夫人一巴掌拍了过去。 “有话快点说,别耽误姝柠救人的时间 !” 鲁国公眼睛一闭,语气生硬地开口,“里面那个逆子就拜托你了。” 江姝柠点头,认真保证道:“国公爷和夫人请放心,我以我父亲的性命起誓,一定会救活周珩。” 鲁国公:“……” 鲁国公夫人:“……” 两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誓言,回神后悬在半空的心有了着落。 都拿亲生父亲发誓了,他们的儿子一定会没事的! 江姝柠再次进去后,屋里伺候的下人鱼贯而出。 等最后一个人出来,梨儿关上房门,听话地守在一旁。 周珩意识不清,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江姝柠神思微动,把他带进了实验室的手术室。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打开无影灯,进入了认真严肃的手术状态。 屋外,出城办事的周衍姗姗来迟。 向来优雅端方,风度翩翩的“锦竹公子”此刻稍显狼狈。 衣摆上沾着泥土,满头大汗,发冠松散,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缓了两口气,关心道:“父亲,母亲,二弟的情况怎么样?” 下人都退下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 鲁国公搂着夫人安慰,对他招了招手,“坐下说。” 周乐安 看了眼周衍,给他倒了杯水,软声道:“大哥,你别担心,江姐姐已经在帮二哥治疗了,二哥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周珩喝茶的顿做一顿,讶异道:“她竟还会医术?” 周乐安心思细腻,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垂下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好奇地问了句:“大哥,你认识江姐姐?”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鲁国公夫妇的目光。 他们这个儿子受邺京女子追捧,但从未有哪个女子能让他记住。 嘴边常挂的就是“无心情爱,建功立业”这八字。 眼瞅着都二十又三了,婚事还没定下,鲁国公夫人嘴上不催,但心里着急啊。 如今好不容易看见了苗头,怎能轻易放过? 周乐安双手抱着茶杯,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 鲁国公夫人则是眼含期待地看着周衍。 只剩下鲁国公还算冷静,他喝了口茶,不动声色道:“下个月初六就是摄政王与江小姐的大婚之日,你帮为父想想送什么礼合适,重了太出风头,轻了拿不出手……为父挑的眼花缭乱也没拿定主意。” 周珩:“……” 送礼这种事都是由母亲做主,父亲未免提醒的太过刻意了! 第201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鲁国公夫人如梦初醒,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对江姝柠的印象很好,举止落落大方,说话和办事都特别稳,最重要的是身上没有千金小姐的骄纵之气,根本就是她心目中的儿媳! 一想到这么好的女孩已经有了婚约在身,鲁国公夫人这心里堵的哟。 她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开始数落周珩:“你说你早点干什么去了?整日就知道忙忙忙,你说你忙吧,也不见你升官涨俸禄,和你同龄的玩伴早都成亲了,有的孩子都会跑了,你是想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这误会大了! 周衍连忙解释:“父亲,母亲,你们误会了,儿子和江姝柠什么关系都没有,之所以认识是因为江小姐和二弟上同一个私塾,去接二弟吃午膳时有过两面之缘罢了!” 做生意的事他答应过江姝柠不会外传,只能编了这么一个理由。 鲁国公夫人将信将疑,“真的?” 周衍无奈道:“儿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还真没有。 这个儿子从小就让人省心。 周衍对江姝柠没有爱慕之情,鲁国公夫人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多少遗憾失望。 她老生常谈,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这个做大哥的都不娶妻,周珩那个兔崽子更是有了依靠,拿你挡箭牌!” 周衍温雅一笑,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二弟玩心重,再等两年静静性子也无妨,再说了,凭他那招蜂引蝶的长相,您还怕邺京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气了。 鲁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嫌弃道:“那些野花野蝶也配入我国公府的大门?我未来的儿媳妇,不说门当户对,也得是家世清白,品行端正之人,你看看那兔崽子除了有张像他爹的脸还有什么?有几个女子不是冲着他身份才扑上来的,那些正儿八经的权贵谁愿意选他当女婿?入赘还差不多!” 旁边喝茶的鲁国公呛住了,咳嗽了两声。 鲁国公夫人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他正欲问罪气势一下子就没了,缩短了脖子小声嘟囔,“你说那个逆子就说,扯我作何?我可比他专情多了!” “嘭”地一声,鲁国公夫人把手里的杯子掷在桌子上,阴阳怪气道:“呵,你专情?这话也亏你能说得出口!你有多少 红颜知己还用我帮你数数吗?她挺着大肚子找上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专情?我怀着周珩的时候,是谁在青楼左拥右抱,一口美酒一口葡萄乐不思蜀,差点死在美人乡?” 鲁国公心里“咯噔”一声。 旧账它又来了! 他用袖子抹了下额头的汗,无奈道:“都是成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怎么还没忘?我不都和你说过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根本就没碰她!还有什么乐不思蜀,那是……” 祸水东引成功,周衍松了口气,对周乐安使了个眼色。 兄妹两人默契起身,换了个地方等周珩的消息。 周乐安坐在廊椅上,搅弄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地斜一眼旁边的周衍。 事情棘手,周衍熬了通宵,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身体疲惫不堪。 他靠在廊住上闭目养神,可周乐安的目光太明显直白了,他想忽略都不行。 周衍睁开眼,捏了下她有些肉肉的脸颊,揶揄道:“有话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大哥见外了?” “才没有!”周乐安哼了一声,看了眼爹娘的方向,小声道,“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周衍顿了一 下,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什么,被他很好地隐藏。 “怎么了?” “你就说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连爹娘都不说!” 周乐安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周衍拿她没有办法,假装思索,“嗯……和你一般古灵精怪,性子直率的就好,但要听话懂事!” 周乐安的小脸垮了下来,气鼓鼓地瞪他。 “我可比二哥听话懂事多了!” 周衍忍俊不禁,应和道:“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大哥!” 周乐安跺了跺脚,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周衍见好就收,顺着她的头发,目光清亮温柔,“我们乐安就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孩,做懂事的大人太辛苦了……哥哥希望你能如你名字这般,一生安乐无忧。” 她不必长大,可以一直待在他们的羽翼下。 周乐安从这番话里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垂下了头,眼眶酸涩。 接肋骨手术对于江姝柠来说是小菜一碟,之前有助手帮忙的时候,平均一个小时一台。 现在只有她自己,速度便降了下来。 怕出现伤口发炎的情况,手术结束后还给周珩输了一瓶消 炎水。 等全部结束,从实验室里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江姝柠开门出去,院子里守着的人纷纷循声看来。 萧承渊也在其中。 她看了他两眼,把在里面写好的注意事项和药方交给鲁国公夫人,“出血止住了,肋骨也已接好,性命无虞,明日便可醒来,伤口没有愈合千万不可沾水,换药的东西和方法我上面都写清楚了,直接照着做就是。” “太好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鲁国公夫人双手合十,热泪盈眶,“姝柠,谢谢你,谢谢,要不是你,珩儿他……” 江姝柠反握住她的手,“医者本应该救死扶伤,周珩和我是朋友,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是我该做的事,夫人不必挂怀。” “不管怎么说,江小姐都是周珩的救命恩人,我们做父母的都理应感谢。” 鲁国公说完,喊了管家过来,“去库房准备份厚礼过来,所有物件都要最好的!” “是。” 周珩此番十有八。九是受了她的连累,江姝柠受之有愧,连忙拒绝。 “国公爷,您太客气了,我救周珩是出于医者本分,朋友情谊,不是冲着什么厚礼来的……” 第202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鲁国公夫人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嗔了她一眼。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人会故意贬低自己,你救珩儿的心我们都清楚,何况摄政王殿下还站在这呢,我们国公府怎么敢用银子砸你这个未来王妃?礼物不过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安心收下就是。” 鲁国公夫人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在人情世故这一方面是大方得体,滴水不漏。 江姝柠再拒绝就是不识趣了,答应后琢磨着以后提一提周珩的分成。 “咕噜~” 正说着话呢,忽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呃…… 江姝柠瞬间红了耳朵,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尴尬的脚趾扣地。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忘了姝柠还没用晚膳呢!”鲁国公夫人拍了下额头,对萧承渊道,“晚膳下人已经备好了,摄政王殿下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一起用个膳?也好让我们夫妇好好招待一下姝柠。” 周乐安不知何时挪到了江姝柠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神神秘秘地开口:“江姐姐,偷偷告诉你,我们府上厨子做的荷叶鸡和红烧肉可好吃了,配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我爹一天能吃三只,连骨头都嗦的津津有味! ” “……” 周乐安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没想到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鲁国公拉长了老脸,好气又好笑地骂道:“臭丫头!再和江小姐胡说八道我就罚你不许用晚膳,回屋抄《女戒》!” 周乐安躲到江姝柠的身后,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道:“自己吃不让我吃就算了,说还不能说,小心眼的老头!” 江姝柠弯了唇角。 这府上的人实在是各有各的特点。 夫人温柔典雅,国公爷面冷心热,周衍雅致端方,周珩放荡不羁,周乐安鬼马精灵。 每个人都可以毫无掩饰地做自己,根本不需要任何勾心斗角。 邺京所有的高门大户,怕只有他们家才会有这样的家庭氛围。 萧承渊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姝柠的身上,她眼里的羡慕隐藏的再好还是有两份泄了出来。 他心念微动,半开玩笑道:“周小姐的话实在有趣,本王好不容易来一次国公府,要是不尝一下岂不太亏了?” “就是就是,来了就不能错过!”周乐安点头如捣蒜,“我保证摄政王殿下吃了一定不会失望!” 鲁国公眼睛一瞪,抬起手臂作势要打她。 周乐安嘿嘿一笑, 抱住周衍的胳膊。 周衍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无奈又宠溺,“你呀你,爹爹年纪大了,以后你少惹他生气!” “爹爹,大哥说你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周乐安皱着鼻子,揉了揉头,扭脸就去告状。 周衍:“……” 鲁国公夫人交代下人仔细照看好周珩,然后亲自带路去膳厅。 夜色已深,隐隐约约能听到打更的声音。 这个时辰点应该是人最疲惫,最瞌睡的时候。 江姝柠做手术耗费了心神,一路上哈欠连天,脚步沉重,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 在她走了不过三丈距离,第三次踉跄的时候,萧承渊终于忍无可忍,拉住了她的手。 “都知道你的身份,你要是不小心摔倒了,丢的是本王的人!” 言下之意,助人为乐罢了,你千万不要多想。 江姝柠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回怼:“你脸皮厚,怕什么。”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何况萧承渊离她这么近,装聋都不行。 男人气的咬牙,想甩开她的手。 但江姝柠的手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开。 还有旁人在,萧承渊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压低声音威胁,拿 出在江姝柠面前可以忽略不计的摄政王尊严。 “等本王回去再收拾你!” 江姝柠把两人的手举高,“这可是殿下主动的,你一个生气就想反悔,还想威胁我,好没道理!” 她是他想牵就牵,想放就放的人? 好赖话全都让她说尽了,萧承渊哼了一声,凉凉道:“这会儿你倒不说本王占你便宜了。” 江姝柠心里嗤了一声。 都快成亲了,睡也睡过了,牵手算什么占便宜? 再说了,他的步子丝毫不考虑她,跟牧北一样就知道往前走。 与其说是占便宜还不如说是她遛他。 萧承渊半天没有听见旁边的人儿说话,扭头一看,江姝柠的眼睛要睁不睁的,抬脚迈步全靠她拉着,仿佛下一刻就能席地而睡。 头一点一点的,表情恬淡温顺,乖的不能行。 和方才的牙尖嘴利判若两人! “啊——” 突然的失重吓了江姝柠一跳,眼前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听到声音,走在前面的鲁国公一家四口停下脚步,千奇百怪但却善意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江姝柠没萧承渊道行深,闹了个红脸,咬牙低声道:“萧承渊,你赶紧放 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鲁国公夫人笑的眼角皱纹都出来了,“姝柠累了吧,让殿下抱着你慢慢走,我得走快点,看看膳厅准备的怎么样了。” “夫人,小心脚下的路别摔了,为夫扶着你!” 鲁国公喊了一嗓子,紧随其后。 周衍也对萧承渊行了一礼,走的时候还不忘拉上看的入迷的周乐安。 后面的梨儿和风树也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走慢点。 眨眼间,热闹的吃饭队伍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哦,还有一个留下带路,手足无措的仆从。 “殿……殿下,江小姐,您两位请这边走。” 萧承渊把他也打发走,对江姝柠道:“这会儿没人了,睡吧,到地方了我喊你。” 鲁国公府他之前来过一次,招待客人的膳厅离这儿还得好一会儿走。 “……” 过了那阵瞌睡劲,冷风再一吹,江姝柠睡意散了不少。 这么个姿势不说话也挺别扭的,她随口扯了个话题,开始生聊,“摄政王殿下,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怎么突然这么体贴?”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二十余载都没弄明白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这句话终于在此刻悟了。 第203章 你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提醒本王? 一进膳厅,江姝柠就注意到了主位上那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 身份并不难猜,应该是周珩的祖母,国公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患恶疾,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修养。 鲁国公夫人怕刺激到她,瞒下了周珩受伤的消息。 伺候的下人说漏了嘴,她气过后便想见见救了她乖孙的姑娘,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看见江姝柠和萧承渊的身影,老夫人拄着拐杖起身,萧承渊动作更快一步,扶住她的胳膊。 “老夫人身体不好,不必行礼。” 老夫人诶了一声,微微颔首,“谢殿下。” 鲁国公夫人拉住江姝柠的手,适时开口,“母亲,这位就是救了珩儿的神医,文信侯的嫡女江姝柠。” 江姝柠微微一笑,屈膝道:“晚辈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好好好!”老夫人笑的满脸褶子,话锋猝不及防地一转,“你这丫头叫什么老夫人,也太见外了,以后你就随衍儿他们三个一起,唤我一声外祖母吧!” 鲁国公清了下嗓子,在她耳边提醒:“母亲,这不合适,人家马上要和摄政王成婚了。” 此举有高攀之嫌,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老 夫人已经七十岁高龄了,脑子转的慢,没想到这层关系。 她拍了鲁国公一巴掌,“这没你说话的份,一边待着去!” “……” 鲁国公悻悻退下,开始对鲁国公夫人挤眉弄眼。 鲁国公夫人看不惯他这副油腻样,正准备上前和老夫人说时,江姝柠笑着对她摇头。 她停下脚步,看见少女搀着老夫人,眼睛弯成了月牙,脆生生道:“好啊,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以后就唤您一声外祖母了!” 老夫人故意板着脸,“有你这样的外孙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嫌弃他们都不会嫌弃你!” 江姝柠笑笑,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外祖母!” “诶!”老夫人心花怒放,摸了摸她的脸,“真乖!要是你没有订亲就好了,我拿出国公府所有家当去侯府下聘,让周衍娶你当正妻,一辈子都不准他纳妾,他要是敢欺负你,我……” “咳,咳咳!” 鲁国公的咳嗽声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娘啊,您是真不看摄政王殿下的脸色啊。 旁边的周衍也是挪了个位置,避开某道杀人的目光。 平素祖母就对他很好,有什么事都先想到他,但这件事就不必了吧? 老夫人 一脸不悦,扭头怒视着鲁国公,“嗓子痒了就挠挠,别在这聒噪!” 鲁国公:“……” “母亲,姝柠忙了几个时辰了,一直饿着肚子呢,您让她先用膳吧。” 最后是鲁国公夫人出来打了圆场,招呼着人落座。 右边为尊,萧承渊的座位紧邻着老夫人。 他的右手边是江姝柠,好巧不巧,江姝柠的右手边是周衍。 萧承渊脸沉如水,让江姝柠和他换位置。 好好的换什么位置,不都一样?! 江姝柠皱眉看着他,一脸不解。 萧承渊的脸色愈发难看,凌厉的目光扫了周衍一眼。 周衍会意,甚至还有种解脱的感觉,对旁边的周乐安道:“乐安,你坐哥哥这里。” 江姝柠看见了萧承渊的眼神,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冷了下来。 她顾念着场合不对,并未多说。 鲁国公府的厨子确实不错,但她吃的索然无味。 老夫人熬不住,吃到一半就离席了。 她给萧承渊赔礼道歉,交代鲁国公夫妇好好招待他们。 “母亲慢走。” 客人还在,鲁国公不便远送。 他站在膳厅门口,看着老夫人因为疼痛而佝偻的脊背。 人都都远了,还能听 见咳嗽声,一声又一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嗽出来。 鲁国公心里五味杂陈,落座时不免多看了几眼江姝柠。 就在他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的时候,鲁国公夫人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几不可查地摇头。 直到送走了萧承渊和江姝柠,他才终于有机会问道:“你方才为何阻止我?江姝柠年纪轻轻,医术却十分了得,要是请她帮母亲治病,母亲也能少受些罪。” 鲁国公夫人骂他没眼力见儿。 饭桌上殿下和江姝柠在互相置气,根本不适合开口。 “姝柠说了明天会来看周珩伤口的恢复情况,你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寂静的大街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行驶。 梨儿在给睡着的江姝柠盖毯子,车帘晃动间,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萧承渊阻止了她行礼,做了个手势。 梨儿点头,轻悄悄地下马车找风树。 车厢并不宽敞,江姝柠侧着身,腿都伸不直,把自己蜷缩着。 随着车厢的晃动,她的头还会碰到车壁。 萧承渊来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火,眸色深深地看了江姝柠好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刚准备把人抱进怀里,江姝柠就醒了。 彼此静默良 久。 她才坐起身靠着车厢,闭着眼睛,语气无力疲惫,“萧承渊,你这又是何必……” 只是协议成亲罢了,争风吃醋不适合他们。 更何况她和周衍一清二白,没有半点私情! 萧承渊眯了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 “你时刻把约定记在心里,挂在嘴边……江姝柠,你究竟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提醒本王?” 江姝柠身体一震,眼里残余的睡意消失,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她目光微闪,压下心里那些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像是给萧承渊说的,又像是给她自己说的。 “当然是在提醒殿下!” 萧承渊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似是在研判她话里的真假。 江姝柠手指蜷缩收紧,莫名地紧张。 她不敢去细想自己是不是在害怕,害怕什么。 “吁”的一声,马儿嘶鸣,原地踏了两步。 江姝柠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萧承渊长臂一伸,稍稍一用力就把人拉到了怀里。 女人起来,他就摁下。 反复多次,江姝柠忽然老实了,又气又怒。 萧承渊笑的恶劣欠打,动了一下腰,附在她耳边低喃,“怎么不动了,嗯?” 第204章 金枪不倒 江姝柠暗自磨牙,神思微动。 下一刻,萧承渊贱兮兮的笑容就僵在了唇角。 他抓住女人的手腕,把她不知何时藏在指间的银针抽了出来。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江姝柠无辜地眨眼,视线往身上瞄了一眼,好心道:“当然是可以让殿下显示威风的好东西……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殿下有心显摆,我自是要助殿下一臂之力,殿下放心,以后邺京……不对,应该说是全天下都没人敢说您不行!” 一股无名火顺着血脉在身体里游蹿,最终汇集到小腹。 被江姝柠蹭起的燥热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萧承渊咬牙隐忍,下颌紧绷,从喉咙里溢出了两个字。 “解药!” “这是我最新的实验药,没有解药哦,”江姝柠竖起食指对他晃了两下,眼里狡黠的光芒一闪,手臂主动环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他吐气如兰,“殿下自制力惊人,这点火对您来说就是小意思,您等上个七七四十九天,它自己就消了,您要是坚持不住找女人的话,它会自动往后延长到九九八十一天,而且舒服一两次也泄不了火,还很容易耗尽阳气,搭上后半辈子的性福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殿下自己衡量吧。” ! 七七四十九天,这是在他体内炼丹药吗?! 女人刻意的撩拨再加上心里的怒火,萧承渊忍的眼睛发红,出众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为他平添了几分肉欲。 这样的萧承渊江姝柠还是第一次见,心里多少发怵。 这厮做事不计后果,发疯的可能性很大。 她当机立断,趁着萧承渊走神的时候把人推倒,直接跳下了马车。 江姝柠带着梨儿逃似的进了府,风树想起了方才车厢内那“咚”的一声。 他脸色一变,掀开车帘,“殿下,您没……” 是吧? 看到什么,风树怔住了目光,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消了音。 方才和江小姐得有多激烈,殿下才会这么……激动! 意识到风树在看哪,萧承渊立刻用广袖遮住,深如浓墨的眼底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他抬手,凌厉的掌风袭了过去。 “回去后给本王绕着王府跑十圈!” “……” 风树一脸菜色,恨不得自戳双目。 脏了眼睛还得罚跑,天下有比他还冤的人吗?! 马车在摄政王府门口停下。 风叶有急事汇报,在门口 左右张望。 萧承渊下车,向来大步流星的他今日格外克制守礼。 右手弯曲在前,左手背在身后,端的是矜贵高冷。 走上前回禀的风叶傻眼了。 今儿个殿下好像不太对劲? 他眼神向风树求救,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开口。 风树正郁闷着,不想搭理他。 但转念一想,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 不常笑的人脸笑起来五官都是僵硬的,在惨白月色的映照下,风叶觉得瘆得慌。 只见风树在自己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风叶下意识地看去,目光落到了萧承渊放在腹部的衣袖上。 夜色漆黑,什么也没看见。 但他觉得风树不会骗他,又快走了两步,跟在萧承渊半步的身侧仔仔细细地瞧。 殿下受伤了? 风树没眼再看了,忍着笑抱拳道:“殿下,属下去领罚!” 风叶刚想问领什么罚,胸口处突然一阵钝痛。 萧承渊收回左手,声音比这三更天的夜还寒。 “你也滚去和他一起!” ? 风树一脸懵逼。 他干什么了就要领罚? 去而复返的风树一把拉住他,义正言辞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监督他 跑够二十圈!” “……” 萧承渊整夜未眠,在浴桶里泡了一宿。 累极的江姝柠倒是睡了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床,精神抖擞地陪祖母用了早膳。 福寿院的下人进进出出,把行李往马车上搬。 老夫人早都说回乡下的别庄了,但江姝柠舍不得,左右薛兰母女又不在府上,她又多住了这些日子。 如今薛兰和江姝柠回来了,她见不到也心烦,催促着红绣收拾东西走。 “祖母,您的咳疾还没好利索,别庄又地处偏僻,买药请大夫都不方便,要不您再住些时候,等病彻底养好了再走?” 和老夫人相处了这么久,江姝柠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祖母看待,是真的舍不得。 她这些日子不论晚上回府再晚,老夫人总会命人给她准备一碗热汤。 雪梨汤,鸡汤,桂花圆子汤……每天都不重样。 因为这些汤,江姝柠从不觉得这个秋天有多么凉。 “你呀你,都快要当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撒娇,羞不羞?”老夫人笑着打趣,手却搂的她更紧了,“红绣会照顾好祖母,药你也都开好了,祖母的身体怎么样祖母自己心里有 数,你就放宽了心,好好准备大婚的事,到时候祖母一定回来送你出嫁……你算算,咱们也就分别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从她的怀里抬头,继续耍赖。 “那您干脆就等半个月以后,我大婚了再走,您要是不想住这里,就去雅竹居,和我母亲一起,你们两个人还可以有个伴,比您一个人在别庄上好多了!” 老夫人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你这个丫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的身份是大晟一品诰命,文信侯的生母。 去前媳妇家住成什么体统? 会给她们娘俩招来闲话! 老夫人心意已决,江姝柠不好强留,祖孙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是红绣亲自来催了,她才扶着老夫人往门口走。 老夫人一早给江远安撂了话,让他好好陪着薛兰母女,不要出现在她眼前,没想到江远安还是来了。 但只有他一人。 老夫人没说什么,只扫了他一眼,忽略的彻底。 大抵是对这唯一的儿子失望至极,老夫人没有留下一句叮嘱,只是走的时候往江姝柠的手里塞了一沓银票。 当着江远安的面,用这种方式给她撑腰。 第205章 你我合作,一起除掉江姝柠 马车渐行渐远,江远安收回目光,对着江姝柠冷哼一声。 刚想发难,江姝柠早有预料地抢在他前面开口。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马上就是摄政王王妃了,你开口训斥辱骂我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看看自己配不配!” 江远安当即怒发冲冠,哆嗦着手指她,“你——” 江姝柠咧嘴一笑,举起手里的银票对他挥了挥,还吹了声口哨,要多挑衅就有多挑衅。 摄政王妃的头衔可是她委曲求全换来的,该用就得用! 气不死人,看他们怒不敢言地模样也是极好的。 江远安甩袖离去,江姝柠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父亲,我期待着你下跪行礼,参见我这个逆女的那一天!” 江远安脚下不稳,差点栽到了台阶上,幸好旁边看门的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侯爷,您小心!” 江远安一把推开他,狼狈恼怒地进了府。 江姝柠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 在知道薛兰从南疆而来,会蛊毒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江远安为何会变了一个模样,弃她们母女如敝屣。 相较于可恨,江姝柠觉得他更可悲。 为了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江远安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对立,对发妻反目成仇,与女儿决裂…… 他如今的得意顺心都不过是他的一场大梦,梦醒了,他才会认清妻离子散,孑然一身的现实。 江姝柠内心阴暗的一面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这一幕。 不可妄动薛兰,但她可以想办法探查出江远安身上的蛊毒,看他们狗咬狗! 车夫赶着马车上前,梨儿帮她掀起车帘,问道:“小姐,咱们现在去哪?” 江姝柠想了一下,“…去鲁国公府吧。” 周珩刚做了手术,她不太放心。 “是。” 梨儿对车夫吩咐了一声,放下车帘时往某处看了两眼,对江姝柠指了指。 “小姐,那好像是二小姐的马车。” 江姝柠看了一眼,不太在意。 梨儿呸了一声,“从侧门离开,鬼鬼祟祟,一定不干好事!” 车夫经常给江姝柠驾车,江姝柠对他也大方,不摆主子的架子,一来二去他的心就偏向了江姝柠,会主动告诉她府上发生的事。 听见梨儿的话,他笑了一声,“这你就猜错了,我出来时听了一句,二小姐今日是要去赴嘉敏县主的约。” 江 姝柠眉心一跳。 江婉泠爱慕虚荣,喜欢高高在上,被人捧着的感觉。 所以她只和那些出身不如她的嫡女玩,以彰显自己的优越身份。 许月茹有县主封号在身,眼高于顶,恨不得拿鼻孔看人。 她们两个能玩到一块,那就是大白天碰见阎王爷——活见鬼! 江姝柠敲了一下车厢壁,对车夫吩咐道:“远远地跟着她。” “是。” 马蹄穿过热闹的街巷,踏上土路。 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夫停了下来。 “大小姐,已经到了郊外,人烟稀少,再继续跟下去会被发现,您看……” 素手挑起车帘,江姝柠望向外面。 不远处就是荷澄湖,四周搭着茶棚。 环境清幽雅致,还可以泛舟江上,文人雅士惯爱来此处吟诗作乐。 至于江婉泠和许月茹这两个傻缺为什么来……估计是图个偏僻没人认识。 很有可能真让梨儿猜对了,她们两人就是图谋不轨,而且十有八。九是在针对她。 江姝柠收回目光,冷嗤一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看到最后究竟是谁棋高一着! “走吧,去鲁国公府。” “诶!” 湖面不起眼的 一处草船上,许月茹摆弄着手上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最先沉不住气开口。 “把本县主约出来却一句话不说,江二小姐这是在给本县主下马威吗?!” 江婉泠并不是故意吊着她,而是确实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在借刀杀人的同时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县主误会了,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听臣女慢慢和您说。” 江婉泠柔声安抚着许月茹,但后者却不买账,推开她递过来的茶杯,语气极为刻薄,“江二小姐不妨有话直说,本县主可没这么多闲工夫陪你耗着!” 江婉泠表情僵了一下,心里暗骂了一声。 许国公府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她不过是个二品县主,还真把自己当宫里正儿八经出身的公主了?! 骂归骂,江婉泠还没忘了自己的真正目的,笑意盈盈地开口。 “县主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臣女也就不和您绕圈子了……” 她直接把话挑明,说愿意帮她一起除掉江姝柠。 许月茹听完,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又添了几分防备之意。 “本县主凭什么信你?你和江姝柠可是亲姐妹,焉知 不是你们故意下套算计我?” 江婉泠被问的猝不及防。 她以为许月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没想到她居然有点脑子! 江婉泠苦涩一笑,语气委屈无辜,“县主有所不知,我和江姝柠之间的关系早就水火不容了,她恨我母亲抢了她母亲的位置,恨我夺走了父亲的宠爱,她恨我入骨,无时无刻不想除掉我们母女,无论我再怎么解释她都不愿意相信我,日积月累,我们还是走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本县主不想了解你们姐妹间的恩怨情仇,你想除掉江姝柠动手就是,何必来找本县主?还是说你觉得本县主蠢笨无能,想拿本县主当刀子?” 看江婉泠的脸色,许月茹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要是真的除掉了她,再告诉本县主这个好消息,本县主或许会高看你一眼,但现在……”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她眼里的轻蔑不屑足以表明所有。 江婉泠十分难堪,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 草船靠岸,她起身喊住了许月茹,“江姝柠抢走了本该属于县主的摄政王妃之位,我不信县主心里没有半点想法!如果有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合作?” 第206章 这个办法是不是太危险了? 许月茹停下了脚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本县主与江姝柠是有些仇怨,但本县主会自己想办法收拾她,凭什么非要与你合作?” 锦绣坊受的屈辱历历在目,江姝柠并不如传言般那么好对付。 江婉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早就自己动手了,何必找到她? 吉日马上就要到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她不想节外生枝。 等进了王府,她与江姝柠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寻一个下手的机会比现在容易太多,根本不必现在冒险。 许月茹暂时能忍,江婉泠却等不及了。 她与江姝柠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江姝柠要是当上了摄政王妃,凭她的歹毒和算计,一定不会放过她! 江婉泠心思百转,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我只需要县主帮我想个办法,除此之外的所有事都与县主无关,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了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让人把脏水泼到县主的身上!” 她目光真诚,信誓旦旦地给许月茹保证。 这次,许月茹没有立刻拒绝。 她静站了一会,重新折回坐到江婉泠对面,说话的语气也不如方才生硬。 “你好歹是她同父 异母的妹妹,你应该比本县主更了解她,你都想不起来怎么动手,本县主又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江婉泠知道她的心已经开始产生动摇,赶紧趁热打铁,“正是因为我和她互相了解,所以才不能出其不意,一击毙命……可嘉敏县主不同,您聪慧过人,又没有与江姝柠交过锋,您想出的办法一定可以打江姝柠一个猝不及防。” 为了让许月茹答应,江婉泠使出了浑身解数,违心地拍马屁夸赞。 她不知道的是,许月茹早就和江姝柠发生了正面冲突,并且惨败,面子里子都输了个干干净净。 许月茹目光闪烁,神情不太自然。 回想起那日锦绣坊里的情景,她眼里就不自觉地露出恨意。 星云纱价格高昂,华丽精美,只有她撑得起这种料子。 江姝柠那个无盐女凭什么和她抢?! 最气愤的是,殿下也站在江姝柠那边! 许月茹磨了磨牙,怒火中烧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敛起神情,嘴角还扬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本县主这里还真有一个办法,不过不是杀了她,而是让她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县主请说!” 江婉泠眼睛一亮,心里冷笑。 真是高估许月茹了。 随便编两句谎话就能骗她上钩。 她也不想想,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可能有哪一只独善其身! 许月茹勾了勾手指,在江婉泠靠近后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现在杀死江姝柠,打的是皇家的脸,摄政王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最后两败俱伤,而且让她就这么痛快的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江婉泠越听越震惊,最后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这个办法太冒险了,再换一个!” 居然连皇上都算计进去了,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许月茹斜了她一眼,眼神轻蔑嫌弃,“天降祥瑞,你做的干净些,没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江婉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是不敢答应。 选在太后寿宴上动手,还是当着皇上,皇后和众大臣的面。 但凡有一丁点不对,那群豺狼虎豹就能立刻活扒了她的皮! 蠢货! 说的信誓旦旦,结果胆子还没老鼠大。 许月茹摆弄着自己新涂的朱红色的丹寇,语气轻飘飘的,“江二小姐可要好好考虑清楚了,这件事若是成功了,受益的不但是你我,还有三皇子……” 江婉泠怔了一下,追问: “县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月茹藏起脸上得逞的神情,抬头,“好心”地帮她分析其中利害关系。 …… “你要的办法本县主告诉你了,至于你做不做,怎么做就是你的事了,本县主要是你的话就拼这一把,毕竟你也不想看着三皇子永无出头之日,江姝柠以皇婶的身份处处压你一头。” 说完,许月茹看着江婉泠别有深意地一笑,迈着莲步离开。 船身晃动,江婉泠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心里终于有了决定。 “去锦绣坊!” …… 鲁国公府。 周珩到底年轻,身子骨皮实,睡了一晚上的他精神头十足。 要不是他面色还有些发白,根本看不出他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毒丫头,你真的给我开膛破肚了?” 早上换药时看见那道伤口,周珩差点没吓死。 换药的丫鬟比他更惊恐,把消毒水全泼了上去。 把肉割开,再用绣花针缝一下命就保住了? 这样的治病办法简直是骇人听闻! 周珩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到阎王殿了,还掐了自己好几下。 嗯……该怎么和他解释? 这可不是一般的医术, 这可是凝结了千万年智慧的医术。 江姝柠敢打赌,她解释一句,周珩能反问十句。 想想就觉得麻烦,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忽悠道:“这和鬼门七针一样都是我的看家本领,你出去可别乱嚷嚷,省的别人把我当怪物!” “小爷看谁敢!嗷——” 周珩一激动吼了一嗓子,牵扯到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江姝柠让他老实点,否则刚接好的肋骨会嘎嘣脆。 “……” 周珩老实躺好,不敢再乱动。 有些疼感受一次就够了。 江姝柠看了眼门口,放低了声音,“说说坠马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和薛兰有关?” 周珩说不知道,并且十分理直气壮道:“小爷在邺京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不惯小爷想弄死小爷的大有人在,他们谁都有可能给小爷的马下药。” 江姝柠:“……” 自我认知够清楚。 毕竟她也曾起过杀心,想把这纵马的小霸王给杀了,为民除害。 周珩悄悄瞅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这件事我哥已经去查了,你就别管了,就算是薛兰也和你没有关系,是小爷我自己撞上去的,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好好伺候小爷,让小爷快点好起来。” 第207章 收为义女 “滚!” 江姝柠笑骂了他一句,沉闷的心情确实舒畅了几分。 周珩没正经一会儿,就开始找抽。 “都说柿子找软的捏,要真是薛兰那边的人,怎么不先对你下手?” 江姝柠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周珩这么一提,她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会不会是她还没来得及下手?” 她这些天都是在文信侯府和雅竹居往来。 早上去的时候走的是大道,晚上回来不是萧承渊送就是暗卫送。 薛兰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也说的过去。 周珩啧了一声,“小爷是人,怎么会猜透黑心肝的东西在想什么,反正这笔账小爷就算她身上了,要是找到了证据更好,要是没有证据,小爷就趁着夜黑风高夜,不吭不响地弄死她!” “……” 江姝柠知道他这话玩笑居多,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薛兰是南疆细作,身份敏感,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连累了鲁国公府。” 周珩瞪她一眼,哼道:“小爷才没有你这么傻!” 傻到如了皇帝的意! “叩叩。” 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房门只关了一半。 江姝柠和周珩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鲁国公夫妇并肩 走了进来。 江姝柠起身行礼,鲁国公夫人赶紧制止了她。 “都说了多少遍了,让你把国公府当自己的家,把我们当成你的嫁人,你这丫头总是和我们见外!” 江姝柠笑了一下,没有吭声。 凡事要适度,救周珩是她自愿的事,她不能因为对方的感激和客气得意忘形。 规矩严苛的古代,还是谨慎点为妙。 鲁国公夫人接过旁边丫鬟手上抱着的厚厚一摞账本,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江姝柠的怀里。 “姝柠,你是我们国公府的大恩人,我先前说要把国公府的所有家产相赠绝不是玩笑话,这是我们府上的账本,田契,铺子,还有——” 江姝柠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差点被这个馅饼砸晕。 回神后,她连忙把手里的“烫手山芋”重新塞了回去,“夫人,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些东西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收的,您送我的礼物已经够贵重了,我学医是为了救死扶伤,而非金钱名利,您这样是存心让我良心不安,晚上睡不着觉嘛?” 鲁国公夫人铁了心要送,“你救人是你自己的事,我送家产是我的事,一码归一码!” 言下之意,我乐意送,和你救不 救人无关,你只管收着就是。 夫人啊,这可是一个国公府的钱财啊,您怎么说的跟街上那不值钱的白菜似的。 江姝柠和她极限推脱,欲哭无泪。 她拿了,是不是还得继承鲁国公的爵位,天天上早朝,给大晟当牛马? 咳咳咳,跑偏了! 江姝柠向一直未说话的鲁国公投去求救的眼神。 “国公爷,这真不合适,您劝劝夫人吧!” 这可是您祖上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产啊,不能败光在你手里! 鲁国公不与她对视,看看房梁,看看桌子,最后看向目瞪口呆的萧珩,问他头还疼吗。 周珩抽了抽嘴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爹,我伤的不是头……” 他儿子差点死了,他这个当老子的都不知道儿子伤到了哪里吗? “夫人,我真的不能收,您也知道我马上要成婚了,摄政王府的后院想必您也听说了,那一摊子事都够我头疼的了,您再给我一个鲁国公府,我……我这实在是吃不消啊!” 江姝柠无奈之下,搬出了萧承渊的莺莺燕燕。 果然,鲁国公夫人收手了,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我都不敢想你这丫头以后会有多辛苦……” 鲁国公府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不用与女人勾心斗角,但府中大.大小小的内务还是忙的她脚不沾地。 江姝柠叹了口气,一副摆烂的态度,“没办法,谁让我命苦呢。” 睡了不该睡的男人。 “……” 这话鲁国公夫人不敢乱接。 她把账本放在桌子上,怜爱地拉着江姝柠的手坐下。 “其实我也猜到你不会收这些俗物,昨晚也和夫君商量了一下,我们想认你为义女,从此你多了鲁国公府这一座靠山,不知姝柠你可否愿意?” 江姝柠再次惊呆。 合着方才那番拉扯都是为了铺垫这一刻? 要是再拒绝是不是就显得她很不识好歹? 江姝柠看了眼鲁国公,后者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严肃的眉宇间有明显的慈爱。 有一刹那,江姝柠出现了恍惚,把他当成了江远安…… “不愿意!” 谁都没有想到,周珩会突然出声。 鲁国公夫人抄起手边的账本砸了过去,“兔崽子,我问的是姝柠,没问你!” 鲁国公也紧跟着附和,“你娘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反正就是不行!” 周珩掀开被子,示 意青玄扶他起来。 鲁国公夫人吓了一跳。 她记得江姝柠写的注意事项,三天之内不能下地活动。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滚回去躺下!” 周珩梗着脖子,疼的声音都发颤了依旧倔强的要命,“你答应我不收江姝柠为义女,我就听你的话。” “你个小混账,长大了翅膀硬了,竟敢威胁起你娘来了!” 鲁国公夫人气的光想一巴掌扇过去,但想到他身上的伤又不忍心,咬牙切齿地警告,“我收不收姝柠为义女都不关你的事,你再不闭嘴有你好果子吃!” 鲁国公问他:“你为何不想让我们收姝柠为义女?” “因为——” 周珩突然哽住了,眼神乱瞟。 江姝柠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显然也十分好奇其中缘由。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嫌弃道:“周乐安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有她一个妹妹就够了,我不想再多一个妹妹烦我。” 鲁国公夫人这次没忍住,一巴掌削到了他头上。 这兔崽子就是故意的! 江姝柠什么性子他应该比他们更清楚才是。 她和夫君都觉得姝柠这姑娘很不错,抛开医术高明不说,人也是莲子涵光…… 第208章 你是不是喜欢江姝柠? 他可倒好,不顾救命之恩当面嫌弃人家,简直是把他们夫妇的脸都给丢尽了! 气氛僵持尴尬之际,管家急匆匆地赶来禀告。 “国公爷,夫人,侯府来人了,说是家里有事,要接江小姐回去一趟。”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鲁国公夫人对文信侯府的事也有所耳闻,知道江姝柠不受江远安宠爱,在府内受继母打压欺凌。 向氏也与江远安和离出府,江姝柠一个女孩子,聪明能干又如何,终究是势单力薄。 未来摄政王妃的身份是光鲜亮丽,但那是夫家给的。 女子嫁人后要想过的好,一看夫君宠爱,二看心计手腕,三看娘家权势。 鲁国公夫人看的出来,江姝柠和别的那些千金小姐不同,她不愿意把心思浪费在后宅女人的争斗中,这样的性格碰上摄政王府那些矫揉造作的侍妾,吃亏在所难免。 至于摄政王的宠爱更是奢侈的东西,在没有娶妻的情况下小妾满院,你还能指望这样的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鲁国公夫人是实打实的喜欢江姝柠,所以才想着帮她一把,认她为义女。 只是现在江远安突然派人登门寻人是几个意思? 鲁国公夫人下意识地认为,江远安是听到了她要认义女的风声,故意阻止。 她沉下了脸,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姝柠,你不想回就不回,我这就让人打发他走,我不信他还敢闯国公府不成!” 江姝柠感激一笑,扭头问管家:“来人可说是什么事?” 管家摇了摇头,“他只说是侯爷吩咐,接大小姐回府,不过……” “不过什么?”他的欲言又止把鲁国公夫人急死了,“你要是再磨叽,这个月的俸禄就没有了!” 管家嘴皮子立刻利索了,“小的猜他请江小姐回去为的是摄政王下聘礼的事。” 外面这会儿正热闹着呢,都说摄政王殿下足足准备了一百二十八台聘礼,亲卫护送,队伍长的看不见尾,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江姝柠决定回去看一眼,起身和鲁国公夫人告辞。 鲁国公夫人亲自送她出去,路上还不忘让她考虑认干亲的事。 江姝柠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当鲁国公义女确实有不少好处,但她不太心动。 邺京水深,权贵关系错乱。 就算回不去现代了,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 既然早晚是要走 ,有些牵绊自然是越少越好。 更何况,周珩并不愿意,她也没必要上赶着讨人嫌。 鲁国公夫人看着江姝柠乘坐的马车消失,重回了周珩的院子。 鲁国公去外出和朋友品茗去了,她挥了下手,下人识趣地下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鲁国公夫人走到床边,看着装睡的周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什么怎么一回事?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周珩睁开眼继续装傻,气的鲁国公夫人七窍生烟。 “等你身上的伤好了,你看我揍不揍你!” 周珩打了个哈欠,语气极为敷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您儿子累了,想休息,您该忙什么就去忙吧,站在这儿怪吓人的。” 鲁国公夫人拉过椅子坐下,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知子莫若母,你是我一把屎一尿喂大的,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娘我一清二楚,你别在这儿给我装糊涂!” “……” 周珩刚喝的药差点没吐出来,脸上那叫一个五彩斑斓。 “娘,您好歹是鲁国公的发妻,一品诰命夫人,您说话能不 能注意点……我可是您亲儿子!” 鲁国公夫人拍了下床板,“少废话,你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周珩把身体往床内侧挪了挪,小声嘟囔:“招什么,我又不是罪犯。” “诶,你这个兔崽子!”鲁国公夫人揪住他的耳朵,旁敲侧击不行,那只能直接问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姝柠?!” 周珩心里惊骇,下意识地反驳,“我怎么会喜欢那个毒丫头?!” 鲁国公夫人方才的试探只有七成的把握,现在看他游离不定的目光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她刚想开口,周珩抢在她前面道:“娘,我真的不喜欢江姝柠,我不想让你认她为义女是因为不想把她拖入国公府这个浑水里,您也说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既是如此,就不能恩将仇报。” 不喜欢江姝柠? 鲁国公夫人不信,但更讶于他会说出这番话。 她这个儿子最让她操心,纨绔公子哥一个,就知道惹是生非。 让他了解一下朝政大事跟逼他喝毒药一样,死活不肯。 莫不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吧? 周珩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咬着牙无奈解释,“娘,您儿子只是不喜欢朝廷里那 些阴谋阳谋,但并不代表你儿子傻!” 毕竟皇上这两年对付世家的手段愈发明显了,圣心不用揣摩,一看就知道。 鲁国公夫人意有所指道:“那你是怕把她牵扯其中,还是怕你爹娘会算计利用她?!” 周珩被子下的手收紧蜷缩,瞳孔微震。 他确实这样想过。 皇上对鲁国公府动手只是早晚的事,但若是他们家借着江姝柠这层关系攀上摄政王后,或许最后的结果能有所不同。 他爹是一家之主,肩负重任,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但他做不到,他不能视若无睹,让江姝柠陷入两难的境地。 周珩心思百转,不过瞬间的功夫,他就藏好了这些情绪,笑的吊儿郎当。 “她又什么能被你们利用的……娘,我真的累了,求求您饶了我吧!” 在自己家里被亲生儿子赶,鲁国公夫人眼前发黑,恨不得呼死眼前这个兔崽子。 她蹭的起身,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掉头瞪他。 “你爹娘还没畜生到去算计你的救命恩人,我想认姝柠为义女只是因为喜欢她罢了,如果你非说我有什么私心,那就是希望请她为你祖母治病。” 第209章 掌嘴一百 文信侯府,正厅。 萧承渊坐在主位,长腿交叠,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相较于他的惬意懒散,坐在他左手边的江远安就不自在多了,时不时地看他一眼,说了两句官场话后就冷场了。 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还是摸不准这位殿下的心思。 不都说这门婚事是皇上硬塞给摄政王殿下的,既然摄政王殿下并不乐意,他又何必拿这么多聘礼? 江婉泠看着摆都摆不下的聘礼,把手里的帕子都捏变形了,嫉妒的像得了红眼病。 薛兰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示意她收敛些。 收回目光时,江婉泠看见了闲庭信步,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江姝柠。 她火气上涌,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姐姐真是好大的排场,竟然让殿下和爹爹等你。” “是吗?”,江姝柠眉梢一挑,敷衍行礼后坐到她的对面,好奇道,“那为什么他们两人没开口说话,反倒是你先开口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越俎代庖,做殿下和父亲的主!” “想不到妹妹你竟有这么大的野心……啧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给你看脸的那个神医确实医术高明,给你本就厚的脸皮补的是刀枪不入,我 看都能当盾牌防御敌人的攻击了。” “你——”江婉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跳起来指着她大骂,“你这个贱人就是在挑拨离间,啊!” 她捂着脸,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盖。 萧承渊放下手里的茶盏,淡声道:“风树,掌嘴五十。” “是!” 风树捋起袖子,冲外面的王府侍卫打了个手势。 侍卫一人一边压着江婉泠的肩膀,让她跪在地上。 江婉泠傻眼了,没想到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爹,娘,你们快救救我!” 别说她的脸才刚好,就算是没有受伤的人,也受不住会武功之人的五十巴掌! “太吵了”,萧承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心,恩赐一般的语气道,“惊扰到本王,就再加五十巴掌吧。” 江婉泠:“……” 嗓子眼的话噎了回去,她咳嗽不停,眼里的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风树往自己掌心呸了两声,搓了两下,高高扬起。 “泠儿!” 薛兰扑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江婉泠。 风树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背上。 这一巴掌不轻,薛兰感觉五脏六腑都震了一下。 要是真的打到了泠儿的 脸,后果不堪设想。 她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转身时眼眶通红,对着萧承渊磕了几个响头后哀求,“殿下,求您开恩饶了泠儿这一次,她已经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罢,薛兰让江婉泠对他和江姝柠赔罪。 结果萧承渊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笑了一声,睨了一眼江远安。 “侯爷,您夫人这身体不错啊,风树常年习武,手上力气难免重些,您夫人可是连疼都没喊一声,难不成是在侯府受习惯了?” 江远安老脸绷不住了。 什么叫在侯府受习惯了? 男人只有管教不住女人才会动手,这是无能的表现。 要是传出去了会被人看不起。 “殿下,内子她……” 江远安话还没说完,薛兰一口血喷了出来。 风树瞪大了眼睛。 讹人,绝对是在讹人! 殿下只是想给江婉泠一个教训,没想闹出人命,所以他只用了两成的力气。 薛兰武功不错,这一掌又不知在要害,怎么可能吐血?! “兰娘!” 江远安把薛兰抱在怀里,喊着叫大夫。 薛兰制止了他,拿帕子擦了下嘴唇,“侯爷,妾身没事,殿下还在这里,哪 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 摄政王谨慎多疑,心思敏感。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她故意逼出这口血。 府医家中老母病故告假回乡。 要是外面的大夫来了,她会武功的事一定会暴露。 萧承渊与江姝柠对视一眼,有些话不用说都彼此心知肚明。 萧承渊亲自把薛兰从地上扶了起来,说话客气但没有丝毫的歉意,“是本王的人失手,误伤了夫人,要是不确定夫人真的无碍,本王实在难以心安,要不这样吧,柠儿也会医术,就让她帮夫人看看。” 看见走过来的江姝柠,薛兰有一刹那的慌乱,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柠儿身份尊贵,不敢劳烦她,泠儿犯错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责,这一巴掌也是妾身该受的,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四周这么多下人看着,薛兰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萧承渊不好再强求。 江姝柠耸了耸肩,又遗憾又生气。 薛兰会武,会医,会毒,要想靠近她把脉比登天还难。 错过这次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 萧承渊摸了摸她的头,让风树继续。 薛兰和江远安双双愣住。 他们都以为这么一打岔,江婉泠受惩 罚的事就过去了,结果…… 当了一会儿透明人的江婉泠再次哭个不停。 江远安爱女心切,拦下风树向萧承渊求情。 “不瞒殿下,小女的脸前些日子受了些伤,整张脸都差点毁了,她也是吓着了,所以一提起脸她的情绪就会格外的激动,方才也是因为姝柠的那些话刺激到了她,所以她才会一时失言……不管怎么说,辱骂长姐确实是她的错,臣替她认了,但掌嘴一百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求殿下看在老臣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掌嘴五下小惩大诫?” 从一百下变五下。 萧承渊听笑了,他指尖敲了一下桌子,“侯爷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江远安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矢口否认,“殿下明鉴,老臣绝对不敢!” 不等他喘口气,江姝柠又开了口。 “听爹爹话里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江远安在心里破口大骂。 但萧承渊还在这,他哪敢说实话。 也不知道这个逆女给摄政王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摄政王这么护着她! 江远安脸皮抽搐,言不由心道:“爹爹并没有怪你恶意思,但你姐姐的情况你也知道,她——” 第210章 我死了,你也难留全尸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道貌岸然。 “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认同殿下的惩罚,除了自家人,别人又不知道她脸受伤,受不得刺激。” “你想啊,万一哪日皇上不小心提了句,她发起疯来骂皇上可怎么办?这次也就是我不和她计较,但总得让她长长记性吧,控制不住情绪是自己的问题,可不能当口无遮拦的缘由。” 江姝柠说的有理有据,江远安无从反驳,只是面色青了白,白了青,实在难看。 子不教父之过。 殿下这又何尝不是在打他的脸。 侍卫把薛兰挡开,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侯府上空。 江婉泠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江姝柠。 她想到什么,脸上忽然有了笑容。 这个贱人得意不了多久了! 到那个时候,摄政王这个靠山一定会把她一脚踢开。 正在嗑着瓜子的江姝柠敏锐地感知到什么,抬头看了过来。 不过几巴掌,江婉泠的嘴角已经裂开,眼冒金星,要晕不晕的模样。 那抹笑容在这扭曲血腥的脸上格外地恐怖怪异。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婉泠还故意挺直脊背,扬起下巴。 “……” 江姝柠被她给整笑了。 脸都肿成猪头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莫不是被打傻了。 可下一刻,江姝柠眼眸微眯,笑容僵在了唇角。 看来江婉泠和许月茹谈的还不错,两人已经找到了弄死她的办法? 唉,这安生日子才过几天,就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为何江婉泠像个异类? 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就开始整幺蛾子,看来她人真挺喜欢作死。 江姝柠放下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让风树停下。 “有些人脸皮厚,你就是把自己手打肿了她也没感觉,到头来只是白费功夫。” 风树看了眼江婉泠,拱手道:“江小姐说的有理,属下受教了。” 江婉泠紧咬着嘴唇,明知道这话骂的是她也不敢出言顶撞。 甚至在薛兰的暗示下,她还给萧承渊和江姝柠道谢,谢他们的手下留情。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江姝柠掐着江婉泠的胳膊扶起她,笑意盈盈地低声说了一句,“有些账,咱们过几天一块算也不迟……江婉泠,但愿你和许月茹不会让我失望。” 江婉泠身体颤了一下,如遭雷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姝 柠。 这个贱人怎么会知道她和许月茹的计划?! 江姝柠只是淡淡地笑着,眉宇间的淡定从容,仿佛什么都看穿的样子让江婉泠心慌不已。 她低下头,小声解释,“姐姐应该是误会了,泠儿今早确实见了嘉敏县主,但绝不是为了算计姐姐,太后寿宴马上就要到了,泠儿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寿礼,想起嘉敏县主颇得太后宠爱,泠儿便想着和她请教一二。” “你还挺谦虚好学,她还挺乐于助人!”江姝柠嗤了一声,半字都不信,“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只提醒你一句,做事三思而后行,想动我的时候先想想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死了,你也难留全尸。” 脸上的伤她怎么会忘! 怨毒的神情划过眼底,江婉泠委屈回道:“泠儿不敢。”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 江姝柠只知道江婉泠和许月茹有了对付她的办法,但并不知其具体内容。 处处防备,提心吊胆的生活太累,所以她才会故意说出这番话,意在敲打警告,实则在劝江婉泠悬崖勒马。 当然,她要是一心想撞南墙她也没办法,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和她说什 么了?” 看她们说了这么半天,一个笑一个哭的,萧承渊好奇问了一句。 江姝柠睨了他一眼,随口糊弄,“说她嘴贱活该!” “那你可解气?” 江姝柠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表情。 薛兰和江婉泠就像两颗老鼠屎一样膈应着她,非死不足消心头之恨。 萧承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确实有些棘手。 他可以派出暗卫刺杀,但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毕竟她们都是官眷,皇上不可能作壁上观。 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江姝柠才会沉下性子说再等等。 萧承渊让风树开始宣读聘礼单子。 当风树拿起那一本半乍厚的册子时,江姝柠惊了。 这得读到什么时候?! 风树清了清嗓子,拔高了声音开始宣读。 “黄金二十抬,白银二十抬。” “外藩进贡丝绸二十匹,上等绫罗绸缎三十匹。” “翡翠玉石两箱。” “点翠金丝三镶福寿吉庆如意两柄。” “金镶玉丹凤衔珠头面一套。” “十六扇紫檀座百花穿蝶屏风一个。” “百年山参十只。” “百年灵芝六对。” “虎皮两张。” “熊皮两张。” “………………” 一个时辰后,嘴角起着白沫的风树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除了摄政王府的人外,所有人听的目瞪口呆。 这是把家底全都拿出来下聘了吗,都快赶上皇帝娶妻的排场了。 府里下人看江姝柠的目光羡慕又嫉妒。 谁能想到大小姐和三皇子退婚后能攀上这样一门好亲事。 萧承渊看着众人的神情很是满意。 有他在,哪轮得到鲁国公府的老夫人用全部的家当下聘。 带着萧承渊回到菡萏院,江姝柠迫不及待地开口,“你确定这些聘礼都是我的?” 不说别的,就打头阵那几十箱银子,就勾的她心痒难耐。 看她财迷的样子,萧承渊好笑道:“给你下聘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那也就是说一年之后我可以带走?” 一句话,其乐融融的气氛荡然无存。 萧承渊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问她:“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休了他,让他受全天下人嗤笑,再拿着这么银子跑路,她也是真敢想! 江姝柠瞪了他一眼,退了一步,“五五分总行吧?” 萧承渊大爷似的半躺在软榻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懒散。 第211章 小姐,您是不是喜欢摄政王? “净身出户本王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你——” 江姝柠抄起旁边的软枕砸他,气的口吐芬芳。 “本小姐正值妙龄,在你身上浪费的一年千金不换,你个狗男人怎么这么抠!” 萧承渊轻巧躲避的同时,还顺手一拉,把她抱在了怀里。 可想而知,正在气头上的江姝柠更炸了。 “要是没有解药,你命都没了,还留那么多银子有个屁用!” 她气的心梗,拼命地挣扎着。 不付一点报酬就占她的便宜,他知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十分不要脸?! 等等! 江姝柠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顺着男人的俊脸一路下滑。 看见安静的某处时,她怔住了。 “你怎么……” 扎萧承渊的那一针带了药,是她闲来无事研究草药的时候配出来的,改了春药的配方,所以的不会让人有欲火焚身的感觉,但会有得不到纾解的憋闷。 无毒无害,主打一个丢人现眼。 什么忍耐七七四十九天,碰女人了九九八十一天都是骗他的。 那点剂量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别让他随时随地的发情,六个时辰就会恢复正常。 但现在时辰还不到啊,他怎么解的?! 萧 承渊悄无声息地红了耳尖,抬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哪有女人一直盯着男人那处看的,知不知羞?!” 江姝柠低头咬了他手一口。 “嘶——”萧承渊闷哼一,手上力度松散了不少。 江姝柠趁机从他腿上起来,跑到桌子前灌了几口茶水漱口。 萧承渊脸黑如墨,低头看了眼沾了口水的手。 他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先嫌弃起他来了! 一壶茶漱完,江姝柠擦了擦自己的嘴,无比嫌弃道:“萧承渊,你碰了别的女人就不要来碰我,要是你以后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毒死你丫的!” 什么别的女人? 他昨晚在寒池里泡了一整夜,别说女人了,男人都没有一个! 萧承渊闭了下眼,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江姝柠,你最好把话给本王说清楚,本王——” “嘭!” 江姝柠摔门而去。 萧承渊:“……” 守在外面的梨儿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人影,等她回过神时,江姝柠人已经跑没影了。 “小姐?小姐等等奴婢!” 主仆二人弃家而走,风树进去后叹了口气。 “殿下,江小姐这是误会您了,您为何不对她解——” 萧承渊噌地站起身,一手 掐腰,一手指着到现在还摇摇晃晃的门。 “呵,本王倒是想解释,但你看她给本王解释的机会了吗?!” 说到最后,他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又走过去踹了一脚,“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风树:“……” 还能是谁,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外面起了大风,刮的树叶哗哗作响。 他走到窗户那里瞅了一眼,给自家主子找台阶下。 “殿下,看这天好像是要下雨,女子淋雨不好,咱们要不去找找江小姐,给她送一把伞?” “不去!反正她脖子上顶的是水袋,接雨正好!” 萧承渊挥手打翻了方才江姝柠用的茶壶,脸色又冷又臭。 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路上的下人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到,纷纷退避三舍。 出了侯府的大门,萧承渊的脚步顿了一下,视线装作随意地样子看了一圈。 “殿下,您找江小姐吗?属下方才看见江小姐往那边去了。” 风叶今日驾车,一直在府外候着,见萧承渊出来,立刻热情指路。 风树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风叶得意地仰脸,等他走过来时低声道:“我虽武功不如你,但我比你更懂殿下的心思。” “……” 风树忍笑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 “好好的眼睛在你身上就瞎了,还不如挖了!” 风叶一脸懵逼。 殿下这是在说他? 风树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可怜。 懂是真懂,瞎也是真瞎,没看见殿下的脸色不对劲吗。 “轰隆——” 马车刚回到摄政王府,惊雷伴着闪电一道劈了下来。 刹那间,大雨倾盆而下,天色被墨色的乌云遮盖,阴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风树给萧承渊撑伞的时候叹道:“唉,这下这么大的雨,江小姐可怎么办啊。” 音落,成功地得到了萧承渊带着寒意的眼刀子。 江姝柠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傻子,总会找个地方躲雨! 错的又不是他,他绝不会找她服软! 见萧承渊仍旧不为所动,风树决定再接再厉,问一旁的风叶,“都回家躲雨去了,街道上都没人了,江小姐和梨儿两个女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风叶刚想说不会。 皇城脚下,御林军昼夜不停地巡逻,没人敢作乱。 可看见风树拼命地对他使眼色,到嘴边的话急转了个弯。 “这谁说的准,万一 有男人见色起意,对江——诶?殿下,您去哪!” …… 江姝柠跑出菡萏院的时候就后悔了。 这是她的地盘,该走的人该是萧承渊! 但她拉不下那个脸回去,只能出府在大街上游荡。 梨儿跟在她身后,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您是不是对殿下动心了?” 江姝柠和萧承渊在屋里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梨儿耳力虽不如风树,但也听了个大概。 她听府里的嬷嬷说过,女人要是不爱一个男人,任他三妻四妾,流连青楼,都会无动于衷。 要不是在意摄政王殿下,小姐不会这般生气。 江姝柠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梨儿的话像是一颗石子砸在了她的心间,心脏悸动,惊起层层涟漪。 她喜欢萧承渊? 呵,怎么可能。 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可为什么她的胸口有些闷闷的,酸胀的难受…… 江姝柠蜷缩起手指,刻意忽略那抹情绪,淡淡了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他,他不是我的良人。” 她的语气很轻,瞬间飘散在空气中。 梨儿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分不清江姝柠是给她解释还是在自说自话。 第212章 死而复生的表哥 江姝柠不想回雅竹居,又想不到去哪,索性带着梨儿在街上闲逛。 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停下来看看,漫无目的,但轻松自在。 荷包里的碎银花空的时候,江姝柠心情好了不少。 她摸了一下吃撑的肚子,扭头看见两手拿的满满当当,腮帮子塞的鼓鼓的梨儿时,两人呆了一下,然后笑弯了眼。 江姝柠拿帕子给她擦了下嘴角,好笑道:“慢点吃,不够了我再给你买!” 梨儿羞红了脸,忙说够了。 咽下嘴里的东西,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乌云,忧虑道:“小姐,看这天一会儿怕是有一场大雨,咱们要不先回去?” 回哪去? 文信侯府不是她的家,雅竹居旁边还住着个讨人嫌。 江姝柠方才还上扬的嘴角垂了下来。 梨儿看出她的心思,连忙去摸袖兜和荷包,可身上的银子方才都花光了,现在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有。 她的脸皱成了苦瓜。 买不起伞,又不想回家,她们一会儿很有可能被淋成落汤鸡。 江姝柠捏了下梨儿的发髻。 不就是银子么,只要想办法,总能弄来。 她随手拔了一根簪子,去当铺换了十两银子。 买了两把伞和… …渔具。 梨儿不敢相信,试探道:“小姐,您这是要去钓鱼?” “离这儿十里地不是有一个桃花潭吗,听说那里的鱼儿相当肥美,耳听为虚嘴尝为实,我得看看它到底有多鲜嫩。” 江姝柠把竹篓往身后一甩一背,动作行云流水,眼里已经有了几分跃跃欲试。 上辈子,钓鱼也是她的爱好之一。 有时候压力大了师父就会带着她乘船海钓。 吹着海风,吃着海鲜,他们师徒二人如朋友一般谈天说地。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不好,她还能不能回去…… “……” 梨儿嘴角抽搐。 看来小姐被摄政王殿下刺激的不轻,这天去钓鱼,钓水鬼还差不多。 主仆二人在前面走着,约莫两丈远的摊位处站着一个男人,把她们的谈话尽收耳底。 他眼神一暗,朝旁边巷子里停靠的马车走去。 把江姝柠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回禀后,暗卫等着车内之人的吩咐。 “上次的望月亭她没有去,依法炮制只会让她起疑……” 车内的男人说着,挑起车帘,示意他附耳过来。 事情交代完后,他挥了挥手,“把人带到就是,不用过多交代,该怎么说怎么做他 心里都清楚。” “是!” 暗卫运起轻功,飞身而起,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咔嚓——” 闪电撕裂天空,白光闪过的那瞬,男人唇角勾起,清风霁月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诡异阴狞。 …… 一个时辰半后,江姝柠和梨儿走到了桃花潭。 与此同时,萧承渊找人找的快要疯了,他怕风树那个乌鸦嘴一语成谶。 “派出所有的暗卫,一炷香的时辰内本王必须要见到人!” “是!” 摄政王府兵荒马乱的时候,江姝柠和梨儿正在研究潭边的黑影是人是鬼。 下雨天本就阴沉,再加上时辰不早了,天色跟夜晚似的,漆黑昏暗。 江姝柠看不太清,打算走近点瞅瞅。 梨儿拽住了她的衣袖,咽了口唾沫,“小姐,您要想吃鱼的话回府奴婢给您炖,池子里还养着几条呢……” 咱实在是没必要来这钓鱼。 “别怕,”江姝柠拉住她的手,看着河边那道极为忙碌的身影,“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就算有也是有人故意在装神弄鬼。” 梨儿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头。 相信小姐的话,不能自己吓自己! 一番心理建设后,她大着胆子,走在前面 护着江姝柠。 距离潭边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梨儿提着的那口气慢慢松掉。 不是鬼,是一个腿脚不灵便的男人。 而且……这个背影看起来怎么有些熟悉,她是不是在哪见过? 正想着,江姝柠惊呼一声,丢了手里的雨伞疾步冲了过去。 她一把拉住正往水里的走的男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他大喊:“要是想了结自己也得找一个体面的办法,跳水这种死法太痛苦了,运气好了还能一口气没上来呛过去,要是运气不好就是窒息而死,到时候你的尸体也会很难看,面部浮肿,皮肤泡白,衣不蔽体也是有可能,还有——” “柠……柠儿?” 男人突然双手扶住了她胳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雨水刮进了眼里,刺的眼睛疼。 江姝柠用力地眨了两下,隔着雨幕仔细瞧着对面的男人。 认出对方身份时,她吓了一大跳。 男人摸了下脸上的伤疤,自嘲一笑,“罢了,我这两年变化是有些大,你认不出也正常。” 这哪是认不出,是不敢认啊。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心喊了声:“表哥?” “诶!”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向 锦航蓦地红了眼眶。 梨儿目瞪口呆,回神后猛拍了下脑门。 怪不得觉的熟悉,原来是表少爷! 她连忙把伞撑到他们的头顶,“小姐,表少爷,水冷,你们先上来!” 向锦航让江姝柠先上去。 江姝柠不明所以。 他指了下不远处被树枝挂住,飘在水上的衣服。 江姝柠汗颜。 啊啊啊,她刚才都说了什么,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衣服离岸边有一小段距离,桃花潭的水不过是看着清澈,实则深不可测。 这一步水深到脚踝,下一步就可能踩空溺水。 向锦航走了没两步就停下了,拿了根竹竿,想把衣服挑回来。 但浸透了水的衣服沉的很,又缠在了枯树枝上,哪那么容易取回来。 雨越下越大,头上的伞基本挡不住风雨了。 水波汹涌,江姝柠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让他快回来。 向锦航不舍地看了一眼,小步小步地往岸边挪。 江姝柠跟他回了家。 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一个别人不住的废弃院子。 院墙倒塌,房屋破旧,连门都只有半扇。 她不敢想象,曾经的天之骄子,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有朝一日会住这样的房子。 第213章 萧承渊:你身上穿的谁的衣服? “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小心着凉”,向锦航递给她一套粗布衣裳,抿了下唇,神情有些局促,“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服,这衣服是我洗过的,你先凑合着穿。” 江姝柠的衣服在下水拉他时全湿透了,紧贴在身上。 她没有矫情,道谢后接过。 屋子小的一眼就能看过来,没有里间,屏风更是想都不要想。 不等她开口,向锦航就主动找了借口离开。 “我出去给你烧壶热水。” 木门刚一关上,憋了半天的梨儿迫不及待地开口,“小姐,表少爷他——” 怎么又活了? 话刚说了一半,嘴就被捂住了。 江姝柠对她轻摇了摇头。 梨儿眨了眨眼,立刻会意,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从门缝中看着向锦航走远,她才折了回来。 “觉得很奇怪是不是?” 江姝柠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梨儿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点头如捣蒜。 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匪夷所思。 表少爷是当众行刑,尸体被野狗分食,夫人亲自去收的尸骨。 这些都是她和小姐亲眼所见。 一个死无全尸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江姝柠闭上眼睛,把方 才向锦航认出她后一言一行都回忆了一遍,肯定道:“可他真的是表哥,如假包换。” 她能感受到向锦航对她的关切和宠爱都是真的,和从前见到她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而且向锦航的容貌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就是比三年前更瘦更黑了些,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苦。 不多时,向锦航掂了壶热水进来,他看了眼梨儿手里拿着的湿衣服,说外面的草棚烧着柴火,她可以把衣服搭在那里。 梨儿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小姐这么肯定他就是表少爷。 他借小姐衣服只是解燃眉之急,不想让小姐着凉。 让把衣服烤干是为了维护小姐的名声。 否则小姐穿着男人的衣服回去,会传风言风语不说,皇家还会问责。 她印象中表小爷就是这样的。 虽出身贵胄,但身上从没有染上过富家公子的陋习。 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心细如发,总能把所有事安排的井然有序,妥妥帖帖。 她记得骠骑大将军曾说:“锦航明明是一个上阵杀敌的武将,身上的杀伐之气却不重,举止颇有文臣的俊秀文雅之风。” 没有茶盏,向锦航拿了吃饭的瓷碗过来。 怕江姝柠嫌 弃,倒水前他还用热水烫了几遍。 “我这家你也看到了,什么都没有,你将就着喝。” 江姝柠笑着接过,抱在手里暖手。 向锦航拉开凳子,坐在她的对面,问她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说桃花潭里的鱼好吃,馋得慌。” 向锦航怔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但放在江姝柠身上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笑道:“你从小就爱吃鱼,将军府池子里的鱼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子,也就是你敢碰外公养的鱼,但凡换了一个人——” 说着,向锦航想到什么,突然没了声音,眼神哀伤黯淡。 他对江姝柠说:“其实就算我们今天没有恰好遇到,我过几日也会去找你。” 江姝柠心念一动,“找我?” 难不成约她去望月亭的人是他? 见她都猜到了,向锦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乞丐给你的纸条是我写的,我们本应该早两日见面,可惜你那晚没有来。” “我最近得罪了不少人,还以为是仇家寻仇……”江姝柠清了清嗓子,疑惑道,“不过你既然知道我的行踪,为何不直接找我?” “你以为我不想吗?”向锦航低头看了眼自 己的右腿,无奈苦笑,“我进不去文信侯府,你又和萧承渊走的近,我怕‘死人’的身份连累你,所以不敢冒险和你相认。”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江姝柠没有怀疑的地方。 “表哥,你的腿,还有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何时回到了邺京?外祖父和舅舅的尸骨是不是你拿走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向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到底是不是真的,它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向锦航笑看着她,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的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当然是挨个回答!” …… 磅礴的雨幕中飞过一道身影,车夫拉停了马车。 奉命寻找江姝柠的暗卫回禀,“殿下,江小姐在桃花潭。” 桃花潭紧邻着一处村庄,大约住了十来户人家。 道路狭窄,宽大的马车过不去。 风树道:“殿下,雨下的太大了,您不妨在车里等着,属下去接江小姐回来。” 话音刚落,萧承渊就跳下了马车。 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的锦靴,他也视若无睹,让传话的暗卫前面带路。 “阿嚏!” 屋檐下躲雨的江姝柠吸了下鼻子,小声嘟 囔:“一定是萧承渊那个混蛋在骂我。” 踏进土地庙大门的萧承渊刚好听到这句话,黑沉的俊脸立刻结了一层碎冰。 风树怕江姝柠再语出惊人,挥手喊了一声。 “江小姐!” 见到萧承渊,江姝柠并没有觉得意外。 一盏茶的功夫前,向锦航耳尖地听到了马蹄声。 她不敢让萧承渊知道向锦航还活着,所以带着梨儿跑到了这里躲雨。 为了不让萧承渊怀疑,江姝柠故意流露出吃惊地表情,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后扭过了头。 ? 明明是她的错,他都纡尊降贵主动来找她了,她还在这耍什么性子? 萧承渊握着伞柄的手指用力,骨节发白。 他大步走过去,在看清女人身上的粗布衣服时,怒火是彻底压制不住了,整个人原地爆炸。 “你身上这身衣服是谁的?!” 她居然敢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不知道,我顺手偷的。” 方才走得急,江姝柠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如今萧承渊问起她也只能信口胡诌。 “……” 萧承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一肚子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审视揣度的目光在她脸上皴巡,摆明了是不相信她的话。 第214章 本王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好人 雨水顺着房檐流了下来,急促细密的雨珠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层轻纱般的雨幕。 两人四目相对,他们看不清彼此眼底的目光。 没人知道江姝柠此刻风平浪静的面容下压抑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向锦航说,外祖父通敌叛国的罪名是诬陷,那些与敌国往来的证据是萧承渊所为。 皇帝怕向家功高震主,所以起了杀心。 萧承渊为君分忧,负责在前面挖坑铺路,而他则在背后顺水推舟。 既然可以除去心腹大患,又可以保全自己明君的称呼。 事成之后,萧承渊也得到了向家的部分兵权,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势力如日中天。 双赢的局面,完美的设计。 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向家呢? 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命就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吗?! 他们何其无辜,何错之有?! 外祖父和舅舅忠心为国,征战沙场。 他们大抵也没有想到,无数次九死一生换来的权势地位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句话在冰冷无情的皇家上有了最真实的写照。 江姝柠坐在门槛上,手抱着膝盖,静静地望着萧承渊。 她 很早就清楚,这世上很少有人会拒绝权势的诱惑,身处高位,享受过权势带来好处的人更甚。 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向锦航口里所说的那个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萧承渊,和她面前的萧承渊是同一个人。 也或许……是他隐藏的太好了。 “江姝柠,本王再问你一次,你身上穿的衣服是谁的,方才去哪了……见了什么人?” 萧承渊偏爱狩猎,感知敏锐,猎物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最后一句话是他故意加上的,他在试探。 江姝柠头仰的脖子疼,垂下目光,眼睛盯着斜肩,闷声道:“我犯罪了吗?” “什么?” 她的声音被雨声吞噬,萧承渊没有听清。 江姝柠不说话了,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两人一站一坐,跟两个雕塑似的,就这么僵持着。 萧承渊脾气不好,他这样低的姿态江姝柠都不领情…… 怒火上来时,他眸色深深地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转身离开。 “殿下!” 风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萧承渊仿佛没有听见,步子没有丝毫停顿。 风树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对江姝柠道:“江小姐,您说您这是 何必,殿下一直找不到您都担心死了,他怕您出事,差点把邺京翻了个——” 话还没说完,侍卫急匆匆地跑过来,低声道:“老大,殿下让你过去。” 其实他还说的委婉了些,殿下的原话是“让风树那个长舌妇给本王滚滚过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找都找到了,风树哪能把江姝柠丢到这里。 但他说了又不算,只能跑过去劝萧承渊。 残破不堪的土地庙转眼间又剩下了江姝柠和梨儿。 梨儿身为一个旁观者,还是非常了解江姝柠的旁观者,看出了江姝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理解小姐为何要故意激怒摄政王。 这么大雨,她们两个回不去,总不能在这待一晚上吧? 江姝柠看了眼大门。 雨雾缭绕,早没了那人的身影。 她心里也是欲哭无泪。 这鬼天气谁不想在家待着,喝口热茶,躺暖和的被窝。 但萧承渊那人太敏锐精明了,为了避免他刨根问底,心生疑虑,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目前看上去效果不错,就是苦了她和梨儿。 江姝柠摸了摸梨儿的头,假装掏袖兜,和玄玉买了两个医用超大号垃圾袋。 她把垃圾袋撕了几个洞,露出眼睛,鼻子,嘴巴后套到了梨儿的头上。 “走吧,再待下去天都黑了。” 梨儿左瞧右看。 这是个什么东西,穿上跟大煤球似的,不过还挺防雨! 于是乎,两个煤球手牵手,迈着小碎步,对庙里供奉的各路神仙鞠了一躬后离开。 村口,风树好声好气地劝萧承渊。 他说的嘴唇都起皮了,马车里除了冷哼声外再没有声音传出。 风树累了。 人人都羡慕他能当上摄政王亲卫,却看不见他的苦啊。 田间耕地的牛都比他活的滋润! 听着哗啦啦的雨声,风树心里咆哮:您要是真的想丢下江小姐您倒是让车夫走啊,光坐在里面有什么用?!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 远处那两个乌漆嘛黑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在动?! 风树点了一个暗卫,让他过去看看。 很快,暗卫去而复返,“是江小姐和她的丫鬟。”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车帘,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视线又模糊不清,萧承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江姝柠。 地面泥泞湿滑,风又大,女人走的一步三晃,像极了刚蹒跚学步的小奶娃。 不过小奶 娃可比她乖多了,哪像她这么会气人! 看他神情缓和,风树赶紧见缝插针,“殿下,都说这好男不跟女斗,您——” 萧承渊睨了他一眼,“本王可从未承认自己是好人。” 风树:“……” 这句话的重点是这吗?是这吗?! 不是好人,那您总是个男人吧! 萧承渊掀开车帘下车,翻身上了后面的马。 “马车太慢了,本王突然想起还有急事要处理……”他顿了一下,又把肩上的披风扔给风树,“外邦进贡的料子做的,湿了可惜,你把它放车上带回去。” 风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萧承渊已经骑马走远了。 他瞠目结舌,算是见识到了男人能有多口是心非。 …… 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萧承渊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雨水顺着衣角往下流。 管家心疼坏了,让下人准备热水和姜汤。 “殿下,您怎么自己一个人骑马回来了?下这么大的雨,风树怎么也没跟着您。” 萧承渊用帕子擦了下脸,边解衣服边道:“马车坏了,本王让他修好再回来。” “那殿下找到江小姐了吗?” 管家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215章 周芷柔来邺京投奔 萧承渊没吭声,抬腿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 管家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退下时想起了一件事。 “殿下,府上来了一位姑娘,她说她叫周芷柔……” 闭目养神的萧承渊睁开了眼睛。 周福禄在永安镇少女失踪案上立了大功,皇上给他官升两品,任命他为正五品通政司参议,与永安镇新的知县交接后就可以来京上任。 可惜他福薄,半月前胸痹的旧疾复发,死在了来邺京的路上。 “她人现在哪?” 管家弯腰请罪:“老奴见她实在可怜,就私自做主,让她在偏厅等候了。” 王府有令,生人必须有主子的命令才能进府。 萧承渊“嗯”了一声,“她父亲与本王有些交情,让下人好生招待,本王随后就来。” “是。” 偏厅里,周芷柔等的焦急,没坐一会儿就起身来回踱步。 她看了眼黑沉的天,转身问旁边站着的丫鬟,“我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殿下还没回来吗?” 丫鬟斜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殿下的行踪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晓的,你要是不想等了就赶紧走!” 别的下人都趁着这天躲回屋偷闲了 ,要不是她,她何必站这一个多时辰! “闭嘴!” 管家过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呵斥道:“快给这位小姐道歉!” 管家是府上的老人了,为人处事松弛有度,严谨公允,深得萧承渊信任。 丫鬟不敢忤逆他,咬着牙,自己用力扇了一巴掌,“对……对不起,是奴婢失言,请小姐恕罪!” 周芷柔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没关系,下次别再犯就是。” 丫鬟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冰冷的眼睛时缩了脖子,头垂的更低了。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管家看周芷柔衣裳脏污,发髻也有些散乱,客气道:“殿下已经回府了,让老奴好生招待姑娘,姑娘一路赶来,风尘仆仆,不妨先去沐浴更衣,也省得一会儿见到殿下失礼……姑娘意下如何?” “那就麻烦您了。” 周芷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要不是形势所迫,她也不愿意这个样子见摄政王。 半炷香后,下人带着沐浴更衣后的周芷柔去了书房。 敲门声落,屋里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 “进。” 下人对周芷柔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小心脚 下。” “多谢。” 书房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萧承渊懒散地靠着椅背,刚洗过的长发随意地散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外面雷电交加,忽明忽暗地光打在他的脸上,英挺的五官更显清冷矜贵,宛如暗夜里来的索命使者。 危险,却又有种致命的诱惑。 周芷柔目光闪烁,交叠在身前的手紧了紧。 “臣女见过殿下,殿下金安。” “嗯,免礼。” 说罢,萧承渊喊住了正欲退下的下人。 “风树还未回来吗?” 下人摇了摇头,“回殿下的话,没有。” 从桃花潭到雅竹居十里地,马车行的再慢两盏茶的功夫也该到了,不该耽搁这么久…… 萧承渊也不知道自己心慌什么,有些话没过脑子便直接脱口而出。 “把灯点上,去给风叶传话,让他看看风树是怎么一回事。” “是。” 书房逐渐亮堂起来,下人关屋门时被萧承渊阻止了,“找两个侍卫守在外面。” 昨晚连丫鬟都没有见,江姝柠就给他扣了一顶脏帽。 要是如今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他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那女人不讲理还难 哄,还是少惹她生气为妙。 萧承渊情不自禁地弯了唇角,无奈的眼神中满是温柔。 周芷柔看的有些失神。 殿下这是在想谁? 是……江姝柠吗? 萧承渊恍然回神,清了清嗓子,温柔神情被冷漠疏离所取代。 “不在永安镇替你父亲守孝,跑邺京作何?” 周芷柔瞬间红了眼眶,跪在地上哭诉,“臣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来邺京找殿下,求殿下看在父亲的份上帮臣女一把!” 萧承渊不喜欢女人哭,听见哭声就心烦意乱。 他揉了揉犯疼的眉心,疲惫道:“你先起来说话。 ” “…是”,周芷柔用帕子沾去眼角的湿痕,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皇上知道周福禄的事后痛心不已,为表安慰,赏银千两,赐良百亩。 周福禄没有儿子,周芷柔是他的养女,后院也只有一个侧房。 他死后,周芷柔和那位姨娘势单力薄,没了依仗。 周福禄的亲弟弟觊觎皇上的赏赐,借着这个机会争夺家产。 争执的混乱中,姨娘被人推了一把,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周芷若在永安镇举目无亲,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存 ,只能来邺京寻求萧承渊的庇护。 天下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可怜人数不胜数,此事若换了旁人,萧承渊根本不会管。 但周芷柔是周福禄的女儿,几年前四处游历时,周福禄阴差阳错地也帮过他。 萧承渊不好见死不救,他思忖片刻道:“明日早朝,本王会把这件事上报给皇上,还你一个公道。” 周芷柔却说她不要那些家产。 萧承渊皱眉道:“那你来找本王作何?” “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拿到那些家产又如何,叔叔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周芷柔苦涩一笑,削薄的身体因为气氛微微颤抖,弱不禁风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其实我来邺京是想投奔江姐姐的,但我去文信侯府找她,府上下人说她母亲与侯爷和离后搬出了侯府,她这些日子都在陪她的母亲,一直等也未必能等到她的人,我不知道她母亲的新住处,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找殿下您。” 萧承渊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在邺京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这倒也好办,给她买一处宅子,再给些银钱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就是。 第216章 拜师学医 周芷柔听完他的安排,诚惶诚恐道:“我与殿下非亲非故,怎好得殿下如此厚待,何况我在邺京人生地不熟,女子身出去做工也没人用,总不能一辈子让殿下养着,混吃等死……” 她委婉地拒绝。 萧承渊眉心紧蹙。 这个不要,那个也不妥,她到底想如何?! 看出萧承渊的不耐,周芷柔忙道:“殿下,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邺京不是为了讨个说法,争夺家产,而是为了江姐姐。” “我爹爹此次来邺京上任没有带随行的大夫,所以才会……他走的时候很痛苦,上不来气,脸都憋的青紫,我当时只恨自己不会医术,帮不上他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离开……”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 萧承渊叹了口气,让她节哀顺变。 半晌,周芷柔渐渐止住了哭声,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我敬佩江姐姐的医术,想跟着她学医。” 收徒是大事,萧承渊哪能直接帮江姝柠做决定。 他想了想道:“时辰不早了,外面又下着雨,你先在王府住一晚,等明天本王带你去见她。” 过了一晚上,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周芷柔喜不自胜,激动道 :“多谢殿下!” …… 深夜,文信侯府。 一个黑影踩着瓦砾,步伐极快地行走在屋顶。 他避开巡逻的守卫,到了花锦院时飞身而下。 警惕地检查了四周,确定无人后,男人从腰间摸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笛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声。 声音短而急促,和鸟叫声很相似。 从不敢沉睡的薛兰听到声音后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点了外间守夜丫鬟睡穴。 她打开房门,湿冷的风随着男人刮了进来。 居然又是幽狐,主子身边是没人了吗?! 薛兰愤恨地咬碎了一口银牙,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注意到她的动作,幽狐嗤了一声,眼底尽是不屑。 尝过了她女儿那样的娇嫩,她这一身老肉实在是塞牙!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等办完最后一件事,我会安排你撤走。” 幽狐冰冷的声音传达着主子的命令。 薛兰多么精明,她很快就想到了那日茶馆窗外的偷听之人。 “主子不是答应我会灭口吗?!” 听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幽狐忽然出手掐住她脖子,脚步微移,把她抵在了墙上。 “蠢货!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还得让 主子帮你收拾烂摊子,要不是看你在对付萧承渊的事上还能出点力,主子又怎会留你到今日!” 说罢,幽狐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她甩到一边。 薛兰用内力稳住了身形,手捂着脖子急促地喘息。 她不敢相信主子竟然对她动了杀心! 幽狐笑的奸邪,讥讽道:“曼夭,你不会爬上主子的床,陪他消遣几次就能一劳永逸吧?你在他身边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主子碰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她又算得上老几。 曼夭这个名字和幽狐一样,都是主子赐的。 薛兰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如今乍一听竟有些恍惚。 她知道,幽狐是在提醒她,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不要妄想背叛主子。 薛兰手指紧握成拳,自嘲一笑,说他多虑了。 有泠儿这个软肋,她怎敢有异心,她只是不甘! 她在邺京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传递了不少重要情报,若是没有她,那几场战役南疆怎么可能大获全胜?! 一群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的东西! 幽狐捏着她的下巴,下流的眼神在她脸上肆意扫荡,“舍不得走?看来江远安是在床上把你伺候 舒服了。” 他舔了下嘴唇,俯身凑近薛兰,“他的功夫好还是我的好?他大还是我大?他一晚上能让你去几次?” “啪——” 薛兰不知从哪拿了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压抑着声音低吼,“幽狐,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别以为我不敢和你鱼死网破!” “那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幽狐用大拇指沾了下嘴角,阴森森地笑着,“你还指望着你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让你当皇帝岳母!你做梦都想当人上人,把欺负过你的人踩在脚底,如今愿望还没实现,你舍得死吗?” 这些话就像是无形的利刃,把薛兰刺的千疮百孔后再把她的心暴露出来。 幽狐说对了! 她不想死,也不想撤离。 她只想摆脱这些附骨之蛆,过不用听人命令,看人脸色的富贵生活! 幽狐冷笑一声,从她手里夺过匕首。 手腕翻转,被注入内力的匕首朝着昏睡的守夜丫鬟刺去。 丫鬟闷哼一声,胸口开出一大片血花。 “你——” 薛兰瞪大眼睛。 她不在乎这个丫鬟的命,她只是觉得尸首不好处理。 幽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很小的陶罐,扔到她怀里,“这是你要的东西 ,主子只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让萧承渊服下,否则你耗尽心血培养的女儿……” 后面的话不用说薛兰也清楚。 她紧握着陶罐,怨毒的目光盯着大开的房门。 幽狐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瞬间消失不见。 因为向锦航的那些话,江姝柠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她觉得房间潮闷,半夜三更带着梨儿在府上游荡。 心中烦躁散了些,江姝柠准备返回菡萏院时,听到不远处窸窸窣窣地动静。 梨儿的哈欠僵住在了脸上,吓的紧抓住她的袖子。 不会是夜路走多了,撞见鬼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姝柠连忙拉着她躲到了假山后面。 两人刚躲好,就听见“噗通”一声,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薛兰亲眼看着麻袋沉在水里后才离开。 等她走远,江姝柠跑到水边,低声道:“梨儿,帮我望风!” 望风? 梨儿还没反应过来,江姝柠就已经跳到了水里。 她瞪大眼睛,想喊又不敢喊,在原地急的跺脚。 这是文信侯府最大的池子,里面的水是活水,直接流向邺京最大的河——渭河。 水流这么湍急,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不会凫水?! 第217章 萧承渊可是她唯一的人脉 梨儿咬牙跺了下地,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江姝柠。 今时不同往日,小姐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姐了! 江姝柠是游过海泳的人,虽然有这么长时间不锻炼了,体力不如之前,但水性还在。 “哗啦——” 几息的功夫,她的头就从水面探出,手上拖拽着方才薛兰扔下去的“麻袋”。 “梨……梨儿,快过来帮我搭把手!” “哦哦。” 江姝柠先把麻袋托了上去,自己则是手撑着岸边的观景石翻了上去。 她气喘吁吁地躺在石头上,在冻的人哆嗦的秋夜出了一身的汗。 薛兰应该是怕“麻袋”飘上来,在里面塞了石块。 但凡她平日里少吃两碗米饭,这水就是白下了。 “小姐,快起来,地上凉!” 梨儿把江姝柠提前解下的披风拿了过来。 又是淋雨又是下水的,可千万别冻病了! 江姝柠裹紧了披风,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我没事,你去看看里面装的是谁。” 刚才捞的时候她也大概摸了两下,十有八。九是人。 果不其然,麻袋口敞开后,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眼睛瞪得往外凸,明显是死不瞑目。 梨儿吓得跌坐在地,双手死死地捂 住嘴,生怕泄露出一丝声音引来巡逻的守卫。 “抱歉,”江姝柠用帕子遮住了丫鬟的脸,把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尸体泡在水里,温度偏差较大,她只能从尸僵入手,推测这个丫鬟死亡时辰在一个时辰之前。 匕首刺入心脏一刀毙命。 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外伤,丫鬟应该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亦或者是在睡梦中被杀了,所以没有挣扎的迹象。 江姝柠把丫鬟身上的衣服重新整理好,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 丫鬟要是犯了错,凭薛兰折磨人的手段,她一定不会给人痛快,更不会如此心虚地把尸体扔到河里,试图毁尸灭迹。 梨儿说这个丫鬟叫青儿,是花锦院的二等丫鬟。 二等丫鬟是粗使丫鬟,平时不能近身伺候主子。 像守夜,浣洗,打扫院子这种脏活累活都是她们干的。 这个时辰正是守夜的时候,这个丫鬟或许是阴差阳错之下撞见了薛兰与人接头,所以被灭了口。 上次在茶馆碰到薛兰,与她接头之人给她下的任务是除掉萧承渊。 那这次呢? 该不会是催促她任务进度的吧? 啧,瞧瞧这有权有势,能力长出众的男 人多遭人惦记! “小姐,您……在笑什么?” 梨儿早就发现了江姝柠神情不对劲,从刚开始的沉思到后来的龇牙咧嘴。 三更半夜的,旁边还有个死人,她连正常呼吸都不敢,搓了搓手臂,整个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江姝柠秒压下了唇角。 是啊,她在高兴什么。 她是想当寡妇,但不是现在啊。 还未过门未婚夫死了,家产分不到不说,还会被人冠上晦气不吉祥的名声。 刚大婚夫君就死了更糟糕,别人定会骂她克夫,搞不好还会让她殉葬。 萧承渊可是她在邺京顶尖权贵中的唯一人脉,暂时不能嘎! 江姝柠琢磨着:要不熬夜研究个解百毒的药给他吃了? 薛兰又会毒又会蛊,武功不错,心肠还歹毒,总得做点准备防患于未然。 江姝柠边走边想,梨儿追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在后面压低声音喊她。 “小姐!咱们走了她怎么办?” 死者为大,总不能把人再丢到水里吧? 江姝柠看着地上的丫鬟,脑子白光一闪。 这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要是真的能成,她和萧承渊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把她带回菡萏院吧。” 梨儿 瞪大眼睛! 她没听错吧? 带尸体回去?! 菡萏院就她们主仆两个人,万一……诈尸了怎么办? “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不怕!”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头。 梨儿:“……” —— 翌日。 梨儿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江姝柠从天亮时开始不舒服,翻来覆去,人像个小火炉似的,烫的厉害。 梨儿拿了她平时备在药箱里的退烧药,喂她吃了后给她额头搭了巾帕,并且不断用酒帮她擦拭身体。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江姝柠身上的温度才开始慢慢下降。 梨儿也不敢再睡,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咳,咳咳——” 身体不舒服,江姝柠觉也睡不好,半昏半睡到巳时。 醒的时候全身是汗,身上黏黏腻腻的,嗓子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咽口唾沫都疼的不行。 “小姐,您终于醒了!”梨儿听到她的声音喜出望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头,“还是有点热……小姐,您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用不用奴婢去帮您请去请大夫。” 江姝柠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点病一针下去就好了。 “我饿了,有粥吗?” “有,奴婢不知道您什 么时候会醒,煮好了在炉子上温着呢,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梨儿出去后,江姝柠进了空间,干脆利索地给自己打了一针,又顺手接了一杯灵泉水。 自从银子到位后,她没有再为难过玄玉。 玄玉灵力大涨,灵泉水的效果都比之前猛了不少。 敷到脸上更是每次都能看见效果,最多再坚持半个月,她那光洁无暇,倾国倾城的小脸蛋就会回来! 早时候谁再敢骂她丑,她一针扎死她! …… 得知江姝柠还要去雅竹居,梨儿劝道:“小姐,您今日还是在府上好好休息吧,等您病好了再去看夫人也不迟,免得她担心您。”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梨儿试探道:“出门见喜,艳阳高照的日子?” “……” 一时竟无语凝噎。 江姝柠捏了下她的脸,“一会儿你给我唇脂涂红一点就好了,今天是中秋节,团团圆圆的日子,我得陪娘一起过!” 梨儿不好再阻止。 江姝柠把青儿装到了箱子里,让下人帮忙抬到马车上。 梨儿欲言又止,“小姐,咱们去夫人那里带着她是不是不太合适……” 江姝柠挑了下眉,让她附耳过来。 第218章 中秋“礼物” 马车在雅竹居门口停下。 江姝柠刚一下车,守候多时的风叶赶紧跑了上来。 “江小姐,王爷有事和您说,还请您移步去一趟。” “呦,你家殿下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江姝柠笑笑,走了两步想起了一件事,吩咐风叶,“你喊两个侍卫帮下忙,我给你家殿下带了中秋礼物。” “得嘞,属下先替殿下谢过江小姐了!” 风叶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脸都快要笑烂了。 江小姐居然主动给殿下带了礼物,这说明什么,说明江小姐心里是有殿下的! 殿下从昨晚回府后就一直冷着一张脸,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如今有了江小姐这礼物,殿下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还挺沉!”风叶抬着箱子,笑眯眯地旁敲侧击,“梨儿,咱俩关系最好了,你偷偷告诉我你家小姐在里面装了什么,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梨儿干笑两声,支支吾吾地开口:“反正就是你想不到的好东西。” 茶室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化成灰江姝柠都认识,至于女的…… 看背影江姝柠只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走进去看见正脸 ,她人一下子呆住了。 “芷柔,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姐姐!” 周芷柔看见她时眼睛猛地一亮,飞扑到了她的怀里。 “江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呜呜——” 江姝柠刚开始只以为她是喜极而泣,但渐渐地觉察出不对劲。 “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姝柠不太关注朝政方面的事,所以并不知道周福禄因病去世的消息。 周芷柔抽抽噎噎地,把昨天讲给萧承渊的话重说了一遍。 …… 江姝柠听完后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本应跟着父亲来邺京享福,没想到居然会出这一档子事,真真是造化弄人。 “你想拜我为师,学习医术?” “嗯嗯”,周芷柔忙点了点头,旋即她又想到什么,低下头小声嗫嚅道,“江姐姐,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从小学东西就慢,教书的先生也说我脑子不开窍,天资愚钝,别人一天就学会的东西我得花两天的时间。” “我在邺京无亲无故,也不认识其他朋友,我想和你学医也是因为我把你当亲姐姐,想一直跟在你身边……你要是实在为难就算了,帮不上你我也不能拖累你,只要你偶 尔陪我说说话,找我玩我就心满意足了! ” 江姝柠确实没有收徒的打算。 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没有精力。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治病救人大多靠的是现代技术和西医,怎么教? 给她教隔空取物还是开膛破肚? 今天收一个徒弟,明天徒弟就会去官府举报她,把她当妖怪抓起来。 “江姐姐,我在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不收我徒为徒也没关系,但我求你别抛弃我……” 周芷柔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江姝柠心头发软,但依旧保持理智,没有脑子一热就答应她。 她怕直接拒绝会伤了周芷柔的心,想了想,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 “你觉得我医术好?” 周芷柔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但还是如实回答。 “江姐姐术精岐黄,当得起神医的称号!” 江姝柠忍俊不禁。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不过是有些天赋,又有更为发达的医疗技术加持罢了。 师父说学海无涯,“神医”这个名号太重了,她受之有愧啊。 “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是神医。” “我?”周芷柔用手指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江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江姝柠对她眨了眨眼,神神秘秘道:“学一些入门的医术,花银子让人把名号打响亮,有人慕名而来求医的时候端好架子,只看自己有把握,能治好的病,神医这雅好不就坐稳了。” 周芷柔听的目瞪口呆。 连萧承渊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也不知道她整日在想什么,小脑袋瓜里竟装了这么多歪理! 连拒绝人都不走寻常路。 江姝柠拉着她坐下,说了这么多喉咙疼,看桌子上有晾好的茶水,她自然而然地端起一杯茶。 萧承渊手指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江姝柠咽下嘴里的茶,扭头看他,眼神询问。 萧承渊看着她手里的空茶杯,咽下了到嘴边那句“这杯茶是本王喝过的。” 他们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完了,同饮一杯茶算得了什么。 说出来倒显得是他矫情。 萧承渊看了眼茶杯,目光又移到她那被水滋润过的潋滟唇色,嗓子莫名发紧。 须臾,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起身,“听风树说你给本王带了中秋礼物?你们谈,本王去看看。” “不行!” 江姝柠赶紧拦住了他。 箱子就在院子里,一打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周芷柔也能看到。 萧承渊眼眸微眯,“你送给本王的礼物还不允许本王打开看看?” 还以为这女人是知道自己错了,带礼赔罪的。 果然,他就不该对她有什么期望!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想一会儿陪殿下一起看嘛。” 江姝柠搂着他的胳膊撒娇,在周芷柔看不到的角度狂眨眼睛。 萧承渊领悟的瞬间气笑了。 江姝柠送的礼物和他想的礼物估计是天差地别。 箱子里装的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他磨了磨牙,似笑非笑道: “卖这么大的关子,你一会儿最好不要让本王失望!” “关乎殿下未来,殿下看到后一定满意!” 江姝柠脸上堆满了笑容,三分糊弄,七分心虚。 萧承渊:“……” 这话噱头十足,周芷柔不禁多看了两眼大箱子,好奇道:“江姐姐送殿下的礼物一定是精挑细选的,不知芷柔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一起看看,长长见识?” 呃…… 当然不可以! 但怎么名正言顺地拒绝呢? 江姝柠眼睛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弧度不断扩大。 第219章 殿下一夜七次 她搂过周芷柔的肩膀,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想必你也知道殿下后院有一大群莺莺燕燕,殿下虽正值壮年,但人多了身体难免会吃不消,我身为未来的摄政王妃,自应分忧解难,所以这里面的东西……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可能不太方便看。” 周芷柔虽未经人事,但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嬷嬷也有教过她一些男女房事上的东西。 听懂江姝柠话里的意思,她脸色直接爆红,看了眼萧承渊后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想不到英姿勃发的殿下也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纵然江姝柠已经把自己的声音压到了最低,但萧承渊有心听,总能听到一两句。 他眼神幽深,周身气息跟数九寒天的冰潭一样,冰冷刺骨。 “江姝柠!” 江姝柠抬头,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都能听到,这厮是长了对千里耳吗?! 她走过去抱住男人的胳膊,踮起脚尖在男人耳侧低声安抚,“那里面的东西真的不能轻易示人,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殿下您就行行好,委屈这一次吧。” 见鬼的不得已而为之,她就是故意的! 萧承渊一把推开她,手指攥紧,骨节 发出“咔咔”的响声。 还有,这是受委屈的事吗?! 这话和说他不行有什么区别?! 他一世英名全被这个死女人给毁了! 江姝柠决定先让萧承渊自己静静,和周芷柔继续说拜师学医的事。 “我的医术是看我外祖母留下的医书自学的,治过的病人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学海无涯,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进步,你想拜我为师是我的荣幸,但我资历尚浅,不足以收徒为师,你现在正是最好的年华,浪费时辰在我这里实在可惜。” 周芷柔认认真真的听着,甚至到最后还认同地点了下头。 江姝柠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有萧承渊的安排,她根本不必担忧她的后半辈子。 学医很辛苦,躺平什么都不用做还有银子花的日子多舒服! 结果周芷柔也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了,又非得当她丫鬟。 江姝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扯了着嘴唇干笑两声,“芷柔,你这是在折煞我,你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小姐,哪能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我在邺京只有江姐姐你一个朋友,只要江姐姐不丢下我,我什么活儿都可以做!” 周芷柔眼巴巴地看 着她,神情可怜又委屈。 江姝柠:“……” 头疼! 周芷柔都把自己放到了如此卑微的境地,方才拒绝了她拜师学医,如今再拒绝倒有些不好开口。 “江姐姐,我保证听你的话,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你这又是何必呢,”江姝柠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先让我回去想想,过两日给你答复。” 只希望缓两日,她的念头能淡下去些。 周芷柔脸上绽开了笑容,“那我等姐姐的消息!” 说完,她知道江姝柠和萧承渊有话要说,识趣地离开。 和周芷柔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江姝柠是心累脑累。 人一走立刻长吐了了一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倒软垫上,根本不在乎形象。 萧承渊坐在一旁睨了她一眼,眼底冷飕飕的,明显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 过了一会儿,江姝柠翻了个身,手支着头喊了他一声,让他帮忙出个主意。 周芷柔可能比不上邺京这些大户小姐,但也是被宠着长大的,不用想就知道她做不来丫鬟的活。 这样说不过是留在她身边的一种托词罢了。 不过她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周芷如有萧承渊这个当朝摄政王罩 着,想交什么朋友没有,为何偏要自降身份跟在她身边? 江姝柠想了一会儿,意识到萧承渊没有回她的话。 她从垫子上爬起来,又是倒茶,又是捏肩的,好声好气地赔不是。 “殿下您身体好的很,一夜七次都没问题,我说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 一夜七次?! 说的是事实别人就会以为这是称赞,反之要是夸大其词,落到耳里就成了讽刺。 萧承渊咬牙切齿,瞪着江姝柠的目光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心里悔的要死。 要是没有答应那条不碰她的约定,他现在就能让这女人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你不是想知道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吗?我现在陪你看。” 眼见着男人的怒火越来越旺,快要把自己都烧着了,江姝柠立刻转移了话题。 “本王现在不想看了!” 萧承渊把脸扭到一边,生怕再多看她一眼会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 不看怎么能行,得赶紧把这件事敲定了,让人家入土为安。 江姝柠拉拽不动他,便喊了一声,让人把箱子抬进来。 抬箱子进来的是风树 和风叶,在两人进来后她关上门,屋里光影消失的时候,她也换上了说正事的神色。 “把箱子打开吧。” “是。” 风叶对箱“礼物”十分好奇,推开了伸出手的风树,兴冲冲地掀开盖子。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木桩似的呆立着。 不是害怕,是没想到。 萧承渊抬腿,把挡住他视线的风叶移开,扫了一眼后眼底微弱的亮光顿时湮灭。 “这就是你送给本王的礼物?!” 究竟是谁给江姝柠的胆子,江姝柠才敢在他面前口无遮拦,胡作非为?! 萧承渊片刻都呆不下去了,起身离开时江姝柠拦住了他。 “礼物不礼物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能会救你一命!” 看她严肃的神情,萧承渊知道这次不是在故意气他。 他暂时把怒火抛在了一边,又恢复到了之前那个冷静睿智的摄政王。 江姝柠把事情全盘托出,顺便把自己的猜想也说了出来。 …… “你说她听到了薛兰和别人的谈话才被灭口,这点本王没有异议,但你凭什么确定谈话内容和本王有关?” “直觉!” 说完,江姝柠也觉得这个答案没有说服力,直接和他剖析。 第220章 别哭了,本王认错认罚 “薛兰她一个南疆的密探,隐姓埋名地来邺京是为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殿下你身为摄政王,一定不可能坐视不理,但眼下我们并无实据,贸然出手会惊动她背后之人,而且像她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密探,应该很难从她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 “如今他们暴露了,敌明我暗,我们大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番,不论是知道她想如何对殿下动手,还是知道她和背后之人别的计划,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萧承渊不置可否,“你想怎么做?” 江姝柠黛眉扬起,眼里狡黠的光芒流转,“依殿下的本事,想找到一个易容高手不难吧?” 都是聪明人,萧承渊瞬间领悟她的意思。 “你是想让人易容成这个丫鬟的样子去诈薛兰?” 江姝柠点了下头,“对,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个丫鬟伺候薛兰的时间不短,我不信薛兰杀了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风树犹豫道:“像薛兰这样的密探,手上估计早就沾满鲜血了,这招对她有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江姝柠摸着下巴分析,“人脑子最混沌,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是晚上,丑 时下手,或许可以事半功倍!” 风树思索后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属下觉得江小姐说的有理,暗卫里也有武功不错的女子,察觉到不对也可以及时脱身。” 事关殿下,赌这一次也无妨。 而且江小姐这个法子甚好,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代价极小。 萧承渊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把这件事全权交由他负责。 风树把箱子合上,招呼风叶一起抬出去的时候,江姝柠递给他一个小瓷瓶。 “致幻药粉,有色无味,人大量吸入后即可见效,至于怎么让薛兰吸入就靠你想办法了。” 风树一脸沉重地接过。 江小姐还真是…… 薛兰蛊毒武医样样精通,在这些方面动手就是难为人。 萧承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手一挥:“快去办吧,本王相信你的能力!” 风树:“……” 事情办完了,江姝柠也准备去看向芸娇。 也不知是垫子太低坐太久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刚站起来就感觉一股血直冲头顶,视线晕眩黑暗。 脚下虚扶,江姝柠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萧承渊心跳微滞,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地搂住了她的腰。 江姝柠喝茶时唇 脂掉了些,离得近了才能看见薄薄绯红下她毫无血色的嘴唇。 萧承渊眉心紧拢,把手贴在她额头上。 还好温度不算太高。 缓了这一小会儿,江姝柠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手推着男人的胸膛,想要离开。 萧承渊却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她,冲门外喊了一声。 听他的语气,风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结果一进来就发现江姝柠在床上躺着,自家殿下用被子把人裹的严严实实,还死死地按住了肩膀处的被边。 “殿下,您和江小姐这是……” 玩的哪出? 萧承渊瞪了他一眼,让他滚去传太医, “不用这么麻烦,我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又着了凉……” “闭嘴!”萧承渊快被她给气死了,脸色十分难看,语气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本王把你扔后院的池子里?!” 这些话若放在平日,江姝柠根本不怕,也不会当真。 但今日大概是因为生病,人也变的有些脆弱,她竟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 江姝柠直勾勾地盯着萧承渊,眼眶又热又红,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在眼角晶莹流 下的时候,她狼狈地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萧承渊盯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地妥协。 “别哭了,本王方才说话的语气是有些重了,本王认错认罚。” 江姝柠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不吭声。 萧承渊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神情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你自己就是大夫,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谁还会相信你医术高明?” 江姝柠哼了一声,“医者不自医!” 这不是他之前说她的话,竟然记到现在。 萧承渊好气又好笑。 窗外,周芷柔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静静地注视。 直到风叶带着太医回来,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江姝柠烧了一晚上,早上打了针,喝了灵泉水,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了。 刚才的头晕目眩就是精神不济,犯了低血糖。 太医是被风叶用轻功拎着来的,这会儿老寒腿都是抖的,心脏也没归位。 还以为人快不行了才这么着急,结果没想到是再寻常不过的寒气入体。 碍于萧承渊的身份,太医敢怒不敢言,恭恭敬敬地治病写方子。 踏出府门就是破口大骂,一路唾沫横飞,骂到皇宫。 “院判,您终于回来了,皇上正找您请平安脉呢!” 于是,院判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整理衣着后跟着小太监去了御书房。 把完脉,院判道:“皇上脉象安和,只是略有些心气不足,想必皇上这几日又通宵达旦了。” “政务繁忙,朕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皇帝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老了,他感觉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以前从妃子的宫里回来还能彻夜批奏折,上两三个时辰的早朝,现在……不行了! 院判劝道:“江山社稷固然重要,但皇上更需保重龙体,注意休息才是,只有您福寿长安,咱们大晟国祚才能绵延不绝。” 这话皇帝爱听。 他笑着让院判起来,让小太监端茶赐座。 院判诚惶诚恐地落座。 按照以往,请完平安脉他就可以走了,皇上从未留他说过话,今日怎么有些反常? “你医术了得,又是太医院之首,你可知有什么丹药可以益气固本,延年益寿的丹药?” 皇帝批改着奏折,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院判怔了一下后心里苦笑。 人得到足够的权势和地位后就会心生贪恋,寻求长生不老之法。 第221章 去帮朕配一种药 可这些终究是妄想。 生老病死乃人一辈子必经之事。 要是真的有长生不老的法子,这天下早就乱了套了。 院判自己心里清楚,但不会傻到把这些话说出来。 他拱手道:“皇上恕罪,微臣见识浅薄,从未听说过此种丹药。” 皇帝手中朱笔一顿,若无其事地摆手,“罢了,朕就是随口一问。” 院判微微颔首,犹豫着要不要行礼退下时,皇帝批完了最后一本折子。 旁边伺候的魏德收拾了龙案,把小太监手里托盘上的茶碗放上去。 这是皇帝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一天两杯人参枸杞茶,饮食也开始偏养生滋补,少油腻之物。 “朕听说你方才出宫了?” “是,摄政王殿下派人来请”,院判恭敬回答,想起皇上与摄政王手足情深,又忙补充了一句,“皇上放心,摄政王殿下身体无碍,是文信侯嫡女江小姐生病了,寒气入侵,染了风寒,喝几副汤药就好了。” 江姝柠? 喝完最后一口茶,皇帝把空碗递给魏德,没来由地问了句:“她最近与老七走的近?” 魏德笑道:“皇上您忘了?摄政王与江小姐已经定亲了,眼看这大婚的日子将近,估 计两人正在互相熟悉,培养感情呢。” 皇帝沉吟道:“可朕记得当时老七一心想娶户部尚书的嫡次女,并不愿意这门亲事。” 既是不愿,又何必浪费时辰做这些事? 魏德浑浊的眼睛微闪,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君者最忌欺骗隐瞒。 皇上怕那日摄政王殿下是在做戏,故意演给他们看的。 什么户部尚书的嫡次女,找个傻子当王妃都是摄政王的障眼法,摄政王心中其实早有人选,那些话不过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若真是这样,摄政王殿下娶江小姐的目的可是值得好好琢磨。 察觉到御书房内气氛不太对,院判把腰弯的更狠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皇帝的目光还是落到他身上。 “你去帮朕配一种药。” 院判擦了下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试探,“敢问皇上是何药?” 皇帝对他招了招手,待他凑近后低语了两句。 呼,还以为是什么药,原来还是他的拿手药。 院判松了口气,听完领命退下。 魏德离得近,皇上也没有避讳他,听的清清楚楚。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皇上,老奴听 说江小姐会医术,这样做会不会……” 江姝柠有心隐藏自己的医术,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他不以为然道:“章岳那药又不是第一次用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没有查出来过,江姝柠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章岳看病时她还在娘胎里,能懂些皮毛就不错了,哪会看出这样精妙的药。” “一会儿去传朕口谕,晚上的中秋家宴,让老七带着江姝柠和许月茹一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魏德也安了心,“皇上圣明,是老奴多虑了,老奴这就去传旨。” “嗯,去吧。” …… 喂江姝柠喝完了药,萧承渊把空碗放到一边,靴子一蹬就要往床上躺。 “你干什么?!” 江姝柠抱着被子往里面滚。 床就这么大,她躲的再远还是被男人扯了回来。 萧承渊干燥的手掌覆在了她眼上,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老实点,本王陪你睡觉。” 说着,他长腿压住江姝柠的,另一只手则紧搂着她的腰,摆明了不允许她跑。 江姝柠扒拉开他的手,气恼不已,“萧承渊你快放开我,我要去看我娘!” 萧承渊已经闭上了眼睛 ,闻言嗯了一声。 “你娘就在隔壁,跑不了,你睡一觉起来本王就放你走。” “……” 此路不通,江姝柠又把主意打到了实验室。 她之前研制了一瓶定痒粉。 就是一款折磨人的药。 四肢定住不能动的同时身上奇痒无比。 现在有人愿意帮她试药她乐意之至,就是……药放哪了? 萧承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眼就看出江姝柠没憋好气儿。 “江姝柠。” “啊?” 江姝柠收回神思,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萧承渊坐直身体,把系床幔的带子扯断,两手扯着扽了扽。 江姝柠心中警铃大作,抱着被子缩到了角落。 “萧承渊,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乱来,否则我就——” “否则我就给你下药?” 萧承渊一边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一边拿着带子逼近。 江姝柠瞳孔放大,不过瞬息的功夫,她的两只手就失去了自由。 带子一端缠着手腕系紧,另一端则是系在了床栏上。 “萧!承!渊!” 江姝柠奋力地挣脱,气的咬牙切齿。 “你医毒了得,本王防不胜防,只能出此下策,”萧承渊怕她弄伤自己,手指强硬地穿插 在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相扣,“你要是再不睡的话,本王不介意做点其他事帮你。” 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酥麻感顺着尾脊骨一路向上,江姝柠身体震颤,白皙细嫩的皮肤仿佛被披上了水红色的薄纱,随着她的呼气起伏而显得格外勾引人。 萧承渊本想吓吓她,但眼前的美色让他忍不住地想擦枪走火…… 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隔着衣衫,江姝柠都清楚地感觉到了他心跳的变化。 “萧承渊,你混蛋,你不要脸,你强人所难!” 骂完,她不敢再看萧承渊眼里怒火与情欲交织的汹涌,眼睛一闭。 看她又气又怂的样子,萧承渊轻笑一声,眼睛往下扫了一眼,翻身躺在一旁平复。 江姝柠计划是装睡,等旁边男人睡着,然后去实验室里拿把刀割开手腕上的带子。 结果等着等着,她自己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温暖的怀抱包围了她,有人轻揉着她的手腕…… 江姝柠一觉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看身边没人,赶紧溜回了雅竹居。 补了午膳,和向芸娇说话时,鲁国公府来人了。 “江小姐,小公爷又出事了,夫人让奴婢请您去看一看!” 第222章 鲁国公府是你的后盾 江姝柠神情一凛,喊梨儿掂上药箱,急匆匆地往外走。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有功夫问道:“你家小公爷出了什么事?” 实际情况丫鬟也不清楚,她只说小公爷高热不退,伤口流脓水。 这症状一听就是伤口恶化感染。 江姝柠眉心紧皱。 她给周珩用的药都是最好的,缝合伤口的线也是可吸收的胶原蛋白线,前天看的时候伤口还长的好好的,这才过了一天,怎么突然恶化了? 江姝柠到的时候,屋子里站满了人。 鲁国公夫妇,周衍,周乐安都在。 每个人都是一脸沉重的表情。 看见江姝柠,鲁国公夫人像是看见了救星,拉着她的手往床边带。 “姝柠,你快帮我看看珩儿这是怎么了,大夫说他……说他快不行了!” 说到最后,鲁国公夫人泣不成声。 她知道江姝柠身份特殊,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人家。 周珩高热的时候请了府医,喝了退热的药也不见好转。 没办法,她又派人去请外面的大夫。 五六个都是邺京有威望的大夫,看后都是摇头,说自己治不了。 “老夫行医治病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把人开膛破肚治 病,这简直是在胡闹!小公爷能留有一口气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大夫叹了一口气,走时还劝他们节哀顺变。 鲁国公夫人顿时慌了神,觉得天都塌了。 还好有周衍在旁边提醒,让人去请江姝柠过来看看。 周珩已经烧晕过去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 身边围了一圈人,有些检查设备江姝柠不好拿出来,她拍了拍鲁国公夫人的手,安慰了两句后让她在外面等。 大夫的那些话实打实地吓到了鲁国公夫人,她把江姝柠的手背贴到自己的额头,乞求道:“姝柠,珩儿就交给你了,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别哭了,姝柠医术高明,那臭小子一定会没事。” 鲁国公揽着夫人的肩膀,出去时对江姝柠点了下头。 他眼眶微红,眼中担忧半点不比鲁国公夫人少。 但他是男人,是国公府的顶梁柱,所以只能克制压抑,不让任何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房门关上,鲁国公夫人双手合十,闭眼祈求上天保佑。 秋风瑟瑟,周衍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母亲,江小 姐医术高明,有她在,二弟一定会没事的。” “哥哥说的对!”周乐安抱住鲁国公夫人,试图给她一点温暖和依靠,“那几个大夫都是庸医,您千万别听他们的话!” 鲁国公夫人抹了脸上的泪,重重地点头。 她儿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 一炷香后。 江姝柠从里面出来,鲁国公四人上前几步,忐忑又期待地看着她。 “是伤口感染化脓引起的高热,我已经给他重新清理包扎,身上温度也在慢慢往下落。” “那就好,那就好……” 鲁国公夫人强撑着的那口气懈了下来,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夫人!”鲁国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兔崽子没事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周衍对江姝柠行了大礼,声音温润却格外坚定,“多谢江小姐再次出手相救,你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日后只要你开口,无论何时,我周衍都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姝柠还未开口,鲁国公纠正道:“不是衍儿一人,是我们整个鲁国公府都是你的后盾!” 周衍被这句话惊到了。 自三皇子因为参与走私私盐一事被废 后,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局势未明。 太子性子懦弱愚钝,不是治国之材,部分大臣心中早已不满,起了改立太子的心。 但因太子占着嫡出的名分,这些年行事又规矩谨慎,让人抓不到错处,这才一直僵持着。 皇上子嗣稀少,能担大事的皇子更是屈指可数。 三皇子势弱,不得圣心。 安王不良于行,更是与太子之位无缘。 一朝太子被废,新太子很有可能是在在外征战的成王。 成王出身显赫,母妃是可以与皇后平分秋色的苏贵妃,祖父是镇国公,手握三十万大军,常年驻守边疆。 都觉得成王会是最后的赢家,周衍却不这么想。 成王母族会是他的助力,也是他最大的拦路石。 外戚干政,手握重兵是当今皇帝大忌。 成王是比三皇子,安王好些,但也是有勇无谋,只懂打仗的莽夫一个,根本不懂如何治理朝政。 想必朝里那几个老谋深算的大臣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迟迟不愿意站队。 亦或者他们和他一样,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想赌一把,把赌注押在摄政王身上。 他能想到的事父亲一定比他更清楚,江姝柠 是摄政王未过门的王妃,父亲那句话是把鲁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都献出去了。 江姝柠没有想到这些,她受宠若惊道:“鲁国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周衍本就是我的病人,在他病好前我理应对他负责,您不必如此客气。” “姝柠说的没错!”鲁国公夫人推开鲁国公公,嗔了他一眼后握住江姝柠的手,“姝柠是自家孩子,你们见谁和自家孩子客气的?!” 江姝柠懵了一下,理清话里的意思后反应了过来。 鲁国公夫人还没死心,还惦记着认她为干女儿的事! 她连忙把话题移到了别处,说起周珩的伤口。 “我看伤口四周皮肉有泛白的痕迹,像是被水泡过……” 鲁国公夫人立刻否认,“这不可能!你把该注意什么写的清清楚楚,我还特意嘱咐了下人一定要按照上面写的小心伺候,为了不让他碰水,身子都是用巾帕擦的。” 都这样说了,江姝柠哪还能再说什么。 伺候的都是鲁国公府的人,她一个外人手伸得太长惹人嫌。 “周珩现在已无大碍,要是他再有什么不舒服直接派人……” 江姝柠余光看到了什么,忽然住了嘴。 第223章 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二哥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丫鬟对上他们的视线,如惊弓之鸟一般低下了头,全身发抖,腰弓的像虾米一样,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古怪。 鲁国公夫人走到她面前,呵斥道:“把头抬起来!” 丫鬟扛不住这般威压,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磕了两个头,涕泗横流地哭喊:“夫人,是小公爷他……他嫌弃自己身上有味道,就让奴婢去帮他烧热水洗澡,奴婢实在是拗不过小公爷,所以才——” 鲁国公夫人一听,血直接冲到了脑门顶。 “你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不能碰水吗?我对你们千叮咛万嘱咐,伺候的小心谨慎些,让他好好把养伤,可如今他差点丢了命!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其他伺候周珩的下人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丫鬟缩了下脖子,手指紧揪着衣摆。 鲁国公夫人双手掐腰,气的来回踱步。 她颤着手指了一圈,愤怒甩了一下,抬脚就往屋里冲。 周衍猜出她的心思,连忙挡在门口,“母亲,您这是要作何,二弟他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您要打要骂也得等他醒了再说 。” 鲁国公也连忙上前安抚她,“夫人先消消气,等他伤好了我立刻打断他的腿!” “都怪你!”鲁国公夫人推开了他,“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一天天的就知道惹是生非,受了伤也不老实,我看他是非得把我这个当娘的吓死才心净!” “这……好好的扯上我作何”,鲁国公老脸挂不住,往江姝柠那里看了一眼,“姝柠还在这呢,别让人家看了笑话去,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回房说。” 江姝柠摸了摸鼻子,“周珩现在已无大碍,以后再有情况也不必顾虑,直接派人找我就是,我娘还在家里等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鲁国公夫人想留她一起用晚膳。 但想起今儿个是中秋节,江姝柠要陪她的母亲,只能作罢。 鲁国公夫人让江姝柠稍等片刻,着管家去备礼。 江姝柠实在是盛情难却,开口道谢时一个丫鬟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国公爷,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从台阶上摔下来了,现在人昏迷不醒!” 鲁国公夫人还未从周珩的事缓过来神,又听到了这个消息,人翻着白眼就往后倒。 江姝 柠就在她旁边,扶住她的同时还按住了她两个穴位。 不等鲁国公夫人开口,她便主动道:“您先别着急,我先去看看。” 鲁国公夫人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眼里泪花闪烁。 刹那间,周珩的院子恢复安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老夫人院子里走。 一番检查后,江姝柠发现老夫人的情况不太乐观。 老夫人患有严重的骨质疏松病,大夫没有见过这种病,每次下药都不对症,耽误到现在已经引起了并发症。 虽然这次摔的时候小丫鬟垫了一下,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手臂肱骨骨折,盆骨骨裂。 江姝柠把这些话通俗易懂地给鲁国公夫妇讲了一遍。 鲁国公夫人问她有没有办法治疗。 盆骨骨裂到这种程度,手术治疗是最好的办法。 但—— 江姝柠沉默片刻,拿出了一个治疗方案。 “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只能先给她固定包扎,开些药服用一段日子,看看恢复情况再说。” 经了周珩的事,鲁国公夫妇现在是无条件的信任她。 “那麻烦姝柠了。” 江姝柠笑着摇了摇头,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 这是方才在 里面给老夫人检查时去实验室里拿的。 都是药效温和,效果却不错的西药,她给换了瓶子。 “这些是我独家研制的药,用法用量都标注在上面了,有两味是膳前服用,需得注意一下。” 说罢,江姝柠想起自己为祖母配制的养身药丸还有一瓶,她从药箱里翻出来一并交给了鲁国公夫人。 “这瓶是养身补气,强身健体的药丸,这一瓶用完多多少少都能看到点效果。” 鲁国公夫人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 黄豆大小的药丸,黑漆漆的,就像是用泥巴和锅底灰搓成的一样……不过气味倒是好闻! “姝柠,今日多亏有你,你帮了我们鲁国公府的大忙!” 周衍和老夫人,无论是哪一个,他们都失去不起。 “夫人客气了,我不过是正好碰见了,行了举手之劳罢了,天色已晚,诸位留步吧。” 到院门口时,江姝柠停下脚步,看着鲁国公夫妇,周衍,周乐安,还有后面的跟着的下人。 这送行的队伍未免也太隆重了! 鲁国公夫人看出她的不自在,对周衍道:“衍儿,你帮娘去送送江小姐。” “是。” 走到半路时,江姝柠对周 衍道:“你不用来回跑了,这有丫鬟带路。” “我这是顺路。” “什么意思?” 周衍笑笑,和她解释:“表妹要来国公府住一段时日,算算时辰也该到城门口了,我得去接她。” 表妹? 江姝柠思忖道:“你说的表妹可是那个江陵首富之女,谱出《玉妃引》,一曲惊天下的才女肖雅蓉?” 周衍微微颔首,“正是,没想到姝柠你居然知道她。” “哥!” 身后,周乐安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我要和你一起去接表姐!” 周衍无奈地摇头,“都开膳了,你不在家吃饭跟着我跑什么,乖乖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行,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就要去!”周乐安抱住他的胳膊,“你要是不带我,我就自己偷偷溜出府。” 周衍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年纪不大,翅膀倒是硬了,都敢威胁我了。” 周乐安对他吐了下舌头,嘟囔道:“这么多年未见表姐,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何模样,配不配得上二哥。” 有八卦! 走出府门的江姝柠忽然放慢了脚步。 周衍皱着眉,惊讶道:“你说什么?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第224章 鸿门宴 周乐安挥手让下人退下,低声道:“我也是偷听了母亲和父亲的讲话才知道,表姐到了婚嫁的年纪,姨母希望能和咱们国公府亲上加亲,所以这才这么着急地把表姐送来。” 周衍神情晦涩,半晌才开口问了句,“母亲和父亲答应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乐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反正他们没拒绝。” 马车到了跟前,周衍忽然想掉头回府。 他国公府的养子,与肖雅蓉也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两人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面,并没有什么感情。 一想到肖雅蓉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他是一点都不想去接。 周乐安笑嘻嘻地说:“不过大哥你也别担心,表姐就算要联姻也不会选择你。” “……” 这话挺气人的,周珩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心里却长舒一口气。 周乐安揉着头,委屈巴巴地说:“我又没说大哥差!只是表姐她心里装着的人是二哥,所以才不会选大哥你。” 周衍和她道歉,目光落在江姝柠乘坐的马车上。 良久,他轻叹一声,“她就不该来这一趟。” 她无论选谁都不会如愿…… 周乐安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 大哥讲 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深奥,她听不明白。 …… 江姝柠生病初愈,又忙脚不沾地地忙了几个时辰,没坚持到雅竹居就睡着了。 梨儿抱不动她,只能把人喊醒。 江姝柠睡眼惺忪,跟喝醉似的一步三晃。 要不是有梨儿扶着,她就一脚踩空栽了下去。 在房间里等了许久的萧承渊听到声音,朝门口看去。 “怎么回来——” “啊!” 梨儿吓的尖叫出声。 她这一嗓子吼的江姝柠差点耳聋,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见萧承渊从屋里出来,她四周看了一圈。 是她家没走错啊。 “黑灯瞎火的,你连灯都不点,鬼鬼祟祟地在我屋子里干什么?” 鬼鬼祟祟,这是形容他的?! 想起一会儿有正事要办,萧承渊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不和她计较。 “去换身衣服,陪本王参加中秋家宴。” 江姝柠捏脖子的手一顿,音调拔高三调,“你要我陪你去参加什么?!” 萧承渊耐着性子回答:“中秋家宴。” “中秋什么宴?!” “家宴!” 萧承渊咬着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我还没成亲,哪来的家,不去!” 她现 在头疼,腿疼,脚疼,只想吃饱喝足睡大觉。 江姝柠跑回屋,蹬了鞋子往床上一滚。 一副“我要睡觉了,谁都别搭理我”的姿态。 萧承渊站在床边,一句话捏住了她的命门。 “皇上下的旨意,你不去就是抗旨。” “不是,你们都有什么大病……”江姝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对上他的眼神后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吧?” 旁边矮凳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的是刚买不久的衣裳首饰。 萧承渊黑着脸,把衣裳拿出来扔给她,“快换上,耽误了时辰你还得受罚。” “我不去!”江姝柠想睡不能睡时脾气就不好,她烦躁地扯下脸上的衣服,扯过被子盖到头顶,“你说我病了,伤了,瘸了,残了,死了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都成,反正我就是不去!” 皇宫里的宴会,没点心眼都吃不成。 凭她现在的状态,开口就能得罪人,三句话就能给自己挣来罪名。 狗屁的家宴,断头饭还差不多! “你以为本王想去?”萧承渊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熟练地去拉她的衣带,“你累就睡,本王帮你更衣,抱你去参加,只要你不嫌丢人。” 江姝柠脑 子混沌,等她反应过来时胸前衣襟已经散开了,春光外泄。 她连忙捂住胸口,狠踹了男人一脚。 “萧承渊你大爷的,你个流氓,你给我出去!” 萧承渊及时闪躲,站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姝柠架不住他这眼神威严,崩溃大喊:“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萧承渊心满意足,薄唇勾起,“本王在外面等你。” “老天爷啊,快把喊人加班的周扒皮都收走吧!” 江姝柠仰天长啸。 往年中秋家宴都是在宫里办的,但今年不同。 长宁公主这些年带着睿郡王常居在山上的林荫小筑。 皇上听说她府上后山的枫香树到了季节,火红似火。 晚上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火焰在跳动,漫山遍野,煞是好看。 于是便大手一挥,让礼部把中秋晚宴设在了林荫小筑。 快到地方的时候,江姝柠突然问了句。 “皇上为何会让我参加中秋夜宴?” 凭她是未来摄政王妃的身份也太勉强了,据她所知,宫里的中秋夜宴只请正儿八经的皇室之人参加,贵妃都没资格。 萧承渊抻了抻衣袖,漫不经心道:“皇上的心思岂是本王能猜到 的。” 江姝柠嗤了一声,装,继续装! 事出反常,他这个做摄政王的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萧承渊确实猜到了一些,但不方便告诉江姝柠。 皇室规矩,参加家宴的消息都是提前一天告知。 昨天宫里小太监和他传话,只字未提江姝柠。 让他带着江姝柠和许月茹赴宴的口谕是下午传的,明显是皇上临时起意。 他思来想去,发现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御医身上。 小小风寒,他却大张旗鼓地找了御医。 皇上怕他早就看上了江姝柠,怕他那日是在御书房演戏,怕他早就盯上了江远安手里的兵权。 心有疑虑,寝食难安,所以才会故意借着这场家宴试探他们。 “殿下,江小姐,到了。” 外面传来风树的声音。 萧承渊握住江姝柠的手腕,低声叮嘱:“一会儿不要和本王走的太近,若是太后和皇上要问你话,记得避重就轻,少说少错!” 一听他这语气,江姝柠摆烂的心瞬间稀碎。 好家伙,居然是一场鸿门宴,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思及此,江姝柠瞪了萧承渊一眼。 她一个老实本分人,能被皇上盯上都是托了他的福! 第225章 当一个哑巴 “摄政王殿下!” 萧承渊刚下马车,身后就有人唤了他一声。 许月茹笑容灿烂,站在车辕上挥了挥手,拎着裙摆小跑了过来。 “殿下,您怎么不去许国公府接我?我等了您好久!” 萧承渊拧着眉,一脸不耐地回了她两个字,“忘了。” 许月茹瞪大了眼睛,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蓄满了眼眶。 传口谕的公公明明说的清楚,摄政王会来接上她和江姝柠一起来参加中秋宴会。 可她等了许久,别说马车和人了,连句消息都没有! 要是真的忘了,江姝柠又为何会和他乘坐一辆马车,一同前来? 许月茹委屈又不甘,但又不能对萧承渊表现出半点,勉强笑了笑,“没关系的,殿下事务繁忙,月茹理解。” 她理解不理解根本不在萧承渊的考虑范围内。 萧承渊看了眼江姝柠,两人极为默契地抬脚,跟着接待的下人往里走。 夜风习习,男女的衣袂纠缠在一起,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暧昧和亲近。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璧人。 被丢下的许月茹顿觉难堪,通红的目光里写满了怨恨。 “县主,您快别哭了,山里凉,小心着了 冷气身体不舒服。” 春桃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心疼不已。 “摄政王殿下也真是的,县主您可是许国公的嫡女,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您也是他马上要迎进门的侧妃,摄政王怎么能这般冷眼相待!” 许月茹拍开她的手,一个冷眼扫了过来。 “奴婢不该妄议殿下,奴婢失言,请县主您恕罪。” 春桃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失言后恨不得把舌头给咬掉。 县主爱慕摄政王殿下,听不得旁人说摄政王殿下的半字不是,光顾着帮小姐打抱不平了,竟忘了这事! 春桃打了个哆嗦,浑身抖如筛糠。 她看着许月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解释:“奴婢只是见不得县主受欺负,那江姝柠无才无德,脸还毁了容,连小姐您半根脚指头都比不上,她不过是运气好,得到了皇上的圣旨,占了一个王妃的身份,所以殿下才会护着她,对她和颜悦色……可这些本该是属于县主您的!”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许月茹的心坎上。 只有摄政王妃才是摄政王的妻,摄政王哪怕对江姝柠没有感情,也会给她几分王妃应有的薄面。 而她要想得到这个王妃之位,只 能—— 许月茹看着灯火通明的林荫小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对春桃招了招手,而她耳边低语几句。 春桃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劝道:“县主不是已经让江婉泠去准备了?您何必亲自动手……” 而且借的这把杀人“刀”不是个善茬,可别到最后江姝柠活的好好的,她们反倒引火烧身了。 许月茹嗤了一声,不屑道:“本县主怎么可能把全部希望都压在江婉泠那个蠢货身上,这件事做的干净些,没人会怀疑!” 说罢,她看了眼四周,从荷包里摸了两锭银子塞到春桃手里。 “县主说的有理,奴婢这就去办!” …… 本该是宫里的中秋家宴搬到了林荫小筑,长宁公主不敢怠慢,亲自忙前忙后。 “承渊来了。” 见萧承渊进来,她放下手里的茶盏,含笑迎了两步。 萧承渊喊了她一声“皇姐”,然后转身对江姝柠介绍道:“这位便是本王曾和你提过的长宁公主。” 江姝柠笑着点头,姿态落落大方,“臣女江姝柠见过长宁公主,公主金安。” 长宁公主虚扶了她一把,“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的礼作甚,快起来。” “谢公主。” 起身时,江姝柠抬头看了她一眼。 长公主暗紫色长裙迤地,金线绣的莲花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举手投足皆带着皇家人的富贵典雅。 面相很和善,最起码看上去不难相处。 至于表里一不一就不知道了。 萧承渊视线看了一圈,低声道:“子宸还是不愿意出来?” 长宁公主叹了口气,轻摇了摇头,神色伤感。 寒暄之际,太监尖锐的公鸭嗓突然发出了声音。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皇上扶着太后落座,广袖一挥,“今日是家宴,你们都是朕的家人,不必拘礼!” “谢皇上。” 江姝柠跟着众人道谢,正准备回到位置上时,皇上叫住了她。 “朕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姝柠身上。 这文信侯的嫡女到底有什么本事,和三皇子退婚后还能嫁给摄政王,就连政务繁忙的皇上都会记得她身体不舒服,特意关心一句。 要是江姝柠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一定会气的吐血。 什么关心,这关心给你你要不 要? 不过还好,她早有防备! 江姝柠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的像是从砂纸上刮过一样,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 “回……回皇上的话,臣女……咳咳,臣女已经无碍了。” 只听清“无碍”两个字的众人:“……” 皇帝紧皱着眉头。 章岳不是说病的不重吗,这嗓子是怎么回事? 他还想再问,但张开口想想又作罢了。 问也听不清,何必浪费时辰。 他长叹一声,苍老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你先退下罢,朕来时带了太医,一会儿再让他们给你看看。” 这是不信她?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嘴上对答如流,“谢皇上!” 她嗓子是真的哑了,根本不怕太医来检查。 萧承渊叮嘱她少说少错。 怎么才能少说少错,那肯定是当一个哑巴啊! 所以她看见皇上来的时候特意吃了药丸。 江姝柠落座后,皇上象征性地说了两句话,便宣布宴会开始。 丝竹管弦鸣奏,伶人闻声起舞,一片淫靡奢华之景。 江姝柠只希望能安稳结束,只盯着面前的饭菜,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蓦地,她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盯着她…… 第226章 梨儿被绑 太后没有想到江姝柠会这么敏锐,四目相对时彼此都怔了一下。 她慈祥一笑,若无其事地举起茶盏,隔空示意。 江姝柠不明白太后唱的是哪出,但没忘了礼节,赶紧起身敬她。 太后呷了一口茶,专心致志看跳舞了。 没过一会儿,许月茹去了她身边,把她哄得眉开眼笑。 江姝柠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许月茹是太后看准的摄政王妃,突然被她截了胡,太后莫不是想替许月茹出气? 她仔细回忆太后方才的表情,好像是揣度和审视,并没有什么恶意…… 屋里又吵又闷,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江姝柠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去外面透气。 萧承渊想陪她,但又想起什么,改了到嘴边的话,“就在附近,不要乱跑。” “知道了!” 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在别人家,她能跑哪去。 江姝柠离开后,许月茹唇角克制不住地弯起,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 春桃会意,给她倒茶时低声道:“县主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 许月茹晃着手里的茶杯,眼底闪着得意的暗芒。 江姝柠啊江姝柠,是你自己愿意出去,给了本县主下手的机会。 这就是你的命 ,怨不得旁人! 夜里本来就冷,何况还是在半山腰。 江姝柠吹了一会儿的冷风就受不住了,对一旁搓手的梨儿道:“你知道如厕的地方在哪吗?” 方才茶喝太多了,内急。 梨儿摇了摇头,“小姐,要不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去找人问问。” “一起吧,走走还暖和点。” 江姝柠随手拦了一个丫鬟问路,丫鬟认出她的身份,提着宫灯给她引路。 丫鬟手里的活还没忙完,把宫灯交给梨儿后就走了。 净手时,江姝柠听见外面“咚——”的一声。 很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草地上。 坏了,梨儿在外面! 江姝柠立刻跑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梨儿站着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只剩一盏孤零零地宫灯扔在地上。 她从手术室取了一把手术刀攥在手里,喊了一声梨儿。 听到声音,江姝柠这才想起自己的嗓子不行。 她连忙找了解药,递到嘴边是动作顿了一下。 这里的位置不算太偏僻,只要大声呼喊一定能引来人。 但到时候她该怎么和皇上解释? 解药的碎渣从指缝落下,江姝柠牙一咬,凭着来时的记忆往回跑。 梨儿,你 等等我,我马上就找人来救你! “咔嚓——” 是有人树枝断裂的声音。 江姝柠停下了脚步,寻着声音看去。 不远处的树丛剧烈晃动,隐约能听到梨儿模糊不清的声音。 “小姐,奴婢在……唔——” “梨儿!” 一个男人把梨儿扛在肩上,脚步飞快地往后山跑去。 周围的几座山脉相连,树木茂盛,藏两个人轻而易举。 绝不能让他进山! 江姝柠追了过去,边跑边把身上的首饰往下扔。 希望萧承渊会发现不对,尽快过来找她。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天色又黑,江姝柠拖着裙摆跑的踉踉跄跄。 一心不能二用,她盯着前面的男人,却忘了注意脚下的小坑,脚踝崴了一下,整个人扑在地上。 好在是青草地,摔的没有那么严重。 但还是疼的江姝柠呲牙咧嘴,等她抬头去看时,男人早就不知道扛着梨儿去哪了。 ! 江姝柠气的抓狂,恨恨地垂了两下地。 人已经消失不见,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追只能浪费时间。 她顺着原路返回,但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在这片竹林里打转?! 江姝柠悲催 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四周茂密的竹林把她夹在了中间,在漆黑的夜里压抑的让人窒息。 想到梨儿,江姝柠深吸一口气,压下眼里的湿意。 不能坐以待毙,梨儿还等着她去救! 江姝柠抬头望天,凭着月亮辨别方位。 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 走了没多远,江姝柠看见了地上铺的石子路。 顺着路走绝对不会错! 拐了几个弯后,她听到一阵阵练剑声。 有人! 江姝柠心里一喜,快走了两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魏子宸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寒光闪过,手里的剑突然转了个弯,直朝着江姝柠刺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来的凶猛,裹挟着一股戾气扑面而来,江姝柠瞳孔放大,下意识地躲避。 利刃贴擦过她的脖子,两绺头发随着剑入竹竿的嗡鸣声落地。 江姝柠抬起胳膊,摸到了一手黏腻。 剑刃很薄,没有觉得有多疼,但确确实实是流血了。 这剑就是冲着她命来的,要是她再慢一分,一定会割破动脉,当场毙命。 “没死算你命大,还不快滚?!” 魏子宸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背对着江姝柠,语气像是从棺材里冒出来的一 样,又阴又冷。 江姝柠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衣衫华贵,气焰嚣张,身份明显不一般人。 这里是长宁公主的林荫小筑,那他就是……睿郡王! …… 宴席上,风树神色凝重地从外面回来,低声禀告:“殿下,属下刚才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看见江小姐和梨儿。” 萧承渊沉了脸色,捏着水杯的手骨节发白。 皇帝喊住了他,“承渊,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转身的时候,萧承渊很好地压下了眼底的情绪,不动声色道:“皇兄,臣弟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 皇帝目光扫了眼他身侧的位置。 江姝柠出去也有一会儿了…… 皇帝眸光一闪,点头准允,“夜里风大,别吹太久,朕让人给你准备醒酒汤。” 萧承渊颔首道谢。 等他走后,皇帝对魏德招了招手,“派人跟着老七,看看他到底去作何。” 魏德颔首,吩咐暗处的死士去办这件事。 许月茹目送萧承渊离开,悠闲惬意地品了口茶。 已经来不及了。 她可是听说睿郡王身染怪病,性格怪异,活脱脱一个疯子。 他住的院子是林荫小院的禁地,江姝柠擅闯进去怎么可能有活路。 第227章 睿郡王的病 魏子宸没有听到声音,扭头去看,江姝柠还站在原地未动。 看上去倒像是被吓傻了。 他冷笑一声,眼里略过几分鄙夷。 “既然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你!” 说罢,魏子宸身形一闪。 耳边有风刮过,江姝柠眯了下眼,转动手里的银针。 魏子宸刚把剑拔出来,就感觉后脖颈被什么尖锐细小的东西刺了一下。 身上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一样,手里的剑“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瞳孔惊颤,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姝柠。 “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我要是死了,你也休想活着走出林隐小筑!” 江姝柠动了动嘴唇,还未出声,就听见魏子宸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长戟,长矛!” 殊不知他这一喊正中江姝柠的下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的侍卫马上就要来了,你现在给我解药,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魏子宸恶狠狠地威胁,带着煞气的面容在月色的映照下更为阴森恐怖。 他怕不是脑XX病! 怎么都难逃一死了,放过他作何? 江姝柠摸了下脖子,一脚踹到了他的后腿窝。 魏子宸浑身乏力,本就 是靠着竹子才勉勉强强地站稳,这一下直接双膝跪地。 “郡王!” 听到声音跑出来的长矛,长戟两兄弟大惊失色。 “站住!” 江姝柠捡起手里的剑,架在了魏子宸的脖子上。 怕他们听不清声音,她还特意服用了解药。 长矛,长戟两人急忙刹车。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稍显成熟稳重的男人站了出来。 长戟抽出腰间的鞭子,疾言厉色道:“你是何人?竟敢挟持郡王,我劝你——” 江姝柠没功夫在这听他逼逼赖赖,不耐烦道:“少废话,有人帮了我的丫鬟进了后山,你们帮我找回来,我就放了你家郡王!”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故意补了句,“今日中秋家宴,太后和皇上都来了,要是那人是个刺客,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果不其然,长戟和长矛听见后变了脸色,戒备警惕地看了眼四周。 踌躇不定之时,魏子宸吼道:“这个女人阴险狡诈,她就是在骗你们,还不快点想办法来救我!嘶——” 江姝柠握剑的手微微用力,削铁如泥的剑刃割破了魏子宸的皮肤,血珠穿成线,顺着剑身往下滴。 “我数 三个数,你们要是还不帮我找人的话,我就杀了他!”她冰冷的眼神紧盯着长矛,长戟,“一,二……” “好!”长戟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说假话,“只要你答应不再伤害郡王,我们就帮你找人!” “那是自然,我向来说话算话,但你们要是敢耍别的心眼,我死也要拉着你们郡王垫背。” 江姝柠意有所指,长矛心虚地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原本他打算假意答应,稳住这女人后找人救郡王。 但现在…… 长戟拍了下他的肩膀,运起轻功,直奔后山。 “你这破剑还挺沉。”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江姝柠立刻扔了手里的剑,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泛酸的手腕。 能做的她都做了,现在只能等长矛,长戟的消息了。 前面正在举办家宴,席位上人各个身份贵重。 梨儿只是一个丫鬟,她的性命对于那些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回去喊人,冲撞了太后和皇帝就是自找罪名。 江姝柠心里祈祷着,却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她扭头一看,头皮发麻。 魏子宸双眼赤红,宛若凶猛的野兽盯上了猎物,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剥皮抽筋。 他 眼里的杀意戾气太重了,江姝柠下意识地坐远了点。 魏子宸收回目光,把剑拖到了自己身边,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擦去上面的灰尘。 看他珍视的表情,江姝柠猜这把剑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果然,魏子宸诡异又阴森的笑了,“这是皇上赐给我父亲的宝剑,是魏国公府的传家之宝,你随意弃之,犯的是大不敬的死罪。” 江姝柠耸了耸肩,“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看见我扔了这把剑?” “你——” 魏子宸幸灾乐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狡诈,手段无情的女人。 蓦地,江姝柠视线顿住了。 意识到她在看什么,魏子宸脸色又冷又从沉,慌乱地用衣袖遮挡。 “再看我挖了你的眼!” 夜色浓重,魏子宸又穿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所以江姝柠一直没发现他腹部肿胀如球,像怀了四五个月身孕的样子。 “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有什么可遮掩的。” 魏子宸怔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她不是该和旁人一样,嘲笑他是个怪物,说他是女人身,肚子里怀了个孩子…… 猜到他心中所想,江姝柠轻笑着摇头 。 男子怎么可能怀孕,不过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有限,大夫诊治不出来罢了。 她在现代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还专门做了课题研究。 那个男子的肚子比魏子宸的还要大,做手术取出来的肉团有骨骼,牙齿,是一个寄生胎。 不过身体里要是长了肉瘤也会出现腹胀的情况,魏子宸属于哪一种就不知道了,反正绝不会是孩子。 东边竹林隐隐约约有光亮透出,茅草屋顶掩映其中。 “这是你的地盘?” 魏子宸怎么可能搭理她,江姝柠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要是你的侍卫能帮我把丫鬟找回来,我就帮你把病治好,还了你的恩情。” 她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 是她擅闯魏子宸的地盘在先,魏子宸伤了她,她也还回去了。 要是长戟和长矛能把梨儿救回来,她理应报恩。 魏子宸凝视着江姝柠,半晌,他讥讽开口,“好大的口气!我这病找了无数的名医,连他们都束手无策,你凭什么说自己能治好?” 江姝柠啧了一声,“死马当活马医呗,你都这样了,最差还能坏到哪去?” 魏子宸眼睛喷火,正想说些的什么的时候,长戟和长矛回来了。 第228章 别想往她身上乱扣屎盆子! “梨儿!” “呜呜呜,小姐!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梨儿扑进江姝柠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说那人把她扔在了后山山脚下,还绑住了她的手脚,堵住了她的嘴巴。 江姝柠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魏子宸问道:“刺客可抓到了?” 长戟扶他起来,刚准备开口,梨儿擦了擦眼泪,抢在他前面道:“不是刺客,是林荫小筑的家丁。” 长矛气的跳脚,“你休要胡言乱语!无缘无故的,我们府上的家丁为何会绑你?” “我哪知道他为什么绑我……”梨儿嘟囔了一句,言之凿凿,“我看的清清楚楚,他身上穿的就是下人的衣服,和你身上的样式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他的是灰色!” 长矛哑口无言。 林隐小筑的下人分三六九等,所着服饰也有所不同。 他是郡王的亲侍,属一等下人,衣服是深蓝色。 二等下人是褐色,三等则为灰色。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 “衣服是我们府上的,人却未必是,或许是外面的人潜了进来,偷了衣服故意栽赃陷害,亦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刺客和下人,是你们在说 谎,故意演了一出戏来接近郡王!” 长矛依旧嘴硬,坚决维护公主府。 这场家宴是长宁公主督办的,绝不能出一点纰漏! “你——”梨儿没想到他这么能狡辩,委屈的不能行,刚憋回去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又落了下来,“小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您一定要——” “我相信你。”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头,清冷的目光扫向长矛,“梨儿只是一个丫鬟,要是有人想到她的命,有的是下手的机会,何必在今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入这里?他要是冲着梨儿来的,又为何没有杀她?” “因为……因为……” 长矛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用手肘杵了一下身边的长戟。 长戟根本不关心这些,他现在只担心自家郡王的身体。 “我们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是不是应该把解药拿出来?”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先听我说完!” 孰是孰非总得要讲清楚,休想往她们身上乱扣屎盆子。 长矛和长戟两人纷纷握紧了手里的兵器,气的鼻歪眼斜。 江姝柠冷笑出声,接着方才的话道:“因为他本来就是林荫小筑的下人,绑架梨儿也不过是为了把我引 到这里。” 从梨儿回来到现在,半盏茶的时辰,她从头到尾地回忆了梨儿失踪后的情形,把所有细枝末节串在一起,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有人想置我于死地,但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想到了借刀杀人这一招,她知道郡王有疾,脾气阴晴不定,所以花银子找了府里的下人动手。” “那人绑走梨儿,却又故意让她出声呼救,引我上钩,带我闯入郡王的地盘,长宁公主来您这里都需要有人通传,亲母尚且如此,郡王又会如何对待我这个陌生的擅闯者?”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高明。 要是她反应慢一丁点,现在就是剑下魂了。 魏子宸是长宁公主的儿子,魏国公府唯一的血脉,他的父亲因救皇帝而死。 有这些“免死金牌”在,萧承渊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澄清完毕,江姝柠解了魏子宸身上的麻废散,又扔给他一瓶伤药。 “冤有头债有主,你我都是被算计的可怜人,郡王千万不要记恨我。” 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过的水深火热,还是少树敌为好。 “还有……”她扫了眼魏子宸的腹部,淡声道,“想好了就让人去朱雀大街的雅竹 居找我。” 朱雀大街? 魏子宸平日再怎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也知道朱雀大街寸土寸金,能在那里有宅院的都是邺京的权贵。 今日举办中秋家宴,能来参加的都是皇室亲眷…… 可眼前这女人他从未见过。 “你究竟是何身份?!”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姝柠是也!至于什么身份……” 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姝柠唇角勾起笑容,飞快地往嘴里塞了颗“哑”药,“你很快就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 “江姝柠!” 是萧承渊的声音。 江姝柠转身扑到男人怀里,仰着头,清澈的眼睛里水盈盈的,“殿下,您怎么才来,柠儿都快要被欺负死了!” 魏子宸,长戟,长矛三人目瞪口呆。 震惊她公鸭般的嗓音,更震惊她颠倒黑白的本事。 萧承渊把她的头摁在怀里,头一次感受到了何谓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欣喜。 身后跟了皇帝的尾巴,他不能大张旗鼓派人寻找,只能带着风树,装作欣赏枫叶的样子四处搜寻。 还好她聪慧,知道用身上的首饰做记号。 萧承渊抚摸着江姝柠的头发,抱了一会儿后把人 从怀里扯出来。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了她脖子上那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 萧承渊凤眸微眯,周身散发着凌冽杀意。 魏子宸不知道江姝柠的身份,但从她的言语动作不难看出她和摄政王关系匪浅。 他以为江姝柠会趁机告状,却没想到—— “睿郡王正在练功,我不小心误闯了进来,刀剑无眼啊,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还回去了!” 江姝柠三言两句,说明事实。 萧承渊看了眼魏子宸的脖子,确实有一道血痕。 但这并不代表江姝柠说的是真话。 她出来这么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宴会还未结束,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萧承渊把江姝柠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顺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皇上派了暗卫跟着本王,你先回去。” 江姝柠“哦”了一声。 走到半路,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萧承渊明显不想让皇上知道他们两人走的近。 但这门婚事不是皇上同意的?还亲自写了赐婚圣旨,可见其高兴。 即使如此,萧承渊又为何故意和她疏远? 江姝柠皱着眉头,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第229章 你打算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萧承渊目送着江姝柠离开,直到人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长戟眼睛一闪,压低声音道:“郡王,那个女……那位小姐应该是与摄政王殿下有婚约的江家嫡女。” 魏子宸愣了一下。 他成年累月地待在这片竹林里,从不关心外面的何事。 舅舅的婚事他也只是听母亲提过一嘴,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日竟会偶然得见…… 一想到江姝柠是他未来的舅母,魏子宸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他舅舅武功盖世,惊艳才绝,哪是这个像土匪般粗鲁蛮横的女人能沾染的! 萧承渊问道:“今日只是家宴,并无外人,何不一起去前面用膳?” 魏子宸面露讥诮,毫不客气道:“方才哪个不就是。” “她是你的舅母,不是外人!”萧承渊给江姝柠证明身份,语气冷了下来,“而且她不是冒失之人,闯你的紫竹林定是无意之举,你伤也伤过了,还想怎样?” 魏子宸握着剑鞘的手指猛地收紧,一字一句地顿道:“舅舅应该知道我这紫竹林的规矩。” 擅闯者,杀! 萧承渊当然知道,否则他不会在看到江姝柠脖子上的伤口时无动于衷。 动 手之人若是换了旁人,他必不会轻饶! “我知道她是皇伯硬塞给你的王妃,你不好动手,那就我来,反正——” 萧承渊接过他的话,“反正皇上会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 魏子宸不吭声。 萧承渊知道自己说对了,定定地看着他。 呵,天下竟会有如此天真之人,以为能靠着祖上的荫庇过一辈子。 萧承渊嗤笑一声,看着周围长的密不透风的竹子,“你就打算让这些竹子一直围着你,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这句冷嘲热讽的话就像是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割开了魏子宸的遮羞布。 魏子宸毫无准备,面色灰白,整个人像是被鬼附了身般,怔怔地站在那里。 “父子一脉相承,本王以为,你父亲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他的儿子亦当如此,可没想到本王竟会看走了眼,你竟是连自己顽疾都不敢面对的懦夫!” 萧承渊第一次对魏子宸说这样的重话。 颇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魏子宸和他的父亲很像,痴迷武功,喜欢钻研各种兵书,一心想着征战沙场,为国效力。 战场上刀剑无眼,长宁公主就他这 么一个儿子,看的像宝贝疙瘩似的,死活都不愿意让他上战场历练。 萧承渊知道魏子宸的天赋,也不愿让他就此埋没,和长宁公主好说歹说,才带他去剿了一次匪。 也就是那次,魏子宸见识到了他的武功,想要拜他为师。 萧承渊知道自己的脾性,耐心不多,根本不是教书育人的料。 他拒绝了,但有机会他也会指点一两招。 魏子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挂帅出征,守卫疆土。 萧承渊也答应了他,说等他弱冠后,他会想办法说服他的母亲,带他上阵杀敌。 可惜现在……物是人非! 临走的时候,萧承渊留下了一句话。 “这是本王最后一次来竹林看你,你好自为之。” 路上,风树想起魏子宸困兽般挣扎的愤怒神情,不免有些担忧。 “殿下,属下知道您是为了睿郡王好,但那些话也太……睿郡王的倔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他钻牛角尖,想不开怎么办?” 长宁公主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依托了。 萧承渊眸色幽深,语气冷淡的丝毫起伏,“那也比现在行尸走肉般活着好。” 得知那些消息时,他也以为自己挺不过来 了,可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大都是深陷泥潭,不愿自渡罢了! 见萧承渊回来,皇上对他招了招手,笑呵呵地说:“承渊,你回来的正好,这是长宁亲手酿制的桃花酒,只剩下这几盅,错过可得再等几年!” 萧承渊笑着,举起桌上的酒盏,“那臣弟就借花献福,敬皇兄一杯。” 皇帝哈哈大笑,两人一饮而尽。 宴会快要结束时,皇帝端着酒盏起身,“今晚乃是团圆宴,诸位能与朕在此共赏美景,朕甚是开心,这最后一杯酒,朕便敬诸位,祝愿我大晟国祚绵长,千秋圆满!” 众人纷纷起身,满脸喜色地高呼:“谢圣上!” 喝酒的时候,皇帝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向江姝柠。 见江姝柠手里的酒盏空了,他嘴角扬起一抹不同寻常地笑容。 皇帝走后,其余人也没有多留,和长宁公主告辞。 许月茹好不容易挨到了这会儿,带着春桃急匆匆地离开。 到了偏僻之地,她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废物,你到底是怎么给本县主办事的?江姝柠为什么还会回来?!” 春桃捂着脸,委屈道:“县 主,奴婢真的按照您吩咐做了,那人找我拿银子的时候还说自己亲眼看着江姝柠进了竹林。” 她现在说再多没用了,许月茹只在乎结果。 “既然事情没有办成,那就把本县主给你的三十两银子还回来!” 春桃愣住了。 那三十两银子是收买下人的钱,她已经花出去了,哪能还的回来? 许月茹轻飘飘地说:“还不上就拿你的月例抵,等什么时候还完了再领月例。” 她存心刁难,发泄心中的不快。 春桃跪了下来,抓着许月茹的裙摆苦苦哀求。 这点钱对于县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却是她一年多的工钱! 她弟弟上学堂的钱,外祖母喝药的钱,都指望着她这点月例。 不远处的树后,江姝柠和梨儿听的一字不落。 梨儿眼睛亮晶晶地,崇拜道:“居然真的是嘉敏县主,小姐您太厉害了!” 江姝柠非常享受这种目光,故作深沉地点头,“低调,低调。” 这有什么厉害的,来参加家宴的人不多,和她有过节的更少,只有许月茹一个。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见许月茹要走,江姝柠握紧手里的木棍,对梨儿使了个眼色。 第230章 殴打许月茹,出了口恶气 “谁?!” 许月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刚一扭头,麻袋兜头而下,把她罩的严严实实。 “来人啊,快来——” 江姝柠一棍子下去,耳边立刻清净了。 旁边,梨儿也如法炮制,踢了脚昏死过去的春桃。 “呸,让你找人绑架我,这些落到了我手里了吧,看我不打死你!”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不放心地问了遍,“我教你的打人方法记住了吗?” 身体不留无青紫痕迹,里面却疼的要死。 得让许月茹有苦难言,吃了这个哑巴亏! 梨儿点头如捣蒜,“咚咚”几棍下去,那叫干脆利落。 “小姐您看,奴婢记性好着呢!” 江姝柠哭笑不得,给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很好,掌握住了力道的精髓。 这个地方还未出林荫小筑,虽然偏僻,但难保不会有人巡视。 主仆二人打的起劲,势要把今天晚上受的惊吓讨回来。 长宁公主担忧魏子宸,人散后留萧承渊说了会儿话。 “他如今也就能听得进你的话了,你帮我多劝劝他。” 好话赖话都说说尽了,还能怎么劝? 如今也只能看今晚这“猛药”管不管用了。 萧承渊没和长宁公主说这些,怕她 一心疼,跑去哄魏子宸,那就白费功夫了。 他嘴上应和着,寒暄了两句后道:“……皇姐这些日子忙着准备家宴辛苦了,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若无事的话,臣弟就先告辞了。” 皇家的血缘关系本就淡薄,长宁公主与萧承渊虽是姐弟,但毕竟不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并没有多亲近。 驸马故去就相当于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她们母子两人没了依仗,势单力薄,在这天子脚下谨小慎微地活着。 什么林荫小筑清幽雅致,适合魏子宸养病,都是说辞。 住在这里不过是为了“避世”,与那些达官显贵少些往来,让皇兄放心罢了。 面前这个皇弟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 狠辣无情,矜贵孤傲,杀人不见血,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 若不是魏子宸,他们姐弟大概不会有什么往来。 无论何时,孤儿寡母,背后有个靠山总是好的。 长宁公主有意和萧承渊拉近关系,对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下人会意,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风树。 “今儿个是中秋节,我知道你每年都会去看太妃,所以特意准备了些薄礼,帮我和她问声好,说我过几日有空了就 去看她。” 长宁公主笑容温婉,语气亲切,示好却不谄媚,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她的心思并不难猜,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萧承渊没有拒绝,颔首道谢。 长宁公主离开后,他扭头找了一圈。 本来跟在他身后的尾巴不见了。 “江姝柠她人呢?” 风树回禀道:“江小姐是和您一同出来的,后来您和长宁公主说话,江小姐就走了……应该是先下山去马车上等您了。” “嗯。” 萧承渊快步下山,身影如风,风树都得用几分内力才能跟上。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到了马车旁。 掀开车帘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萧承渊的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是不是江小姐先走了?” 萧承渊一个凌厉的视线射过来,风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蠢的话。 江小姐是坐殿下的马车来的,自己如何能回得去? “属下这就去找!” 萧承渊却说不用了。 风树怔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小路上,捋着袖子掐着腰,和梨儿哈哈大笑的女子不是江姝柠又是谁?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风树属实佩服。 还好周围没人经过,否则还会以为 是闹鬼。 收拾了许月茹,江姝柠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跑到萧承渊面前。 “我们走吧!” 萧承渊未动,冷着脸问她:“跑哪去了?” 江姝柠也没瞒着他,指了指许月茹的马车,凑到他脸前小声道:“收拾你那不听话的侧妃去了。” “……她不是本王的侧妃!” 萧承渊不喜许月茹,甚至算得上厌恶,自然不允许别人把许月茹划分到他的人里去。 江姝拧像是没注意到他阴沉的脸,继续说实话:“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 萧承渊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片刻,汹涌的怒火平复了下来。 打人也是门体力活,江姝柠出了一身的汗,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的汗珠在月色的映照下像是洒了一层细碎的光芒。 这副模样没来由地勾人。 他喉咙滚动,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你要干嘛?!”江姝柠以为萧承渊要动手,拉过梨儿挡在身前,嘶哑着声音批判,“我可告诉你,真男人都不会动手打女人,只有那些无能的软蛋才会在女人身上逞能,你别以为自己摄政王,就可以——” 萧承渊只觉得耳边嗡嗡的,跟飞了一直苍蝇似的,话没听清 ,吵得头疼。 他一把揪住女人的后衣领,跟拎小鸡仔似地把她丢进了马车。 江姝柠趴在铺了软垫的车凳上,眼前直冒金星,恍惚间还以为看见了天堂。 她累了一天,此刻趴着不想动,霸占了大半的位置。 萧承渊被她这摆烂的姿态气到了,踢了下她的鞋子。 “你让本王坐哪?” 江姝柠翻了个身,勉强给他腾出一个位置。 “摄政王殿下,您知道我家县主去哪了吗?” 许月茹的车夫拦住了马车,斗胆问了句。 萧承渊本不欲理会,但看了眼江姝柠后改了主意,不紧不慢道:“好像是去找长宁公主说话了。” 车夫松了口气,“谢殿下,那小的就不去寻了。” “笑什么?” 萧承渊扭头,发现江姝柠在盯着他笑。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殿下竟也会说谎骗人。” 像他们这种出身尊贵,权势滔天的人不是最不屑于说谎? 好心当成驴肝肺! 萧承渊气的胸口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把许月茹如何了?” 江姝柠道:“她费尽心思地算计我,我自然要还回去了,只不过我这人心慈手软,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只好小惩大诫喽。” 第231章 没有人会爱上自己的仇人 萧承渊鄙夷地看着她。 这些话她也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小惩大诫。” “打了一顿,扒光衣服,扔在了下山路上,顺便还给她喂了一粒独家秘制药丸!”江姝柠满不在乎地说完,促狭地挑眉,“怎么,殿下心疼了?” 萧承渊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怀疑她是不是桃花酒喝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威胁道:“你再胡言乱语,本王就把你扔下车,让你自己走回去!”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暗骂他狗男人。 翻脸不认人! “这家宴可不是我要来的,你要是敢把我丢在半路,我明儿个就进宫退婚!” 萧承渊好气又好笑,说她天真。 皇上的旨意要是能说改就改,那还有什么威严可以服众? 江姝柠侧着身,手指着头,很认真地告诉他,“只要我想,总能办到,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曾与三皇子有过婚事?” 都是皇上赐婚,与萧云霆的婚事有办法退,他们的自然也能,无非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萧承渊再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威胁的感觉,怒火像一团火焰,充斥了整个胸腔。 但偏偏嗓子处又堵着一团棉花,发作不出来 ,只能自己难受。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握成拳,骨节“咔咔”作响,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等回去就飞鸽传书给法明方丈,问问他那个灾难何时能化解。 留江姝柠在身边,容易短命! 听着车厢内的吵吵闹闹,风树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睛酸涩。 中秋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 但自从殿下知道那些旧事后,这个节日就成了他的“伤疤”。 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等到了晚上,他就会戴着面具应付宴席上那些虚伪的人,最后去法静寺看太妃。 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任何的差错,但就是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宛如着了魔的提线木偶般,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情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如今有江小姐在,殿下虽然还是心情不好,但到底多了几分生气。 萧承渊看着江姝柠进了雅竹居,淡淡道:“走吧。” 不用他吩咐,风树就亲自驾车,朝着法静寺驶去。 已到了深夜,山里的空气中浮着潮湿的水汽。 古老的法静寺在这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薄纱映出的剪影,更显肃穆深远。 西边的一处院落,窗纸泄出了昏黄的 烛光。 一身青色素衣的女人跪在佛龛前,满头银丝用一根木簪子挽着,古朴典雅。 她轻阖眼眸,手捻佛珠,虔诚地诵着佛经。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停,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 冯素茹睁开眼,眼神平静沉寂,如湖里的死水,再也惊不起一丝波澜。 她撑着膝下的蒲团起身,约莫是跪的久了,双腿发软。 踉跄之际,萧承渊扶住了她的胳膊。 冯素茹对他笑了笑,但没让他扶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凳子上。 “年纪大了,这腿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说不准哪日我就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她掂起炉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萧承渊接过,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神色愈发幽深晦暗。 母妃今年不过四十又五,但头发却全白了,双腿蹒跚的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当年先皇驾崩,皇帝即位。 按照祖宗留下来的礼仪制度,母妃可以跟着他一同生活,锦衣玉食,安安稳稳地度过后半辈子。 但母妃拒绝了,她请旨出宫,选择来这法静寺带发修行。 世人皆道她深爱先帝,所以才会一夜白头,与青灯古佛为 伴。 萧承渊记得他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时,差点把那人给杀了。 这些话是对母妃最大的侮辱! 没有人会爱上自己的仇人!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萧承渊与冯素茹的对坐着,彼此思绪都有些不平静。 沉默半晌,冯素茹最先开了口。 “可有华阮的消息?” 依旧是那句每次见萧承渊都要问的话。 萧承渊握着茶盏的手稍稍用力,感受着掌心那烫人的温度。 好像这样,心里的疼就能减少一些。 “……没有。” 冯素茹已经失望了很多次,但她还是没有习惯这个答案,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别过脸流泪。 “不会!”萧承渊声音沙哑不堪,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她一定没死!我找遍天下,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冯素茹笑中带泪,重重地点头,“对,算命的说过华阮是个有福气之人,她一定能化险为夷,好好的生活,等着你去找她。” 说罢,她胡乱地擦了下眼泪,去了里间。 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个匣子。 “你马上 要成亲了,我这个做母妃的总得有点表示,免得让那姑娘觉得我轻待于她,这是我给她准备的见面礼,你帮我交给她。” 萧承渊打开,里面装了不少饰品。 做工精致,品相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她压箱底的东西。 他合上盖子,把匣子重新还了过去,“用不着,我为什么娶她您又不是不知道。” 冯素茹瞪他,“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想对她好!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要嫁给你替你挡灾,你想想这事儿放谁身上会乐意,你对不起她在先,自应该好好待她,把欠她的都给补回来。” 萧承渊轻笑一声,眼里有淡淡的嘲弄。 “没想到有一天,您也信了因果轮回。” 怕他遭到报应,所以才会对他叮嘱这些话。 来时经过大殿,里面香烛燃烧,佛像散发着金光。 被供奉的神佛面容慈悲,俯瞰众生,仿佛可以化解一切苦厄。 他看着看着,只觉得讽刺至极。 若善恶有报,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血海深仇? 冯素茹知道他的意思,叹了口气,眼中含着心疼和不忍。 “承渊,我只希望你能过的不这么辛苦……” 说罢,她点了檀香,继续诵经。 第232章 朝堂风云再起 萧承渊眼角泛红,注视冯素茹背影良久,他起身去了窗边。 孤月被山带吞噬,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萧承渊听着经声,静站了一夜。 走时,冯素茹叫住了他,“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把她也带上。” 她指的是江姝柠。 萧承渊淡淡笑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早朝时,皇帝宣布了两件大事。 一是成王对战祁国,大获全胜,五日后班师回朝。 二是太后六十大寿,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可带子女入宫贺寿。 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又是双喜临门,皇帝决定放在一起大办。 消息一出,下面臣子窃窃私语,各怀心事。 成王带着这赫赫战功归朝,只给赏赐一定是不够的。 但成王已贵为王爷,有封号,有封地,还能怎么加官进爵? 太子一派的人更是愁云惨淡。 看皇上的心情就知道,成王归朝后一定会得到重用,风头也会盖过太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些大臣不会把心中所想表现出来,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夸赞大晟国富民强,成王骁勇善战,皇帝英明神武,教子有方。 皇帝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自己的身体烦 心,听着这些奉承赞美的话,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顺畅。 他听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时清了清嗓子,抬手压了一下。 “功劳可不是朕一个人的功劳,朕还应该感谢诸位爱卿,盖尔等贤臣良将辅佐朕,朕才能稳坐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众大臣诚惶诚恐,举着朝笏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愿为大晟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笑得满脸褶子,不住地点头,连说了三个好,“爱卿们快快请起!” “谢皇上!” “祁国割地投降,愿意每年给大晟缴纳岁贡,还把七皇子送来做质子,以求两国和平……”说到这里,皇帝看向萧承渊,“承渊,质子的事朕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安排妥当。” 萧承渊顿了一下,然后才上前一步应下。 “臣弟遵旨!” 早朝发生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后宫。 三宫六院,最高兴的莫过于成王的生母——苏贵妃。 她位列贵妃,仗着家世,与皇后分庭抗礼。 如今更是母凭子贵,有一飞冲天之势。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成王以后定大有出息,娘娘心中 所想更是指日可待!” 伺候的奴才都凑到她面前说吉祥话,想讨个赏赐,沾沾喜气。 苏贵妃嗔了她一眼,笑骂道:“就你会说话!芳若,赏!” 贴身一等大宫女芳若闻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 奴才们接银锭子的手都是抖的……这可是他们在宫里一年都挣不到的月银! 苏贵妃依在软榻上,懒洋洋地摆了摆手,“行了,都下去好好做事罢,只要尽心为本宫做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奴才们千恩万谢,手里的活干的分外起劲。 芳若关上了门,把钱袋递了过去,“娘娘,这是剩下的银子。” 苏贵妃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道:“赏你了。” 芳若握着半袋的银子,并没有像其他奴才一样欢喜,反而有些忧虑。 “娘娘这样大手笔赏赐,万一传到传了出去,会不会……” 宫里嫔妃的月例都是按照位份发的,吃穿用度也有定数,再加上平时的打点,根本存不下什么银子。 娘娘又一向奢靡,那点月例哪够,都是靠娘家送进来的银子。 但宫规有写,禁止妃子向娘家要钱或者娘家给妃子资助,宫内宫外无往来。 为的就是 让妃子一心一意扑在皇帝心上。 皇帝若是高兴了,便可以得到赏赐,日子也不至于过的太差。 娘娘此番已经是犯了忌讳。 贵妃欣赏着刚涂的蔻丹,满不在乎地嗤笑,“后宫的事何时能瞒得过皇上的眼睛,就看皇上他想不想知道,知道后又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当年柳州大旱,需要朝廷拨赈.灾款。 适逢征战,国库亏空,皇帝拿不出这笔银子,便下令让朝廷官员捐款。 朝中官员不愿,但又不敢违抗圣旨,只能装模作样地拿出一点。 捐的所有银子加起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皇帝大怒,但又没有办法。 火烧眉毛之际,是她父亲镇国公站出来做了表率,拿出了大半家底。 她身为镇国公嫡女,用家中钱财天经地义,皇上又能说什么? 苏贵妃对芳若道:“去把邺京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名录拿给本宫,本宫得为云铎好好挑挑。” 太后寿宴,皇上特意让那些大臣带着儿女入宫,分明存了牵线搭桥之意。 可她的儿媳可不是什么女子都能当的,样貌,家世,才学……都需得配得上云铎才好。 正在这时,宫女送了一封家书进来。 苏贵妃看后抿唇一笑,“本宫和父亲还真是心有灵犀,想的竟是同一件事。” 芳若试探道:“镇国公心里可是有属意的成王妃了?” 苏贵妃点头,从一堆画像中挑出镇国公信上提到的千金。 模样倒是不错,只是看上去不太稳重,怕是撑不起大场面…… 钟粹宫喜气洋洋,凤鸾宫内说是乌云压顶也不为过。 皇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殿内一片狼藉。 太子萧云邕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母后,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皇后看见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就来气,抓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但凡你能争点气,本宫又何必整日为你操心?!” 萧云邕连躲都不敢,任由自己头破血流。 他低垂着眼眸,一副逆来顺受,习以为常的模样。 嬷嬷这样下去会出事,一边劝皇后消气,一边命人给太子处理伤口。 发泄过后,皇后平静了不少。 她屏退伺候的宫人,开门见山道:“你父皇对成王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要是你再这样毫无建树,你的东宫早晚要易主!” 第233章 生个皇长孙 这话,萧云邕听了很多遍。 刚开始还有些难过,后来就麻木了。 他自幼就比不上几个弟弟,可偏偏占了一个嫡子的名分。 萧云邕苦涩道:“儿臣明白。” 明白,明白,每次都是这样说! 可结果呢?! 皇后冷笑一声,问他:“那你倒是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 萧云邕不善言辞,回不上来时就像一个闷葫芦一样站着。 皇后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半晌,她缓了过来,疑惑道:“你和太子妃成婚也有两年的时间了,为何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皇后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太子呆怔了一下,神情略有些羞赧。 “或许是还不到时候……” 成王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了,还不到时候?! 皇后瞪着他,胸口起伏不定。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开口:“三个月,本宫只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太子妃若还怀不上孩子,那就休了她,一个连孩子都不会生的太子妃,留着也没什么用!” 定王此番回朝,来势汹汹。 但只要萧云邕不犯错,皇上就不会轻易废黜他。 等皇长孙一出生,他的太子之位才 会更加稳固! …… 雅竹居隔壁院子的书房。 萧承渊下朝回来后就静坐在那里,半个时辰动都不带动的,跟木头人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叶有事回禀,走到门口时朝里面看了两眼,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风树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地说了把早朝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风叶听完,拳头都握紧了,“皇上这是要把殿下架在火上烤!” 让殿下负责质子以后在大晟的生活,衣食住行好说,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质子要是有个万一死了,祁国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其他小国也会帮忙,对大晟群起而攻之。 到那个时候,殿下就成了千古罪人! 殿下那些仇家或许正愁没下手的机会,这下可好了,皇上亲自把机会送到了他们眼前。 风叶越想越气,恨不得直接冲进宫杀了狗皇帝。 “殿下都还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风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萧承渊喊他们两人进去。 他把手中的狼毫沾了墨,在宣纸下写了两行字。 风叶和风树离的近,看的清清楚楚。 两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身体里的血像是 燃了起来,激动之余又有些忐忑。 这可是大事! 是会被杀头的大事! 萧承渊把密封好的信递过去,交代风树:“你亲自跑一趟,把这封信给檀辞阁阁主,告诉他,只要上面的事能办到,银子随他定。” “是!”风树谨慎地收好信,末了,还是问了一句,“殿下,您真的想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萧承渊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讽,神色晦涩难明。 “总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本王让它提前罢了。” 风叶的脸皱在了一起,低声道:“那您身上的银蚕蛊怎么办?” 找了这么久了,半边莲和凝心花还是没有下落。 就算凝心花能用那个人的血,那半边莲呢? 要是配不齐解药,如今筹谋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萧承渊掀起眼皮,扫了风叶一眼。 眼底的凌厉和不容置喙让他不敢再多言。 风树即刻出发去送信了。 檀辞阁在幽州,距邺京二三百里地,来回要四五天。 他人走后,萧承渊带风叶去了雅竹居。 江姝柠一看,就知道他们作为何事,迫不及待道:“昨晚怎么样,有收获吗?!” 风叶下意识地点 头,但想想,又开始摇头。 江姝柠看迷糊了,不耐地催促:“你快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风叶言简意赅:“薛兰说丫鬟不是她杀的,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的话就去找幽狐,如何对付王爷没有诈出来,只知道她打算在太后寿宴那天动手。” 江姝柠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忙活了一晚上,就知道这两个消息?” 风叶点头,“就这么多!” 薛兰的防备心很重,他和“女鬼”也是花了一夜的时间,磨破了嘴皮子才诈出这些话。 江姝柠长叹一声,头都大了。 幽狐,不用想,就是那晚和薛兰接头之人, 她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一个代号有个屁用。 这个消息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重点是薛兰对付萧承渊的方法,这可是她会不会当寡妇的关键! 现在日期和地点倒是知道了,最重要的过程没有…… “嘭——” 萧承渊不知从哪摸出一锭金子,拍到桌子上。 江姝柠眼放亮光,忽然想到什么,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防备地问道:“你要干嘛?” 萧承渊开门见山:“买你一粒解百毒的药丸。” 江姝柠脑子里灵光一闪,“ 你是觉得薛兰会给你下毒?!” 萧承渊手点着桌面,慢条斯理道:“薛兰之所以会选在太后寿宴那天动手,无非是平日里见不到本王的面,没有机会下手,太后寿宴是在宫里,人多,守卫严,她不可能安排刺客刺杀本王……” 江姝柠纳闷道:“你怎么确定不会在路上刺杀?” 毕竟人薛兰说是在太后寿宴那日动手,不是在太后寿宴上动手。 而且—— “太后寿宴上的饭菜一定有奴才检查试毒,下毒的难度太大,薛兰未必寻得到机会。” 萧承渊笑了笑,意有所指,“那若不是毒呢?” 不是毒,那还能是什么? 念头刚一起,江姝柠的脑子里就蹦出一个字“蛊”! 对啊,薛兰一个南疆密探,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蛊。 “那你找我买解百毒的药丸没用,蛊虽然也算毒的一种,但解毒之法完全不同,无药可防。” 江姝柠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金锭塞到了拿到了手里。 萧承渊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眉梢挑起。 江姝柠嘿嘿一笑,“那个……药防不住,人可以防啊,等太后寿宴那日,我就形影不离地跟着你,检查你入口的每一种食物,保你安然无恙!” 第234章 萧承渊陷害向家的证据 萧承渊没好气地乜了她一眼,从广袖里摸出一个红匣子。 “母妃给你的。” 母妃? 江姝柠愣了一下,打开看了一眼后又还了回去。 “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俗物,想必是你母妃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宝贝,她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东西就不收了,毕竟我和殿下只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萧承渊也知道她的意思。 “本王只负责把东西带给你,你要真不想收,可以亲自还给她。” 江姝柠磨了磨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一个晚辈,第一次上门就拂了太妃的面子。 合适吗? 啊,就问你觉得合适吗? “小姐,小姐!” 就在这时,梨儿炸呼呼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看见萧承渊,她立刻藏起了脸上的神情,屈膝行礼。 江姝柠问道:“何事?” 梨儿放在腹部的双手搅扭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承渊,一脸的为难。 江姝柠懂了,立刻催促萧承渊,“话都说完了,殿下您还不走?” “……” 萧承渊活了二十余载,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 到这儿坐了半天没茶没水就算了,居然还赶他走?! 江姝柠敷衍 地笑了笑,随手一指,“门在哪儿,慢走不送。” 萧承渊沉着脸,大步离开,只看背影都知道他有多生气。 看着院门口的身影消失,江姝柠拉着梨儿进屋,“是不是表哥有什么消息了?” 向锦航说自己手上有萧承渊陷害向家的证据,可惜她那日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看那些所谓的证据。 梨儿点头,“表少爷说,巳时三刻在福源客栈,三楼的第五个房间等您。” 巳时三刻…… 江姝柠看了眼漏刻,“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换身衣服,我们现在就去。” “是。” 梨儿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拿出里面提前准备好的男装和胡子。 …… “叩叩。” 听到敲门声,向锦航倒茶的动作一顿,小心谨慎地开口: “谁?”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缓和了神情,放下了门闩。 “这个客栈可真难找,巷子七拐八拐的,把我都绕晕了,”江姝柠拿下头顶的草帽,随意地看了一圈,“表哥,你住在这里?” “桃花潭地方偏,吃喝不方便,要是有什么事找你也不方便,思来想去,就找了这个地方落脚。” 江姝柠了然点头。 这个客栈在巷子深处,道路四通八达,人多且杂,住在这里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对了”,她拽下身上的钱袋子,“出来的急,没带那么多银子,这些你先拿着用,等下次来我多给你带点。” 向锦航要面子,死活不肯收。 最后在江姝柠的软磨硬泡下,他才松了口,“这些银子就当是我借你的,以后我会还你。” “都是一家人,表哥干嘛还和我这么客气。” 江姝柠笑笑,开始进入正题。 “表哥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你等我一下”,向锦航起身,从枕头下拿出了几个信封,“那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怀疑萧承渊,这就是原因。” 信封破旧发黄,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江姝柠生怕弄破,也不敢手拿着看,直接把信纸展开铺在了桌子上。 向锦航挑出其中两封,示意她看下面的落款处。 “没有署名的这封是萧承渊所写,这个章就是他的私人印信。” “这封下面的刘是刘猛,你应该知道他。”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高看她了不是,原主对向家的记忆那么少,她能知道个毛线。 苦思冥想好一会儿, 江姝柠脑子里才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 刘猛,无家可归的孤儿一个,渡口干苦力的。 后来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混不下去了,进了向家军。 外祖父欣赏他的才能,处处提拔,让他从一个千夫长升到了副将。 刘猛成为外祖父的左膀右臂后,几乎与外祖父形影不离,频繁进出向家。 外祖母心疼他过了不少苦,把他当亲儿子似的对待。 可以说,向家就是刘猛的家。 江姝柠不太敢相信他会背叛外祖父。 但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 信上,萧承渊让刘猛在军中的账目上做手脚,模仿外祖父的字迹与北戎国国君通信,偷军事部署图…… 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拎出来哪个都是杀头的死罪。 这根导火索再加上外祖父兵败失踪,皇上必定龙颜大怒,严惩不贷。 向家再深的根基也会被连根拔除。 真真是好计策! 但是—— “表哥,你是如何拿到这些证据的?” 向锦航眼神一闪,“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江姝柠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拧眉思索。 向锦航顿了一下,忽然开口,“姝柠,你怀疑这些信是我伪造出 来,故意骗你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江姝柠矢口否认,开门见山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表哥你想,这信上说的都是陷害忠良,通敌叛国的死罪,萧承渊和刘猛都是谨慎的人,应该看完就毁了,怎么可能留着这些信件。” “而且从信上看,刘猛是萧承渊的人,那萧承渊一定许了他不少好处,他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陷害外祖父,可为什么向家灭门后,刘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向锦航冷笑一声,“因为萧承渊要杀人灭口,他为了活命,这些年一直在外面东躲西。藏,我本想抓到他,带着人证物证敲登闻鼓鸣冤,但他太狡猾了,三番五次地从我手里逃脱。” “得知你与萧承渊的婚事,我只能先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你,想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对策。” 最后一句话,是江姝柠没有想到的。 向锦航明明想利用她和萧承渊的关系,让她对付萧承渊,却说的如此坦荡,倒是让她不好生气。 江姝柠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沉默片刻后问道:“表哥想让我怎么做?” 向锦航从袖子里磨出了一个小瓷瓶。 江姝柠隐约猜到了什么,眼皮一跳。 第235章 给萧承渊下毒 果然,向锦航是想让她给萧承渊下毒。 “这个药是我从毒师那里买的,无色无味,见效慢,需得在身体里日积月累半年才会发作,太医也检查不出来,只会以为他是突发恶疾而亡,不会牵连到你。” 江姝柠:“……” 守活寡不是牵连吗? 她拿起药瓶,打开闻了一下。 毒名不知道,但从药材判断,效果和向锦航说的一样。 服下此毒的人内力会一点点地消散,武功尽失。 等成为废人之时,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江姝柠把握着手里的药瓶,浅淡一笑,“表哥直说便是。” 向锦航道:“萧承渊手眼通天,或许会比我先找到刘猛,我需要你帮我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看看有没有机会抢在他前面抓住刘猛。” 其实这件事就算他不说,江姝柠也会留心。 只有找到刘猛,有些事才能真相大白。 梨儿在角落里当个小透明,从头到尾听的一字不落。 从客栈出来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走路都是同手同脚。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眼瞅着都要撞一起了,梨儿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江姝柠拉了她一把, 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想什么呢,连路都不看了。” 灵魂慢慢归位,梨儿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您真的要给摄政王殿下下毒吗?” “你觉得呢?” 江姝柠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梨儿想事的时候喜欢挠头,但想起自己梳的是男子的发髻,手抬到半空又放了下来。 “要真的是殿下设计诬陷了向家,他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万一……奴婢是说万一,这件事要是还有别的隐情,与殿下无关,小姐岂不是白白害了人性命。” 许是见多了殿下和小姐的相处,她总觉得殿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江姝柠掂了掂手里的瓷瓶,轻啧一声,“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里面的心什么样儿的。” 表哥没有理由栽赃萧承渊,所以她一定会把向家通敌叛国的事调查清楚。 若此事真的和萧承渊有关,她定不会轻饶! 不过话说回来,这厮还真挺惨。 身中银蚕蛊,薛兰的蛊还没下呢,如今又来了一个毒。 这样下去,集齐“七龙珠”指日可待! 时辰还早,江姝柠难得出来放松,不急着回去。 她带梨儿进了一间甜品铺 子,让掌柜的把店里的招牌端上来两碗。 临窗而过,阳光照在人身上是暖的,但风里又带了丝丝凉意。 江姝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往后一靠。 摇摇椅轻轻晃动,耳边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声,格外地有烟火气。 她喝着碗里的甜水儿,眼神百无聊赖地闲看。 蓦地,她视线凝住了。 对面当铺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正是许月茹的丫鬟春桃。 “求您再看看吧,我这个镯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要不是我急用银子,也不会拿出来典当,您给行行好,我可以少抵点。” 春桃举着手里红布包着的镯子,低三下四地哀求。 伙计把推下台阶,指着头顶的牌匾,不耐烦地说:“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们这里是当铺,不是古玩铺!你也不看看这镯子是个什么货色,就是用普通玉石的边角料磨成的,上面还有这么多痕迹,我愿意出三两银子收下都是在做善事!” “三十两行吗,就三十两!” 春桃抓住他的袖子,急的满头大汗。 要是七日内她凑不到三十两银子,县主就要把她送到烟花巷。 女子去了那个地方,根本不会有活路。 “我呸,你可真是 敢要价,你现在给我三两我都不要!”伙计往地上啐了一口,拿起门口的扫帚赶人,“走走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两人的吵闹声吸引了不少路人,春桃被围在中间,唇色苍白,捏着桌子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听到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她羞愤欲死。 遮脸逃离时,有人拽住了她的袖子。 梨儿故意压低声音,粗声粗气道:“姑娘,我家少爷愿意买下这枚玉镯。” 春桃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一脸防备的看着她。 “你家少爷是谁?” 梨儿指了指对面,“你上去就知道了。” 春桃咬牙,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去,还是不去。 除了卖了这个镯子凑钱,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梨儿瞥了她一眼,强调拿捏的足足的。 “我家少爷是见你可怜想帮你一把,既然你不领情,那便算了。” “等等!”春桃心一横,追上了梨儿,“我跟你去!” 当铺的伙计扔了手里扫帚,拍了拍手,往对面看了一眼。 “到底是皇城,有银子的傻子还真不少!” 竟愿意花三十两银子买一破石头。 二楼雅间,梨儿带着春桃进去。 “坐。 ” 春桃局促地站在那里,小声试探:“是您要买我的玉镯。” 江姝柠轻摇了摇头,“不买。 ” 她要买的是心安。 一听这话,春桃有种被捉弄的愤怒。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可以给你三十两银子,让你还上欠许月茹的账。” 春桃背影一僵,忽然转身。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姝柠轻笑一声,“仔细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是粘了个假胡子,把脸抹黑了些,应该不难认出吧。 春桃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定睛看了须臾后瞳孔放大。 居然是江姝柠! 春桃反应很快,“昨晚是你!是你打了县主,还……还脱了她的衣服,把她丢在去林荫小筑的必经之路!” 县主就那么一丝不挂地横呈在地上,早上出来采买的下人都看到了县主的身子! 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县主明知道不是她做的,但还是把所有的怨恨和怒火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不但掐她打她,还逼她还银子。 这一切都是拜江姝柠所赐! 春桃瞪的眼珠子往外凸,面目狰狞丑陋。 江姝柠不以为然地笑笑,嘴唇微启,送了她四个字。 第236章 在衣服上动手脚 “咎由自取!” 要不是存了害人之心,又怎会得到报应? 春桃想转身就走,但三十两银子就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钢刀,把她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挣扎许久,她眼里的怒火渐渐湮没,神情亦变的卑恭起来。 “你……你真的愿意帮我,还上那三十两银子?” 江姝柠扇了扇手里的扇子,语气悠悠,“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下人,干的就是察言观色,聪明机灵的活儿。 春桃知道江姝柠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她。 这背后的代价,她怕是承受不起。 “……我劝江小姐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我不会帮你伤害我家县主!” “哈哈哈——”江姝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的前仰后合,对梨儿道,“你瞧瞧人家多衷心,主子都把她打成这样了,她不怨恨也就算了,竟还想着保全自己的主子。” 梨儿不屑地撇了撇嘴,附和道:“这种人有什么好的,说好听点叫忠心,难听点叫蠢笨,自以为能讨主子欢心,结果呢,人家主子根本就不把她当人看!”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句。 话里的羞辱和嘲讽刺的春桃身体颤抖。 许月茹像对待 禽兽一样对待她,她心怎么可能不怨不恨。 但相比出气,她更想好好地活着。 许月茹要是有个万一,她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去?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春桃,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这丫鬟明显有自己的考量,不愿让步。 看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主子一样心思歹毒,我只是想知道一个消息,只要你如实告诉我,我立刻给你三十两银子。” 闻言,春桃一直悬着的心往下落了点,谨慎询问:“什么消息?” “那日你家县主去见了江婉泠,我想知道她们之间聊了什么。” 春桃几乎不需要回想,就知道江姝柠说的是哪一天。 她低下头,讪讪道:“小姐们在一起能聊什么,无非是衣服首饰,弹琴作画,邺京哪家店铺的点心好吃,偶尔……偶尔也会说您几句坏话,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可是据我所知,她们两人之间并无交情,怎么会突然聚到一起?” 春桃不紧不慢地回道:“是江二小姐约的县主,江二小姐说她和县主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少不了互相照拂,平日无事就应该多走动走动。” 江 姝柠心里冷笑。 这个丫鬟还真是不简单,编的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这样既不会毁了许月茹的计划,也能拿到自己想要的银子。 要不是她清楚许月茹和江婉泠的尿性,十有八。九会被骗过去。 安静许久,春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开口,“江小姐,您想知道的我都告诉您了,那这三十两银子……” 说完,她又怕江姝柠不答应,忙补充了一句:“这银子就算我借您的,以后我一定还您!” 江姝柠勾起唇角,示意梨儿拿笔和纸来。 她在纸上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潇洒一递,“拿着去文信侯府的账房取吧。” 春桃双手接过,在看见“三十两银子”这五个大字时,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起身站了起来,怒目圆瞪,“江小姐这是在耍我?!” 没有私章,没有手印,随手写的几个字,去哪能拿到钱。 “彼此彼此”,江姝柠轻笑一声,擦肩而过之时说了句,“你很聪明,可惜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而我从不帮一心赴死之人。” 春桃手脚冰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那些话是假的?! 江姝柠 一只脚刚跨出门槛,一双手臂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腿。 “江小姐,我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说,我什么都说!” 江姝柠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视线里带着浓重的轻蔑。 和她玩心眼? 呵,当她两辈子的饭是白吃的吗。 春桃见识过江姝柠的厉害之处,不敢再耍滑头,老老实实道:“江二小姐想除掉您,所以请了县主帮忙出主意,县主告诉江二小姐,可以在您参加太后寿宴时穿的衣服上动手脚。” “江二小姐听后很害怕,县主说什么天降祥瑞,做的干净点就没人会怀疑。” 江姝柠拧着眉,听的云里雾里。 “在衣服上动什么手脚?她们怎么会知道我穿哪件衣服参加寿宴?” 春桃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些,她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江姝柠知道她没胆子再撒谎了,挥了挥手,“梨儿,把银子给她吧。” 梨儿为难的很,低声道:“小姐,您忘了,咱们银子都给……剩下几两碎银也买了糖水。” 她们现在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 江姝柠想起,这里离赌坊不远,隔一条街就是 。 拿了银子给春桃后,春桃急匆匆地离开。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梨儿嚷嚷着太亏了。 三十两银子,买了半个消息。 江姝柠深有同感地点头,“是挺亏的。” 自从知道江婉泠和许月茹打算联起手来对付她时,她这心里就像是装了一颗定时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一直紧绷着弦。 许月茹和江婉泠见她的次数太少了,下手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她就猜测她们会在太后的寿宴上动手。 江姝柠原本打算让春桃给许月茹下药,让许月茹没有办法参加太后的寿宴,把她的计划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但没想到春桃一肚子的弯弯绕绕。 她这样的人用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江姝柠不愿意冒这个险,只能作罢。 “小姐,奴婢总觉得春桃是骗您的,她家县主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您要穿什么衣服参加寿宴?” 江姝柠笑了笑,“她当然不知道,她是在赌。” 赌她会穿那身星云纱制成的衣服。 而且这身衣服还在锦绣坊赶制,江婉泠动起手脚来也方便。 …… 日子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太后寿宴的这一天。 第237章 想本王没有? 江姝柠收拾妥当后,带着梨儿出府。 看见雅竹居门口的马车时,她愣了一下。 萧承渊掀开车帘,语气懒散,“几天不见,不认识本王了?” 江姝柠看了眼天,皮笑肉不笑地说:“嗐,是殿下啊,都好几天没看见您人影了,如今一声不吭地突然出现,我还以为大白天遇见鬼了呢。”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不怒反笑,“看来这几天本王不在,你做了不少亏心事。” 江姝柠不乐意了,直起身板嘁了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端,哪像殿下您啊,恶名在外,奶娃娃听到你的名字都会吓得直哭。” 斗嘴这方面,萧承渊从来都占不了上风。 他甩下车帘,吩咐风叶驾车。 “诶,我还没上去呢!” 江姝柠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半天话,自己还在下面站着。 她赶紧爬上车,拍了下故意调整缰绳的风叶。 “有前途,晚上给你加鸡腿!” 风叶抽了抽嘴角,失笑摇头。 萧承渊看着毫不客气的江姝柠,神情略微有些一言难尽。 “你自己没有马车?” “有啊,”江姝柠说的理直气壮,“都是去皇宫,你顺路载我一段怎么了?而且你本来等的就是我,我 要是不坐多不给你面子。” 再说了,她的老破小马车哪有他这辆马车奢华舒服。 瞧瞧这蚕丝垫子,软和的让人想躺。 江姝柠这么想着,也付诸于行动。 从这里到皇宫,大概一炷香的时辰,能小眯会儿。 今儿个的寿宴注定安生不了,养足了精神才能对付那些牛鬼蛇神。 萧承渊忍着把她丢下去的冲动,咬牙道:“本王不需要你给面子!” 言外之意,你爱坐不坐!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有一张总比没有好。” 萧承渊:“……” 这是在骂他不要脸?! 离开邺京的这几日,脑海里时不时地会出现这女人的身影。 所以他一夜未休,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就是为了陪她一起进宫。 可她呢?! 看到他也没表现的多高兴,还说看见了鬼! 想想,萧承渊胸膛里那口气就堵得慌。 他把江姝柠拉到怀里,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想本王没有?” 江姝柠真的快睡着了,被他这么一惊,整个人都炸了。 还有,这是什么羞耻的姿势,她怎么会跨坐在男人的腿上 ? “我想你大爷!萧承渊,你这大早上的又抽什么风,快放我下来!” 萧承渊黑了脸,按住她的腿,不依不饶道:“回答完,本王就松手。” 江姝柠咬牙切齿:“没有!” 对于这个回答,萧承渊不太满意。 “一点都没有?” 江姝柠耐心告罄,极为敷衍道:“嗯,一点都没有。” 萧承渊漆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试图透过她清冷的神情看出点什么。 可江姝柠这会正迷糊着,脑子一片空白,随口一说的话也是为了应付。 萧承渊手上的力度渐渐松散,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 感觉到冷意,江姝柠人也清醒了些,从萧承渊身上下来后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他。 想他了吗? 应该不算想,只是忽然好几天见不到他有些不太适应。 “你这几天——” “怎么不穿——” 彼此对视,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萧承渊抬下了下巴,示意她先说。 “你这几天去哪了?” 他顿了一下,道:“…找一个人。” 四日前,风树到了幽州,隔日就给他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一句话:殿下, 这笔生意阁主要和您亲自过来谈。 这件事非同小可,萧承渊只能答应,亲自去了一趟。 结果等他到时候,檀词阁的人说阁主已经离开幽州了,不知所踪,也无归期。 江姝柠眸光一闪,下意识地追问:“什么人?” 难不成是表哥口中所说的刘猛?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揪紧衣摆,心跳的厉害。 萧承渊要和向家灭门的事没有关系,他就没有必要追杀刘猛。 反之…… 萧承渊看着她,“檀辞阁阁主。” 檀辞阁阁主? 檀辞阁身为江湖排名第一的组织,江姝柠自然听说过它的名号。 只要银子给的够,好处给的多,他们什么活都敢接。 放火,杀人,收尸,灭迹都不在话下。 有传言说檀辞阁的阁主接过刺杀皇帝的活,不过最后失败了,九死一生。 江姝柠心念微动,好奇道:“你手下有这么多能人,什么活儿还得需要用他?” “你都问了两个问题了,该本王问你了。” 萧承渊有意转移话题,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显得刻意了。 江姝柠只好先压下心底的疑虑,微微一笑,“你问吧。” “为何不穿本王送你的衣裳?” “ 今日宴会的主角是太后娘娘和成王,星云纱华贵惹眼,万一被人拿来做筏子就麻烦了。” 当然,这些只是江姝柠的借口。 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在皇宫,星云纱再贵也抢不过太后和成王的风头。 主要是昨日收到衣服后,她检查了十来遍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春桃的话犹在耳边,她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重新找了一身新衣裳。 萧承渊觉得可惜。 星云纱波光流转,在太阳的照射下还会闪着金丝一样的光芒,凭她的身形和气质,穿上一定很好看。 “回去穿给本王看?” 江姝柠呵呵两声,“做你的春秋白日梦!” 萧承渊却没有恼。 心里盘算着:等成了婚,总会有机会看到。 快到地方时,他问江姝柠给太后准备了什么寿礼,怕碰到太后的忌讳。 然后,江姝柠傻眼了,“我还得准备寿礼?” 不是一家一份,江远安准备就行了? 萧承渊这才想起,她是两手空空上的车。 “…萧云铎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皇上让大臣带着自己的女儿入宫,也是存了相看之意,那些未出阁的千金为了脱颖而出,一定会准备一份特别寿礼,讨太后的欢心。” 第238章 随你,只要不连累本王就好 江姝柠听的津津有味,末了点评了一句,“还挺卷!” 但是——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已有婚约在身,这场争夺战理应和她无关。 萧承渊解释道:“后宫不得干政,朝臣为了巴结太后,混个脸熟,只能借着自家晚辈的手,所以与你同辈之人都会精心准备一份贺礼,按照出身地位排队,敬献给太后。” 这已经是寿宴上心照不宣的事了,各家为了抓住这个露面的机会,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江姝柠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顿时愁容满面,“都到了宫门口,我再准备也来不及了,现在怎么办?” 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太后的寿宴,哪知道其中有这么多讲究。 “这件事也怪本王,没有提前告诉你一声,”萧承渊捏了下眉心,恶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本王给太后准备的寿礼,一会儿你把它呈上去。” “那你呢?” “本王和母后请个罪,回头补上就是。” 萧承渊说的轻巧,江姝柠还是有些担心。 大晟重礼仪规矩,身为儿臣却忘记给母后准备寿礼,明显是犯了忌讳。 就算太后皇上不说 ,御史台的笔也饶不了他。 江姝柠把东西重新还了回去。 “你别操心我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萧承渊看了眼她的脑袋瓜,思忖:这东西有时候还是好用的。 是已,他没有勉强,慢条斯理道:“随你,只要不连累本王就好。”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一个活人,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冰冷的声音? 江姝柠心里刚生出来的那点感动荡然无存。 太后的寿宴设在重华殿。 重华殿是宫里专门设宴款待的地方,地方宽敞不说,景色还格外雅致。 宫人精心养护的花儿娇艳欲滴,上面的水珠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目光所及,皆是绿意与生机,没有半点深秋的颓败之象。 今儿是普天同庆,双喜临门的大喜日子。 宫人高兴的同时,也打起了是十二万分精神,不敢出一丝一毫地差错。 宴会还未开始,但殿内已经聚了不少人。 男女为了避嫌,各自分开在左右两侧,与自己相熟之人寒暄交谈。 萧承渊刚到不久,就被官员给叫走了。 江姝柠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琢磨着一会儿要送太后什么贺礼。 她现在能依靠的 也只有实验室,拿药品当寿礼……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偏僻角落里,江婉泠和许月茹吵的面红耳赤,要不是顾忌着场合,估计早就上手了。 “她为何没有穿那件衣服?是不是你露出了什么马脚,让她生疑了?!” 江婉泠一听,直接火冒三丈。 她看了眼四周,咬牙低吼,“这主意不是县主想到的?居然还好意思来问我!也不知道当初谁那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江姝柠会穿那身星云纱来参加寿宴,结果呢?害我白费一番功夫!” “我当初找上县主,是觉得县主聪明,能想到好办法,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个,竟也想当正妃,真是可笑至极!” 江婉泠骂完,甩了下衣袖,转身离开。 许月茹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指甲掐进了掌心,目光像是淬了毒般阴厉怨毒。 良久,她收回目光,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 鸡蛋哪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星云纱价格昂贵,精美华丽,还是摄政王殿下送给江姝柠的。 所以她猜测江姝柠会穿那件衣服来参加寿宴。 靠着猜测行事太过草率,但江婉泠 愿意出头,她何乐而不为? 第一个计划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她早有其他准备。 许月茹紧攥着手里的瓶子,唇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江姐姐!”周乐安忽然出现,拍了拍江姝柠的肩膀,“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姝柠把思绪从实验室里收回来,笑着和她打招呼,“怎么来这么晚,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唉,别提了!”周乐安摆了摆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来的路上遇到了苏贵妃,我们鲁国公府和苏家八竿子都打不着,本以为打个招呼,行个礼就走了,然后江姐姐你猜这么着?” 江姝柠眉梢一挑,“她要留下你们闲聊?” 周乐安亮晶晶的星星眼眨啊眨,赞叹道:“江姐姐你好厉害,一猜一个准儿!” 江姝柠:“……” 这有什么好猜的,来的早,到的晚,路上遇上了苏贵妃,有脑子就能想到的事,有什么聪明的。 周乐安喝了口茶,继续吐槽,“那苏贵妃也不知道认生,语气熟稔热情,非要拉着我母亲闲话家常,说了没几句就开始以姐妹相称,我母亲那是如坐针毡啊,也不敢乱接话,安安静静地 听着,到最后走的时候,她笑的脸僵,我站的腿麻。” 江姝柠觉得好笑,随口问道:“都聊什么了?” 苏贵妃说的多且杂,这么一问,周乐安也不知道从哪开口。 “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想不起来就算了。” 说着,江姝柠看向站在她旁边的女子。 肤色赛雪,体态婀娜,柳叶弯做眉,唇不点而赤。 该是眉清目秀,小家碧玉的长相,但偏偏长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眸色潋滟,眨眼时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勾人之感,举手投足间皆为风情。 “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表姐肖雅蓉,从江陵来的,要在邺京小住段日子。” 和江姝柠介绍完,周乐安对肖雅蓉道:“表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神医江姝柠,江姐姐,二哥和祖母的病都是她治好的,是咱们国公府的大恩人!” 听到“江姝柠”这个三个字时,肖雅蓉的眼里闪过几丝异样的情绪。 在国公府的这几日,她听了无数次这个名字。 看得出来,国公府上到姨父,下到奴才,都很喜欢江姝柠。 就连周珩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公爷也不例外,常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 第239章 祁国质子 江姝柠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肖雅蓉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肖雅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笑的温柔,“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江小姐年纪轻轻,医术竟如此了得,实在是让我自惭形秽。” 江姝柠注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地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 明知道她脸上有伤痕,还说出“人不可貌相”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肖雅蓉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为之。 江姝柠笑容不变,但却没有说话,摆明了是不想再往下交谈。 她不喜欢肖雅蓉,要问具体原因,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不想与她亲近。 而对于不喜欢的人,多说一个字她都嫌麻烦。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周乐安摸不着头脑,看看肖雅蓉,又看看江姝柠。 她是漏听了什么话吗,怎么两人看起来都怪怪的?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忽然响起,方才还热闹的宫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低头检查衣着,而后位列两侧,跪地行礼。 太后走到主位,笑吟吟地看了一圈 ,“都起身罢,今日是哀家的生辰,各位不必如此拘礼!” “谢太后娘娘!” 负责寿宴的太监躬身上前,请示道:“皇上,寿宴可要开始?” 皇帝摆了下手,正想说再等等,就听外面的小太监跑进来通传道:“启禀皇上,成王带着容瑄公子来了。” 容瑄公子,祁国七皇子,也是这次来邺京的质子。 江姝柠也不知道在哪听到过传言,说祁国皇家尽出美男,惊鸿一瞥,再难相忘。 此刻听见人来了,可以一睹盛世颜,多少有些心痒难耐。 坐在对面的萧承渊视线无意一扫,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相识这么久,他太了解江姝柠的神情为何这般雀跃。 不就是一副皮囊,有这么好看吗?! 他样貌也不差,也没见她这么激动过! 萧承渊仰头灌了一杯酒,把杯子重重地掷在了桌上。 殿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门口缓缓走来的两道身影上,压根没有人注意他。 唯有旁边的太子听到声音,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可是这酒不合皇叔的口味?” 萧承渊心里正不爽着,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太子畏惧他,瞧着他阴沉的脸色更是 不敢多言,讪讪地扭过了头。 甚至还挪了挪屁股,拉开与萧承渊之间的距离。 许是期待值太高了,所以在看到容瑄公子的面容时,江姝柠撇了撇嘴,大失所望。 样貌确实出众,只是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灰白。 祁国很穷吗? 怎么一个皇子长的这么瘦弱,身体薄的跟纸片似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 尤其是他还站在高大壮硕的成王身边,更显弱小,像小鸡仔似的,看着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江姝柠叹了口气。 能被送来当质子的,八成是祁国国君的弃子。 头上没有金冠,玉冠,用的是极为普通的木簪,衣服素的没有纹样,可想而知他之前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如今来了邺京,怕更不好过。 成王萧云铎许久未见太后,上来行了大礼,高声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恭祝皇祖母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福与天齐,福如东海;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让身边的嬷嬷亲自扶他起来。 “谢皇祖母。” 萧云铎起身后,打开身后的大 箱子。 “这是孙儿给皇祖母准备的寿礼,三年未能给皇祖母当面贺寿,是孙儿不孝,所以孙儿这次准备了三份寿礼,以补往年过错。” 巷子打开,里面金光闪闪,刺了众人眼。 宫女在萧云铎的示意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捧了出来。 第一个寿礼是锦衣,上面用金丝缝制了仙鹤,也不知绣娘用了什么手法,看上去就像真的仙鹤落上去了一样,散发着五彩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能展翅飞走。 第二个寿礼是一个慈悲观音相。 萧云铎道,这个祝寿山石是他无意间所得,自然长成了观音相的样子,更为奇特的是观音净瓶里垂下的柳枝,隐约看上去像是一个“寿”字。 第三个寿礼是一盆花,萧云铎养了两年,四季常绿,只以为是寻常不过的花草,结果有行家道出,是早已绝迹的“长寿万年青”,一盆可值一座城池。 所谓送礼不在贵重,而在心意。 太后不住地点头,嘴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好孩子,你有心了,这三样寿礼哀家甚是喜欢。” 说罢,她让嬷嬷把那盆长寿万年青抱过来,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皇后咬着牙,笑容几度绷 不住。 苏贵妃则是掩唇而笑,好不得意。 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她凑到皇后耳边低语,“姐姐,有什么样的母妃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皇子还是亲生的好,您觉得呢?” 皇后能坐稳中宫之位,忍耐力非同一般。 眼里的憎恨一闪而过,她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 “成王再怎么好,终究是庶出,就像贵妃你,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皇上的妾。” 这话一语中的,就像一把刀,直接扎进了苏贵妃的心口,拔出来时还搅动了两下,带出血肉。 阴暗角落里的溃烂伤疤再次血肉模糊。 苏贵妃咽下喉咙处涌上来的腥甜,眸色发狠。 云铎回来了,太子的东宫之位又能坐的了多久。 终有一日,他们母子会把皇后踩到脚底,报这些年所受之辱! 容瑄公子也代表祁国,给太后送上了寿礼。 祁国的国宝之一——青栀墨。 用青栀墨写出来的字带有淡淡的香气,可以百年不褪色。 知道青栀墨配方的人已死,物以稀为贵,剩下的这些一滴便价值千金,祁国国君都不舍得用。 寿宴开始,宫人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 第240章 知道丑还献,江二小姐是打算自取其辱吗? 皇室之人按照尊卑位份献礼,接着就是下面坐着的闺阁千金。 淡紫色的东海珍珠,南方运来的荔枝树,贺寿绣屏,功德佛像,千年人参……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其中最狠的寿礼当属萧云霆送的经书,据他所说,那是他用自己鲜血亲手抄写的。 真假不知道,反正太后挺感动的,口头赞扬了几句。 皇上也难得拿正眼瞧了他。 哄了太后开心,看来让他入宫贺寿的决定是对的。 江姝柠也送了贺礼,是在实验室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荧光棒。 她用塑料袋掂了一大兜荧光棒上去,得到准允后去了太后跟前,亲自教她编图案。 很奇葩的寿礼,在场之人震惊不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太后刚开始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新奇好看。 后来看着一根根荧光棒在自己的手里变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成就感爆棚,一整个上头。 “姝柠,这是什么东西,哀家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太后玩的高兴,嘴里的称呼已经从客气的“江小姐”过渡到了亲切的“姝柠。” 江姝柠敢拿这个东西出来,当然想到了说法,主打一个胡编乱造。 “这个东西叫快乐棒,我偶然发现了一个会发光的野草,但是它发光的时间很短,只能亮五个多时辰,而且离了土就会死,为了留住它的亮光,我就把它的汁液装在了里面,又加了点夜明珠碎,延长它发亮的时辰。” “我想着太后娘娘您身份最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只能投机取巧,送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您,这是那个山坡上所有能发光的野草捣成的汁液,偷偷告诉您,别的地方可没有这种野草,您手里拿的是这全天下独一份!” 最后几句是江姝柠特意加的,为的就是告诉太后,这东西就这么多,玩完就没有了,别再问她要了。 太后被她唬的不知天南地北,一个劲地夸她聪明,能想起这种办法。 江姝柠笑容清浅,退后几步,站在中央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个礼。 “臣女的外祖母说人无论长到多大年纪,心里都住着一个孩童,那个孩童就是当初那个最快乐的自己,所以臣女希望太后娘娘童心永驻,快快乐乐!” 太后怔住了,心底潮湿一片,连带着眼眶都有些酸涩。 活了几十余载,从未有人祝她快乐,也从未有人问她是不是过的快 乐…… 她心里动容,对江姝柠招了招手。 “姝柠,你来哀家跟前。” 旁人或许没有看清,但江姝柠离得近,发现到了太后的失态。 她应了声是,乖巧地走了过去。 一时间,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江姝柠身上。 他们看见太后拉过江姝柠的手,把那枚先帝赏赐,佩戴了多年的手镯推到了江姝柠的手腕上。 皇后都没有戴上的玉镯,如今却落到了江姝柠手里…… 众人心思各异,却不敢再轻看江姝柠。 一个寿礼和三两句话,就得太后如此青睐,其心思手段可见一斑。 江姝柠哪会知道这个手镯这么大的来头,只觉得贵重,再三推脱。 太后故意板下了脸,“你与承渊马上就要成婚了,这枚玉镯就当是哀家给你添的嫁妆了,以后她要敢欺负你,你进宫来找哀家,哀家给你做主!” “……” 话已至此,江姝柠再说就是不识抬举了。 她带着烫手山芋,屈膝行礼,“臣女谢过太后娘娘。” 苏贵妃的目光随着江姝柠移动,神情复杂晦暗。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果然没有看走眼…… 文信侯手 里握有实权,她从前不是没有动过让萧云铎娶江姝柠为妻的心思。 草包就草包吧,有她亲自教导,总会有所长进。 可她还没来得及和皇上提这件事,江姝柠就和萧云霆定下了婚约,她也只能就此作罢。 后来江姝柠与萧云霆退婚,又毁了容,她之前那点心思是断的干干净净。 谁能想到江姝柠能再攀上摄政王,入了太后的眼。 苏贵妃多少有些后悔。 江姝柠八面玲珑,心思慧敏,要是嫁给云铎,一定能助他一臂之力。 待云铎成事后,想办法再休了她就是。 可惜她现在想的再多,都改变不了江姝柠已有婚约的事实。 苏贵妃视线从江姝柠身上划过,落到了周乐安身上。 寿礼送完,某大臣女儿毛遂自荐,说要为太后跳舞助兴。 她为了什么太后心知肚明,点头应允。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紧随其后。 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闺阁千金直接组成了一个戏班子。 吹笛子的,抚琴的,跳舞的,五步成诗的……热闹的不能行。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各个都拿出了浑身解数,表演间隙也不忘给萧云铎暗送秋波,就差扑上去投 怀送抱了。 江姝柠欣赏的津津有味,目光望向对面的萧云铎,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却没想到直接对上了萧云铎的视线。 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男人眼里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一丝嗜血的凶残。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被猎物盯上一样。 江姝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移开了视线。 萧云铎勾起唇角,森冷的目光里夹杂了几分玩味。 他朝江姝柠的方向举起酒盏,也不管对方根本没有看他,仰头灌下。 烈酒灼烧着五脏六腑,萧云铎却觉得痛快。 够辣,够带劲!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萧承渊的眼里…… 这时,江婉泠起身,上前盈盈叩拜,“听闻太后娘娘和皇上喜爱戏曲,臣女就去学了时下最有名的《水云秋》,望太后娘娘和皇上能赏脸一听。” 歌舞早就看腻了,如今来了一个唱曲的人,皇帝眼睛终于有了亮光。 于是,他大手一挥,“准了。” 江婉泠大喜,激动道:“臣女不才,献丑了。” 话音刚落,周珩桀骜不屑的声音响彻大殿。 “知道丑还献,江二小姐是打算自取其辱吗?” 刹那间,满座寂静。 第241章 周珩怒怼江姝柠 江婉泠局促地站在中间,先是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羞愤欲死。 她一个女儿家虽不懂政事,但也知道成王归朝意味着什么。 萧云霆是她真心实意爱着的人,虽然有时对她……但她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放任他不管。 而且,他们已经有了婚约,帮他,也是帮自己。 所以她特意请师父教了戏曲,为的就是在这寿宴上能投其所好,讨太后和皇上欢心。 只是江婉泠万万没有想到,周珩会拆她的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周珩。 鲁国公府的这位小公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狂悖无礼,这可是皇上要听的戏曲…… “你个兔崽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什么疯?还不赶紧去和太后,皇上请罪!” 鲁国公压低声音吼了一句,气的眼前发黑。 要不是顾忌着人多,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周珩耸了耸肩,理直气壮道:“我哪里说错了?献丑可是她自己说的,明明知道自己登不上台面,还是站了出来,不就是闲的找骂?” 说着,他还冲着江婉泠抬了抬下巴,目光写满了不屑和嘲弄。 “江二小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混账 ,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鲁国公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他揪着周珩的耳朵,把人拉到皇上面前后躬身请罪。 “犬子出言无状,殿前失仪,冲撞了太后娘娘,皇上,是臣教子无方,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眸色深沉,让人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理会鲁国公,而是问了一句:“周珩,这江二小姐可是得罪过你?” 鲁国公对周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说话。 周珩撇了下嘴,老实回答:“并无。” 皇帝不解道:“那你要为何对她说这样的话?” “看她不顺眼,实话实说。” 皇帝:“……” 众人:“……” 周珩这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重罚会说他这个皇帝不给老臣情面,小惩又不能安抚到文信侯。 这个度很难把握,皇帝索性把难题抛给了江婉泠。 “这小子打小就是个混不吝,这次让江二小姐受委屈了,朕把处罚的机会给你,你怎么惩罚他都行,朕绝无二话!” 江婉泠低头站在那里,看上去温顺又听话。 没人知道,此刻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算计的狠毒光芒。 她与周珩从未说过话,两人 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周珩如今当众给她难堪,不用想就知道他是为了江姝柠那个贱人。 既然如此,她何不成全他? 想到这里,江婉泠抬起头,对皇帝行了一礼。 眼里的泪珠成串地往下落,却不敢哭出声,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发作的样子,让人看着很容易心生怜悯。 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臣女不怪小公爷,小公爷坦率赤诚,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番话,他应当是受人蒙骗,被人利用了。” “你这话是何意?” 皇帝没想到这件事还会有反转。 周珩心中警铃大作,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江婉泠看了眼萧承渊,视线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而后拎起裙摆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皇上恕罪,此事臣女不敢说。” 她的动作很快,但还是没有逃过皇帝的眼。 难道她要说的事和萧承渊有关? 皇帝浑浊的眼睛里划过一抹精光,坐直身体,威严开口:“有朕在这里,你但说无妨!” 江婉泠擦了下眼泪,抽噎道:“不敢隐瞒皇上,之前因为种种误会,臣女与姐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据臣女所知 ,小公爷与姐姐私交甚密,此番刁难,应该是为了给姐姐出气。” “咳,咳咳咳——” 江姝柠刚夹了一筷子菜入嘴,听到这话,呛的她咳个不停。 这叫什么? 锅从天降? 她坐在这里连脖子都不敢伸直,已经够低调的了,怎么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皇帝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江姝柠,你可有话要说?” 被点名的江姝柠一脸懵逼。 她能说什么? 又不是她指使的周珩。 在众人吃瓜的目光下,江姝柠叹了口气,走上前,不卑不亢地开口:“回皇上,我们确实姐妹不睦,势同水火,但她说小公爷为臣女出头一事,根本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 周珩也不是傻的,见状也赶紧出声附和,“这件事确实与毒……江小姐无关,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不知廉耻,矫揉造作,心思歹毒的女子,恐她的表演辱了在座诸位的耳朵!” 不知廉耻。 矫揉造作。 心思歹毒。 这些话如同一把匕首,一点一点地刮去了江婉泠脸上的血色。 一时间,旁人看她的目光已经变的暗含深意。 众所周知,鲁国公府的这位小公爷人确实不怎 么样,但有一点,他从不为难女人。 他这样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还望小公爷慎言!”江远安见不得自己的女儿这样被人羞辱,大步上前,阴沉着脸,“老夫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以礼相待,从没有与他发生过不快,泠儿与你也素不相识,既然文信侯府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说这些无凭无据的事诬陷她,抹黑她的名声?!” 江姝柠嘴上说着不在乎江远安,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父女情,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看到他这么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护江婉泠,心还是被刺了一下。 曾经得到过的东西,有一天突然失去后总会变得格外不甘…… “无凭无据?”周珩嗤笑一声,讥诮道,“勾引三皇子,破坏江小姐与三皇子的婚姻,这难道不是不知廉耻?听了两句实话就哭爹喊娘,像全天下人都欠她一样,不是矫揉造作?企图放火烧死长姐,不是心思歹毒又是什么?” “一遇到事不占理了,就挤出两滴眼泪,装的是委屈可怜,她想把人当傻子骗,为她做主,可我不傻也不瞎,看的清清楚楚!” 没看出来的某些人:“……” 这是骂谁又瞎又傻呢! 第242章 江姝柠和小公爷暗通款曲 一口气说完,周珩勾起唇角,笑的贱兮兮的,“小爷我不学无术,孤陋寡闻,远不及官居一品的侯爷学识渊博,要是有说错的地方,还望侯爷不吝赐教。” “……” 江远安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兴师问罪的气势,此时脸色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 周珩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的他再清楚不过,根本无话反驳。 气氛诡异寂静之时,江婉泠朝周珩走了两步,冷笑着开口。 “我与三皇子两情相悦,小公爷骂我不知廉耻,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与江姝柠暗通款曲,巫山云雨又该骂什么?!” 轰—— 这句话就像是往人群里扔下了一颗炸弹。 宴会顿时乱做一团,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姝柠和小公爷暗通款曲,巫山云雨? 那摄政王殿下岂不是被戴绿帽子?! 他们悄悄看了眼萧承渊。 果然,摄政王殿下的脸色十分难看,隔大老远的距离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气。 是他最近太过仁慈了吗?竟敢有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王妃! “血口喷人!我与毒丫头之间清清白白!” 周珩气炸了,手指着江婉泠,要不是他爹拦着,他非要掐死 这个女人! “小公爷方才不还客客气气地喊江小姐,怎么突然变了称呼?毒丫头……喊的真是亲昵,这都说漏嘴了,小公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承认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江婉泠躲在江远安的身后,挑衅地看着周珩。 销魂散是天下最烈的春药,要是不找男人解毒,只能爆体而亡。 江姝柠能活着从乱葬岗回来,一定是和野男人睡过了。 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江婉泠不知道,也无从追查。 她一直想借着这件事让江姝柠身败名裂,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只能一忍再忍。 今日周珩主动送上了门,她正好可以顺势而为,让大家都知道江姝柠是一双破鞋。 玷污皇家颜面,给摄政王殿下戴绿帽,一下子得罪了大晟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这个贱人这次死必死无疑! 江婉泠得意之时,对面一道身影疾速逼近。 她瞳孔放大,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承渊,你快给朕住手!” 皇上起身惊呼,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江婉泠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高空重重坠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啊——” 胆小的家眷失声尖叫,纷纷别过 脸不敢去看。 身上的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砸断敲碎,汹涌的疼痛席卷而来,江婉泠眼神游离,近乎昏厥。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张嘴却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萧承渊把江姝柠拉到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宛如睥睨卑微的蝼蚁一般。 “摄政王王妃身份尊贵,哪轮到你说三道四,乱嚼舌根,当本王是死的么?!” 江姝柠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背影。 他挡在她面前,就像是专门搭建了一个独属于她的小天地。 她躲在这里,得他庇护。 自此,所有的风雨都和她无关。 江姝柠心里有暖流划过,眼角有一抹淡淡的湿润。 “泠儿!” 薛兰跪在江婉泠的身边,哭的撕心裂肺,跟哭丧似的。 “血……她的下面流血了!” 一位千金小姐眼尖,看见了江婉泠双腿间的血迹。 在场的夫人大部分都是生育过的,一看这种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怎么看着像是小产了……”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萧云霆震了一下,旋即眼睛一亮。 他跑过来,把江婉泠抱在怀里,“太 医,快传太医!” 好好的寿宴如今见了血,太后沉着脸,觉得十分晦气。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自不可能作壁上观。 她先是安抚了太后,然后让萧云霆把江婉泠带到偏殿诊治。 宫人掂着水桶,拿着抹布,没一会儿就把地面擦的干干净净。 只有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太后的寿宴仍要照常进行,皇上看了眼下面站着的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朕来!” 江姝柠看了眼萧承渊,多少有些担心。 她亲眼看见过江婉泠自荐枕席,怀孕也实属正常,不会是故意栽赃陷害他们。 毕竟是第一个孙子辈,皇上那关怕是不好过。 萧承渊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本王。” 后面,鲁国公对着周珩骂骂咧咧,“老子看你一会儿怎么收场,要是皇上想杀了你,你也别指望着我能帮你说话!” 这个小祸害,平日在家里,在外面惹事也就算了,如今竟胆大包天,惹到了皇上面前。 回去以后得用家法伺候,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周珩:“……” 这件事是他先挑起来的没错,他也确实是为了给江姝柠出气。 但他也没想到会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江婉泠是用纸做的吗,怎么这么不耐踹! 皇上带他们去了另一个偏殿,隔壁屋子太医进进出出。 “周珩,江姝柠,朕问你们,江婉泠说的可是真的?!” 周珩正欲开口,江姝柠抢他一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臣女与小公爷只是朋友,绝无半点私情,还望皇上明鉴!” 皇帝捻动着手里的珠串,神情意味不明。 “无风不起浪,朕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江姝柠不解道:“江婉泠方才也是张口就来,并未拿出证据证明臣女和小公爷有染,皇上为何信她不信臣女?” 皇帝怔了一下,“你是在质疑朕?!” 江姝柠低头,淡淡回了句,“臣女不敢。” 皇帝眯着眼,苍老的眼底满是锐利精明的探究。 镇定从容,不卑不亢,这样的气度举止,根本不是一个草包能做到的! 他抬头,意味不明地看着萧承渊。 四目相对,萧承渊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自然。 皇上不禁怀疑,是不是江姝柠隐藏的太好,萧承渊也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 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女子的心计未免也太深沉了。 第243章 先保小 一盏茶的功夫后,太医进来复命。 “启禀皇上,江二小姐已有了身孕,尚不足月,胎盘不稳,如今又……又受了这么重的一脚,怕是很难保住,要是不喝落胎药及时保住母体,很有可能一尸两命。” 说完,他垂首站在那里,等待皇帝的意见。 想起方才萧云霆紧张的神情,皇帝也知道了江婉泠肚子里孩子的来历。 虽然来的不太光彩,但毕竟是皇室血脉,还很有可能是第一个皇长孙。 他稍作沉思,问道:“三皇子是何意?” 太医小心翼翼地回答:“三皇子的意思是……保小。” 于是乎,皇帝摆了摆手,“他的孩子,就按他说的去办!” “是。” 太医得到肯定的回答,匆匆告辞去了隔壁。 皇帝来回踱步,指着萧承渊训斥:“都马上要成家的人了,做事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要是江婉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朕看你怎么和文信侯府交代!” 江姝柠闻言,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皇帝的道貌岸然,虚伪自私。 江婉泠明明可以保住性命,但他舍不得那个还未成型的皇长孙(孙女),所以置大人 的性命于不顾。 他借着萧云霆的话答应,要是最后江婉泠真的没了,他也可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萧云霆也会被他推出去挡江远安的愤怒。 哦,她还少算了一个,应该再加上萧承渊。 皇上不愧是皇上,这种黑心肝的算计没几个人能练到这种地步。 萧承渊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冷淡:“皇兄错怪臣弟了,方才之事并不是臣弟一时之气,而是三思而后行,要不是臣弟再三忍耐,哪还会有太医的事。” 但凡他用一点内力,江婉泠这会儿身上应该已经盖上了白布。 皇上气的不轻,瞪的浑圆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你还有理了!看来是朕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地动手伤人,朕就应该治你个御前行凶,让你在刑部大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萧承渊扯了下唇角,面露讥诮,“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护着自己的妻子,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皇兄要打要罚,臣弟都悉听尊便,但无论如何,臣弟都不会后悔!” “你——”皇帝转了几圈,目光在寻找着什么,下一刻就抄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来,“混账东西,朕 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萧承渊没有躲,任由那装了热茶的杯子砸在自己的额头上。 “啊——” 苏贵妃刚一进门,看见迎面飞来的瓷片吓了一跳。 幸亏旁边的宫女反应极快,用身体护住了她。 “你来干什么?!” 听到皇上的声音,苏贵妃恍惚回神,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扭着柳腰走了过去。 “寿宴都进行到一半了,还不见皇上您回去,所以太后娘娘特派臣妾来看看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美目流转间,她看见了萧承渊的狼狈。 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被脸上的茶水稀释,带着茶叶滴落在胸前衣襟上。 她嗔了皇上一眼,惊讶道:“呀,皇上怎么和摄政王殿下发这么大的火,亲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皇帝还有用得着萧承渊的地方,也不好做的太过。 他借坡下驴,缓了语气,“朕也想好好和他说,可你问问他,看他听吗?!” “江小姐还在这里呢,约莫是殿下抹不开面子……皇上,殿下好不容易愿意娶妻了,您可千万别把人再吓跑了,有什么话你们关起门来自己说,想 必殿下一定不会忤逆您。” 后宫娇花一朵接一朵,苏贵妃能稳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有过人之处。 她三言两语地打了圆场,粉饰太平。 皇帝吩咐魏德:“扶摄政王去侧殿休息,顺便再找一个太医给他处理伤口。” “是。” 江姝柠道:“皇上,殿下是为了臣女才受的伤,臣女想陪殿下一起。” 皇帝闭眼享受着苏贵妃的捏肩服务,嗯了一声,算是准了。 太医给萧承渊处理好伤口,交代两句注意事项后离开。 魏德还要伺候皇上,见这里没什么事了,也躬身告退。 房门关上,江姝柠放轻脚步走到门口。 确定人都走远后,她倒了杯水端过去。 “把药吃了。” 摊开的掌心放着两粒消炎药,是她特意从实验室拿的。 萧承渊连这是什么药都没问,直接灌了口水仰头吞下。 江姝柠接过空茶杯,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萧承渊瞬间黑脸,恶狠狠地威胁:“再有下次,本王剁了你的爪子!” 摸一次赚一次,下次再说下次的事。 当然,这话江姝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过过瘾。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半躺 在床上,耷拉着眼皮,要睡不睡的男人说:“你坐过来点,我给你重新包扎。” 太医用的药再好,也比不上她针对伤口愈合研究的特效药。 方才之所以让太医动手,是因为她不想在皇帝面前展露医术。 万一皇帝让她去给江婉泠保胎怎么办! “不用麻烦,本王死不了。” 萧承渊根本不把这点伤放在眼里。 江姝柠挺实诚地说:“殿下这脸,毁了可惜。” 萧承渊咬牙切齿,幽深的眼睛里汹涌着风浪。 “你是为了本王的脸?” “是啊。” 江姝柠回答的很快,不带丝毫犹豫。 伤口留疤,影响容貌,她帮他治伤是为了他的脸,没错啊。 但为什么,这厮的目光越来越危险,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江姝柠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着赶紧弄完赶紧闪人。 可就在她以为要解脱的时候,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腕,阴恻恻地问了句:“本王和祁国质子哪个好看?” 江姝柠:? 祁国质子样貌是不错,但跟他这个健康的人比,可就差远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选,他这样问……不会是被砸傻了吧! 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第244章 验身 江姝柠问道:“谁啊?” “我。” 是周珩的声音。 江姝柠想起身开门,但萧承渊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 “行行行,你最好看!野花哪有家花香,那祁国质子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我都没有看清,我的眼里只有殿下,哪会看得见旁人!” 她一边敷衍糊弄,一边掰开萧承渊的手指。 打开房门,周珩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他给萧承渊行了礼,三人围桌而坐。 “怎么回事?” 江姝柠从未见过这么正经认真的他,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周珩是奉皇上的命令来喊他们的,时间有限,他直接开门见山。 “江婉泠醒了,孩子暂时保住了,她现在咬死亲眼见到你和我……皇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后面的话江姝柠听的模糊,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孩子保住了”。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怀孕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期,磕一下摔一下都会导致流产。 萧承渊那一脚的力度不轻,江婉泠流了那么多的血,孩子怎么可能还保住。 见她出神,周珩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在想什么?” “我在想会不会是太医……诊错了? ” 这话江姝柠自己说着都心虚。 能进宫当太医的人,医术再次也不至于连个孕脉都诊错。 果然,周珩用一种“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的眼神看着她。 “三个太医都在,有一个还是女科圣手,断不会有错!” 一直未出声的萧承渊明显想到了什么,点桌子的手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口,“有薛氏在,孩子能保住也不稀奇。” 江姝柠怔忡,旋即恍然大悟。 对啊,她怎么忘了薛兰! 凭薛兰的医术,说不定真可以保住胎儿,亦或者给江婉泠喂药,改变她的脉象。 周珩听的一脸懵逼,但他也不想了解。 又不是他的孩子,保没保住都不关他的事!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江姝柠和他“明铺暗盖”的事。 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他们两个都会死得很惨! “啪——” 周珩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后悔的恨不得撞南墙。 江姝柠好笑道:“行了,这件事不怪你。” 都是江婉泠嘴贱,自找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周珩低下头,又小声地补了一句,“这次我都听你的。” 江姝柠叹了口气,仄仄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 说一步呗。” …… 再次回到偏殿,江姝柠发现殿内多了皇后和两个一脸横肉,目光如炬的嬷嬷,看着就不好惹。 皇帝冷晦的目光盯了她片刻,不容置喙道:“嫁入皇家的女子必须是清白之身,既然你和江婉泠各执一词,又都拿不出证据……苏贵妃帮你想了个办法,只要你让嬷嬷验身,到时真相自能水落石出。” 江姝柠变了脸色,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一样。 她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苏贵妃。 “本宫也是为了江小姐好,自古以来,女子清誉就是头等大事,何况江小姐还与摄政王殿下有婚约,更是马虎不得。” 苏贵妃笑容妩媚,声音更是柔的能滴出水来来。 她的眼睛里不露任何锋芒,却是让江姝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位大名鼎鼎,宠冠后宫的苏贵妃果然是个狠角色。 没有哪个清白正经的女子会被逼着验身。 验身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把她的尊严和名声撕碎了扔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都会在邺京权贵圈里抬不起头来,所有人都可以拿这件事耻笑她,骂她不贞不洁,水性杨花。 苏贵 妃与她没有过节,为何偏要这样对她?! “皇上,不可!”周珩脸色铁青,他二话不说地跪下,举起手指发誓,“我周珩可以对天发誓,我与江姝柠之前清清白白,并无半分逾越之举,若我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轮回!” “摄政王殿下还没说什么呢,小公爷就这般激动,看来小公爷确实与江小姐情谊深厚。” 苏贵妃掩唇一笑,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明显意有所指。 周珩看她的眼里迸出火光,身体因为愤怒而不断地颤抖。 “珩儿!” 鲁国公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这样下去,只能越描越黑,把江姝柠逼到死路。 “既是如此,那便算了……”皇帝突然松了口,对魏德招了招手,“你去传朕旨意,鲁国公小公爷目无君上,藐视皇威,在太后寿宴上寻衅滋事,依律掌嘴三十,面壁思过三月,以儆效尤!” 说罢,他扫了眼周珩,“就在重华殿门口行刑。” 重华殿内正在举行寿宴,坐的都是邺京有头有脸的人。 小公爷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以后可要怎么见人…… 魏德 不敢,也不会违抗皇上的命令,有些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他甩了下手里的拂尘,喊门口的御林军进来把人带去行刑。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周珩避开御林军的手,起身抖了抖衣服,与江姝柠擦肩而过时,他扯了下唇角,轻声安慰,“毒丫头,没事了,笑一个。” 江姝柠眸色深深地看着他,看着他走到了门口…… “等等!” 她突然出声,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江姝柠,你快给我闭嘴!” 周珩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猩红着眼睛冲她大吼。 江姝柠置若罔闻。 她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松开,“只要皇上能饶了周珩,臣女愿意验身证明清白!” “江姝柠,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验身意味着什么?!” 周珩推开御林军,疯了一般跑到她面前,目眦欲裂。 “宫妃入宫前都要验身,苏贵妃都经历过的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何不敢?” 江姝柠轻笑一声,说的云淡风轻,却没人知道,她此刻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周珩就是个傻子。 天真的以为自己受了惩罚,皇上就能揭过此事。 第245章 皇帝的血可研制解药 他不知道帝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败坏皇家名声的人。 就算她今日侥幸逃过一劫,她在邺京的名声也臭了。 别人都会以为她心里有鬼,所以不敢验身。 等流言蜚语传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就可以借此由头处置了她和周珩。 明知以后会走到没有转圜余地的绝路,还不如现在殊死一搏。 还未大婚,江婉泠都能怀上萧云霆的孩子,她与萧承渊情不自禁,偷尝禁果也说得过去。 反正无论如何,她的名声都毁了,只是毁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江姝柠对鲁国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把周珩拉到身边看好。 她上前两步,屈膝行礼,都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依旧从容镇定,言语得体,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丝毫过错。 “皇上恕罪,在验身前,臣女有两件事想说。” 皇帝威严点头,算是同意。 “若验身过后,证明这件事真的是江婉泠无中生有,皇上该如何处置?” 江姝柠也说话不疾不徐,平静的声音宛如随风摇荡的蒲苇,柔软中透着坚韧,字字清晰地回荡在殿里。 皇帝眉宇间的沟壑加深。 江婉泠说的 言之凿凿,他已经信了七八成,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想让朕如何处置她?” 沉默片刻,皇帝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江姝柠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提前想好了回答。 “像江婉泠这种心思歹毒,品行不端,德行有亏的女人根本不配嫁入皇家,但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臣女愿意网开一面,让她当三皇子的侍妾,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她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皇帝的心坎上,皇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朕准了,康嬷嬷,带她去验身。” 江姝柠抬手制止嬷嬷,“且慢,臣女还有一件事未说。” 皇帝沉了脸,神情极为不耐,“江姝柠,你可知贪得无厌的人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呵,威胁是吧? 江姝柠心里咒骂了他祖宗十八代,面上却不露声色,甚至还打了个寒颤,装作被他吓到的样子。 “刚才皇上不是亲口答应了,让臣女说完这两件事,现在是要……”说话不算话吗? 后面的话不用明说,都能猜得到。 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是真的忘了,没想到江姝柠会借此将他一军。 “江姝柠你好大的胆 子,竟敢这样对皇上说话!” 苏贵妃指着江姝柠呵斥,殊不知这样只会让皇上更挂不住脸。 “够了!苏贵妃,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陪太后过寿。” 苏贵妃看了眼皇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应着:“臣妾遵旨。” 皇帝瞪了江姝柠一眼,让她有话快说。 “证明清白后,臣女要江婉泠当着重华殿众人的面给臣女下跪道歉。” “放肆!”皇帝猛拍桌子,气的脸红脖子粗,“你当太后的寿宴是什么地方?!” 方才毁了太后的寿宴,他还没有算账,如今竟还敢打寿宴的主意。 怒火攻心之时,皇帝嘴里忽然喷出一口血,两眼一翻,身子瘫软着往下滑。 “皇上!”皇后看他这快要昏死模样吓了一跳,一边扶着他,一边焦急地呼喊:“太医…快传太医!” 江姝柠可不想等太医来了,夸大其词,把黑锅按在她的头上。 她当即一个箭步上前,把急救药丸干脆利落地塞到皇帝嘴里。 江姝柠的动作太快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回神时,皇帝已经捂着胸口,咳嗽着醒了。 “这……”魏德目瞪口呆,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时,太医 都不能这么快地稳住皇上的病情,“江小姐会医术?” 江姝柠甚是谦虚,“只懂些皮毛罢了。” 可她的低调没维持多久,就被太医给拆穿了。 太医给皇帝把脉后,老眼跟忽然点了灯似的,亮的惊人。 他激动道:“谁,方才是谁救了皇上?” 魏德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忙问:“可是那药有什么问题?!” “药?” 太医不明所以。 魏德解释道:“皇上方才喘不上来气时,是江小姐拿出了一丸药,喂给了皇上。” 江小姐? 太医掉头看了一圈,都是熟人,只有一个面生的女子。 他心里有了计较,走过来谦卑客气地开口:“江小姐,那药您还有吗,能借给老夫看一眼吗?” 旁边的皇帝听到这句话,心念微动,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他方才还有直觉,能感受到吃了那丸药后身体的变化。 堵在气管里的棉花仿佛瞬间消失不见,心窝的惊颤疼痛也缓了不少。 这要是再以往,他至少需要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回过劲。 这次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江姝柠地把皇帝和太医眼里的期待看在眼里,然后狠狠地泼了一盆冷 水下来。 “那急救药丸是我备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只有这一丸。” 太医愣了一下,在皇帝不动声色地暗示下厚着脸皮道:“那您能否告知老夫里面用了哪几味药,分量是何?” 还真是敢开口! 身为医者,应该知道很多大夫自己研制的药丸都是独家配方,绝不外传。 像他这样上来就刨根问底的无耻之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江姝柠正想随便找个理由蒙骗过去时,忽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 她动了动鼻子,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太医身上流连。 没有带香囊,胭脂水粉更不可能用,那是从哪来的气味? 蓦地,江姝柠凝住了视线。 太医袖子上有一小片血迹,应该是方才给皇上检查时不小心蹭到的。 血里的香味? 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一道白光,纵然江姝柠极力忍耐,但紧握的手指出卖了她此刻的激动。 是凝心花! 世上带有花香的草药大都有毒,但凝心花不同。 它气味芳香馥郁,有延年益寿,补气养肾之效。 服用凝心花的人血液里会带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对气味敏感的虫都不会靠近,因此书上又称它为“避虫草。” 第246章 要您的血 皇帝服用过凝心花,那他的血就可以给萧承渊研制解药! 江姝柠眼睛一转,一个大胆的念头随之而起。 “臣女贪生怕死,那丸药是臣女根据自己身体配制的,在危急时刻可以保最后一口气,皇上若是有需要,臣女可以专门为您配制。” 皇帝冷哼一声:“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朕就会放过你。” 江姝柠无了个大语。 要不是为了你的血,你看我救不救! 但—— 人么,为了达到目的,总得装一装。 于是,江姝柠艰难地挤出两滴眼泪,委屈道:“皇上多虑了,臣女救皇上只是出于医者救死扶伤的本分,并无他想。” 皇帝多疑,转动着手里的珠串,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定。 他亲自试过,知道这药的效果有多好。 但他不太相信这样精妙的药是出自江姝柠之手。 一个草包,能看认识字都不错了,怎么还会看得懂医书,配制药丸? 皇上试探道:“你是跟何人学习的医术?” “我外祖母”这四个字已经成了江姝柠的模板回答。 这次嘴巴都张开了,愣是发不出声音。 在皇帝眼里,向家就是乱臣贼子,用乱臣贼子留下来的医术治病 …… 江姝柠不想承受他的怒火,回答的避重就轻。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是受人启发才学习医术,但并没有跟人学习,大部分都是看医书自己钻研,我的老师就是我自己。” 好狂妄的语气! 旁边的太医脸色十分精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随便看看医书就能配出这种药? 让他这种五岁学医,治病救人四十余载的太医情何以堪? 果真,皇帝一记阴冷的视线扫了过来。 他太医院是养了一帮闲人吗,连一个十几岁的女子都不如! “都说高手在民间,臣妾之前还不信,今日见了江小姐才知此话深意”,说到这里,皇后顿了一下,含笑看着江姝柠,“皇上,您不相信江小姐,可否能相信臣妾?” “哦?皇后此话何意?” “臣妾愿用性命担保为江小姐担保,请她给您调养身体。” 江姝柠转头看向皇后,神情难掩错愕。 后宫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素不相识的苏贵妃想要踩她一脚,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后用命帮她担保。 她好像脑子不行,眼也瞎了,根本猜不透这两人的真正用意。 皇帝晦暗的目光审 视着两人,意味不明道:“皇后与江姝柠有私交?” “并无,”皇后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解释,“臣妾与江小姐是第一次见,臣妾在旁边瞧了这么久,觉得江小姐是个沉稳人,和传言所说的大相径庭,说不定真的有几分过人的本事……臣妾希望皇上龙体康健,所以斗胆求皇上应允,让江小姐给您治病调养。” 皇帝没有再说话,捻着手里的珠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姝柠察觉他眉宇间的松动,知道他正是在抉择的艰难时刻。 必须有人要在背后推他一把!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给周珩使了个眼色,手指了指自己的肋骨。 这个意思应该能懂吧? 周珩确实看明白了,但他不理解。 龙体,那可是龙体啊! 伴君如伴虎,虎喜怒无常。 给皇上治病无异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不小心命都交代了,她图什么?! 江姝柠瞪了他一眼,无声催促:“快点!” 周珩抿了下唇,迫于她的淫威上前一步。 “皇上,江姝柠的医术确实不错,我前段日子摔下马,命悬一线的时候就是江姝柠救了我,她治伤的手法也和别的大夫不一样……” 周 珩滔滔不绝地讲着,恨不得把江姝柠夸成神仙在世。 一顶又一顶地高帽子落下,压的江姝柠脖子都不敢直起来。 叫你实话实说,没让你吹牛皮! “咳,咳咳!” 周珩把江姝柠忽略个彻底,甚至最后说完,他还想把衣服脱了,让皇帝看看他的伤口。 皇帝赶紧制止,“行了,朕没说不相信你的话!” 他下了决定,问江姝柠想要什么。 江姝柠开门见山:“皇上的血。” ! 此话一出,所有人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江姝柠补充道:“臣女需要用皇上血来研究,再结合您的身体状况,研制出最适合您调养身体的药。” 这说法合情合理,皇上沉声应下,“你不为自己求些什么?” 当然想,但她只怕求了没命享受。 江姝柠微微一笑,虚假道:“除了皇上龙体康健外,臣女别无所求。” 皇帝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但他依旧没忘了验身的事。 许是心情不错,他又对江姝柠承诺了一句,要是这件事真的是江婉泠诬陷,他一定不会轻饶。 一定是江婉泠诬陷! 江姝柠眯了下眼睛,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两根银针。 这上面沾了 致幻的药物,只要想办法扎进嬷嬷的身体,她暗示几句,这一关就算过了。 路过萧承渊身边时,男人抽走了她手里的银针,低声叮嘱:“不要轻举妄动,本王已经安排妥当。” 这里是皇宫,暗处有无数双暗卫的眼睛在盯着。 她只要发出一丁点动静,到时都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江姝柠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风树! 从他们来到偏殿,她就没有看到过风树的身影。 对上她的目光,风树隐秘点头。 江姝柠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依靠,长舒一口气。 验身的房间在隔壁,江姝柠刚出门口,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皇后,你派人跟着一起去,势必要还江姝柠清白!” 江姝柠脊背一僵。 皇上这是怕她暗中使计,特意防着她! 这显然也出乎萧承渊的意料。 男人眸光暗沉,负在身后的手蜷缩在一起。 一个验身罢了,没想到皇上会防备至此。 “还是皇上思虑周全。” 皇后笑着恭维了一句,转身对自己的贴身嬷嬷点了下头,“你去吧。” “是。” 嬷嬷走到江姝柠身边,板着脸沉声道:“江小姐,请吧。” 第247章 皇后接二连三的示好 跨门槛的时候,江姝柠特意放慢了速度,余光扫了眼风树。 风树几不可查地摇头,意思是这个嬷嬷没有处理好。 江姝柠抿了下唇,思忖着:这个嬷嬷只是为了监视,不会亲自检查,只要那两个嬷嬷打点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是这样想,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江小姐放心,皇后娘娘已经吩咐过老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奴心里有数。” 嬷嬷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看了眼前面并行的两个嬷嬷,声音压的很低。 江姝柠怔了一下,眸光暗含深意。 这话的意思是要替她打掩护? 皇后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 局势未明前,江姝柠选择装傻,讶异道:“嬷嬷此话何意?” 嬷嬷但笑不语,“一会儿江小姐就知道了。” 江姝柠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偏殿有一个内室,她跟在验身嬷嬷身后,想着做做样子。 可谁承想,皇后派来的嬷嬷伸手拦住了她们。 她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银锭,抓起两人的手,强势地掌心一塞。 两个眼神嬷嬷对视一眼,像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不约而同地往回塞。 “孙嬷嬷,我二人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您这是做什么?!” 孙嬷嬷知道这两个人公正严明,和宫里那些见钱眼开的奴才不一样。 否则皇上也不会放心让她们检查每年新入宫的秀女。 “江小姐,您先坐下歇会儿,”她赔笑一声,然后把两个嬷嬷拉到一边。 江姝柠见她嘀咕了几句,然后重新把两锭银子塞了回去。 这次两个验身的嬷嬷没再推拒,还装模作样地说:“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这次我们两人就卖皇后娘娘一个面子,可没有下次了!” 孙嬷嬷嘴上应着是,实际上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她们验身的女人大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后娘娘巴不得她们以后能验出点什么,根本不可能有下次。 江姝柠喝了口茶,看着达成一致的三人,故意问道:“什么时候开始验,我准备好了。” “还验什么验,老奴一看就知道江小姐柠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嬷嬷嗔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吐槽,“江小姐,您不要怪老奴说话难听,您那位妹妹也忒不检点了,虽然与三皇子有婚约,但到底还未进门,巫山云雨就算了,居然 还怀上了孩子,到头来还试图诬陷您,把您也拉到这脏水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信谁!” 她愤愤说完,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皇上也是为了还江小姐您一个清白,堵住宴会上那些人的嘴,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您可千万别把这件事放心里。”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敢去怪皇上,”江姝柠笑笑,顿了一下后意有所指地道,“不过我年纪尚浅,有些事到底不如嬷嬷您看的通透,您要是愿意的话,不妨指点我一二?” 宫里的奴才嘴要是不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身为皇后的心腹嬷嬷,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个孙嬷嬷除了拉近和她关系外,怕是还有别的目的。 闻言,孙嬷嬷收起脸上虚假奉承的笑容,眼底划过几分赞赏。 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明明什么都猜到了,依旧沉得出气,滴水不漏,也怪不得能入了皇后的眼。 …… 另一间偏殿。 江婉泠昏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床边只有薛兰一人。 见她睁眼,薛兰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关切道:“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好些没有?” 感情一旦有了裂痕,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当初了。 江婉泠一直忘不了榆林寺的事,她还依旧如从前那般和薛兰相处,但心境却早已发生了变化。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三皇子呢?” 那时太疼了,她两眼发昏,根本看不清人,只记得一个模糊的人影冲了过来,抱着她喊太医。 但那声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这样看来,三皇子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担心。 薛兰端起刚熬好的汤药,舀一勺后递到她的嘴边,“太后寿宴,他身为皇子,不能离席太久。” 江婉泠点了下头,苍白的嘴唇扬起虚弱的笑容。 “娘,我自己来吧。” 她撑着床想要起身,稍一用力,就感觉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江婉泠下意识地摸了摸扁平的腹部,隐约想起她摔倒时肚子的坠疼,腿间温温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里流去…… 薛兰知道她这是猜到了,叹了口气,“你已经有了身孕,但孩子没有保住。”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般,直接砸在了江婉泠的头上。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薛兰以为, 她会崩溃痛哭,连宽慰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想到江婉泠只是格外冷静地问了一句,“多久了?” “尚不足月。” 怀孕一月内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孕脉也不易探查,太医不能把出确切的时间。 听到这四个字,江婉泠反应格外强烈。 她紧咬着嘴唇,手指紧揪着身上的被褥,全身抑制不住地痉挛发颤。 尚不足月…… 去榆林寺的前一晚,三皇子虽然碰了她,但每次到最后都没有弄进去。 这个孩子是那个男人的! “呕——” 江婉泠掀开被子下床,抱着痰盂吐的昏天地暗。 薛兰拍着背帮她顺气,眉心紧皱,“好好的怎么会吐这样?” 胃里的东西本就不多,吐到最后吐出的都是黄绿色的胆汁。 好一会儿,声音终于停止。 江婉泠推开她的手,浑身虚脱地坐在地上。 突然,她抓住薛兰的手,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孩子真的没了?!” “尚不足月,连形都没有,你也别太难过了,先把身体调养好,孩子总会再有……” 薛兰以为她舍不得那个孩子,安慰了两句,然后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把声音又压的低了些。 第248章 江婉泠“双喜临门” “我给你吃了药,用假滑脉骗过了太医,现在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没人知道你已小产,日后你必须要装作怀有身孕的样子,千万不能让人瞧出端倪,否则咱们母女两人都得死!” 江绾泠还没回神,迟缓地转过脖子看她,眼神迷茫。 薛兰搀着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拉回床上。 “等小月子过去了,找机会再与三皇子怀一个,无论如何,皇长孙只能从你的肚子里出来……泠儿,你明白为娘的意思吗?” 江绾泠下意识地点头,又发现哪不对劲,“可是我万一要是怀不上呢,就算怀上了,也未必是皇长孙。” 生男生女又不是她说了算。 薛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胡说八道!你年纪还小,只要养好了身体,怎么可能怀不上!至于皇长孙……只要你生产,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一定是带把儿的!” 江婉泠不可置信道:“娘,你该不会是想……” 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薛兰不以为然,仿佛根本不知道做这件事的后果。 “三皇子如今要想翻身,只能靠着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是皇长孙,他就有与太子,成王博 弈的筹码,到时,你便有机会当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原本她是计划让泠儿嫁给安王。 可有身孕的事一出,别说安王妃的位置了,哪怕是一个侍妾皇上都未必会同意。 为今之计,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帮泠儿坐稳三皇子妃的位置。 皇子妃虽不如王妃的位置,但好歹是正的,比起最下贱的侍妾,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薛兰揉了揉太阳穴,顿觉疲惫不堪。 也不知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造成今日这种局面…… 江婉泠垂着头,一直没吭声,散落的长发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半晌,江绾泠猛地抬头,阴冷毒辣的光在眼睛里闪烁。 “皇上要如何处罚江姝柠?” 昏睡前皇上曾来问话,她一口咬定江姝柠和周珩有私情,行过苟且之事。 苏贵妃提出验身的办法,皇上应允了。 江姝柠不是处子之身的消息一旦暴露,皇上和摄政王殿下必定大怒,不用想都知道江姝柠的下场会有多惨。 只是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薛兰刚准备开口,宫女敲了下房门,进来传话:“江夫人 ,江二小姐,皇上让你们二位过去。” 江绾泠眼睛一亮,也感觉不到肚子疼了,麻利地下床整理衣服。 薛兰帮她系披风带子的时候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沉点气。 江婉泠活在江姝柠的阴影下太久了,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她去死。 这一天终于到来,她怎么都压制不住兴奋狂跳的心,路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旁边的宫女目不斜视,根本不搭理她。 这天下怎么会有她这样恶毒的妹妹,当着众人的面揭发长姐不贞,明明想置长姐于死地,偏又装出这一副关心担忧的样子。 呸,恶心! “你——” 江婉泠变了脸色,头一抬,发现皇上正在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什么怒火都不敢有了。 “走吧。” 皇帝本就站在廊檐下,江婉泠一来,他冷哼一声,抬脚往宫门口走。 江婉泠的礼行了一半,僵在那里,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打算杵在这儿当门神?” 江姝柠经过她时特意停下脚步看了她两眼,嘲弄一笑,抬手扣住她了的手腕。 手指刚摸到脉搏,薛兰就向前一步,把江婉泠挡的严 严实实。 江姝柠瞧着落空的手,啧了一声,“薛夫人这么紧张作何,我只是想拉着婉泠的手,对她说句恭喜,毕竟今儿可是她双喜临门的大日子!” 萧承渊走了两步,见身边的人没跟上,折回薅人。 “和这种人说什么话,也不怕沾上晦气!” 薛兰和江婉泠母女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不同寻常。 “双喜临门……娘,江姝柠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验过身后,皇上不是应该严惩她吗,她怎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他们这是要去哪?” 江婉泠左眼皮跳个不停,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兰握住她冰凉的手,心神也乱了几分。 但她仍旧强装镇定,“别自己吓自己,我们也过去看看。” 寿宴上的歌舞还在继续,但宾客面前的菜肴已经见了底,明显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接下来众人将要一起陪着太后去游湖。 五年前,宫里工匠开始建造画舫,皇上为了哄太后高兴,特命工匠赶在这次寿辰前完工。 为了让玄武湖的景色好看些,皇后更是提前一年就吩咐宫人精心养育荷花,在这清冷的秋日也是满湖摇曳 。 宾客好奇不已,但皇上,皇后还没回来,只能在位置上老实等着。 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打量探究的目光在江姝柠,江婉泠,周珩三人身上流连。 很快,他们发了一个问题。 怎么小公爷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江二小姐反倒是耷拉着脸,半死不活的模样? 是不是弄反了? “江婉泠,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认错?!” 皇帝目光凌厉,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气势强横骇人。 江婉泠腿本来就软,听到这话直接跪了下来。 认错? 难道是皇上已经知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江婉泠对江姝柠不是完璧之身的事格外肯定,根本没有往这件事上去想。 “皇上,泠儿她方才差点小产,身子弱,能不能——” 薛兰想为江婉泠求情,皇帝拿起案上的香炉,极为用力地砸了过来。 “朕倒是希望她真的小产了,萧家第一位皇孙有她这样的生母简直是奇耻大辱!” 金制的香炉冰冷坚硬,要是砸在头上,一准儿能把头砸出一个血窟窿。 危急之刻,薛兰把江婉泠护在怀里,自己用背挡住了这一击。 第249章 极限一换一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起身跪地,“皇上息怒!”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江婉泠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薛兰的咳嗽声,她才恍然回神,颤着唇道:“娘,你没事吧?” 薛兰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摇了摇头。 无人看见的地方,一道阴狠毒辣的目光自眼底划过。 老东西,下手还挺重! 要不是她有内力护体,这会儿生死还未可知。 “江婉泠,你还不知道错吗?!” 皇帝眼神一扫,四个御林军从外面进来。 其中两个把薛兰拉开,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地站在江婉泠两侧,面容冷漠无情,像是冰冷的雕塑。 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动手。 看这架势,江婉泠彻底慌了,求救的目光望着薛兰。 该跪在这里认错的应该是江姝柠,为什么会变成了她? 究竟哪一点出了差错?! 薛兰到底比江婉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很快就猜到是江姝柠躲过了这一劫。 皇上已经知道了泠儿说的那些是谎话,所以才会如此震怒。 思及此,她迅速拿了主意,高喊一声后跪地哽咽,“臣妇知错,求皇上责罚!” 这 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皇帝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弯儿,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错在哪了。” “江姝柠和小公爷两人之间确实清清白白,并无半点私情,是臣妇逼着泠儿说了那些话,用子虚乌有的事栽赃陷害姝柠,抹黑她的名声,臣妇错了,真的错了……姝柠是臣妇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臣妇都不该这样对她,臣妇就是因为一时嫉妒,失了心智,才做出这样鬼迷心窍的下作事,臣妇对不起她啊!” 说完,薛兰捶胸顿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头磕的响亮,哭的凄惨,但除了江远安动容心疼外,旁人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瞧着这一幕。 身为文信侯府的当家主母,却连最基本的宽容大度都没有,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诬陷嫡女,简直是其心可诛! 江姝柠扯了下唇角,神情讥讽。 鳄鱼的眼泪! 薛兰不去演戏可真是屈才! 若放在以前,她还会陪着她演两场,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破了脸,实在是没必要维持表面的和谐了。 江姝柠淡淡开口:“薛夫人,凡事讲究因果,这些日子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更遑论得罪你 ,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薛兰哭泣的声音顿住了,咬牙道:“做了便是做了,哪需要什么缘由!” 江姝柠拖长音调哦了一声,好奇道:“疯狗乱咬人不需要缘由,因为它疯了,薛夫人做事也如此不讲道理,莫不是精神失常。得了失心疯?” “噗——” 有人没忍住,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这江二小姐骂人的话实在高,可谓是别具一格! 许是吃人嘴短,皇帝也深以为然,点头附和,“惩罚的事暂且往后放放,先宣太医给薛夫人瞧瞧,失心疯可不是小病,耽误不得!” 薛兰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白了青,青了蓝,蓝了紫,好不精彩。 两眼一闭,打算装晕时,江姝柠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阳光下,指间的银针闪着冷冽的寒光。 “……” 前有狼,后有虎,薛兰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她知道,要是这件事解释不清楚,皇上不会轻易饶过她和泠儿。 但要蒙骗过皇上谈何容易。 万般无奈之下,薛兰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豁出去了。 “江姝柠无才无德,大字不识,处处不如泠儿,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压了泠儿一头,就 是因为她是文信侯府的嫡女,臣妇不甘心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屈居这样的草包之下,臣妇也是被一时嫉妒冲昏的了头脑,以为毁了江姝柠就能解决一切……” “但这件事真的与泠儿无关,都是臣妇交代她这样说的,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臣妇甘愿受罚 ,只求皇上饶过泠儿!” 江姝柠挑了下眉,这波打算极限一换一? 问过她同意了吗? 江姝柠当即上前两步,理直气壮道:“皇上,臣女有错!” 皇上嘴角抽搐。 也不知道怎的,他现在是一听江姝柠说话就头疼。 皇帝给萧承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管管自家女人。 萧承渊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不但没有制止,还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这一副“我头还疼着呢,我也管不住”的模样属实把皇帝气的不轻。 太后本就对江姝柠颇有好感,在知道薛兰的歹毒心思后也起了怜惜之情。 她招了招手,让江姝柠去她身边。 “你放心,此事哀家定会为你做主,绝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江姝柠轻声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但臣女觉得有错就得认,还是应该给薛夫人赔句不是。” “你这孩子 还真是……” 太后实在是喜欢她这乖巧懂事的模样,眼中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那你快说,说完哀家带你去看荷花!” 这份荣宠,让那些世家千金嫉妒不已。 想她们又是表演才艺,又是花重金准备贺礼,但到头来竟还不如她那中看不中用的快乐棒。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许月茹指甲掐进了掌心,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沉了下来,覆上一层阴鸷。 想当初,她为了讨太后欢心,可谓是费尽心机。 如今江姝柠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一切,这让她怎能不恨?! 许月茹往后退了两步,低声道:“事情都办好了?” 春桃点头,“奴婢找了之前同乡的玩伴,她正好负责今日寿宴的茶水,有机会接近江小姐。”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出差错,本县主扒了你的皮!” “……是。” 得到太后的准允,江姝柠朝薛兰拂了一礼,“对不起,薛夫人,方才我不应该说薛夫人得了失心疯,您明明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小公爷会在寿宴上和江婉泠起冲突,所以提前想好了那些话,让江婉泠借机说出来……是我误会您了,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第250章 三道圣旨,得到报应 嫡女就是嫡女。 瞧瞧这胸襟气度。 对比之下,薛氏和她的女儿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众人感慨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等他们回过味来时,也不顾及江远安的脸面了,脸上神情也不遮掩了,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对薛兰和江婉泠的鄙夷。 尤其一些夫人,更是对自己的儿子耳提面命,“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喽!以后你要是敢给我找这样的儿媳妇和岳母,哪儿远给我滚哪儿去!” 母女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老的明知道小的错了,不想着如何认罪反省,而是打算顶罪。 小的跪在那里跟烧纸似的,低着头也不吭声,半点都不关心自己亲娘的死活。 谁要娶了她们这样的女人,得赶紧给祖坟添点土,省的老祖宗掀了棺材板爬出来。 江姝柠这一开口,薛兰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贱人! 短短两个时辰,皇上被薛兰母女耍了两次,心情可想而知。 “江远安,这就是你娶的好夫人,生的好女儿,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听到皇帝暴怒的声音,江远安收回看薛兰的目光,像是忽然回了魂儿。 “皇上明鉴,薛氏和婉泠生性纯良, 她们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说着,他拉过江姝柠,阴沉着脸训斥,“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你母亲和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们只是一时犯了糊涂,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没事吗,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快 ——” “够了!你给朕闭嘴!”这混账话连皇帝都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巴掌大的后院都管不好,朕又怎敢奢求你能处理好朝政事务。” “魏德,传朕旨意!文信侯江远安有治家不严之过,罚半年俸禄,即日起在府中静思己过,何时醒悟何时再回朝堂。” “薛氏虽身为文信侯主母,但并无贤良淑德之行,诬陷嫡女,不知悔改,德不配位,故降为文信侯侍妾,日后也不得以任何缘由进其位份。” “江婉泠不敬长姐,德行有亏,朕念其已有身孕,收回赐婚圣旨,降为侧妃,此生不得进其位份,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由正妃抚养,不得有误。” 三道旨意一出,周围响起唏嘘的声音。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老 老实实参加寿宴,非要整什么幺蛾子,这下可好,现世报来了! 薛兰佝偻着脊背,神情万念俱灰。 她辛辛苦苦数十载,好不容易才坐上了夫人的位置,因为她的一念之差,现在全没了! 江婉泠也是后悔的要死,瘫倒在地,双眼无神,嘴里喃喃低语:“不,我不要当妾室,我要当正妃,我要做三皇子妃子,我还要——唔!” 薛兰离她很近,察觉到不对劲时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顺势把她搂在怀里,低声警告:“闭嘴,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娘俩的命葬送在这里才肯消停?!” 薛兰的声音凌冽刺骨,像冰刀一样,锋利的能刮掉人的皮肉。 江婉泠打了个哆嗦,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嚎啕大哭,“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果再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这样冲动行事!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这也仅仅是报复江婉泠的第一步。 事情处理完,皇帝憋的那口气顺畅了些,跟变脸似的笑呵呵道:“今日是太后寿宴,以乐为先,诸位不要因此事耽误心情,玄武湖的荷花开的极好,乃皇宫一大奇景,诸位不妨与朕移步一赏。” 宾客早就想去看了,一听这话纷纷出声应和。 只有江姝柠煞风景地开口:“皇上,她还没有给我道歉呢。” “……” 刚离开龙椅的龙腚又坐了回去,皇帝不耐烦道:“江婉泠,给你长姐下跪认错!” 下跪认错? 她都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够吗,居然还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江姝柠下跪认错?! 她以后还怎么活?! 薛兰掐了一下江绾泠的手,告诉她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要肚子里的“孩子”还在,总会有机会。 江婉泠醍醐灌顶,擦了下眼泪,重新直起身板,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有最后的体面。 她还有“孩子”,她还没有输! 她走到江姝柠面前,在她那犹如凌迟般的目光中屈膝跪下,颤着唇道:“这件事是我错了,是我对不住你,求姐——” “别用那个称呼恶心我!” 江姝柠厌恶不已。 江婉泠掐断了指甲,紧握的拳头渗出鲜血…… 她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艰难开口:“求……求江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此刻,看着跪在地上伏低做小的江婉泠,萧云霆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了,就像夏天闷了三天的剩饭,又馊又臭。 萧云铎对他的神情视而不见,言语化作刀刃往他心口扎。 “也不知三哥从前是怎么想的,竟错把鱼目当珍珠……可惜啊,可惜。” 他深深地看了眼江姝柠,把酒樽斟满,“来,我敬三哥一杯。” 萧云霆没搭理他,直接拎起酒壶往嘴里灌。 他喝的又猛又急,来不及吞咽下去的酒顺着下巴流了出来,沾湿衣襟。 萧云铎把玩着手里的酒盏,嘴角微勾,冷眼旁观,半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喝吧,喝死最好,也省的他以后费力气费心思。 最后是太子看不下去了,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小声劝诫,“皇祖母和父皇都在上面坐着,三弟莫要失了分寸。” 幸亏御史台的文臣没有注意这里,否则—— 太子正想着呢,忽然头皮一紧,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抬头,与御史台王大人四目相对。 “……” 王大人是感觉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这才扭过了头。 他对太子躬身行礼,余光一扫,看到了仰头灌酒的萧云霆。 “皇上,臣要弹劾三皇子殿前失仪,恶意酗酒,应罚俸三月,杖责十大板!” 第251章 飞花令比试 这道猝不及防的声音吸引了众人,他们下意识地萧云霆看去。 只有萧承渊,垂着眼帘,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嗯,今儿个御膳房炸的花生米有些油了。 “三弟,快去给皇祖母和父皇请罪。” 太子推了萧云霆一把,低声催促。 萧云霆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起身。 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结果现在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皇帝扫了萧云霆一眼,目光阴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和厌恶。 “太后寿辰,不宜打杀,罚俸一年,十大板就免了!” 自从王爷尊位被废,萧云霆的吃穿用度大不如前,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罚俸一年无异于要了他半条命。 他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太子又在一旁对他挤眉弄眼的。 “还不快谢谢父皇。” 萧云霆:“……” 事情好不容易处理完,皇帝起身扶起太后,准备动身去玄武湖。 经过跪在地上抽噎的江婉泠时,他顿了一下脚步,对萧云霆下了命令。 “早点把人抬进府,省的有人乱嚼舌根子!” 不是正妻,自然没那么多讲究,一顶小轿子抬入三皇子府就算礼成。 萧云霆再怎 么厌恶江婉泠,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极为不甘地应下。 “儿臣……遵旨!” 宾客跟着皇上离开重华殿,收拾残局的宫人见江远安一家三口还在,识趣地退下。 江婉泠抓住薛兰的手,迫不及待道:“娘,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她不想看见那些人嘲笑和怜悯的目光,这个地方让她颜面尽失,她一时一刻都待不下去! 江远安沉着脸朝她们走来。 薛兰看他这副神情,暗道不好。 她不动声色地把江婉泠护在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江远安。 “侯爷,您——” 可江远安并没有看她,直接把江婉泠拉起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今天到底是在发什么疯?太后的寿宴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江婉泠身体虚弱,根本承受不住这一巴掌,身子直接撞向了旁边的柱子。 很大的一声响,外面的宫人听到动静,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躲在角落里偷看。 薛兰跪在地上,把江婉泠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地擦着她嘴角的血迹。 可血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薛兰镇定不下来了,把手搭在 江婉泠的脉搏上,“泠儿,你和娘说说是哪不舒服,你别吓娘。” 江婉泠张了张嘴,往旁边吐了一口血沫,里面还有……一颗牙! 薛兰愤然抬头,像一头护崽的母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有杀意浮现。 “侯爷,你好狠的心,泠儿她是做错了,但她也受到了惩罚,你为何还要这样对她?!” “我……” 江远安已经忘了方才因何愤怒,脑子一片空白。 他无措地看着自己打人的手,愧疚和心疼萦绕在心头。 泠儿长这么大,他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怎么会动手打她? 薛兰微微眯眼,趁他不注意时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噗——” 江远安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手揪着胸口的衣服,面容痛苦的扭曲在了一起。 他脚步虚浮,不断地在原地走动。 像是有一只大手捏破了他的心脏,爆出的血浆腐蚀着皮肉,身体的每一寸都是钻心刺骨的疼。 江远安喘不过来气,嘴唇都憋成了绀紫色,眼睛外凸,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薛兰嘴角不断地往下滴着鲜血,唇角看着他这痛不欲生的表情,脸上绽出古怪妖异的笑容。 情人蛊,本就 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不好过,泠儿不好过,那便都不过了! 胆小的宫女看见这一幕后差点没吓破胆,扯了扯管事公公的袖子,“公公,现……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传太医?” “太医?!”公公拔高了音调,“太医都去玄武湖守着了,你是想惊动皇上,触怒龙威?!” 江远安抽搐几下就不动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江婉泠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昏了过去。 唯有薛兰一人还算清醒,嘴角往外渗着血,笑的跟鬼附身似的。 几个洒扫的宫人对视一眼,汗毛竖立。 “那总不能不管他们,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担待不起……” 玄武湖,画舫上。 荷花再美也会有看倦的时候,何况是在深秋这个季节,寒风一吹,那叫一个凉爽。 太后象征性地观赏了两眼,率先进了船舱。 初见画舫,江姝柠只觉得大气磅礴,气派宏伟。 羊脂玉雕刻的栏杆,外邦进贡的地衣,船柱雕梁画凤,金玉镶嵌其中,处处都散发着金钱的奢靡气息。 可等她进了船舱,才知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几十张不 大不小的桌子分放两侧,整齐摆放。 桌子吧,都见过,没什么稀奇的。 吸引江姝柠目光的是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桌面!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萧承渊放慢了脚步,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道:“玉石做的,每一张都价值千两黄金。” ! 江姝柠眼放亮光。 她一会儿能敲一块带走吗?! 萧承渊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骂她没出息。 正前面摆了三张桌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 太后,皇上,皇后落座后,其他人按照身份高低,依次而坐。 “那是谁的位置?” 皇帝发现丞相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回皇上,是文信侯,”魏德顿了一下,腰弯的更低了些,把暗卫看到的事小声禀告,“……如今他应已经带着薛氏和二小姐离宫治病了。” 皇帝怅叹一声。 原本他很看好江远安,有勇有谋,正直却不迂腐,更不贪财好色,算是朝中的一股清流。 可谁能想到他会把家务事处理的一塌糊涂,丢人现眼! “皇上,光在这儿干坐着吃茶喝酒不够热闹,大家也都拘束的紧,不如我们来玩儿飞花令吧!” 许月茹起身,笑盈盈地提议。 第252章 打小抄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 玄武湖中间有一个洲渚,约莫有一座宫殿的大小。 皇帝处理政务疲惫时喜欢上那里坐坐,图个清净。 但那里地势得天独厚,冬冷夏热。 夏天倒是可以忍受,四面透风,坐在林荫下不晒太阳还好,但冬天就不行了。 于是,皇帝下令让工匠在冬天的时候把洲渚四周围起来,给房屋墙壁加毛毡,改成暖阁。 他们现在正是朝着那里去。 画舫游湖两圈,半个时辰就能到,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许月茹瞎显摆个什么劲! 贵女们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挺直身板,一脸的跃跃欲试。 才艺都表演过了,太后和苏贵妃也没有说给成王赐婚的事。 说不定就是在等着看她们的学识……她们的机会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饶有兴趣道:“这主意甚好,你和大家说说是怎么个玩法。” 许月茹想了想,柔声道:“由一个人开头,另一个人说的诗句里的首字需得是对方的尾字,两人来回切磋,答不上来就要自罚一杯酒认输,赢的人可以继续找下一个人挑战。” 她说了一大串,江姝柠用三个字总结:车轮战。 也不 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多虑,她越来越觉得许月茹此举不安好心。 且作壁上观罢! 皇帝点头,展开手里的折扇,“这把扇子上的书法是柳卿绝迹,朕今日就拿它当彩头,赐给最后的赢家,除此之外,还可以向朕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违逆律法,合乎情理,朕便应了她(他)。” 心悦成王的贵女们眼睛一下被点亮了,胆大者直接盯着成王,顾盼之间光华流转,带了些许勾人的妩媚风情。 咦~ 江姝柠一阵恶寒,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就想不明白了,成王这才刚回京,咋就成了一个香饽饽? 要是看脸的话,太子,安王,萧承渊,还有那个……渣男,不都各有特色,帅的“惊天地,泣鬼神”? 蓦地,江姝柠注意到了几道与众不同的视线。 顺着那几个千金的目光看去,发现她们看的居然是……萧承渊! 湖上的冷风顺着窗缝刮进来,冻住了江姝柠上扬的嘴角。 说实话,那几个千金看萧承渊的目光不算过分。 少女怀春的心思,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敬佩和爱慕。 但她就是觉得胸口憋闷,像蔫儿了的小茄子,垂头丧气地趴 在桌子上。 梨儿担忧道:“小姐,您可是身体不舒服。” 方才还有说有笑,怎么眨眼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江姝柠把头埋在臂弯里,沉默了半晌,闷声闷气道:“梨儿,我完了。” 历经两世,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言情小说和电视剧她没少看。 要是再不清楚现在这种心情是怎么一回事,那她就可以直接来个开颅手术,补补缺失的脑干。 江姝柠倒是清楚明白了,留下梨儿一头雾水。 完了? 什么完了? 梨儿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袖兜。 找到了! 她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后,飞速地把东西塞到江姝柠的手里。 “小姐,奴婢听说飞花令在宴会上很常见,所以奴婢提前帮您抄了不少,您先背着,真是对不上也不丢人!” 江姝柠直起身,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背什么?” “嘘——”梨儿吓了一跳,差点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姐,您小点声,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她们一定……一定会……” 出于主仆情谊,她说不出“奚落”和“嘲笑”这两个词。 在梨儿的示意下,江姝柠打开纸条 。 巴掌大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古诗句。 上面都是一些私塾里夫子会教的古诗,很常见。 甚至梨儿还考虑到她草包的名声,写的都是五言,没有生字的诗句,生怕她“出口成章”,惹人怀疑。 江姝柠好气又好笑,把纸条重新叠好还给她。 “你家小姐我学富五车,博览群书,区区飞花令根本难不——” “江姝柠,该你了。” 嗯? 是谁在放屁? 江姝柠僵硬着脖子环视转了一圈,发现船舱内的所有人都在看她。 许月茹笑吟吟地“好心”提醒:“江小姐,容瑄公子已经开了头,接下来该你对诗了。” “我何时说要参加飞花令了?” 江姝柠就看不惯她这副挑刺找茬的贱样,当即沉了下了脸,冷声反问。 许月茹像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眨了眨眼,语气无辜又不解,“玩飞花不过是为了让宴会热闹起来,既能打发时辰还能博太后一乐,两全其美的事,江小姐不愿意吗?” 太后都搬出来了,江姝柠哪有拒绝的余地。 可还不等她开口,一位千金格外地善解人意,主动帮她求 情,“县主,您就别为难江小姐了,这里这么多人呢,谁不知道江小姐她不善诗词,太后娘娘胸襟大度,也不会和她一般见识,要不就放过她吧。” 萧承渊喝完最后一口茶,啧了一声,把手里的杯子扔了过去。 他准头极好,杯子从千金耳垂擦过,耳坠落地的同时,杯子砸到身后的木板。 瓷片四分五裂,在千金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痕。 没有流血,却能感受到明显的刺痛。 千金爱面子,用帕子捂着脸。 知道自己理亏,她不敢哭也不敢闹,生怕再惹怒了皇上。 可萧承渊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头一偏,望着隔了几个位置的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开口。 “马大人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不但能说会道,还能做得了太后的主。” 中书令马大人惶恐起身,拉着自己的女儿跪地请罪。 “小女言语无状,不小心冲撞了太后娘娘,臣代她给您赔声不是,但她绝无揣度您的心思,擅自替您做主的想法,求太后娘娘您明鉴啊!” 千金也跟着磕了一个头,低声啜泣,“太后娘娘,臣女知错了,只要您不生臣女的气,臣女愿受任何惩罚。” 第253章 没人的话我就挑人了! 太后身为过来人,这些手段见的多了,心里清楚的跟明镜儿似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你要记得,江姝柠是哀家点了头,皇帝下了圣旨,进了皇家玉牒的摄政王妃,她的一言一行轮不到你评判置喙,若再有下次,哀家定不轻饶!”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的目光在一众贵女的身上流连了一圈,敲打之意明显。 马大人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瞪了眼自己快吓破胆的女儿,低声提醒:“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 千金回神,白着小脸,恭顺应道:“臣女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 船舱重新安静了下来,气氛稍稍有些压抑凝滞。 没有人敢贸然开口,生怕下一个跪在那里请罪的人会是自己,都不约而同地低头喝茶。 他们如坐针毡,心里祈求着这场宴会快点过去。 有几个贵女心思不死,拼命地给许月茹使眼色。 许月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请示,“太后娘娘,依您看,这飞花令……” 太后啜了口茶,淡声道:“继续罢。” 这样的死气沉沉实在是倒人胃口。 “是。” 有了前车之鉴,许月茹再想借机会讥讽江姝柠也只能忍着。 她笑的僵硬,问江姝柠这次要不要参加。 “嘉敏县主希望我参加吗?” 江姝柠黛眉微挑,不答反问。 许月茹:“……” 她该怎么回答? 回答想,太后会不会以为她是想找江姝柠的麻烦? 回答不想…… 这个问题就是个坑,无论她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江姝柠这个贱人! 许月茹紧捏着手里的帕子,沉默半晌,避重就轻道:“……输赢不重要,不过是大家一起玩玩图个乐子,全凭江小姐自己定夺。” “我看大家都希望我参加?”江姝柠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站起身来,“既是如此,我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不过先说好,我会的古诗不多,就是随便玩玩,希望各位对我口下留情。” 不多? 是根本不会吧! 许月茹不知道江姝柠为何要自取其辱。 但江姝柠愿意参加飞花令,她自是求之不得! “容瑄公子,您是客人,还是由您起这个头吧。” 容瑄公子微微颔首。 之前说的“画舫轻摇水面绿,碧空如洗云飘舞”,是即兴而作。 但方才听听太后与女子的对话,这位江小姐好像并不擅长诗词音律? 他沉吟片刻,道:“… 片云会得无心否,南北东西只一天。” “天”字应该比上一个“舞”字好接吧? 江姝柠怔了一下。 从未来摄政王妃的这个身份来说,她代表的是大晟。 祁国质子与她立场不同,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这只是一个娱乐的小游戏,没人会上纲上线,扯到国家大事。 祁国质子完全可以出一个难接的诗句,故意刁难她,让她丢脸,让皇帝难堪。 现在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姝柠心存愧疚,对祁国质子感激一笑。 容瑄公子耳尖泛红,眼神闪烁着,不敢与她对视。 没想到这个祁国质子不但瘦弱易推倒,还是个纯情男孩! 江姝柠好像发现了一件什么好玩的事,笑的晃人眼。 萧承渊被她这笑容刺的眼睛疼,捏着酒樽的手不断收紧。 他忍无可忍地起身,“她输了,本王替她罚——”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江姝柠对完,没好气地瞪了萧承渊一眼。 输什么输,她方才是去实验室里开外挂了! 萧承渊磨了磨后槽牙,手里的酒樽移了一下,“皇兄,臣弟敬您一杯。” 好好的敬什么酒? 皇帝不明觉厉,但还是端起酒樽隔空与他示意。 “哈哈哈,好酒,好诗!江姝柠,你属实让朕刮目相看!” 皇帝笑的满脸褶子,但精明世故的眼睛暗藏锋芒,笑意不达眼底。 “随口之作,能得皇上赞赏,是臣女的荣幸。” 江姝柠甚是谦虚,说完,环顾一圈,“谁要对我对诗?” 方才还跃跃欲试的贵女这会儿跟毒哑了似的,犹豫不决。 江姝柠方才接的那句诗无论是从平仄韵脚,还是深意上来说都挑不出丝毫差错,绝不是胸无笔墨的人能作出来的。 可转念一想,草包就是草包,那句诗只是她运气好,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一番心理建设后,交头接耳后,贵女们重拾信心。 “我来!” 兵部侍郎家的嫡次女方吟秋站了出来。 “期会从教迫星火,弦歌我自乐春风。”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 “惜春行乐莫辞频,巧笑艳歌皆我意。” …… 江姝柠答的快,方吟秋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 好不容易答上了,不等她长舒一口气,下一句又来了。 不过几个来回,她就 出了一掌心的汗。 这不,江姝柠又接上了一句,安静地注视着方吟秋。 女子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神情像是一张巨网,把她笼罩其中,越挣扎越近,勒的她呼吸困难,脑子里一片空白。 终于,方吟秋抗不过这种压力,开口认输。 “江小姐才华出众,吟秋甘拜下风!” 江姝柠欣赏她这种玩得起的性格,笑眯眯地夸赞了一句:“能接上这么多,方小姐也很厉害。” “……” 方吟秋面容僵硬,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连邺京出了名的草包都比不过…… 江姝柠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看着曾经对她鄙夷不屑,嗤之以鼻的人变了目光。 不可置信,震惊,错愕……到最后的不得不承认她并非草包的事实。 “还有谁还想来一试?” 话音落,贵女少爷们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甚至有些文臣也闪躲着目光,心虚的不行。 江姝柠勾起唇角,悠悠道:“没有的话我就挑人了,让我看看谁的头埋的最低……” 众人:“……” 还能这样玩?! “嘉敏县主,是你提议要玩飞花令的,想必你提前做了准备,不如就你吧!” 第254章 你不是江姝柠 江姝柠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了许月茹身上。 想看她出丑的样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飞花令没有那么多规则,唯一需要遵守的是对诗之人的首字必须和出题之人的尾字相同。 引用大儒诗句不能重复,当场作诗不能糊弄,平仄,意境,对仗缺一不可。 江姝柠方才和方吟秋对了那么久,耳熟能详的诗句都说的差不多了。 下面再玩的人基本要当场作诗,而且是在江姝柠说出一句诗的时辰内,难度可想而知。 许月茹涨红了脸。 她自认没这么大的本事,正打算想法子拒绝,前方鲁国公夫人含笑看了过来。 “早就听说嘉敏县主才学过人,今儿个也不知能不能借着太后娘娘的光,看到县主出言成诗?” 借太后娘娘的光。 那可是太后诶,谁敢拒绝! 江姝柠忍着笑,悄悄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鲁国公夫人眨了眨眼,仿佛在说:“许月茹丢脸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 许月茹现在是骑虎难下,又急又怒。 鲁国公夫人美眸一转,故作好奇,“诸位都不想见识一下县主的才华吗?” “ 想,当然想!”周珩立刻出声附和,笑的浪荡又邪肆,“是县主提议玩飞花令的,现在又何必扭扭捏捏,难不成是觉得我们都不配见识你的才艺?” 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许月茹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也得上。 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起身盈盈一拜,“那月茹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让小,县主先来吧。” 许月茹懵了一下,下意识道:“要是没记错的话,我比你大三个月……” 江姝柠轻抬下巴点了一下萧承渊,挺直白地说:“我是摄政王正妃,你是侧妃,按规矩,嫁入王府后你该唤我一声‘王妃姐姐’,可不就是大让小?” 大房让着点小房,彰显大度的同时还不会自掉身价,简直是两全其美! 听了解释后的众人:“……” 太后笑骂道:“古灵精怪!” 要是换了旁人这么说,她会觉得那女子心机深沉,还未过门就这么沉不住气,可到了江姝柠身上,她就觉得是率真坦荡,不造作的真性情! 太后从腰间取下一块金色的令牌,对江姝柠招了招手。 “这块令牌给你,你有了它日后就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多来陪陪 哀家!” 皇帝脸色微变,沉声道:“母后,这恐怕是不妥,您要是想让江姝柠入宫陪您,朕可以下一道许她自由出入皇宫的旨意,至于这令牌……您还是自己收着为好。” 太后不太乐意:“一块令牌罢了,哀家想给谁便给谁,皇上连这个都要管吗?” 皇帝无奈道:“您知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见劝不了太后,他只能从江姝柠下手,眼神警告。 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江姝柠一点都不想常来。 但听皇帝的意思,这块令牌好像不是只有出入皇宫这一个用处? 江姝柠眼帘低垂,避开皇帝的暗示。 余光中,她看见萧承渊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她收下。 “谢太后娘娘,臣女一定会经常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入宫看您的!” 江姝柠顶着皇帝的威压,把令牌揣进了怀里,哄的太后心花怒放。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许月茹也没闲着,冥思苦想后作了句以“鹏”字结尾的诗。 江姝柠轻笑一声。 看得出来许月茹很努力,首字为“鹏”的诗确实不多见。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努力越心酸。 外挂在手,诗库她 有! “鹏激天池,扶摇未便,尚敛摩翅。” 江姝柠每说一个字,许月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她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看江姝柠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不,不对,你不是江姝柠……” 江姝柠抬脚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去,似笑非笑地问她:“那你说我是谁?” 许月茹答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咚——”地一声,她后腰磕到了桌沿,退无可退。 看见江姝柠抬手,许月茹下意识地偏过了脸。 “呵。” 江姝柠嘲弄一笑,手指从她脸颊划过,拨弄着她发髻上缠在一起的流苏。 “送你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你若是日后再敢找我麻烦,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话音落,江姝柠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语气张扬又嚣张,“才华横溢的嘉敏县主也不过如此,可还有人想与我一试?” 船舱安静,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的水流声。 “传闻果真不足信!” 皇帝眼里掠过一丝杀意,这抹神情转瞬即逝,他很快便恢复如常,慈祥地笑着。 他拿起手里的扇子,正欲赏赐之时,周乐安站了出来。 “江姐姐,我想和 你一试。” 许是没有想到还有人愿意自取其辱,不少人脸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鲁国公夫人不解道:“乐安,船马上就要靠岸了,你——” “娘,我想试这一次,就当是……为了自己!” 周乐安的语气不似平时的活泼娇俏,有些沉重,仿佛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鲁国公夫人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 江姝柠倒是琢磨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点头答应。 周乐安明显是做了准备,很轻松地和江姝柠过了几个回合。 …… 再次轮到江姝柠时,她沉默了许久。 画舫已到岸,但没有人动身。 终于,江姝柠开口了,不是众人期盼的眼前一亮的诗句,而是—— “我认输!” 顿时,四周哗然声四起。 江姝柠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斟满一杯酒,对着周乐安举杯,笑道:“恭喜你赢了我!” 周乐安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跑过去抱住江姝柠,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江姐姐,谢谢……”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喜极而泣。 可只有江姝柠清楚,自始至终,周乐安都不在意输赢,她要的只是皇上许下的彩头。 第255章 赐婚为成王妃 果然,皇帝在问她想提什么要求时,周乐安深吸一口气,眼里的光亮的惊人。 “臣女——”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苏贵妃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周乐安呼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指瞬间揪紧了衣摆。 不要说,不要…… 苏贵妃似是没有看她哀求的神情,亲自弯腰扶她起来,笑语晏晏道:“鲁国公嫡女温柔可人,才华横溢,臣妾是越瞧越喜欢,正好云铎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臣妾瞧着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堪当绝配……” 皇子婚事,看的向来不是情爱,而是女方背后的家族势力。 而帝王重权,最忌侧卧之榻他人酣睡。 所以别说是皇子正妃,就算是随便抬回去的侧妃,也得经过皇帝点头。 苏贵妃有意试探,并未把话说的太明了。 皇帝转动着手里的珠串,意味不明道:“你想让臣下旨,赐周乐安为成王妃?” “正是,”她顿了一下,小心抬眸看了一眼,“不知皇上您意下如何?” 皇帝沉默不语,萧云铎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平心而论,周乐安无论家世,才华,样貌,都足以配得上成王妃的位置。 但他 并不想娶她为妻。 他想要的是能与他并肩站立,势均力敌的聪明女子,而不是娇生惯养,只懂琴棋书画的贵女…… 想着,萧云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江姝柠身上。 “成王的眼睛怕是不想要了。” 萧承渊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阴冷杀意。 “看样子,皇叔很喜欢江小姐。” 萧云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他并不觉得自己那样的行为很是失礼,桀骜不驯的眼神中带着张扬的挑衅。 萧承渊嗤了一声。 他也算是看着这几个皇侄长大的,谁几斤几两,肚子有什么花花肠子,他一清二楚。 萧云铎这样儿的神情,明显是对江姝柠感兴趣了。 就像是常年狩猎的猎人看见了新鲜的猎物,产生了好奇心,想要探究,逗弄一番。 但无论如何,江姝柠是他的妻,谁都抢不走! 皇帝问道:“云铎,这是你的婚事,朕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萧云铎起身上前回话,苏贵妃拼命地给他使眼色。 斟酌之下,他弯腰恭敬道:“儿臣一切全凭父皇定夺。” 萧云铎知道,自己可以拒绝,而凭着这次战功,父皇也不 会迁怒于他。 但这乃是下策。 他只要敢开口说一个“不”字,太子的拥趸定会借机谏言,说他居功自傲,得意忘形。 萧云铎在边疆苦心谋划这么多年,这次凯旋而归的路都是他一步一个血印,从死人堆里蹚出来的。 只要不傻,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左右不顾是一个女人,娶回去当个摆件就是,实在没必要因小失大。 皇帝对他的顺从极为满意,当即下了一道赐婚圣旨,把这件事直接拍案定钉。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周乐安的意愿。 她跪在那里,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空洞无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衍就这么看了她许久,直到感受到眼睛的酸涩,他才仓皇地收起目光。 顷刻间,有什么东西滴到了酒盏里,惊起一圈涟漪…… 旁边的周珩看他情绪不对,问了一句:“大哥,你怎么了?” 周衍压下眼里翻涌的情绪,半晌,轻声开口:“…无事,我只是高兴!” 许是说这句话时的感情压抑的太过平淡了,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后,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的眼眶通红,拿帕子时手肘还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酒 盅,里面的酒水撒了他一身。 身后伺候的宫女想要上前帮忙,周衍抬手制止,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拭。 “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周珩皱着眉,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周衍没有说话,只是扬起头,轻阖上眼眸。 再次睁眼时,又恢复了一惯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失态的人不是他…… 周围仍旧热闹,没有人注意到周珩这里发生的插曲。 不少大臣都举杯恭贺鲁国公夫妇,言语间多多少少带着酸味。 那可是成王啊,皇上如今最看重的皇子。 谁家的女儿嫁给了他,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自不用说,说不定还能一飞冲天,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到时家族在朝廷的地位还不是跟着水涨船高,呼风唤雨? 不能想,越想心里却难受! “国公爷,恭喜恭喜,来,干了这杯!” 日子特殊,鲁国公不好扫兴,通通来着不拒。 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他笑着,心里却一片苦涩。 至于鲁国公夫人,更是一脸忧愁。 周乐安是鲁国公府唯一的女孩,是全府都捧在手心里的金疙瘩。 他们夫妇从来没有想过周乐安以后 的夫君是如何的大富大贵,地位显赫。 他们只希望周乐安找一个爱她,护她,能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 只要那个男人品行端一,对周乐安好,哪怕是一无所有的白丁,他们也愿意把女儿交给他。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成王是刀山火海里闯过来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绝不是什么的善人。 周乐安心思纯良,脾气骄纵,嫁给成王怕是只有吃亏的份! 何况皇家水深,凭她那直来直去的脑子哪会应付的过来,怕是一脚一个坑,被人算计了还笑着和人家说谢谢。 鲁国公夫人长吁短叹之际,周乐安挣脱苏贵妃的手,重新跪了下来。 “皇上恕罪,臣女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臣女不能嫁给成王!”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方才还热闹的船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周衍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倏而收紧,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众人的反应告诉他,是真的。 周珩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胸膛起伏不定。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周乐安,眼里是压抑不住的苦涩和落寞。 第256章 周乐安抗旨不尊 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丫头竟然有喜欢的人了,是何时的事,他怎么从未听到过什么风声? “乐安,你在胡说什么?!” 鲁国公夫人愣了一下后立刻上前,想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当众拒婚,还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她这是在打皇家的脸,是在找死! 周乐安拂开鲁国公夫人的手,磕了一个响头,再次重复了一遍。 她这次的语气明显比上次更为坚定。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发怒,没想到他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 “噢?这么说来倒是朕鲁莽了……云铎样貌气度,才学胆识皆为上呈,他战功赫赫,是我们大晟数一数二的少年英雄,你认为他配不上你?” 在皇上眼里,自己的皇子就是最优秀的,无论他待见与否,都不能被别人挑三拣四! 再说了,这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像云铎这般出众? 鲁国公的这个女儿怕不是瞎了眼了,居然为了一个处处不如云铎的男人违逆他的旨意! “不,是臣女配不上成王殿下,”在皇上强大的眼神威压下,周乐安削薄的身子骨都在微微颤抖,但她还是挺止了脊背,强装镇定,“臣女的心只有一颗,落在了他 处,再难许人,若是臣女答应了赐婚,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是在践踏成王的真心,所以臣女斗胆,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皇帝怒拍石桌,眉宇间已然不耐,“放肆!为君者岂能朝令夕改?你以为那圣旨是你想收回就能收回的?!” 周乐安趴在地上,声音发颤,再次恳求:“请皇上成全!” “乐安,不要再说了,就当是娘求你了!” 鲁国公夫人跪在她身边,泪雨如下。 帝王性格本就阴晴不定,现在已然动了杀心,再说下去,谁都保不了她。 气氛僵持微妙之时,萧云铎突然问了一句:“本王倒是很好奇,周小姐的意中人是谁?” 该来的还是来了。 周乐安在想到这个借口时,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刻。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宾客。 那个野男人居然在场! 众人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甚至有几位大臣不放心地看向自己的逆子,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周乐安的目光落在了萧承渊身上,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女子看见心上人时的娇羞。 “臣女喜欢的人是摄政王殿下!” 萧承渊正在喝酒,听到这句话 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他下意识地去看江姝柠。 后者对她挑了下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萧承渊:“……” 成王不喜欢周乐安,所以听到她有心上人时并未多大的反应。 不过是自尊心和好奇心使然,他才会多嘴问了这一句。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周乐安喜欢的人会是他的皇叔! 皇帝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若换成旁人,想个办法逐出邺京,让周乐安死了这份心就是。 但现在人成了萧承渊,云铎的皇叔,事情顿时变的有些棘手。 倘若逼着周乐安嫁给定王,以后定会有流言传出,挑拨他们叔侄关系。 丢皇室的脸不说,还会影响朝政。 可就这么收回赐婚圣旨,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承渊,你们两人是何时在一起的,竟然瞒的如此好,连朕都不知道。” 皇帝笑着问话,眼底却一片阴冷。 萧承渊:“……” 他和周乐安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突然就在一起了? 周乐安红着脸小声解释:“皇上,是臣女对摄政王殿下单相思,殿下并不知臣女心意。” “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萧承渊觉得好笑,“天下 爱慕臣弟的女子不止她一个,皇兄想让臣弟怎么办?” 总不能通通娶回府,给她们一个家吧? 摄政王府又不是善堂!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 周乐安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的心意,名节受损,日后很难再议一门好亲事。 鲁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周乐安嫡女的身份也配得上摄政王妃的位置,他让萧承渊在江姝柠和周乐安两人之间选其一。 正在吃瓜的江姝柠不淡定了,问候皇帝祖宗十八代。 这就不关她的事,凭什么把她扯进来? 哦,周乐安的名节是名节,她的名节不是名节,是团屎? 她已经退过一次婚了,要是萧承渊这次再舍弃了她,她就成了邺京第一笑柄! 还好意思让我给你治病? 我治不死你丫的! 萧承渊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一个是鲁国公捧在掌心的嫡女,一个是不受文信侯待见的嫡女。 同样的嫁妆可以多得到一个家族的权势,聪明人都知道该选谁。 皇帝这是在试探江姝柠在他心中的分量。 只要他选了江姝柠,皇帝就会盯上江姝柠, 把江姝柠视为可牵制他的软肋。 但—— 他一个命都不在自己手上的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萧承渊走过去,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插入江姝柠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 “臣弟只想娶江姝柠为妻,若不能,臣弟愿意此生孤独终老!” ! 江姝柠身体一震,心跳漏了一拍。 她扭头去看身边的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江姝柠只能看见萧承渊的侧脸,半天也没个结果。 他们才相处了几个月,萧承渊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她情根深种,一定是他故意演给皇帝看的一出戏。 想到这里,她扯了扯唇角,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许久。 他原本是觉得萧承渊对江姝柠有些不同寻常,但如今听到他的坦白,他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周乐安,你现在可还要抗旨不尊?” 周乐安苦涩一笑,当皇上让摄政王在她和江姝柠之间做选择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兜兜转转,终究还是逃不过,她还是要嫁给她不爱的男人。 这或许就是她的命…… 刹那间,周乐安心如死灰,领旨谢恩。 第257章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洲渚上的暖房里面烧着炭火,温暖如春,百花齐放,就像是一个室内的花园。 正中间搭了一个很大的戏台子,伺候的宫人早已恭候多时。 行礼叩拜后,他们带着宾客往安排好的位置上走。 曲目是皇后早就安排好的,都是太后平日里爱听的那几曲。 敲镲声响后,大幕落下,戏子登台。 众人已然忘了方才在画舫上发生的插曲,看的津津有味。 哪怕是不爱看戏的千金公子,装的也是有模有样。 江姝柠不行,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她向来没什么耐心。 听了一盏茶的时辰,她屁股上就跟长钉子似的,停不了一会儿就得动一下。 但动吧,她又不敢大幅度动。 方才太后临时让人在萧承渊旁边加了个位置,让她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坐在前面。 现在身后坐的都是人,稍微有一点动静都能吸引到不少目光。 江姝柠无聊的长毛,低垂眼帘,开始数地砖。 萧承渊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捏了下她的手,低声询问:“身体不舒服?” 江姝柠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听不懂,想睡觉。” “……” 萧承渊哭笑不得。 刚开始就熬不住了 ,后面的一个半时辰怎么办? “看见后面那间屋顶是琉璃瓦的宫殿了吗?” 江姝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头。 萧承渊告诉她:“后面就是一片桃花林,应正是盛开的时候,去转转?” 江姝柠眼睛瞬间亮了,心动过后又有些犹豫:“太后,皇上都在这里,我们现在离开是不是不太合适?” “谁说本王要陪你去了?” 萧承渊眉梢一挑,存心逗弄她。 江姝柠哽住了,耳朵染上一层绯红。 快,哪里有地缝让她钻一下! “不过……”萧承渊拖长音调,倾身凑在她耳边,“你要是想让本王陪你去也不是不行,你求本王,本王就带你去!” 他声音低沉悦耳,懒懒散散说话时格外地蛊惑人。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渗入皮肤,顺着华血液的流动传到四肢百骸。 江姝柠的耳朵红的近乎透明,回神后一把推开了他。 这狗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浪荡干什么?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萧承渊顺势靠在椅背,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薄唇勾起,凌厉的五官也因这抹弧度柔和了几分…… 江姝柠走后,许月茹彻底 坐不住了。 她的手紧扣着椅子扶手,眼睛焦急地乱瞟。 春桃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死哪去了,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就在她打算起身亲自去找人时,小路上出现了春桃的身影。 等人走到了身边,许月茹迫不及待地询问:“如何?” 春桃半蹲在她身边,小声道:“奴婢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许月茹用力地戳着她的脑门,压抑着声音吼道:“这么大点的地方,你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也不知怎的,自从下了画舫她就心神不宁,左眼皮直跳。 江姝柠说的那句话像魔咒般一直在耳边回荡。 思索再三,她吩咐让春桃找到那个宫女,取消一会儿的计划。 可现在人没找到,计划还是照常进行。 许月茹不敢想,万一真的出了什么纰漏,失败了怎么办。 江姝柠就是条疯狗! 只要让她嗅到了一点味道,她就会扑上来撕咬,不连皮带肉地扒下一块绝不罢休。 许月茹越想越慌,也没注意手上的力度。 春桃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连半点疼都不敢表现出来。 她起身后卑躬屈膝地站在许月茹身边,头低的很低,一副挨训的模样。 周围人多,许月茹不敢扇巴掌。 但她惩罚下人的手段何其多,伸出艳红色蔻丹的指尖,捏着春桃胳膊上的皮肉,用力地旋转。 春桃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不知疼痛的木头人一样。 委屈泛红的眼眶里翻滚着浓烈的恨意。 皇宫内院禁止疾行,但为了早点找到人,四周无人时她都是跑着找的。 她不敢缓一口气,来来回回找了三遍……她已经尽力了,为什么县主还要这样对她?! 泪水一滴一滴滴落下,没入地衣,很快便消失不见。 徐月茹揉了揉酸疼的手指,带着她去了僻静之处。 “府上喂马的刘麻子想娶一房媳妇,他看上了你,本县主原本不想答应,但现在看来,留你在本县主身边也没什么用,回去后你就开始准备成亲的事吧,本县主身边有冬梅伺候就好。” 说罢,她转身就走。 春桃猛地抬头,急忙拉住了她的袖子,“县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月茹不屑一笑,拍了拍她的脸,“你屡次办事不力,本县主本该杀了你这个废物,但看你跟在本县主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本县主饶你一条狗命,记住了,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本县主面 前,碍本县主的眼!” “县主,奴婢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春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她不能嫁人,她还要做工挣银子,她还有祖母和弟弟要养。 何况刘麻子根本就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年纪大不说,人还长得又胖又矮。 因为瘸了腿,脾气也很古怪,看见漂亮的姑娘就呲着一口大黄牙,嘴里的臭味能把人给熏死。 府上的嬷嬷都对他避之不及! “县主,奴婢这就去找她,就算找不到她,奴婢可以找江小姐,她要对江小姐下手,一定在暗处注意着江小姐,奴婢可以在她动手前把人拦下!” 春桃语无伦次地说着,妄图打动许月茹,求得最后一丝转机。 许月茹冷笑:“江姝柠都离开这么久了,说不定她早就找到机会得手了,你现在找人还来得及吗?” 她是想阻止,但老天爷不给她这个机会啊。 既然上天都在帮她,那她这次一定能得偿所愿! 许月茹勾起唇角,骄傲离开。 春桃站在原地,料峭秋风一吹,如坠冰窖! 她的指甲掐破掌心,死死地盯着徐月茹的身影。 县主,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第258章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江姝柠找到桃花林时,琢磨着回去给萧承渊看看眼。 十几棵桃花树,一眼就能看到头,这算哪门子的林? 不过有一说一,环境确实优美。 温度舒适,有花有水,还听不到吵耳的戏曲声! 江姝柠找了块石头,也不嫌脏,一屁股坐下。 她哼着小曲,捡着地上的桃花瓣玩。 江姝柠打定主意,要在这儿待到宴会结束。 要是回去有人问话,她就说……肚子疼的离不开茅房! 想的美滋滋的时候,周乐安跟了过来,“江姐姐!” 看见她,江姝柠意外又不意外,她拍了拍身边的石头,淡淡地笑问:“要一起坐吗?” 周乐安有些受宠若惊,怔了一下后赶紧坐下,好似慢一步就会有人抢走似的。 江姝柠注视她片刻,轻叹一声,从实验室里找了一瓶消肿舒缓的药膏。 “闭上眼睛。” 周乐安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规规矩矩,听话闭上眼睛的时候,别提多乖巧了。 一想到她要嫁给精于算计的成王,江姝柠就觉得像是羊入虎口。 不过这终究是他人的事,感叹一下也就算了! 江姝柠用指腹沾了药膏,轻柔地涂在周乐安眼周 。 药膏是凝胶质地,很好吸收也不辣眼。 “可以了。” 她合上盖子,把剩下的药膏塞到周乐安手里,故作心疼:“这药膏还挺贵的,记得让你哥给钱!” 周乐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了,但笑着笑着,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她问:“江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上个药就是好了?” 江姝柠不理解。 只是涂个药就觉得她好,那她要是煮个白粥,周乐安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呸呸呸,这哪跟哪啊! 周乐安自然不知道江姝柠跳脱的想法,重重点头,“不止是上药,还有你在画舫上故意让我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小声道:“江姐姐,对不起,其实我不……” “其实你不喜欢萧承渊,你只是想拉他出来挡刀”,江姝柠接过她后面的话,不以为然道,“这些我都猜到了,你不用道歉,就算道歉,你也该是和萧承渊道歉,而不是我。” 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她就是一看戏的吃瓜群众。 当然,她之所以能稳如泰山,是因为她提前看出了周乐安的反常。 否则她很有可能吃的是发酵后的变味瓜…… 周乐安想到萧承渊阴沉的煞神脸,咽了口唾沫,弱弱道:“摄政王殿下,应该不缺我这声道歉……吧?” 江姝柠好奇道:“你既然这么怕他,为什么还要拉他出来挡刀?” 柿子不都该挑软的捏?她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周乐安实话实说:“因为江姐姐你。” 江姝柠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这事儿还真和她有关系? 周乐安苦笑一声,望着树上的桃花轻声开口:“我赢了飞花令就是想求皇上一个承诺,我想做主自己的婚事,我不想日后嫁给不爱的人,可是还是晚了,还是晚了一步!” 差一点她就可以把自己留给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哪怕……哪怕他永远都不知道。 老天爷真的好残忍,让她看见了希望,却又让她永远错过。 周乐安说不下去了,咬着嘴唇,极力地控制着自己。 江姝柠把她痉挛颤抖的身子搂入怀里,柔声道:“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周乐安再也忍不住,趴在她身前哭的撕心裂肺。 她说:“江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不想嫁给别人。” “我知道他不会和我在一起,以后也 会娶妻生子,但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偶尔和他说说话,远远地瞧上他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敢奢求其他,我只贪心这一点,就这么一点,可现在我什么没有了。” 她嫁与他人为妻,就再也回不到过去,同从前那般与他打闹了。 江姝柠不置一词,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周乐安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时,她就听到了很荒谬,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的事。 “摄政王身份尊贵,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成王的亲皇叔,我就想着,如果我承认我喜欢殿下,皇上是不是就不会把我赐婚给成王了,就算非要赐婚,那也是把我赐给殿下。” “然后等我进了摄政王府避过这阵风头,我就让殿下随意找个理由,把我扫地出门,殿下看在江姐姐你的面子上,一定会同意,这样我以后还是鲁国公府的小姐,也没人敢再娶我。” 江姝柠嘴角抽搐。 不得不说,周乐安这算盘打的是真好。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她沉默片刻,直言道:“安乐,你不是差了最后一步,苏贵妃应该是早就看中了你,想选你当成王妃,她也猜到了你为什么突然想与我比试飞花令,所 以她才会故意抢在你面前开口,请求皇上赐婚。” 周乐安心思单纯,哪会想到这中间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怔怔地抬头,红着眼问为什么? 邺京那么多贵女,为什么偏偏选了她? 江姝柠想了想,道:“大概因为你的家世罢!” 萧云铎身上赫赫功勋,风头无二。 他要娶的成王妃一定是各个方面都不差,且身世能拿的出手的嫡女。 但他又怕娶一个娘家权势太大的妻子惹皇帝忌惮,所以周乐安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鲁国公府百年世家,家世煊赫。 鲁国公已不过问政事,家里只有周衍一人在朝为官,手中并无多大实权。 只有这样的岳家,才会让皇帝放心! 周乐安还想说什么,江姝柠把帕子塞到她手里,“快擦擦眼泪,有人来了。” 音落,一位宫女端着托盘走近。 她看见周乐安时目光闪了一下,行礼后道:“原来周小姐在这里,鲁国公夫人一直在找您呢!” 周乐安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 她拉着江姝柠的手小声道:“江姐姐,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去雅竹居找你。”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脸,应了一声好。 第259章 江小姐,快走! 周乐安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把视线移到那名宫女的身上,问她有什么事。 “奴婢是奉了摄政王殿下的命令,来给您送茶水的。” 说着,宫女放下托盘,从茶壶里倒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 好好的,萧承渊给她送茶……是怕她着凉还是怕她口渴? 莫名其妙! 江姝柠没接,淡声道:“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是。” 宫女眼眸闪烁着暗光,起身时脚下突然绊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因为惯性,直接朝前泼去。 距离太近了,江姝柠根本来不及反应。 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紧贴在身上。 宫女怔了一下,急忙跪地,手足无措道:“江小姐,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江姝柠拿着帕子整理,但水太多了,根本擦不干。 她拧了下帕子,头疼欲裂。 她是坟吗,一个两个的都找她哭! “事情已经发生,你再后悔也没有用,与其在这磕头认错,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补救!” 宫女停止了哭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道:“每次宴会,皇后娘娘都会让人准备几身女子的衣物,以备不时之需,奴婢带您去换一身吧。” 江姝柠今日穿的 衣服裙是浅蓝色的,水一沾湿,都能看清里面桃红色的中衣,着实不雅。 她裹紧了披风,叹了声气。 想着出来偷懒放松,结果事儿是一点都没少! 换衣服的屋子就在桃花林隔壁,宫女推开门,让江姝柠在里面稍等片刻。 梨儿刚想跟进去,手臂被人拉住。 她纳闷道:“你不去取衣服,还愣在这儿干嘛!” “我不知道你家小姐衣服的尺寸,颜色喜好,还得麻烦你和我一起。” 宫女不经意地扫了眼已经进去的江姝柠,边说边把梨儿往外拉。 “那你放开我,我陪你去就——” 梨儿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把她往前推了几步。 就是这个时候,宫女折返跑回。 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梨儿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声音后连忙回头。 身后的身影笼罩下来,她看见什么,眼睛瞪得浑圆。 “咚——” 宫女手里的木棍挥了下来,梨儿双眼一翻,不省人事。 “梨儿!” 听到外面的动静,江姝柠猜到是梨儿出了事,把门拍的哐哐作响。 “江小姐,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 方才还唯唯诺诺的宫女一下子硬气了起来,言语很是嚣张得意。 一时不察,竟又着了瘪三的道! 江姝柠骂了句脏话,发泄般踹了一脚门。 捅破窗户纸,她看见宫女正拖拽着梨儿,也不知道打算把人弄哪去。 “你背后之人是冲着我来的,她只是一个丫鬟,你不要动她!” “你做这件事不过是为了银子,他(她)给你多少,我可以给你双倍!” 可无论江姝柠抛出什么样的条件,宫女都不为所动。 县主说了,江姝柠睚眦必报,折磨算计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都到了这一步了,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江姝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强迫自己镇定。 那个宫女故意把茶泼在她身上,把她锁在这间屋子里只是第一步。 后面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她必须先从这里出去,才能救自己,救救梨儿! 门被锁上,窗户封死,江姝柠去实验室里找了一把锤子。 “咚——” 她手没拿住,锤子砸在了地上。 江姝柠看着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手,想要蜷缩成拳。 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根本就使 不上来力。 不单单是手臂酸软乏力,双腿也是。 江姝柠悚然大惊,眼神四处搜寻。 她竟然中毒了! 江姝柠来不及多想,赶紧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一丸药。 等一会儿全身力气都丧失了,有解药她也喂不到嘴里。 手臂恢复点力气后,江姝柠方才擦衣服的湿帕子捂住口鼻,在屋子里到处找香炉。 方才进屋的时候她并未看见香炉,空气中也没有异味。 结果……当了这么久的绿萝! …… 处理完梨儿后,宫女若无其事地回到宴会。 徐月茹眼睛猛地一亮,目光殷切看着她。 宫女左右环顾后几不可查的点头,然后走到萧云霆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看着手里的钥匙,萧云霆将信将疑。 宫女屈膝行礼,不给他追问的机会,快步离开。 周渡低声询问:“三皇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在这守着,本皇子去去就来。” 萧云霆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离开。 瞧着他的背影,许月茹勾起唇角,悠闲地品了口茶。 她正在幻想江姝柠声名狼藉的惨状,完全没有发现身边伺候的春桃已许久未归…… “嘭嘭 嘭——” 江姝柠砸的起劲,完全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春桃抓住她衣袖,气喘吁吁道:“江小姐,您快走!” 她是抄近道过来的,三皇子就在她后面,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到! 江姝柠吓了一跳,差点没一锤子抡过去。 看清来人后,她抽回自己的袖子,冷笑一声:“你们主仆俩倒是有趣,你个害我,你个救我,你不妨告诉我,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婉泠走了,除了许月茹,江姝柠找不到第二个想要算计她的人。 “江小姐,三皇子马上就要来了,县主想毁您清誉,让您没办法嫁给摄政王殿下,奴婢真的是来救您的,求您相信奴婢这一次!” 春桃急切解释,江姝柠还是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春桃跺了下脚,目光不停地看向门外,生怕会看见萧云霆。 江姝柠把玩着手里的红色药丸,似笑非笑道:“你放了我,不怕你家县主知道?她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春桃顿了一下,直起久未挺直的腰背,眼睛里具是恨意。 “正是因为奴婢清楚,所以才会冒险救江小姐您。” 第260章 开始算账 江姝柠没功夫仔细分辨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开门见山道:“好,那我问你,梨儿呢?她被你们藏哪去了?” 提起梨儿,春桃明显心虚,支支吾吾不敢言。 江姝柠心里咯噔一声,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们把她杀了?!” “没有,奴婢没有杀她!” 春桃矢口否认。 “那她现在在哪?!”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梨儿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她们两人一路走来,她早就把梨儿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江姝柠想,万一梨儿真的出了事,她会忍不住当场杀了许月茹。 她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春桃吓得身体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地说:“奴婢……奴婢怕梨儿坏事,就吩咐福儿把人处理了……” 福儿,就是那名宫女。 处理?! 江姝柠不敢去想是哪种处理方式。 胸中怒火燃烧,但她知道,就算现在杀了春桃也无济于事。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松了手,打开掌心,里面放着一粒红色药丸。 “点燃,扔到香炉里。” 春桃点头如捣蒜,连问都不敢问,就着蜡烛点燃后去找香炉。 她趴在地上,往软榻下摸了摸。 奇怪, 香炉里的药是她放的,无色无味,但为了不让江小姐发现,她特意藏到了这下面,怎么没有了? 江姝柠踢了踢花架下面的香炉,意味不明道:“你要找的东西在这儿。” 春桃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 江小姐会毒,这点毒根本难不住她。 县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说什么无色无味,半盏茶的功夫撂倒一头牛,太医院的太医都闻不出来。 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到最后只换来了一巴掌。 春桃把香炉重新放到软榻下,看着江姝柠的背影,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算没有她,江小姐也能逃出去。 不是她救了江小姐,是她救了她自己! 屋门重新锁好,江姝柠并未急着离开。 她站在树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脸颊,衬的她神色晦暗不明。 “你背叛了许月茹,是想向我投诚?” 春桃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只是想报复许月茹,让她尝到她的痛苦……其他的她并未多想! 江姝柠猜到她的心思,看着越来越近的萧云霆,淡声道:“帮我做两件事。” 春桃神色恭敬,“江小姐只管吩咐!” 她已没了回头路,所以 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她都会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一件事,帮我去找摄政王殿下,让他派人去找梨儿,第二件事,帮我把许月茹带来。” “是。” 萧云霆一路疾行,到院子里时反倒慢下了脚步。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门,“江姝柠,你在不在里面?” 无人应答。 萧云霆趴在门上听了听,暗道:真的晕过去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钥匙,有些迫不及待地开了门。 江姝柠从梧桐树后出来,轻手轻脚地靠近。 “江姝柠?” 萧云铎看了一圈,视线停顿在被纱幔围挡的床榻上。 他下意识地迈步,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 萧云霆连忙跑过去拉门,但还是迟了一步。 该死! 他就算反应再迟钝,也知道现在是中计了。 祖母寿宴,坏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父皇明显已经生气,要是他再整出点事…… 萧云霆细思极恐,对着门又踹又拍,狗急跳墙道:“有没有人,赶紧把门给本皇子打开!” 渐渐的,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有人在他周身点了烈火,一股原始的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急寻一个 发泄口。 清明的神志渐渐消失,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欲望。 热,好热…… 萧云霆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躺在地上粗重地喘息。 过了一会儿,里面又传出来舒服又难耐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和闷哼。 藏在树后的江姝柠呕了一声,赶紧捂住耳朵躲远了点。 春桃怎么还没有把人带来,再晚会儿萧云霆就虚了! 正在这时,小道上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是萧承渊! 江姝柠小跑他身前,焦急询问:“怎么样,梨儿找到了吗?!” 萧承渊正准备开口,听到这声音,脸都气绿了。 她半天不回去就是在这听墙角?! 亏他还怕她有什么闪失,用轻功赶了过来。 江姝柠担心梨儿,萧承渊又是这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的样子,两人对视的时候目光都能擦出火星子。 风树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站出来当和事佬。 “江小姐放心,梨儿已经找到了,好在找到的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属下让人带她去换衣服了,一会儿您就能见到她了。” 江姝柠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要是在晚些,梨儿命就没了! 她气的浑身发抖,克制着语气道:“你 是在哪找到她的?” 风树道:“她被人打晕了,扔到了湖里。” 好,很好! 人找到了,有些账也该一笔一笔地开始算了。 江姝柠冷笑一声,吩咐道:“你去帮我找一个叫福儿的宫女,找到后直接捆了石头扔水里,我不希望她命大逃过一劫。” 风树看了眼自家殿下。 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他拱手道:“江小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风树走后不久,江姝柠就听到了院门外许月茹的声音。 她一手银针,一手药丸,只等门开。 “等等!” 春桃推门的手顿了一下,不解道:“县主,怎么了?” 许月茹站在台阶下,没来由地心慌。 面前朱红院门颜色艳丽,看着不是一扇普通的木门,倒像是用鲜血染成的生死门。 她站在那里,不肯再上前一步,“你既然已经亲眼看到江姝柠和萧云霆睡在了一起,本县主就不进去了,省的脏了眼,你现在去把消息散播出去,本县主等太后,皇上他们都来了再一起进去。” 说罢,许月茹转身就走,也不管春桃是什么反应。 “吱呀”一声,是门开了。 她身体一僵,连头都不敢回,提着裙摆就跑。 第261章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绿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江姝柠冷笑一声,从后面捂住许月茹的嘴,右手的银针刺入她的脖颈。 “唔,唔唔——” 许月茹感觉刺痛后开始猛烈地挣扎,拼命地给春桃使眼色。 这个蠢货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救她?! “啪——” 许月茹的脸偏到了一旁,唇角破了,有血迹渗出。 春桃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眼神恍惚,有一瞬间的害怕。 但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神,接过江姝柠手里的药丸。 许月茹目眦欲裂,双手用力地推开江姝柠的手,破口大骂:“贱人,你竟然打——唔!” 春桃冷了眼神,把药丸粗鲁地塞到她的嘴里,虎口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咽下。 “县主,平日您就对奴婢多加‘照拂’,又给奴婢找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您的‘恩情’奴婢铭记于心,今日……就到了奴婢报答您的时候了!” 江姝柠对她使了个眼色,“先把她抬进去,这里虽然偏僻,但难保不会有人经过。” 春桃点头,抬许月茹的双腿的时候,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许月茹身娇玉贵地长大,哪受过这样的罪。 她疼的呲牙咧嘴 ,嘴巴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呼救时却发现喊出的声音细若蚊蝇。 许月茹大惊失色,白着唇道:“江姝柠,你给本县主吃的是什么药?!” 江姝柠看在她要倒大霉的份上,心情好,对她是有问必答:“当然是能让你欲仙欲死,享受到做女人快乐的药。” 有句话说的没错:世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 鞭子抽不到自己身上,就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疼。 在这个时代,清誉就是女子的命。 许月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毁了她的清誉,那她今日就让她好好体会体会这种感觉! 屋门锁着,需要拿钥匙开门。 许月茹双腿软的跟面条似的,根本站不住。 春桃扶不住,索性直接把她扔在了地上。 门刚一打开,腥臭糜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萧云霆的腰带,外袍,亵裤散落一地。 江姝柠怕长针眼,也没多看,嫌弃地掩鼻,揪住许月茹肩膀的衣服。 一拖一拽,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人随手往里一丢。 大功告成,关门狗咬狗! 许月茹听见屋子里的声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白花花地肉在地上 蠕动,像极了茅坑里的蛆虫…… 她连样貌都没有看清就收回了视线,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很快消失。 江姝柠拉着门环,房门缓慢闭合,一点点地带走屋里的光亮。 许月茹的手忽然从缝隙里伸了出来,她抓住江姝柠的裙边,颤着唇道:“江姝柠,你放了我吧,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害你了,就当是我求你!” 她狼狈的坐在地上,满脸泪水的哀求,往日眼高于顶的傲骨不复存在,整个人低贱到了泥里。 许月茹后悔了,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逃出这里,以后离江姝柠这个恶魔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 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视线模糊朦胧。 已经被欲火控制,失去理智的萧云霆似乎是感受到女子身上的热息,如狗一般一边嗅一边爬。 江姝柠抬起右脚,把她的手腕踩在地上碾了又碾,眉眼寒冷,“狗改不了吃屎,你的鬼话我半个字都不信,现在,你的报应来了!” “嘭!” 毫不留情地关门,上锁。 萧云霆扑到了许月茹身上,像野兽般啃咬 撕扯。 他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许月茹体内的药效。 两人忘我地翻滚成一团,连呻吟粗喘都毫不克制,只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反应。 未经人事的春桃听的面红耳赤,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了。 江姝柠把钥匙递给她,估摸了下时辰道:“一炷香后把门打开,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到那个时候,萧云霆欲望散尽,该第二层药效登场了。 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江小姐,要是这件事被太后和皇上知道了,她的下场是什么?” 她,自然指的是许月茹。 江姝柠看着靠着树干,独自生闷气的萧承渊,唇角莞尔,“许月茹与摄政王有婚约在身,却在太后的寿宴上与三皇子翻云覆雨,她让皇家颜面扫地,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她?”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春桃,“怎么,你后悔了?” 春桃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她哪敢后悔。 江小姐手段狠辣,一击毙命,背后还有摄政王殿下撑腰。 借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背叛江小姐。 她只是怕不斩草除根,春风吹又生…… “摄政王殿下,一起回去?” 走的时候,江 姝柠顺嘴喊了萧承渊一声。 萧承渊恍若未闻,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江姝柠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试探道:“你要是不走我就先走了?” 没吭声,那就是默认了。 可她刚往前迈一步,男人高大的身影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 她往右,男人也跟着往右。 她往左,男人也跟着往左。 就跟照镜子似的。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 小火苗燃烧的噼里啪啦,快要爆炸之际,她脑子里白光一闪。 她怎么忘了里面享受的那位是萧承渊名义上的侧妃,不管有没有感情,她此举都是在给他戴绿帽,也难怪他生气…… 江姝柠乌溜溜的眼睛一转,搂着他的胳膊,柔声细语地安慰:“这件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殿下您别生气,但要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许月茹她心思不正,整天正事不干,就想着害人,这样的人进了摄政王府,就是脏了您的地盘,我这是为您除害了,您应该高兴才是,您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绿,您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第262章 萧承渊发疯强吻 “…………” 刚听前两句的时候,萧承渊难看的神情有缓和的迹象。 但还未等到冰雪消融,一阵数九寒天的冷风刮了过来,心烂的稀碎不说,阴沉的脸色也被冰封了起来。 江姝柠还未发觉男人的不对,只是觉得越走越冷,跟走在阴间路上似的。 “所以,你也想给本王戴绿帽子,让本王过好日子?” 头顶忽然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抬头,萧承渊漆黑的潭眸睨着她,眼底的冰碴子恨不得把她扎死。 江姝柠干笑两声,一边慢慢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一边解释:“殿下您这说的是哪的话,我这人脾气虽然不怎样,但人品还是有的,做不出那般不讲道义的事。” 契约都签了,无论如何她都会扮演一个合格的摄政王妃,陪他演好每一场戏。 萧承渊嗤了一声,那怀疑的神情仿佛在说“你有人品这玩意儿?” 江姝柠磨了磨牙,嘴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后,她选择忍下这口气。 这狗男人没有明说,她回怼过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萧承渊心里仍旧憋着一口气,他腿长步子大,一步抵江姝柠的两步。 江姝柠刚开始还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想着一会儿萧云霆和许月茹深入交流的事捅到了皇上跟前儿,许月茹要是想拉她一起下水,她也可以有个不在场的人证。 但跟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吃力。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江姝柠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摆烂,找块路边的石头一坐,不走了。 好好的心情全被阴晴不定的狗男人给破坏了。 长着一张嘴是出气的吗,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非得给她脸色看? 她长得很像出气包吗?! 江姝柠捡起地上的石子,冲着男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砸了过去。 “萧承渊,你大爷的!” “本王记得和你说过,本王没有大爷。” 萧承渊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骂人的话,只以为是不好听的抱怨。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江姝柠脊背僵硬,头都不敢转。 她方才是亲眼看见萧承渊走远的,没有看见他折回。 那这道声音是…… 江姝柠咽了口唾沫,整个人弹跳发射,拔腿就跑。 有鬼! 萧承渊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后衣领,被她蠢笑了。 这女人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不但相信世上有鬼,还相信鬼会在白天出来游荡。 江姝柠 脖子一勒,被迫停下脚步。 定睛往地上一看,有影子! 她闭眼轻吐一口气,抬脚用力往后一跺。 “嘶——” 萧承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想要伸手去揉,但又好脸面,觉得姿势不雅观。 江姝柠转身惊呼:“呀,是殿下啊,我还以为是要绑架我的歹人呢,实在是抱歉……” 下次她还敢。 萧承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江、姝、柠!” 这死女人要不是故意的,他改姓江! “我要是知道是您,我还跑什么,您也知道我刚干了一件大事,这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还没归位呢,很容易受到惊吓,您英明神武,大人大量,多担待着点,我生生世世都会感激您的。” 江姝柠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猜到他想什么后捂着胸口,眨了眨眼,一副委屈到不能行的神态。 萧承渊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你给本王好好说话!” 江姝柠送他一个白眼,撇了撇嘴。 咋地,就许他阴阳怪气,不许她矫揉造作? 惯的你! “萧承渊,你以后要是再敢无缘无故地对我发脾气,这婚我就不结了!” 有求于人的是大爷,救命恩人反倒成了出气 筒,天理何存?! 她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小,赔上一年光阴,可以。 想让她得乳腺增生,门都没有! 萧承渊愣了一下,追了两步抓住她的手腕,黑眸涌起风浪,“你再说一遍?” 江姝柠冷笑,“殿下不知道吗,好话不说第二——” 话音未落,萧承渊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江姝柠瞳孔地震,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推他的胸膛。 这里不是他的府邸,随时会有人经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丢不起这个人! 萧承渊的大掌轻而易举地禁锢住胸前作乱的双手,另一手按着江姝柠的后脑勺,不给她半分退缩的余地。 他的吻如同他这个人般强势霸道,舌尖撬开贝齿,攻城掠地。 江姝柠红着眼睛看他,突然发狠一咬。 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嘴里弥漫开来…… 可萧承渊似乎感觉不到痛一样,连顿都没有顿一下,就这么强行压在她唇上,疯狂地夺取她的呼吸。 他像是在用这个吻迫不及待地证明着什么。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已分不清是谁的,这股浓烈的气味让江姝柠想哭。 萧承渊尝到了一丝咸涩的滋味,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恍 然惊醒。 “啪——” 江姝柠打了他一巴掌,手掌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疼的。 “既然殿下这么不遵我们之间的约定,那我们的婚事便算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萧承渊轻闭了下眼睛,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不知何时开始,他不愿意从听江姝柠嘴里提起退婚的事。 只要想起她存了退婚的念头,他的心情就会莫名烦躁。 他特意折回,是想和她好好谈谈的。 他想问她,为什么遇到危险不愿意找他帮忙。 如若不是梨儿生死未卜,她是不是根本不会告诉他许月茹的阴谋算计? 春桃找他时也是说的避重就轻,要不是他逼问,他现在应该和那些听戏的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他以为自己会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和旁人不同。 可结果呢…… 萧承渊自嘲一笑。 自始至终,江姝柠都未想过要依靠他。 她是不是就等着一年之约一到,然后迫不及待的从他身边逃离? 萧承渊修长的手指渐渐收紧,喃喃道:“江姝柠,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休想立离开本王!” 第263章 萧云霆当众脱衣 “你方才和江姝柠在一起?” 周珩用手肘戳了下周乐安,冷不丁地问了句。 因为赐婚的事,周乐安仿若丢了魂儿般,仄仄地嗯了一声。 周珩皱了皱眉。 江姝柠离开的时辰不短,这台戏马上就要唱完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蓦地,余光一扫,许月茹的位置也是空的! 她们两人因为萧承渊,可谓是势同水火,如今双双失踪,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周珩这么一想,彻底坐不住了。 旁边的鲁国公夫人按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警告:“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寿宴没结束前哪都不许去!”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儿子,一天到晚都不让她省心。 周珩要是听话,“邺京小霸王”的称号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他也懒得解释,抓着鲁国公夫人的手放膝盖,长腿一迈就要走。 知子莫若母。 鲁国公夫人看周珩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一猜一个准。 她再次把人摁了下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嫌早上的闲话不够吗,我亲自去找姝柠,你在这给我安生点,要是敢偷跑,回去打断你的腿!” “衍儿,你帮我把他给看好了。” 鲁国公夫人 扭头交代周衍。 但周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眼帘,一声不吭,显然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鲁国公夫人左看右看。 今个真是邪了门了,这三个孩子怎么都耷拉着脸,一个比一个丧气? 安乐是不想嫁给定王,情有可原。 珩儿是担心姝柠,急的。 那衍儿是怎么回事? 他待人接物一向有度,以他的教养,是绝不会在太后寿宴上露出这样死气沉沉的神情。 这边,周珩一直在催促,跟催魂儿似的。 鲁国公夫人拧着他的耳朵,气的血压升高,“你个臭小子,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珩疼的呲牙咧嘴,却在下一刻看到什么,眼睛一亮,突然松了一口气。 鲁国公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姝柠也注意到了他们,轻点了下头,展颜一笑。 周珩地视线跟着江姝柠落座,看着她的背影再也没有离开过。 鲁国公夫人看他这不值钱的模样,心疼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情”之一字讲的不是缘由,是缘分。 七日后,便是摄政王的成婚大典。 他家这兔崽子注定与江姝柠有缘无分。 再这么下去,不过是越陷越深,折磨自己罢了。 鲁国公夫人小声道:“咱们家在新益州开了几间铺子,你大哥忙,抽不开身,你不是嫌整日待在府上练武没意思吗,回头我给你父亲说说,让你以少东家的身份巡查,顺便也能散散心,放松些日子。” 周珩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哼道:“以前我说出去散心,您怎么说的,您说我这一颗心散的是七零八落,全留在外面了,回府就是一个没心没肺,游手好闲的混账,您这次却主动让我出去散心,肯定没有诈,我才不上你的当!” 鲁国公夫人:“……” 他之前出去散心,都是去勾栏院舍,烟花之地寻欢作乐,认识的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酒肉朋友。 回京后他父亲问他,“出去这一趟可有长什么见识?” 他是三句不离美人,七句不离玩乐。 什么江南水乡果然养人,翠红楼的头牌柳腰是又滑又软,声音细细柔柔的,唱小曲时能把他的魂给勾走,比邺京绯烟楼花魁漂亮多了。 鲁国公正派清廉,哪听得这种话。 当即命人请家法,抽的他在床上躺了三天。 散心? 他是散情还差不多! 如今倒是想让他散情,他却提不起劲儿来了。 这 都是什么事儿啊! 鲁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愁的不行。 台上嘴壶一曲唱罢,全部戏子登台,给太后贺寿,说了好些吉祥话。 太后听的舒心,乐呵道:“赏!” “谢太后娘娘。” 戏幕落,金乌坠。 天空留了一抹绮丽的霞光,像一条金橙色的锦缎,蜿蜒起伏,缓慢地隐没于山后。 正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有刺客!” “快,保护皇上!” 魏德尖声高叫,挡在了皇帝面前。 “唰唰唰——” 御林军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围成一圈保护。 等了会儿,不见刺客攻击。 皇帝推开魏德,沉声道:“刺客呢?!” 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行刺,挑衅他的皇威! “皇上,好像不是刺客,是三皇子。” 江姝柠指了指戏台子上面的重檐歇山顶,上面站着的人不是萧云霆又是谁? 皇帝抬头一看,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杀人的心都有了。 衣衫不整,发冠凌乱,丢人现眼! “你这个逆子,还不赶紧给朕滚下来!” 他抓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可惜距离有些 远,半路就坠了下来。 萧云霆没搭理发怒的皇帝,踉踉跄跄地挪了两步,冲太后一笑。 “皇祖母,今日您大寿,孙儿给您表演个节目。” 太后刚看完戏的好心情全没了,冷着眼扫了一眼宋贵嫔。 看看,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喝醉了酒当众耍酒疯,丢尽了皇家颜面! 可太后没有想到,真正丢脸的事还在后面,萧云霆也不是喝醉了。 宋贵嫔吓得腿都软了,众人的目光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急的上前一步,喊萧云霆,让他下来。 皇帝丢不起这个人,命令御林军上去把人抓下来。 萧云霆呵斥道:“站住,都别动!” 御林军愣了一下,就是这眨眼的功夫,萧云霆开始宽衣解带了。 他衣服本就是随意套了上去,外袍系带一拉,大片的胸膛裸露出来。 “啊——” 在场有不少女眷,见到这一幕羞红了脸,纷纷别过头不敢多看。 只有江姝柠,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 新研究的神经类药物,可以释放出人性最恶劣丑陋的一面,让人被精神操控,失去基本判断,从而变得疯狂。 简而言之,萧云霆现在就是个精神病。 第264章 表演剑舞 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下,萧云霆的手放在了仅剩的亵裤上…… 关键时刻,江姝柠眼前一暗。 萧承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捂住了她的眼。 “你一个女儿家怎的这般不知羞!” 男人俊脸紧绷,一字一句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江姝柠撇了撇嘴。 她失神只是在想许月茹现在如何了,不是在看萧云霆! 但两人方才闹了不愉快,她懒得解释,也懒得推开眼前遮挡的手。 反正她也不想看,他愿意挡就挡着吧,到时候胳膊疼别找她就行。 萧云霆真的把亵裤给脱了,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地站在屋顶。 他喊了太后,说要表演剑舞,祝皇祖母福寿绵长。 太后坐在椅子上,宫女站在她面前把挡的严严实实的。 光看背影都知道她老人家有多生气。 还福寿绵长…… 欣赏到萧云霆丑态的男宾客想笑又不敢笑,憋的面容抽搐。 江姝柠虽看不见,但能听见啊。 她甚至还认同点头,心里默默点评:是挺贱的,这舞适合他。 皇帝大概很久没有见过自己儿子的裸体了,亦或者是没有想到萧云霆会这样做,愣了许久。 直到房顶那 团白花花的肉体开始晃动,他才突然回神,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踹了御林军一脚,气的说话都快破音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逆子给朕抓下来!” “是。” 御林军运起轻功,飞身而上。 萧云霆跳的正沉醉,看见有人打扰,一个飞踢过去。 这个动作极其尴尬,御林军把他胯下看的一清二楚,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连躲都忘了躲。 “咚——” 御林军直接摔了下来,砸在地面上吐了一大口血,抽搐两下后没气了。 皇帝瞪大眼睛,指着其他的御林军怒吼:“上,你们全都给朕上!” 今日他非杀了这个逆子不可! 房顶承重能力有限,御林军不敢一拥而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云霆没有穿衣服的缘故,滑溜的跟泥鳅似的,几个人抓了半天都没抓着。 再加上他们顾忌萧云霆的身份,也不敢下重手,就这么僵持着。 “皇祖母,孙儿在这儿,您怎么不看孙儿?这剑舞孙儿可是准备了好久,就是为了在这寿宴上给您惊喜!” 萧云霆站在房梁上,冲着太后的方向热情挥手。 明知是太后寿宴,还这般胡闹,三 皇子这是嫌命长吗? 皇家的脸面和威严在这一刻碎了一地,众大臣已经不敢再看,纷纷垂下了头。 皇帝捂着胸口,失了帝王风度,大骂道:“废物,饭桶,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他转身看了一圈,目光定在萧云铎身上,“云铎,你上去把他给朕弄下来!” “儿臣遵命,”萧云铎应下后又顿了一下,“儿臣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下手没个轻重,要是不小心伤到——” 皇帝的忍耐值已经到达了极限,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只管下手,朕恕你无罪!” “是。” 萧云铎勾起唇角,眼底暗光闪过。 宋贵嫔先是皇帝的妃子,再是萧云霆的母亲。 她也同其他妃嫔一样背过了身去。 听到皇帝和萧云铎两人的对话,心直接坠到了崖底。 成王与云霆素来不对付,此时又得了皇上的准允,他要是趁机杀了云霆怎么办?! 宋贵嫔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看不见萧云霆现在是何情况,只能苦苦哀求:“云霆,算母妃求你了,你快下来吧。” 苏贵妃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摆弄着涂了蔻丹的指甲,阴阳怪气地嘲讽:“宋贵嫔可真是生了 个好儿子,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犯事,把皇上的脸都给丢尽了,与其求他,还不如想想该如何保全自己吧!” 宋贵嫔苍白着脸,衣袖下的指甲紧掐着大腿。 分明恨到了极致,仍旧一声都不敢吭。 在后宫,皇后都让着苏贵妃三分,她区区一个贵嫔,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江姝柠站了一会儿,脚麻了。 她忍不住用手肘捣了下身后的男人,问还没好吗。 萧云铎的一身功夫可是战场上打磨出来的,萧云霆虽然也会武功,但绝对比不过他。 不该这么久都没拿下啊。 萧承渊淡淡地扫了一眼,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萧云霆怕是废了。” 萧云铎明明可以一击必中,把人直接带下来。 可他却像猫抓耗子似的,存心逗弄,一拳一脚都是冲着要害位置去的。 下手的力气不重,但绝对不轻,这会儿萧云霆估计已经受了内伤,站都站不稳了。 觉得差不多之时,萧云铎借着御林军的遮挡,踹向萧云霆腹部的脚不动声色地往下移了几分。 刹那间,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天际。 有大臣好奇,一直偷看来着。 只见萧云霆捂着自己的命根子,面部 涨红,扭曲在了一起。 萧云铎的动作太快了,他们没有看清,只以为是不小心误伤。 但萧承渊却看得清楚,目光幽深。 断子绝孙,让萧云霆再无翻身之可能。 萧云铎比他想象中的更狠,更果断。 他或许应该趁早打算,否则等日后萧云铎羽翼丰满之日,会成为他最大的拦路虎。 萧云铎下来后,装的是兄弟情深,又是给萧云霆穿衣服,又是给他倒水的,不见在上面的半点狠辣杀意。 皇帝让他躲开,抢过太监手里的热茶泼了过去。 萧云霆呛的咳嗽,体内的药效过去,神情渐渐恢复清明。 “父皇?”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看了圈周围,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别叫朕父皇,朕没有你这个儿子!”皇帝吼完,仍觉得不解气,眼神寻找后抽出御林军腰间的佩剑,“朕要杀了你!” “皇上,皇上饶命!” 宋贵妃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伸手护在了萧云霆面前。 她不停地磕头,血和泪糊了一脸,“皇上,云霆是臣妾的儿子,是臣妾没有教养好他,才导致他犯下这滔天大错,臣妾不敢求其他,只求您能留他一命,臣妾愿代他受过!” 第265章 贬谪流放 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 他一脚踹开宋贵嫔,疾言厉色地呵斥:“滚开,你若再敢替他求情,就和他同罪论处!” 宋贵嫔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额头撞到了石阶上,顿时血流如注! “母妃!” 萧云霆瞪大眼睛,他想跑过去,但被御林军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贵嫔趴在地上,艰难虚弱地喘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母妃扶起来,太医呢,快传太医!” 可无论萧云霆怎么喊,宫女还是垂着头,站在原地未动,更没有太医赶来。 皇帝盛怒,众人躲避还来不及,怎敢在这个关头触霉头。 萧云霆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视线环视了一圈,看到了别人眼里对他的怜悯,同情,嘲讽,奚落…… 这些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环绕着他,宛如他是地上那最卑贱不堪的蝼蚁。 宋贵嫔昏死了过去,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 萧云霆神情呆滞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皇帝为何会如此动怒。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找…… 蓦地,萧云霆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江姝柠。 为何 她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看戏时,许月茹的丫鬟突然来传话,说:“江小姐在寿宴大放异彩,赢得太后娘娘的喜爱,这样优秀的女子本该是属于三皇子您的,可她马上就要嫁给摄政王殿下了,三皇子您真的能咽下这口气吗?” 萧云霆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得知江姝柠并非是真正的草包,会医术毒术的时候,更是后悔的无以复加。 但木已成舟,他再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江姝柠的手段他见识过,如今又多了萧承渊这个靠山,他不会蠢到自讨苦吃。 丫鬟似乎是看出他的动摇,紧接着又抛出一个巨大的诱惑,“我家县主对摄政王殿下情根深种,她对摄政王妃的位置势在必得,但偏偏有不长眼地挡了她的路……桃花林往东不远就是桃花小苑,屋子里有我家县主送给您的礼物,相信三皇子看见后一定会喜欢。” 她偷偷把手里的钥匙塞了过来,而后匆匆离开。 虽未挑明,但丫鬟说的“礼物”是什么并不难猜。 他鬼使神差地去了。 甚至他还自作聪明地想,女子为了争宠,什么下作阴损的手段都用的出来。 许月茹此番不但要毁了 江姝柠的清白,还想要她的命。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不小心”撞破他与江姝柠偷情,把事情闹到父皇这里。 父皇为了给皇叔一个交代,一定会按律法严惩他们。 江姝柠令皇室蒙羞,难逃一死。 而他以下犯上,碰了皇叔的女人,轻则贬谪,重则丧命。 许月茹想一箭双雕,他不妨将计就计。 只要控制好时辰,碰了江姝柠后带她离开,以此事威胁她不许嫁给萧承渊。 这样既能让许月茹如愿,日后也能想办法让江姝柠进他的三皇子府。 可萧云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是连环计,而他赴的约本就是一个圈套。 “今日是太后寿宴,不宜见血,但你殿前失仪,目无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帝当即下旨,贬萧云霆为庶人,即日起流放巴州,永世不得归京。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贬谪流放……三皇子这次是彻底完了! 因为走私私盐的事,萧云霆在朝中元气大伤,拥趸可以忽略不计。 生母宋贵嫔又不省人事,听到圣旨无一人站出来给他求情。 萧云霆如坠冰窖,通体发寒。 太子萧云邕面露不忍 。 巴州地处偏远,穷山恶水之地,锦衣玉食长大的三弟怎么会受得了…… 他硬着头皮上前,“父皇,三弟他——” 皇后听到萧云邕的声音,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萧云霆想抢他的太子之位,他竟然还帮着敌人求情?! 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旁边辅佐的朝臣也是摇头叹气。 身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怎能存有妇人之仁?! 要不是皇上心慈手软,顾念父子之情,三皇子早就血溅当场了。 “云邕,你父皇的决定岂容你质疑,还不快退下!” 皇后一个眼神杀了过去,冷声呵斥。 “母后……” “退下!” 太子妃见势不妙,扯了扯萧云邕的袖子,对他轻摇了摇头。 没人能救得了三皇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再说下去只会连累自己! 两人夫妻多年,有些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萧云邕深深地看了眼萧云霆,带着太子妃站到皇后身后。 萧云铎勾起唇角,“三哥,你当众脱衣跳舞,丢尽了皇家脸面,父皇饶你一命已是格外开恩,你还不快领旨谢恩?” 什么?! 像是有一道惊 雷劈了下来,炸的萧云霆脑子一片空白,目光呆滞。 他? 脱衣跳舞?! 萧云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 他不停地摇头,自言自语:“不,这不可能。” 皇帝冷笑,“你当这么多人是瞎的吗?!” “父皇,是有人给儿臣下了药,儿臣是被陷害的,是有人想要儿臣死!” 萧云霆回神,跪走过去抱住了皇帝的腿。 只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他就还是三皇子,还能留在邺京。 “父皇,儿臣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何事,要不是被下了药,儿臣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后面的话萧云霆无颜再说,他看了眼苏贵嫔,磕了个头,“父皇,此事定有隐情,求您先救救母妃,儿臣过错,儿臣一力承担,母妃她是无辜的。” 天色逐渐暗沉,宫人点上蜡烛。 在摇曳的烛火映衬下,皇帝的神色越发晦暗不明。 沉默半晌,他挥手让宫人抬宋贵嫔下去医治,而后沉声询问:“那你倒是说说,在场这么多人,为何只有你中了药,是何人给你下的药,目的是何?” 萧云霆阴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江姝柠,后槽牙咬的咯咯响。 第266章 许月茹死了 “是江姝柠给儿臣下的药,她一直记恨儿臣喜欢江婉泠,所以想要置儿臣于死地!” 这话合情合理。 而且他们并未闻见三皇子身上浓烈的酒味,证明三皇子并未喝醉。 一个神志清醒的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出当众脱衣之事? 于是乎,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到了江姝柠身上。 “朕问你,此事可与你有关?!” 江姝柠并未急着回答。 她盯着萧云霆看了片刻,噗嗤一笑。 皇帝紧皱着眉,问她笑什么。 江姝柠上前盈盈一拜,从容镇定道:“回禀皇上,臣女笑三皇子睁着眼说瞎话,为了活命随意诬陷他人,欺君罔上!” “你——” 萧云霆不敢相信江姝有这么大的胆子,当着皇帝的面颠倒黑白。 他是没有看见是谁锁的屋门,但他敢肯定那个人就是江姝柠。 因为除了江姝柠,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下毒,往死里算计他。 皇帝捻着手里的珠串,不动声色道:“那为何这么多人,他偏偏指认了你?” “因为三皇子记恨我与殿下的婚事,见不得臣女嫁的好,所以故意往臣女身上泼脏水,恶意构陷臣女,皇上您明 察秋毫,一定要还臣女清白!” 江姝柠眼睛一转,直接套用了萧云霆的话,最后还不忘给皇上戴上一顶高帽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啧,她这小脑袋瓜就是好使。 萧云霆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面容愤怒狰狞,咬牙切齿道:“江、姝、柠!” 他胸口血气翻涌,没忍住,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少人见状,看江姝柠的眼神都变了。 年纪不大却如此能言善辩,三言两语就把三皇子气吐了血,这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 萧云霆在江姝柠手上吃了不少亏,现又落了下风,虽怒但不敢再和江姝柠逞口舌之快。 他看向皇帝,急声道:“父皇,江姝柠阴险狡诈,最擅狡辩,你不要听她的话,她——” “呜呜呜——”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哭声。 皇帝神情不耐,犀利的眼眸扫了一圈,“是谁在哭?!” 所有人循声望去,看见人后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 春桃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看了眼萧云霆。 裸舞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才是重头戏。 萧云霆似有察觉,抬头,四 目相对之际,江姝柠挑了下眉梢,似笑非笑,一副准备看好戏的神情。 他心里咯噔一声,额头冷汗滴落,下意识地看向春桃。 “怎么就你自己,月茹呢?” 许国公夫人久未见许月茹,一直担心着,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去寻,怕惹皇帝不快。 此时见春桃回来,她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 春桃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抖若筛糠,哆哆嗦嗦地说:“对……对不起夫人,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县主,县主……县主她——” 听到这话,许国公夫人面容凝住了,不安地催促:“月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吞吞吐吐的是要急死我不成?!” 春桃眼一闭,心一横,直接道:“县主她没了!” 江姝柠震惊不已,显然这件事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手指点了点萧承渊的胳膊,眼神询问:“是你做的?” 萧承渊不屑轻嗤,抬手把她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顺势俯身,凑到她耳边。 “她还不配让本王脏手。” 不是他,那就只能是—— 江姝柠把目光重新移回到春桃身上。 有一种折磨,叫生不如死。 她是打算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让 许月茹体会一下女子失去清白后的痛苦。 让她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让她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让她当不了侧妃,悔不当初。 只是没想到春桃为了一劳永逸,直接杀了她。 挺狠! “没……没了?!” 许国公夫人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身体摇摇欲坠,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夫人,您小心。” 许国公夫人回魂儿后一把推开她,猛地抓住春桃的肩膀,“你把话给我清楚,我女儿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春桃僵硬地转动脖子,飞快地看了一眼萧云霆,眼神躲闪,“奴婢……奴婢不知道。” “啪——” 许国公夫人眼神毒辣,一眼就发现了她古怪的神情,“你撒谎,你一定知道是谁害了月茹!” 春桃捂着脸,泣不成声道:“是三皇子,是三皇子害了县主……” 萧云霆瞪大眼睛,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许国公夫人心疼女儿,已经失去了理智,忘了皇上还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想冲过去找萧云霆拼命 。 许国公及时拉住了她,皱眉道:“你先冷静些,三皇子和月茹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对月茹下手,兴许是春桃看错了。” “冷静,女儿都没了,你叫我冷静?!”许国公夫人盯着他,拔高了语调,歇斯底里道:“许国安,月茹你的亲生女儿,她走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不伤心难过就算了,还阻止我讨回公道,你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冷血畜生!” “是,你儿女多,不在乎月茹,可我只有月茹一个女儿,她死了,大家都别想好过,我要你那些庶子庶女都给我的月茹陪葬!” 许国公忍无可忍,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疯子!” “你敢打我?”许国公夫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愣了一下后手指作爪,朝许国公的脸色抓了过去,“老娘和你拼了!” 许国公仗着体格高壮,又是一巴掌过去,大骂她泼妇。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拉架的拉架,躲避的躲避,看戏的看戏。 皇帝脸色铁青,还未发话,太后站起身,手里拐杖重重杵地,“够了,你们是嫌哀家的寿宴还不够乱吗?!” 音落,四周空气凝滞,众人顿了一下,纷纷跪地请罪。 第267章 儿臣有罪,但罪不至死 本该普天同庆的寿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后的心情可想而知。 她沉着脸,锐利的目光看向许国公夫人,冷声斥责:“许月茹既是在宫里出了事,皇上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不顾及自己诰命夫人的身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泼成何体统?!” 许国公夫人跪在地上,指甲扣进了地面。 死的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骨肉! 太后这话冷漠的不近人情,仿佛死的只是不值一提的阿猫阿狗。 枉月茹之前还待她那么好,常进宫陪她解闷。 纵然许国公夫人满肚子的委屈和怒火,憋的快要疯了,但她也不敢反驳,嘶哑着声音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妇知错。” 太后疲乏至极,不想再管这些糟心事。 她对皇帝交代了几句,让他好好查明此事,然后带着与此事无关之人先行离开。 因为萧云霆咬死是江姝柠给他下的药,所以江姝柠也被留了下来。 见状,萧承渊也不走了,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支着头,姿态闲适懒散,一副看戏地姿态。 皇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 把目光移到了春桃身上。 “你说是萧云霆害了你家县主,可有证据?” 春桃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抽噎道:“三皇子他玷污了县主,县主不堪受辱,自戕而亡,这是县主留下的遗书。” 遗书? 江姝柠眉心蹙起,忽然对方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许月茹的死真的和春桃无关? 遗书是写给许国公夫人的,短短几行字,有几处洇湿的痕迹,像是泪水滴了上去。 魏德从春桃手里接过信纸,皇帝看了一眼,示意他给许国公夫人。 “看看,可是许月茹的笔迹。” 许国公夫人颤着手接过,咬唇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字看的认真。 【娘,女儿爱慕摄政王殿下,一心盼与他长相厮守,然三皇子强占女儿,害女儿失了清白,残破之躯怎敢配殿下,女儿活着也只会让您和父亲蒙羞,唯有一死才能保国公府百年清誉,给殿下赔罪,请恕女儿不孝,无法为您养老送终,欠您的,女儿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给您。月茹,绝笔。】 看完,她把信纸贴在胸口,泣不成声。 “月茹,你糊涂啊——你走了,你让娘怎么 活?!” 许国公夫人情难以自抑,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等她情绪平静了,皇帝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确实是月茹亲笔所书……”许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指着“月”字里面的两横,“她写自己的名字时,总喜欢把这两笔写在中间,不挨两边,说月亮是悬挂在天上的,不依靠万物……” 说到这里,她弯了弯唇角,笑中带泪。 忽然,她变了眼神,冲到了萧云霆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畜生,混账!我要杀了你,给月茹报仇!” 许国公夫人眼珠子瞪的往外凸,双手掐住萧云霆的脖子,面容扭曲狰狞,看上去格外可怖。 她的手劲儿很大,一心只想着报仇,御林军顾忌她是女人,不好下手,几个人都没有把她拉开。 宫女的力气又不够,皇帝想让许国公劝架。 扭头一看,许国公也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眼眶通红。 许月茹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得知她的死讯,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男人向来比女人理性克制,做不出撒泼打滚的事。 皇帝的头都快要炸了,指着江姝柠,语气极为不耐,“你 不是会医术吗,想办法让她晕过去。” 吵吵闹闹,到天亮也处理不完。 江姝柠也想早点回去睡觉,闻言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一针下去。 许国公夫人手上的力度慢慢松懈,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 萧云霆借机推开她,揉了揉脖子,暗骂她疯子。 要不是父皇在这儿看着,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正想着,眼前视线忽然一暗。 皇帝二话不说,抬脚猛踹向他胸口,神情嫌恶之极,仿佛在看晦物一般。 “许月茹马上就是你皇叔的侧妃了,你竟敢在你祖母寿宴上行此等肮脏下作之事,简直是罪该万死!” 萧云霆受了内伤,根本承受不住皇帝盛怒下的一脚。 他趴在地上,嘴角不断地往外流着鲜血,努力好几次也未能爬起来。 皇帝看着他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已然起了杀心。 “魏德,传朕——” “父皇!儿臣知道许月茹是皇叔的女人,儿臣就算再昏了头也不敢碰她,都是江姝柠,是她给儿臣下了药,那药太烈了,儿臣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儿臣是有罪,但罪不至死,请父皇明察!” 萧云霆挣扎着 向前爬了两步,拽住了皇帝的衣角。 他知道,若是再不求情,圣旨一出,他难逃一死。 江姝柠嗤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三皇子说我给你下药,证据呢?” 没有证据就胡乱攀咬,这叫狗急跳墙! 证据?! 他进屋前还好好的,后来身体就开始燥热难耐,逐渐失去了神志…… 但萧云霆不敢确定,自己是早就中了药还是在屋里中了药。 要是在屋里,这么长时间过去,江姝柠怕是早就把罪证销毁了。 突然想到什么,萧云霆眼睛一亮。 “父皇,您让太医给儿臣检查,儿臣中药还不到一个时辰,一定查出来。” 皇帝沉默半晌,甩了下袖子落座,“这是朕你最后的机会!” 萧云霆喜不自胜,身影激动的发抖,“谢父皇!” 江姝柠神情泛着淡淡的嘲弄,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 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她既然敢下毒,会让人查出来吗? 太医来后,皇帝也没和他说的那么清楚,只道:“给三皇子检查一下身体。” “微臣遵旨。” 太医蹲在萧云霆面前,开始望闻问切。 只见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第268章 萧云霆成了太监 大夫皱眉,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但萧云霆却格外高兴,以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迫不及待地询问:“太医,本皇子中的是什么药?” “这……” 太医神情古怪,目光在他和皇帝身上来回流连,欲言又止。 皇帝不耐烦地摆手,让他有话直说。 太医深深地看了眼萧云霆,撩起衣袍跪下,硬着头皮道:“回皇上,三皇子以后……怕是不能人道了!” ! 萧云霆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像是有人用锤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头里面嗡嗡的响。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除了早已知晓的萧承渊和江姝柠,其余人震惊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就连皇上都愣了好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好好的,怎么突然成了废人?! 太医小心斟酌,用词尽量委婉,“三皇子应受过巨大的外力撞击,以至血气淤堵,受伤,日后应该很难再行房事了……” 皇帝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清了清嗓子,“可有办法医治?” 萧家是皇族,萧家男儿各个顶天立地,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混进去一个太 监算怎么一回事儿? 太医头更低了些,几乎要贴着地面。 他诚惶诚恐地开口:“皇上恕罪,三皇子伤的太重了,微臣医术不精,实在不知该如何医治,章院判医术远在微臣之上,或许能有什么办法治好三皇子的病症,皇上不妨再请他看看。” 皇帝没有吭声,神情晦暗难明。 所谓术业有专攻。 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都不错,但真要比较的话,眼前这位孙太医绝对是这方面的翘楚。 要是他都说治不好了,章院判来了也没用。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姝柠,你医术高明,可有办法诊治?” 江姝柠眼角抽搐,脏话直接飙到了嘴边,差一点就破口大骂。 皇帝这脑子是进水了吗,竟然想让她给萧云霆治命根子? 把脉只能粗略得出病症,要想知道具体是哪出了问题,肯定得仔细检查。 先不论能不能治,就她这身份性别盯着萧云霆看,还得检查,问他感觉,这合适吗?! 古人接受程度都这么高了? 皇帝是真怕她名声清白,外面的唾沫星子淹不死她? 真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没有!”江姝 柠刚准备开口,萧承渊就替她一口回绝了,“她又不是神,废都废了,还能怎么治,接一个假的?” “……” 皇帝一噎,老脸黑的都快能与夜色融为一体了,“朕问的是江姝柠,不是你!” 萧承渊长臂一揽,把江姝柠搂在怀里,一本正经道:“夫为妻纲,臣弟说的话就代表她的意思。” 自从在船上表明心意,说出非江姝柠不娶的那番话时,他就不再刻意与江姝柠保持距离,反而刻意与她亲近。 假亦真时真亦假,随皇帝怎么揣摩他们两人的关系。 书上有句古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觉得还挺有道理,最适合皇帝这种多疑多思的人。 “皇上,臣女医术浅薄,三皇子这样的病症臣女还是第一次见,臣女不懂,更无从下手。” 江姝柠这话不是骗人的,而是她确实没有学过男科。 江姝柠恬淡面容上一片风平浪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皇帝无从判断她话里的真假,也懒得深究。 罢了,左右他已经下旨将萧云霆逐出玉牒,他从此与萧家在无任何瓜葛。 废了便废了! 相较之下,皇帝更关心萧云霆有没 有中药。 太医摇了头,“并无。” “只不过内伤不轻”这句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但在宫里这么多年,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皇帝不问,聪明人就应装不知道。 皇帝忽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他压着怒火道:“这儿没你事儿了,你先下去。” “是。”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胸襟应该宽广些,怎么三皇子的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明明是您背叛臣女在先,臣女不多计较,退婚成全了你和江婉泠还不够吗?臣女与三皇子您本该是桥归桥,路归路,可看今日情形,三皇子分明是没打算放过臣女,恶意栽赃诬陷,试图置臣女于死地,三皇子,臣女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您?!” 江姝柠艰难地挤出几滴眼泪,声泪俱下地控诉完,抓着皇帝的龙袍就跪了下去,声音突然增高,开始哇哇大哭。 “皇上,臣女的命好苦啊,以前瞎了眼,遇人不淑,臣女及时醒悟,以为可以亡羊补牢,但一切都是假的,臣女还是提心吊胆的活着,生怕哪日会被人背后捅一刀,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萧云霆目光 呆滞,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一直未从太医的话里回神。 此刻听到江姝柠的声音,他猩红着眼,诈尸般从地上弹了起来。 “江姝柠,你满嘴谎话,颠倒是非曲直!你有本事对天发誓,说你从未对本皇子下过毒!” 发誓就发誓,反正她不信鬼神,只信因果轮回,恶人自有天收。 江姝柠刚准备开口,旁边沉默的春桃突然出声。 “三皇子确实被人下了药!” 这道声音落入萧云霆的耳里,宛如天籁。 他喜极而泣,泪眼朦胧地催促:“你快和父皇解释清楚,本皇子是被冤枉的!” 皇帝道:“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清楚,若有半句假话,朕要了你的命!” “是。” 春桃深吸一口气,她先朝许国公的方向磕了个头,歉疚道:“国公爷,对不起,事已至此,奴婢真的瞒不住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许国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皇子确实中了药,但下药的人并不是江小姐,而是县主,那药是县主花高价从黑市买来的,无色无味,扔到香炉里,有迷情的功效,闻的时间久了还会影响神志,做出失控的事。” 第269章 真相大白 说到这里,春桃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众人脸上的神情。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早就想好了,这些话也在她脑子里提前过了千百遍,应该算得上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县主爱慕摄政王殿下,一心想嫁给摄政王殿下,当摄政王妃,自从县主知道自己只是侧妃时,她心里便开始记恨上了江小姐,县主认为是江小姐抢了她摄政王妃的位置,所以开始苦心积虑地算计江小姐。” “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宴,宾客众多,县主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江小姐失了清白,丢尽脸面。” “她吩咐奴婢买通一名宫女,让宫女寻机会把江小姐的衣服弄脏,然后借着换衣服的由头,把江小姐带到桃花小苑的屋子里锁起来。” “事成之后,宫女把钥匙给奴婢,奴婢再拿着钥匙去找三皇子,三皇子与江小姐有过一段前尘往事,心中或多或少都憋着一口气,其实根本不需要奴婢说什么,三皇子就会主动去找江小姐。” “屋子里燃了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县主会等时间差不多时把宾客都引过去,那时江小姐已经失了身 ,摄政王殿下一定不会娶她为妻,县主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皇帝眉心紧皱,眼里本就不多的同情和怜悯消失不见,只余下浓浓的厌恶。 许月茹看着温婉善良,没想到竟存了这么恶毒的心思。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把皇家颜面都算计了进去。 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国公,锐利精明的眼睛里一抹暗光转瞬即逝。 许国公府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直想拔出,但奈何师出无名,这次或许是一个机会…… 思及此,皇帝心情颇好地往下追问:“照你这样说,屋子里的人该是江姝柠,为何会变成许月茹?” 春桃摇了摇头,眼神也很是疑惑不解,“奴婢也不清楚江小姐为何不在那间屋子里,把三皇子殿下锁在屋里后,奴婢去找县主复命,县主怕出什么纰漏,想要去亲自去看一眼,奴婢原本是要跟着县主一起去的,但走到半路时县主发现自己的耳坠不见了,命奴婢去找,县主便一人去了。” “那耳坠是县主生辰时夫人送的,宝贵的很,奴婢一心想着帮县主找耳坠,忘了时辰,等奴婢回过神,察觉县 主许久未归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奴婢匆忙赶去桃花小苑,那时县主已经……” 江姝柠端起桌上的茶盏,垂下眼帘,吹了下水里漂浮的茶叶。 一个丫鬟倒真是给了她不少惊喜。 前脚刚和她一起算计了许月茹,甚至很有可能杀人灭口,后脚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当着众人的面演了一场戏。 在皇帝的威压下不但没有自露马脚,还能想出这一套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说辞,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江姝柠,你可去过桃花小苑?” 皇帝的目光不知何时扫了过来。 “并无。” 江姝柠放下茶盏,想也不想地否认。 她要是说去过了,很多事解释起来很麻烦。 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说了多了,难保皇帝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皇帝指了指春桃,笑意不达眼底,“要是朕没记错的话,她方才说事成之后,宫女把钥匙给她,要是你没在屋里,她何必上锁给钥匙?” 江姝柠耸了耸肩,眨着清澈无辜的大眼,气定神闲道:“臣女确实只去了桃花林,桃花小筑在哪臣女都不知道,皇上心里有疑惑,把那名宫女叫来问问不就知道 了?” “……” 皇帝被她最后一句话噎的脸红脖子粗,很沉着脸问春桃那名宫女的名字。 “她是奴婢的同乡,名唤福儿。” 魏德躬身,带着御林军去寻人。 洲渚不大,他很快去而复返,禀告道:“回皇上,福儿不见了,不过老奴在她的床下搜到了这些东西。” 魏德打开小太监怀里抱着的包裹。 里面应该是福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几支簪子,一身新衣服,还有几个银锭。 春桃指着那几个银锭,“这是县主给她的,是这次办事的赏银。” 事已至此,好像什么事都明了了。 是许月茹运气背,偷鸡不成蚀把米,作茧自缚。 江姝柠运气好,逃过了这一劫。 但皇帝还是觉得有些蹊跷,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地方就这么大,福儿没有船不可能离开,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皇帝沉默不语,神色晦暗,许国公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忽然起身,一脚把春桃踹翻在地。 “喂不熟的贱奴!月茹平日里待你不薄,她如今尸骨未寒,你就往她身上泼脏水,污蔑她,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春桃从地上 爬起来,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角的血,嘲讽地笑:“奴婢有理有据,实话实说罢了,许国公说奴婢污蔑县主,那您可有证据?” “你——” 许国公吹胡子瞪眼,手指点着她。 真是反了天了! 他揪着春桃的衣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国公府,拖国公府下水,你也逃不了!” 春桃仰头看他,眼里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杀许月茹的那一刻,就没想过活。 她这一条贱命,死之前还拉上了尊贵的县主垫背,祖母弟弟日后也不用再受人胁迫,值了! “许国公这么激动,难不成是您在背后给许月茹出谋划策?”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许国公怔了一下,把春桃丢在一边,掉头瞪她:“胡说八道,此事我根本不知情!” “哦,那就是不想被这件事连累,准备杀人灭口,教女无方,酿成大错的罪名也不轻……” 江姝柠点了点头,一副“看吧,我是不是很懂你”的样子。 许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一口老血涌到了嗓子眼。 不等他向皇帝解释,春桃又往前爬了两步,明显还有话要说。 第270章 老牛吃嫩草 “求皇上饶奴婢一命,奴婢也不想助纣为虐,但奴婢身份低贱,人微言轻,根本劝不住县主,国公爷说县主待奴婢不薄,都是假象罢了。” “县主身份尊贵,从小被娇养长大,脾气秉性并不好,动辄打骂下人更是常有的事,奴婢只要有一点不听话,多说一句,县主就会殴打奴婢,奴婢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唯命是从,去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说着,她捋起自己的袖子。 干细的胳膊上红色伤痕交错纵横,像是用什么东西抽的,手指掐的淤青连成一片,青青紫紫地颜色看上去格外吓人,整条手臂几乎找不到一点完好无损的皮肤。 春桃垂下两条手臂,趴在地上哭的委屈,“不单单是手臂,奴婢的身上也有许多,旧伤好了又添新伤,从未间断过……” 许国公目瞪口呆。 月茹虽然刁蛮任性了些,但心肠不坏,怎会恶毒至此? “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春桃抬起头,脸上带着未干的泪水,眼睛红肿,在昏黄的蜡烛映照下显的格外凄惨。 皇帝不发一言,盯着她那张素净的脸,目光有几分恍 惚。 江姝柠感知敏锐,察觉到了皇帝的不对劲。 她皱着眉,一副“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皇帝莫不是看上了春桃? 江姝柠难免多看了两眼春桃。 脸上未施粉黛,只有嘴唇上涂了口胭,一层很淡的粉色。 五官清秀,和美人不沾边,很素净清纯,没有攻击力的长相。 比起后宫那些端庄典雅,婀娜妩媚的妃子,她就像是碗清汤挂面,身材和脸蛋看起来都很索然无味的感觉。 估计是皇帝吃多了大鱼大肉,腻了,想换点爽口的尝尝。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心里呸了一声。 老牛吃嫩草! 魏德身为皇帝身边的老人,知道不少秘事。 他多多少少猜出皇帝的心思,叹了口气,适时上前提醒,“皇上,时辰不早了,这件事也算是水落石出了,您看……” 皇帝醒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春桃忙重新趴在地上,眼眸微闪。 事情和萧云霆猜测的有很大的出入,他听的云里雾里。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要留在邺京,继续当他的三皇子。 “父皇,您都听到了,儿臣真的是被陷——” 皇帝听见萧云霆的声音,就会想起方才屋顶上的情形。 他不耐烦地打断,怒骂:“那也是因为你蠢,给了别人下手的机会!” “……” 皇帝心意已决,没有改变对萧云霆的处罚。 至于春桃…… “你可愿留在宫里做事?” 春桃怔住了,有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的感觉。 她用力地掐了一下子自己的大腿。 是真的! “奴婢愿意,多谢皇上!” 想起方才皇帝的眼神,春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如果她够争气的话,或许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有一席之地,让祖母和弟弟过上好日子。 皇帝满意地点头,让她起来。 “从今日起,你便不是许国公府的丫鬟,是朕的宫女,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是做的不好,朕你数罪并罚!” 春桃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又快速地垂下头,恭顺道:“谢皇上恩典,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皇上,认真做事。” 皇帝“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许国公。 “子不教父之过,许月茹已死,她的罪责理应由你这个做父亲的承担。” 许国公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女儿死在宫里,补偿 安慰没有,反倒得了一顿惩罚。 他苦笑一声,跪地接旨。 文国公府倒台后,许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绷紧了皮,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躲过。 皇帝沉声道:“文国公教女无方,在太后寿宴上闯出大祸,朕念其劳苦功高,不予深究,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月,手中庶务暂由摄政王处理。” 许国公虽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道圣旨时,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神情。 虽不用受皮肉之苦,但这比拿刀子割他的肉还要痛。 交出手中权利,闭门思过三月。 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如今成王又回来了,别说三月,三日黄花菜都会凉。 再有不甘,也是他理亏。 最后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化为一句“臣,领旨!” …… 出宫和去御书房是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下了船,皇帝见江姝柠和萧承渊还跟在他身后,疑惑道:“你们不出宫,跟着朕作何?” 能为何,当然是为了你的血啊! 江姝柠内心咆哮,脸上却带着客气恭敬的笑容,挺直接地提醒:“皇上臣女还需要您的血,帮您研制……” “咳咳!” 皇帝一个 眼刀飞了过来。 江姝柠顿了一下,看了眼周围伺候的宫人,悟了。 皇帝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药是绝密,不能往外传,否则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她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笑眯眯道:“帮您研制治疗失眠的药。” 皇帝给了她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随朕回御书房罢!” 夜深凉意重,刺骨的寒风顺着脖子往里灌。 江姝柠缩了缩脖子,对手掌心哈了口气,不停地搓手。 原主先天性体寒,她自查后开了药,用了无数种办法,还是没有治好这个毛病。 所以导致她一个游冬泳的人现在格外畏冷,天稍凉一些就手脚冰凉,穿再厚也不管用。 江姝柠感觉肩上一沉,身体被暖意包裹。 她一边把披风裹的更紧了些,一边扭头,看着只着了一身单衣的男人。 “把披风给我,你不冷吗?” 萧承渊哼了一声,“本王没你那么娇贵!” 是,您不娇贵,您矜贵! 看在他把披风借出来的份上,江姝柠没回怼过去。 皇帝扭头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暗含深意地看了魏德一眼,吩咐道:“让御膳房炖一碗燕窝送过来。” 第271章 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幸福? 魏德心下会意,颔首应是。 到了御书房,皇上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进了寝殿。 江姝柠下意识地抬脚跟去,魏德拦住了她的去路,赔笑道:“皇上要先沐浴更衣,还请摄政王殿下和江小姐稍等片刻。” “……” 江姝柠无语死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抽个血就走。 皇帝瞎讲究个什么劲儿,跟过年杀猪似的,得先用热水烫猪毛? 魏德要进去伺候皇帝,离开时对小太监嘱咐了两句,让他上点热茶和点心,小心伺候着。 见人都走了,春桃怔了一下,快走两步赶上了魏德,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公公,那奴婢呢?” 魏德像是才想起有她这么一个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圈后甩了下手里的拂尘,“跟我进来吧。” 春桃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江姝柠到了睡觉的时间点,哈欠连天,下巴搁在手臂上,无精打采地趴着。 旁边的窗户未关,从她这个视线看去,正好能看见春桃跟着魏德进了寝殿。 “你说皇上看上她什么了?” 江姝柠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 闻言,萧承渊掀起 眼皮,语气低沉懒散,“想知道?” 净说屁话! 不想知道问你干嘛? 江姝柠心里吐槽,表面笑眯眯地点头。 萧承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本王告诉你。” 伺候的宫人都在外面守着,屋里就他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江姝柠皱了皱眉,没动,身体倒是往前探了点,上半身几乎趴在了案桌上。 “你小声告诉我,没人会听见。” 萧承渊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重新闭上眼睛,一副“你不过来本王就不说”的架势。 江姝柠嘁了一声,小声哼唧:“你明明也不知道,还装的高深莫测地骗我,我才不上你的当!” “……” 萧承渊气笑了,手指微屈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消停点,你这激将法对本王没用。” 江姝柠揉了揉头,眼神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疼,但话挺羞辱人的。 眼波流转之际,脑子灵光一闪。 她对萧承渊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皇上的血?” 难道不是单是为了研制补药? 萧承渊本来没多想,但听她如今这么一说,剑眉上扬,来了点兴趣。 江姝柠见他忽然起身,欣长的身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她笼罩其中。 随着步伐的逼近,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她心里就是莫名地发虚,想躲。 “你干嘛?” 江姝柠往后挪了挪屁股,语气干巴巴的。 萧承渊坐在她旁边,身体相触,衣服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纠缠不清,说不出的亲密暧昧。 “你不过来,本王只好来找你了。”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懒懒散散的,听上去还夹杂了一丝丝的委屈? “……” 江姝柠服了,这话不坐在一起张不开嘴是吧?! 头上的步摇流苏与发丝缠在了一起,萧承渊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了一下,倾身贴近她耳廓,声音又低又沉。 两年前,皇帝微服私访,喜欢上了一位扬州瘦马。 女子身份低贱,别说配天子,一般的清白人家都看不上她。 皇帝不可能把她带回宫,就这么放手也舍不得,便把人偷偷地养在了宫外。 后来的几个月,皇帝频繁出宫,朝中流言四起。 朝臣不敢直接说皇帝的不是,联名上书,请太后处理这件事。 当时那个女子已经怀有 身孕,太后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她与皇帝的母子情分,退了一步,答应去母留子。 女子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个消息,想要逃走。 路上,马车侧翻,一尸两命。 皇上应该是对那名女子动了真情,否则不会在出事后大病了一场,不会在看见与她有相貌几分相似的春桃时动了恻隐之心。 江姝柠听后唏嘘不已。 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天子喜欢烟花之地的女子,应该算是皇家丑闻吧? 皇帝再宠信他,也不会把这样的私密的事告诉他。 萧承渊眸光微闪。 皇帝行事隐秘,出宫的消息除了魏德,再无第二人知道。 他偶然撞见,派人调查后故意走透了风声,让朝臣知晓。 也是他告诉了女人皇帝打算去母留子的消息,甚至还给她计划了逃跑的路。 女人当时对他的暗卫千恩万谢,殊不知那是一条赴黄泉的死路,杀手早已准备就绪。 就算马车不出事,她也不可能活着离开邺京…… 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怪她是皇帝这些年唯一放在心上的女人,怪她肚子里怀了皇帝的骨肉。 皇帝毁了他的一切,让他从天 堂坠入地狱。 他曾对母妃发过誓,皇帝欠他们的,他会千百倍地讨回来。 这样的人凭什么配得到幸福?! 萧承渊眼神猩红,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周身气息暴戾冰冷,像是陷入了魔障。 江姝柠看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萧承渊,你怎么了?” 萧承渊猛然醒神,转头看她。 他眼底情绪翻涌,神色复杂晦暗。 四目相对,江姝柠的眼睛像琉璃般清澈明亮,不染尘埃。 萧承渊第一次不敢直视她,慌忙地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仓惶和狼狈。 她太坦荡干净了,干净的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污垢和不堪。 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在她面前显的太过肮脏。 …… 御膳房的人端着燕窝进来。 皇帝也沐浴焚香完毕,阔步进来。 身后跟着的春桃也换了身衣服,粉面含春,眼梢处多了几分女人的羞怯,和方才可怜狼狈的她判若两人。 江姝柠眼睛转了一圈。 春桃这是已经成功地爬上了龙床? 一炷香的时辰不到,再去掉皇帝沐浴更衣的时辰……也太短了吧! 江姝柠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准备去给皇帝抽血。 第272章 狗屁的兄友弟恭 皇帝却摆了摆手,呷了一口茶。 “不急,你都等朕这么久了,朕总不至于连碗燕窝都不让你喝。” 你不急我急啊! 我想回家睡觉! 燕窝刚炖成,还冒着热气,这得喝到什么时候? 江姝柠扯了扯嘴唇,微笑道:“皇上,您的事要紧,这燕窝臣女等一会儿喝也不迟。” 皇帝拿了本奏折,声音虽轻,但却不容置喙。 “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朕等你就是。” “……” 这燕窝里面是下了毒吗,非得看见她喝了才放心? 拒绝不得,江姝柠端起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吹的时候吸了下鼻子。 没毒。 一碗燕窝吃完,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了。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空碗,意味深长地笑了。 但这抹笑容转瞬即逝,除了一直注意皇帝神情的春桃外,并没有人看到。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桌子上的空碗,若有所思。 为了报喝燕窝之仇,江姝柠给皇帝扎针的时候用了一种最疼的方式。 皇帝没绷住,闷哼了一声。 魏德跟扎在了自己身上似的,特别能感同身受,不停地叮嘱江姝柠轻些。 江姝柠不以为然 ,“扎针哪有不疼的,皇上既然怕疼,那臣女这次就多取点吧,也可以让您以后少扎一针。” 研究解药也不知需要多少血,多备点总不会错! 皇帝倏地拔高了嗓门,“这一次还不够?!” 龙体金贵,流血会犯血光之灾。 以前太医给他看病,哪敢用他的血。 让她用都是天大的恩赐了,她竟然还想着下次?! “抽出旧血,皇上的身体很快就会生产新血补上,您想想,新的东西是不是比旧的好看好用?血也一样,适当的抽血,可以祛除邪气,调和气血,您的身体只会比从前更好,并不会损伤龙体。” 皇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将信将疑,“此话当真?” 江姝柠点了点头,神情认真严肃,“骗您可是欺君之罪,臣女哪敢说谎。” 皇帝低头,看了眼手臂上扎着的针管。 她用的这些东西稀奇古怪,他从未在太医的药箱里见过。 都说高手在民间,或许她真的可以治好他的病,帮他延年益寿…… 于是乎,江姝柠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皇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顺理成章地抽了400cc的血,还约定好随用随取。 …… 回去的路上,江姝柠靠着马车车厢,有感而发,“皇帝比我想象中的好骗。” 随口胡诌两句,他就深信不疑,不但不抗拒抽血,还恨不得天天让她来抽。 萧承渊嗤了一声,声音冷到了骨子里,“这两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太医开的补药没断过一日,听说他已经私下明日寻找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之法,你一句对身体好,那就是抓住了他的命门。” 原来如此。 江姝柠恍然大悟,同时也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你和你皇兄关系怎么样?” 都说摄政王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深得皇帝宠信。 按常理来讲,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现在看来好像不尽其然。 萧承渊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真的打算给他研制药丸,调养身体?” 江姝柠想了想,摇头,实诚道:“还没想好。” 在皇帝面前暴露医术是不得已而为之,承诺给皇帝看病也不过是为了用他的血,顺势而为。 至于看病…… 她当时什么也没求,分文不收,费心费力地给皇帝看病实在是不划算。 要不随便给他弄点强壮身体的特效药 ,糊弄糊弄得了。 萧承渊不知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觉得荒谬。 “没想好你就敢答应?” 这和在老虎身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江姝柠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萧承渊眉梢上挑,好笑道:“怎么就是为了本王?” 江姝柠这才想起,方才在御书房并未告诉他皇帝的血能给他解毒。 她坐起身,纵然是在马车上,她还是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我闻到了皇上血里凝心花的香味,所以我才找了给他研制药丸的借口,抽他的血给你研制解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凝心花未绝迹前有价无市,买得起它的人屈指可数,更遑论在这天下这么多人中找到食用过它的人,没想到还挺巧,皇上竟然服用过凝心花,看来老天爷都在帮你……” 江姝柠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发现男人已经变了脸色。 “呵。” 萧承渊忽然冷笑一声。 车内没有点灯,他坐在角落里,身上的玄色的衣袍几乎要与这浓厚的黑暗融为一体。 马车车帘刮起,外面街道上的烛火透了进来,明暗不定的光线在他脸上闪 过,衬的他神情愈发幽深晦暗,如蒙了层薄纱般让人捉摸不透。 江姝柠余光瞥了一眼,心里发毛。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萧承渊不说话。 “那个……你——” 江姝柠正打算硬扯话题生聊时,萧承渊开了口。 他说:“压制银蚕蛊的药是他给本王的。” ! 江姝柠打哈欠的动作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嘴巴张得大.大的。 她脑子嗡地一声炸了,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狗屁的兄友弟恭,全都是假的。 半晌,江姝柠从震惊中回神,开始冷静分析,“你之前说的没错,皇帝确实不是下蛊之人,今日我给他把了脉,发现他体内并无养银蚕蛊所需的八十一种毒,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认识养蛊之人,否则他不会知道你中毒了,并用压制蛊毒的药来威胁你。” 皇帝若是下蛊之人,一定知道自己的血是银蚕蛊的解药之一,根本不会同意她抽血。 萧承渊阖上眼眸,自嘲一笑:“我或许猜到是谁给我下的银蚕蛊了……” “是谁?” 萧承渊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江姝柠整个人都麻了。 这个消息比皇帝有压制银蚕蛊药的事更炸裂。 第273章 覆了这王朝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萧承渊嘴角扯了抹讥讽的弧度。 或许是这夜色太安静了,女子望着他的眼睛柔软又清亮,他第一次有了倾诉的欲望。 “大晟皇朝祖制,太子之位立嫡以长不以贤,皇上非嫡非长,他的母妃是先帝四妃之一的德妃,在他五岁时,德妃病逝,先皇可怜他年幼丧母,就把他过继给了当时的中宫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太后曾怀过双生子,临盆时难产,两个皇子都没有保住,她也自此伤了元气,再也不能有身孕,在太后的扶持下,他很快就被册立为太子。” “虽名正言顺,但仍有朝臣有异议,他们上朝时向先帝请旨,太子之位无嫡无长该立贤,本王虽然年幼,但论治国才能,本王比皇上更适合坐这太子之位……先帝给本王下银蚕蛊,应该是为了让皇上更好地牵制本王,防止本王谋权篡位。” 江姝柠眉心皱在了一起,一副“我听懂了,但我不理解”的神情。 大臣说的话没错啊。 贤能者才能把国家治理好。 都是先帝的儿子,都不是出身中宫的嫡长子,萧承渊也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先 帝一意孤行,不立他为太子就算了,凭什么还要给他下蛊,把他的命交给皇上?!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样做也太厚此薄彼了! 江姝柠纳闷道:“先帝为何不愿意立你为太子?” 她记得他的母妃也是四妃之一,和皇帝的生母是同一位份。 江山社稷远比帝王的命更重要,帝王肯定是希望选一位能保国祚绵延不尽的继承人。 萧承渊除了未过继在太后膝下,应该样样都比皇帝出众吧? 先帝不选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有泡? 见江姝柠炸毛,萧承渊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他从未动过一次当太子的念头,更没有想过与谁争抢皇帝之尊。 三年前,他只想保大晟寸寸山河不被敌国铁骑践踏,让百姓安居乐业。 如今……他只想颠覆了这王朝! “萧承渊?” 江姝柠见他不说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善解人意道:“你要是不能说的话也没关系,人嘛,都会有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我理解。” “你也有?” “那当然了。” 江姝柠回答的快,后悔的也快,回神后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男人就是一只老 狐狸,不好糊弄,知道后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都知道本王这么多秘密了,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 萧承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闪过几分玩味和促狭。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 礼尚往来是这样用的? 还有—— “我知道你什么秘密?” 萧承渊薄唇轻启,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银蚕蛊。” “我是大夫,想要给你解毒肯定要先知道你是中了什么毒,这怎么就算知道你秘密了?” 萧承渊问她:“秘密是不是少有人知的事?” 江姝柠想了想,点头。 看她这柔顺乖巧的模样,萧承渊唇角微勾,低沉的声音格外地蛊惑人心。 “本王中蛊毒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这是不是本王的秘密?” 江姝柠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猛地摇头。 她已经成功地被男人绕了进去,再继续聊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她,及时转移话题方为上策! “是不是秘密不重要,解你身上的毒才是头等大事,现在只剩下了半边莲这一味药材,还没有消息吗?” 萧承渊懒得拆穿她,哼了一声,“你确定天下真的有半边莲这味药材? ” 江姝柠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我骗你干嘛?” “……” 萧承元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本王派人把天下的雪山都翻遍了,根本没有看见半边莲,也没有打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是不是你派出去的人不行?” 萧承渊下颌绷紧,脸色沉的能滴出墨。 百名暗卫,还有分布在各处的眼线,她倒是什么都敢说! 江姝柠哎呀一声,赶紧给他顺毛,“你先别急,我帮你好好分析分析是哪出了问题。” 萧承渊一言难尽地瞥了她一眼,扭头,眼不看心不烦。 “派人去阴冷潮湿的悬崖,洞穴,山谷找找,雪山多见,但其他寒冷之地也会有半边莲,不过药效会有一些区别。” 萧承渊一一记下,但他的心里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么长时间,半点消息都没有。 半边莲仿佛不存在一样,找到它难如登天。 蓦地,江姝柠忽然想到什么。 “不对啊,你说下蛊的人是先帝,他这个养蛊人都死了,你身体里的蛊虫怎么会活到现在?!” 以血养蛊,相当于养蛊人以血和蛊虫结了契约。 养蛊人死,蛊虫独木难成舟 ,就算不死也不会对寄主造成威胁。 萧承渊嘲讽一笑,并不觉得惊讶,显然是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先帝身份尊贵,他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亲自以血养蛊。” 江姝柠眼眸微眯,脑子灵光一闪。 “你说养蛊人会不会就在宫中?!”她激动地抓着萧承渊的胳膊,“皇上给你的药里有养蛊人的血,血离开身体的那一刻,里面的毒性会慢慢散开,等毒性散尽了,药丸就很难压制住银蚕蛊的毒,所以药丸从制成到你嘴里最多不会超过一天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辰,就算养蛊人不在皇宫,那也一定在皇宫方圆百里的地方,出不了邺京。” 萧承渊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往下说:“皇帝出入皇宫不便,他本性多疑,不信任何人,不会把拿药的事交给旁人……” 他与江姝柠对视。 女人目光灼灼,映的他眼里都有了几分亮光。 …… 下马车时,江姝柠稍稍弯腰,胸口硌到了一块硬物。 拿出来一看,是太后赏给她的那块令牌。 她扭头问萧承渊:“你打算让我拿这块令牌干嘛?” “这块令牌可以出入宫里任何地方,或许以后会用得上。” 第274章 给江姝柠赔罪 夜深人静,千万家烛火只剩下零星几盏。 江婉泠从宫里回来后就没有消停过,哭了昏,醒了接着再哭。 薛兰刚开始还会劝上两句,但江婉泠油盐不进,哭喊着不要做妾。 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也懒得再劝,沉着脸坐在一旁。 江婉泠掀开被子,爬到床边拽住了她的袖子,哭着哀求,“娘,你不是一向最有办法吗,你帮帮我,我要当三皇子正妃,我不要有别的女人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薛兰动了下胳膊,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冷哼了一声,“你找江姝柠麻烦的时候没想到和我商量一下,现在事情办砸了,尝到苦头了,你才想起有我这个娘?” “从小我就教你,做事三思而后行,想想是不是万无一失,要是失败了,自己能不能收拾烂摊子,我一有机会就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呵,你倒好,把我的话的话当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和说过多少遍,江姝柠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性子软弱,任由我们揉圆搓扁的江姝柠了,你想毁了她清白,可以,但证据呢?你有证据吗?!那些脑子一热,经不起推 敲的话你怎么敢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说出来?!” “要不是你今日非要找江姝柠的麻烦,你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要我说,这一切都你自作自受,你娘我可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帮不了你。” 江婉泠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成拳,眼里恨意怒火快到把她的整个人点燃了。 她压着脾气,忍着不耐听了这么一大堆话,到头来只得到了“帮不了”这三个字?! 她都成了这个样子,她半点不关心,不帮她想办法就算了,居然还冷血地指责她! 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自称是她娘的女人只把她当成攀龙附凤,平步青云的石阶,根本没有把她当女儿! 江婉泠想到了榆林寺的那个男人,小产的孩子…… 烦躁痛苦的情绪顷刻间喷涌而发,她猛推了薛兰一把,指着门口的方向,歇斯底里道:“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兰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好在旁边就是桌子,她连忙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当三皇子的侍妾,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你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死了,你这辈子都当不了皇后的母亲,哈哈哈——” 江 婉泠失去了理智,一边拿床上的东西摔砸,一边说着大不韪的话。 披头散发,时笑时哭,活脱脱一个疯子。 薛兰先是怔了住,然后震惊,恼怒,受伤,失望,最后捂着胸口,喉咙涌上了一口腥甜。 头疼欲裂,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人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 江婉泠还在不停地叫骂着,说出的话十分难听,随便传出去一句都能要了她的命。 “嘭——” 薛兰正欲上前阻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江远安得到了萧云霆被贬的消息,他自然舍不得江婉泠跟着萧云霆流放吃苦。 得知薛兰在这儿,他打算和她一起商量一下对策,顺便问问江婉泠的意思。 要是她真的不愿,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她留在邺京。 江远安一腔的心疼和愧疚在听到江婉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时全都随风飘散。 他扬手抽了江婉泠一巴掌,厉声呵斥:“你自己找死还不够吗?是不是要整个文信侯府给你殉葬你才甘心?!” 江婉泠趴在被褥上,耳朵嗡嗡作响。 半边脸疼的毫无知觉,她伸手去碰时,摸到了唇角 的湿润。 这是江远安今天打她的第二个巴掌,也是这辈子打她的第二个巴掌。 她掉的那颗牙,府医说可以修补,但以后只要嚼硬物就会痛。 江婉泠把头埋在被褥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该得到报应的明明该是江姝柠那个贱人,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屋子寂静。 半晌,江远安最先开了口,把他们出宫后,宫里的事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他不忘警告江婉泠,“你若日后再不知收敛,许国公府的今日就是我们文信侯府的明日。” 趴在床上的江婉泠终于有了动静,她僵硬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三皇子怎么可能会被贬为庶人,驱离京城,一定是你听错了。” 江远安冷笑,“脱衣剑舞,丢尽了皇家颜面,碰了摄政王殿下的女人,还把人给逼死,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死罪?!要不是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早就当场处决他了,能留一口气苟延残喘,也算他命大!” 薛兰坐在一旁,垂着眼帘,不发一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早知萧云霆不争气,靠不住 ,却也没想到他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本以为萧云霆能借着江婉泠肚子里的“皇长孙”东山再起,所以她才敢豁出性命地赌一把。 如今这个“孩子”反倒成了累赘! “爹,你帮帮三皇子,你与不少大臣交好,你去找他们,让他们在皇上面前为三皇子求求情,让他留在邺京。” 江婉泠见薛兰靠不住,转脸求到了江远安这里。 “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谁还敢给他求情,皇上下了圣旨,为萧云霆求情者与之同罪论处,一起流放巴州。” 江绾冷没想到事情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她手脚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样,恐慌害怕铺天盖地地席来,一点点地把她吞噬。 “那爹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随他一起去巴州,在那穷乡僻壤里过完后半辈子吗?” 江远安扭过去脸,不忍再看她。 此事他无能为力,没有心软的余地。 “你明日跟着我去雅竹居,给江姝柠赔罪,说不定摄政王会看在你和江姝柠都姓江的份上网开一面,让你留在邺京。” 薛兰突然开口,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暗光。 这是能名正言顺接近萧承渊的机会,她绝不能放过。 第275章 求你,帮我 “给江姝柠赔罪?!”江绾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拔高嗓门尖声道,“我死都不要去求那个贱人!” “你——” 薛兰拍案而起,手指着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今之计,除了摄政王,谁还能帮她?! 不过是服个软认个错罢了,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活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就是学不会“能屈能伸”这四个大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要是离开邺京,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 薛兰深吸口气,极度的愤怒过后语气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一会儿你就开始收拾东西,和萧云霆那个贫民一起去巴州,过你那粗茶淡饭,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皇子到那里能顾得上自己都不错了,我看他要是不管你,你一个女儿嫁靠什么过活!” 说罢,她对江远安屈了屈膝,勉强一笑:“侯爷,妾身累了,想先下去休息了。” 江婉泠说的话确实气人。 薛兰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为了她没少操心,恨不得把心捧出来给她。 如今事到临头, 她依旧执迷不悟,死犟不改,可想而知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江远安拿过架子上的披风,帮她披上系好,温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明儿个我吩咐厨房,让他们炖点药膳给你好好补补。” 薛兰握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有侯爷的关心,妾身再累都值得。” 对上女人那双妩媚天成的眼睛,江远安怔了一下,心里越发柔软,像是被蛊惑般,情不自禁地抬手拥她入怀。 “泠儿事本侯会再想办法。” 他想,他抱的人是他这辈子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他见不得她难过,更不忍让她失望。 薛兰靠在江远安的肩头,听到这句话时唇角勾起,眼里尽是得意。 她根本不在乎他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保全泠儿,她只要泠儿能留在邺京,留在她身边,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回到花锦院,丫鬟喜儿诶了一声,暗道奇怪。 “屋子里的烛火怎么亮着,奴婢不记得点了啊。” 从宫里出来,夫……不应该说是薛姨娘一直在二小姐的院子里待到现在。 寝屋的灯只有夫人在时才会点,这会儿怎么全亮着? 薛兰想到什么,心 跳控制不住地加快。 她压下眼里的惧怕,扫了圈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吩咐道:“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带着他们下去休息罢。” “是。” 喜儿挥了挥手,带着几人去了偏院的下人房。 薛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刚关上房门,背后一股劲风袭来。 她脊背僵硬,想躲却不敢躲。 身体骤然失重,飞出去时砸到了门旁的花架上。 “嘭——”地一声,巨响中夹杂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薛兰趴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碎了。 她张着嘴,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却是虚弱的。 “起来。” 幽狐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薛兰手撑着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她背靠着门,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你帮我给主子说说好话,让他再多给我两日的时间……不,一日,就一日!” “我凭什么帮你?完不成任务的人都该以死谢罪,这是个规矩你应该比我清楚。” 幽狐嗤笑一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弯月似的匕首。 他低着头,手指自锋利的刀刃上划过,“看在你服侍 过我的份上,我会尽量给你个痛快。” 薛兰认识这把匕首。 背叛了主子,完不成任务的人都会被这把匕首惩罚。 要在身上划上百刀,每一刀都不致命,给你留一口气,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流干最后一滴血。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薛兰也不例外。 她抓着幽狐的手腕,软了双腿,跪在他脚下卑微乞求,“就帮我这一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幽狐的身体突然变得狠戾,他的手掐住薛兰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起。 “求人?哈哈哈,曼夭,你也会有求人的一天?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进了罗生门的人,在经过地狱般的三个月后,主子会给每人交代一个任务。 一次三十个人,只有前五个完成任务的才能活下来,成为真正的罗生门密探。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因为没有经验,再加上紧张害怕,走时没有处理干净,留下了痕迹。 负责检查他的人正是薛兰。 他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只要薛兰不说,他就可以活下来,留在罗生门混口饭吃。 那时的他也如现在的薛兰一般,不,应该比她还要 卑微狼狈千百倍。 他浑身是血,像狗一样跪在她身前摇尾乞怜,不停地磕头,求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彼时的薛兰已经爬上了主子的床,说话有几分分量。 他的生死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甚至她什么都不用说,对他网开一面,他就可以活下去。 可无论他怎么求,薛兰都没有半分心软。 她踩着他的头,用沾了污泥的鞋底碾他的脸,嘲讽他的无能,“这么简单的任务你都完不成,你这样的蠢货活着有什么用?” 她如实禀告了主子。 好在主子那些日子心情好,看他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身手招式也不错,又给他了一次机会。 他只要把剩下的二十五个人杀了,他就可以留在罗生门,得主子亲自教诲。 二十五个人和他一样,都是从“地狱里”好不容易爬出来的,谁都不想死。 厮杀到最后,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只会麻木地挥动手里的剑,脑子里只有那句“杀了他们,你就能活。” 随着最后一个人倒地,他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要不是罗生门的大夫医术高超,他活不到现在。 如今她又有什么脸让他帮忙求情?! 第276章 薛姨娘背着侯爷偷人 薛兰面色惨白,悔不当初。 她抓着幽狐的手松了力度,缓缓下滑,顺着衣服的直裾探了进去…… 男人呼吸骤然一重。 薛兰往前跪了两步,仰头,媚眼含丝地望着他。 她说自己错了,不该那样对他。 “幽狐,我求你,求你帮我这次……” 哪个男人能忍得了女人这般刻意的勾引。 幽狐眼里冒着邪火,三下五除二地褪下衣服,把她往怀里带。 他拍了拍薛兰的脸,刺激的说话时都变了音调。 “卖点力,好好伺候,主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可是要拿命给你求情。” 屋内灯火大亮,薛兰的屈辱被照的无处遁形。 为了让男人满意,她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厌恶和不愿。 薛兰闭上眼睛,遮去眼底的不堪…… 两人太过于忘我了,没有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薛兰有睡前泡澡的习惯,小厨房烧的水热了,喜儿特意来询问。 看着门上映着的人影时,她脚步顿住了。 从身形和发髻来看,明显是一个男人。 侯爷什么时候来的? 喜儿左顾右盼,没有看见江远安的近侍。 房间里有靡靡之音传了出来,纵然有意克制 ,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听的格外清楚。 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不言而喻,喜儿脸色通红。 薛姨娘和侯爷正在兴头上,她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刚走了没几步,喜儿忽然停了下来。 等她再次转身去看时,门上的倒影已经没有了,应该是换了地方。 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旁边的屋门,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比了一下。 方才那道身影在这里,就是比她再高一乍…… 一顿比划估量后,喜儿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在地上。 屋子里的男人不是侯爷! 姨娘与侯爷比翼连枝,怎么会背着侯爷偷人?! 喜儿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方才看错了。 她犹豫了一下,好奇心驱使着她轻手轻脚地靠近薛兰的寝屋…… —— 翌日,日上三竿时。 梨儿推门进来,把床幔绑在两侧,细声细语道:“小姐,摄政王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江姝柠睡的正香,根本没听清,只觉得耳边吵闹的很。 她拉起被子蒙着头,翻了一个身。 梨儿哭笑不得,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有事让他来找我。” 江姝柠瓮声瓮气的声音隔着 被子传了出来。 梨儿解释道:“是薛氏带着江婉泠找到了殿下,说要给您赔礼认错,让她们过来,奴婢怕夫人看到会受刺激。” 音落,江姝柠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顶着炸毛头发,双眼涣散。 “你是说薛兰带着江婉泠过来,要和我赔礼认错?!” “正是。” 呵。 江姝柠掀开被子下床,冷声道:“今儿个这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 自从搬倒雅竹居后,向芸娇活动的范围增大,心情舒畅,精气神儿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坚持这样下去,会有很大的几率恢复正常。 江姝柠自然不会再让她看见薛兰和江婉泠,想起之前不好的事。 洗漱更衣后,江姝柠一手一个包子去了隔壁。 萧承渊下朝回来后就听下人禀告,薛兰和江婉泠求见,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他嗯了一声,直接回了书房,把人继续晾在偏厅。 得知江姝柠来了,他才放下手里的书,不紧不慢地过去。 正厅里,江婉泠等的一脸不耐,但为了不用去巴州受罪,她只能生生地压下心里怒火。 薛兰阴沉着脸,眼神阴骛狠毒。 她知道,这是摄政王给她们母女 两人的下马威。 没有一个伺候的下人,热茶也没有上,屋子里的炭火也没有点,把她们丢在这里忽略的彻底。 可偏偏是她们理亏,是她们有求于人,半点都发作不得。 甚至薛兰还在看见江姝柠时,笑的亲切柔和。 狗改不了吃屎。 她好话说尽,嘴角咧烂了,江姝柠还是能看见她恶毒面皮下的虚伪。 “都是熟人了,也没必要演戏,直接开始吧。” 江姝柠自然而然地坐在主位,抬了抬下巴。 薛兰到嘴边的话被噎了回去,与江婉泠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姝柠,母亲……”江姝柠一个眼神扫过来,她识相地改了口,“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江姝柠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梨儿,给薛姨娘教教赔礼认错的规矩。” “是,”梨儿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给小姐赔礼认错,需先跪下磕三个响头,端茶赔罪,告诉小姐我错了,错哪了,下次再犯怎么办,小姐若是接过茶,此事就算过去了,若是没有,你们就跪在地上一直说‘我错了,’等上天感动,天降大雨,小姐也会看在老天爷的面子上原谅你们。” 江绾泠刚 小产过,身子弱,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面容扭曲,尖声道:“你这分明是在为难人!” 江姝柠点头承认了,手指着门,语气让人听了恨的牙痒痒。 “不愿意啊,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泠儿。” 薛兰抓住了江婉泠的手腕,几不可查地摇头。 她们要是就这么走了,才是正中江姝柠的下怀。 江婉泠眼眶通红,最后牙一咬,心一横,朝着江姝柠跪了下去。 “姐姐,泠儿错了,昨日泠儿不该诬陷你与小公爷有染,求姐姐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都是父亲女儿的情分上原谅泠儿这一次,泠儿愿对天发誓,日后一定会好好尊敬姐姐,再也不会说姐姐的半句不是。” 江姝柠没想到江婉泠真的会给她下跪道歉,脑子懵了一下。 不等她说什么,门口响起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 “江姝柠已入了皇家玉牒,乃皇室中人,污蔑她乃是死罪,江二小姐三言两语就想揭过此事,未免太过轻巧了。” 萧承渊的气场太过于强大,江婉泠吓得打了个寒颤,头垂的更低了些。 “那殿下想要如何?” 闻言,萧承渊倒真开始认真想起来。 第277章 除了本王,你还想嫁给谁? 江姝柠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江婉泠怀了身孕,万一在你这里出事就麻烦了,打发她们走就是。” “本王又没有逼她们上门认错,既然敢来,说明她们早就想好了后果,到时真出了什么事也与本王无关,”萧承渊顿了一下,看向薛兰,语气淡淡,“薛氏,你说是吗?” “是……”薛兰神色讪讪,应下后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泠儿怀有身孕,胎像不稳,还请殿下能看在她怀的是萧家骨肉的份上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您有什么惩罚妾身可以一力承担。” “怀孕了也无妨。” 萧承渊不甚在意,微微侧目对风树道:“把府医请来。” “是。” 风树领命离开,薛兰心里咯噔一声,面皮不自然地抽动。 她不知道萧承渊喊府医来意欲何为。 但不用想也知道是冲着婉泠来的。 万一府医要给婉泠把脉,假怀孕的事就瞒不住了…… 早上来的急,竟忘了这件要命的事! “娘。” 江婉泠明显和她想到了一处,不安地低唤了她一声。 薛兰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偏厅屋门大敞,穿堂风凉飕飕地刮。 江姝柠坐了这一会儿,手脚冰凉,冷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拿杯热茶暖手,扭头一看,好家伙,桌子上空空如也,干净的能照出她水肿的脸。 江姝柠默了默,一脸认真地问旁边的男人,“你现在穷成这样了?炭不舍得点就算了,连杯白水也喝不起了?” “……” 萧承渊常年练武,又有内力护身,根本不觉得冷。 江姝柠这么一提,他才注意到这事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板着脸训斥伺候的丫鬟们。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摄政王妃的话?是不是都想卷铺盖走人?!” 几个丫鬟顿时忙了起来,关窗的关窗,点炭的点炭,沏茶的沏茶。 江姝柠拧着他胳膊上的肉,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谁是你王妃,别乱喊!” 大婚典礼尚未举行,她还未过门,现在就让下人改口为时过早,传出去又会多生是非。 萧承渊顺势握住她的手,轻哼了一声,“除了本王,你还想嫁给谁,当谁的王妃?” 和他说话就像是对驴弹琴! 江姝柠瞪了他一眼,抽回自己手,故意拿出帕子,把手背擦了擦又擦。 萧承渊果然被气到了,大掌 捏住她的手腕,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身体前倾,肆无忌惮地凑到她耳边。 “你身上哪一寸本王没有摸过,碰过?手在外面好擦,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你能不能擦干净,用不用本王帮忙?” 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又低沉沙哑,近似情人间的呢喃。 勾人又欠扁。 江姝柠的脸色就像浇了烈酒的火焰,“轰”地一声爆燃。 她也不想秒懂。 但这狗男人说的话太有暗示性了,她装都难装! 江姝柠推开他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大晟的律令里是不是还少了一条?” 话题转的突然,萧承渊愣住了,下意识地接了句,“什么?” “青天白日耍流氓者,应罚白银千两,在刑部大牢里面壁思过十五日。” 萧承渊:“……” 两人距离挨的很近,说话声音又低,这副场景落在江婉泠的眼里就成了打情骂俏。 她唾弃不已,暗骂江姝柠不知廉耻。 同时,眼里又泛着嫉妒的酸意。 江姝柠又打又踹,神情也不甚恭敬,都如此放肆了,也不见摄政王殿下脸上有一丝不悦的恼怒神情。 她只是一个被三皇子嫌弃的,不要的贱人,凭什么得摄政王殿 下如此厚待?! 江婉泠又想起自己的境地,心中越发不忿。 她红着眼,被刺激的快要发疯发狂之时,府医来了。 他给萧承渊和江姝柠行了礼,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萧承渊淡声道:“给江二小姐把把脉,本王处罚时心里也有数,省的本王还没说两句,她就晕了,用孩子栽赃陷害本王。” 江婉泠:“……” 薛兰:“……” 她确实这么想过。 婉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皇帝第一个孙子辈,皇帝就算再厌恶萧云霆,也不会不在意这个孩子。 萧云霆被流放巴州,婉泠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得不一同前往。 要是这个孩子死于萧承渊之手,或许可以一箭双雕…… 但想起江姝柠的医术,薛兰只能悻悻作罢。 “江二小姐,请把您的手伸出来。” 府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了一块帕子,颔首提醒。 江绾泠非但没有伸手,还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扯了扯嘴角,“昨日太医已经为我诊治过了,只是胎像不稳,需要精心调养,并无其他大碍。就不劳烦您了。” 府医闻言,一脸为难,“殿下,您看这……” 病人不想看,他也 不好直接拉着人家的手诊脉。 萧承渊淡声道:“祸从口出,既然无碍,那便掌嘴罢,府医就在这里,江二小姐不必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一句话,切断了江婉泠的所有退路。 她脸上血色褪尽,不甘心地试探:“殿下和姐姐若是原谅了我,能不能帮我留在邺京?” 萧承渊不屑轻嗤,“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本王讨价还价,要是再不动手的话,本王就喊侍卫帮你了。” 这一刻,江婉泠终于认清了现实。 摄政王只是想羞辱她,帮江姝柠这个贱人出气。 她今天就算是死到这里也是白死。 江婉泠后悔了,拉着薛兰转身就走。 守在门口的护卫冲了进来,把她们团团围住。 “江二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承渊喝了口茶,声音不咸不淡,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容抗拒。 薛兰瞪了江婉泠一眼,转身时换了一副面孔,笑着打开桌子上放着的食盒。 “殿下,婉泠糊涂,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妾身今日登门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给您和姝柠赔罪,您看这莲蓉糕,姝柠小时候最爱吃了,妾身特意做了些带过来,您不妨尝尝看。” 第278章 母女彻底决裂 江姝柠眉心一动,恍然大悟。 昨日宴会事情太多,薛兰又走得早,根本没有机会对萧承渊下手。 而今日的赔礼道歉只是个幌子…… 她对江婉泠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你我都是姓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放低身段如此哀求,我也不好见死不救……这样吧,你把这一盘莲蓉糕吃了,我就原谅你,想办法让你留在邺京,如何?” 薛兰脸色顿变,慌忙垂下眼帘。 江姝柠此举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亦或者是在试探她? 薛兰心乱如麻,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变故。 “你说话算话?” 江婉泠神情警惕又防备,总觉得事情有古怪。 吃一盘糕点算是惩罚吗? 江姝柠能有这么好心? 江姝柠耸了耸肩,“机会给你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好,我吃!” 留在邺京的这个诱惑太大了。 江婉泠犹豫片刻,还是想赌一把。 不过这次她也留了一个心眼,让江姝柠拿向芸娇发誓。 江姝柠举起手,干脆利落道:“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对天起誓,只要你吃完这盘莲蓉糕,我就想办法让你留在邺京,若有违此誓,就让我 母亲不得安享晚年。” 反正她答应的是想办法,可没保证办法一定能想到。 江婉泠知道江姝柠有多在乎她那个疯子娘。 这句誓言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打消了她心里的疑虑。 江婉泠二话不说地拿起糕点往嘴里塞。 刚递到嘴边,薛兰终于回了神,扑过来打掉了她手里的糕点。 “不能吃!” “好好的糕点,怎么就不能吃了?” 薛兰抬眼,对上江姝柠似笑非笑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她总觉得江姝柠此话意有所指。 “……我在莲藕糕上面放了山楂酱,泠儿怀孕了,不能吃。” 走到此步,薛兰已无路可退。 哪怕前路尽是刀刃,她也不能喊疼,只能咬牙继续往前走。 江姝柠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江婉泠比她还着急。 “那我不吃上面的酱就好了。” 说着,她让丫鬟帮她拿了一个勺子,把上面的山楂酱刮掉。 看着薛兰吃屎一样,欲说不能说的扭曲神情,江姝柠紧抿着嘴唇,憋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想笑怎么办?! 萧承渊抽了抽嘴角,但他比江姝柠能忍,心里再怎么发笑,面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甚至 还体贴道:“给江二小姐上杯茶润润嗓子。” 江婉泠或许是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还客气地道谢。 她这副样子,隔壁村的二傻子见到她都得喊一声“老祖宗。” 在江婉泠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薛兰拉住了她的手,勉强扯了扯唇角。 “怀孕的人身子娇气,吃太多了不好消化,又不能喝药,剩下糕点的贱妾替她吃罢。” 为了怕摄政王吃时她神情会露出马脚。 所以她只负责把蛊虫藏在糕点里面,摆盘装盒的事全都是丫鬟做的。 十二块糕点,八个蛊虫。 她实在是不敢让江婉泠继续吃下去。 她吃,或许还能看见处理了…… 江姝柠点头,淡淡地笑,“薛姨娘爱女心切,当然可以帮她吃,但规矩在前,江二小姐可别怪我不帮你。” 江婉泠一听,不愿意了。 她把盘子护在怀里,手抓起两块糕点,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塞。 “泠儿!” 薛兰哑巴吃黄连,快要被逼疯了。 她一边阻止江婉泠,一边急声求情,“姝柠,你就当我求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但泠儿她真的不能吃这么多,真的会出事的!” “咳——咳咳!” 江婉 泠吃的急,呛到了。 薛兰见状赶紧把剩下的几块糕点抢过来,攥在手用力捏碎。 “娘,你给我,快给我!” 江婉泠指甲扣着她的手,红着眼睛,尖声吼叫。 糕点碎渣撒了一地,母女两人争抢的不可开交。 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江姝柠起身。 路过江婉泠身边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遗憾不已。 “婉泠啊,你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给你机会,你娘她……可能也是为了你好,为今之计,我就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 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为什么不让她吃这些糕点?! 她明明没有怀孕! 想到就这么错过了留在邺京的机会,江婉冷彻底失去了理智。 “啪——” 她扇了薛兰一巴掌,后退一步,目眦尽裂嘶吼,“从今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娘,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的母女情分就此了断!” “泠儿!” 薛兰怔了一下,急忙追着她离开。 连廊拐角处,江姝柠望着她们的身影,饶有兴致地开口:“梨儿,你知道她们唱的这一出戏叫什么戏吗?” 梨儿挠了挠头,想想,如实回答:“奴婢不知道。” “小 笨瓜!” 江姝柠捏了捏她的脸,重新回了偏厅,留下一头雾水的梨儿。 风叶瞅着她脸都皱成了包子,手肘捣了一下她,摇头叹息,“这叫狗咬狗,殿下总骂我笨,我看你比我还笨!” “……” 梨儿迷瞪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半斤也好意思说八两? 烂树叶! 江婉泠一共吃了四块莲蓉糕,剩下的全被薛兰捏碎扔在了地上。 碎屑撒的哪里都是,她们争执时还踩过。 从薛兰的反应,江姝柠可以直接断定这糕点里面有蛊虫。 她蹲在地上仔细寻找。 蛊虫太小了,她的姿势极为扭曲,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 萧承渊看着就难受,把她拉了起来,“不找了,反正本王也没有吃。” 江姝柠仰头看了他一眼,明确告诉他自作多情了。 “薛兰的蛊毒有两把刷子,我只是想抓两只研究研究。” “……” 下午,江姝柠去了鲁国公府一趟。 给老夫人检查身体的时候,管家进来,在周珩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周珩皱了皱眉,转身往外走。 肖雅蓉心念微动,也悄悄跟了出去。 客堂里,赌坊掌柜神色沉重,焦躁地来回踱步。 第279章 江姝柠和你不一样 见周珩进来,他上前两步,苦着脸道:“小公爷,赌坊又出事了。” 周衍公务繁忙,再加上鲁国公府的其他产业,实在是让他分身乏术。 这些日子周珩的改变鲁国公都看在眼里,一番考量后,开始试着让他接手家族生意。 在各种各样的铺子里,周珩选了赌坊。 赌坊掌柜也是干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自己知道分寸,有什么问题都尽量解决,不敢麻烦东家。 要是事情实在棘手,他做不了主,才会登门请示东家的意思。 以前他几个月都不会来一趟,可近几日次数明显频繁了许多。 周珩一听那个“又”字,就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他皱了皱眉,“不是让你把她调到厨房去了,那里面都是我们自己人,怎么还会出事?” 说起这件事,赌坊掌柜的也觉得冤枉,“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她去厨房帮忙择菜,打.打下手,她在后院待着,根本撞不上前院玩赌戏的客人,谁知昨儿个出了意外,工部员外郎家的那位纨绔输了不少,喝了几口马尿,晕晕乎乎地闯到了后院,据芷柔姑娘所说,高公子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地方偏僻也没有 人帮她,情急之下,她用头上的簪子扎了高公子才得以脱身。” 高公子,高阳,工部员外郎家的独苗苗,邺京出了名的好色纨绔。 强抢良家女子,一夜戏双珠,睡寡妇,和有夫之妇偷情……只有想不到的花样,没有他不敢玩的。 工部员外郎一大把年纪了,再生一个已是不能,高家的香火只能指望高阳延续。 因此,他对高阳一再放纵,帮他收拾烂摊子。 高阳也不傻,知道他爹权势有限,所以从碰那些高门望族的千金,只挑那些平民出身的女子下手。 这些女子没有靠山,受了侮辱无处申冤,被逼死的也有。 周珩十分不齿高阳的行为,甚至有几次觉得他给男人丢了脸,差点找人做了他。 如今听到高阳受伤,他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问掌柜的人死了没。 “簪子扎进了他的胳膊,流了不少血,不过大夫说不严重,养几天就好……”掌柜顿了一下,看了眼周珩的脸色,“早上周公子派人来赌坊闹了一通,说芷柔姑娘是赌坊的人,您身为赌坊的少东家,理应给他赔礼道歉。” 周珩双手环胸,闻言冷笑一声,语气桀骜不屑:“ 去他娘的赔礼道歉,小爷要他的狗命还差不多。” 掌柜的沉默半晌,试探道:“小公爷,这三天两头的出事,实在影响赌坊的生意,要不您和江小姐说说,让她把人给带走?” 周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地拒绝,“错的又不是她,你为了息事宁人把她赶走,你让小爷怎么给江姝柠交代,让小爷的脸往哪放?!” 认识这么长时间,这是江姝柠第一次找他帮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失望。 掌柜叹了口气。 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周芷柔是小公爷特意关照的人,他不敢让她干脏活累活,就让她管着给客人端茶的丫鬟,清闲不说,月例也不少。 头一日还干的挺好,第二日就开始出问题了。 有男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骂人家登徒子,还打了人家一巴掌。 第三日,和第二日差不多,不过这个男人确实有不轨之心,她踢的人家差点断子绝孙。 到了第四日,掌柜不敢让她下楼了,交代她在屋里歇着,丫鬟有什么问题会上来找她。 结果就一会儿的功夫没注意,她又把人推下了楼。 周芷柔说,这些男人对她见 色起意,想要玷污她,她是为了自保才动的手。 掌柜的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 周芷柔样貌一般,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放人群里都不扎眼,怎么就这么吸引男人? 何况赌坊倒茶的丫鬟样貌也不错,最多是被摸摸小手,没有遇到再过分的事。 怎么一到了周芷柔,那些男人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一个两个都扑了上来。 现在去了后院厨房也躲不过,这说明什么? 说明周芷柔根本不适合在赌坊做工。 掌柜临走时让周珩想想办法,这祖宗再待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 门外,肖雅蓉从头听到了尾。 掌柜的前两次来她就撞见过,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她来说毫不费力。 见周珩为这件事耗费心神,她忍不住了,拎着裙摆进去,“表哥,掌柜的说的有道理,你还在犹豫什么?周芷柔不过是江姝柠的一个朋友,赌坊可是国公府的产业,不用想都知道孰重孰轻,留下周芷柔,她除了惹是生非,影响赌坊的生意外还有什么用?” 肖雅蓉说的义愤填膺,完全忽略了周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对了,文信侯府应该也有不少 产业吧,她怎么不让周芷柔在自家店铺做工,偏偏找了你,选了鲁国公府的铺子?依我看,江姝柠她就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周芷柔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你,周芷柔既能记她的好,她还可以不操半点心,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周珩掀起眼皮,语气冰冷生硬,“说够了?” 他的目光似隆冬时节的冰棱,锋芒毕露,令人生畏。 肖雅蓉的印象中,周珩脸上总会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什么事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她第一次见周珩动怒生气的模样,缩了下脖子,不服气道:“我……我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嘛,你——” “不需要!”周珩直接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与她擦肩而过之时,他顿了下脚步,不悦警告,“还有,江姝柠和你不一样,别用你那些肮脏下作的心思去揣测她。” 肮脏下作? 肖雅蓉从小到大哪听过这样不堪入耳的字眼。 她刹那间红了眼,转身冲周珩的背影大喊,“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她江姝柠姓‘江’不姓‘周’,她只是一个外人,你为何要因一个外人置国公府的利益于不顾?” 第280章 周珩:哪来的滚哪去 “你说我肮脏下作,那她又能好到哪去?太后娘娘寿宴上发生的事你都忘了吗,她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得了狠手,她的手段又能干净到哪去?只怕要比我要肮脏狠毒百倍,千倍!” 周珩紧握的拳头松开,转身给了她一巴掌。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江姝柠打我?!” 肖雅蓉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周珩揉了揉手腕,扯了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带了几分阴狞与警告。 “这里是鲁国公府,小爷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哪来的滚哪去。” 肖雅蓉怔住了,脸上血色褪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视线模糊,她看见周珩离她越来越远,心里陡然升起一抹恐慌…… 肖雅蓉情绪崩溃,撕心裂肺道:“江姝柠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喜欢她?!” 其实在她来府上的第一天,周珩三句不离江姝柠时她就察觉了。 但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知道,江姝柠马上就要嫁给摄政王了,不会与她抢小公爷夫人的位置。 于是,她开始自欺欺人,故作不知。 她以为只要不戳破那层窗户纸,如从前那 般与周珩相处,周珩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好,喜欢上她。 可方才那一巴掌打醒了她。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周珩就已对江姝柠情根深种,那种浓烈的感情远比喜欢更甚……是爱! 他爱江姝柠! 爱那个即将为他人妇,这辈子都不会属于他的女人! 骄傲如肖雅蓉,她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心里装有别的女人,她嫉妒的快要发疯! 周珩身形微顿,站在门口。 肖雅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的声音,觉得脚踩冰湖,寒气顺着血浸到了骨子里,连吸气都是刺刺的疼。 “你若是敢让她知道这些事,我会让你后悔。” 周珩走后,肖雅蓉再也无力支撑,双腿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她目光发狠地盯着一处,手指紧攥成拳,愤恨捶地。 她与周珩青梅竹马,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小公爷夫人的位置,更没有人可以挡她的路! …… 老夫人年纪大了,上次摔伤恢复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以前下人还能扶着她去外面晒晒太阳,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连身都不能翻。 约莫是整日困在屋子里,老夫人的瞳仁比之前更为浑浊,几乎看 不见光亮。 她消瘦的厉害,江姝柠握着她的手,只能摸到一层粗糙褶皱的皮。 她鼻尖微酸,陪老夫人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晚膳时鲁国公夫人把她喊了出来。 “姝柠,辛苦你了。” 江姝柠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的职责,没什么辛苦的。” 鲁国公夫人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想听句实话,老夫人她的病情到底如何?” 江姝柠实话实说:“老夫人骨头愈合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更慢,我看她心情也不大好,身体如今是全靠药维持着,长久下去怕是……” 人一旦上了年纪,久病未愈就会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 老夫人还患有严重的骨质疏松症,饱受折磨。 她开的那些特效药只能尽量地维持老夫人的身体机能,不可能药到病除。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摔去了老夫人一大半的命。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鲁国公夫人问完,觉得此话欠妥,慌忙解释,“姝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老夫人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实在是舍不得她!” 江姝柠是人,不是神。 她可以从鬼门关里抢人,但不能去阎王爷手里夺人。 “我会给老夫人用最好的药,尽量延长她的寿命,让她少点痛苦,至于其他的……抱歉。” “够了,够了!谢谢你姝柠。” 鲁国公夫人热泪盈眶,看着她又哭又笑的。 老夫人行就将木,能让她安稳地走完后半程,她就已经知足了。 江姝柠忽然想起什么,掏了掏自己的袖兜。 “老夫人的身子受不了猛药,这是我研制的养身药丸,再加上药膳,慢慢给她滋补着。” 鲁国公夫人接过,吩咐丫鬟把给老夫人送去,然后挽着她的胳膊去膳厅。 两人走后,藏在假山里的身影探身出来,鬼鬼祟祟地离开。 她一路跑回某个院子,敲了敲门,“小姐,您休息了吗?” 这人正是肖雅蓉从江陵带来的心腹丫鬟——杨柳。 屋子漆黑,没有回声。 杨柳知道肖雅蓉在里面,又喊了一声:“小姐,奴婢有事回禀。”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让她进去回话。 杨柳摸黑点了蜡烛,扭头看见肖雅蓉时吓了一跳。 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肿的跟馒头似的,披头散发地坐 在床边,桃红的被褥一衬,她还以为是哪爬出来的恶鬼。 肖雅蓉在周珩那里受了气,回来后一直在想怎么继续留在鲁国公府。 娘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次她来了就没打算走! 杨柳站在那里不吭声,肖雅蓉回神后掂着木枕砸了过去。 “你要是想当哑巴,我可以拔了舌头成全你!” 木枕没砸多远,杨柳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放好后她把方才偷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肖雅蓉怔了一下,蓦地拔高了音调,“你是说老夫人快要死了?!” “小姐,您小点声!” 杨柳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门口看了一眼。 肖雅蓉嗤了一声,并不害怕,“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被我打发走了,没人会听到。” 杨柳提醒道:“鲁国公府大门大户,不比自己家,小姐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肖雅蓉最烦她啰嗦,不耐烦地摆手,“你可听清老夫人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江小姐没有说。” 肖雅蓉起身,气的骂骂咧咧,“那老太婆还真会挑日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到了这个时候,她要是死了,周珩就得守孝三年,还怎么成婚?!” 第281章 这脸辟邪 杨柳眼睛一转,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大胆阴毒的想法。 她走上前,在肖雅蓉耳边低语了几句。 肖雅蓉听完,眼睛瞪圆,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她怔忪道:“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万一被人发现了,我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鲁国公老夫人待她虽算不上多亲近,但绝对不差。 周珩又向来敬重老夫人,她怎么能…… 杨柳不明白肖雅蓉的顾虑从何而来。 既然老夫人时日无多,早晚都要死,何不让她死得其所? 来时夫人叮嘱过她,一定要找机会让小姐和小公爷多相处,最好能把婚事定下。 小公爷心里若是没人,这件事也不难,让小姐多缠着点小公爷,等水到渠成便是。 可现在事情麻烦就麻烦在小公爷喜欢江姝柠。 一个男人有了心爱的女子,眼里哪还容得下旁人? 小姐迟了一步,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让小公爷把心收回来,只能从江姝柠这个罪魁祸首下手。 肖雅蓉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难以抉择。 她不可能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害怕担忧的事的太多,从而有些畏首畏尾。 杨 柳劝道:“小姐,老夫人本就时日无多,这是她的命,她现在整日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您只是帮她解脱罢了,千万不要想太多。” 肖雅蓉动了嘴唇,虽未说话,但神情明显有了松动的迹象。 见状,杨柳趁热打铁,“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把江姝柠当恩人看,鲁国公和鲁国公夫人更是把她当亲生女儿般对待,您要想撼动她在国公府的地位难如登天,不除了她,小国公爷永远不会多看您一眼。” “即是如此,我们就让她怎么爬上去的就怎么摔下来,等她坐实了这个罪名,哪怕小公爷昏了头,不在乎她所作所为,鲁国公和鲁国公夫人也不会束手旁观,任他放纵,到时小姐您的机会就来了。” 肖雅蓉对周珩的执念太深,在杨柳不断的游说挑唆下,她终于狠下了心。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做的手脚干净利落些,千万不要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杨柳颔首应下,低声保证:“小姐放心,此事是奴婢一人的主意,您根本不知情。” 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她会站出来认下所有罪责。 与此同时,国公府膳厅。 江姝柠本想 回去用膳,但鲁国公夫人一再留她,盛情难却。 最后一道菜上齐,身为一家之主的鲁国公最先夹了一筷子,意思是可以开吃了。 江姝柠看着对面的两个空位,问道:“不等周大哥和安乐吗?” “衍儿托人捎信儿了,说今晚不府,乐安她……她在自己院子里用膳,就不过来了。” 说起周乐安的时候,鲁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眼里含着一抹愁绪。 江姝一心都是老夫人的病,没注意经常陪伴在老夫人病榻前的周乐安今日不在。 想起那日桃花林,少女抱着她哭的伤心,明显不情愿这门婚事…… 江姝柠放下筷子,当即起身,“伯父,伯母,你们先用着,我去看看乐安。” 周乐安性子跳脱,最是爱笑。 可自从太后寿宴后,她脸上再没了笑容,一夜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的让人心慌。 鲁国公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问她什么,她也不说。 江姝柠愿意去找周乐安聊天,鲁国公夫人求之不得。 她让丫鬟把桌上的菜分了一半,装进食盒里。 “你和她一起吃点,不够了让厨房去做。” 看得出来,鲁国公夫人 很担心周乐安。 江姝柠握了握她的手,叫她放心。 鲁国公夫人把江姝柠送到膳厅门口,看着空下的位置,心里难免感伤。 老夫人病还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还能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如今……越来越冷清! 尤其是看见周珩耷拉着脸,十分不爽的神情,鲁国公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落座时顺路踢了他一脚,“今儿个不是清明节,把你那张不吉祥脸给我收起来,看着就糟心!” 鲁国公掀起眼皮,适时补刀,“初一可以把你这张脸拿出来,辟邪!” “……” 周珩抽了抽嘴角,彻底没心情吃饭了。 他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真诚发问:“你们有儿子有女儿,不缺人孝顺伺候,肖雅蓉住在府上是不是太很碍眼多余了?” 鲁国公夫人咽下嘴里的菜,拿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她是你的表妹,你姨母的女儿,她一个女儿家独自来邺京,住外面多让人担心,再说了,府上空房间这么多,她住一个又碍着你什么事了?这些日子烦心事够多的了,你这个兔崽子可别在这没事 给我找事!” “她住在府上就是碍着我的眼了……反正我不管,您二位赶紧想办法把她给我弄走,否则我就亲自把她丢出去!” 周珩哼了一声,开始耍横装无赖。 他爹娘最怕他惹是生非,往常只要听到他这样说,都会退一步让他安分点。 可这次这个百试百灵的招不管用了。 鲁国公夫人理都没理他,给鲁国公夹了一筷子菜,笑容温柔,“夫君,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冬笋,我亲自炒的,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夫人做的菜,不用看都知道色香味俱全。” “……” 周珩没眼再看下去了,气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他“噌”地起身,身后的檀木椅子往后滑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说他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鲁国公夫人扭头看了一眼,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鲁国公。 以前是没心没肺,现在是六亲不认,要把表妹赶走。 雅蓉乖巧听话,人也勤快,在府上住的好好的,哪惹到他了? 鲁国公把筷子塞到她手里,习以为常道:“他就是这副德行,时不时抽筋,老毛病了,没治了……甭管他,咱们吃咱们的,一会儿菜都凉了!” 第282章 关关难过关关过 这边,周乐安的丫鬟端着热了三次的饭菜进屋。 “小姐,您都绣了一天了,夜里天黑,伤眼睛,您用完膳早点休息,明日再接着绣也不迟。” 皇上只下了赐婚圣旨,大婚的日子钦天监还未定下,实在是不急这一时三刻。 何况王爷成婚的衣裳饰物都是由宫里准备好送过来的,小姐为何要多绣一件婚服? “你先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周乐安坐在桌前,头也不抬,一针一线都绣的格外认真。 可她毕竟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根本用不着她自己动手,学的女红早就还给了绣娘。 手法生疏许久,绣了一天也才绣了一只鸳鸯。 “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管您管谁?!”丫鬟蹲在她的腿边,看着她苍白的嘴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姐,您都一天没好好吃饭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 周乐安恍若未觉,眼里只有面前这件婚服。 丫鬟束手无策之际,一只莹白纤细的手伸了过来。 周乐安怀里一空,下意识地抬头。 江姝柠把婚服递给丫鬟,然后帮梨儿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好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件婚服罢了,哪值得你这般废寝忘食。” 周乐安想去抢那件婚服,江姝柠按住了她的手,眨了眨眼,开始卖惨,“我下午来府上给老夫人看病,到现在饭也没吃,水也未喝,饿的肚子都是疼的,你真的不要陪我一起用膳吗?”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神情,周乐安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江姝柠唇角勾起,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 “听你母亲说你喜欢吃鱼肉,我偷偷告诉你,这条鱼鲜的很,下锅时还活蹦乱跳的!” 周乐安被逗笑了,嘴上说着骗人,却还是把那块鱼肉塞进了嘴里。 江姝柠松了一口气,不是绝食就好! 她不断地给周乐安夹菜,自己都没顾上。 周乐安看着碗里的“小山丘”,在下一筷子过来时连忙拒绝,“江姐姐,够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江姝柠笑着揶揄,“你大哥说你是个小贪吃鬼,这点饭怕是连你平时的一半都没有吧?” “啪嗒。” 周乐安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人也跟丢了魂儿似的,呆呆地望着一处,眼底蓄满了泪水。 江姝柠心思细腻,脑子一转,忽然蹦出了一 个极为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猜测。 她捡起地上的筷子,随意找了借口把两个丫鬟打发走。 “你——” 房门刚一关上,她迫不及待地开口,还未说完,周乐安就捂着脸,趴在了桌子上。 片刻,屋子里响起极为压抑的哭声。 江姝柠其实已经不需要问什么了,周乐安这么大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没有女子愿意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但两姓联姻,感情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周乐安身为鲁国公嫡女,她不可能只享受荣华富贵,遇到困难时弃家族于不顾。 局势已定,一切的言语此刻都过于苍白和无力。 江姝柠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周乐安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直起身体,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姝柠。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反复几次,她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江姐姐,我知道你很聪明,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江姝柠把她脸上粘的头发别在耳后,声音轻柔,“你真的想好了,哪怕要付出很惨重的代价也不会后悔?” 周乐安咽了下唾沫,小心翼翼的试探:“…有多重?” 江姝柠愣了一下,笑了。 到底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心思单纯,半点都不了解朝廷上的局势和阴谋算计。 苏贵妃亲自选中了她当儿媳妇,她能逃到哪去? 不过江姝柠并不打算和周乐安说这些,说了她也未必能理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会徒增负担。 她喝了口汤,淡淡反问:“皇权为天,抗旨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说后果有多重?” 周乐安抓住她的胳膊,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江姝柠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当然有,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豁得出去,办法多的是,但是乐安,你能吗?” “我可以帮你假死躲过此劫,自此以后你只能隐姓埋名地生活,再也不是什么鲁国公府的嫡女,没有下人伺候,绫罗绸缎可穿,金钗玉镯可戴,甚至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你的父母哥哥,因为你每见他们一次,都可能会被人发现,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周乐安垂着眼帘,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衣服在她手里皱成了一一团。 沉默片刻,她问了句:“那成王会找国 公府的麻烦吗?” “在宴会上,你先是表明喜欢摄政王,拒绝成王,而后皇帝赐婚,你突然‘暴毙而亡’,桩桩件件太过凑巧,苏贵妃和成王不是傻子,一定会有怀疑,到时坊间也会流言四起,说你是为了摄政王殉情,这无异于是在打苏贵妃和成王的脸,你这个罪魁祸首‘死’了,你说他们母子会把这口恶气出在谁的身上?” 江姝柠怕她做了决定会后悔,所以没有任何隐瞒,把可能会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只要最后周乐安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无论哪一个决定她都会支持,还会尽力去帮她。 周乐安没有再说话,江姝柠不会逼她,只是担心她会钻牛角尖,剑走偏锋做傻事。 临走时,她叮嘱道:“关关难过关关过,有些事等你熬过来了,回头再看会发现也不过如此,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看你愿不愿意迈出那一步……你的父母很关心你,大婚之日还未到,说不定会出现什么转圜,在此之前,你不能放弃自己,一定要好好吃饭,别让他们伤心。” 周乐安重重地点头,上前抱住江姝柠。 闭眼时,眼角晶莹滑落,“江姐姐,谢谢你。” 第283章 江婉泠割腕自杀 文信侯府,溪花阁。 江婉泠从摄政王府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吃不喝,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可偏偏就是这份安静,让丫鬟莲秀更为心慌。 小姐心情不好时喜欢摔砸东西,今日倒是格外反常。 她迟疑了一下,打算去请薛兰。 彼时,一只信鸽在锦华院上空盘旋。 薛兰听到声音,推开窗户,吹了声短而特殊的口哨。 下一刻,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到了窗台上。 薛兰把它抓在手里,取下它腿上绑着的密信。 信鸽很有灵性,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扇着翅膀飞远。 薛兰以为,这次去摄政王府,给萧承渊下毒是十拿九稳的事。 甚至她身上还备着两只蛊虫,只要萧承渊接近她,她就能伺机把蛊虫放在他身上,蛊虫便会无声无息的钻进他的身体…… 她千算万算,计划还是毁在了江姝柠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贱人手里。 罗生门的规矩:完不成任务者,死! 她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主子震怒,已然起了杀心。 如今又错过了好不容易求来的第二次机会,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薛兰一个孤儿,从一无所有走到 如今这一步不容易……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所以一个时辰前,她给主子去信,谎称任务已经完成,顺便还从侧面打探了一下,问这种蛊毒有没有解药。 手里轻飘飘的纸条关乎江婉泠的性命,仿佛有千斤重。 薛兰深吸一口气,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 月色下,她脸色惨白如霜,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穿肠蛊,蛊如其名,会一点点地蚕食人的五脏六腑,让人从里到外地开始溃烂,受尽穿肠破肚的疼痛而亡。 最刺眼的是“无解”这两个大字。 薛兰仿佛被人抽干了最后一丝精气,闭上眼睛,身体往后踉跄了两步。 “叩叩。”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薛兰恍然回神。 她急忙走到桌边,把纸条凑近蜡烛点燃。 看着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纸条化为灰烬,她抬手抹了把脸,沙哑着声音开口,“进。” 喜儿推门进来,把莲秀的话如实告知。 知女莫如母,江婉泠太过反常,薛兰听完心里咯噔一声,急匆匆地往外走。 去溪花阁的路上,她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薛兰什么也顾不得了,悄悄用了内力,脚步快的 只余残影。 被落在后面的喜儿和莲秀都跑起来了,追的气喘吁吁也没碰到她的衣服边。 最后,两个丫鬟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叉腰喘口气。 莲秀看着薛兰消失的方向,脑子也没想那么多,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喜儿姐姐,薛姨娘她何时学会了武功?” 喜儿喘息声一顿,思绪飘远。 那晚她想知道是哪个男人胆子这么大,敢给侯爷戴绿帽。 她小心翼翼地往薛姨娘的寝屋走,脚下没留神,踩折了根树枝。 拇指粗细的树枝,在风声中发出的声音几不可察。 但薛姨娘还是听见了,警惕地问是谁。 她藏到了杂物间,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太害怕被薛姨娘发现了,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根本不敢想其他的。 莲秀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 薛姨娘开门检查院子的时候,步子很轻,根本听不见她的脚步声,身体更似鬼魅般轻盈,速度极快。 寻常人怎会有这般身手? 可若薛姨娘会武,她是何时学的,从哪学的,为何要一直瞒着侯爷? 莲秀见她这么久不出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喜儿姐姐,你在想什么?” 喜儿 回神,压下眼底的异色,“没,没什么,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姨娘找不到我们人就糟了。” …… “泠儿,快把门打开,你听娘说,娘有办法让你不去巴州,你先开门好不好?” 薛兰拍打了两下,还是无人应答。 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她退后两步。 “嘭”地一声,门被踹开。 薛兰闯进去,入眼的场景让她瞳孔放大,浑身血液逆流。 江婉泠趴在梳妆台上,手腕搭在一旁的水盆里,里面的红的刺眼。 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泠儿!” 薛兰扑过去,跪在她腿边,扯了架子上的巾帕帮她止血包扎。 “泠儿,你不要抛下娘……你不是不想去巴州吗,那就不去,娘带你走好不好,咱们娘俩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人能逼我们!” 喜儿和莲秀赶来时,薛兰已经把江婉泠抱回了床上。 手腕的血渗透巾帕,顺着掌心滑落,如密集的鼓点般连成线,从梳妆台前一直蜿蜒到床榻。 江婉泠一心求死,下手时根本没留余地。 薛兰手边并没有药,只能先封住她身上几大穴位,减 缓血液流速。 一盏茶后,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而来。 上药治疗后,他叹了口气:“伤口太深,失血过多,还好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命是能保住,只不过二小姐这条手臂怕是……” 薛兰猜到了他后面未说完的话。 割断了筋脉,伤口好了这个手也是形同虚设。 她看了喜儿一眼,后者顿时会意,往大夫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高门大户的腌臜事多的很,大夫见多识广,十分上道。 “您放心,出了这院子,草民什么都不记得了,绝不会和旁人多言一个字。” 薛兰摆了摆手,疲惫的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喜儿见状,也拉着莲秀一起退下。 “夫人,奴婢在外面守着,您有事喊一声。” 四更天时,江婉泠醒了。 她盯着上方地纱幔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 她僵硬地扭头,看见床边趴着的薛兰时,目光迸出恨意。 “为什么要救我?!” 萧云霆被贬,此生恐没有机会再回京。 她没了清白,又“怀”了身孕,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坐上那最尊贵的凤位? 与其受人耻笑,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一条百了! 第284章 离开邺京 熟睡中的薛兰没有设防,被江婉泠一把推倒在地。 她怔了一下,看着江婉泠又哭又笑的,嘴里念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闭嘴,你给我闭嘴!”江婉泠受了刺激般,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她扔去,“我这样是拜谁所赐?把我逼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高兴了满意了?看够了就赶紧滚,不要摆出这副虚情假意的嘴脸恶心我!” 薛兰摇了摇头,跟有人拿刀子剜她的心似的,痛的她喘不上气来。 “泠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娘的女儿,娘怎么会不希望你好?” 希望她好? “哈哈哈——” 江婉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紧盯着薛兰,一字一句地顿道:“你只是希望我嫁的好,能为你找一个乘龙快婿,让她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你的眼里只有权势地位,我只是你的一垫脚石,你要真是把我当你的女儿,就不会骗我,让我送上门去给江姝柠侮辱!更不会阻止我留在邺京!” 江婉泠吼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平躺在那里,气上不来的,憋的她脸涨成了猪肝色。 薛兰吓了一跳,赶紧伸手 去托她的头。 江婉泠不愿意被她碰,不断扭头挣扎,半点不配合。 薛兰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连日发生的一切更是让她心力交瘁。 如今江婉泠的不断自责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底的焦躁之气燃了起来,她终于忍不住,扬手扇了江婉泠一巴掌。 很清脆的一声,打的江婉泠愣住了。 薛兰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声音解释:“我不想让你吃那些糕点是因为我在里面下了毒,你口口声声说我把你当垫脚石,希望你找个好夫君,那你怎么就没想到我越是想借你攀附权贵,就越会帮你留在邺京,毕竟邺京天上掉下一块石头,砸死的都是当官的,在高门大户里随便挑一个公子都比巴州那种小地方出来的有权有钱……你但凡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都不会说出方才那些让我寒心的话!” 好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后,江绾泠仰头看她,讷讷道:“糕点里有毒,我吃了那么多,会不会死?你下的什么毒?有没有解药,快把解药拿来!” 几个时辰前敢割腕自杀的人,这会儿又突然怕死了。 慌乱之下,江绾泠竟 然用手去抠嗓子眼,想把那些糕点吐出来。 薛兰抓住了她的手,眸光微闪,骗她没有吃到。 江婉泠不太相信,“我吃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会没事,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快把解药拿出来,快啊!呜——”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给摄政王和江姝柠下毒吗?!” 薛兰捂住她的嘴,气不打一处来。 “……我真的没有中毒?” “摄政王入口的食物会有人检查,我怕被发现,只把其中一块下了毒,放在了最下面那一层,你还没有吃到。” 罗生门就是一滩又臭又腥的浑水,沾上了一点这辈子都难洗干净,就算把自己褪一层皮洗干净了,那种气味也去不掉。 薛兰不想把江婉泠搅和进来,更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心生嫌隙,不得不出此下策,半真半假地解释。 “那你为什么要给摄政王和江姝柠下毒?” 江婉泠想去相信她,但又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我连命都豁出去了,除了你还能为了谁?!”薛兰嗔了她一眼,早就想好了她会这样问,回答的滴水不漏,“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巴州 吃苦受罪,江姝柠阴险狡诈,我怕她出尔反尔,所以在糕点里下了毒,无论她和摄政王谁中了毒,我都可以借此机会威胁他们,让他们保你留在邺京。” 江婉泠疑惑道:“可江姝柠不是也懂毒术吗?” 薛兰哼了一声,不屑道:“我比她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我制毒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她再有天赋也不可能识出天下所有的毒。” 怕再说下去会露馅,她话锋一转,柔声道:“泠儿,你愿意和娘一起走吗?” 走? 江婉泠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你要带我去哪?” 薛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低声道:“离开大晟,隐姓埋名,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这样你就可以不去巴州,跟着萧云霆吃苦受罪……我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子,足够我们娘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到时你还可以再找一个夫君,不要他大富大贵,只要他能对你好,娘就心满意足了。” “那爹爹怎么办?” “你要去巴州,他只嘴上说着舍不得,却没想着去皇帝面前给你求情,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忙的不见踪影,连一句关心问候都没有,这样的 父亲你还要他作何?!” 提起江远安,薛兰眼底满是难平的郁气。 罗生门的任务分五等,一等最简单,五等最难。 要想不被人踩在脚底,就要拼命地做任务,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接近江远安的这个任务便是五等。 看到这个任务,薛兰嗤之以鼻。 没有男人不爱美色,她有几分姿色,只要稍使手段,江远安一定会上钩。 这样简单的任务,该是一等才对。 直到与江远安接触后,薛兰才意识到是自己轻敌了。 男人的心早就被一个名叫向芸娇的女子填满了,早已容不下旁人。 无论她怎么勾引,江远安都不为所动。 后来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也为了更好的控制他,她用了情蛊。 母蛊在她体内,子蛊则在江远安体内。 可即使这样,江远安还是忘不了向芸娇,有几次午夜梦回时,他抱着她,嘴里却喊的是“娇娘”! 薛兰不敢想江远安有多深爱向芸娇,更不敢想若没了情蛊,他们之间会如何。 不过她死了,江远安也活不成! 外面的天际隐隐约约泛着一丝亮光。 江婉泠为了不去巴州,答应和薛兰一起走。 第285章 周芷柔投河 大婚之日在即,江姝柠这个当事人的日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吃吃喝喝逛逛看看病,什么都忙,就是不操心婚事。 什么陪嫁多少,结婚流程,她是一问三不知。 清晨用膳的时候,梨儿提醒道:“小姐,老夫人今日回府,辰时一刻从庄子上动身,约莫再有半个多时辰就会到。” 江姝柠还真差点忘了这事儿。 她与江远安还未断绝父女关系,按祖宗的规矩制度,她需从侯府出嫁。 母亲已经不是文信侯夫人,不能帮她张罗准备,薛兰一个姨娘,更没资格插手她一个嫡女的婚事。 祖母怕她受委屈,特意回来帮她撑场子。 江姝柠咽下嘴里的粥,想了想道:“索性今日无事,一会儿我们去城门口接祖母吧,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冰糖葫芦吗,给你买!” 一听有吃的,梨儿眼睛放光,“谢谢小姐,奴婢先让人准备马车!” 音落,她人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姝柠失笑摇头。 换衣服时候,梨儿进来,手里多了一封信。 江姝柠很少收到信件,有事都是下人传话给她。 看见信封的第一反应是,向锦航要找她问给萧承渊下毒的事。 结果打开一看,傻眼了。 信是周芷柔写给她的,大意是她在邺京生活不下去了,世上也没有她的亲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打算一死了之。 一阵风从眼前刮过,影子一闪,江姝柠人已经不见了。 梨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抱着披风,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这封信是何时放到你这里的?!” 江姝柠跑到了门房,问看门的下人。 下人挠了挠头,回忆道:“应该是在一炷香的功夫前,一位女子把信交给了小的……对了,她还让小的转告,说是谢谢大小姐对她的帮助,她今生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再还。” 下人看江姝柠有些难看的脸色,忙补充了一句:“小的当时看她很不对劲,想让她亲自把信给大小姐,可她把信一放就跑了,小的也没能拦住……” “那你看没看见她往哪走了?!” “东边。” 周芷柔明显是想找个地方轻生,东边…… 马车正好驶了过来,江姝柠焦急上车,吩咐车夫:“去护城河,快!” “小姐,您坐好了。” 车夫看她着急,扬鞭狠抽了一下马屁股。 江姝柠离开的匆忙,没有注意到后面不 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外面浑无一物,看上去格外普通,细看却能发现车厢是用上好的花梨木打造,低调却不失华贵。 “江大小姐应该是遇上了什么大事……”侍卫长戟嘟囔了一句,扭头问车厢里的主子,“郡王,我们现在怎么办?” 魏子宸放下车帘,思忖道:“跟上去看看。” 这么多天,他也算是想明白了舅舅说的话。 父亲走了,他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理应撑起这个家,成为母亲后半辈子的依靠,而不是像乌龟一样,一辈子都缩在龟壳里。 再这么荒度下去,死后他又有何脸面面对魏家的列祖列宗? 今日来找江姝柠,是希望她能兑现那日对他的承诺,帮他治病。 没想到来的这么不凑巧。 去护城河的路上,江姝柠一直板着脸,神情沉重。 梨儿给她倒了杯热茶,让她拿着暖暖手。 “小姐,您别太担心了,周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江姝柠捏了捏眉心,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弄得措手不及,隐隐有些焦躁。 周芷柔帮她挡过暗器,于她有恩。 她故去的父亲又和萧承渊有交情,在少女失踪案上又帮了他们不 少。 周芷柔来邺京投奔,他们于情于理都该对她多加照拂。 人要是就这么死了,她会愧疚一辈子。 江姝柠忽然想起什么,问梨儿:“前两日我让你去看周芷柔,你可发现她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周芷柔在医术方面没什么天赋,一个药看了三天,混到一起还是不认识。 认识还算是好的,有些相似的还能认错。 这样的人当大夫,开的药谁敢吃?! 周芷柔学不了医,总不能真当她丫鬟吧。 江姝柠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便拜托周珩,给她找了一份轻松且挣钱的工作。 她记得周芷柔听到这个消息时挺高兴的,没有半点不乐意的样子,这还没过几天,怎么就不想活了? 梨儿道:“奴婢去看周小姐的时候她正忙着,奴婢也没敢多待,把小姐的话带到就走了,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奴婢也问了掌柜,掌柜还夸赞了她,说她人长的水灵,干活也麻利,他会多照看些,让小姐您放心。” 一切正常,周芷柔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 “吁——” 车夫勒停了马车,“小姐,到了。” 护城河绕了邺京一圈,最深处可 达数丈。 江姝柠扫了一眼,刚想说分头找,车夫突然指着一处喊道:“小姐,您看水里是不是有个人?!” 平静的水面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头,长发飘散,还在一点点往深处移动。 距离有些远,江姝柠不确定是不是周芷柔。 但她不能见死不救,一边往那里跑,一边让车夫看看四周还有没有人。 跑到岸边,江姝柠终于看清了水里的人。 她双手做喇叭放在嘴边,大喊道:“周芷柔,你给我上来!” 周芷柔听到声音,扭头看来。 冬季的护城河寒冷刺骨,她又在水里泡了许久,早就冻的说不出话了。 她对江姝柠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把头毅然决然地往水里一扎。 ! 河面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层层波纹漾开后,很快恢复了一片平静。 江姝柠咬牙,什么也顾不得了,脱了披风和鞋子,直接跳到了河里。 “小姐!”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的太快了,梨儿根本来不及阻止。 车夫也下去帮忙,她不会水,在岸上急的眼泪汪汪。 护城河水深,但好在并没有暗流。 眼瞅着马上就要到周芷柔沉水的位置,江姝柠脸色惊变。 第286章 叫声舅母,给你大红包 腿抽筋了! 想过水凉,没想到会这么凉,她还没有热身…… 江姝柠疼的小脸扭曲,腿已经没了知觉,游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她力不从心,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挥动的双手下意识地想抓着什么,但护城河每天都有人清理,干净的连一片树叶都没有。 “阿四,快救救小姐!” 目睹这一切的梨儿急的跳脚,对车夫惊呼。 阿四双手托着刚从水里找到的周芷柔,累的大口喘气。 听到梨儿的声音,他吓了一跳。 阿四只能救一个人,自家主子和外人同时遇险,肯定是先救自家主子。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扔了怀里的周芷柔,奋力朝江姝柠游去。 魏子宸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 他没有多想,立刻吩咐长矛,长戟下去救人。 冰冷的水不断地涌入鼻子和耳朵,呛地生疼,窒息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死亡像一张大网,把江姝柠笼罩其中,一点点地收紧,挤压剥夺她最后的气息。 也不知道死了是重开一局还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萧承渊那狗男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薛兰和江婉泠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江 姝柠意识恍惚,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觉得腰间一紧。 “江小姐,抱歉了。” 说完,长矛把她往里一带,提气运功。 随着“哗啦”一声,江姝柠眼前视线骤然明亮。 长矛用轻功把把她送到岸边。 梨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把自己的披风脱了给她盖上。 江姝柠咳嗽了两声,吐了好几口水才觉得憋闷的胸口好了许多。 “呜呜呜,小姐,吓死奴婢了。” 梨儿真的吓坏了,紧紧地抱着她,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头,轻拍她的背安慰。 梨儿松开她,用袖子抹了下脸上的泪,一板一眼道:“小姐,下次您不许这样了,她想死就让她——” 江姝柠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对她使了个眼色。 周芷柔就在旁边躺着,因为救的及时,并没有呛多少水。 她幽幽转醒,呆怔后过来抓住江姝柠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江姐姐,我不想活了,你何必为了我差点把命搭上,不值得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姝柠叹了口气。 人是她自己愿意救的,怎么都怪不到 周芷柔身上。 “世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你喊我一声江姐姐,我在心里也把你当妹妹看,我是得有多狠心,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妹去死?” 周芷柔怔了一下,突然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 江姝柠身体重心朝后倒,还好梨儿反应及时扶住了她背。 魏子宸看了眼往这处巡逻的士兵,咳了两声,“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跟刀割似的。 江姝柠本就畏寒,如今又全身湿透,小风吹来,整个一透心凉。 她裹紧了梨儿的披风,但仍旧无济于事,喷嚏打个不停。 走在前面的魏子宸停下脚步,扯开脖前的系带,把身上的裘衣拽了下来,头都不扭,直接手往后一伸。 “给我的?” 江姝柠怔了一下,受宠若惊。 这位睿郡王是有多难说话,脾气有多怪她是见识过的,今日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又是救她,又是给她衣服穿? 见她不接,魏子宸不耐烦地一抛。 裘衣是用整张兽皮做的,重量可想而知。 因为惯性,江姝柠接到后还往后退了两步。 她身后紧跟着周芷柔,按理说她只会撞到周芷柔身上,并不 会摔倒。 可巧就巧在周芷柔没看清脚下的路,正好被绊了一下,往前冲了两步。 就在这阴差阳错下,江姝柠实打实地摔了个屁股蹲。 梨儿赶紧扶她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关切道:“小姐,您没磕到哪吧?!” 江姝柠活动了下身体,忽然“嘶”了一声,“好像抻到了腰……” 魏子宸:“……” 这个女人也太脆弱了些,受不住风吹,力气还小,一摔就伤。 舅舅怎么会选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当王妃?! 再看江姝柠脸上淡的几乎没有痕迹的刀疤,故意挑刺的魏子宸皱了皱眉。 ……还是一个有裂纹的花瓶! 江姝柠全然不知魏子宸心中所想,披上他的狐裘乐呵呵地道谢。 你还别说,貂就是貂,穿上立马不那么冷了。 魏子宸哼了一声,高冷地睨了她一眼,“你应该谢谢我舅舅。” 言下之意,要不是看在萧承渊的份上,他才不会把裘衣借给她。 江姝柠眼睛一转,故意逗他,“那你是承认我是你舅母的身份喽?” 萧承渊说,魏子宸是个武痴,最敬佩他这个舅舅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武功。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江姝柠 才能理解魏子宸为何会对她有敌意,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 自己的偶像嘛,那一定是天下第一好,再好的女人都配不上。 果然,魏子宸被气到了,不敢相信天下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 “你还没有和我舅舅结婚,就以我舅母的身份自居,简直是……” “板上钉钉的事,你提前喊我适应适应不也挺好?”江姝柠黛眉微扬,快走两步和他并肩,“叫声舅母,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魏子宸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攀谈。 对上伶牙俐齿的江姝柠,更是毫无还嘴之力。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袖子一甩,大步离开。 长矛为他操碎了心,边追着他边喊:“郡王,您不是要让江小姐给您看病吗?!” 有他们两人的衬托,长戟明显要稳重许多。 他对江姝柠抱拳行礼,客气道:“郡王性格使然,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江小姐多多担待。” 眼前之人是最有可能治好郡王病的人,万万不能把人得罪了。 江姝柠收起脸上玩味的神情,认真道:“谢谢你们今日的救命之恩,告诉你家郡王,我随时恭候他找我看病。” 长戟要的就是这句话,“多谢江小姐!” 第287章 跟踪 周芷柔在邺京是有自己的宅子,两进一出的小院子,离赌坊不远,是萧承渊买给她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江姝柠也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回雅竹居吧。” 车夫张了张嘴,刚准备答应,没控制住,打了个喷嚏。 江姝柠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虽然湿了,但银子还好好的,没丢。 她找了最大的一锭递给车夫,“辛苦你了,这银子你拿着,回去买两身新衣服。” 车夫神情犹豫,没敢伸手接。 这银子比他一年的工钱都多,他一个下人,听主子的话天经地义,哪能拿这么重的奖赏。 江姝柠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磨磨唧唧的,直接把银子往他手里一塞,催促他快走。 车夫握着银子,激动道谢。 要不是他的卖身契还在侯府,他就可以跟着大小姐做事了。 拿了小姐这么多银子,是不是得回报些什么…… 车夫是个实心眼,想了许久,忽然想起早上无意间听见的闲谈。 “大小姐,二小姐昨晚自戕了,要不是薛姨娘发现的及时,估计就……” 江姝柠还真不知道这个消息,轻啧了一声,遗憾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啊 。” “命是留下了,以后也成了一个废人!” 江婉泠骄纵跋扈,对侯府的下人并不好,听到她遭殃的消息,车夫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周芷柔上了马车就把自己缩成一团,闭目着眼睛,也不知睡没睡着。 江姝柠知道她这是不想说,也没逼她,和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她用什么自戕的?” “割腕,听二小姐院子里的婆子说,二小姐这次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下了狠手,筋脉都割断了,以后左手就是个不中用的摆设,大夫看了都没办法治好。” 江姝柠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坐直了身体,“薛兰请了大夫?” 治病请大夫不是很正常的事,大小姐为何突然这么激动? 车夫一头雾水,老实应是。 “你可知道她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接大夫的刘三和小的住一个屋,他当时随口说了一句,好像是万寿堂。” 万寿堂…… 江姝柠默默记下,打算等会儿回去后找人跑一趟。 若是江绾泠没有怀孕,那她们母女俩的死期就到了! 这么一想,江姝柠有些迫不及待了,让车夫再快些。 街上百姓络绎不绝,喧嚣热闹,充斥着摊 贩的叫卖声。 路边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面前放了一个篮子,里面摆了不少绣着精致纹样的手帕。 小孩子穿着厚厚的冬衣,裹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肉乎乎的小脸稚气可爱。 往那儿一坐,不用叫卖就吸引了不少妇人少女。 旁边人七嘴八舌地和他说着话,他也不吭声,只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瞅着街道。 在看见江姝柠的马车时,他眼睛一亮。 颜色,铃铛,帘子颜色都对得上! 他提起篮子,马车疾驰的速度让他望而却步…… 想起娘亲还等着大哥哥给的银子看病,他咽了口唾沫,小腿捯饬着冲了上去。 “吁——” 车夫瞪大眼睛,手比脑子反应更快,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拉缰绳。 围观百姓看见这一幕,吓得呼吸都停了……就差一点这孩子就成一摊肉泥了! 车夫更是吓得灵魂出窍,破口大骂,“这是谁家的孩子,爹娘怎么看他的,只知道生不知道养吗,想死躲远点死,可别连累别人!” “阿四,他也不是有意的,算了!” 江姝柠狼狈起身,重新坐回车座。 幸亏她抓住了车窗,否则这会儿甩出车厢,出洋相的就该 是她了。 阿四自己也有孩子,他倒不是生气,只是后怕。 万一他方才反应慢一步,这孩子就没了,到时他父母哭死也没用! “你下次还乱跑的话,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还不快让开!” 阿四板着脸,凶巴巴地吼着。 小男孩真的被吓懵了,眨了眨眼,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 他跑到车窗的位置,吃力地把篮子往里递。 “姐姐,你要买手帕吗?” 江姝柠掀开车帘,视线往下看了一眼。 小男孩仰着头,泪水在圆溜溜的眼眶里打转,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江姝柠不忍拒绝,随手挑了两个。 付银子时,小男孩拉住她的手腕,语速极快地说了句,“桃花潭,速归。” 桃花潭,她第一次见表哥的地方。 速归…… 这是表哥有急事要找她! 江姝柠喊阿四停车,对梨儿吩咐道:“我衣柜里有新的衣服,你先带着芷柔回去,让她泡个澡休息会儿。” 梨儿虽然好奇,但不会多问,只叮嘱她小心些。 “江姐姐,你要去哪里?” 下车时,周芷柔拉住了江姝柠的袖子,迷茫又不安地看着她,好像还没从溺水的事回过来神 。 向锦航的事是天大的事,江姝柠连向芸娇都瞒着,哪会告诉她实话。 “家里药材不够了,去买些药。” 说完,她不给周芷柔再次开口的机会,掀开车帘下车。 周芷柔掀开车帘,看着江姝柠的身影若有所思。 收回视线时,看到了一家店铺…… 周芷柔眸光一闪,惊喜道:“没想到邺京也有卖云切糕的!这是永安镇特有的糕点,梨儿,我的衣服湿了不方便下车,你能不能帮我买些给江姐姐尝尝?” 说着,她摸出几块碎银塞到梨儿的手里。 周芷柔一片好心,梨儿不好拒绝,点头答应了。 卖云切糕的店铺应该是新开的,来买的人都排到了另一条街上,没有半个时辰肯定买不到。 周芷柔亲眼看着梨儿排到队尾,唇角笑意渐渐淡去…… “周小姐,您要去哪?” 阿四见她要下车,急忙喊住了她。 周芷柔指了指对面的衣裳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想买身干衣服换换……” 她进去没一会儿,阿四搓了搓胳膊,冻的牙关直打颤。 他琢磨着:梨儿一时片刻回不来,这样下去非着凉了不可,小姐给了赏银,不如也去买件衣裳。 第288章 萧承渊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阿四一个大男人,穿衣服没那么多讲究。 他挑了件最便宜的换上,离开时才发现周芷柔好像不在里面。 阿四怕周芷柔再出什么事,问掌柜方才进来的姑娘去哪了。 “从后门走了啊。” 掌柜的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伸手一指。 “走了多久?!” “刚走,你现在追说不定还能追上。” …… 周芷柔一路跟着江姝柠到了福源客栈。 等江姝柠上了楼,她才进去。 店小二把巾帕往肩上一甩,笑呵呵道:“这位小姐,您是用膳还是住店?” 周芷柔摇了摇头,柔声道:“刚才上楼那位是我姐姐,我和她约好了在这里见面,请问她在哪间包厢?” “她没订包厢,是来找人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店小二打量了她一圈,疑惑皱眉。 找人? 周芷柔用帕子掩鼻,嫌弃地看了眼四周环境。 江姝柠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来这么贫穷的地方找人? 该不会是…… 周芷柔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试探道:“她找的是不是一个男人?” 那位小姐去的包厢确实住了一位男子。 店小二下意识地点头,突然又反应过来不 对,不耐烦道:“你要是不打尖儿不住店的话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周芷柔还不知道江姝柠到底见了谁,被勾的心痒痒。 她想再打探,奈何店小二不信她了。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找人把你轰出去了,到时可别怪我们让你嫌丢了脸面!” 周芷柔咬牙,不甘心地看了眼楼上,气愤离开。 彼时,江姝柠正和向锦航据理力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一插曲。 向锦航得知她没有给萧承渊下毒,气的七窍生烟。 “要是查明向家灭门的事真的和萧承渊无关,我会把解药给他,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有个屁解药!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哥,江姝柠不好说的太过。 她深吸一口气,井井有条地分析:“治病的药也有三分毒,何况这是毒药,就算有解药,还是会对身体造成损害,萧承渊究竟是不是害死向家满门的罪人还需找到刘猛,听他的证词,事情还未盖棺定论,为什么不再等等,等确认了他是害死向家的罪魁祸首时再一刀了结了他?” 死刑犯尚可以为自己辩驳,此时直接认定萧承渊是凶手,给他下毒未免太武断了些。 万一 人家不是,他们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杀人凶手! “现在能给他下毒,是因为你可以近他的身,等向家一案沉冤昭雪,你与他就是仇人,怎么可能有接近他的机会?!” 书信证据都在那放着,怎么可能会冤枉他! 向锦航越说越气,掐着腰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臭丫头,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是非不分了!”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小声嘟囔:“迷魂汤倒不至于,不过他那张脸属实勾引人……” “你说什么?!” 向锦航骤然拔高了音调。 江姝柠脸笑成了一朵花,扶着她坐下,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 “我说表哥您先消消气,此事咱得从长计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行了行了,还没出嫁呢,胳膊肘已经开始朝外拐了,我看我是指望不上你了,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向锦航挡开她的手,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沉声道:“你和表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萧承渊?” 他只知江姝柠要和萧承渊成婚,却从未问过她因何缘故认识了萧承渊,答应与他成婚。 “……” 江姝柠坐回他对面,喝了小半杯茶后,淡淡开口 :“世人眼中的萧承渊狠戾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的这些面我没有见过,不做评判,但我见过狂傲嚣张的萧承渊,他要是想弄死一个人,根本不屑于用那些阴招……毒,我不会下,但如果他真的是构陷向家的恶人,我也绝不会放过。” 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表哥,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想要萧承渊命的人数不胜数,但他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只要找到刘猛,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到时候自有律法严惩,你现在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萧承渊武功高强,除了风树风叶这俩贴身侍卫外还有暗卫保护,对他下手就是自寻死路。 向锦航仰头灌了杯酒,目光深深。 姝柠总说找到刘猛,找到刘猛,但若一辈子都找不到刘猛,是不是就不报仇了?! 他手里的那些书信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要交给圣上,萧承渊他不死也得褪一层皮。 但向家上上下下百余口性命,这样怎么够?! 他只要萧承渊以命偿命! 这时,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向锦航神情一凛,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警惕地看去。 见是熟识之人 ,他松了口气,起身行礼后继续喝自己的酒。 男人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如何?” 向锦航对他扬了扬酒杯,嗤笑一声,“您觉得如何?” 男人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些什么,并不是特别意外。 “她可有说明什么缘由?” “那丫头八成是喜欢上萧承渊,舍不得下手了!” 向锦航想起方才江姝柠眼里的闪烁,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男人眼帘低垂,温润的眸光覆上了一层薄雾,如外面的天气,朦胧湿冷,让人捉摸不透。 向锦航问道:“刘猛还没有消息吗?” “在青州一带发现了他的踪迹,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抓到人。” “真的?!” 向锦航激动的站了起来。 从外祖父出事到现在,刘猛已经失踪了三年多。 这三年多没有打听到他半点消息,还以为他早已经死了。 向锦航和江姝柠赌着一口气,等刘猛找到了,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男子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他未必能活着入京。” 向锦航怔了一下,抱拳道:“只要您能帮向家沉冤昭雪,向某就把这条命给您,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289章 去给高公子道歉 回到雅竹居,江姝柠手托着脸望着窗外,时不时地叹一口气。 表哥的品行为人没什么说的,就是太犟了,认死理。 只要他认为这件事是对的,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达到目的。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这根犟劲沉不住气等刘猛,直接对萧承渊下手。 萧承渊这边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刘猛更像是消失了一样,除了那些来路不明的书信外,事情毫无进展,陷入了僵持。 要不她现在给萧承渊下个药,让他失去清醒,去套他的话? 但是吧……这药她只听说过没配过,剂量很难掌控。 师父他老人家还曾对她耳提面命过,这种药对人的脑神经刺激非常大,稍微有一点不对就会把人变成傻子,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许用。 江姝柠幻想了一下萧承渊成傻子的画面,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是算了吧,摄政王成了傻子,她这个摄政王妃又能好过到哪去? “叩叩。” 房门没有关,梨儿敲了两下门后端着糕点走了进来。 “小姐,回来路上碰见了新开的云切糕铺子,周小姐说这是永安镇的特色糕 点,她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特意买来给您尝尝。” 江姝柠喜欢软糯的糕点,云切糕则有些偏干。 她象征性地尝了两口,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她现在情况如何?” “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看上去比以前沉默了许多”,梨儿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继续禀告,“周小姐泡热水澡的时候,奴婢进去添水,发现周小姐身上有许多青紫痕迹,看上去像是被人……” 后面的话她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事关女子清白,不能妄自揣测。 江姝柠喝茶的动作僵住了,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一定是梨儿看错了。 赌坊虽然鱼龙混杂,但周芷柔的工作不是伺候他们,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人。 何况上面还有掌柜的照顾着,说难听点,打狗还得看主人,谁敢冒着得罪鲁国公府的危险欺负她? 梨儿像她肚子里蛔虫似的,看出她心中所想,“奴婢瞧的真真儿的,也试探了周小姐两句,她也承认了,再三恳求奴婢瞒着您,说是不想给您添麻烦,她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她可有说是何人做的?” 江姝柠气不打一处来, 眼底满是自责之色。 是她给周芷柔找了这个活儿,本意是想让她独立自强,在邺京能有立足之地,没成想到头来却差点害了她的性命。 梨儿摇了摇头,看她这生气的模样,到嘴边的话都犹豫了。 江姝柠眼眸微眯,锐利的眼神扫过来,她立刻全招。 “周小姐说不止一个男人碰她,不过都没得逞,她把那些杂碎给打跑了。” “嘭!” 上好的骨盏飞了出去,砸在门框上四分五裂。 周珩正好应了那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被里面的茶水溅了一脸。 “小……小公爷,您没事吧?” 引路的丫鬟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连忙拿帕子帮他擦脸。 周珩不喜女人凑近,避开她的手,用袖子随意擦了两下,大步进去。 江姝柠是听到声音,才知外面有人。 原本是挺愧疚的,但在看见周珩头上挂着的茶叶时,实在没忍住,喷笑出声。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故意的,哈哈哈——” “……” 周珩拉长了俊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从紧咬的牙关里溢出了四 个字,“你好聒噪!” 江姝柠适可而止,清了清嗓子,抬手把他头上的茶叶拿掉,拭去上面的水珠。 好在杯子里的水只剩一个底,湿的不多。 江姝柠道:“梨儿,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先去照看芷柔吧。” “是。” 梨儿屈膝行礼,退下。 周珩本打算去找工部员外郎家的高公子算账,把这件事摆平,结果路上得知周芷柔自杀的消息,只好先拐道来这里看一眼。 “她情况怎么样?” “我去的及时,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只是她人看着郁郁寡欢的,明显是受了刺激。” 周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怒火被点燃,咬牙切齿道:“高阳这个龟孙王八蛋,小爷这次非得跺了他两只手,让他长长记性!” “高阳?” 江姝柠一时想不起来这是哪号人物。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瞒的了,周珩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说完,他歉疚低下了头。 结果江姝柠一句话没说,起身就走。 他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毒丫头,你去哪?” “去给高公子道歉!” 江姝柠特意加重了最 后两个字,周珩立刻意会,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我和你一起!” …… 工部员外郎府。 高阳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 他觉得丢脸,也不想被那群公子哥嘲笑,这几日一直待在家里养伤,没有出门。 当然,无论在哪,漂亮姑娘都是不能少的。 所以高阳此刻半躺在榻上,身边围了一群衣着清凉的女子伺候着,一副奢侈淫靡景象。 “高公子,您尝尝这个。” 高阳刚准备张嘴,女子对他抛了个媚眼,把水果塞到自己嘴里,俯身凑了上去。 “人家高公子伤还没好呢,你这是故意挑火,让高公子难受!”旁边的女子不依了,上前抱着高阳的胳膊,涂着艳红色蔻丹的手指点了下他的嘴,“高公子,她新来的没受过调教,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高阳享受这种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感觉,大笑了两声,按住了她的手,眼睛扫了一圈,意有所指地开口。 “你们今日谁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这些女子知道他出手大方,眼睛瞬间亮了。 突然凭空传来一声巨响。 第290章 称兄道弟 周珩一脚踹开房门,看见屋里的景象时面色一沉,下意识地伸手捂住江姝柠的眼。 “别看,脏!” 屋子里燃了炭火,房门大开,脂粉味混着难以言说的气味飘散了出来。 江姝柠不看都能猜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他仓皇扯过女子的衣物盖住重点部位,刚准备破口大骂,抬头一看,愣住了。 居然是周珩! 鲁国公府乃百年望族,纵然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论起权势富贵,十个工部员外郎府也比不上一个鲁国公府。 周珩身份在这放着,人又恶名在外,高阳再嚣张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吆五喝六。 他压下心里的怒火,赔笑道:“小公爷,您怎么来了?” 周珩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手下的人不懂事,用簪子伤了高公子,我此番前来当然是赔礼道歉的。” 高阳当日去赌坊玩,带了不少朋友。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那个姑娘一直在往这边看,一定是被高大公子迷住了。 输了几句又酒意上头,身边人又不停地起哄。 高阳脑子一热,和朋友打赌,说不出半个时 辰就让周芷柔在他身下求饶。 谁成想那娘们那么狠,竟敢出手伤他。 高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面子,下不来台,再加上朋友看好戏的嘲笑声,当即对掌柜的撂下狠话,“让你们东家上门给我赔罪,否则这事儿没完,我天天带人来砸你们场子!” 酒醒之后,他从身边小厮的嘴里知道了自己做过的“壮举”。 听说赌坊现在是由周珩管着,周珩与他不睦已久,这是邺京这群公子哥都知道的事。 周珩嫌他行为下作肮脏,逼良为娼。 他嫌周珩装模作样,表里不一。 都是流连花丛的人,谁比谁君子?! 他让周珩给他道歉,也是为了杀杀他的威风。 但后来冷静分析后,高阳后悔了。 让周珩给他赔礼道歉,简直是找死。 他想过派人去鲁国公府传话,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又咽不下这口气,抹不开这个脸。 错的明明是周珩手下的人,伤的是他,凭什么他要碍于鲁国公府的威严忍气吞声,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高阳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想着周珩也不会找上门赔礼道歉,先在家里待几天,等风头过去 了,再找人教训一下那个贱女人,此事也就算完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周珩居然真的会上门! 还有—— 高阳猥琐的目光落在周珩身后。 江姝柠不想长针眼,借周珩当视线。 高阳没看见她的脸,下意识以为是周芷柔。 这个贱人样貌一般,身材倒是玲珑有致,该大的地方大,该圆的圆。 那双腿要是缠在腰间,别提多销魂了。 只是这么一想,高阳就觉得热火焚身,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人按在身子底下。 周珩还在,他暂时压下那份旖旎心思,清了清嗓子,气焰一下子就涨了起来,拿腔捏调道:“瞧小公爷这说的是哪的话,我与您在邺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熟人,当时也是气上头了随口一说,不敢与您多计较……何况那赌坊是您的地盘,我在那里闹事确实不对,您如今亲自上门,把人带来任我处置,我实在惶恐,不如借此机会,你我二人握手言和,日后以兄弟相称如何?” 和周珩攀上关系,不但他日后有人罩,高家也多了一个靠山。 看他爹以后还怎么教训他只知寻花问柳,不知干正事。 “噗——” 江姝 柠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工部员外郎的儿子是傻子吧,没看见周珩脸色不对吗,没听不出他这是在阴阳怪气话吗? 明明是来者不善,他眼瞎耳聋,蹬鼻子上脸就算了,还敢在这乱攀关系,典型的活腻歪了。 周珩也气笑了,舌尖顶了下牙根,慢条斯理地活动手腕。 “好啊,你过来,我和你好好说说称兄道弟的事儿。” “走走走,别耽误少爷和小公爷的大事!”高阳挥挥手,赶紧让那些女人滚,转眼间又换了一副笑脸,“小公爷,烦请您稍等片刻,等我换完衣服咱——” 他瞪大眼睛,看着迅速逼近的一拳。 周珩唇角勾起,神情冰冷邪狞,“可是小爷我等不及了!” 高阳看着五大三粗,力大无穷,实际上身上的肉都是懒出来的。 面对近期一直在练武周珩,他毫无还手之力,脸埋在软垫里嗷嗷直叫。 因为瞒着父母叫了青楼女子入府,高阳还把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全打发走了,此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喊了一圈,实在是没办法了,开始求周珩。 “小……小公爷,我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把我当个腌臜丢 了,我发誓以后我见了您绕道走,绝不在您场子找事!” 周珩告诉他,“晚了!” “哪个手碰的她?” 耳边响起一道冷硬阴沉的女声,高阳的小眯眯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看清江姝柠身上衣服的颜色,一股血气冲的他两眼一黑。 原来刚才说那么多都是他自以为是,周珩根本没打算道歉! 江姝柠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阳的双手。 “不说?那就一个个来吧。” 薄而利的手术刀折射着寒光,那削铁如泥的锋芒令人胆颤心惊。 高阳蜷缩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发颤:“我没有碰她!” 江姝柠冷笑,“你没有碰,她身上的痕迹还能是自己长出来的不成?!” “他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何必和他多费口舌,直接废了便是!” 周珩大力掐着高阳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了江姝柠的手术刀下。 高阳吓得几哇乱叫,精神几近崩溃,“什么身上的痕迹,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只用右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还没来得及偷香,胳膊就挨了一簪子。 如今又招来了这两个杀神,高阳心里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第291章 周珩:你敢动她试试! 他说的话,江姝柠半字都不信。 据梨儿所说,周芷柔身上也有痕迹,怎么可能只拉了一下手腕。 怕是他为了逃脱罪责,故意撒的谎! 高阳见江姝柠把他的手掌翻过来,刀子在上面比划,似要准备下手。 他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拼了命地解释:“小姑奶奶,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可以用周家的列祖列宗发誓,我真的——啊!” 杀猪般的惨叫划破天空,惊的树上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 江姝柠下手稳准狠,用银针封了穴位止血后直接挑断了高阳的手筋。 她对周珩道:“来,换下一只手。” 高阳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听见这句话连疼都忘记了,红着眼死盯着江姝柠。 “你敢这样对我,我爹一定不会饶了你!”他放完狠话,梗着脖子冲门口大喊,“来人啊,快来人,爹,娘,有人要杀我——” 周珩和江姝柠两人对视一眼,耸了耸下肩,半点没在怕的,连想捂他嘴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既然敢上门教训人,就没打算阴着来。 周珩扯过他另一只手,江姝柠唇角微勾,刀尖抵着要下手的位置,好奇道:“周公子,你说是救你的人来的 快还是我的刀快?” 她明明是笑着的,但高阳却仿佛看到了炼狱里爬上来的,专门索人性命的恶鬼。 他不断地吞咽着唾沫,裤裆突然一热。 冲鼻的尿骚味迅速弥漫开来。 周珩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视线往下一瞥。 短暂的不可思议后,他乐了,“没想到平日威风凛凛的周公子也会被吓得尿裤,稀奇!” 高阳被他话里的鄙夷嘲讽刺的抬不起头,把脸埋起来,整个人羞愤欲死。 他咬着牙,眼底燃着疯狂的恨意,“周珩,这笔账我记下了,若你有一日落到了我手里,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呦,小爷我好怕啊。” 周珩笑嘻嘻地说完,嘴角弧度顿时收敛。 他拿过江姝柠手里的刀,转了个圈后笔直地向下扎去。 刀尖穿过高阳的掌心,没入了软榻扶手。 高阳惨叫一声吼昏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被人踹开,工部员外郎夫人带着下人冲了进来。 …… 萧承渊难得晌午有空闲的时辰,可以回府上吃顿饭。 他看着满满的一大桌子菜,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风叶正打算帮忙盛汤,见状眼睛 一转,嬉皮笑脸道:“殿下,这么多菜您自己一个人吃怪冷清的,这个时辰江小姐应该还没有用膳,不如属下去隔壁把人给您请来?” 萧承渊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刚想点头,又想到什么,无奈叹气。 “还是把饭菜端过去罢。” 那女人太懒了,喊了也是白喊,还不如他自己过去。 江姝柠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萧承渊皱了皱眉,让风叶出去找个丫鬟问问,看看人去哪了。 就在这时,周芷柔带着梨儿走了进来。 看见屋子里坐着的男人,她怔了一下,连忙屈膝行礼。 萧承渊说了句免礼,然后视线落到了梨儿身上,“你家小姐呢?” 梨儿如实回禀:“小姐和小公爷一起去了工部员外郎府,说是要给高公子赔礼道歉。” 江姝柠什么性子萧承渊是摸的透透的。 她说“赔礼道歉”,那必是得反着来。 但他不记得江姝柠和高阳有什么过节…… 萧承渊问梨儿究竟发生何事了,梨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周芷柔就上前一步,拎起裙摆跪了下去。 “殿下,都是臣女不好,连累了江姐姐……” 说到赌坊受辱,跳河自尽的时候,眼里的泪 水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她本以为,萧承渊会关切两句。 结果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大步离开。 周芷柔还从未见过萧承渊这般紧张的模样,讷讷道:“殿下他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怕小姐受欺负,去找小姐了!” 梨儿回答的不假思索。 萧承渊到工部员外郎府的时候,府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夫来看过了,高阳双手筋脉全断,别说提笔入仕了,就连正常的吃喝拉撒都得有人近身服侍。 工部员外郎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她气怒地失去了理智,命令下人把周珩和江姝柠抓下。 周珩苦练了这么久的武功,虽算不上大成,但对付几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下人轻轻松松。 江姝柠心安理得地躲在他身后,“周珩,你加油啊,诶,小心右边!” 没一会儿的功夫,十几个下人全倒了,躺在地上哀嚎。 工部员外郎夫人面容扭曲,尖声大喊,“把府上的护卫都给我找来,今日我定要废了他们两人的手,给我儿报仇!” 管家匆匆赶来,低声劝告:“夫人,小公爷毕竟是鲁国公的儿子,还有皇 上撑腰……老奴已经派人给老爷传话了,您看是不是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 工部员外郎夫人深吸一口气,指着江姝柠道:“那就先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 周珩身份显贵,她动不得,那这个女人总可以吧?! 工部员外郎只是一个五品官,品阶低,家眷也没有资格进宫参加各种宴会。 因此,工部员外郎夫人不认识江姝柠,只以为她是周珩在养外面的女人。 自己儿子好色,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会与周珩结下梁子。 “你敢动她试试?!” 方才收拾那些下人时,周珩赤手空拳,无意要人性命。 这会倒是抽出了腰间软剑,起了杀意。 “反了天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来她府上闹事,居然敢这么嚣张。 工部员外郎夫人一挥手,护卫几十个护卫蜂拥而上。 “谁能抓到那个女人,赏银十两!” 周珩骂了声娘,勾住江姝柠的腰,飞身上了屋顶。 双拳难敌四手,傻子才和他们硬碰硬! 护卫中不乏会轻功的,只是他们脚还没落地,周珩就用瓦砾把人砸了下去。 工部员外郎夫人气的跳脚,“放箭,给我放箭!” 第292章 乖,别哭了 放箭?! 江姝柠一听,这还得了。 屋顶空旷,没有一个遮挡物,他们站在这里就是活靶子。 她道:“气出完了,咱们是时候该撤了。” 周珩剑眉上挑,看着下面包围着屋子的护卫,玩味道:“撤阎王爷那儿去?” 江姝柠哽住了,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蓦地,她忽然想到什么,也不着急了,往屋顶一躺。 这样中标的几率很低,除非那箭是抛物箭。 “是不是觉得和小爷一起死,也没那么害怕了?” 周珩也学她的样子,与她并肩而躺,双手放在后脑勺下,吊儿郎当地开口。 江姝柠斜了他一眼,明确告诉他想多了。 “你那个暗卫身手不错,这些喽啰不是他的对手。” 周珩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让江姝柠心里发毛,莫名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周珩说今日青玄休沐,他身边没有暗卫。 江姝柠:“……” 暗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就算青玄休沐,不也该换个暗卫替上吗? 周珩听见了屋顶另一侧攀爬梯子的 声音,神情一凛,“有人上来了,咱们得换个位置。” 他观察了一圈,指了指对面的屋顶。 与这个屋顶间隔不远,跳一下就能过去。 江姝柠猫着身子,半匍匐前进,“咱们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吧?这得躲到什么时候,我这儿还剩点迷药,要不——” 周珩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护着她,一边回答道:“要不了多久了,工部员外郎最近在求着我爹办事,我猜他现在一定得到了消息正在往回赶,等他回来,咱们就有救了。” 工部员外郎的夫人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只想在他们身上讨回说法,不顾后果,不计得失。 此时她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任何话。 工部员外郎就不一样了,男人么,总会比女人更心狠理智些。 也正是这样,彼此间才多了几分谈判的余地。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方才他们俩收拾高阳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狼狈。 要是早知道高阳他娘这么疯,她早就跑了,绝不和周珩一起留下装逼。 “那个小贱人在那儿,快给我抓住她!” 下面,工部员外郎夫人指着江姝柠喊的声嘶力竭,半点不见平日贵夫人的优雅端庄。 江姝柠冷冷勾唇,捡起一块瓦片砸了下去。 刚一转身,她瞳孔骤然放大。 手里的瓦片应声落地,一支利箭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破空而来。 周珩正在往另一个屋顶上跨,根本来不及躲避。 江姝柠根本来不及多想,猛推了他一把。 “小心!” “住手!”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她本来能躲过的,但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声音,又想起工部员外郎夫人的疯狂,眸光一闪,脚步微移。 “刺啦——” 箭镞划破她的衣袖,带出一串血珠。 江姝柠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仓促了,位置没找好。 预计只是擦破皮,渗出点血意思意思,现在都能看见里面血红血红的肉了…… 伤不能白受,下面的戏无论如何她都得唱好了! 江姝柠脚下踉跄了两步,似是有些晕,身子骤然失去了平衡,直接坠了下去。 周珩摔到了屋顶上,匆忙爬起来时就看到了这副画面,他吓得呼吸都停了。 “毒丫头!” 萧承渊从进来后目光就没有从江姝柠身上移开过,见势不对,他立刻飞身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女人。 失重感袭来的那一刻,江姝柠 也害怕。 直到脚踩到实地的时候,她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可还有哪里伤到了?” 萧承渊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漆黑的潭眸里怒意翻滚。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扑到了他怀里,扯着嗓门嚎哭,“呜呜呜,殿下,人家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把工部员外郎夫人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但又没有偏离根本地说了一遍。 原本是假哭的,但说到后来莫名觉得很委屈,逐渐就变成了真哭。 江姝柠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抵是知道萧承渊会为她撑腰,所以强装镇定坚强的城墙轰然倒塌,露出了里面最柔软的部分。 好像在他面前,她才会露出这个年纪女子本该有的鲜活。 她可以不用勾心斗角,稳重成熟,她能够肆意妄为,撒娇发脾气。 萧承渊的脸色不算好看。 气工部员外郎府的胆大包天,更气她为了保护周珩,让自己受伤。 想把人推开,但听到她真正的哭泣声又不争气地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把人抱在怀里,摸着她的长发,温柔的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哄溺。 “乖,不哭了,怪本王来晚了。” 江姝柠抬头,红着 眼眶,湿漉漉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瞧着就心尖发软。 她说:“萧承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工部员外郎夫人方才从自己夫君嘴里得知江姝柠的身份,听到这话两眼一翻,差点没撅过去。 她先上门挑事,挑断了她儿子两条手筋。 她一肚子委屈还没说呢,她倒学会了恶人先告状! 萧承渊感情上头,毫无道理可讲。 他帮江姝柠擦了擦脸上的泪,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 “摄政王殿下,您看这事儿——” 工部员外郎已经顾不上高阳受的苦了,他区区一个五品官儿,哪敢和当朝摄政王作对。 摄政王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只是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承渊刚给打断了。 “工部员外郎夫人公然行刺当朝摄政王妃,按照律法,当处以极刑!风树,你拿着本王的令牌进宫,去请皇上的圣旨来。” “是!” “等等!”工部员外郎连忙拦住了风树,赔笑道,“摄政王殿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虽没参加太后寿宴,但也从同僚口中得知太后和皇上都对江姝柠另眼相待。 这事儿要传到宫里,整个高家就大祸临头了! 第293章 疼才会长记性 “高大人是方才看的不够清楚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承渊不欲与他多言,搂着江姝柠往外走。 工部员外郎笑容僵在了脸上,扭头指着夫人的脸低声厉斥:“都是你给我惹得好事,要是你不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先休了你!” 说罢,他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殿下,江小姐,请留步!” 工部员外郎夫人留在原地,脸色十分难看,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样,身体晃荡了两下,摇摇欲坠。 丫鬟搀着她的手臂,小心开口:“夫人,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工部员外郎夫人一把推开她,面容可怖地扭曲在了一起,“你们当时怎么就没有认出她的身份,拦着我点?我告诉你们,你们是高家的奴才,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要是我这个主子祸临己身,你们也别想逃过这一劫!” 剩下的仆人跪了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忐忑难安。 夫人明显是想推脱罪责,找人顶罪。 可方才摄政王把话都撂这儿了,谁敢顶这个连累全家的死罪?! 气氛微妙凝滞之际,方才扶着工部员外郎夫人的丫鬟往前跪了一步 ,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夫人,此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心疼少爷受了这么大罪,想给少爷报仇,所以才会一直给您吹耳旁风,挑拨您动手……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不但险些害了江小姐,还连累了老爷夫人,奴婢犯下滔天大罪,理应受罚!” 其他下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目光像看一个傻子。 她是不是疯了?! 这件事明摆着是夫人的错,摄政王看的清清楚楚,不会放过她。 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她一个快要没命的人,拿着他们的卖身契又能如何? 工部员外郎夫人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站出来,怔了一下,旋即大喜,亲自弯腰扶丫鬟起来。 “环儿,本夫人果然没有看错你,本夫人和你保证,日后定不会亏待你的家人。” 说着,她退下手腕上的玉镯,偷偷塞到了她的手里。 丫鬟紧捏着玉镯,勉强一笑,“谢谢夫人。” 要不是她那个赌鬼爹在外欠了一大笔银子,想要把两个妹妹送去抵债,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工部员外郎低三下四地说尽了好话,最后用下跪才留住了萧承渊。 他把人请到厅堂,忙让人请大夫。 江姝柠淡声道:“不必了,等大夫来我这血就流干了。” 工部员外郎接不住这话,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转头看向萧承渊。 “殿下,江小姐金枝玉叶,还是请大夫上药包扎一下吧……” 万一身体到时再出了大.麻烦,他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萧承渊没搭理他,问江姝柠身上带药没有。 玄玉在手,啥药没有? 江姝柠佯装掏袖。 拿出消毒棉,纱布,消炎药等一系列所需药品。 工部员外郎这才想起文信侯嫡女会医术的传闻。 他喊来了一个丫鬟,“去给江小姐换药。” “不用。” 萧承渊拒绝了,已经拿起东西,明显是打算亲力亲为。 江姝柠伤在手臂上,需要把衣袖挽起来包扎。 工部员外郎自知站在这里不合适,带人退到门外守着。 周珩不想走,但想着这是在别人府上,人多嘴杂,会影响江姝柠的清誉。 关门时,他深深地看了江姝柠一眼。 江姝柠正在低头挽袖子,没发现,倒是萧承渊注意到了。 他是男人,男人看喜欢的女人和看旁人的眼神是不同的,周珩那些晦暗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萧 承渊心里泛酸,嘴上却装不在意,语气压抑的格外平淡。 “以后少和周珩来往。” 江姝柠盯着伤口的目光缓缓移到男人那张俊脸上,“为什么?” 萧承渊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着伤口,听她不乐意的语气哼了一声,“你们在一起准没好事,不是你连累他,就是他连累你,还不如分开保平安。” 江姝柠看了眼屋门,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这次只是个意外,我本来可以不用受伤的,但那老女人欺人太甚,我咽不下这口气!” 萧承渊手下动作一顿,眼眸黑沉沉的,似乎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这么说你是故意受伤的?” “对啊。” 音刚落,江姝柠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抱着胳膊嗷了一声。 她泪汪汪地控诉,“萧承渊,你会不会轻点!” 萧承渊薄唇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语气更是冷的能抖出冰渣来。 “本王还以为你不怕疼。” 怎么会有人不怕疼,只是耐受程度不一样罢了。 江姝柠不让他上药了,打算自己动手。 萧承渊却比她更快一步,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拿镊子夹酒精棉球。 男人面无 表情,神情和方才并无差别,可江姝柠就是能看出他生气了。 不等她想清楚缘由,萧承渊把酒精棉球重重地按到了伤口上。 江姝柠小脸纠在了一起,疼的连音都发不出。 她另一条没有受伤的手臂乱挥,密如鼓点的巴掌落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狗男人,你……你就是故意的,赶紧放开我!” 萧承渊问她疼不疼。 废话! 江姝柠快气炸了,咬牙道:“我割你一刀再给你用盐水洗伤口,你说疼不疼?!” “疼就给本王记住了,要是下次再犯,本王饶不了你!” 萧承渊松了手,正准备上药包扎的时候,又想起了一件事。 “摔下屋顶也是你故意的?” 江姝柠这会要还不知道萧承渊是为何生气,那她可以直接一头撞死了。 她怕防备的动作太大,打自招,只能默默地捂着伤口,屁股挪了挪,尽量离狗男人远些。 “这个绝对不是,是我脚绊了一下,没站稳……殿下,您也只知道我惜命,屋顶那么高,掉下来非死即伤,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萧承渊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问她:“是么?” 江姝柠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第294章 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就以死谢罪罢 萧承渊看着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 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贴着她耳廓呢喃,“本王的王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只有做错了事,或者求本王帮忙的时候才会称呼本王为‘殿下’。” 江姝柠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 萧承渊直起身体,轻拍了拍她的脸,皮笑肉不笑地不补充,“对了,还有阴阳怪气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唤本王。” 外面,工部员外郎带着丫鬟来了,短暂的交谈声后,工部员外郎敲了敲门卑微询问,“殿下,请问下官可以进去吗?” “等着!” 萧承渊丢他两个字,抢过江姝柠手里的药瓶,语气又冷又硬。 “这笔账本王回去再和你算。” “我真的是……” 江姝柠不死心,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刚一开口,男人一道眼神扫过来,到嘴边的“没站稳”三字又被吓了回去。 …… 工部员外郎夫人进来,先对江姝柠道歉慰问,直到看见萧承渊不耐的神情,她才悻悻住嘴,拉着丫鬟跪下来,泪如雨下地哭诉。 “都怪臣妇耳根子软,听信小人谗言,害得江小姐受伤,臣妇有罪,臣妇该死!” 说着,她咬紧牙 关,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 江姝柠能看出她为了能让萧承渊息怒真的是拼了,半点儿劲都没留,两边脸分别印了个巴掌印,红肿成猪头。 萧承渊出身皇宫,在朝为官,什么样的聪明没见过,何况是深宅妇人这点不入流的小把戏。 他眼帘半垂,俯视着地上的工部员外郎夫人,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语气更是无情至极。 “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便以死谢罪罢。” 工部员外郎夫人猛地抬头,不敢自己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抛下了面子里子,低三下四地跪地求情,寻常人听到后不该小惩大诫,放她一马吗? 江姝柠勾起唇角,嘲笑她的天真。 都知摄政王脾气阴晴不定,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三言两语就心软? “高大人,好歹夫妻一场,你还不快给夫人准备东西,亲自送她上路?” 周珩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道。 工部员外郎听的心梗,一口老血涌上了嗓子眼。 但在坐的都是大爷,他一个也惹不起,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小……小公爷说笑了,贱内确实犯了错,但她也是被猪油蒙了 心,识人不清,那个挑拨离间的贱婢才是罪魁祸首。” 工部员外郎夫人见势掐了把环儿,环儿会意,立刻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把工部员外郎夫人洗成了一个脑子简单,没有主见,容易冲动的女人。 周珩嗤了一声,笑容讥诮,直言不讳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她?” 丫鬟不敢走回头路,因为她知道,一旦反悔,夫人和摄政王都不会放过她。 她的头更低了,唯唯诺诺道: “奴婢听不懂小公爷在说什么,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周珩的暴脾气一下子被点燃了,拎起桌子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去你娘的实话实说,你是在把小爷当傻子耍不成?!” 花瓶在工部员外郎夫人和丫鬟面前炸开,碎片四处飞溅,滑伤了两人的脸…… 工部员外郎夫人手捂着的脸,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看起来要比丫鬟脸上那一道浅浅的痕迹严重许多。 徐氏是他的夫人,此举和当众打他的脸有何区别?! 工部员外郎面皮抽动,有些忍不住了。 他为了息事宁人,一退再退。 周珩一个晚辈,他给他三分薄面,他倒还真蹬鼻 子上脸了! 工部员外郎深吸一口气,刚打算豁出去。 江姝柠眼尖发现了,抢在他前面开口,“周芷柔是我的妹妹,清清白白的姑娘,令郎却强迫于她,差点毁了她的名誉,害她投河自尽,这笔账我势必要讨回来,不请自来,还请高大人见谅。” 知道是这个缘由,工部员外郎夫妇两人都怔住了。 他们想过是高阳犯了错,却没想到他犯了这么严重的错。 要是那位姑娘真的没了,江姝柠拿着证据报官,那个逆子得在牢里过后半辈子! “我只有两个要求,只要高大人可以答应,这件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出了这扇门,我会忘得一干二净。” “江小姐,您请说。” 工部员外郎的怒火被这兜头冷水浇灭,模样比方才更卑微了。 “其一,让周夫人把我这一箭还回来,至于这其二……”江姝柠突然看向环儿,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你方才说是因为心疼高阳,所以才对我起了杀心?” 环儿咽了口唾沫,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她此话何意。 “我问你答,你只管告诉我是与不是!” 环儿不敢再犹豫,应了声是。 江姝柠眼底狡 黠的光芒一闪而过,唇角勾起,继续往下说:“你年纪不大,肯定不会是因为看着高阳长大,对他有种长辈的疼爱,你们身份天差地别,更不会有惺惺相惜的朋友情谊……算来算去,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你对他有男女之情?” 高阳就是一个好吃懒做,喜欢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还丑的跟猪似的,她怎么可能瞎了眼喜欢他! 环儿心里咆哮,脸上是一点掀起都不敢表现出来,极为艰难地点头,“是。” “巧了不是,我素来喜欢成人之美,既然你如此喜欢高公子,不如我做个媒,让你嫁与他为妻如何?” 江姝柠笑容扩大,唇角快要压不住了。 那老女人不是喜欢找人顶罪吗,丫鬟不是愿意为了豁出性命帮她么,这种惊天动地的感情就得锁死。 她倒要看看在婆媳关系面前,她们还能主仆情深多久! “多谢江小姐厚爱,但奴婢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 环儿反应极快,但江姝柠也不是吃素的。 “爱情不分高低贵贱,今日你愿意为了高阳豁出性命,周大人和夫人把你这份情谊看在眼里,自己儿子能有你这样的妻子,他们应该高兴才是。” 第295章 这混蛋玩意儿谁爱嫁谁嫁 “周大人,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此时工部员外郎也有发言权,目光看了过去,微微一笑,礼貌询问。 工部员外郎表情僵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亦或者是不知该如何拒绝。 他儿子是混账了些,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子弟,娶妻定也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若是让环儿进门,当以后周家的当家主母,这事儿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老爷,妾身同意这门婚事,”一直低头沉默的工部员外郎夫人忽然出声,她拉起环儿的手,笑的一脸慈爱,“环儿自幼入府,妾身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脾气本性妾身一清二楚,更难得她对阳儿一片真心,有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姑娘做儿媳,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姝柠心里冷笑。 工部员外郎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无非是想先把此关应付过去,等时间久了,她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时,再让两人和离,或者直接除掉环儿。 这样高阳依旧可以娶个出身名门的女子,工部员外郎夫人也能顺利逃过此劫。 一箭双雕的计谋想的挺美,但怎么就不问问她同 不同意? “想不到夫人竟如此明事理,那这门婚事就这么说定了?” 工部员外郎也明白了自己夫人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江小姐放心,一会儿我就让人把环儿的名字写在族谱上,从今以后,她就是我们高家的少夫人。” 江姝柠满意点头,意有所指道:“夫人可要好好对她,千万别再听信什么谗言,想要置人于死地了……环儿这么爱高公子,我想她一定会好好地坐稳少夫人这个位置,和高公子恩爱白头的。” 刹那,工部侍郎夫人瞳孔惊颤,如遭雷击,连脸上最后一丝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这番话是在敲打她,更是警告。 若是环儿有个万一,江姝柠还是不会放过他们一家。 风树双手拿着弓箭已经等了许久,萧承渊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风树点头,刚把箭杆打上去,周珩冲了过来,跃跃欲试,“我来!” 他保准让这老女人的伤和毒丫头的伤“一模一样!” “等等!” 周珩瞄准抖若筛糠的工部员外郎夫人,刚准备松手,江姝柠抬手握住了前面的箭镞。 “怎么了?” 周珩左看右看,不明所以。 江 姝柠的掌心在箭镞上蹭了几下,若无其事地垂下手,“没什么,你继续。” 周珩:? 见他们两人还在说话,工部员外郎夫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唇角溢出了鲜血。 她颤抖出声,求周珩给她一个痛快。 周珩讥诮冷笑,松手放箭。 离弦的箭速度极快,擦过工部员外郎夫人的手臂后插到了地上,箭身发出阵阵嗡鸣。 工部员外郎夫人当时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被箭镞带走一块肉的胳膊汩汩地流着血,很快就在地上汇成了一滩。 萧承渊和江姝柠走后,高府一阵兵荒马乱。 下人鱼贯而入,打扫的打扫,抬人的抬人,环儿被挤在角落里,还未缓过来神。 许久,她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但没死,还飞上枝头,当上了高家少奶奶。 环儿虽不喜欢高阳,但一想到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就忍不住地高兴。 此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仅仅是她苦难的开始…… …… 回去的一路,萧承渊一直阴沉着脸,江姝柠又心虚,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捱到了地方,她刚准备蹿下车,腰间缠上 了一条手臂。 萧承渊像扛麻袋似的把江姝柠扛在肩上,进院子,推门,绑床上一气呵成。 江姝柠骂骂咧咧,气愤地捶打床板,却忘记了胳膊上的伤,疼的她直飙眼泪。 萧承渊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漆黑的眼眸怒火闪烁,深处似有暗流涌动,透着几分危险。 江姝柠骂累了,也疼够了,和他打着商量。 “你把我解开,有什么话咱们坐下好好说。” 这姿势再加上他的目光,太过羞耻了! 萧承渊还是那句话,不许她以后去见周珩,更不许她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最后一个要求当然没问题,但第一个……她还要去鲁国公府给老夫人治病,怎么可能不见周珩? 江姝柠并未开口解释,因为她在马车上说过很多遍了,周珩是她的朋友,她和朋友来往是她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但眼前的男人根本没有听进去,整个人像是魔障了一般,非逼着她做决定。 随着漫长的沉默,萧承渊压抑的怒火渐渐有些失控了。 周珩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她这样舍不得?! 江姝柠疲惫地闭上眼睛,把脸转向床榻里 侧。 萧承渊眼底情绪翻涌,终是克制不住,倾身而上,堵住了她的唇。 江姝柠呈“大”字形躺着,手脚被绑在了床栏上。 她挣脱不了,连药也用不上。 两人的唇齿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也不知是谁的血。 萧承渊发疯似地掠夺她的呼吸,唇舌攻占她的每一处,动作霸道蛮横,不像是亲吻,更像是在撕咬。 他想让江姝柠身上沾上他的气息,一辈子都洗不掉! 这时,门外响起周芷柔的声音。 “江姐姐,你在里面吗?” 萧承渊蓦地停了下来,鼻尖抵着江姝柠的,目光灼灼,眼里的欲望更是毫不掩饰,似要把人给烧化了。 江姝柠扛不住他这浪荡赤裸的眼神,慌忙别开眼。 萧承渊揉捏着她红的滴血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这就是本王的惩罚,以后你见他一次,本王就惩罚你一次,你要是不怕自己下不来床,就使劲儿和本王唱反调。” 江姝柠不敢相信这样无赖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气红了眼,“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要悔婚!” 这个混蛋玩意儿谁爱嫁谁嫁! 如今萧承渊再听到这句话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第296章 说两句好听的求求本王 人,他娶定了,她要是不嫁,他就找人把她绑在花轿上。 他把女人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又抻了抻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转身往外走。 江姝柠愣了一下。 他走了,她身上的绳子怎么办?! 江姝柠紧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喊他,“萧承渊,你给我回来!” 周芷柔就在外面,她这副模样要是被人看见了,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说两句好听的求求本王。” 萧承渊顿下脚步,转身时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暴躁江姝柠直接脱口而出:“我求你大爷!” “……” 萧承渊脸黑的跟炭似的,凌厉地目光恨不得直接刀了她。 眼看着男人的手搭在了门闩上,下一刻就会把门打开,江姝柠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捏着嗓子,忍着恶心,娇娇柔柔地喊道:“承渊,阿渊,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是我见过最英明神武(经)的男人,求求(信球)你帮我把绳子解开,人家会感谢(记恨)你一辈子的。” 萧承渊是想听她服软,但真的听到的时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走过去,把江姝柠右手手腕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后退几步,淡声 道:“其他的你自己动手。” 这女人就是个小狐狸! 有时明明都把她身上搜干净了,她也不知道从哪找出的毒针。 萧承渊好不容易防住了这次,一点都不想风水轮流转。 江姝柠一脸懵逼。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话他没听过吗? 萧承渊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甚至还催促她快点,否则他就开门了。 江姝柠无了个大语,自己只用一只手艰难地解绳。 还好那狗男人良心并没有全部泯灭,知道给她松那条没受伤的手臂。 周芷柔隐隐约约听见屋内有说话的声音,她眼睛一转,停下了敲门的动作,身子前倾,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谁承想下一刻,门就开了。 周芷柔仿佛是被萧承渊吓到了,直起身体,着急地往后退。 她忘记了身后的台阶,脚下踩空,身体骤然失去了重心。 周芷柔惊呼一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有人拉了她一把。 因为惯性,周芷柔的脸还撞到男人的坚硬的胸膛上。 她惊魂未定,又想到什么,心跳的更快了。 这么快的速度……摄政王殿下就在她面前,伸手就能 救到她。 周芷柔咬着唇瓣,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小心翼翼地抬头。 看清男人的脸时,她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 风树后退一步,抱拳道:“周小姐,方才事出紧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周芷柔眨了眨眼,很好地藏起方才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她扬起温柔的笑容,膝盖微微弯曲,客气道谢。 风树颔首,跟在萧承渊身后离开。 周芷柔注视着男人欣长高大的背影,笑容染上了几分落寞。 她知道江姝柠从高家回来了,想打听一下情况。 “江姐姐,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方才挣扎间,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周芷柔进来时,江姝柠正在给伤口重新上药。 “破皮罢了,不碍事。” 江姝柠不想她有很很重的心理负担,说的轻描淡写。 周芷柔接过她手里的药瓶,慢慢撒上药粉,轻柔地吹了两下。 “我小时候调皮,整日爬高上低,磕磕碰碰的伤就没好过,可偏偏我又怕疼,爹爹一边骂我,一边这样给我上药,他说柔儿乖,吹吹就不疼了。” 周芷柔似乎是陷到了某段美好的回忆里,嘴角含笑 ,却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吸着鼻子,一抽一抽道:“江姐姐,爹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走了,就剩我孤单一人,我好想他……” 发生了高阳的事,江姝柠也不放心周芷柔在去赌坊做工。 她本想再帮她物色物色其他的工作,或者把她送到庄子上,远离麻烦,过无忧无虑,不愁吃喝的生活。 但周芷柔这么一哭,她倒是不有些不好开口了。 邺京水深,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 周芷柔初来乍到,肯定会不适应。 无论是让她在外面摸爬滚打,还是把她安置在一旁不管不问都有些残忍。 最终,江姝柠也没能对一个哭的眼睛红肿的小姑娘狠下心。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做事吧,不用伺候我,但我也不会找丫鬟伺候你,你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这个苦你可愿受?” 周芷柔眼睛瞬间明亮,点头如捣蒜,“只要能跟在江姐姐身边,无论什么苦我都愿意吃!” 忙活了大半天,江姝柠除了吃点心垫垫肚子,一顿热乎饭都没吃。 梨儿端着饭菜进来,周芷柔吃过了,也不好意思打扰她用膳,柔声道:“江姐姐, 我先回之前的住处把东西收拾一下,你吃了饭就休息一下,我晚点再来找您!” 江姝柠点了点头,让她带两个丫鬟过去一起帮忙。 “我东西不多,一个人就可以。” “那你小心些,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府!” 高家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江姝柠怕他们会使阴的,冲着周芷柔的背影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 周芷柔摆了摆手,蹦蹦跳跳地离开。 梨儿贴心给江姝柠布菜,笑说了句,“周小姐跟个小孩子似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早上还要死不活的,这会儿又跟没事人似的。 还未及笄的年纪,可不是还小。 江姝柠觉得她这样的性格也挺好的,乐观活泼,能让她不那么担心。 周芷柔出府后并未回自己的家,而是七拐八拐,去了一条偏僻破旧的巷子。 窄小的巷子肮脏混乱 ,几个乞丐为了一个馒头争的不可开交。 她用手做扇在鼻尖扇了两下,难掩嫌恶。 “我这里有笔五两银子的生意,你们谁要做?” 五两银子在这些乞丐眼里无异于是一笔巨款。 他们甚至连什么事都不问,争前恐后地开口,说自己愿意。 第297章 周芷柔的心思 周芷柔眼睛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乞丐身上。 看着倒是比其他乞丐机灵靠谱。 “就你了。” 男人呲着一口大黄牙,用手里的木棍挡开其他乞丐,点头哈腰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包您满意!” 别的乞丐看是他也不敢争抢,顿做鸟兽散。 周芷柔带他去了僻静之处,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压低声音对他交代了几句。 男人还以为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原来只是送信。 他把信揣在怀里,伸出脏兮兮的手,“银子呢?” 周芷柔扯开荷包,掏银子的时候又想起什么,直接给了他十两银子。 “把信送到后,你先不要走,等…… ” 男人用牙咬了一口,又放在手里掂了掂,自始至终眼睛都没从银锭上离开过。 周芷柔怀疑他根本没有认真听,不免加重了语气,“我说的话你都记清楚了吗?!” “那人身份可不一般,这点银子不够!” 男人贪婪的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荷包上。 周芷柔瞪大眼睛,气的捏紧了手指。 方才可是说好的,他这是在坐地起价! “我不用你了,你把信给我。” 愿意 的乞丐那么多,想趁机吸她的血? 门都没有! 男人往后躲了一步,拍了拍自己胸前放信的地方,十分无赖地开口,“那我现在就把信送过去,再把你长什么样说出来。” 递消息送信这事儿他干多了,雇主都是不想被收信之人认出身份。 这一招威胁,百试百灵! 周芷柔气的吐血,她真是瞎了眼了,挑了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吸血鬼。 “你想要多少?”问完,她又怕男人狮子大开口,咬牙警告,“我劝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宁愿用那些钱买你的命!” 乞丐本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多活一日都算命好。 这样的人怎会怕她的威胁。 男人吐了一口唾沫,把到嘴边的三十两改成了五十两。 马上到严冬了,他身为乞丐帮头头,总得让下面的兄弟好好过冬。 “五十两?!” 周芷柔血压上来,眼前视线都是晃的。 但这个贪得无厌的乞丐明显是赖上她了,甩都甩不掉。 “我只有这么多银子了,你爱要不要!” 周芷柔一股脑地倒出荷包里所有的银子,砸在他身上。 男人弯腰把银子一一捡起,然后贼眉鼠眼地盯着她手里的荷 包。 周芷柔有所察觉,可她还没来得及收好,一股大力就把荷包拽了过去。 男人前后看了两眼,摸了摸下角绣着的“芷柔”两字,嘿嘿地笑着。 这下好了,还省的他向收信之人描述样貌了。 “明日带着银子来拿你的荷包和消息。” 周芷柔看着他的背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她的力气一定不是乞丐的对手,但只要速度够快,她就可以杀了他。 周芷柔快步逼近,男人还在看手里的银子,根本毫无察觉。 “老大!” 就在这个时候,巷子口突然窜进来了两三个乞丐。 周芷柔失去了动手的机会,把簪子藏在袖子里,愤恨又不甘地离开。 回到小院子时天色已经擦黑。 这个地方她刚住没多久,里面的东西都是之前房东留下的,她也就需要收拾几件衣裳。 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抱出来,下面露出一个夹层。 周芷柔拉开木板,拿出首饰盒。 打开,里面一片金光璀璨之色,除了首饰外还有不少金银珠宝。 这是她从永安镇带来的全部家当。 周芷柔抚摸着里面的财物,又想起欠乞丐的三十两,倏地怔住了。 她现在吃穿用 度都是摄政王和江姝柠负责的,用不到银钱。 既然有这么多银子,她何必麻烦乞丐送信? 这样一步一步地铺垫下去,她何时才能达成所愿? 周芷柔记得江湖上有一个很厉害的杀手组织,叫什么……檀辞阁。 他们接手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她可以在那里雇一个杀手,虽然银子会多些,但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周芷柔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在可以忽略不计的犹豫后,她背着包袱匆匆离开。 檀辞并不是在邺京创立的,只不过随着这些年在江湖的名号越来越响亮,找上门来的生意越来越多,他们在天下各处都设置了联络点。 当然,一些下面人做不了主的大生意,还是得去幽州找檀辞阁阁主谈。 周芷柔从联络点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望着漆黑的夜色,她眼里暗光闪过,随即脚步轻快地往雅竹居走。 …… 老夫人回来了,江姝柠总要回去看一眼。 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向芸娇追了出来。 “柠儿!” 江姝柠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娘,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凉。” 向芸娇怀里抱着一件披风,走到她面前抖 了两下,给她披上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怪不得您这些日子很少出屋门,原来在一直在忙活这事儿啊。” 披风边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摸上去柔软又暖和。 江姝柠很是喜欢,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娘,好看吗?” “娘的柠儿是这天下最好看的姑娘。” 向芸娇笑的温柔,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她这些日子已经很少发病了,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清醒状态,只不过有时脑子会转不过来弯,反应慢些。 如果继续这样保持,再配合江姝柠的治疗,她很快就能和常人一样了。 江姝柠抱了抱她,“谢谢娘,您手艺真好!” “我还给你哥哥缝了一件,也不知他现在长多高了,合不合身……”向芸娇说着,眼眶就红了,“我昨晚梦见他了,但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应我,柠儿,你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文信侯嫡子,江姝柠的同胞哥哥江景煜,五年前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了无踪迹,只有过年时会传回来一封家书,上面永远都是那一句话“见信安,勿念。” 要不是认出上面的字迹是他亲笔所书,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已经去世了。 第298章 把哥哥找回来 提起江景煜,江姝柠暗叹一声,心道:这应该也是她要帮原主还的债。 原主之前受薛兰挑拨,认贼作母,不但疏远向芸娇,连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也不亲近。 江景煜比她年长七岁,自幼宠她,无论她说了多难听的话,都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在这份爱的加持下,原主越发肆无忌惮。 薛兰与一位官夫人交好,那位夫人有个女儿待字闺中,有意与文信侯府攀亲。 江姝柠猜薛兰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她背后没有母族依靠,一个人在邺京势单力薄,想借此机会给自己找个靠山。 亦或者想借那位夫人的手窃取某些消息,不过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 江景煜是文信侯嫡长子,身份贵重不说,人长的也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还是大晟朝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 煊赫的家世,出众的样貌,大好的前程。 这么优秀出众的儿子,江远安怎会同意他娶一个六品小官的庶女。 彼时的江景煜已经进入了翰林院修撰,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无心情爱,只想在朝政上大展拳脚,为国尽忠。 两个男人这里薛兰无计可施,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原主身上。 在她三言 两句的哄骗下,原主答应给江景煜下药,让他与那位千金生米煮成熟饭。 江景煜对自己的亲妹妹从不设防,他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碗带药的粥。 但最后薛兰的算盘还是落空了,江景煜发现不对后就跳窗逃走了。 因为此事,江景煜和原主彻底翻脸。 他早已明辨是非,知道薛兰的丑陋嘴脸。 他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蠢妹妹,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蠢货,竟会试图叫醒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父亲偏宠,继母伪善,亲娘疯癫,下人势利。 文信侯府就像是一个大染缸,里面每一滴脏水都想要他的命。 每天的公务已经够累的了,回家后的阴谋算计更是让江景煜筋疲力尽。 最终他选择离家出走,连外祖父家出事的时候都没有回来。 这件事原主到死也没有释然,自责不已。 是她害的自己亲哥哥有家不能回,是她亲手推了哥哥一把,让他一个权贵公子跌落尘埃,在外漂泊。 江姝柠看着向芸娇鬓边花白的头发,焦急担忧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娘,柠儿一定会把哥哥找回来。” 向芸娇含泪点头,亲自送她上 了马车。 “娘,快回去吧,明儿个一早我就来找您!” 江姝柠把头探出窗外,用力地挥了挥手。 直到看不到人影,她才放下车帘。 上扬的嘴角拉成一条直线,去车夫吩咐道:“去万寿堂。” 梨儿道:“小姐,这么晚了,咱们去万寿堂作何?是不是您身体不舒服?” 江姝柠对她勾了勾手指,低语了几句。 梨儿听完恍然大悟。 江姝柠给了她一大锭银子,叮嘱道:“一会儿我就不下去了,你小心点打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奴婢明白。” 江姝柠摸了摸她头,然后沉默了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虽然答应了母亲要把哥哥找回来,可是根本毫无头绪。 天下之大,要去哪找一个多年没有踪迹的人…… “小姐,摄政王殿下权势滔天,想必一定有些找人的门路,要不去——” 梨儿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猜到她在发愁什么,主动开口,想要为主子分忧解难。 只是不等她话说完,江姝柠就咬牙切齿地拒绝了。 “我才不要求那只狗!”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处处是门路。 她现在最不差的就是钱! 江姝柠 又暗骂了两句,心里的气儿通顺后才言归正传。 “梨儿,你还记得我哥长什么样吗?” 江景煜离家出走的时候原主才十一二岁,五年过去,已记不太清他的样貌。 音落,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梨儿比她还小上一岁,怎么可能会记得。 结果—— “大少爷龙章凤姿,和摄政王殿下的容貌不相上下,不过大少爷看上去更温和些,奴婢好像还存了一张大少爷的画像,等奴婢回去找给您看!” 提起江景煜,梨儿笑弯了眼,一脸花痴样。 果然女子没有不爱美男的。 江姝柠感叹着,忽然发现了盲点。 “你怎么会有我哥的画像?” 下人不能私留主子的画像,物品。 他哥应该也不会拿自己的自画像当赏赐赏给下人吧。 呃…… 梨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有种被抓包的窘迫。 江姝柠眉梢一挑,试探道:“你喜欢我哥?” “不不不,奴婢不喜欢大少爷,不对,不能说不喜欢,奴婢喜欢大少爷,但不是小姐您说的那种喜欢,就是……就是……” 梨儿连忙摆手,急的涨红了脸也没解释清楚。 江姝柠听明白了,笑她:“行了, 看把你吓的,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哥人不错,是个好主子,所以喜欢,与男女之情无关。 梨儿长舒一口气,撅着小嘴抱怨,“小姐,您就喜欢逗奴婢玩儿!” “就算你喜欢我哥又怎么着,我也不会把你给吃了,是你自己胆小!” 梨儿仿佛听见了恐怖故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奴婢配不上大少爷!” 大小爷虽出身尊贵,但身上没有半点富家子弟的劣性。 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周到妥帖,不会自视甚高,看轻任何人。 文信侯府大半的丫鬟都喜欢大少爷,又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肖想少夫人的位置,求神拜佛也只是求一个当通房的机会。 江姝柠不再打趣她,正色吩咐:“你明天拿着我哥哥的画像去找檀辞阁的人,告诉他们,只要能找到人,价格随他们定,越快越好!” “是。” “吁——” 车厢前后晃动后,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万寿堂到了。” 梨儿看了眼江姝柠,点了点头。 马车停下,车帘也不晃动了,没有凉风进来。 车厢内炉火烧的正旺,江姝柠觉得有些闷,就坐到车辕上透透气。 第299章 我看你早晚要死在女人身上 车夫阿四牵着马,紧皱着眉,琢磨着早上追周芷柔的事,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 在他第八次扭头时,江姝柠没办法再视若无睹了,让他有话直说。 阿四挠了挠头,朝她走了两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小的刚开始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危险,急忙去找,等看到周小姐时,小的才发现她是在跟踪什么人,不过那条街道人太多了,小的离的又有些远,没有看清她在跟踪何人。” 江姝柠眉心微动,随口一问:“你最后跟着周芷柔去了何处?” 阿四道:“福源客栈,周小姐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小的怕被她发现,就没敢跟进去。” 江姝柠眼眸一眯,袖子里的手指倏地捏紧。 周芷柔跟踪的人居然是她! 买云片糕只是为了支走梨儿,进衣裳铺是为了从后门离开。 这一切都计划的天衣无缝,要不是阿四误打误撞发现了,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此事。 周芷柔此举到底是因为好奇还是别有用心? 江姝柠沉下心,冷静思索。 周芷柔在永安镇长大,或许会听说过表哥的名字,但一定没有见过真人。 表哥在客栈登记的名 字是假的,所以她不会知道骠骑大将军的外孙还活着。 呼—— 江姝柠吐了一口浊气。 只要表哥的消息没有外泄,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打算让表哥换个落脚点。 没过多久,梨儿回来了。 她一上车就趴在矮桌上写着什么,片刻后放下笔,吹了吹上面的墨水,双手递上。 “小姐,奴婢怕打草惊蛇,没敢多问,只趁着那位大夫不注意时把他出诊的医案背了下来,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做的很好。” 江姝柠毫不吝啬地夸赞。 医案的字并不多,但大夫把自己是何时去文信侯府的,诊断结果如何,用的什么药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其中有一味药吸引了江姝柠的注意。 川白皮。 祛疤淡痕的猛药,但有身孕者用了容易流产。 这下,江姝柠可以断定,江绾泠根本没有身孕,否则大夫不会给她用这样的药。 梨儿从她的神情里猜到了结果,跃跃欲试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薛姨娘和二小姐这两个恶毒的女人早就该死了! 江姝柠捏了捏眉心,轻声道:“此事先容我想想 ……现在我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 太后寿宴那日,薛兰一定是给江绾泠用了什么药,骗过了太医。 江婉泠“怀孕”月份还小,又没有现代那些仪器检查,只能以把脉的方式确定她怀没怀孕。 她若贸然向皇帝告发此事,薛兰很有可能故技重施,反咬她一口……到时她就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姝柠想着:都忍了她们母女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片刻,如今表哥的事才是首要的。 马车在下个路口停下,梨儿跳下马车,奉命给向锦航捎信儿。 此时的文信侯府膳厅。 老夫人回来,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薛兰和江婉泠没有资格在这里用膳,可坐十多人的大圆桌此时只坐了两个人。 江远安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哪有晚辈等小辈用膳的,简直是乱了规矩。” 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杵地,怒骂他,“一个大男人嘴怎么这么碎!你不愿意等就滚,我可没让你来陪我用膳!” 回庄子上住了几天,眼不见心不烦的,老夫人身体养好了不少,身上大红色的霞披更是衬的她红光 满面,精神抖擞。 她吼的中气十足,伺候的下人都听到了,回避性低头。 江远安一大把年纪了,被训斥的挂不住脸,脸色涨红,神情尴尬恼怒。 他刚想说什么,心窝骤然一疼,险些让他背过气儿去。 “咳,咳咳——” 江远安脸扭到一旁,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老夫人看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变了不少,双眼空洞黯淡,半死不活的,像是被掏空了精气,只剩外面躯体支撑他行尸走肉。 看起来很像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老夫人又想起薛兰刚进府的时候,把江远安勾的三魂丢了气魄,夜夜笙歌,连早朝都迟到了好几次。 “我看你早晚得死在女人身上!芸娇和你和离真是离对了,等忙完了柠丫头的婚事,我就帮她留意留意,看看邺京有没有值得她托付后半生的男人,总不能因为你这一棵歪脖树耽误一辈子!” 江远安拿下帕子,看见了上面的猩红,瞳孔一缩。 前几日他心口不舒服,请大夫来看,说他身体无恙,多注意休息就好。 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虽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但心里莫名恐慌,总有种大限将至之 感。 “芸娇性子温顺,比你会讨我欢心,我看以后也指望不上你了,还不如把芸娇认成干女儿,以后让她给我养老送终,我也全当没生你这个混账东西!” 老夫人还在故意气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江远安隐去眼里的神情,若无其事地收起帕子,讥诮嗤笑:“您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没人会瞎了眼娶一个疯婆娘,她与我做过夫妻,您认她为干女儿,传出去像什么话?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在乱伦!” 他的话毫无忌讳,听的老夫人火冒三丈。 江远安眼看她端起了茶盏,刚准备躲,又发现她突然变了脸,笑的满脸褶皱。 “柠儿回来了!” 江姝柠飞奔过来,给老夫人一个熊抱,说了两句俏皮话。 老夫人被哄的心花怒放,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你娘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江姝柠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母亲,就和她分享了母亲的近况,让她放心。 祖孙两人聊得投机,江远安就像一个外人,半句嘴都插不进去。 晚膳用了一半,他借口要处理公务告辞了。 江姝柠看着江远安消瘦的背影,给老夫人夹了青菜,状似无意地开口。 第300章 把薛兰母女赶出府 “父亲是生病了吗,怎么脸色看起来这样不好。” 老夫人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人家本事大着呢,哪会轻易生病,他不把别人气生病都不错了!” “你们又吵架了?” 江姝柠忍俊不禁,试探了一句。 老夫人放下筷子,用力地擦了下嘴,没好气道:“我现在看见他就来气!” 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薛兰不是个好东西,生下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母女两人把江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回府的路上经过茶肆,百姓围了一圈,把他们江家骂的里外不是人。 “文信侯府家风不正,二小姐自荐枕席,抢了大小姐的夫君,如今没有成婚就怀上了孩子,她想要仗着这个孩子一飞冲天,结果三皇子一段舞,全都毁了,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活该啊!” “叫我说二小姐那个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文信侯娶了向家女为妻,两人郎才女貌,琴瑟和鸣,自从薛氏进府后,向氏这个夫人就形同虚设,我表舅家的而姨母就是在文信侯府打杂的,听她说文信侯威风不减当年,每晚都要去薛氏那里留宿,整整一晚,声音都不 断!” “文信侯看着清廉正派,结果是个沉迷女色伪君子,找了个那么骚的女人当妾室。” 他们声音不堪入耳,言辞粗鄙,把江家的遮羞布撕碎了在地上踩了踩又踩。 现在整个邺京都在看文信侯府的笑话,都知道他们府出了两个“了不得”的女人。 原本好好的一大家,被这两颗老鼠屎搅和的不成样子。 瞧瞧如今这阴云笼罩的府邸,冷清的饭桌,哪还有家的样子?! 老夫人胸脯起伏,急促地喘息。 江姝柠连忙倒了杯水递去,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先不提他了,您好好吃饭,一会儿柠儿有话想和您说。” “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老夫人了解江姝柠,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她绝不会说出来让她操心。 饭菜再精致,味道再好她也咽不下去一口。 老夫人屏退了伺候的下人,只让红绣留了下来。 红绣关上了膳厅的门,站在那里未动,防止门外有人偷听。 江姝柠左思右想,打算把江婉泠假孕的事告诉祖母。 她们母女两人犯的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 事情一旦败露,皇帝一定不会放过文信侯府。 江 远安这个渣爹的生死她早就不在意了,但侯府其他人的安危她不能不管。 而且她也是侯府的女儿,要是诛九族,她也跑不了。 所以得提前和祖母通声气儿,想办法让侯府和薛兰母女划清关系。 事情太过刺激,江姝柠提前给老夫人打了预防针。 “祖母,先说好,您听完可不许生气动怒。” 老夫人点头,四平八稳地喝了口茶,保证自己不生气不动怒。 这段日子侯府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什么风浪没见过。 但—— “祖母!” 江姝柠最后一个音刚落,老夫人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老夫人!” 红绣把一粒药丸喂到老夫人的嘴里,喂给她一口水。 江姝柠又是扎针又是把脉的,忙活的大汗淋漓之际,老夫人终于醒了。 她松了口气,同时又自责不已。 老夫人想起方才的“豪言壮语”,老脸生疼。 她眼睛一转,握着江姝柠的小手,抿唇一笑,略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柠丫头,祖母就是想考考你医术退步了没有,方才祖母都是装的,你看着啊,祖母给你蹦一蹦!” 江姝柠抽了抽唇角,抱住了她,“您 没事就好……”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有泪花闪烁,笑说: “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等你和殿下成婚了,我帮你们看孩子!” “……”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江姝柠招架不住,脸颊发烫,小声嘟囔:“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您想的太早了!” 她和萧承渊签了契约的,根本不会有孩子。 “你这孩子说的,怎么就没一撇了?!”老夫人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掰着手指头数的仔细,“过几日就是你们的大婚仪式,天地一拜,洞房一成,再过十个月,孩子不就来了?” “……”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大抵老人都喜欢小孩儿。 说起那素未谋面,连个影子都没有的曾孙,老夫人那可来劲儿了。 “你和摄政王都长的这么好看,以后生的孩子一准儿漂亮!也不知是男是女,我觉得女娃娃好,贴心还不闹腾,等你大婚后我空下来了,就开始给他们缝衣服……” 听老夫人快把她未来孩子的一生都计划了,江姝柠赶紧打断,“祖母,您把萧承渊想的太行了,孩子的事儿咱们暂且放一放,现在先说 您儿子的事儿。” 让江远安同意把薛兰和江婉泠扫地出门才是要紧事儿,这会儿都偏到哪儿去了。 老夫人嘴角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她嗔了江姝柠一眼,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侯府老夫人的威严。 “薛氏现在只是一个姨娘,随便找个借口赶出去就是,至于江婉泠那就更好办了,让你父亲与她断绝关系,从此她们母女两人与我们文信侯府再无瓜葛!” 江姝柠皱了皱眉,不等她出声,红绣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老夫人,依侯爷对薛姨娘的宠爱,这个法子怕是不妥。” 因为薛氏,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已经疏远了不少,此时再把薛氏赶出府无异于雪上加霜。 “那就直接把江婉泠假孕的事告诉他,让他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他要是敢连累府上的其他人,我打断他的腿!” 红绣无奈摇头,“您这说的都是气话,您明知把此事告诉侯爷,侯爷只会想办法帮二小姐隐瞒此事,更不会把她们推出去送死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夫人一点都不想管这个糟心儿子了。 蓦地,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自认绝妙的法子,眼睛都亮了。 第301章 给江远安诊治 “明儿你就去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我和他断绝母子关系,他想陪薛氏送死就让他去。” 江姝柠哭笑不得,“您这是连江家家产都不要了?” 侯府后院现在只有薛兰一个女人,祖母这个镇山石一走,她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再加上江远安对她盲目的宠爱,整个侯府玩完只是早晚的事。 “就是现在我也没有脸去见江家的列祖列宗!”老夫人叹了一声,把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柠儿,你脑子转的快,可有想到办法?” 江姝柠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我确实有一个法子,但事关父亲的性命,我不敢轻易动手。” 老夫人怔忡后很快稳住了心神,让她说来听听,“柠丫头你放心,有祖母给你撑腰,你有什么便说什么,万事有祖母在。” 江家世代清贫,他们母子不知付出了多少才换来今时今日的地位。 无论如何都不能葬送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江远安身为江家家主,他有责任有义务守护江家,给子孙后代铺路。 倘若牺牲他一人能保全整个家族,她也认了! 因果轮回,要怪就怪她没有把儿子教好,导致他一步错步步错,走到了今日这 种万劫不复之地。 江姝柠轻声道:“您不是常说自从薛兰进府后,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对我母亲丝毫不顾念旧情,暴躁易怒的性子更是和之前的温和端方截然不同,要不是因为容貌一样,您还以为父亲被人掉包了。” 老夫人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头,“确是如此,你可发现什么问题了?” “我怀疑是薛兰给他下了蛊。” 这是江姝柠早就有的念头。 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给江远安检查,所以这件事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而且说实话,她并不想给江远安看病。 他把向芸娇关在院子里任其自生自灭,对她这个女儿冷待忽视,放任薛兰和江婉泠的所作所为。 这桩桩件件的债,他死了都难还清。 要不是此事关江家存亡,她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渣男就该和白莲花一起去地狱恩爱! “下蛊?!” 老夫人眼睛一瞪,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懵了。 有些事情就像毛线线头,不动还好,一旦起了头,那个窟窿势必要越扯越大。 江姝柠为了解释清楚,把薛兰的身份也说开了。 “柠丫头,你让我缓缓。” 老夫人像是丢了 魂一样,许久未回神。 端起桌上的茶盏时,她手都是颤的,盖子碰撞杯沿,发出杂乱无章的细碎声,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帝王敏感多疑,江远安又手握兵权。 薛兰是南疆奸细的事一旦败露,圣上不会给他们江家留活路…… 江姝柠握住老夫人的胳膊,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祖母,您先别担心,现在还未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江家,还有救。” 老夫人身体一僵,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萦绕在胸口的焦躁烦闷之气被暂时压住了。 她吐了一口气,虽尽量维持着镇定,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不安。 “柠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祖母都听你的。” 江姝柠见她脸色实在不好,柔声安抚,“祖母,您先别急,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咱们慢慢说。” 祖母是乡下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比不得邺京这些自幼出身富贵,受过夫子点拨,见多识广的老夫人。 在她眼里,触怒圣上,犯了杀头的死罪就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阎王爷都化解不了。 她想不到任何办法挽救,所以会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等老夫人平复的差不多 了,江姝柠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药瓶递给红绣。 “这里装的是迷药,麻烦红绣姑姑以祖母的名义给父亲送完粥,务必亲眼看着他喝下。” 江远安讨厌她,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让她检查身体,这一招简单粗暴还省事。 方才那些话红绣都听到了,知道江家头上悬了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她不敢马虎,得到老夫人的准许后立刻去办了。 “柠丫头,你方才说事关你父亲的性命,可指的蛊虫?” 老夫人爱看书,不过不是正史,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奇闻异事。 她对蛊虫的了解很片面,只觉得玄乎又很厉害。 江姝柠嗯了一声,“蛊虫应该在他体内活了很多年了,靠他的血滋养,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若强行取出,蛊虫很有可能会反噬。” 大部分的蛊虫都分子母蛊。 母蛊用来操控子蛊,所以被下蛊之人身上一定是子蛊。 这种蛊毒最安全的解法是用母蛊把子蛊引出来。 如果用别的方法,子蛊一旦被激到,就会释放蛊毒,与宿主同归于尽。 老夫人心情十分复杂,嘴上骂着活该,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 母亲都是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孩子遇到伤痛。 半炷香的时辰后,红绣回来了。 “奴婢亲眼看见老爷昏睡了过去。” “祖母,您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天色不早了,江姝柠不想让老夫人来回折腾,可老夫人哪坐得住,执意与她一起。 “万一那个毒狐狸去了我也能帮你挡着。” 老夫人如今是对薛兰恨到了骨子里,连薛氏都不想称呼了,直接给她起了个新名字。 毒狐狸——阴毒的狐狸精。 江远安书房的门口有随从守着,老夫人三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红绣推开门,低声道:“老夫人,大小姐,奴婢在门口守着。” “嗯。” 案桌上放了一碗喝了一半的银耳粥,江远安手拿着勺子,趴在一旁睡的正熟。 老夫人坐在软榻上,等着江姝柠的诊治结果。 炉子里的香好像都燃的格外慢了些,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同一时刻的摄政王府。 萧承渊披着一身月色回府,看门的下人拦住了他,双手奉上一封信。 “这是一个乞丐留下的,说让小的亲自转交给您。” 第302章 殿下被戴绿帽了 萧承渊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 没有署名,鳞鸿也是最普通的鳞鸿,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下人摇了摇头,“他把信放下就跑了,小的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行了,你先下去忙吧”,风树挥了下手,猜测了一句,“殿下,会不会是檀辞阁阁主给您的回信?” 上次他去幽州送信,檀辞阁阁主点名让他背后之人亲自去谈。 殿下答应了,去之前还特意给阁主递了消息,结果到的时候阁主还是不在。 他怀疑檀辞阁阁主在耍他们,但殿下给的报酬丰厚,阁主现在想明白了,后悔也说得过去。 “檀辞阁还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派一个乞丐给本王送信。” 萧承渊边说边打开了信封。 蓦地,他脚步一顿,眼神刹变,深谙沉郁的眸底翻滚着风雨欲来的情绪。 风树看自家主子脸色不对,刚想伸头去看,信纸就被萧承渊团成了一团,死死地握在手里。 瞧这生气的样子,一定和江小姐有关。 府门口,方才驾车回来的风叶偷了个懒,没把马车赶回马厩,而是找了处敞亮的地方停下,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车辕 上望星星。 二郎腿一翘,脚尖晃着,嘴里时不时地哼句小曲,别提多悠闲了。 他白天的时辰都是殿下的,忙的脚不沾地。 只有到了这会儿,时辰才是属于自己的。 瞧瞧这繁星,多亮啊。 听听这风声,多……冷啊! 看看这日子,多苦啊! 风叶有感而发,正准备作诗一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他扭头一看,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远处朝这里走过来的人不是殿下又是谁? 坏了,殿下最近庶务繁多,晚上恨不得通宵,要是看见他在这里享受一准儿罚他。 “驾!” 赶马的同时,风叶还喊了一句, “殿下,属下马上就回去给您研墨!” 风树:“……” 这时候倒是有眼力见了! 他刚准备喊缺心眼回来,萧承渊就运起轻功,身影敏捷地进了马车。 这下可把风叶给整不会了。 他举着马鞭,也不知道该挥不该。 此时风树也坐到了他身边,一个巴掌削到了他头顶,低声提醒,“回头记得找大夫看看你的眼疾!” 骂完,他转头,恭声询问:“殿下,咱们去哪?” “福源客栈。” 刚看到那封信时 的怒火已经过了,但萧承渊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声音宛如在冰水里浸过一般,冷的刺骨。 风叶后背发凉,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他用手肘杵了杵风树,小声询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好好驾车!” “……” 梨儿来的时候向锦航正好出去了,她虽焦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点了壶茶,在大堂耐心等着。 其他桌子的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最后只剩她一人还坐着。 店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客气道,“姑娘,我们这里马上就要打烊了,你要是不住店的话就请离开吧。” “我找我哥哥真的有急事,麻烦诸位小兄弟通融通融,我再等一会儿就走!” 梨儿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碎银,一一分给看店的店小二。 掌柜的回家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几人交换了下眼神,都装没看见。 其中一个好心的店小二还喊了一句,“旺财,给这位姑娘再上壶热茶!” 梨儿搓了搓冰凉的小手,笑眯眯地道谢。 这时,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了马车轱辘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这个地方住的都是邺京最贫穷的百姓,买得起马车的达官贵人都 嫌这地儿脏,谁会来这儿? 梨儿好奇,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呼吸都停了。 居然是摄政王殿下的马车! 梨儿咽了口唾沫,随便抓了一个店小二的袖子,急声道:“你们店的后门在哪?” 店小二抬手指着走廊尽头的布帘,“在后院西北角。” “多谢!” 梨儿拔腿就跑,生怕晚一步被抓了个现行。 店小二挠了挠头,在她身后大喊:“诶,姑娘,你不等人了?” 风树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皱眉道:“那姑娘是谁?” 方才匆匆扫了一眼,总觉得背影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店小二一脸的莫名奇妙,“我哪知道她是谁?” 每天来店里的客人那么多,他总不能问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吧? 风树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往他脖子一抵。 “去把店里的人都喊过来,我有话要问。” 店小二咽了口唾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推开剑刃,“大爷,您别冲动,有话好说,我这就去喊!” 很快,店里的伙计都聚在了大堂。 风树合上入住登记册,展开手里的画卷, “你们可有见过这个人?” 画卷上赫然是江姝柠的画像。 萧承渊在来的路上画的,寥寥几笔,有些粗糙,但并不难辨认。 何况江姝柠脸上的疤痕已经好了,倾城绝色的样貌很容易让人记住。 果然,其中一个伙计看了两眼,主动上前搭话。 “认识,认识,这个姑娘今天早上还来了,找的是三楼雅间的那位公子。” 风树暗自腹诽:怪不得殿下这么生气,原来是怀疑江小姐给他戴绿帽了…… 他赶紧掐断这些要命的猜测,命令道:“把那位公子叫下来。” “那位公子下午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你方才问的那位姑娘就是在等他。” 店小二捂着脖子,说几个字,抬头看风树一眼,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姓甚名谁,住哪间房?” “姓金,叫什么不知道,住三楼最西边的那间屋子。” 风树让他带路,搜房间的时候又问了不少问题。 马车里。 萧承渊闭着眼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 风叶从帘子的缝隙看了一眼,把身体里的那根弦绷的紧紧的。 殿下心情不好,必定有人要倒霉! 半晌,风树带着打听的消息回来。 第303章 她居然敢拿银子养别的男人 听到声音,萧承渊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风树进去的时辰不短,有些话不必多问已经有了答案…… 那封信来历不明的信是真的,江姝柠确实来这里见了一个男人。 蓦地,萧承渊想到了一个名字—— 牧北! 江姝柠念念不忘,睡梦里都会喊的名字。 她不愿意嫁给他,好不容易松了口还与他一年为约,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刹那间,萧承渊眼里卷起掀起风浪,阴骇的目光带着摧枯拉朽的肃杀之气,似要颠覆一切。 他的手挑起车帘,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福源客栈。 风树跟了萧承渊多年,除了那件事外,他从未见过殿下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皇宫是个狼窝,只要你稍微露一点破绽,旁边伺机而动的狼群就会蜂拥而来,把你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那里面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端的是四平八稳,不露声色。 而殿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喜怒不形于色,不让人窥得他心里半点想法。 可一旦遇到江小姐的事,殿下平日的冷静自持全都不见了。 七情六欲从伪装的缝隙中钻了出来,肆无忌惮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殿下整个人有了生气,却也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暗叹一声后,风树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回禀:“殿下,江小姐今早见的男人姓金,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不与人来往,少言寡语,脸上带了一张面具,客栈里的伙计都不曾见过他的真容,这个是属下在他包裹里搜出来的。”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 大晟朝对金银流通把控的非常严格,每个银锭下面都有一串铭文。 上面标记了制作年份,地点,重量,用途…… 而这块银子明显是收入国库的官银。 官银一般用于赈.灾,官薪,宫用,军饷……赏赐! “江姝柠她还真是好样的。” 萧承渊攥着那块银子,似笑非笑,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之前还不起欠他的银子,现在有钱了,翅膀也跟着硬了,居然拿银子养别的男人! 风树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外面的风叶一直竖起耳朵听的仔细,此时此刻终于理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帮江姝柠说好话。 “殿下,这个男人或许只是江小姐的朋友,见他落难 ,江小姐一时不忍才想着帮他一把,您也知道,学医的人心肠好,不会见死不救。” 他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萧承渊,反而让男人的怒火烧的更旺了。 江姝柠不缺钱,她若真的想帮,不会安排人住在这里。 分明是这男人见不得光! 若他们真的是朋友,又怎会见不得光?! “殿下,那个男人还没有回来,属下已经安排人守在周围,等把人抓到,一问便知。” 风树没有风叶会说,他更善于直接解决问题。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已经成为了殿下心里的一根刺。 是刺,就要拔除! 客栈晚上会有人住宿,所以留了一扇门。 巷口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个醉酒大汗,他的出现,引起了摄政王府暗卫的警觉。 “殿下让抓的人是不是他?” “先看看再说。” 客栈伙计趴在桌上打盹,忽然听见“嘭”地一声。 他吓得惊起,视线还没看清,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掌柜交代过他们,不做醉鬼的生意,麻烦! 伙计掩鼻皱眉,推搡着人往外赶。 “走走走,我们店里都住满了!” 男人仰头灌了口酒,一胳膊挥开了他, “老子今儿个偏要住,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扶爷上楼!” 他嗓门大,差点没把伙计吼聋。 外面的暗卫头头打了个手势,“不是他,继续守着!” 男人一把薅住伙计的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人拽到墙角摁住。 这里是个死角,外面的人看不见。 男人醉意朦胧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面容狰狞又凶狠。 他低声问:“方才来你店里的那个人都问了什么?” 伙计眼神往下瞄了一眼。 一把锃亮锐利的匕首正抵着他的下半身。 脖子被剑抵过的地方还隐隐泛着疼……送走一个煞神,又来一个大爷! 流年不利啊! 伙计干笑两声,把风树问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男人研判着他神情不像作假,冷哼一声,收了刀子。 拎起酒壶,他又“醉”的不省人事,嘴里嘟嘟囔囔,一步三晃地消失在漆黑的巷子里。 暗处,停了一辆马车。 男人扔了手里的酒瓶,躬身抱拳,“主子。” 漂亮干净的手指挑开车帘,说话声音如水激玉石,温润悦耳。 “打探的如何?” 男人一五一十地禀告,“……客栈周围埋伏了不少暗卫 ,都是摄政王殿下的人,估计想要守株待兔。” 车厢之人思忖片刻,轻笑了一声,“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是。” 暗卫闪身隐藏在暗处,男人放下车帘,扭头,江锦航一脸猜忌看着他。 “萧承渊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 他住在福源客栈的消息除了江姝柠,知道的只有眼前之人。 江姝柠之前就来过一次了,要真想出卖他,不会等到现在。 男人被怀疑后也没有恼,语气仍是不急不缓的,“别这么看着我,咱们两个现在是朋友,出卖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朋友”这两个字在江锦航听来格外讽刺。 他们只是因为萧承渊这个共同目标才走到了一起,各取所需罢了,算哪门子的朋友。 何况他们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 江锦航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若没有准确的消息,萧承渊不可能直接找到这儿来。 男人掂起炉上的茶水,烫杯,投茶,洗茶,泡茶。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他还不知道你还在世的消息,来这里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想抓到和姝柠私会的奸夫。” 姝柠? 如此熟稔的称呼…… 第304章 殿下有令,直接杀了 向锦航眉心微动,按捺住了想问的冲动。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江姝柠上午见他时被人跟踪了,萧承渊要找的“奸夫”是他。 如今客栈是回不去了,只能另找落脚点。 想起方才的失礼,他有错就认,拱手作揖道:“是我误会您了,抱歉,但我东西还在里面,烦请您帮找个人帮我拿出来。” 男人把烹好的热茶递给他,举起自己手里的,轻轻与之相碰。 “摄政王殿下主动递了刀子,你不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向锦航似懂非懂,请他明示。 男人摇晃着手里的茶盏,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你不是说姝柠对摄政王下不去手,那我们就帮她一把如何?” 向锦航没有说话,敛眸思忖着什么。 江姝柠明显已经对萧承渊动了心,明里暗里护着他,帮他开脱。 男女之情只会越陷越深,萧承渊是害死向家的凶手,江姝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最后只能落得个满身伤痕。 长痛不如短痛,此时推她一把,逼她下决定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 “敢问您此举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男人目光顿了一下,反问道:“我有 何私心?” 明灭不定的蜡烛光芒笼罩在两人身上,彼此神情愈发隐晦,夹杂着旁人不懂的心照不宣。 …… 最后,向锦航还是同意了。 一切安排就绪,男人离开。 已到了后半夜,福源客栈的伙计睡的像昏死过去一样。 向锦航有意发出声音,把他惊醒。 伙计揉了揉眼睛,看清他脸上的面具时表情微变,眨眼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客气地打招呼。 “您回来了,下午的时候有个姑娘等了您许久,看着像是有急事找您。” 向锦航嗯了一声,“长什么样子?” 伙计想了想,比划着说:“约莫到我肩膀,脸圆眼圆,笑起来很喜庆,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是梨儿。 向锦航猜是江姝柠发现了不对,让梨儿来给他送信。 “多谢。” 他摸出两个碎银塞到伙计手里,然后径自上了楼。 看着房门关上,伙计赶紧跑到门口,对着黑夜挥了两下手。 摄政王府的暗卫收到他的信号,从暗处现身,直奔三楼抓人。 这时不知从哪飞出一个人,拦住了他们几人的去路。 “先延缓行动,所有人过来集合!” 暗卫纷纷停下了动作, 看清来人后恭敬行礼。 “风树首领,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首领除了要管他们上百个暗卫,还要形影不离地保护殿下,事务繁忙。 像通知行动有变的这种跑腿小事,一般来的都是副首领风叶。 风树举起代表萧承渊身份的令牌,沉声吩咐:“殿下有令,抓到人后直接处理,带着他的头回去复命!” 见令牌如见主子。 暗卫听完一句异议都没有,抱拳应下。 眨眼的功夫,几个鬼魅般敏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三楼的某间屋子。 窗纸上映着屋内的凌乱,随着鲜血的喷溅,上面的影子渐渐模糊…… …… 文信侯府。 一番检查后,江姝柠可以确定江远安体内有两种蛊。 一种是情人蛊,另一种蛊她不知道名字,按照实验室仪器的检测结果,她给这个蛊虫取名为同死蛊。 同死蛊,顾名思义,很好理解。 只要母蛊所在的宿主死了,江远安必死无疑,就是所谓的一命换一命。 薛兰就是个疯子! 江远安对她这么好,她还能下得去手。 情人蛊,江姝柠曾经研究过,会解。 但这个同死蛊太霸道了,宿主身体稍有异动它就会 释放体内的毒液。 人体毒液含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宿主就会毒发身亡,江姝柠不敢轻举妄动。 她把情况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的意见和她不谋而合。 先解情人蛊,让江远安看清薛兰的真正嘴脸。 至于同死蛊……尽力而为,剩下的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要有本事,就自己去问薛兰要解蛊之法。 老夫人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哈欠连天,靠着软榻昏昏欲睡。 “祖母,解蛊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您先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碍事,你开始罢。” 江姝柠:“……” 您老人家在这,是要看我凭空取物吗…… 但老夫人明显是怕江远安有个什么意外,铁了心的留在这里。 江姝柠没法儿,只能把屏风移过来遮挡。 实验室四层,毒蜘蛛,蜈蚣,蟾蜍,响尾蛇,箭毒蛙……各种毒物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江姝柠培养的,把它们从小小一丁点养到现在。 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她每天都忙的要死,都没功夫和它们培养感情了。 这不,有几个已经认不出她身上的气味,已经准备开始发起攻击。 江姝柠欲哭无泪,但因要用它们的 血或者毒液,只能挨个打招呼,让它们重新认主。 “宝贝儿们,你们果然是冷血动物,好绝情。” …… 由于给它们沟通,取血,取毒浪费了江姝柠不少精力,在给江远安扎针的时候,她晃了神,扎偏了几针。 她也没觉得抱歉,把针拔下继续。 六十八针后,江姝柠把调制好的毒液滴到了针眼处。 情人蛊是活虫,只要是活虫就有害怕的天敌。 这些毒液渗透进去,以毒攻毒,可以逼出情人蛊蛊虫。 反复三次后,蛊虫终于从腑内出来,在皮下蠕动。 她拿起手术刀,在江远安的手指上割了道小口。 片刻,黄豆大小的蛊虫钻了出来,爬了两步不动了。 蛊虫一旦离体,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江姝柠用镊子夹起僵硬的蛊虫尸体,放在蜡烛上焚烧。 烧焦后扔在地上一踩,大功告成! 江姝柠伸了个懒腰,随意地给江远安的手指包扎了两下,抬头一看,窗外已有了亮色。 “祖母,回去睡了。” 老夫人坐直身体,神情困倦疲惫,“蛊虫取出来了?” “嗯,醒来就是个正常人了。” 江姝柠搀着她的胳膊,让他看了两眼江远安。 第305章 向锦航生死未卜 “小姐!” 梨儿见江姝柠回来,急匆匆地跑过来关上院门,“小姐,表少爷可能出事了!” 哈欠定在了脸上,江姝柠心里咯噔一声,拉着她进屋。 “你先别慌,把事情给我说一遍。” 梨儿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哽咽道:“奴婢到了福源客栈,表少爷不在,奴婢就在大堂等着,等了许久,表少爷都没有回来,后来……后来摄政王殿下去了,奴婢害怕被看到后解释不清,便从后门溜了回来。” “你确定是萧承渊?” 梨儿点头,“马车外面有摄政王府的标识,除了摄政王殿下谁敢坐?而且奴婢看清了,驾车的人正是风叶。” 江姝手撑着桌子缓慢落座,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不会侥幸地觉得萧承渊出现在福源客栈是意外。 她只是想不明白萧承渊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如果是周芷柔给他传的信,那周芷柔图什么? 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 梨儿吐了一口气,“小姐,也许是奴婢太紧张了,其实殿下出现在那里只是碰巧,周小姐不认识表少爷,而且您与她关系这么好,她没理由走漏风声的……奴婢再去客栈看看,说不定表少 爷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江姝柠拉住了她,冷静分析:“假如萧承渊真的得到了什么消息,是去抓人的,表哥也一夜未归,那现在客栈外面一定埋伏了暗卫,你现在出现在那里就是不打自招,你如何解释自己会出现在那里?” “那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姝柠沉默片刻,抬眼看她,“我们也找暗卫去打听消息。” 暗卫? 梨儿不太理解。 去哪找暗卫? 江姝柠不知道萧承渊掌握了多少信息,更不知道此时暗处有没有人在盯着她,等她联系向锦航。 她指甲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她要去给鲁国公老夫人检查身体,到时可以借周珩的暗卫一用。 在此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梨儿看她脸色苍白,劝她去休息。 江姝柠哪睡得着,但累了一晚上,她确实有些体力不支,眼前发昏。 “你去小厨房随便弄点吃的来,我垫垫肚子。” “是。” 梨儿熬了粥,炒了小菜,主仆二人凑合吃了点。 好不容易诶到了天光大亮,江姝柠迫不及待地带着梨儿出府。 穿过月洞门,几个婆子早起犯懒,聚在角落 里唠嗑。 “……诶,我跟你们说,福源客栈死了十几个人,我跑去看了一眼,那血都从三楼流了下来,可吓死人了!” 江姝柠原本没在意,听到这句话时骤然停下了脚步。 穿堂冷风刮过,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疼的没有任何知觉,只余那句话在耳边回荡。 “小姐……” 梨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颤着唇喊了她一声。 江姝柠眨了眨眼,回神后提起裙摆,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 萧承渊去上早朝了,这个消息是风树最先得到的。 昨晚派出了五个暗卫,死了四个,侥幸逃回一个。 刺客那名暗卫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他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属下奉殿下致命取他性命,快得手之时忽然来了十几人帮他,各个武功高强,属下等人寡不敌众,兄弟全部惨死……不过他受了重伤,应该也活不了多久,这枚玉佩是属下从他身上拽下来的,殿下或可凭此查出他的身份……” 风树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奉殿下之命取他性命”,殿下何时吩咐他们的,他怎么没听说? 可不等他问清楚,暗卫已经失血过 多昏死过去了。 “告诉府医,务必把他救回来!” 有侍卫抬了木板过来,风树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臂,沉声交代。 此事疑点重重,要是他这个在场之人死了,事情怕是再难弄清楚了! 风树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一趟福源客栈,看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回来时正好在府门口遇见了萧承渊的马车。 “殿下!” 府上下人来来往往,人多嘴杂,萧承渊看他神情就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低声道:“回书房再说。” 风树点了点头,跟着他往书房走。 门刚一关上,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把暗卫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不可能!”风叶想也不想地出声否认,“殿下昨晚回来后一直待在书房处理公务,天不亮就去上了早朝,我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殿下根本没有下过杀人的命令!” 风树猜测道:“殿下,会不会有人假传您的命令,故意栽赃陷害,想要挑拨您和江小姐的关系?” “这么说来,那个男人一定和江小姐关系匪浅了?” 风叶一句话,成功让萧承渊和风树黑了脸。 风树赏了他一暴栗,低声呵斥,“不会说话就闭嘴 !” 风叶捂着头,小声嘟囔:“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想想看,要是江小姐和那个男人关系一般,他死了,江小姐根本不会太过在意,动手之人岂不是白费功夫?只有江小姐特别在意那个男人,他这个计策才算有用。” 风树已经不想再管他了,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和这样的人共事,简直是他在侮辱他! 萧承渊把玉佩扔给了风叶,声音比外面呼啸的冷风还冷上几分,“既然你这么明白,那本王就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内,找到姓金的男人,查出幕后主使,否则你就滚回暗卫营重新训练。” 一天时间?! 风叶慌了神。 他们对那个姓金的男人一无所知,就算有这块玉佩,查起来也不是易事。 还有那幕后之人,风树不都说了,对方有备而来,把尸首都带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从哪查去?! 风叶干笑两声,能屈能伸,“殿下,属下觉得江小姐和那个男人——” 萧承渊摆了摆手,极为不耐道:“风树,把他丢出去。” “诶?殿下,属下知道错了,殿……唔唔——” 风树点了风叶的哑穴,像丢垃圾似地把人扔出了门口。 第306章 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昨晚的信纸被团成一团,随意地丢在桌子上。 萧承渊看了片刻,拿过来,打开抻平。 “江姝柠在福源客栈私会情郎。” 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占了整张纸。 对方应该是怕认出字迹,用左手写的,歪七扭八,让人无法从字体判断男女。 风树试探道:“殿下,江小姐应该已经知道了此事,您要不要先去和她解释一下?” 萧承渊掀起眼皮,自嘲一笑:“所有证据都指向本王,换成是你,你会信?” 风树哑口无言。 萧承渊手指轻点麟鸿,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上挑的眼角尽是冷意,“风叶那里本王怕是指望不上,你去帮本王办两件事。” “殿下请说。” “官府那里你去处理一下,本王不希望这件事传到皇帝耳朵里。” 皇权不容侵犯,皇帝曾下令严禁各个府邸豢养暗卫,若被查到,罪同谋逆。 风树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敛神正色道:“属下明白。” “第二件事,拿着它去让邺京的乞丐辨认,找出送信之人赏百两,举报送信的乞丐赏五十两。” 萧承渊把桌上的鳞鸿推过去。 “是。” …… 今日是萧云霆贬谪离京的日 子,薛兰告诉江婉泠,长痛不如短痛,两人缘分已尽,再见不过是徒增伤悲。 江婉泠还是偷偷溜出了府。 城门口的茶馆里,她见到了萧云霆。 不过短短几日,男人已经瘦的脱相了,粗布衣裳,身无饰物,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华贵骄傲,宛如脱胎换骨般。 “本……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萧云霆低头打量了一圈,轻笑一声,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尽是对自己的嫌弃与厌恶。 江婉泠手捂着嘴,眼泪成串地往下落。 她不断的摇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萧云霆扶她坐下,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她的腹部,“孩子还乖吗?” 江婉泠身体僵硬,不知该作何回答。 萧云霆一心都在肚子里的孩子上,根本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半蹲在地上,埋下头 ,把耳朵贴在女人柔软的小腹上,眼角潮湿。 说话时,他的声音温柔至极,“你要乖乖听你娘的话,好好长大,你是爹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声音很小,但江婉泠还是听清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不安地抓着男人的手,“三皇……云霆,你这话是什么意 思?!” 萧云霆抬头看了她片刻,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坐在对面。 桌布下盖着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 不是很多,大概有几百两的样子。 府邸被查抄,他现在又是戴罪的庶人,这些东西还是他很早之前藏下的,为的就是遇到变故时能解燃眉之急。 但他犯的错太大了,这点银子不可能助他东山再起,与其落到别人手里,还不如给自己的孩子。 萧云霆把包裹重新系好,塞到江婉泠的怀里。 “泠儿,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但今日我求你,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让它平平安安地诞生,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他的话,很像是在交代后事。 江婉泠看着怀里的包裹,手足无措。 “你把银子都给我了,你到巴州怎么办?” 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长大的人哪会吃得了苦。 萧云霆骗她,“我自己留了点,够花了,再说了,我只是先交给你保管,你再过一两个月不也要去巴州?到时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江婉泠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要告诉他孩子已经没了,她也不会去巴州与他重逢。 但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 萧云霆最后抱了她一下,“泠儿,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你和孩子多多保重。” 江婉泠刚准备抬手,怀抱已经空了。 好像自从江姝柠变了后,萧云霆对她也变了。 没有了之前的柔情蜜意,除了在她身上舒服后愿意哄她两句,其余时间他都是不耐的,敷衍的。 或许是方才男人的温柔让她有了眷恋,江婉泠脑子里浮现出孤注一掷的念头。 她喊住了男人,从后边抱着他,哭声里带着哀求。 “云霆,你带我走吧,除了巴州外我们随便去哪儿都好,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什么也不争了,什么也不要了,我只想和你踏踏实实地过完后半辈子,我们离开邺京,远离这一切好不好?” 萧云霆闭上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又何尝不想,但是已经晚了。 他现在对那个位置造不成任何威胁,但即使这样,依旧有人不想放过他。 皇家有一课,叫——斩草除根! 好像快要下雪了,外面的风刮的更大了,刀子似的,割的人脸疼。 街道上的百姓冻的直打哆嗦,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 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后面跟着 十几名侍卫。 名为保护,实为押送。 萧云霆掀开车帘,望着皇宫的方向。 金色的顶瓦在太阳的照射下愈发夺目宏伟,再往下,是朱红的宫墙,血一样的颜色,刺目的红。 成者,金龙加身,傲视群雄。 败者…… 萧云霆自嘲一笑。 他深深地看了几眼,像是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刻进脑海里。 酒肆二楼,成王萧云铎倚栏而望,看着那辆马车不住地摇头。 “三哥啊三哥,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你说你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能怪谁?” 江姝柠懂药会毒,太后寿宴那日,萧云霆脱衣舞剑,这其中要是没有这个女人的手笔,打死他都不信。 还有许月茹,想必她的死也不是意外。 这样聪明狠毒的女人,单是想想就让人心痒难耐…… 他手指轻捻,不经意地问了句,“离皇叔大婚的日子还有多久?” 亲卫回答:“回禀王爷,还有六日。” “本王与皇叔多年未见,这次皇叔大婚,本王一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萧云铎低低地笑着,眼底一片阴晦。 片刻,他望着早马车消失的方向,别有深意地看了亲卫一眼。 “属下明白!” 第307章 江婉泠的威胁 薛兰早上的时候出了一趟府。 她要逃走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主子那里,本以为难逃一死,可没想到主子竟给了她一条生路,条件是杀了祁国质子。 祁国质子的衣食住行,人身安危都由萧承渊负责。 质馆内外有重兵把守,与摄政王府只隔了两条街,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摄政王府的守卫就会立马过去增援。 想无声无息地潜进去杀人……难如登天! 但薛兰没有选择,主子派了幽狐在暗中监视她。 完不成任务,她就不能活着离开邺京。 刺杀一事前途渺茫,生死未卜,薛兰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打算今晚先把江婉泠送走。 可她坐在溪花阁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江婉泠的人。 院子里的下人更是一问三不知,正欲发飙之际,门口有声音传来,江婉泠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薛兰打发走下人,把她拉进屋子,疾言厉色,“你去哪了?你是不是去见萧云霆了?!” 江婉泠拂开她的手,冷冷反问:“是又如何?我和他有婚约在身,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凭什么不能去见他?!” “你——” 薛兰愣住了,根本没想到对自己言 听计从的女儿会有这样的反骨。 江婉泠绕过她,脱鞋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摆明不想与她多交谈。 想起要事,薛兰深吸一口气,压住脾气。 她走到床边,低声叮嘱:“今晚亥时三刻,你从后门出府,马车就在外面等着,我给你准备的银钱都在上面,车夫功夫不错,一路上会保护你。” 话落,床上的江婉泠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传出。 薛兰一把扯开被子,咬牙道:“泠儿,我方才说的话你都记住没有?!” “不是说我们要一起走?” 被子上的绣花划过脸颊,江婉泠挠了挠脸,语气极为不耐。 也不知是不是冬季太干,她这些日子总觉得脸上不舒服,近两日更是开始起皮发痒,就像是辣椒水泼上去一样,一碰就滋滋啦啦的疼。 薛兰眸光微闪,含糊其辞,“娘还有事没办完,要晚两天再走,你听话,先离开邺京,去淇水镇等娘。” 早走晚走,和不和她一起对于江婉泠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刚想答应,又想到什么,话音一转,“你帮我一个忙,我就答应你。” 薛兰愣了一下,赶紧答应。 她这个女儿被宠坏了, 自己没什么主见,事事都喜欢依靠她,还以为会费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通了。 江婉泠眼里顿时有了亮光,起身抓住她的衣袖,一字一句地顿道:“帮我去救萧云霆。”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去巴州是皇上的旨意,谁都救不了他!” 薛兰把袖子从她手里挣脱,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江婉泠急了,“娘,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云霆不是多话的人,在茶馆里他却一反常态,和她交代了那么多。 回来的路上,她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萧云霆话里的意思……在去巴州的路上很有可能会出事,他是在和她交代后事! “你肚子里没有他的孩子,你们以后不会再相见,即是如此,他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再说了,娘只是一个深宅妇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救他……”薛兰放下茶盏,抻了抻袍袖,“晚上还要赶路,你好好休息。” 她走到门口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你就不怕我把你偷人的事情告诉父亲吗?!” 薛兰脚步一顿,猛地扭头看她。 那目光冰冷阴厉,气势骇人,吓得江婉泠缩了下脖子。 但想到萧云霆将要面对的危险,她轻吐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榆林寺的厢房里,我都听到了!” 薛兰也算是九死一生闯过来的人,少有害怕的时候,可此刻明显慌了神。 她突然打开房门,确认外面没有人偷听后又嘭的一声关上。 她疾步走到床边,抓着江婉泠的胳膊,压抑着嘶吼,“你疯了是不是!江婉泠,我是你娘,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娘? 呵。 江婉泠心里冷笑,眼神却格外坚定,有种破罐破摔的偏执疯狂。 “只要你保萧云霆安然无恙地到巴州,我就把此事烂在肚子里。” 纵然他们这辈子都难再见一面,但他也不能死! “你这是在威胁我?!” 薛兰血气上涌,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亲手养大的女儿会拿她最不想提及的事情捅她一刀。 江婉泠觉得无所谓,“娘觉得是那就是。” 薛兰看着她的眼神很是陌生,不明白向来乖巧听话的她怎么会突然变了副模样。 萧云霆那个废物除了皮囊外有什么好的,哪里值得她付出这么多?! “你既然猜到了他会出事,就应该知道是谁想先对他动 手……路途遥远,谁知会在哪动手,有多少人,如何动手?泠儿,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阻止此事,我劝你也不要多管闲事,只要蹚进这滩浑水,后患无穷!” 大怒之后,薛兰重新恢复了冷静,冰冷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那你就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江婉泠情绪彻底崩溃,因为除了她之外,她不知道有谁还可以帮萧云霆。 薛兰终于忍无可忍,扬手扇了她一巴掌,“他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你看看自己被他害成什么样子了,你但凡清醒一点就不会求我救他!” 说罢,她转身离开,把门摔的震天响。 江婉泠坐在床上,低着头,披散的长发挡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她知道薛兰不止文信侯姨娘这一个身份。 另一个身份是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薛兰不是不能救,是不想救。 还有谁,还有谁能救萧云霆…… 江婉泠急的抓耳挠腮,双手不断地拍打着被褥。 对了,江姝柠! 她不是最有本事了吗,只要她能保萧云霆一命,她愿意把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不再算计为难她。 第308章 毁了这具身体,陪我一起下地狱 江姝柠还是去晚了一步,官府的人把客栈围的严严实实,连巷子口都有士兵把守,根本无法靠近。 在那里,她看见了风树。 京兆尹对他点头哈腰的,几句交谈后,风树带着地上的几具尸首离开。 客栈关门,店里的伙计全部被官府带走接受审问,百姓看完热闹一哄而散。 转眼间,只剩下江姝柠和梨儿留在原地。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江姝柠淡淡道:“回去吧。” 表哥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可笑的是,她除了回去等消息外别无他法。 满大街地找人不是救他,是催命! 跨雅竹居的门槛时,江姝柠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隔壁府邸的大门,话却是对看门的下人说的。 “摄政王来了吗?” 下人摇了摇头,“没有。” 江姝柠收回目光,声音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要是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是。” 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打开屋门,她挡在门口没让梨儿进去。 “小姐……” “梨儿,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梨儿一脸担忧,犹豫后应了声是,但她也没敢真的走开,就守在门口 。 江姝柠背靠着门,压抑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 她仓皇地闭上眼睛,微微仰头,想要逼回眼里的热意。 明知天下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明知萧承渊没事不会突然去福源客栈,但她心里总抱着一丝希望,不愿意相信萧承渊是冲着向锦航去的。 方才风树的出现,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醒了她。 那四名暗卫毫无疑问是萧承渊的人。 他派人行刺表哥,失败了,所以让风树过来善后……毁尸灭迹! 忽然,脑袋里响起尖锐细长的嗡鸣声,头疼欲裂! 江姝柠紧咬着唇,狼狈地蹲在地上,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恍惚中,她看见一道身影穿过浓雾,向她走来。 女子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样貌。 江姝柠怔住了。 居然是原主! “我外祖家就是被他害死的,报仇……帮我报仇!” 原主越说越激动,七窍的血流的更凶了。 她双手握着江姝柠的脖子,在她耳边阴恻恻地开口,“你快帮我报仇,否则我就毁了这具身体,让你一起陪我下地狱!” 江姝柠听完,气的破口大骂。 “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直接把萧承渊掐死? 你威胁我没用,一会儿我就找个驱魂的神棍来,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自己蠢得都被人害死了,哪来的脸指使我做事?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挑挑,别又投胎成傻子了!” 她骂了半天,才发现原主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两人各说各的。 眼前浓雾越来越重,原主的身形轮廓愈发模糊。 脖子上的双手倏地收紧,窒息的感觉灭顶而来。 江姝柠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听见原主尖锐悲鸣的大喊声。 “帮我报仇,帮我报仇,我让你帮我报仇,你听见没有?!” 浓雾散开的那刻,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江姝柠醒来时,梨儿趴在她身边哭的伤心。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呜呜呜——您快醒醒啊。” 她睁开眼,打量了一圈,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原主用那么大的劲,应该会留下淤痕,但她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江姝柠皱了皱眉,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原主真的找了她,还是她接受不了萧承渊对表哥动手,产生了幻觉。 她拍了拍梨儿的头,无奈道:“行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声音 听着肝肠寸断,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哭丧。 哭声戛然而止,梨儿抬起头,湿漉漉的睫毛扑扇了两下,惊喜地往她怀里扑。 “太好了,小姐您终于醒了!” 江姝柠笑着回抱住了她,抬眼看窗外时,才发觉天都黑了。 “我睡了多久?” 梨儿起身擦了擦眼泪,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您昏睡了五个时辰,还好大夫说您身体没事,否则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醒了就好,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这就给您热菜!”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撇了撇嘴,厌烦道:“小姐,二小姐来了,说有重要的事非要见您一面,奴婢赶都赶不走,已经在外面等了您三个时辰了。” 江姝柠点了点头,让她先下去忙。 院子外面,江婉泠对着掌心哈了口热气,搓着手来回走动。 寒气从脚底升起,身子冻的几乎麻木。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 江婉泠怔怔地看着,伸手却留不住,只余一抹淡淡的湿痕。 去年初雪,萧云霆偷偷潜入了文信侯府,带着她一起翻墙,逛夜市。 他给她买烤红薯,给她买簪子绾发, 给她买糖人…… 放天灯许愿时,他说:“泠儿,这辈子,本王一定会娶你为妻。” 她面含娇羞,甜蜜的同时又嗔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萧云霆拥她入怀,和她一起注视着那盏天灯。 “无稽之谈本王从不相信,本王只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不过短短一年的光景,已物是人非! 那个说要娶他的男人如今正面临着生死困境,而她要对曾经最恨,最厌恶的人低三下四。 真真是……造化弄人! “吱呀”一声。 院门打开,江姝柠站在檐下,肩上披着向芸娇给她缝制的那件披风。 天地间白茫茫地一片,领口一圈绒毛衬的她小脸精致莹润,眉目清冷,气质出尘,遥看像是一副画,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江婉泠捏着裙子的手渐渐收紧,她狼狈地低下头,把满是泥土的绣鞋藏在了裙子里。 “不是有事要找我?说吧。” 江姝柠半点请她进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 江婉泠想要往前走两步,结果忘了腿没有知觉,直接跪在了地上。 江姝柠怕折寿,侧身避开了她这一“大礼”。 江婉泠觉得难堪,她紧咬着嘴唇,身体不断颤抖。 第309章 一命换一命 半晌,她伏地磕了个头,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 “求姐姐帮我救救云霆。” 江姝柠的第一反应和薛兰一样,萧云霆犯的是死罪,皇帝网开一面留他一命已是难得,流放巴州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救不了他。 “决定萧云霆生死的人是皇上,你应该进宫求他,说不定皇上会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让萧云霆留在邺京。” 说完,她没有再多看江婉泠一眼,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转身回屋。 关门之际,江婉泠慌忙起身,步子踉跄地扑了过来,把手强伸进了进来。 不是自己的手没必要心疼。 江姝柠冷笑一声,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推门。 江婉泠疼的脸色都变了,却依旧不肯放手。 手上的力气太小了,她便开始用身体撞门。 “去巴州的路上有人要杀云霆,姐姐,你曾经那么喜欢他,他也是对你真心相待,你们差一点就能结为夫妻,相守一生,我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他这一次,你以后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曾经萧云霆为了拿到江姝柠外祖母留下的天价嫁妆,与江姝柠在一起过,还有了婚约。 这件事一直是江婉泠心 里的刺,拔不掉更忘不了,每每想起都嫉妒不已,所以她从不愿意提及。 如今旧事重提,也不过是为了唤醒江姝柠对萧云霆的情谊,让她心软。 可江婉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眼前的江姝柠早就换了芯,不再是从前那个眼里只有萧云霆的恋爱脑。 江姝柠嗤笑一声,眼里的嘲讽和轻蔑毫不掩饰。 江远安醒来的那一刻,薛兰和江婉泠好日子就到头了。 自顾不暇的过街老鼠能帮她什么忙? 就算她真的有忙,也用不着她! 江姝柠刚想喊梨儿过来把人赶走,脑子里突然白光一闪。 想到什么,她松了手,俯视着没有收住力气,摔在她脚下的江婉泠。 “我要你帮我除掉你姨娘,你也愿意?” 江婉泠怔了一下,手扶着门框缓缓起身,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试探道:“姐姐想让我做什么?” 江姝柠眉梢微挑,有些出乎意料。 看来这条路行得通…… 她扫了江婉泠一眼,恩赐般开口:“进来说吧。” 梨儿做饭的手艺不错,今晚还特意做了江姝柠爱吃的松鼠桂鱼,糖醋小排,锅包肉。 进屋后,江姝柠脱 下披风净手,然后拿起筷子自顾自地用膳。 梨儿帮她布菜,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把江婉泠忽略的彻底。 江婉泠站在一旁,坐不敢坐,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耐着性子等。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辰,她彻底沉不下心了。 萧云霆已经在去巴州的路上了,多等片刻,他就多一分危险。 吃饭时江姝柠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江婉泠。 见她神情越来越焦躁,理智也被耗的差不多时,她抢先一步开口。 “实不相瞒,我想把你姨娘赶出侯府,你让我如愿,我自会让你如意。” 江婉泠听到她的要求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实话实说:“她马上就会离开邺京,你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离开邺京? 薛兰贪恋权势,为文信侯主母的位置汲汲营营了半辈子,如今就因皇上的一道旨意想要放弃了? 江姝柠下意识觉得江婉泠在撒谎。 看见她眼里的怀疑,江婉泠焦急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去巴州吃苦受累,她就说带着我一起离开邺京,都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今晚动身,她再等两日就会与我汇合。” “我们一走,文信侯府的一切都是你的,没人 再和你争抢……姐姐,我知道之前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看在我们都姓江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心烦!” “泠儿,你平日那么聪慧,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要除掉薛兰,斩草除根那种,我不希望她活着离开邺京。” 江姝柠红唇微扬,眼底却一片冰冷,令人毛骨悚然。 江婉泠一直在避重就轻,此刻话一挑明,她避无可避,神情纠结迟疑。 薛兰虽算计过她,拿她当垫脚石,但生养之恩大过天,她怎么能对自己的娘下死手…… “帮萧云霆,可以,我只接受一命换一命,你既然做不到的话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梨儿,送客!” 江姝柠起身正欲离开,江婉泠推开梨儿,急切地抓住她的袖子,“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换!” 江姝柠一直都知道江婉泠很爱萧云霆,但没想到她为了萧云霆连命都不要。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江婉泠的腹部,轻笑一声,表情讥讽。 “我想要你的命,大可以直接进宫告诉皇上,你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欺君之罪,死路一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帮你救萧云霆?” “你——” 江婉泠宛若被雷劈中一样,后退一步,满眼地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知道…… 这时,看门的下人来了。 他叩了叩门,看了眼江婉泠,不知能不能说。 江姝柠知道他所为何事,应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忙吧。” “是。” 萧承渊去了隔壁,江姝柠还有事与他去说,没有功夫与江婉泠在这儿磨蹭。 她不耐烦地催促道:“我数三个数,你好好考虑——” 江婉泠打断了她的话,双手紧攥在一起,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做什么重要决定。 “你真的能保住萧云霆的命?” 这一句话给江姝柠整无语了。 她是不是在外面冻傻了,不相信她还来找她帮忙……有病吧?! 江婉泠像是没看见她的神情似的,继续道:“只要你能他平安到巴州,我就帮你除了……薛兰!” 够绝情的啊,连娘都不叫了。 江姝柠大开眼界,但头脑依旧保持着清醒,“你和你娘不是在故意给我下套吧?” 江婉泠脸上带了面巾,头上带着兜帽,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闻言,她缓缓抬手…… 第310章 揭了薛兰的老底 原本素净清纯的脸上长了密密麻麻的红褐色毒疮,有些已被抓破流出脓水,血肉模糊在一起,简直是不忍目睹。 “姐姐知道我的脸为何成这个样子吗?” 江姝柠皱了皱眉,想起另一件事。 中秋家宴那日,许月茹绑了梨儿算计她,她把人殴打后喂了一粒药丸。 那粒药丸里含有慢性毒,最少一个月以后才会发作,毒性慢慢渗入肌理,现于表面。 刚开始是脸上起红疹,然后会蔓延到全身皮肤。 此毒无药可解,但有药可控。 那味药材极苦,许月茹要是不想身上起红疹,就必须每天喝三碗药,一辈子都不能间断。 可惜许月茹一心找死,没来得及享受这药的折磨。 江婉泠这般,应该也是中了毒,但绝对和她无关。 “姐姐,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了,不如实话和你说了吧,这毒是我娘带给我的,她毁了我的容貌,毁了我一辈子,我对她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还和她一起算计你?!” 就在来雅竹居之前,那个男人又找她了。 一番云雨后,男人大发慈悲地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他们门派里出来的女人,身上都带了一 种毒,薛兰也不例外。 这种毒对她们来说没有任何危害,可一旦她们怀孕分娩,这些毒就会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毒性潜伏二十年,二十年后,无论男女,脸上都会生疮溃烂。 要想解毒,就必须归顺于他们门派,帮他们做事。 而她因为脸上受了伤,治病时用了几味相克的药,导致提前毒发。 薛兰明知此事,却还要带着她逃走,这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大不了她们一起死。 思及此,江婉泠双手紧握成拳,突然开始疯狂大笑。 她笑的癫狂,面颊狰狞在一起,脸上的毒疮流着血水,恶心的令人作呕。 梨儿害怕地躲在了江姝柠身后,小声嗫嚅,“小姐,她是不是疯了?” 俗话说,站得越高,摔的越惨。 江婉泠想要坐上全天下女人最尊贵的位置,她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一步步靠近。 在她好不容易看见希望时,一切都变成了梦幻泡影,把她打回了原形。 孩子没了,萧云霆也走了,薛兰对她见死不救…… 发生的桩桩件件,像巨石般砸了下来,压在她身上。 江婉泠喘 不过气来,更觉得日子无望。 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连命都可以不要,却唯独放不下萧云霆。 所以她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给你下销魂散,想要害你性命的赵嬷嬷是受薛兰指使,赵嬷嬷伺候她几十年,整个文信侯府除了她,没有人敢使唤赵嬷嬷。” “薛兰偷人,她和别的男人睡在了一起,我亲眼看见了!” “那日她不让我吃莲蓉糕,你猜为什么,因为糕点里有毒!” “她还加入了一个门派,什么门派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门派里的人手腕上有一个红色的火焰。” …… 江婉泠把薛兰的老底全掀了,其中大部分事情江姝柠早就知道了,除了偷人这件事。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江远安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算算时辰,他也该醒了…… 江姝柠让江婉泠回去把这些事当着江远安的面讲出来。 江婉泠试探道:“只要我说了你就答应帮我救云霆?” “当然。” 江姝柠答应的极为爽快,她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如释重负地离开。 梨儿收拾着桌子,忽然叹了口气,愁 眉苦脸道:“小姐,您真的要救萧……萧云霆啊?” 第一次直呼皇子名讳,总感觉怪怪的。 江姝柠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听见声音头也未抬,随口问她怎么了。 梨儿气呼呼地说:“他负了您,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是他自作自受,小姐您何必为了这样的人惹祸上身?” 她们村里有户姓张人家,老爷在镇上做生意挣了不少银子。 可就在他死后没多久,家里的几个少爷相继离世。 官府的人一查,凶手竟然是张家大少爷。 原来是兄弟几个争家产,分配不均,谁都不愿意吃亏,为此争执不下。 张家大少爷仗着长子的身份,一心想着独吞,所以对几个弟弟起了杀心。 家产尚且如此,何况是江山? 二小姐说有人要杀萧云霆,她才下手的人是皇上的其他儿子。 小姐根本没必要因为这样的负心汉得罪别的皇子。 皇室中人,哪个都不好惹,避而远之才能长命! 江姝柠关上抽屉,把找到的东西折好塞进袖兜,漫不经心道:“江婉泠她太高估我了,我根本没那救人的本事。” 只是薛兰做的很多恶事她都没有直接证据,一 己之言不足以让人信服,要想让江远安看清她的嘴脸,就必须有一个江婉泠这样的人证。 …… 风树在外忙了一天,衣裳湿冷,但语气难掩激动。 “殿下,找到送信的人了!” 萧承渊神情紧绷了一天,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风树把荷包递上去,开门见山道:“信是周芷柔周小姐写的,乞丐要了她五十两,答应帮她送信和跟踪您,她估计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心里害怕了,所以今早又还银子时又多给了百余两,让这个乞丐带着他的兄弟们出城避避风头,刚好属下查到了城门口,和他们撞在了一起。” “周芷柔人呢?” 萧承渊的声音比外面的风雪还冷上几分。 没想到他身边竟养了一只白眼狼。 他见她没了父亲,无家可归,可怜她,收留她,给她买院子,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识抬举,妄图挑拨他和江姝柠的关系,简直是该死! 风树道:“属下把人关在了王府地牢,等殿下发落。” 萧承渊还没来得及出声,外面响起下人恭敬问好的声音。 “江大小姐您来了,殿下在书房呢,您慢点走,小心地滑!” 第311章 他到底好在哪里,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书房门开着,江姝柠连门也没敲,直接走了进来。 神色清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明显地来者不善。 风树看了自家殿下一眼。 人证物证都有了,只要长嘴就能解释清,他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殿下,江小姐,属下告退。” 萧承渊微微颔首,起身拿下炉子上的水壶,给江姝柠倒了杯热水。 知道她不爱喝白水,又往里面添了勺花蜜。 “坐吧。” 江姝柠摇头拒绝,声音很轻,“不用了,我和你说两句话就走。” 萧承渊递茶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心里忽然升起一抹极为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听见女人说:“萧承渊,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皇上那里我会解释。” 最后一字音落,外面的风雪声似乎都停止了,屋子里气氛凝滞,压抑的让人窒息。 江姝柠拿出一年契约,作势要撕毁。 萧承渊瞳孔微缩,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哑,问她为何。 江姝柠看着他,淡淡地笑了,“殿下,你是聪明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这门婚事一开始就不是她所愿,事到临头她害怕了,想要退缩不是情理之中的事? “本 王要听真话!” 萧承渊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目光深不可测。 江姝柠不甘示弱地仰头,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顿道:“我喜欢的男人回来了,我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想嫁给你,当你的摄政王妃!” 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他知道。 但如今亲耳听到她说出来,萧承渊还是被刺痛了,心痛的难以自抑。 他咬着牙,眼角发红,声音带了一丝细微的轻颤。 “哪怕只有一年的时间你都不愿意?” 江姝柠点头,语调冰冷的近乎残忍,“是,别说一年了,一天我都不愿!” 她是向家的外孙女,他是害死向家的凶手,他们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根本不会有好的结果。 即是如此,还不如在羁绊没有太深时就分开,也趁她……还没有非他不可。 萧承渊出身尊贵,亦有自己的骄傲。 江姝柠的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向他的胸膛,让他鲜血淋漓,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于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本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些话都是你的真心话?” 萧承渊的眼睛 漆黑晦暗,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冷意。 此刻幽幽看她时,那望不到底的黑暗似乎要把人吞噬。 江姝柠第一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轻垂下眼帘,袖子下的手指不自然的蜷缩,应了声,“是。” “江姝柠,你骗人!”萧承渊的手掌扣住了江姝柠的腰,把她按到了身后的书桌上,气势冷冽逼人,“你看着本王的眼睛再说一遍。” 江姝柠挣脱不得,只能用手撑着桌面,稍稍直起上半身。 她说:“是王爷在自欺欺人!” 萧承渊点头,一手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他,“好,那本王问你,你是何时喜欢上的他?” “关你什么事?!” 江姝柠屈起膝盖,刚准备往上顶,男人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一招,腿动了一下,敏捷躲过。 “在这儿不好好说,是想去床上说?” 说着,扣着她腰的手指就开始不正经地摩挲,甚至还放肆地解开衣带,顺着摸了进去…… 江姝柠抓住了萧承渊的手,脸红得滴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大概十二三岁吧。” 她咬牙切齿,开 始胡编乱造。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会喜欢萧云霆?” “他当年不告而别,碰巧萧云霆长的像他,所以我借人思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 “出去踏青,我贪玩爬到了树上下不来,是他帮的我。” 这件事按常理来说不会发生在大家千金的身上,如果是她,那就不稀奇了。 蓦地,萧承渊眼底划过一抹暗光,徐徐引诱,“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多大年纪?” 风叶拿着那枚玉佩,一天过去了,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查不到。 行军打仗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总得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吧。 江姝柠只是为了退婚,随意编了这么一个由头。 而萧承渊则是以为她的心上人是住在福源客栈的那个男人。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心里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江姝柠现造不出人名,索性搬出牧北出来挡枪。 这厮之前以为牧北是个男人,他肯定会信。 果然,萧承渊露出一副果真是他的表情。 “牧北……”他重复了一遍,万分嫌弃,恨不得把这个名字贬低到土里,“金牧北,金色的墓碑,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 名字,他人又能好到哪去?” 金牧北……什么东西?! 谁告诉他牧北姓金? 不过都编到这儿了,江姝柠也懒得多问,随他想去。 她拍了下男人的手背,不耐烦地催促,“问完了就松手!” 萧承渊嘶了一声,报复性地掐了下她的腰,“你还没回答本王他是何方人士,多大年纪。”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告诉我他家是哪的,至于年纪……” 江姝柠默默计算,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的十七岁,她捡到牧北时它已经一岁多了,要是说三十多岁,这男人一定会叨叨个不停,那不如…… “和你差不多大!” 还和你一样的狗! 她的所有回答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萧承渊,弯腰贴到她的耳廓,“最后一个问题,他到底好在哪里,能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江姝柠瞪他,肉眼可见的烦躁。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问问问,他是要给牧北注册户口吗?! 萧承渊手指煽风点火地往上,鼻尖抵着她的。 距离太近了,鼻翼间的呼吸都缠在了一起。 夜明珠的光亮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剑拔弩张中带了些许暧昧。 第312章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萧承渊深邃明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姝柠,拇指轻轻地描摹着她眼角的一抹红,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冰冷的桌案硌的江姝柠腰疼,知道眼前这男人不会善罢甘休,她咬牙切齿,嘴角扯出了一抹生硬的笑容。 “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萧承渊剑眉轻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他知道她会继续往下说,还猜到下句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话。 “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和他识于少时,在还不懂情爱的年纪就喜欢上了他,他当初不告而别,我以为我会恨他,但故人归来的那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我还是只想和他在一起。” 江姝柠绞尽脑汁,把之前看的小说,电视剧里的狗血梗都拿了出来,表情真挚,言辞恳切,说的自己都差点感动。 而萧承渊的神情和她截然相反,俊脸黑沉如墨,周身散发的冰寒之气宛如屋檐垂下的冰棱,只一眼便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她拿他做解药,里里外外都睡透了,然后又和他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女人真的是……负心汉见了她都得磕头认祖宗! 萧承渊气的心肝脾胃肾哪 哪都疼,胸膛胀的像是要炸了一样。 这辈子他还没有被人这样轻待过! 却偏偏江姝柠不知死活,又问了句,“我说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 萧承渊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顿道: “三日后就是我们的大婚仪式,消息也散播出去了,事关皇家颜面,皇上不会允许你退婚,本王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从她答应的那一刻,她就是他的妻。 若银蚕蛊的毒能解,他便护她一世安乐,荣华富贵。 若不能……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不会放手! 江姝柠这辈子只能是他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江姝柠挥开他的爪子,“皇帝想要我给他配制药丸,说不定我一求他就答应了。” 脸面和命,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 萧承渊没想到她想的这么长远,连皇帝都给算计进去了。 他把人从桌子上捞起来,眼眸微眯,怒极反笑,“他被仇人追杀,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宁愿跟着他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也不愿嫁给本王?江姝柠,你真是好样的!” 江姝柠听的糊涂,揉了揉腰,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小肚鸡肠的男人,居然还诅咒 人家。 牧北要在的话一准儿咬他! 江姝柠没有吭声,萧承渊瞧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真是被他说中了,她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豁得出去,连安稳的日子都不过了。 怒火烧上心头,萧承渊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说话也不顾忌了。 “倘若他现在已经死了呢?你是不是还要嫁给他,给他配冥婚?!” 江姝柠紧皱着眉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死了,冥婚,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萧承渊自嘲一笑,一颗心像是坠到了数九寒天的池子里,疼的他几乎窒息。 事到如今,她竟还在和他演戏,把那个男人藏得严严实实。 “江姝柠,本王知道他住在福源客栈,知道他姓金,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本王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承渊索性和她直接坦白了。 江姝柠瞳孔放大,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般僵住了。 福源客栈…… 难道他一直说的是表哥?! 江姝柠忽然发觉了不对。 萧承渊都派人刺杀表哥了,不可能不知道表哥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以为表哥是她的心上人 ?还说表哥姓金? 江姝柠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决定将错就错地试探他一下。 再次抬头时,她眼睛充血,神情悲愤地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与你退婚是我一人的决定,和他无关,你心中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我来,为何要杀他?!” 萧承渊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在江姝柠面前,他尽量地把血腥肮脏的那一面都藏了起来,怕吓到她。 可他没想到即使如此,江姝柠依旧不信他。 出了事连问都不问,只凭几个暗卫的尸体就给他定了罪。 萧承渊微微仰头,轻阖眼帘。 睁眼时眼睛猩红一片,嗓音亦是沙哑的不成样子。 “是,暗卫是本王派去的,本王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情郎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般死心塌地的喜欢……但本王从未下过杀他的命令!” 江姝柠知道萧承渊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性格,所以他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他确确实实不知道福源客栈住的那个男人是向锦航。 那动手之人到底是谁…… 江姝柠皱眉沉思,手腕忽然一疼。 萧承渊把她的手拽开,垂眸扫了眼衣领的褶皱,冷笑道:“你 要是再敢提退婚的事,本王不介意送他一程。” 江姝柠顺坡下驴,装作被他威胁到的样子,愤愤地嘟囔了两句,转身离开。 出书房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来,轻吐了口气。 萧承渊不知道表哥还活着的消息,这是好事。 但除此之外,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真正的动手之人是谁,是因向家旧怨还是单纯的寻仇,表哥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 江姝柠离开后,萧承渊也冒着风雪回了摄政王府。 地牢昏暗的房间里,周芷柔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 刚从水牢出来的她发髻凌乱,头发贴在脸上,衣服湿哒哒地往下滴水,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 是风树对她动的刑。 她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让殿下看清了江姝柠的真实面目,殿下不是应该感谢她吗? 锁链打开的声响回荡在耳边,周芷柔如惊弓之鸟般挪了挪身体,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给隐身了。 萧承渊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宛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本王留你一命,从此以后本王不想在邺京看到你!” 第313章 本王会给她收尸下葬 “不,不要……” 事到如今,周芷柔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狼狈起身,抓住萧承渊的衣摆,眼里泪花闪烁,神情委屈又可怜。 “殿下,此事臣女也不想的,江姐姐马上就要和您成婚了,你们本该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男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破坏你们?江姐姐是臣女的恩人,您也是,臣女实在是不忍让您一直蒙在鼓里,所以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您……臣女只是想让江姐姐和您好好在一起,殿下您不能这样对臣女。” 周芷柔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她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落,肩膀一颤一颤的,看着瘦弱无依,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萧承渊半点都不为所动,冷冷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披风。 风树会意上前,把周芷柔的手臂拽开。 她手上有血也有汗,碰过的地方明显染了脏污。 萧承渊皱了皱眉,解开衣带,把披风随手扔给旁边的暗卫。 冬季冰冷彻骨的地牢里,他只着一件黑色的单薄的锦衣。 看出他的嫌弃,周芷柔紧咬着唇,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背在身后的双手仿佛不知道疼似地用力扣着,指甲都陷入了皮肉, 掌心的黏腻更重了。 萧承渊劝她好自为之。 周芷柔眼前视线一片朦胧,她只看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她越来越远。 她突然摔砸了桌上的喝水的陶碗,捡起碎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关门的暗卫看见了,还未来得及行动,周芷柔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冲着他尖声大喊,“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给你看!去把殿下叫回来,我帮江姝柠挡了一箭,我父亲也是因为殿下才死的,他说过会照顾我的,他不能把我逐出邺京,不管不问!” 若是这一招换成旁人,暗卫根本不会搭理。 但眼前女人不同。 听殿下方才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想留她一命。 要是人死了,他没法儿交代。 “你等着!” 暗卫把门锁上,急忙去追萧承渊。 彼时萧承渊刚出地牢,听到周芷柔要自杀的消息后没有半点反应。 是,她确实是为江姝柠挡了一箭,但那又如何,江姝柠待她不薄。 她呢,她又是怎么对待江姝柠的? 还有,周福禄因他而死更是可笑。 少女失踪案就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早晚会闹到人尽皆知,沸反盈天。 到时传到邺京,惊动到皇 帝,周福禄身为永安知县首当其冲,难逃抄家灭门的下场。 他帮忙查清了此案,周福禄都感恩戴德的,周芷柔到是会反咬一口。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周福禄死在邺京的路上与他何干?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福薄,没有当大官的命! 萧承渊望着不远处高挂的红绸。 大婚的日子在即,下人把摄政王府上上下下都装饰了一遍,看着很是喜庆。 纵使刚吵过架,纵使知道江姝柠不愿意成婚,但他还是不可控制地幻想着她穿着凤冠霞帔,与他拜堂成亲的场面。 萧承渊唇角勾起一抹很浅淡的弧度,声音却是凉薄到了骨子里。 “回去告诉她,下手要找准位置,割破皮肉挑断血脉,否则会生不如死,死后,本王会替她收尸下葬。” “是。” 暗卫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周芷柔。 周芷柔呆住了,眼泪连成串儿地落下。 她不敢相信萧承渊会这般无情。 一定是暗卫骗她的! “你根本没有见到殿下对不对?我是为了他好,他不可能这样对我!” 暗卫趁机夺过了周芷柔手里的碎片,点了她的穴。 天寒地冻,大雪 纷飞。 周芷柔被扔出了摄政王府。 暗卫解了她身上的穴位,按照萧承渊的吩咐扔给她一些碎银当路上的盘缠。 “天一亮,城门一开就赶紧走!” 说完,暗卫施展轻功离开,几个起落就没了人影。 宽阔的街道上只余周芷柔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她的手指渐渐蜷缩收紧,攥着冰凉的雪,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两行热泪。 面上刮过一道冷风,周芷柔感受到什么,忽然睁眼。 身穿黑衣,作暗卫装扮的男人不知从何处出来,站到了她面前。 周芷柔眼露惊恐,慌忙从地上起身。 “你是什么——啊!” 刚一开口,暗卫就抱起她,飞檐走壁地朝某处去…… 翌日,天将亮未亮之时。 江姝柠睡的昏昏沉沉,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外间守夜的梨儿披了件衣裳,小声问道:“谁啊。” “梨儿姐,是我!” 雅竹居没几个下人,梨儿听出是前院洒扫丫鬟梅儿的声音。 打开门,梅儿往里望了一眼,猜江姝柠还没醒。 她压低声音对梨儿道:“文信侯不知何时来了,瞧他身上的雪我估摸着是在外面站了一夜,现在人晕了过去,高热不退 ,怎么办?” 梨儿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警惕道:“他来干什么?” 梅儿摇了摇头。 她出去扫门前雪,雪白一片,根本没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 直到扫到那一处,不小心踢了一脚才发现。 她还去问了看门的下人,都说昨夜没有听见叩门声。 梨儿对江远安没什么好印象,知道自家小姐对这个爹失望至极,想也不想道:“找人抬回文信侯府,可不能让夫人看见他受了刺激!” 她是雅竹居管事的,梅儿自然听她的话,当即招呼人去办了。 可谁知把人送回了文信侯府,文信侯府的下人开门一看,见是江远安,立马把门关上了。 后来无论他们怎么喊里面都没人应。 江远安是文信侯,朝中重臣,身份贵重。 下人不敢把他随意扔在门口,只能把人又带回了雅竹居。 这一番折腾下来,江远安烧的更重了,已经开始呓语了,一直喊“娇娘,柠儿……” 梨儿怕他真的烧出个好歹来,连忙让人去请了大夫。 她家小姐是要当摄政王妃的,有个傻子爹这事儿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大夫忙活了半天,又是开药又是擦身的,半点用都不管。 第314章 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 他对梨儿拱了下手,抱歉道:“老夫还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病症,恕老夫医术不精,治不好这位病人,姑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旁边的丫鬟见状,再三犹豫,小心试探道:“梨儿姐姐,要不请大小姐来看看吧……” 梨儿点头,“你在这守着,我去禀告小姐。” 江远安毕竟是自家小姐的生父,现在病的这么严重,她一个丫鬟也没办法拿主意。 听到这个消息,江姝柠意外也不意外。 江远安身上的情人蛊已解,不会再是非不分,盲目地相信薛兰。 江婉泠回去再把那些事一说,他肯定悔不当初。 所以这才冒雪上门,请罪忏悔来了。 江姝柠放下手里的唇纸,对镜自照,满意后才不慌不忙地起身。 “走吧,去看看。” 倒不是念及父女之情心软了,只是不想让江远安死在她的地盘。 梨儿知道江姝柠的规矩,看病时不喜有外人在旁。 她让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出去,帮忙把药箱打开。 江姝柠私下有教梨儿各种药物和器具,梨儿这个学生也学的认真,已经是江姝柠最得力的助手了。 江远安病得不轻。 蛊虫取出,身体还未恢复 元气,如今又急火攻心,在雪地里躺了一夜,没冻死已是大幸。 江姝柠报了退烧针的名字。 梨儿配好递给她。 江姝柠刚准备接,又想到什么,侧身让了位。 “梨儿,你来。” 啊? 梨儿有些手足无措,看看手里的针,又看看床上躺着的江远安。 “小姐,要不还是您来吧,奴婢只扎过假人,不敢给侯爷扎针……” 她说的假人,是实验室里的人体模型。 江姝柠不以为然,“没事儿,你就当他是假人,一针不准就再扎一针,多试几次就熟练了,也省的我以后给你找真人练习了。” 梨儿:“……” 江姝柠双手环胸,身子懒散地倚着床柱,眼神给她鼓励。 梨儿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上。 她回想着江姝柠平日告诉过她的要点,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动作跟个机器人似的呆板。 把江远安的袖子卷起来,找准位置,消毒。 按部就班到扎针时,梨儿拿针的手都是抖的。 “小姐…… ” 小脸皱成了包子,紧张的快哭出来了。 江姝柠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笑眯眯地说:“我相信你。” 梨儿闭上眼睛,吐了一口 浊气,心跳平复了不少。 江远安烧的迷迷糊糊,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胳膊里钻,越钻越疼,接着便是一股胀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胳膊流窜,刺刺儿的疼。 他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药物注射完,梨儿干脆利落地拔针,扭过头,忐忑不安地等着江姝柠的点评。 对于这种半路出家,第一次扎针的孩子就得鼓励。 哪怕她进针的手法不对,推药推的太快了,拔针后也忘了用消毒棉压着针眼…… 江姝柠肯定点头,夸她做的很好。 梨儿喜不自胜,激动地跳了起来。 “柠……柠儿?” 眼前视线逐渐清晰,看见床尾站着的江姝柠时,江远安眼睛一亮,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方才扎过针的手臂撑着床板,并未止血的针眼受到挤压,竟然呲出了丝线般细小的血柱。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江远安僵硬转头,一条血迹正顺着胳膊蜿蜒而下。 这……这是哪来的血? 梨儿这才这才反应过来,拿了棉球帮他压住。 尴尬的头都不敢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鞋尖。 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江姝柠合上药箱,出声赶人,“侯 爷既然醒了就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柠儿!” 江远安见她要走,急忙喊她,连鞋都忘了穿,赤着脚一路追到门口。 “江婉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我如今什么都知道了!这些年是为父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娘,我不求你们母女两人原谅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让我照顾你们娘俩!” “或者你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能让你们娘俩觉得解气,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求你……只求你不要不认我这个父亲。” 江姝柠停下了脚步,但并未转身。 她站在风雪中,沉默地听着江远安的忏悔。 他语气卑微,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应该是很感人的。 但她听了却想笑。 太迟了! 他真正的女儿已经被薛兰给害死了,倘若不是她运气好接手了这具身体,向芸娇怕也活不到现在。 “我娘已与你和离,她如今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有我这个女儿给她养老送终,就不劳烦侯爷了,至于我这个女儿……”江姝柠闭上眼睛,把见他第一面时听到话重新还了回去,“你就当我死在了外面吧!” 江远安高大的身体晃了两下,眼里的 泪水夺眶而出。 显然,他也记得这句话。 但他已经忘了当时是如何说出的。 柠儿是他最疼的女儿啊,在她出生时他就发誓,要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快乐,最幸福的姑娘。 他要为她遮风挡雨,让任何人都不敢伤害她。 可到头来却是他这个父亲伤她最深。 江远安无法原谅自己,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跪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 梨儿带了几个小厮去而复返,转达江姝柠的命令。 “侯爷,小姐请您离开,她让您以后不要再来了,她不会再见您。” 江远安是靠读书考取功名的,朝廷缺行军打仗之人,他便主动请上战场历练,成了名武将。 但他骨子里依旧保有几分文人的清骨。 他不想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抹了把脸,踉跄着起身。 梨儿也全了他的体面,让下人背过身,进屋给他拿了鞋袜。 江远安自己收拾好,问梨儿向芸娇在哪。 “……我想见见她!” 梨儿拒绝了,斟酌着开口:“侯爷,夫人之前是什么样儿的您自己心里也有数,小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她走出来,如果您真的希望夫人好,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第315章 薛兰逃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江远安知道想让江姝柠原谅只能慢慢地来。 他没有强留,依依不舍地离开。 梨儿送他到府门口。 小姐交代了,必须亲眼看着侯爷出门,防止他在府上乱走。 “我知道你和柠儿情同姐妹,你抽空时帮我劝劝她,我是真的想补偿她们母女……” 江远安客客气气地说完,还对她道了声谢。 梨儿受宠若惊,回过神后又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 现在倒是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昨天的雪下到现在都未停歇,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江远安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单薄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背影看起来孤寂又落寞。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文信后府,下人正在往门口的石狮子上挂大红球,打扫门匾。 江远安这才恍惚地想起,柠儿要嫁人了。 曾经还不到他膝盖,整日抱着他撒娇的小姑娘要为人妻了。 入了摄政王府,柠儿便是要独当一面的摄政王妃。 而他再也没有机会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好好地疼爱她。 江远安眼眶热热的,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帮下人搭了把手。 “侯……侯爷?” 下人 从他手里接过红球,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好好布置,银子不够就去找管家说!” “……是。” 下人怔了一下,讪讪应下。 其实府上现在的中匮掌管在老夫人手里,老夫人已经交代过了,大小姐的婚事一切从奢,排场要有,银子不够直接问她要,不必经过侯爷同意。 今儿一早扫雪的时候,他就听说二小姐被关在了祠堂,薛姨娘卷走了府上不少家产,不知所踪。 侯爷派出了大半府兵去捉拿,又让人去报了官。 并当着府中所有的人面宣布,薛氏心思歹毒,德行有亏,即日起被扫地出门,从今以后与文信侯府再无任何瓜葛。 下人望着喜气洋洋的侯府,摇头叹了口气。 又要变天了! 老夫人端了杯花茶坐在正厅,看着下人洒扫布置,时不时地指挥两句。 “这盆花都蔫了,没一点精气神,搬下去再换盆好的!” “这灯笼挂歪了,再往南边挪一点儿!” “红绣,你找个老嬷嬷去库房再清点一遍嫁妆,看看少什么赶紧补上。” “母亲。” 等她吩咐完,江远安才上前行礼,神情带了几分赦色。 之 前为了薛兰,他也没少惹母亲生气。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句:“姝柠还是心善,怎么就没把你扔雪地里去呢!” 江远安被送回文信侯府时人还有点意识。 老夫人这么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颔首弯腰,语气恭敬。 “还是母亲高明。” 没这一招苦肉计,他进不了雅竹居的门,更没机会说那番话。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少在这儿拍马屁,我是舍不得芸娇和姝柠,才不是为了你!” 江远安知道她素来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否认,顺着她的话附和的两句,然后上前,殷勤地捶肩捏背。 “娘,儿子清醒了,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姝柠她恨我,不想见我,儿子见她一面都难,求您帮帮儿子……” 这一刻,江远安只是弄丢了妻子和孩子的平凡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文信侯。 他放下身段和脸面,好声好气的哀求。 老夫人拍开他的手,下一刻他又搭了上来。 “娘,等儿子赎清了自己的罪孽,把芸娘和姝柠接回来,咱们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了……这不是您最期望的事儿吗?” 架不住江远安软磨硬泡, 老夫人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了。 “结婚是大喜事儿,你就不要去烦她了,先把家里的烂摊子收拾好再说!姝柠心软,你现在悬崖勒马还算有救,只要你是真心实意地求原谅,实打实地为她们母女做些有用的事,日子久了,她总能看到你的诚意。” “儿子受教了!”江远安忽然跪地,对她磕了个响头“……娘,对不起!” 抬眼时,彼此目光都有些湿润。 “给姝柠的嫁妆儿子一会儿会找人送过来,其他事儿子不懂,还望母亲多费心。” 老夫人轻点了下头,而后脸别在一旁,不再看他。 江远安注视片刻,转身离开。 他去了祠堂。 雪色下的天光格外明亮,关了一晚的江婉泠很不适应,用袖子遮住了遮脸。 随着房门关闭,刺眼的光线一点点地消失,她才垂下手,抬头望着来人。 “咳……咳咳——” 江婉泠刚流过产,这几天也没有注意休息,情绪波动过大,在湿冷的祠堂呆了一晚,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昨晚说薛兰的事情时,她也顺带着把自己曾对江姝柠做过的事招了。 江远安怒不可遏,对她再也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江 婉泠搓了搓手臂,声音轻飘飘的,“父亲是要来送泠儿上路的吗?” 她声音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等江远安开口,她又继续道:“能不能再多给我几天的时间?五天……五天就好!” 五天,萧云霆应该到了巴州边界,有朝廷官员接应检查,到那时他就安全了。 江远安沉声道:“你娘薛兰很有可能是南疆安插在大晟的奸细,我已向皇上举报她,现在官府的人正在全程搜捕她,如果再过两个时辰找不到人,他们就会拿你当诱饵,引她出来,你要是知道她的下落就赶紧交代,说不定还能将功赎罪。” 奸细?! 江婉泠呆住了。 她只知道薛兰有不可告人的身份,却完全没忘这方面想。 江远安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还有一件事,你假孕犯的是欺君罔上的死罪,会连累全府,一会儿官兵会来带你走,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婉泠试探道:“父亲是想我借此机会,假装小产?” “不错。” 江远安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鸡血扔给她,精明锐利的眼睛含着明显的警告,“此事办好,我会考虑留你一命。” 第316章 难道屋子里藏了野男人? 更深人静,万籁俱寂。 江姝柠用过晚膳,正准备沐浴时收到了向锦航的消息。 看门的下人送过来一包糕点,搓了搓手道:“伙计说下雪路不好走,送过来的晚了些,小姐莫怪。” “我没有订糕点啊”,江姝柠掂起来看了看,里面确确实实是五芳斋招牌糕点杏仁酥,“会不会是送错了?” “他把糕点交给小的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小的一定亲手交到江大小姐的手上,不可能送错。” 下人说的极为肯定,江姝柠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她微微一笑,语气自然,“应该是梨儿想要给我惊喜,偷偷订的,这没你事儿了,你先下去吧。” “什么是奴婢订的?” 这时梨儿正好端着托盘进屋,江姝柠赶紧对她使了一个眼色,防止她一不小心说漏嘴。 看门的下人没有注意到主仆两人的交流,东西送到了,他行礼退下。 人离开后,江姝柠嘴角弧度消失,神情严肃地吩咐梨儿。 “把门关上。” “哦哦。” 梨儿关门回来的时候,江姝柠已经把袋子里所有的糕点都倒在了桌子上。 见状,她怔了一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原地蹦了两下。 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还是难掩语气里的惊喜。 “小姐,是不是表少爷有消息了?” “不确定。” 江姝柠拿着包糕点的油纸在蜡烛下仔细研究。 这些糕点要不是向锦航给她订的,就是有人送她的。 但无缘无故的,谁会送她糕点还不留名? 江姝柠心里其实更偏向于是向锦航借此给她传递消息。 梨儿也坐下一起帮忙,两人连解密信的药水都找了出来,里里外外涂抹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仿佛这几张油纸就是一个普通的包装,是她们想多了。 江姝柠扔了手里的纸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些糕点上。 会不会在糕点里面?! 梨儿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好像有人来了!” 江姝柠动作一顿,竖起耳朵。 外面的风声太大了,她只隐约听见了衣袍翻飞的声音。 梨儿把门偷偷打开了一条缝,看清刚进院门的人影后眼睛瞪大,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地锁上了房门。 “小姐,是摄政王殿下!” 吵过架不该是冷战期吗? 萧承渊这么晚来想干嘛? 江姝柠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收拾桌上的狼藉。 走到廊檐 下,萧承渊拂去挂在狐裘披风上的雪粒,用下巴指了下门。 风叶手里抱着一个很大的木盒,接到主子的命令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去敲门。 音落没多久,梨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谁啊? ” 风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婚服绣好了,宫里的人方才送到,殿下想让江小姐试试合不合身。” 说完,他看了眼自家主子,一副“看属下这个借口找的不错吧”的邀功请赏姿态。 其实这婚服根本不必试,尺寸都是量好的,里衣试过了没错,外面的凤冠霞帔也指定合身。 说来也是,他家殿下平日多淡定的一个人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现在就一个大婚,把他弄得夜不能寐,整日忧心忡忡的,生怕一不注意江小姐就和心上人跑了。 这雪大天冷的,时辰又不早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来见江小姐一面。 殿下这一辈子还没主动低过头,觉得此举不合身份,所以才顺带喊上了他这朵解语花。 里面,主仆二人正玩着你画我猜的游戏。 江姝柠一边把糕点摆盘,一手对梨儿一通比划,梨儿不太确定,试探着问: “殿……殿下,您来的不是时候,我家小姐已经睡了,要不您先走,等明日再来?” “……” 江姝柠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一时竟无语凝噎。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她说的也太直白了,和直接赶人有什么差别?! 萧承渊那样霸道的性子,这套方法只会逼的他更强势。 下一刻,江姝柠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萧承渊看着眼前这个灯火通明的屋子,声音寡淡又凉薄,还沾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怒火。 “门行不通,就不要怪本王毁你窗户了。” 说罢,他让风叶去破窗。 “等等,我没穿衣服!” 江姝柠一句话,让风叶高抬的腿僵在了半空,不知是该踹还是该放。 萧承渊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了。 这女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拉开风叶,动作娴熟利落地进了屋子。 听到声音,江姝柠慌忙把桌子上的碎渣扫到地上,梨儿则是把几张油纸团成团,随意拉开一个抽屉塞了进去。 萧承渊绕过屏风过来时,两人一个比一个站的板正,眼珠子四处乱瞟,也没个定点,像是在检查什么。 等他走进细看时,江姝柠已经神情自若地坐下,不 紧不慢地端了杯茶。 “梨儿,把门打开让风叶进来,早点试完我也能早点休息。” “是。” 萧承渊深沉幽暗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 衣服整齐,首饰发簪也在。 已经睡了,没穿衣服? 呵。 现在连见他一面都觉得难以忍受,不惜撒谎来骗他了吗? 萧承渊背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他轻阖眼眸,压抑着眼底翻涌地情绪…… 蓦地,他发现了不对劲,猛地睁眼。 他在门外等的时辰虽然不长,但足以让江姝柠褪去外衣,躺在床上伪装。 她不想见他,大可以装睡不理他,为何会在这里坐着? 除非……她只是随口一说,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萧承渊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她这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难不成那个男人在里面藏着?! 萧承渊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要是江姝柠真的和男人私会,梨儿不该在屋里,而是应该守在门外放风。 但他的心怎么都淡定不下来,迈着步子四处乱转。 走到大的,能藏人的家具前会多停留一会儿。 然后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第317章 与狼共舞 江姝柠带着梨儿进内室换衣服了,风叶看出了他这一举动,小声询问:“殿下,您在找什么,用不用属下帮您?” 除了绿帽他还能找什么?! 当然,这句话萧承渊是不可能告诉风叶的,只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风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老实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哇,小姐,这套婚服好漂亮!” 梨儿拿出婚服,忍不住惊叹。 摄政王娶妻,皇上许是为了彰显皇家的兄友弟恭,不但赏赐了金霞凤冠,还特许绣娘在嫁衣上绣凤凰,一切用度可堪比皇后出嫁。 绛红嫁衣上,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扶摇直上,遨游九天。 江姝柠扭头看了一眼。 皇宫里的绣娘是全天下顶尖的,从她们手里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 这件嫁衣用料华贵,做工精细,裙摆上缀着的红宝石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想必没有女子会不喜欢。 但她心里藏了事,想到和萧承渊之间的种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小姐,奴婢服侍您更衣。” 梨儿倒是很开心,上扬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仿佛要出嫁的人是她似的。 江姝柠握住她的手 腕,低声在她耳边叮嘱了两句。 万一糕点里真的有东西,让萧承渊吃到就糟了。 “可这嫁衣很繁琐,小姐您一个人行吗?” 江姝柠对她摆了摆手,“最多穿的慢点,你快去!” 萧承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他坐在凳子上,眼睛望着某处出神。 他做事喜欢当机立断,不喜猜忌疑心。 可一想到江姝柠说的心上人,他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萧承渊很想见那个男人。 但又怕见到后会忍不住杀了他。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喉咙里。 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无时无刻在折磨着他。 拔出来,连血带肉,他未必好过。 不拔,那一处会渐渐溃烂,然后蔓延至全身……他终有一日会被这股疼痛逼疯,或许会伤害到江姝柠。 萧承渊心烦意乱,杯子里的凉水下肚,他才觉得那股躁火压下去了些。 “殿下,那糕点您不能吃!” 见他伸手,梨儿吓了一跳,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她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闻言,萧承渊剑眉微扬,拿茶壶的手顿了一下,又往前伸了点,捏起一块糕点,状似 不经意地问道:“这糕点本王为何吃不得?” 梨儿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干笑两声,强装镇定地解释:“这糕点是昨日的,不新鲜,奴婢怕殿下吃了会闹肚子。” 指尖感受到糕点尚存的余温,萧承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哂笑。 他扫了眼风叶,正欲开口,江姝柠喊了他一声。 萧承渊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梨儿,发现她在听到江姝柠把他支走的声音后,明显松了口气。 他扫过那盘糕点,心里疑虑愈深。 萧承渊眸光微闪,起身时用了点内力,袖子轻轻一带—— “哗啦”一声。 盘子砸在地上,里面的杏仁酥也摔碎了。 梨儿吓了一跳,回神后慌忙蹲下身去收拾。 萧承渊扫了圈地上的狼藉,视线停留在某处。 那半块糕点里赫然夹了一张纸条! 他喊了声风叶,手指微动。 风叶跟了萧承渊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几不可查地点头,蹲下来时衣摆正好挡住了那半块糕点。 “梨儿,我来帮你一起收拾!” “不,不用了。” 梨儿怕这糕点里真的有东西,着急地把碎渣搓在一起,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风叶的 小动作。 记下纸条上的内容,风叶重新把纸条塞到了糕点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轻轻一扔…… 内室的江姝柠也听到了这一动静,屋门轻响,她掩去眼底的异色,低头整理腰带。 萧承渊并未上前,而是靠着门,静静地注视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江姝柠不是装的,是真的不会系。 嫁衣的腰带比常服宽上许多,需要把带子穿到里面,勒紧后再打结。 她手背在身后,全凭感觉。 带子又长,绕的她完全分不清拿的是哪一根。 也没有人帮她扶着,腰带还很容易往下滑。 衣服合身,腰带松紧有带子可以调,就这样吧! 江姝柠暴躁地松了手,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了她,按住了下滑的腰带。 “自己穿不好为何不让梨儿帮忙?” 萧承渊的手掌贴着她的腹部,一点点地摸到了后腰。 他的手指微微弯曲,速度不疾不徐,像是刻意挑逗。 腰间阵阵的酥麻过电般充斥着四肢百骸,江姝柠的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眼帘低垂,认真帮她系带。 萧承渊含着金汤匙出生,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的生活。 他虽然可以看见带子,但根本理不清该如何穿。 笨手笨脚地忙活了半天,还是刚开始的样子。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忍不住问了句:“萧承渊你到底行不行?” 男人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抬手,虎口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头。 “大婚之夜,你试试本王行不行。” 萧承渊似笑非笑,盯着她的目光灼热,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狼看见了猎物,眼底覆着一层危险的暗色,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她拆吃入腹。 “你……你可别忘了你签了契约。” 江姝柠警告他,说出话却丝毫没有威慑力。 她忽然想起萧承渊根本不是讲规矩懂礼仪的人,他霸道强势,唯我独尊。 倘若他不遵守契约,她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承渊似乎猜到江姝柠在想什么,亲昵地贴在她耳郭,轻声呢喃:“王妃,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刹那,江姝柠脑海里浮现了四个大字——与狼共舞! 萧承渊是一只披着高冷矜贵外皮的狼,实则骨子里流淌着疯狂的血。 只要沾染上了他的气味,你就不能逃离,否则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将你绑在他身边。 第318章 谁说挟持你没有用? 系好腰带,萧承渊带她走到了铜镜前。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撞。 江姝柠脸上的妆容很淡,黛眉轻染,朱唇轻点,火红的嫁衣为她清冷精致的眉眼平添了几分妩媚,顾盼间烟波动人,似有光华流流转。 萧承渊知她样貌倾城,脑海里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她穿嫁衣时的样子。 但在这一刻,他依旧被惊艳到了。 合体的嫁衣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江姝柠玲珑有致的身段,手下的腰细的不盈一握,仿佛轻轻用力就会折断。 萧承渊眸色晦暗,心里不可控制地滋生出邪念。 想掐着她的腰,让她在床上摆弄成各种姿势……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在寺庙的那晚。 刚开始,霸王硬上弓的确实是她。 但舒服过一次后就累了,趴在他身上哼哼唧唧。 过了一会儿,药效又起来了,她身体难受,要动不动地磨着他,隔靴搔痒般,挑起了他一身的火。 未纾解过一次的他憋的难受,终于忍无可忍地掐着她的腰,带她共赴巫山云雨。 想到这里,萧承渊呼吸粗重炙热。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含吻住怀里女子圆润的耳珠。 江姝柠身体一颤,下意识地 想要推开他。 但萧承渊宛若铜墙铁壁般把她困在怀里,转过她的头,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嘴。 ! 江姝柠瞪大眼睛,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般,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见好就收,松开了她的唇瓣。 “你——” 江姝柠气的脸颊通红,愤愤地盯着他,想骂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男人脸皮这么厚,说他两句也是不痛不痒,下次照样敢。 萧承渊唇角微勾,剑眉上挑,挂着明晃晃的得意。 “这身衣裳很衬王妃,美色诱人,本王忍不住,抱歉。” 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带着促狭和调笑,没见半点诚心。 江姝柠咬牙切齿。 被狗咬的是她,好话赖话却全让他给说尽了,她还能再怎么说?! 萧承渊仿佛没看见她的怒火,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镜子。 江姝柠敷衍地扫了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怔住了。 这……这是她? 脸颊飞霞,眼角含春,嘴唇红肿,上面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光,一看就知是男人刚刚疼爱过。 端庄大气的嫁衣配上她如今这副意乱情迷的神情,有种格外强烈的反差 感。 勾人于无形。 “本王是不是没有骗你?” 萧承渊从背后轻拥着她。 铜镜里的他们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 江姝柠看的恍惚,明明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跳都漏了一拍,一阵悸动,但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倘若没有向家的事隔在他们中间,她会期待婚礼,期待以后的日子。 在向锦航回来之前,她就隐隐察觉到自己对萧承渊动心了。 那时她想,如果真的回不去就算了,留在这里,陪他白头到老应该也还不错?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几日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原主总是会入她的梦,告诉她要报仇。 江姝柠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吃了安眠药也没有效果。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 江姝柠换了嫁衣出来,萧承渊还在外面坐着没走,显然是有事和她说。 桌子上的杏仁酥不见了,她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会被这狗男人发现了吧? 正巧梨儿端了两盏银耳羹进来,对她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江姝柠松了口气。 萧承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 成拳,眼神愈发幽深晦暗。 他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道:“江婉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薛兰仍旧下落不明,皇上震怒,撤了你父亲的爵位,降为二品枢密使,手中军权与副枢密使一起管理。” 女子无论是何身份,娘家永远是自己的底气和后盾,父亲的官当然是越大越好。 但江姝柠根本不在乎这些。 江远安之前靠不住,往后她也没想靠。 从一品侯爷降为二品枢密使,才降了一品,皇帝对他也太仁慈了。 相较于江远安被贬官的事,她更好奇江婉泠凭空捏造出来的皇嗣是怎么没的。 萧承渊道:“她或许是薛兰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御林军想把她绑到城门口,引薛兰出来,去府上拿人时她不愿意,摔在了地上,当场见了红。” 御林军是皇帝的人,借他们的手流掉孩子,皇帝再怒也没有办法。 这种招数凭江婉泠的恋爱脑根本想不出来,一定是江远安给她出的主意。 也是,宠了十几年的女儿,父女感情深厚,她就算捅破了天江远安也会帮她把窟窿堵上。 看样子江远安是铁了心要留江婉泠一命。 江姝柠嗤笑一声,问道:“ 你的人也没有发现薛兰的踪迹?” 萧承渊轻点了下头。 在知道薛兰是南疆的奸细后,他就派人暗中盯住了她。 但薛兰阴险狡诈,武功高强,出门时总会甩开他的暗卫,甚至还会杀人灭口。 这样盯着非但发现不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还会让暗卫白白送命,他便撤了文信侯外面的暗哨。 江姝柠放下汤勺,思忖道:“她会不会已经离开邺京了?” “江远安先通知了守城门的士兵,然后才进宫向皇帝请罪,薛兰来不及出城,一定还藏在邺京。” 萧承渊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有条有理地分析。 “本王已经挑了几名暗卫,从明日起他们就会在暗中保护你,你这些日子出门小心些,薛兰被逼急了,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挟持你。” “江婉泠还在府上,她要是敢挟持我,祖母不会放过江婉泠,而且我没权没势的,她要想出城,应该挟持你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这样她才有资格和皇上谈条件。” 江姝柠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有了暗卫,她的一举一动萧承渊都会知道,包括她去见向锦航。 她这小心脏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谁说挟持你没有用?” 第319章 给她最后的机会 萧承渊换了个姿势,开始逐一讲述挟持她的理由。 “你是摄政王妃,身份尊贵,还深得太后喜爱,更重要的是你不会武功,挟持你比挟持本王更有胜算。” 也是哦…… 江姝柠只被他短暂地说服,“但你说漏的最重要的一点,我与皇上非亲非故,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闺阁千金,这样的千金邺京城一抓一大把,他没有理由为了我放走危害江山社稷的薛兰。” 薛兰在邺京潜伏多年,借着江远安的手传递过不少重要情报。 如果奸细分三六九等,像她这种级别奸细,联系她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很有可能是南疆的皇室的人。 俗话说挖出萝卜带出泥。 只要抓住薛兰,皇上就可能顺藤摸瓜,抓到她背后的大鱼,给南疆一个教训。 傻子才会放她走。 萧承渊尝了口银耳羹,睨了她一眼,语气幽幽:“放心,皇上还想让你帮他续命,他不会见死不救。” “……” 江姝柠默了默,不想带暗卫的她不肯放过一线希望。 “薛兰又不知道这件事。” “她不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未必不知道,宫里那么多人,未必没有南疆的眼线。 ” 萧承渊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把她从头淋到脚,所有的念头都偃旗息鼓,消失的一干二净。 “对了,你父亲的事你怎么看?” 皇上对萧云霆这个儿子厌恶至极,已经把他的名字从皇家玉牒擢去,他们已无父子关系,江婉泠肚子里的孩子自然算不上皇家子嗣。 既然那个孩子的死活与他无关,那他为何会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大怒,处置了江远安? 江远安没有查清薛兰的身份,迎她入府,养虎为患,任她借着身份之便窃取大晟机密,这是死罪。 皇帝念他劳苦功高,大义灭亲,故重拿轻放,罚俸两年,让他年后离京,去巡视那些偏远落后的城池。 这样的重罪都能饶恕,皇上没有理由因为江婉泠小产的事处罚他。 大晟还从未出现过女儿小产,连累父母受罚的事情。 听起来就名不正言不顺。 萧承渊怀疑皇帝是冲着江远安手里的兵权去的。 告发奸细有功,皇帝若严惩,恐朝臣再遇此事隐瞒不报,为虎作伥。 所以只能借题发挥。 分散江远安手中的兵权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皇帝一定还会有其他动作。 往后的日子江远安不会太 好过,只要行差踏错一步,江家就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承渊知道江姝柠嘴硬心软。 江远安幡然醒悟,已有悔过补偿之意。 若有朝一日江远安身陷囹圄,她做不到视若无睹,那有些事现在就需要应对筹谋了。 江姝柠还在因为暗卫的事生气,闻言送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怼道:“躺着看,坐着看,用眼睛看。” “……” 萧承渊的俊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黑的跟砚台里的墨似的。 他抬手敲了一下江姝柠的额头,沉声警告:“你给本王好好说话!” 江姝柠捂着头,仿佛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他不配当我的父亲,从今以后他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用和我说。” 她心里惦记着向锦航的消息,三言两语地敷衍糊弄完,开始赶人,“嫁衣试好了,话也说完了,殿下可以走了吧?我累了,想睡觉。” 一盏茶的功夫前,风叶告诉他,纸条上写的是“今晚,城西清缘阁见。” 什么样的事不能白天说,非要这么晚见面? 萧承渊不愿多想,但有些念头宛如火苗,一旦起了便 控制不住,然后越烧越旺。 他把汤勺扔到碗里,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知怎的,江姝柠的心也跟着一颤。 萧承渊面无表情地睇了她一眼,眸色晦涩难明,让人捉摸不透他此时心中所想。 “你睡你的,本王再坐会儿就走。” 江姝柠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 关门时她又多看了他两眼。 萧承渊的情绪明显不对,但她又想不到他为何会突然变脸。 里屋的蜡烛熄灭,萧承渊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神色晦暗复杂。 半炷香的时辰后,他起身。 离开时他想,这是他给江姝柠的最后一次机会。 …… 江姝柠一直留意着外间的动静,听到萧承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时,她腾地从床上起身,喊了一声“梨儿!” 梨儿在外面应了一声。 她进来后重新点了灯,把那张小纸条递给江姝柠。 “小姐,这个纸条在杏仁酥里藏着,糕点掉地上把它摔了出来。” “萧承渊和风叶他们有没有看见?” 江姝柠看完,把纸条凑到烛芯点燃,看着跳跃的火花,她忽然问了一句。 梨儿回想了一下,摇头 ,“没有,那时殿下正准备进来找您,风叶倒是蹲地上帮奴婢收拾碎渣了,但藏着纸条的糕点滚到了椅子下面,他就没往那儿看。” 两人说话间,江姝柠已经把披风穿好。 “萧承渊今晚应该会宿在隔壁,我怕他还会再来,你就在这屋子守着,不必跟着我。” 梨儿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担忧道:“要不让夫人身边的素枝过来看会儿,这么晚了,您自己一个人去奴婢不放心。” “我是去见表哥,又不是去见仇人,没事的!”江是柠捏了捏她的脸,走时留了一句,“窗户一定要从里面关好!” 梨儿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她双手合十,对着上天祈福祷告。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怕萧承渊发现,江姝柠连正门都没敢走,从后门偷偷上了马车。 她没有想到,她前脚刚走,隔壁府也驶出了一辆马车。 “殿下,是江小姐。” 风叶说的小心翼翼,连头都不敢扭。 大事不妙啊,江小姐居然还真的去见那个男人了! 车厢里,闭目养神的萧承渊掀起眼皮,眼无波澜,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第320章 江姝柠,你就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胆小鬼 沉默片刻,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冷的能冻死人。 “跟上。” 风叶咽了口唾沫,应了一声,“是。” 下雪天路滑,马车行驶的缓慢。 萧承渊打开车窗,外面风雪涌了进来,吹在人脸上凉飕飕的。 他仿若未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甚至到此刻他仍旧心存幻想,江姝柠可能只是晚上睡不着觉,出来闲逛。 随着马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向城西行驶时,萧承渊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邺京这些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清楚地记得每一条街巷通向那里。 此时走的这条巷子在尽头右转,约莫五丈的距离就是清缘阁。 风叶把马车停在拐角,深色的车身几乎与漆黑的深夜融为一体。 一道黑影从对面的二楼飞身而下,足尖轻点借力,眨眼间便到了车旁。 是萧承渊的暗卫。 他抱拳行礼,一板一眼地禀告:“殿下,江小姐刚进去,属下派人打听了,她去的是二楼伯牙轩,这个雅间午时已经被一个男人包下了。” “男人是何模样?” “脸带面具,外面穿了一件黛蓝色的披风,兜帽遮住了脸,老板听声音,猜这个男人 年纪不大,应该在二十出头。” 只听“脸带面具”,萧承渊就确定江姝柠见的人就是上次从福渊客栈逃走的那个男人……她的心上人! 萧承渊扫了眼二楼。 清缘阁是一家茶楼,在邺京的名气很大,几乎无人不知,没人都人满为患。 倒不是它家的茶有多好喝,环境有多好,而是因为老板心地善良。 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读书考取功名这一条捷径。 但笔墨纸砚,典籍书卷样样都需要银子,有些穷苦的学子根本买不起。 去书斋借阅一本需一文钱,长久下来也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清缘阁的老板觉得品茗阅卷是人生一大乐事,所以在店铺里放置了许多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塞的全是书。 有学子知道后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店里点一壶茶,坐下读书学习。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来这里学子越来越多。 茶馆一壶最便宜的茶需要五文钱。 五文钱,对于一些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学子来说已是天价,可他们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好的阅卷办法。 后来老板知道了这件事,就立下规定,凡是学子来只需交一文钱,不必 点茶,书卷随便看,热水随便喝,店铺十二时辰不打烊。 自此,清缘阁即使到了深夜也依旧是灯火通明,间或还会传来学子的读书声和讨论声。 二楼每间屋子都亮着灯,萧承渊看了半天,不知道江姝柠在哪一间,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这间茶馆是学子心中的圣地,他们还真是会选私会的地方。 他交代暗卫严防死守,绝不允许那个男人再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 应该是有人和店里的伙计交代过了,江姝柠刚进清缘阁就被领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前。 她抬手叩门。 看清开门之人的那瞬她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拔腿就她跑。 向锦航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衣领,忍俊不禁道:“看见鬼了吗,跑什么?” 这声音是……表哥? 江姝柠扭头。 眼前是一张完全陌生,但样貌很清俊斯文的一张脸,头发用一根布条绑着,衣裳朴素,颇有几分白面书生的感觉。 好看归好看,但眉眼间没有半点表哥之前样貌的影子。 她怕是自己听错了,不太敢认,试探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向锦航眼扫了一圈,低声报了自己 的名字。 末了,他抬手摸了摸脸,自言自语,“看来这易容术还不错,连你都没认出我来。” 这下江姝柠安心了,和他一起进屋。 关上屋门,她纳闷道:“你不是有面具吗,干嘛易容?” 向锦航眸光微闪,视线不经意地扫了眼窗户,卖了一个关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姝柠皱了皱眉,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光看又觉得不够,还上手捏了两下。 触感真实,毫无瑕疵,不说根本发现不出来。 “你在哪找的易容高手?” 这种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天下应该没几个人会,他总不能是大街上随便找的吧。 向锦航似是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顿了一下,说:“檀辞阁找的。” 江姝柠哦了一声,深信不疑。 “对了,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逃脱的,有没有受伤?” 向锦航看了她一眼,失望的神情自眼底划过,“柠儿,那晚的福源客栈死了那么多人,事情都传开了,你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想试探我的想法还是不愿承认萧承渊才是背后的罪魁祸首?” 他喜欢直来直往, 索性把所有事情摊开了来讲。 “暗卫是萧承渊的人,他们想取我性命,但我早有防备,买了几个杀手暗中保护,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江姝柠道:“可我试探过萧承渊,他没有认出你的身份,只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奸夫,所以才派暗卫去一探究竟,并未下杀你的命令。” “闯进我的房间,拿剑指着我的心口一探究竟?” 向锦航冷冷一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这个计策他自认滴水不漏,动手的那些暗卫都是萧承渊的人,可没想到即使这样,她还是选择站在萧承渊那边。 江姝柠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晚萧承渊拉着她问东问西,她不胜其烦,只确定他没有认出向锦航的身份,其中细节全都忽略了。 沉默半晌,她保证道:“…表哥,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给我一个交代?”向锦航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满是讥诮嘲弄,“江姝柠,你是他的什么人,他做的事为何你要给我交代?呵,事到如今,我总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胆小鬼!” 第321章 突然多出的恩怨情仇 “你喜欢萧承渊,所以一直逃避,不愿相信你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你这样做对得起外祖父和外祖母,对得起我父亲,对得起向家上下百余口人吗,他们可都是把你当宝贝,捧着你长大的家人!” 相认以来,向锦航第一次失态,冲江姝柠发这么大的火。 吼完,他仍觉得不解气,三两下地解开衣带,脱了上衣。 目光所及,皆是深浅不一的伤痕,赤裸的胸膛上乌青成片,最深的一道剑伤从腹部开始,延伸到侧腰,包扎的绢布都被血迹洇湿,看上去触目惊心。 “江姝柠,你给我好好看,那晚我就差一点,差一点就死在了萧承渊手里!他轻飘飘地告诉你一句没有下杀我的命令,你竟然信了……你告诉我我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福源客栈,他的那些暗卫是因何而死?他若真的只是派人打听一下消息,我雇的杀手会动手杀他们吗?” “此番种种,你自欺欺人,视若无睹,还不肯对他动手,你告诉我还有什么等的?或者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相信萧承渊是那个害了向家满门,罪无可恕的凶手?是不是只有萧承渊亲自动手,你亲眼看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 会和他一刀两断,拔剑相向?!” 向锦航情绪激动,但又怕隔墙有耳,所以克制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他双手扶着江姝柠的肩膀,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她,宛若被逼急的困兽,失去了理智,只要能从笼中出来,他可以不顾一切,在所不惜。 肩膀处仿佛有几个钩子在往身体里穿,江姝柠紧拧着眉头,疼的满眼泪花。 呼吸间可以闻见淡淡地血腥味。 向锦航腹部的伤口裂开了,血浸透了绢布,连成串地往下流,染深了他的下衣。 “表哥,你别这样,我……” 江姝柠张了张嘴,嗓子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晃,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一样,她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原主出现时的那团白雾。 但没有看到原主人,只有诡异凄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地传来,一直环绕着她。 黑白梦境中,江姝柠痛苦无助地站在那里。 她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但是没用,那些声音无孔不入,穿透她的耳膜,撕扯着她的灵魂。 那团白雾忽然逼近,满脸是血的原主从中钻出,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 “报仇,怎么还不帮我报仇?!我要薛兰,江婉泠,萧云霆,萧承渊他们都去死,我要伤害过我的人都得到报应,我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你快帮我,帮我!” “啊——” 江姝柠大声尖叫,双手胡乱地拍打,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走开,你的仇你自己去报,我才不要帮你!” “杀了他们,都该死,帮你……杀了他们……” “姝柠!” 向锦航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江姝柠没有任何反应。 她睁着眼,眼神呆滞,视线没有聚焦点,像是被人夺了舍。 向锦航焦急地喊了她两声,眼睛四处寻找,目光最终落到了桌上的茶杯上。 “哗——” “咳,咳咳!” 冰冷的茶水泼的江姝柠一激灵。 她抹了把脸,身上的力气骤然消失,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向锦航眼疾手快,扶她在凳子上坐下。 往后靠时,江姝柠才发现后背的衣裳不知何时湿透了。 她平复着呼吸,恍惚道:“表哥,我方才是怎么了?” 她不是只做了一个帮原主报仇的梦吗? 怎么这么累,像是跑了十公里一样。 向锦航拿了干 净的巾帕递给她,没好气道:“被萧承渊迷的丢了魂魄!” “……” 江姝柠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目光微沉。 原主这两次出现太不同寻常了,像是一个梦魇,把她困在其中。 而且她有一种预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会被原主控制,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江姝柠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更不知该如何破解。 一股莫名地恐慌自心里腾起。 是不是只有报了仇,原主才会彻底消失,投胎转世…… 要不有空还是去找法明方丈看看罢,这件事实在是太玄乎了。 “嘶——” 向锦航穿衣服时扯到了伤口,咬牙闷哼。 架子上放着一个药箱,应该是他换药用的。 江姝柠打开,估摸着向锦航的伤势,又去实验室里拿了两瓶药放进去。 “表哥,我帮你重新换药包扎,这道伤太深了,如果你继续不当回事,不管不顾下去,很有可能感染化脓,危急你的性命。” 向锦航年纪不大,骨子里却极为传统封建。 哪怕知道江姝柠是大夫,依旧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方才是在气头上,才会脱了衣服。 他下意识 地想要拒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勉强答应了。 炉子里的檀香烧完了最后一节,清缘阁外暗流涌动。 江姝柠在这屋子里待了半柱香的时辰,萧承渊的耐心应该也没剩多少了…… 向锦航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萧承渊把我当成你的奸夫,有没有问过你我的情况?” 这个没什么好瞒的,江姝柠把回答萧承渊的话重复了一遍。 向锦航一一记下,而后握住她的手腕,神情严肃地开口,“姝柠,我接下来说的话事关我们两人的生死,你必须记牢了,一字都不许错!” 江姝柠正在给他的伤口消炎,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继续往下说了。 “我当年与你不告而别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这些年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得知你的婚事,我特意赶了回来,想要带你私奔,但你心里怪我,又怕连累江家,所以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我约你见面是想软磨硬泡,让你答应逃婚的事。” 江姝柠傻了眼。 不是,这都哪跟哪? 她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们两人之间就是清的不能再清的表兄妹关系,怎么凭空出现了这么多爱恨情仇? 第322章 求您高抬贵手,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都记清楚没有?”向锦航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萧承渊问你的话你就这样回答,要是他问我没有说到的事你就想办法糊弄过去,千万别说漏嘴!” 把伤口处理包扎好,江姝柠摘下手套,蹙眉道:“表哥,你为何突然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向锦航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向窗户。 江姝柠下意识地跟上。 顺着窗户缝隙望去,一辆马车孤零零停靠在巷口,车厢的亮光通过帘布映了出来,把车辕上坐着的风叶照的分外清楚。 向锦航重新关好窗户,问她看清了吗。 在这里看见萧承渊的马车,其中意味着什么江姝柠心里一清二楚。 她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讷讷道:“不是我带他过来的。” “当然不是你,是他早就查到了这里,在你来之前,这间茶馆就已经被他的暗卫给包围了。” 这一刹那,江姝柠血液逆流,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离她远去。 她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放杏仁酥的盘子是萧承渊故意打碎的,她有意支开他,却忘了外面还有风叶。 梨儿心眼少,根本不是风叶 的对手。 纸条应该就是在那时泄露的。 怪不得萧承渊非要看着她睡着再走。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戳穿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把她玩弄于鼓掌。 萧承渊是她见过的完美猎人。 “他现在赶紧走!”江姝柠细思极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回神后拿起包裹塞进他的怀里,“他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装成书生混出去,他不会发现的!” 向锦航摇了摇头,苦笑道:“姝柠,已经来不及了……上次我能逃出去是命大,同样的错误,萧承渊绝不会犯第二次,几十个顶尖暗卫把这清缘阁围的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只怕我前脚踏出大门,暗卫就会立刻把我抓起来盘查询问,今晚我在劫难逃。” “表哥,我们再想想,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江姝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到最后一刻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表哥要真的被抓到了,萧承渊早晚有一天会识破他的身份。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在劫难逃! 相较于她的紧张,向锦航显得格外淡定。 他把屋子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收拾妥当,没有信息遗漏后拉起江姝柠的手, “走吧。” “去……去哪?” 江姝柠跟在他身后,一头雾水地下了楼,迈出了清缘阁的门槛。 向锦航视线往某处扫了眼,忽然停下脚步,把她抱在了怀里,脸埋在她的肩膀低声叮嘱。 “姝柠,我的命可就交在你手上了,记住我和你说的那些话。”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姿态要多亲昵就有多亲昵,任谁看了都觉得他们情深意浓,两情缱绻。 看到这一幕,萧承渊眼睛猩红,袖子下的手紧攥成拳,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的身影一点点从黑暗中剥离出来,宛如从地狱而来索命阎王,周身杀意肆虐,所经之处,空气都仿佛结成了冰。 江姝柠身体一僵,竟然莫名有些心虚。 她揪住向锦航腰侧的衣服,嘴唇不动,声音是从嗓子里哼出来的,“表哥,你快放开我!” 萧承渊的脸色黑的都快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向锦航像是没听见似的,稍稍直起身体,手捧着她的脸,作势要亲吻。 ? 这世道是怎么了?! 表哥是疯了吗?! 江姝柠眼睛瞪得浑圆,被这一波接一波的冲击震惊到了,呆怔着没有反应。 后背疾风起 ,凌冽的寒风宛若一把利刃,恨不得撕碎向锦航。 向锦航仿佛察觉不到威胁的临近,得深情地看着江姝柠,旁若无人地表白,“柠儿,你不要成亲,我带你走好不好,天下之大,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江姝柠:“……” 眨眼间,扶着她脸的手骤然一松。 萧承渊一把拽开向锦航,抬脚踹到了他的胸膛。 “嘭——” 夜晚温度低,地上的雪水结了冰,向锦航的身体滑出去很远,撞到台阶上才停下来。 他咳嗽了两声,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表哥”二字到了嘴边,江姝柠想到什么,硬生生地改了口,艰难地喊了声“牧北!” 要是早知道表哥会用这个名字,她一定不会用狗的名字糊弄萧承渊。 手腕被人捉住,男人沉冷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情郎?长的确实不错。” 萧承渊的手劲很大,江姝柠挣脱不得。 她看见风叶揪着向锦航的衣领,把人拎了过来,像扔垃圾似的扔到了他们面前。 向锦航疼的面色惨白,捂着腹部的伤口,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江姝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放软了声音 ,低声哀求,“萧承渊,你放了他好不好,我今天来是为了和他划清界限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他了,我向你保证!” 萧承渊喉结滚动,还未来得及出声,向锦航手撑着地慢慢起身,抢在他前面开口。 “你就是要和柠儿成婚的摄政王?” 萧承渊不吭声。 “殿下,您相貌出众,身份尊贵,要什么样女人没有,柠儿她不喜欢你,你们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草民恳请您高抬贵手,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向锦航言辞恳切,语气卑微恭敬,他徐徐地诉说着自己对江姝柠的情谊。 风叶听的心惊肉跳。 江姝柠更甚,她拼命地给向锦航使眼色。 他说这些话就是在火上浇油,自掘坟墓! “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承渊把这句话在嘴里又过了一遍,嗤笑一声。 他扭头看着江姝柠,薄唇微勾,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对你情深似海,甚至不惜豁出性命带你私奔,本王若成全你们岂不是太残忍了?” 江姝柠直勾勾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的神情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萧承渊漆黑的眼睛晦暗如深,让人根本窥不到他心中所想。 第323章 你杀了他,我也绝不独活 江姝柠不会傻到真的信了他的话。 为了保住向锦航的性命,她一再放低姿态,垂下眼帘,轻声道:“只要你放了他,从今以后我会和他断了来往,老死不相往来。” 呵。 萧承渊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逼她抬头看他,语气讥诮嘲弄,“你这是在威胁本王还是在求本王?” 江姝柠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是威胁,他不吃这套,只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向锦航。 如果是求,那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我……” “柠儿,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求他!” 向锦航也不知突然从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挣脱了风叶压着他的手,把江姝柠拉在身后护着。 “摄政王殿下,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是我回来找的她,一切皆因我而起,您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柠儿……”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自嘲一笑,“其实我知道这次回来带不走她,殿下您身份尊贵,权势滔天,而我只是一介布衣,与您争抢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但柠儿是我放在心底多年的人,若不回来,我怕我会后悔。” 向锦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利刃,直戳戳 地扎在了萧承渊的心上。 拔出时又翻搅了两下,冷风灌进血肉模糊的伤口,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越是愤怒,他越死死地压抑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向锦航转身,深情款款地看江姝柠。 他为当年不辞而别的事道歉,说了很多煽情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江姝柠整个人都麻木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表哥他真是疯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她没有想到,向锦航疯的事还在后面。 他微微一笑,姿态虽然落魄狼狈,但话语间却难掩得意与自信。 “殿下,强扭的瓜不甜,您就算得到了柠儿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您身居高位,日理万机,情爱于您来说应是锦上添花,您不爱柠儿,又何必如此执着?若您肯把她还给草民,草民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来世更愿当牛做马地报答您。” 表哥这是在教萧承渊做事?! 江姝柠听的两眼发黑,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风叶低下头,已经不忍再看一会儿血溅当场的画面了。 萧承 渊心里冷笑,宽大袖袍里的手指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忽然出手。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揪住了向锦航的衣领,把人抵在了墙上,双目猩红,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死了,本王可以考虑放她自由。” “您……您大可以杀了我,有一句话殿下您听过吗,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我死了,她会记我一辈子!” 向锦航丝毫不惧,语气笃定地说完,抬头大笑不止。 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像是在嘲笑萧承渊的无能。 “那就试试。” 萧承渊勾起唇角,揪着他衣领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收紧,向锦航眼球外凸,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江姝柠刚迈出一步,一条手臂拦在了身前。 风叶看了眼萧承渊,压低声音好心提醒,“江小姐,殿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您现在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 江姝柠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冲。 就在风叶松了一口气,以为把人劝住时,她又突然出声。 “萧承渊,你要是杀了他,我也绝不独活!” 说完,她转身离开 。 萧承渊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终于松了手。 “把他关入地牢好好招待,本王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江姝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雅竹居的,等回神时人已经坐到了寝屋的软榻上。 梨儿点了灯,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知是有大事发生。 她倒了杯温水塞到江姝柠的手里,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小姐,是不是表少爷的出事了?” 屋子里燃了炭火,身体慢慢回温。 一些事抽丝剥茧的浮出水面,江姝柠已经有了头绪,并不难理清。 长舒一口气后,游离的神思归位,神情也恢如常。 她和梨儿讲了清缘阁发生的事,向锦航那些肉麻的话被她自动忽略。 “完了完了,这下可是真的完了!” 梨儿坐不住了,噌地起身,焦躁难安地来回走动。 “摄政王殿下虽没认出表少爷的身份,但他把表少爷当成奸夫了!依着殿下对您的在乎,表少爷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和他直接暴露身份的后果没差。” 想通了里面的弯弯 绕绕,此刻的江姝柠淡定的不得了。 她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纠正梨儿的措辞,“萧承渊对我是占有欲,不是在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殿下看您的眼神跟看旁人的不一样,有您在的地方,殿下就没移开过视线,红绣姑姑之前和奴婢讲过,男人的嘴巴会骗人,但眼睛和心骗不了,殿下分明喜欢您,所以才会吃您的醋,介意表少爷的存在!” 萧承渊喜欢她? 江姝柠的黛眉纠在了一起,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萧承渊喜欢她的表现。 她哼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能是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还散光,不聚光的眼看谁都深情,改明儿你去找只狗来试试就知道了。” 梨儿:“……” 小姐还真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这件事以后再说,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救表少爷出来。 她问江姝柠有没有什么主意。 江姝柠轻呵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表哥为了进摄政王府,离萧承渊近些,连命都豁出去了,我哪敢坏了他的好事。” “小姐,您的意思是说表小爷是故意被摄政王殿下抓的?” 梨儿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第324章 传言不可信 “八.九不离十”,江姝柠模模糊糊地回答完,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了,有事明儿个再说,我得睡觉了。” 她边往寝屋走边解衣服,最后着了身中衣扑到床上,鞋子一蹬,打了个滚翻到了里面。 梨儿把衣裳整理好挂在架子上,帮她把被子盖好。 怕她没洗漱睡的不舒服,又去端了热水,轻手轻脚地给她擦脸。 江姝柠又想起什么,突然睁开眼睛。 梨儿吓了一跳,手里的巾帕差点捂在她的脸上。 江姝柠起身靠着床栏,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低声道:“梨儿,表哥易容了,样貌与从前大相径庭,但声音没变,你以后若是在摄政王府看见表哥,千万别喊漏嘴了,他现在的名字叫金牧北,我们两人少时相识,我外出踏青时认识了他……” 梨儿身为她的贴身丫鬟,一定知道向锦航的存在。 所以这些事她得知道,防止萧承渊问话时发现蹊跷。 梨儿认真点头,“奴婢记住了。” 江姝柠对她很放心,接过她手里的巾帕自己擦了脸,让她赶紧去休息。 “是。” 许是才经历了惊心动魄,提心吊胆的事,江姝柠躺在绵软暖和的被窝里还觉得 不真实。 明明已经困的不行了,但闭上眼睛又睡不着,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七想八。 表哥易容,刚开始她确实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为了方便隐藏自己的身份。 帮他包扎伤口时他又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当时听的云里雾里,也没有细想。 直到萧承渊抓住他,他所作所为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那种状态下,表哥应想如何自救,而不是激怒萧承渊动手杀他。 江姝柠把向锦航种种反常联系在一起,猜他是故意而为。 先是用言语刺激萧承渊,挑起他的怒火,等萧承渊起了杀心时,再顺理成章地说出那句“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我死了,她会记我一辈子!” 萧承渊何其骄傲的一个人,他怎会允许别的男人在他王妃心里永远占着一席之地。 同为男人,向锦航算无遗策,知道萧承渊在意那句话,所以不会让他如愿去死。 就这样,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进了防守如铜墙铁壁般的摄政王府。 表哥是外祖父和舅舅亲手培养的,年少时身手已是不俗,这些年可能又精进了不少,一般的暗卫根本困不住他。 如今他能 接近萧承渊,一定会想办法动手报仇。 江姝柠辗转反侧,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 表哥这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想杀了萧承渊,根本不在意自己得手后会不会活。 糊涂至极,简直是一个莽夫! 萧承渊若真是陷害外祖的凶手,他死了,没有证词,向家如何沉冤昭雪? 江姝柠忽地坐起身。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把向锦航从摄政王府弄出来。 外面的雪时断时续,一直飘到了四更天。 邺京郊外,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连着山脉,景色四季宜人。 湖边方圆几里都被围了起来,百姓只知道是一个权贵买下了此地,在湖心修建了房屋。 邺京寸土寸金,哪怕在郊外买地也不容易,不但得银子多,关系也得够硬。 可惜他们打听许久,也未能知道是哪家权贵这么大手笔。 湖面起了一层薄薄的湿雾,随着冷风飘散而上,朦胧了周围的景色。 亭子下坐着一位男子。 身形挺拔,如雪中修竹,清冷单薄却自有一股韧劲。 湖面上掠过一道身影,暗卫正欲去屋里找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坐着。 他行礼请安,看男人腿上只盖了一 层薄毯,关心道:“主子,外面天寒,您的腿不能着凉,属下扶您回去吧。”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 每逢阴雨潮湿天,他的双腿就会钻心刺骨地疼。 日子久了,他也就慢慢习惯了。 “老毛病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无妨。” 男人淡淡一笑,说的轻松,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发白的嘴唇暴露了他此时的隐忍。 暗卫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再多劝。 他禀告方才得到的消息。 “摄政王殿下误认向公子是江小姐的奸夫,把人抓进了摄政王府。” 男人毫不意外。 因为给向锦航易容的人正是他的人。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男子还是那一身黑衣,带着宽大的兜帽,手里捏着一片树叶,漫不经心地把玩。 “你说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完了,我何时能走?” 男人看着他手里的树叶,语气闲淡,“我听说你除了靡音惑,还擅长闭气功,可假死半个时辰不被发觉?” 他这一问,男子就知没好事,试图糊弄过去。 “传言不可信,都是骗人的!” 男人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吩咐暗卫,“去把刘猛的画像拿出来。” “是。” 很快 ,暗卫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幅画卷。 打开,上面画着一个长了国字脸,浓眉大眼,下颌有一圈络腮胡的刚毅男人。 “把画像给南荣公子,让他好好看看。” 暗卫听从指挥,二话不说地把画卷塞了过去。 南荣公子拒绝都没有用,他磨了磨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 “说吧,想让我干什么,不过事先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年前我必须要回去,否则我们部落的族长会撕了我。” 他这样的态度说话,男人也不恼,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 “还有一个半月才是新年,我再多留你半月。” 南荣公子这才面色好看了些。 “我要你易容成他的样子入京,到时我会安排……” 男人说出自己的计划。 南荣公子帮他做了不少事,自然知道这刘猛是何人物。 他不解道:“向锦航十分信你,如今他又顺利地进了摄政王府,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萧承渊陷害向家的证据,你何必多此一举?” “他以江姝柠奸夫的身份进了摄政王府,以萧承渊的手段,一定会把他关起来折磨,若没有江姝柠的帮助,他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第325章 江姝柠配不上你 南荣公子终于明白他走的是哪步棋了。 “向锦航为了逼真,让暗卫在他身上划了几刀,死的那几个又确确实实是萧承渊的人,江姝柠亲眼所见,不可能不帮向锦航。” 男人闻言勾起唇角,眼神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她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她聪慧机敏,也足够冷静,若无十足把握,她绝不会冲动行事,这些事只能让她和萧承渊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缝,不足以到翻脸的地步。” “真是个怪人!”南荣公子对江姝柠的为人嗤之以鼻,“聪明反被聪明误,连自己血亲都不相信,去相信一个外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男人脸色陡然一沉,沉声呵道:“南荣鬼冥!” 南荣鬼冥身体里的某根弦瞬间绷紧,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发怒,直呼他的大名。 看来这个江姝柠在他心里的地位很不一般…… 男人向来温和的目光露出了几分锋芒,语气更是难得的凌厉,“管好你自己的嘴,下不为例!” 南荣鬼冥做事雷厉风行,沉不住气。 他心里是发怵的,但耐不住好奇和疑惑,在惹怒男人的边缘来回徘徊。 “她除了长的好看一点还有什么好的?再说了邺京样貌出众的千金那么多,以你的身份,想娶谁都是一句话的事,你何必在她身上下功夫?她与萧云霆退过婚,又马上和萧承渊成亲了,这样的女人给你当妾室都是辱没了你。” 男人回屋的脚步一顿,掉头看他,眼里含着浓浓的警告,“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你若再敢出言冒犯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南荣鬼冥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要不是答应了我哥好好照顾你,我才不会和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这双眼看人很准,那个女人一看就不好相处,你降不住她……” 男人脾气很好,但还是被他的话气的不轻,眼神扫向身边的暗卫。 “没看见南荣公子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吗,还不赶紧送他下湖凉快凉快。” “是”,暗卫走到南荣鬼冥面前,先礼后兵,“南荣公子,得罪了。” 南荣鬼冥旁门左道的技艺皆是上乘,但武功一般。 他刚跑没两步就被暗卫给抓到了。 “这大冷天的,湖水都结冰了,不用凉快,我知道错了,你等等,我——” “咚——” 南荣鬼冥的身 体呈一道弧线飞了出去,砸破湖面的冰栽了进去。 …… 翌日。 江姝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要不是梨儿叫醒她,她估计能睡到天黑。 救向锦航的事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梨儿绑好床幔,神情凝重,“小姐,周姑娘可能出事了!” “哪个周姑娘?” 江姝柠拢着被子起身,迷迷糊糊地问了句。 “周芷柔!早上听看门的小厮说她一夜未归,奴婢不放心去街上寻了一圈,在官府门口的阑遗物台看见了周小姐的鞋子。” 阑遗物指的是遗失物品。 大晟律法有规定,百姓捡到物品应交给官府处置,不得私藏,违者掌五大板,罚银十两,举报者可得三两赏银。 所以养成了路不拾遗的风气,百姓捡到物品都会主动放到阑遗物台,由官兵看管,等失主认领。 梨儿不是失主,虽没能把鞋拿回来,但她确定那双鞋就是周芷柔的。 江姝柠第一反应是工部员外郎高家干的。 她因为周芷柔的事闹了高府,他们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也说的过去。 可转念一想。 她当着工部员 外郎夫妇的面认周芷柔为义妹,又有萧承渊撑腰,他们应该不敢如此大胆,绑架周芷柔。 以防万一,江姝柠还是去了高家一趟。 不过她没登府,而是守在偏门,买通了两个下人询问。 下人都说高阳被工部员外郎关在了府上,老实的很,府上一切正常。 江姝柠无功而返,进雅竹居时撞上了萧承渊。 萧承渊刚从军营里回来,身上的铠甲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冰冷肃杀的光芒,为他平添几分高不可攀的神圣之感。 江姝柠稍作迟疑,调转脚步,朝他走去。 周芷柔的父亲和他私交甚好,如今周芷柔出事,他理应出份力。 “萧——” 萧承渊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她似的,大步进府,让她剩余的话都憋了回去。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不要和傻子计较,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她重新追了过去,没想到门口两侧的侍卫拦住了她。 “江小姐,殿下方才交代了,今日不见客,您请回吧。” 我……%¥*&¥#! 江姝柠没忍住,飙了句脏话。 然后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冲着萧承渊的背影大喊,“萧承渊,你给我 站住,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日天空终于放晴,街道上有不少人在扫雪。 为了周芷柔的清白考虑,江姝柠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失踪的事。 萧承渊没有任何反应,脚步停都没有停一下,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江姝柠气的有火发不出,转头笑眯眯地对侍卫道:“麻烦你进去帮我把风树叫出来。” “回江小姐的话,风树侍卫是和殿下一起出去的,应该还在大营训兵。” 她退而求其次,“风叶也行。” “……风叶侍卫也没在府上。” “行,既然都不在,那我只能见萧承渊了,”江姝柠双手掐腰,挺直白的问,“你说我硬闯的话有几分胜算?”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一副快哭的神情,“江小姐,您别为难属下。” 他们肯定是不敢拦的,但事后免不了被殿下罚。 “出息!” 江姝柠骂了一声,到底没为难他们,让梨儿回去搬梯子。 两个侍卫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雅竹居看门的下人十分有眼力见儿,跑过来帮忙扶着梯子。 江姝柠爬上去坐在墙头上,下去时犯了难。 第326章 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离地两丈多高,她直接跳下去会摔骨折吧…… “小姐,小姐!” 下面梨儿在热情地对她挥手,想要帮她把梯子递给她。 梯子是实木的,又高又沉,江姝柠没那么大的力气把它扛上来放到墙内侧。 她抿着嘴唇,手抓着头顶的树枝,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屁股下的雪化了,冰的慌。 “小姐,危险,要不您还是先下来吧,咱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墙宽约莫一乍,上面又积着厚厚的雪,梨儿看的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生怕她一不小心滑下来。 江姝柠的目光又落到了看门的侍卫身上,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帮帮忙呗,帮我把梯子搬过进去就行,你不说,我不说,萧承渊他不会知道。”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神情纠结又犹豫。 这府邸暗处有暗卫盯着,说不定江小姐此时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到了殿下耳朵里…… 蓦地,身后刮过一道冷风,吹的江姝柠的发丝贴在了脸上。 仿佛有人站在了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毒丫头,你爬这么高干嘛,喝西北风吗?!”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 欠揍的声音。 江姝柠转身去看,却没想到周珩离她这么近,肩膀撞到了他的胸膛。 脚下一滑,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 “啊——” 周珩嘴角的弧度一僵,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抓住了江姝柠的手腕。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武功,轻功还未来得及施展,身体就笔直地坠了下去。 周珩紧闭着眼睛,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是下意识地把江姝柠紧拥在了怀里。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闷哼。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梨儿赶紧扶起了江姝柠,就连那两个看门的侍卫也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询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自己殿下只吩咐了把江小姐挡在外面,没想让她受伤。 要是江小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两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江姝柠脚下发飘,一步三晃地站起身,手揉了揉头。 紧要关头,是周珩调转了两人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当了下面那层肉垫。 能感受到他最近练武确实下了功夫,肌肉硬邦邦的,磕的她头晕眼花。 眼前的视线恢复清晰,江姝柠眼珠子转了一圈,发现街上扫雪 的热心百姓都围了过来,对着她嘘寒问暖。 他们早就听说摄政王为了江家大小姐,放着好好的摄政王府不住,搬到了这青龙街。 摄政王殿下对江大小姐的情深义重,羡煞旁人。 可今儿他们瞧着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摄政王殿下要是真的爱重江大小姐,怎么舍得大冷的天把人拒之于门外? 百姓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甚至有胆大的妇人已经开始数落萧承渊的不是了。 江姝柠多么外向的一个人,硬生生地被他们说的社恐了,脚趾在鞋里动工,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 大家出发点都是可怜她,为她抱不平,她要是翻脸那就是狗咬吕洞宾。 周珩到的时候江姝柠已经站在墙上,他本不清楚事情缘由,此时听这些百姓一说,当即就怒了。 “萧承渊居然这么对你,把你关在门外?!” “……” 江姝柠没办法解释,因为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 她大概猜到了萧承渊不见她的原因,无非是不想听她给表哥求情。 换位思考一下,她也能理解。 天下没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后还能笑呵呵的。 以萧承渊的 脾气,她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都是托了地下老祖宗的福。 江姝柠垂着头,沉默不语。 在周珩眼里,江姝柠很像他练武时用的沙袋。 无论别人怎么攻击她都不会屈服,总会想办法还回去。 他还是第一次见江姝柠这般神情。 这是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让她整个人都蔫了? 周珩气愤不已,再也忍不了一点,拉着江姝柠的手就要往府里冲。 “走,小爷今日要是不帮你讨个说法,小爷以后就不姓周!” “改姓这么大的事,鲁国公知道吗?”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地嘲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横插了进来。 百姓闻言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看清来人,他们惊了一下,纷纷下跪行礼。 萧承渊袖子一挥,淡声道:“免了。” “各位,没事就散了吧!” 侍卫挡住数道好事的目光,出声赶人。 百姓好奇归好奇,但对这位摄政王殿下还是畏惧的,顿作鸟兽散。 萧承渊上上下下打量了江姝柠一圈。 但她穿的厚,看不出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他拂去江姝柠衣服上沾的雪,嗓音虽然沉冷但不难听出里面的在意。 “可有摔到?” 江姝柠还没出声,旁边的周珩先憋不住了。 “哎呦呦,现在倒是知道关心了,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大冬天把人关在门外,也不知道多狠的心才能做出这样的缺德事。” 他嗓门挺大,看似在扫雪,实则关注他们动静的百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听的清清楚楚。 虽没点名道姓,但都知道他在阴阳谁,和指着萧承渊的鼻子骂没什么差别。 萧承渊凌厉的眼刀扫了过去。 刺骨的寒风十分应景地刮过,衣袂翻飞,他才注意到到周珩一直牵着江姝柠的手。 萧承渊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形容,周身戾气浮散,眼底迸射出危险的冷芒。 江姝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低声道:“周珩,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萧承渊这几日一直在气头上,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她不想连累无辜。 “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周珩瞪着她,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心脏也隐隐作痛。 母亲说,一个人一旦深爱另一个人,就会开始委曲求全,慢慢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他知道这其中滋味何其难熬,所以不愿看到江姝柠和他一样。 第327章 她的自私,是对周珩的残忍 事关向锦航,江姝柠有太多的不可说。 但她又清楚周珩的脾气,哪怕他心里也是畏惧萧承渊的,但为了她这个朋友,他什么都可以做,甚至连命都豁出去。 江姝柠几不可查地对摇头,眼里带着明显恳求。 她在求他,她为了一个薄情寡义,根本没把她放心里的男人求他。 这个认知像一把利刃,劈开他所有的理智,在脑海深处肆意叫嚣。 周珩被刺的眼睛酸疼,心底湿意泛滥成灾。 他不愿这份狼狈现于人前,离开的步伐凌乱匆忙。 江姝柠突然扭头,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看着周珩渐渐走远。 她活了两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她知道周珩对她有男女之情,但这份情谊注定不会开花结果,所以有些事只能故作不知。 江姝柠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她明明许诺不了周珩什么,却因为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她的好。 她的自私,何尝不是对他的残忍…… 所以在萧承渊说以后离周珩远点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疏远周珩,让他不对自己抱有幻想,他或许还 能回到从前,继续当那个随心所欲,张扬肆意的鲁国公府的小公爷。 萧承渊没想到江姝柠答应的这么爽快,停下步子,扭头看她。 “这么听话?” 这个问题,他之前提过,两人还因此吵过架,怎么今日突然想通了? 难不成…… 萧承渊冷笑一声,眼底刚升起的那抹愉悦顷刻消失。 “本王留他一命,没让他变成真正的墓碑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你若再给他求情,本王也不敢保证还能想到什么法子去折磨他。” 江姝柠关了书房的门,正准备说周芷柔的事,就听见了这句话。 她话锋一转,急声道:“你把他怎么了?!” 表哥身上还有伤,根本受不住他那些手段。 江姝柠虽气向锦航做了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萧承渊定定地看着她。 其实他能感觉相处的这些日子,江姝柠对他的感情在一点点变化。 两情相悦的火花好不容易冒了出来,谁知半路杀出了这个金牧北。 来之不易的火花灭的透透的,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又回到了最初的针锋相对。 萧承渊心里烦躁,不想和她讨论这件事 ,拿起桌上的书卷翻阅。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他的事,那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要妨碍本王处理公务。” 江姝柠怒极反笑。 “萧承渊,你以前求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态度。” 男人嗯了一声,掀起眼皮,慢条斯理道:“倘若本王就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又能如何?” 他轻飘飘的语调听的江姝柠牙痒痒。 “您是谁啊,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殿下,比权比钱我都比不过您,那我只能用毒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要了您的命,毕竟我还有大好的年华,不想给您陪葬……诶,殿下,您觉得萧云霆在太后寿宴上吃的那个药怎么样?我只见过您的绝世武功,还没欣赏过您曼妙的舞姿呢。” 脑海里幻想着那个画面,江姝柠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她挪了挪凳子,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子上,啧啧感叹,“您这脸,这身材,随便扭扭都好看,到时候您跳着,我就在一旁收银子,到时咱俩一九分,我九,您一!” “啪!” 萧承渊闭上眼睛,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终于忍无可忍地摔了手里的竹简。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下颌紧绷,声音像是 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本王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走,本王就把金牧北送到南风倌!” “你敢!” 江姝柠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 “你看本王敢不敢!” 萧承渊与她对视,薄唇轻启,“一……” “周芷柔失踪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江姝柠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也顾不得计较向锦航的事了。 “她昨晚一夜未归,梨儿在阑遗物台找到了她的绣鞋,我猜她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要是遗落了别的东西,可能是不小心。 但鞋是穿在脚上的,怎么可能弄丢? 萧承渊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喊了暗卫出来。 “你回一趟摄政王府,让昨晚处理周芷柔的暗卫过来见本王。” “是。” 处理? 江姝柠皱了皱眉,“周芷柔是犯了什么事吗,你为何要处理她?” 萧承渊打开抽屉,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她心眼太多,目的不纯,不适合留在你身边,本王打发她离京了。” 看着上面的那句话,江姝柠目光定住了。 “这是周芷柔写的?” “她自己交代是用左手写的,怕本王 知道,还特意买通乞丐送信。” 江姝柠之前就怀疑是周芷柔给萧承渊通风报信,现在猜测得到了证实,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周芷柔替她挡了一箭,她是真的把她当亲妹妹对待,自认不曾亏待过她。 “她为何要这样做?”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半真半假道:“说不定她是想取代你摄政王妃的位置。” 这句话雷的江姝柠外焦里嫩。 好一会儿她才消化了这句话,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她喜欢你?!” 萧承渊不置可否。 及冠礼后,不少女人都费尽心机地往他身边凑。 她们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芷柔确实隐藏的很好,但百密终有一疏,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江姝柠仔细回想,才发现一切有迹可循。 怪不得周芷柔非要留在她身边当一个丫鬟,原来是为了有接近萧承渊的机会。 嘴里叫着最亲热的姐姐,背地里却捅她一刀,她的那些真心还不如喂狗!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江姝柠又继续往下问,“刺杀金牧北的命令是怎么回事?也是她找人干的?” 萧承渊眸光沉了下来,手指轻捻,声音冰冷暗沉。 第328章 萧承渊成了哑巴 “有人仿造了本王的令牌,易容成了风树的样子,假传本王命令。” 江姝柠抿着嘴唇,眼帘低垂,盯着一处失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承渊审视着她的神情,半晌,自嘲一笑,“你不信本王?” 话虽是疑问句,但他却说的却格外肯定。 江姝柠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能号令暗卫的令牌贵重要性不用多说,别人怎能轻易拿到这枚令牌仿造? 她确实不太信这句话,但又觉得萧承渊没有必要骗她…… 一室静默,外面的风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萧承渊开了口。 他手指轻敲着桌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道:“你怀疑本王,为何没有想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接近你也是别有用心?多年未见,你怎么就这么敢肯定他没有变?” 江姝柠心想:我当然敢肯定,他是我亲表哥,我外祖父严厉教育下养大的孩子,他要心眼不正,那天下估计没什么好人了。 她喝了口茶,面上神情却不露分毫,不答反问:“那你说他有什么用心?” 萧承渊哽住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他说他只是一个寻常百姓,你去大街上看看,哪 个百姓会雇杀手保护自己?” 上次派福源客栈五个暗卫,死了四个,重伤一个。 他手下从不养废物,这五个暗卫身手算不上顶尖,但也绝不是一般杀手能对付得了的。 杀手干的是杀人放火,银货两讫的活儿。 为了躲避官府,他们都是在黑市交易,一般人根本找不到门路。 金牧北又是如何找到的这些人? 江姝柠眼睛微闪,清了清嗓子,看着他的神色斟酌回答。 “他回来是为了带我逃婚,知道你这个摄政王不是好惹的,所以才雇杀手保护自己,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福源客栈那晚他就死了,昨晚哪会有机会让你抓住他。” “……” 萧承渊咬牙切齿,手指紧握着扶手,指骨泛白。 她还真是知道怎么气人! 解释的合情合理,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个金牧北虽然看起来很怕他,但和他说话时不卑不亢,口齿清晰,祸到临头了还能从容不迫,这份气度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这样想着,萧承渊忽然掀起眼皮看了江姝柠一眼。 她在他面前也是这般,从不在乎“尊卑”二字。 就算迫不得已的服软,也 是只说几句口不对心的敷衍话。 萧承渊看着她,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他的身份最好如他所说那般,要是让本王查出其他的,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任何一个心怀不轨接近她的男人都该死! 江姝柠心跳漏了一拍,以为他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男人深邃的眼眸像是不见底的深潭,情绪藏匿其中,她看不透猜不到。 去王府传话的暗卫没这么快回来,萧承渊踢开身后的椅子,握住江姝柠的手腕往外走。 “诶,去哪?” “萧承渊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 萧承渊带江姝柠进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床上养伤的男人看到他们,挣扎着想要起身。 “殿下,江小姐。” 萧承渊让他免礼,开门见山道:“说说那晚在福源客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正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受了重伤的那名暗卫。 他如实回禀:“那晚我们五人按照您的吩咐,守在客栈外,想要抓住那名姓金的男人,调查他到底是何人……” 听到这里,江姝柠突然扭头看向萧承渊,眼神不善,一副“我就知道,你果然骗了我的”神情。 萧承渊 额头青筋暴起,压抑着怒火冲暗卫说了句,“把本王吩咐你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暗卫打了个寒颤,认真回想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抓到人,调查清楚他的身份后敲打一番,把他送出邺京。” 说完,他还看了眼萧承渊的脸色。 殿下当时就是这样吩咐的,没错啊,为何他说出来后殿下脸色更难看了? 江姝柠追问:“怎么个敲打法?” 摄政王府的所有暗卫都经过风树和风叶的提点,早就把江姝柠当成摄政王府的女主人了。 女主人发话,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立即开口道:“就是把人——”狠狠地揍一顿。 “咳,咳咳!” 暗卫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萧承渊的手握成拳掩在嘴边,咳个不停。 本以为风叶已经够没眼力见儿的,没想到他带出来的人更是“卧虎藏龙”! 男人此举意欲何为,江姝柠心知肚明。 她心里冷笑,面上确是一脸的关心惊讶,“殿下嗓子不舒服?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路上吹凉风受寒了?梨儿昨个也是咳个不停,正好我这儿还有给她开的润喉丸,你先吃一粒看看,回去我再给您好好看看是哪的 毛病!” 江姝柠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然后摸了摸袖兜,拿了一个乌漆嘛黑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到了萧承渊的嘴里。 萧承渊哑巴吃黄连,也不敢拒绝的太狠,就这么咽了下去。 这药苦的让人反胃,萧承渊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状,暗卫贴心道:“殿下,桌子上有茶水,柜子里有一套新的茶盏。” 萧承渊挑茶,他想说“不用了”,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抓住江姝柠的衣袖,眼睛冒火,一顿手语比划。 江姝柠想笑,但努力憋着了。 拍了拍他的手,一本正经道:“养嗓子的根本是少说话,您就先当几个时辰的哑巴,我保证明天早上,不,是今天晚上就不咳嗽了。” 他本来就不咳嗽! 萧承渊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着了她的道。 江姝柠推开他,让暗卫继续说。 暗卫见她敢对萧承渊下手,吓得不轻,赶紧全招了。 “……我们正准备抓人的时候,风树首领拿着殿下的令牌去了,说直接把人杀了,带着他的头回去复命,快得手的时候外面又冲进来了十几个人,救了那个姓金的男人。” 第329章 毒的让你躺床上不能动 江姝柠和萧承渊回书房的时候,门口站了两个暗卫。 萧承渊想让传话的那个暗卫下去,他对江姝柠挤眉弄眼。 赶紧把解药给本王! 江姝柠明白了,但不搭理他,对面熟的暗卫说:“你先下去吧。” “是。” 暗卫没半点犹豫,恭敬退下。 萧承渊:“……” 他们还有没有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江姝柠问剩下的一个暗卫:“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阿九。” 她点了点头,淡声道:“进来说吧。” 萧承渊跟在两人的身后进去,关上门,转身一看,案桌后独属于他的主位已经被人给霸占了。 胸腔里燃烧的那一团火快要冲出天灵盖,他拉椅子的时候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以示自己的愤怒。 结果江姝柠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已经开始盘问暗卫了。 “你昨晚如何处置的周芷柔?” 暗卫看了眼萧承渊,恭声回答:“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把她丢出了摄政王府。” “丢在了哪里?” “玄武大街,临近城门口的位置。” 江姝柠沉思片刻,吩咐道:“你现在去城门口问守城的士兵,看看有没有她的出城记录。” 周芷柔得罪了萧承渊,在邺京举目无亲的她根本没办法继续待下去。 若是今早她没有出城,那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暗卫此时也意识到这件事出意外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萧承渊。 查进出城记录必须有殿下的令牌才行。 萧承渊摘下腰间的令牌扔给他。 等人一走,他噌地站起身,三两步地走到桌前,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五个大字。 “给本王解毒。” 江姝柠好不容易拿捏他一次,哪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 “你先别急,肝火太旺人很容易中风的,来,先喝杯茶降降火。” 江姝柠拿过他手里的毛笔重新放好,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 萧承渊的嘴里到现在还是苦味,茶杯递到嘴边,他顿了一下,暗沉的眼眸噙着几分危险,像野兽盯上猎物般的目光攫住了她。 江姝柠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就跑。 但她反应再快也还是慢了一步。 萧承渊从后搂着她的腰,手臂用力,把她抱在了怀里。 摄政王的怀抱,有多少女人都求之不得。 偏偏江姝柠是个另类。 她坐在男人结实有力的 大腿上,心里七上八下,那叫一个如坐针毡。 萧承渊说不了话,直接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你……松……松开我,我……给你解药!” 江姝柠的手抵着她的胸膛,说出的话破碎不堪。 哼,晚了! 萧承渊抱着她起身,衣袖一扫,案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江姝柠坐在桌子上,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 银针藏在指间,一点一点地慢慢靠近…… 萧承渊早有预料般捏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江姝柠耳珠红的近乎透明。 手腕交叠在一起,被男人攥着,被迫挺起胸脯,看上去像是主动把自己往男人怀里送。 她不断地扭动挣扎,却无济于事。 萧承渊被她蹭的起了一身的火,吻的越发凶猛,像是要把她拆穿入腹。 江姝柠眼睛潮湿明亮,似有水波荡漾,眼角微红。 阳光顺着窗户洒了进来,精致的眉眼仿佛被金色缥缈的薄纱笼罩,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萧承渊不知何时挤进了江姝柠的双腿间,男人滚烫的身体熨烫着女人细嫩的肌肤。 江姝柠衣带松散,露出里面如玉般白皙细嫩的 肌肤。 他爱不释手地抚摸,薄唇亲过江姝柠的眉眼,鼻子,嘴边,下巴,脖颈,锁骨,然后一路往下 …… 江姝柠的身体软成了一滩春水,无力地躺在桌面上。 她咬着唇,忍的眼角青筋凸起也不愿发出一点嘤咛。 难以忍受之时,她就张口骂身上的男人:“萧承渊,我下次一定要把你毒的躺在床上不能动!” “叩叩——” 关键时刻,外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江姝柠怔了一下,迷离沉沦的眼睛里逐渐有了亮光。 萧承渊额头冒着汗珠,眼里欲火肆虐,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打扰。 江姝柠趁他失神,一把推开了他,从桌子上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外面的人没有听到里面的回应,又敲了两下。 一身躁火的萧承渊抓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江姝柠低头检查了一圈,用手冰着自己的脸。 书房里没有铜镜,但她不用看也能猜到自己此时的情态。 等待差不多之时,她往桌子上放了粒药丸,然后走过去开门。 手拉开门闩的那刻,江姝柠又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男人。 衣服 是宽松的,但垂感很好。 只要萧承渊站直,就能看见不该出现的突兀弧度。 “你不收拾一下?” 萧承渊把药丸扔到嘴里,生吞了下去。 闻言抬眸,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眼里含着情欲的怒火恨不得在她身上烧两个大窟窿。 行,反正一会儿丢人现眼的也不是她,她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这样一来,江姝柠开门的动作更快了。 萧承渊脸色一黑,只能就近坐在了椅子上,双腿交叠,堪堪挡住自己的狼狈。 暗卫一进来,就发现了屋子里的气氛不对。 他低下头,也不敢看自家主子,规规矩矩地禀告:“属下查过了,周芷柔今早没有出城,邺京大.大小小的客栈也没有她住宿的记录。” 周芷柔是犯了错,但萧承渊没想过让她把命丢在邺京。 他让暗卫去找。 暗卫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周芷柔失踪的蹊跷,现在也没查到任何用的线索,怕是不太容易找到。” 萧承渊冷冷丢下四个字:“尽力而为!” “是!” 江姝柠的目的达到了,怕他再兽性大发,跟着暗卫一起离开。 她走后,萧承渊去院子里的雪地躺了一个多时辰。 第330章 抓到了薛兰 夜晚。 消失一天的风叶回来了,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他神情凝重,步子急切地进了院子。 屋子里灯亮着,风树在门口守着。 他问道:“殿下在里面吗?” 风树点了点头,“殿下正在泡药浴。” 皇帝的血里含有凝心花,现在要想解银蚕蛊的毒,只差最后一味半边莲。 但找了这么久,半边莲这味药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半点消息都没有。 江姝柠为了延缓银蚕蛊的毒发,只能先用皇帝的血做药引,配了好几种不同的药包让他换着泡澡,以免身体产生抗药性。 事实证明这些药还是管用的,这次毒发已经推迟了好多天。 风叶搓了搓手,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屋内,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闯进去。 风树皱着眉,一副少年老成的神态,问他:“看你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又办砸什么事了?”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说的难听点,风叶裤子一脱,他就知道风叶是要拉屎还是撒尿。 “什么叫又办砸,你会不会好好说话,”风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回怼了两句后告诉他,“我这次可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 风树抬腿,用膝盖踢了他一脚,“别卖关子!” 风叶捂着屁股,正打算和他理论,萧承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让他们进去。 “先记下,回去再和你算账!” 风叶撂下狠话,用身体撞开风树,先推开门窜了进去。 风树:“……” 二十出头的人了还跟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不是脑XX病就是智力有缺陷! 屋子里燃着炭火,不觉得冷。 萧承渊沐浴后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想着再处理会儿公务就休息了,没必要穿那么多。 他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放着大晟舆图。 上面有几处山脉被朱砂笔圈画了起来,不知是何用意。 “殿下!” 风树在离软榻一丈远的位置紧急刹车,拱手行礼。 萧承渊把手中舆图卷起,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话里带了几分嫌弃,“你太聒噪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点风吹草动落到他们的耳里都会被放大。 而风叶从进院子到现在就没消停过,吵的他心烦意乱。 风叶:“……” 他抬起头,看了自家殿下一眼。 当初也不知道谁能在闹市读书而心不乱,明明是自己心情不 好,却把火发到了他身上。 风树先挑的事儿,殿下怎么不说他?! 风叶越想越觉得委屈,连自己要回禀的事都忘了,像跟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直到风树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反应过来,收敛神情,正色道:“殿下,暗卫发现了薛兰的踪迹!” 萧承渊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她现在人在哪?!” 薛兰失踪了将近三天,在这段时间里,皇上的御林军,大理寺的官兵,他的暗卫都在明里暗里地搜寻。 这么多人几乎把邺京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没有找到她半点踪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甚至萧承渊都怀疑她乔装打扮后逃出了城,打算再等两天,如果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就把暗卫撤回来,省的白费功夫。 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 风叶道:“暗卫搜查时在朱雀大街发现了她,已经把人给抓住了,还没通知官兵,属下回来是想问问殿下您的意思……” 萧承渊漆黑幽暗的眼眸里划过一道暗光。 一盏茶的功夫后,三个黑影无声无息地从墙头翻了出去。 夜色浓重,正是宵禁时间,街道上有士兵不断巡逻。 暗卫抓到人后不敢轻易转 移,而是找了个废弃的院子把薛兰带了进去。 风叶在前面带路,快到时飞身下了屋顶。 这一片院墙挨,很多人家里都养了看门狗,让它们发现就麻烦了。 他低声道:“殿下,巷子走到尽头,左拐就是。” “嗯。” 拐弯时,风叶刚迈出的脚步又突然退了回来。 回府前他安排了两个暗卫在门口守着,现在门口空空如也! 风叶变了脸色,神情警惕。 暗卫不可能擅离职守,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他怕里面有埋伏,让萧承渊在这里等着,“属下和风树先进去看看。” 萧承渊轻点了下头。 他总觉得抓捕薛兰的事有些过于顺利了。 来的路上他问过风叶,抓薛兰的暗卫有十个,死三伤六。 薛兰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暗卫动手时她一定会拼死反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薛兰本就是武功高手,再加上她那不要命的打法,这十个暗卫很难活捉她,不可能留这么多活口。 那只剩下了一种情况—— 她是故意被抓的! 萧承渊猛地抬头,大步走到那个院子前。 风叶从里面打开门,差点撞到了他身 上。 暗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身下的雪被染的鲜红。 萧承渊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薛兰的尸体。 他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叶惭愧地垂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尸体还是温热的,她肯定还没跑远,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站住!” 萧承渊喊住了他,“你自己一个人去,是想送死吗?!” “属下会在沿途留下记号,在邺京四处搜寻的暗卫看到后会赶过来,加上属下一共还剩二十多个暗卫,这次一定不会让她给跑了!” “还有二十多个?”风树清点人数后走过来,刚好听见这句话,“殿下一共派了二十九个暗卫搜寻薛兰的下落,抓她时死了三个,这里折了十二个,哪还有那么多暗卫?” 风叶道:“抓薛兰时好几个暗卫都受伤了,我怕他们看不住她,就从质馆调了六个暗卫过来……” 风树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指着地上的暗卫尸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中有殿下派去质馆,守护质子安危的暗卫?!” 风叶还不知自己犯了大错,老实点头。 旁边的萧承渊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变,飞身离开。 第331章 调虎离山之计 “你这次是真的完了,要是质子出了事,没人能救得了你!” 风树骂了他两句后去追萧承渊了。 风叶站在原地,穿堂风一吹,身体冻的打了个哆嗦。 蓦地,他瞪大眼睛,脑子突然想到了“调虎离山”四个字。 薛兰故意让暗卫发现,打斗时伤了暗卫却不要他们的性命。 她算准了他不放心让那几个受伤的暗卫看她,会去离这里最近的质馆调暗卫。 质馆内外有御林军看守,殿下怕皇帝察觉,只派了十个暗卫在暗中盯梢。 他只要把暗卫调走,防守就会出现漏洞,相当于在暗处给薛兰开了一个进质馆的口子。 质子,亦是弃子。 祁国送他来大晟的那一刻,就已经置他安危于不顾了。 质子可以死,但决不能死在大晟地界。 薛兰只要抓到了他,手里便有了和皇帝谈判的筹码…… 风叶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忙赶去质馆。 萧承渊到质馆后并没有贸然进去,先是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儿。 外面的御林军如平时那般巡逻,府内风平浪静,看起来没有一丝异样。 暗中的四名暗卫过来禀告,皆是一切正 常。 萧承渊比谁都不希望祁国质子出事,宁愿是自己想多了,虚惊一场。 他低声吩咐风树:“进去看看,本王要你亲眼确定皇甫容瑄无恙!” “是!” 树影重重,萧承渊高大挺拔的背影融入黑暗中。 他望着眼前的质子府,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突然,质馆内变得嘈杂起来,有尖叫声划破长夜,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萧承渊神情一凛,把面巾重新戴好。 这时,风树从里面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殿下,质子应是旧疾发作,嘴唇发绀,呼吸急促,一个人躺在屋子里挣扎,属下不方便出面,只能弄出了点动静,让下人发现。” 质馆大门打开,御林军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翻身上马,看方向应该是去宫里请太医了。 风叶匆匆而来,看乱成一团的质馆,以为是薛兰得手了。 他悔的肠子都青了,抱拳跪地,自责不已,“殿下,是属下粗心大意,着了薛兰的道,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萧承渊淡淡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夜行衣,吩咐风树:“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本王回府换身衣服。” “是!” 萧 承渊敏捷的身形很快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风树收回视线,转身欲走,身后有一双大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风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殿下让我们在这守什么?” 质子已经被薛兰劫走了,他们现在不应该全城搜捕追人? 风树以前只知道他不机灵,没想到他不是不机灵,是傻。 他用力抽出衣摆,没好气道:“你在这老实跪着,好好反省吧!” “……” 风叶挠了挠头,抬起的腿又老实地放了下去。 摄政王府离质馆很近,萧承渊回去换了一身常服就回来了,来回不过一盏茶的时辰。 这次他是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的。 太医还没到,质馆的大夫在为皇甫容瑄诊治。 在皇帝眼里,质子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不过身份尊贵点罢了。 为了避免落人口舌,质馆里的东西,规格都是按礼节规定走的,但是很糊弄敷衍。 比如这个大夫,就是皇帝让人随便找的,医术很一般,治疗常见的头痛脑热还可以,治疗这种急症……他比病人还急! 皇甫容瑄从祁国来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叫琴书。 是他说“我家殿下自小就有胸痹之症,”大夫才 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不会治,又不能干瞪眼,只好装模作样地一通乱忙活。 “庸医!” 琴书看出来了,气的脸部涨红,拽着大夫的后衣领把人扯到了一边。 皇甫容瑄吃了常备的药丸,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初来大晟,水土不服的原因,他这次病发要比以往更严重。 药丸下去,迟迟不见好转。 “公子,您再坚持一会儿……”琴书跪在床前,红着眼冲门口大喊,“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更深露重的,路上又结了冰,太医哪会这么快就来,忍了这么一会儿都没事,我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说话的正是平日伺候皇甫容瑄的梳洗丫鬟。 她本来能进宫伺候贵人,见见世面,步步高升的,结果被派来伺候这么一个病秧子。 活是清闲,但月例少的可怜,更别提什么打赏了。 现如今闹的连觉都不能睡,她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你——” 琴书人如其名,跟在皇甫容瑄身边学了琴棋书画的皮毛,性子文雅内敛。 他吵不过丫鬟,倒是把自己给气着了。 皇甫容瑄碰了碰他的手,即使他现在很难受,还是扯了扯唇角,给了 琴书一抹虚弱的笑容。 琴书明白他的意思,眼眶里强忍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公子!” 这两个字里面包含了太多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才会知道的情绪。 “再……再给……我拿一丸药。” 皇甫容瑄艰难地呼吸着,声音很轻很轻,每说一个字都要酝酿好一会儿。 “把这个口无遮拦,以下犯上的丫鬟拖出去,杖毙!” 萧承渊跨过门槛,冰冷的语气仿佛裹挟了外面的霜寒。 丫鬟宛如晴天霹雳,害怕的浑身发抖。 她只是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没有想到会这么凑巧被萧承渊听到。 “殿下,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留奴婢一条贱命!”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地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 萧承渊厌恶皱眉,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 “再求情,本王会让你的家人陪着你一起受罚。” 丫鬟吓到了,到嘴边的声音重新咽了回去,连眼泪都不敢流了。 在传言中听到过摄政王的狠,她只以为是夸大其词。 不是都说相由心生,摄政王样貌俊美,怎么可能那么可怕。 此刻,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第332章 皇甫容瑄旧疾发作 侍卫带丫鬟下去,屋子里剩下的下人低着头,战战兢兢,不敢再生旁的心思。 风树扫了一圈,点了他们几句,“容瑄公子是大晟的客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们对他指手画脚,你们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皇上派你们过来是让你们伺候主子的,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给主子甩脸子,发脾气的,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方才那个丫鬟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明日,都听清楚了吗?!” 下人的头恨不得埋到地里,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风树让他们都下去。 一个个都在这儿杵着,半点忙也帮不上,分分明是来凑热闹,看笑话的。 看来这容瑄公子的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艰难。 他叹了口气,几不可查的摇头。 几个下人一走,屋子里明显安静了许多。 皇甫容瑄又吃了一丸药,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但闷气的感觉还是没有减缓,脸色已然有些发紫。 看到萧承渊进来,他手撑着床榻,想要起身。 萧承渊让他免礼。 皇甫容瑄重新靠着床栏躺了回去,粗重地喘息,“殿下其实不必为我费心,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她们只是嘴上说两句罢了,不碍 事。” 他的母亲是祁国最负盛名的舞姬,国君看中了她的相貌,在一次宫宴结束后不管不顾地强要了她。 后来,国君把她母亲接到宫里。 因为他母亲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国君只把她纳入后宫,却没有给她任何名分。 她母亲在后宫受尽欺凌,举步维艰。 国君宠幸她的次数越多,她的日子就越难熬。 入宫的第二个月,他母亲就有了身孕。 女子怀孕,身形肯定会有所变化,再加上前三个月胎像不稳,不宜行房事,渐渐地,国君就忘了后宫还有这么一个女人。 后宫那些女人如豺狼虎豹般,母亲势单力薄,无依无靠。 皇甫容瑄不知道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他只知道母亲为他强撑了七月有余,后来生产,母亲血气两亏,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撒手人寰。 国君看他是个皇子,就把他丢给了太后抚养。 太后喜爱皇后生的大皇子,对他谈不上多好,但也算不上刻薄,最起码可以吃饱穿暖。 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母亲没有名分,他不受国君宠爱,干脆没有把他当皇子看,忽视慢待是常有的事,这些冷嘲热讽他早就听惯了。 要不是祁 国战败,想要请大晟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国君也不会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萧承渊看了眼皇甫容瑄,没接话,而是问旁边的大夫,“他现在情况如何?” 他方才是如何惩罚那个丫鬟的,大夫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儿胆子都吓破了。 要是让摄政王殿下知道他治不好,在这儿死马当活马医,他这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 “回殿下的话,公子这病来的蹊跷……草民……草民已经开了药…估计……” 大夫紧张的浑身冒汗,脑子里一片空白,说的吞吞吐吐,语无伦次。 “什么叫来的蹊跷?我家公子这病是旧疾,公子吃的药,以前大夫是如何诊治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到底是不是大夫,会不会看病?!” 琴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踹了大夫一脚,然后撩起衣袍,朝萧承渊跪下,“殿下,还请您帮我家公子找一位好大夫,公子之前病发从未这般严重过,要是再耽误下去,只怕……” 萧承渊转头吩咐风树:“把太医尽快给本王带来。” “是!” 琴书眼睛骤亮,激动的语无伦次,“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有摄政王这句话,他家 公子一定会没事! 皇甫容瑄难受的已经集中不了注意力了,他手指揪着身下的被褥,视线朦胧地看着萧承渊。 大晟的摄政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关于他的传言数不胜数,但没人说他是个热心肠。 皇甫容瑄很好奇,今晚他为要来,又为何要帮他。 太医迟迟未到,想必是有人提前交代过了,那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他代表着两国邦交,但在大晟皇帝眼里,他就是个累赘。 他只要多活一天,大晟就要遵循签订的契约,不得攻打祁国,给祁国留一条活路。 但他若是旧疾复发,不治而亡,大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丢了他这个累赘,祁国也不敢出兵声讨,其他国家也不会群起而攻之。 他死在今晚,于大晟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摄政王应比他更懂得这个道理,为何会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来此? 明明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就可以不用花功夫保护他了。 皇甫容瑄猜不透萧承渊的心思,反倒是萧承渊察觉了他的视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这时,风树回来了,手上拎太医。 没错,是拎。 他手抓着太医腰间 的衣服,太医双脚离地,身体平行于地面。 想起一路上忽上忽下的惊心动魄,太医腿肚子打颤,给萧承渊行礼时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萧承渊抻了抻自己的袍袖,起身离开时别有深意地看了太医一眼。 “本王知道,冯太医是太医院所有太医中最擅长治疗胸痹之症的,容瑄公子就拜托你了,本王要他平安无事。” 冯太医脊背一僵,猛地抬头看他。 不知是不是他会错意了,他从觉得殿下这话实在点他。 萧承渊背对着他,语气不冷不热,他无从判断,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屋子里染了安神助眠的香料,再混合着药汤的味道,气味不是太好闻。 萧承渊出去透气,留风叶在屋子里看着。 风树把臂弯的皮肤给他披上,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低声道:“冯太医出宫没有乘坐马车,说是路滑不好走,属下碰到他时他刚出宫门不属下远,怕耽误容瑄公子的病,用轻功带他来的。” 萧承渊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从皇宫来质馆,走的是群臣上朝必经的大路,街道上的积雪早就清扫干净了,晚上结的那点冰根本不影响马车。 第333章 本王帮的不是他! 风树移了移自己的位置,帮他挡去廊下灌进来的冷风。 斟酌片刻,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殿下,皇上让您全权负责质子的一切,何尝不是给了您软肋,既然确定了薛兰没来质馆,里面发生的事我们应权当不知,您为何——” “本王的软肋不是他!”萧承渊打断了他的话,望着不见一丝光亮的漆黑夜空,眼神逐渐恍惚,仿佛陷入了某段回忆中。 良久,他开了口,声音很轻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我帮的也不是皇甫容瑄……” 萧承渊换了自称,风树隐约猜到什么,眼神复杂地垂下了头。 或许是周围太安静,亦或者是月色太温柔,萧承渊倾诉的欲望。 他说:“风树,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有人愿意帮我一把,今日景象会不会有所不同?母妃不必为了我一辈子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我亦不必筹谋算计,为了活着无所不用其极,把江姝柠一个无辜的女子拉进这滩浑水,还有华阮……她或许也能活的好好的,一直陪在我身边!” 风树怔了一下,下意识道:“殿下,这不一样。” 萧承渊掉头看他,眼里闪着破碎的暗光,“皆是 寄人篱下罢了,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 风树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殿下,您忘了您骨子里留着谁的血了吗?就算当时有好心人愿意收留您,您也不可能和华阮小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有些事不是你不争不抢,别人就会放过你的。 风树顿了顿,又问:“殿下,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自家主子与旁人相比,身上背负了太多。 可他善于隐忍,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脸上也不会显露分毫,更遑论会说出这番话。 廊前种了一棵桂花树,叶子上的积雪还未化完,化的水重新结成了冰,冻住了整片叶子。 萧承渊摘了一片握在手里,掌心的冰冷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低声呢喃,“无事,是本王失态了!” 风树铁骨铮铮的汉子,流血流汗不流泪,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眶泛酸。 他知道自家殿下这些年过的不易。 这些事若换了旁人,未必能扛过来。 风树暗自吐了一口浊气,正色沉声道:“您放心,属下会想办法再联系檀辞阁阁主。” 只要这件事能落定,就会离最后的计划更 近一步……殿下也能走出这片泥沼! 萧承渊拒绝了,“人家不想做这笔生意,徒劳无益,本王找了几处山脉,过几日你亲自带人去看。” 这便是准备用自己人了。 银蚕蛊的解药还差最后一味,苦寻无果,殿下已没有时间等下去。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风树神凝重,抱拳应下:“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谨慎行事!” 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风叶阔步从里面出来,张望了一圈,朝他们走了过来。 “殿下,容瑄公子的情况不太好!” 萧承渊脸色微沉,大步进屋。 皇甫容瑄躺下呼吸不上来,依旧是方才那个靠着床栏的姿势。 他闭着眼睛,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青紫的脸色因为难受,狰狞扭曲在了一起,看着有些骇人。 萧承渊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冯太医,你最好给本王好好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出去的时候皇甫容瑄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现在明显又加重了。 冯太医生怕萧承渊会以为他动了手脚,连忙解释:“容瑄公子的胸痹之症是血行瘀滞,心脉不畅造成的, 施针化淤可缓解此症状,一共需要五针,前三针下去还好好的,施第四针时容瑄公子忽然又喘不上来气了,对了,他可以给微臣作证,微臣一直是尽心医治容瑄公子的,绝无半点出格之举。” 冯太医拉了拉琴书的衣袖,让他帮忙说两句好话。 琴书抹了把眼泪,证实了冯太医说的话是真的。 “公子喝了碗汤药,三针下去,胸闷疼痛减轻了不少,可不知为何,又突然来势汹汹地发作,之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冯太医束手无策,皇甫容瑄的病也不能继续耽误下去。 萧承渊侧目看向风树,“去请江姝柠过来一趟。” “是!” …… 江姝柠用哑药捉弄了萧承渊,被他好一顿折腾。 怕某个欲求不满的狗男人半夜会来翻窗,她不敢自己睡,就去了向芸娇的院子,母女两人挤一个被窝。 风树不知道这件事,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敲了好一会儿门。 “江小姐,您快醒醒,殿下有急事找您。” 他敲的手疼,趴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风树看着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后悔了。 他就不该答应这事儿,应该让殿下亲自 过来。 想起皇甫容瑄的情况,风树咬着牙,心一横推开了窗户。 他一边给江姝柠和萧承渊道歉,一边背着身翻进了屋子。 进去后,风树皱了皱眉。 屋子里怎么这么凉,江小姐没有燃炭火吗?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屏风前。 虽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烟纱,但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床榻收拾的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躺。 这么晚了,小姐不在屋子里睡觉会去哪…… 难道在向夫人的屋子?! 风树棺材板似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闯摄政王妃的闺阁已足以要了他的命,没想到还要进殿下岳母的屋子…… 容瑄公子,为了你我可真是豁出去了! 风树并不知道向芸娇住哪个院子,但他清楚这座宅子的布局。 他猜江姝柠会给向芸娇安排最好的院子。 果不其然,他一次就找对了地方。 屋子干燥,江姝柠半夜口渴,起来喝水。 听见窗口处的声音,她的哈欠僵在了脸上,人立刻就清醒了。 “谁?!” 风树翻窗是不想打扰向芸娇休息,知道江姝柠醒了,他停下了动作,在外面小声回了句:“江小姐,是属下!” 第334章 说的跟老母猪戴胸罩似的 江姝柠把手里的花瓶重新放回了桌子,拿过架子上的狐裘披风披在了肩上。 门刚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寒风冻的她缩了缩脖子。 江姝柠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容瑄公子的旧疾,胸痹之症发作了,太医施了针还不见转好,如今情况危在旦夕,殿下想请您去看看。” 风树把事情三言两语地说清楚,按捺着心里的焦急,等待回复。 “你稍等我片刻,我进去换身衣服。” 江姝柠几乎没多思索就答应了。 虽然她与这位祁国质子素昧平生,但在太后寿宴上,皇甫容瑄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她没理由见死不救。 时间紧急,江姝柠也没法儿回自己的院子拿药箱了。 她记得母亲屋子里也有一个药箱,是她之前准备的,里面放了些常用药。 先拿着装装样子吧,反正一会儿用的东西还得去实验室拿。 软榻上守夜的梨儿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姐,您这是要出去?” 江姝柠嗯了一声,“质馆出了点事情,我和风树去一趟,你继续着睡吧。” “奴婢和您一起去。” 梨儿掀开被子,连忙往自己身上穿 衣服。 其实风树不用多说,江姝柠看他凝重的神情也知皇甫容瑄的情况不容乐观。 她说来不及了,“萧承渊也在质馆,我不会有事,你等天亮了再去找我。” 等梨儿穿好鞋子追出去的时候,江姝柠和风树已经走远了。 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胸口,担忧地望着远方。 也不知怎的,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质馆。 皇甫容瑄紧闭着眼睛,胸膛剧烈急促的起伏越来越小,人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几乎陷入了昏厥状态。 琴书趴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生怕自家公子会一睡不醒,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萧承渊听不下去了,出来吹风。 空中掠过两道人影,眨眼间,风树带着江姝柠稳稳落地,“殿下!” 屋檐在滴水,萧承渊把江姝柠拉到身边,随口问了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算算时辰早就该回来了。 呃…… 饶是向来敢作敢当的风树听到这个问题时也怔住了,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好在江姝柠及时开口,岔开了这个问题。 “容瑄公子是不是在这间屋子?” 萧承渊嗯了一声,带她进 去。 屋子闷热,各种气味混合在了一起,谈不上难以呼吸,但绝对不好闻。 江姝柠皱了皱眉,吩咐旁边的丫鬟,“把窗户打开点,通通风。” “不能开窗!”冯太医拦住丫鬟,出声阻止,“容瑄公子生病,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凉气进屋,寒气入体,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江姝柠示意琴书起来让位,闻言睨了冯太医一眼,轻飘飘地怼了回去,“说的跟老母猪戴胸罩似的,一套又一套,现在病情没有加重,你怎么没把他治好?” 老母猪戴什么玩意儿?! 冯太医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这话是在讽刺他。 想他学医几十载,医术高明,连皇上都对他赞赏有加,江姝柠一个学医不久的小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放肆?! 冯太医气的老脸通红,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江小姐,学医无止境,你可能确实在医术上有些天赋,但依你这种你狂傲自负的性格根本走不了多远,总有一日会从高处坠下来,摔的粉身碎骨!” 江姝柠忙着为皇甫容瑄诊治,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我能走多远就不劳您操心了,就算摔的粉身碎骨也比你这种从没有 登上高处的人强。” 为医者,最忌不顾患者状态,一意孤行。 皇甫容瑄本就呼吸困难,屋子里的炭还烧的这么足,燥热的空气不流通,他能撑到现在也是不易。 “你——” 冯太医瞪大了眼睛,眼角的褶子都给抻没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萧承渊做了个手势,淡声道:“风叶,送冯太医回宫。” 冯太医想到来时一路上的坎坷,立刻拒绝:“多谢殿下好意,微臣自己回去就是。” 说罢,他瞪了眼江姝柠,怒甩衣袖,气冲冲地走了。 胸痹之症其实就是心脏上出了问题。 皇甫容瑄应是在娘胎里没有获取足够的营养,先天不足,所以冠状动脉没有发育好,造成了狭窄淤堵。 若是长久这样下去,指不定哪一次病发他就猝死了。 江姝柠评估检查后,认为做介入手术是最好的选择。 但皇甫容瑄此刻状态太差,她只能先给他施了一套活血化瘀,通脉止痛的针,又喂了一瓶急救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甫容瑄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气色。 琴书看的目瞪口呆,对江姝柠的称呼从客气的“江小姐” 改为了“神医。” “琴书,不得无礼!”皇甫容瑄呵斥了他几句,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多谢江小姐。” 江姝柠收着银针,莞尔道:“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会给你做一个小手术,你以后就不用受此症的折磨了。” “江小姐的意思是可以把此病连根拔除?!” 皇甫容瑄坐直了身体,眼里的光亮的惊人。 因为这个病,他活成了一个药罐子。 宫里的人嘲笑他男儿心,女子身,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人。 “我不能保证它一辈子都不会复发,但你如果听我的话好好养伤,按时服药,这病便不会缠着你。” 面对患者,江姝柠从不说大话,不给他们过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皇甫容瑄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溃堤的大坝,汹涌地袭来,他颤着声音道:“这些已足矣!” 手术仪器搬来搬去地太费劲,江姝柠打算等麻醉后,把人带到实验室。 她对萧承渊道:“你们都出去等着吧,半个多时辰就好。”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床下有一道目光正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麻药见效,江姝柠把皇甫容瑄送进了实验室。 第335章 江姝柠被挟持 她吐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蓦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腕。 “啊——” 看见床下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江姝柠脑子“轰”的一声,吓的失声尖叫。 萧承渊没有去隔壁屋休息,一直守在门外。 听到声音,他心下一凛,迅速踹门闯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萧承渊眼眸危险地眯起,袖袍下的手指紧握成拳,筋脉贲张凸起。 薛兰果真来了质馆! “摄政王殿下,我手里的刀可是不长眼,你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江姝柠。” 薛兰阴森一笑,握着匕首的手用了点力,削铁如泥的薄刃刺破皮肤,殷红的血珠涌了出来。 江姝柠紧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 说实话,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薛兰不是失踪了,怎么会从皇甫容瑄的床下爬出来?! 不过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薛兰是个亡命的疯子,否则不会一出来就二话不说地卸了她的手腕。 江姝柠的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萧承渊的眼睛,他面容紧绷,声音克制压抑,“你若是再敢伤她一分一毫,本王会把江婉泠碎尸万段!” 薛兰目眦尽裂, 狰狞着嘶吼:“你不许动泠儿!” 若不是他派暗卫监视了泠儿,她早就把泠儿救出来了! 怒火燃烧到极致,萧承渊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漆黑幽暗的目光紧盯着薛兰,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那就把江姝柠放了,你不是想离开邺京吗,本王现在就可以送你离开。” 这话正中薛兰下怀。 她本想直接杀了皇甫容瑄,逃离京城,但后来她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邺京现在如同一个铁桶般,御林军不间断地盘查巡逻,皇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与她有一点相似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被抓起来审问。 甚至城门口的士兵还会上手,检查出城的百姓有没有乔装易容。 女子们怨声载道,已经不愿意出城了。 在这种严密把守下,薛兰插翅难飞。 所以她把主意打到了江姝柠身上。 江姝柠不是会医术吗,她便以此做局。 先将计就计,假装被抓,调开质子馆的暗卫。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这屋子,把可以诱发胸痹之症的蛇头蛊扔到了香炉里,毒气会在皇甫容瑄体内慢慢积累,蛊虫燃烧的时间越久,他的病情就会越严重。 连太医都 治不好的病,萧承渊要是不想让他死,只能去找江姝柠帮忙。 她步步小心谨慎,算无遗策。 可偏偏到这最后的紧要关头出了纰漏—— 皇甫容瑄不见了! 她在床下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皇甫容瑄说话的声音,可等她出来时,床上空无一人,只有江姝柠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 薛兰看着萧承渊冷冷一笑,语气强硬, “把皇甫容瑄交出来,我就答应你方才的条件。” 皇甫容瑄算是她给罗生门的道别礼,这件事办砸了,主子不会放过她,她就算离开邺京也是死路一条。 萧承渊自进来后视线一直在江姝柠身上,没有注意其他。 此刻薛兰一提醒,他看了一圈,才发现屋子里没有皇甫容瑄的身影。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江姝柠身上。 方才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薛兰抓着江姝柠肩膀的手缓缓下移。 江姝柠猜到了她要干什么,但无力阻止。 手臂上仿佛有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爬行,凌迟般缓慢地往下,最终停留在了腕骨处。 薛兰朝萧承渊挑衅一笑,手下重重一捏。 钻心刺骨的疼痛在身体里炸开, 江姝柠闷哼 一声,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她微仰着头,脖子上青筋凸起,单薄的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薛兰!” 萧承渊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薛兰,周身涌动着暴戾的杀意。 “哈哈哈,摄政王殿下这是心疼了?没想到你这样冰冷无情,权势滔天的男人也会有软肋,看了我赌对了,”扭曲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薛兰凑到江姝柠耳边,声音阴恻恻地又问了一遍,“告诉我,皇甫容瑄在哪?!” 江姝柠当然不可能把人交出来。 她正想着对策,斜后方的窗纸上忽然映出一道人影。 萧承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江姝柠脸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柜子。 江姝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就是这简单一眼,让她忐忑不定的心有了着落。 “我若是告诉了你,你真的会放了我?” 薛兰见她态度有松动的迹象,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我母女一场,婉泠还在你们手里,我不会把事情做绝,只要你告诉我皇甫容瑄在哪,我杀了他,再让萧承渊送我们出城,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 放了你。” “我最后信你一次,”江姝柠似乎是被她说服了,朝前面不远处的衣柜抬了抬下巴,“你衣角没有藏好,我猜测床下面可能藏了人,就让他进柜子躲着。” 薛兰不相信自己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但她坚信皇甫容瑄一定在屋子里,否则江姝柠在这儿给谁看病? 薛兰对着柜子喊了几声,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一点动静。 她狐疑地看向江姝柠,后者淡定开口,“胸痹之症复发,我还来得及给他治疗,这会儿不是昏死就是真死。” 薛兰想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摄政王殿下,劳您把柜门打开。” 薛兰后背紧贴着床架,脚下像生了根般,一下都不带动的。 这个位置是个死角,无论外面有多少箭瞄准了她,都不可能穿透窗户射到这里。 “好。” 萧承渊答应的极为爽快。 他刚迈出了一步,薛兰就反悔了,“你站住!” 柜子离她的距离不远不近,萧承渊要是突然动手…… 薛兰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自己亲自上。 她挟持着江姝柠当挡箭牌,小心翼翼地挪向衣柜。 突然,身后响起“咻——”的一声。 第336章 以魂魄起誓,诅咒你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 一支箭镞刺破窗,带着以势如破竹之势,射入了薛兰的肩胛骨。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间,江姝柠眨了眨眼,还没有所反应,眼前忽然视线一暗。 温暖宽厚的怀抱若有若无地散发着熟悉的檀木香,把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萧承渊放在她腰间的手臂不断收紧,力气重的像是要把她嵌到自己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江姝柠把脸埋在了他胸膛。 薛兰卸她手腕时,很疼,但她忍住了。 薛兰拿匕首划破她的脖颈,她也没哭。 但在这以一刻,她故作冷静,在心里筑建的那座高墙轰然倒塌,情绪有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烫感受到衣服上传来的湿意,萧承渊身体一震。 他慌乱地后退一步,手足无措地解释:“是不是本王弄疼你了,本王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对不起……” 萧承渊用指腹抹去江姝柠脸上的泪水,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眼底泛开狠戾杀意。 风树扣着薛兰的肩膀,问他要如何处理。 这一出动静闹的不小,惊动了御林军。 殿下要是杀了她,怕是没办法向皇上交代。 萧承渊勾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说出的话更是格外地 残忍:“打断她身上的骨头,挑断筋脉,留一口气交给大理寺。” 这种折磨,和生不如死没有区别。 薛兰一生要强,做文信侯夫人时威风惯了,哪愿意受这般屈辱的折磨。 她诡异一笑,牙齿刚要用力咬下,萧承渊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死了这个心。 “你要是敢死,本王就让江绾泠替你赎罪!” 薛兰扭动着身体挣扎,歇斯底里地大喊:“萧承渊,你卑鄙无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敢动泠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以魂为祭,以魄为引,只要你敢伤泠儿一根毫毛,我便会诅咒你这一辈子孤独终老,生生世世都不能和她在一起!” 南疆人迷信,他们认为人有三魂七魄,即使死状惨烈,身首异处,只要魂魄不灭,便可以轮回新生,再世为人。 因此在世人眼里,南疆人以魂魄发誓是这天下最狠毒的誓,必会应验。 萧承渊不信这些,但听到这番话时,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烧灼他的五脏六腑。 薛兰笑的疯疯癫癫,脸上尽是得意。 她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但若能保全江婉泠,她死而无憾! “咚!” 萧承 渊的动作太快了,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薛兰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身后的箭撞到了墙壁,锐利的箭镞穿透她的骨头,带出一串鲜血。 她的七窍源源不断地流出热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薛兰知道萧承渊武功高深,内力深不可测,但没想过他这个年纪能修炼到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 要不是她反应快,用了内力护体,此时她已筋脉寸断而亡。 萧承渊没打算就此罢休,刚准备再补一脚,江姝柠喊住了他。 “你要是再不找大夫给我接骨,我后半辈子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废人!” 萧承渊闭了下眼睛,压抑着濒临失控的情绪。 江姝柠是他的妻,没有人能分开他们! 风树带薛兰下去,风叶去请大夫了,下人麻利地清扫完屋子里的狼藉,半刻也不敢多待。 眨眼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萧承渊,江姝柠,琴书三人。 琴书找了一圈,没有看见皇甫容瑄。 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江小姐,我家公子呢?” 萧承渊正在给江姝柠的脖子伤口擦药,闻言动作一顿。 他也很想知道皇甫容瑄被她藏在了哪儿。 屋子就这么大的地方,她又没离开过,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萧承渊没听到声音,抬眼一看。 江姝柠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好似睡着了一样。 琴书恨不得冲上去掰开江姝柠的眼睛,但也只敢想想。 他跺了跺脚,求救地看向萧承渊:“殿下,您看这该怎么办才好,公子还生着病,小的实在是担心。” 皇甫容瑄麻药打上有一会儿了,江姝柠不放心,进实验室看了两眼。 好在没有出什么意外,但她的手腕骨折,无法进行手术…… 耳畔传来男人的轻唤,江姝柠收回神思。 萧承渊也不愿意打扰她,但皇甫容瑄的下落又确实不是小事。 江姝柠抿了抿唇,“他在床榻最里侧的被褥下面。” 琴书跑过去,掀开被褥。 皇甫容瑄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除了苍白外一切正常,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琴书有些害怕,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试探到他的鼻息后长松了一口气。 大夫来了,萧承渊带江姝柠去了隔壁屋子。 “小姐,接骨会有些疼,您忍着点。” 大夫活动着江姝柠的手腕,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江姝柠疼的 满头大汗,咬牙点头。 她是医生,给无数病人接过骨,听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也知道会有多疼。 这时,一条手臂伸到了眼前。 萧承渊掰开她的嘴巴,拇指摩挲着她唇上的牙印,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的温柔。 “疼了就咬本王,咬自己傻不傻。” 江姝柠嘴硬,“接个骨而已,没有多——啊!” 大夫趁着她说话分神,手法干脆利落。 只听“咔嚓”一声,右手手腕接了上去。 江姝柠这口气还没喘匀呢,大夫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接上了左手。 这次她没喊出声,萧承渊倒是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呃…… 脸疼! 江姝柠垂眸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松口,眼神瞟向窗外,“……折腾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 萧承渊看着手上冒血的牙印,磨了磨牙。 这女人还真能下得去嘴! 江姝柠为了快点好,用的是实验室里的特效药,让大夫帮忙抹上,然后用夹板把手臂固定好。 大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提着药箱离开。 江姝柠的双手一高一低地固定在身前,姿势看上去怪异又搞笑。 她不忍直视,过了一会儿开始长吁短叹。 第337章 给萧承渊物色侧妃 萧承渊捏着她的鼻子,好笑道:“再叹气就成小老太婆了!” 江姝柠手不能动,连反抗都不能反抗,翻了个白眼送他。 狗男人,什么都不懂。 成婚之日近在眼前,无论这门婚事日后会如何,这都是她第一次穿嫁衣,她肯定想要漂漂亮亮地出嫁。 现在倒好,漂亮的新娘子没有了,只有一个挂着木乃伊手臂的搞笑木偶。 皇甫容瑄的手术铁定是做不成了,那须得给他施针,排出血管里堵塞的淤血。 针灸最重要的就是穴位和力道。 她这五指不能屈伸,有个狗屁的力道。 哦,对了,还有鲁国公夫人和魏子宸,都在等她看恶病。 她偏偏这时候受伤,伤就伤了,还伤到了两个手腕! 天杀的薛兰! 啊啊啊! 江姝柠想想都要崩溃。 萧承渊倒了杯茶,递到嘴边又放了下去,复拿起,再放下,反复数次。 江姝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他有话直说。 她不理解。 一个不在乎脸面的人,有什么话是他说不口的? 萧承渊手指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这次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王 一定让你如愿。” 江姝柠顿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立刻坐直了身体。 萧承渊看见她眼里的光,脸色沉了下来,抢在她前面开口:“除了让本王放了金牧北!” “……” 果然,江姝柠是为了此事。 嘴角上扬的弧度瞬间拉平,人也垂头丧气的。 但她又不甘心,主动退了一步,“我见他一面总可以吧?” …… 薛兰在摄政王府的地牢里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一夜。 送到大理寺时全身血淋淋的,已看不出她原本的相貌,除了还能喘气外,和死人没什么差别。 “昨晚在质馆,她不但伤了江小姐,还试图行刺质子,殿下的脾气您也知道,敌国刺客挑衅到了眼前,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的,这不就‘好好’招待了她一顿,让殿下消消气,没把犯人完好无损地交到李大人手里实在是抱歉,还望大人勿怪。” 风叶言语客气,恭敬却不谄媚,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大理寺卿李大人神色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 皇上的旨意是让他活捉薛兰,审出背后主子,将南疆安插在大晟的奸细一网打尽。 薛兰现在只剩下了一口气,受 不住任何刑罚。 人到了他手里,他却给不了皇上想要的结果…… 摄政王殿下这是给他丢了一个烫手山芋! 大理寺卿试探道:“那她可有交代什么?” “别提了!嘴比茅坑里的石头硬,半个字都不肯说。” 风叶摆了摆手,一副甚是苦恼的样子。 他昨晚确实想尽了办法,但那是为了折磨薛兰,不是为了逼供 。 殿下不关心奸细潜入邺京的事,他没必要这费功夫。 “李大人,这人送到了,属下还要帮殿下办事,就先告辞了。” 风叶离开的潇洒,大理寺卿的脸都快耷拉到了地上。 大理寺卿招了招手,让士兵把薛兰抬下去。 看着地上的一摊污血,他皱了皱眉,斟酌道:“大人,瞧她这随时会断气的样子,用不用请个大夫来看看?” 大理寺卿扶了扶头上的官帽,拍了拍衣袖,“我现在进宫和皇上禀告此事,等我回来再说。” 摄政王的刑讯手段他见过一次,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凉。 嘴再严实的人走一遭都得吐两个字出来。 薛兰能忍到这种地步,想必大理寺的那些刑罚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与其白费功夫,还不如让皇上决定。 大理寺卿到御书房的时候,萧云铎正好也在。 他把一五一十地禀告完,躬身站在一旁。 皇帝转动着手里的珠串沉思,他还没拿定主意,萧云铎突然开了口,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父皇,皇叔是不是与江小姐早就相识?”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状似不经意询问,“何出此言?” “江姝柠是父皇您指给皇叔的,两人还没有成婚,按理说应该没什么感情,但方才听李大人这么一说,儿臣又觉得不尽其然,皇叔什么性子您也知道,他若是一点都不在意江姝柠,怎么会这般折磨薛兰?” 看皇帝的神情,萧云铎觉得差不多了,拱手告罪,“儿臣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江姝柠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千金,皇叔又是咱们大晟最尊贵的亲王,凭他们二人的礼仪教养,做不出暗通款曲之事……儿臣失言,请父皇责罚。” 皇帝垂着眼皮,没有出声,倒是手里的珠串越转越快…… 萧云铎勾了勾唇角,说起了审讯薛兰的事。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心思早就不在这件事上了,摆手应允。 萧云铎与大理寺卿离 开后,他久坐不动,苍老精明的眼神像蒙了层雾,让人捉摸不透。 旁边的伺候的魏德把放的温热的参茶递过去,笑了笑,闲聊般道:“皇上,那药江小姐已经喝了,摄政王若是真心喜欢她,您应该高兴才是。” 话虽这么说,皇帝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赐婚时萧承渊面上百般不愿,如今还未成婚,就对江姝柠上了心。 这说明什么? 说明萧承渊早就想好了要娶江姝柠为妻,故意算计了他! 皇帝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意有所指道:“承渊毕竟是朕的亲弟弟,偌大的摄政王府怎么能只有一个正妃,回头你帮朕物色物色,看看哪家的千金配得上摄政王侧妃的位置。” 他要知道萧承渊与江姝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与此同时,苏贵妃的钟萃宫。 萧云铎出了御书房就被叫了过来。 伺候的宫人都下去了,宫殿内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苏贵妃虽在深宫,消息却灵通。 得知萧云铎主动揽下了抓南疆密探的活儿,她百思不得其解。 “萧承渊都没有办法让薛兰开口,你干嘛自找麻烦?本宫看你是打仗打傻了,只知道动粗,不知道动脑子!” 第338章 你赶紧走! “母妃,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萧云铎皱了皱眉,硬朗落拓的眉目浮现着明显的不满,“儿臣若没有办法,怎么敢答应父皇?这件事您就不要操心了,等着儿臣的好消息就是。” 他说的胸有成竹,但还是没能让苏贵妃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苏贵妃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她放软了语气,苦口婆心地劝道:“把南疆安插在大晟的奸细一网打尽,你想想这是多大的功劳?摄政王权势滔天,他不在乎也说的过去,但太子呢,他为何也没有动静?” 皇后在意名分地位,所以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在后宫嫔妃眼里,她贤德大度,只要你安分守己,她不会主动找麻烦。 但就是这样的人,与她明争暗斗多年,处处针对她。 为何? 因为她位列贵妃,与她的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更因为她生了皇子,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云铎战胜归朝,风头无两。 皇后肯定早就坐不住了,暗地里在为她那个庸碌无能的太子出谋划策。 拔除南疆奸细,大功一件,太子只要毛遂自荐,皇上不会不同意。 她让人打听了,东宫和凤鸾宫一如往日 ,没有丝毫动静。 皇后母子按兵不动,此事一定有蹊跷。 萧云铎剥了粒松子扔进嘴里,不以为然道:“母妃,您是不是近日没有休息好,这般忧思多虑,二哥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个功劳他吃不了,贸然答应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让父皇对他失望。” 听到这话,苏贵妃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 合着她废嘴皮子说了这么久,他是一字都没听进去!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母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在这件事上,苏贵妃总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始终不愿意松口。 她让萧云铎想办法把太子拉进来,这样真出了事也能有人担着。 萧云铎满口应下,却没放在心上。 让太子掺和进来,就算他查出了什么也是白忙活一场! 抢太子的功劳,无异于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在朝臣面前,此等蠢事他才不会去做! 出宫后,萧云铎带着大夫去了大理寺牢房。 他几乎是刚进去,消息就传到了萧承渊耳朵里。 江姝柠是来找向锦航的,碰巧听见,随口问了一句:“你既然在意这件事,为何不把她留下,亲自审问处 理?” 萧承渊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你说错了,南疆在大晟安插奸细的事本王一点也不关心,甚至本王希望萧云铎什么也查不到。” 江姝柠想起了一件事,又细品他说的这句话,只觉得细思极恐。 萧承渊说,是先帝给他下的银蚕蛊蛊毒。 而皇帝手里压制毒发的药丸,也很有可能是先帝留下的。 萧承渊恨他们,情理之中。 但大晟的江山毕竟姓萧,南疆狼子野心,蠢蠢欲动,他真的能视若无睹,一点都不在乎? 江姝柠直勾勾地看着萧承渊。 男人近在咫尺,但她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仿佛有一团白雾把他围了起来,他藏匿其中,别人难窥半分。 萧承渊把江姝柠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但他并不想多说,只是淡声吩咐风叶:“带她去地牢。” “是。” 地牢光线昏暗,蜡烛不熄,不分昼夜。 向锦航坐在床榻上,一腿随意伸直,一腿屈起,靠着墙,眼睛紧闭。 萧承渊不知道他会武,所以放松了警惕,只派了两个暗卫看守他。 两人都守在出口,每隔半个时辰会过来看他一次,四个时辰换一次人。 而换班的 半盏茶时间,门口没有人看守,是他离开这里,刺杀萧云霆的唯一机会…… 风叶还有事处理,把江姝柠送到地牢门口就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向锦航敏锐地睁开眼睛。 潮湿漆黑的过道里,江姝柠的身影逐渐清晰。 “柠儿,你怎么来了?!” 趁着暗卫在开锁链,江姝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向锦航看。 衣裳还是之前那套,上面没有血污,精神也不错,看来并没有受什么伤。 她松了一口气。 推开门后,暗卫背对着牢房,恪尽职守地站在那里。 江姝柠道:“这里没你事了,你先下去罢。” 暗卫不为所动,“守在这里是殿下的命令,还请江小姐不要让属下为难。” 萧承渊手下的暗卫,油盐不进。 江姝柠没有多说,而是看着自己的衣袖,对向锦航使了个眼色。 向锦航会意,抽出她袖口内侧别的银针,悄无声息地靠近暗卫。 江姝柠知道暗卫警觉,所以特意准备了细如牛毛的银针,扎进身体里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针尖刺破皮肤,上面附着的药遇血见效。 暗卫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下一刻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 他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 向锦航看着江姝柠吊起的手臂,迫不及待地开口:“你的脖子和胳膊是怎么一回事儿,谁伤的你?!” “此事说来话长,我有空再和你解释,你先把我袖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向锦航摸到了一张薄纸,打开一看,眼角忍不住地抽搐。 “这是……” 上面画的乱七八糟,弯弯绕绕的,跟鬼画符似的。 “摄政王府的地形图,梨儿画工不好,我也没来过几次,画的不全,你凑合着看吧!” 江姝柠示意他把图放低,手指点着某处,“这里是萧承渊的书房,我是向北走到了这里……” 她仔细回忆来时的路,手指慢慢滑动,最后指着一处空白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地牢的位置,你出去后一直往南走,应该很快就能看见王府外墙。” 向锦航好不容易才进来,目的还未达成,哪愿意现在离开。 他无奈苦笑:“摄政王府守卫森严,暗处也有人看守,我就算离开了地牢也逃不出去,姝柠,你就别为我操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江姝柠也是铁了心送他走,朝昏迷的暗卫看了一眼。 第339章 让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来的路上我看了,地牢位置偏僻,四周的院落没有人住,很少有侍卫巡逻,你换上他的衣服,足以迷惑暗处暗卫的视线。” “咳咳。” 向锦航适时地咳嗽了两声,“姝柠,我问你,摄政王府的外墙有多高?” 他话题转的猝不及防,江姝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想了想,估摸了一个数字。 “三丈多吧。” “若没有萧承渊那一脚,这点高度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但现在我受了伤,无非调动内力,根本不可能翻不过去。” 江姝柠咬牙,冷冷一笑,“你就是看我手臂受伤,没有办法给你把脉,所以才在这里编谎话骗我!” 萧承渊那一脚固然不轻,但向锦航做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不相信他会傻不拉几地硬扛。 要是真如他所说受了严重的内伤,那他嘴唇上的血色哪来的?! 咬破指头抹上去的?! “我骗你作何,我胸口的淤青到现在还未散开,不信我可以让你看。” 向锦航道不知道江姝柠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想方设法地推脱。 江姝柠制止了他解衣带的动作,唇角微勾,“那正好,我带了治疗内伤的神药,千金一粒, 见效极快,吃了它可以让你暂时恢复内力,能坚持半个时辰左右,足够你逃出摄政王府了!” “……” 向锦航是真没想到她有这种药,被噎的一哽。 半天,他问了句:“…这药效这么猛,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离开!”江姝柠冷哼一声,索性把话说开了,“向家上下百余口人,你是不是以为把萧承渊杀了就算是报了仇?我告诉你,这不叫报仇,这是愚蠢的一命换一命!要是外祖父和舅舅泉下有知,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向锦航似乎是被她身上的气势给镇住了,抿着嘴唇,低头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江姝柠吐了口浊气,平复了情绪。 有些事情还得自己想开,否则别人说的再多非但劝不住,还会激起逆反心理。 江姝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向锦航紧握着银针和图纸,眸色一寸寸地暗了下来…… 摄政王府大门外,停着一辆奢华却不张扬的马车。 旁边等候的丫鬟看见江姝柠的身影,快走两步迎了过去。 “江小姐!” 江姝柠停下 脚步,循声看来,“你是?” 丫鬟看见她手臂时愣了一声,旋即屈膝行礼,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恭敬却又不会让人感到过分亲切。 “奴婢名唤知月,是太子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奉命前来,请您去一趟太子府。” 承了别人的恩情,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太后寿宴上,皇后多次帮她说话。 她不知皇后用意,心里的忐忑不安胜过感激。 如今坐上去太子府的马车,江姝柠没有很紧张,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曾听萧承渊提过一句,太子妃与太子成婚两年,一直没有怀上身孕。 太子妃大抵是为了这事找她罢!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知月在前带路。 暖阁里,皇后倚在软榻上,悠闲地品着茶,举手投足间尽显庄严华贵。 太子妃站在她身侧,手指绞着帕子,神情惴惴不安,连坐都不敢坐。 皇后眼角的余光瞧见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难免有些来气。 其实太子妃的样貌家世皆算不上出挑,父亲是光禄寺卿,从三品文官。 当初之所以同意她与太子的婚事,是因为她性子恬静温婉,懂事大方。 太子以后是要当皇 帝的人,延续香火是他的责任。 若是太子妃强势善妒,怕是……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太子妃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和太子在一起这么久,别的没有长进,唯唯诺诺倒是学了个八分像! “本宫知道你与云邕两情相悦,但你不要忘了你不单单是云邕的妻子,还是太子妃!云邕今年已经二十又五了,成亲两年,膝下一儿半女都没有,群臣早已有所不满,你要是真的为了他好,平日就多劝着他点,让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后气势逼人,语气也不上客气,就差把“纳妾”两个字说出来了。 太子妃咬着嘴唇,头又低了些,小声应下:“臣媳明白了,谨遵母后教诲。” 往日劝太子纳妾,太子总是推三阻四。 皇后知道他是喜欢太子妃,不想惹她伤心。 可他身为太子,身边不可能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 今儿个好不容易出一次宫,皇后从太子妃入手,多点她两句。 还未开口,知月带着江姝柠进来了。 皇后坐直身体,跟变脸似的,脸上扬起温和典雅笑容。 江姝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怔了下神,屈膝 拂礼。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见过太子妃。” “马上都是一家人了,你还与本宫这般客气!” 皇后嗔了她一眼,虚扶着她,示意她快坐。 “昨晚质子馆的事本宫都听说了,薛兰这个丧心病狂的,把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这胳膊伤的严重吗,可找太医看过?” “无碍,不过是断了骨,已经接上了,养些时日就没有大碍了。” 江姝柠微微一笑,说的轻描淡写。 “那就好…”皇后轻点了下头,拿过嬷嬷手里的盒子,“本宫知道你会医术,摄政王府也不缺好药,但这药膏与寻常那些不同,它是本宫母家祖上传下来的,对消肿化淤有奇效,本宫之前伤了脚腕,用的就是它,一个月就能让你恢复如初!” 皇后说的神乎其神,见惯了好药的江姝柠也不感兴趣。 她推脱了两下,皇后执意要送。 江姝柠不好再拒绝,让梨儿收下。 “这就对了!” 皇后握了握她的手,对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颔首,带着屋子里的下人退下。 屋门关上,她步入正题,“姝柠,实不相瞒,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给太子妃瞧瞧。” 第340章 皇后的拉拢 说罢,皇后又想起江姝柠的手臂,忙道:“如果要是不方便就算了,两三年都过了,也不急这一时!” 江姝柠唇角微勾,眼里笑意疏淡。 皇后知道她伤了手臂,却还是请她过来……这客套话听听就好,要当真就是她不识抬举了! “无妨,只不过不能动罢了,把个脉还是可以的。” “那就麻烦你了。” 江姝柠这才把目光投到皇后左手边的女子身上。 从她进来还没认真打量过这位太子妃,如今细细一瞧,多少有些意外。 太子妃与别的皇子妃不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日后的中宫之主,要帮皇帝打理六宫。 江姝柠以为太子妃是典雅庄重的,身上能看到皇后的影子,但稍显稚嫩。 可没想到太子妃看起来毫无攻击,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干净的气质与皇家这个大染缸格格不入。 藕粉色华衣裹身,露出一段纤细白嫩的脖颈,细长的峨眉下,一双杏眸水汪汪的,顾盼间不失灵动,一声不吭,柔顺乖巧地坐在一旁。 见她起身,太子妃怔了一下,虽不明所以,却也忙跟着起身。 江姝柠被她这傻傻的样子逗笑了,“ 坐着就好,我手臂不能动,坐着把不到脉。” 太子妃抿唇,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默默地把衣袖向上撩起来一些,手腕轻搭到脉诊上。 江姝柠的手臂吊在脖子上,不能乱动,只能微微根据桌子高度稍稍屈膝,半蹲在那里把脉。 把完脉,她的腿都麻了。 皇后伸手扶了她一把,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江姝柠思忖道:“从脉象上看,太子妃气行不畅,阴虚火旺,心气郁结……受孕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太子妃要想受孕,不妨把心态放平,少思少虑,每天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这样或许会事半功倍。” 太子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里苦涩蔓延。 皇后本就着急子嗣的事,现在成王又回了京,定下了婚事…… 各种补药流水似地送入太子府,她每天喝的连饭都吃不下。 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怎么可能不忧虑。 皇后皱了皱眉,“除此之外,她身体还有别的问题吗?” 江姝柠如实回答:“太子妃还有轻微的体寒,不过不影响受孕。” 皇后轻点了下头,眸光一闪,对 太子妃道:“你先下去,本宫还有其他事要与姝柠说。” 江姝柠的医术太子妃有所耳闻,她心里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其实有许多话想问,但又不敢忤逆皇后,她起身应了声是。 屋门开了又关,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姝柠,你和本宫说句实话,太子妃究竟还能不能生育?” 说这句话时,皇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只要江姝柠否认,她就会想办法让太子休妻,重新挑选太子妃。 屋子炭火燃的旺,江姝柠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太子妃的身体并没有大的问题,当然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那她为何一直怀不上孩子?” 江姝柠:“……” 怀孕是男女双方的事,为何一旦没有孩子,人们下意识的反应是女人身体有问题? 咋的,男的身体是铁打的,钢铸的,不会生病? 她心里这么想着,也真的说了出来,不过顾忌皇后的身份,语气委婉了不少。 “太子与太子妃正值盛年,按理说很容易生育,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出……皇后娘娘,请您恕罪,臣女医术不精,查不出太子妃怀不了身孕的原因。” 果不其然 ,皇后没有多想,思绪跟着她的话走。 太子妃的身体可以受孕,那…… “难道是太子?!”皇后自言自语,但很快就否认了,“每日都有太医来为太子请平安脉,太子的身体要真有什么问题不可能瞒到现在。” 这下江姝柠是真没办法了。 她也觉得奇怪,想来想去,可能只有那句“孩子和他们的缘分还没到”能解释的通了。 “不论如何,姝柠,本宫还是谢谢你大冷天的愿意跑这一趟……”皇后边说边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声音刻意放低,“承渊帮了本宫一个忙,本宫想选一份谢礼给他,但他一个男子,本宫思来想去也不知什么礼物会合他心意,本宫索性偷了个懒,为你挑了份礼物,反正你们要成亲了,他的就是你的,你回去后帮本宫对他道声谢。” “快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江姝柠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个手镯,种水极好,淡紫色飘花晶莹剔透,不会显得特别成熟老气。 她盯着镯子,一头雾水。 她方才没听错吧? 萧承渊帮了皇后一个忙? 看她怔愣的神情,皇后讶然道:“承渊没有告诉你此事 ?” 江姝柠摇了摇头。 皇后喝了口茶,也没瞒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在薛兰的事上给本宫提了醒。” 若非把太子比作玉石,那他就是一块璞玉,本质不错,但需要人花费大量的时间雕琢打磨。 而成王光芒太盛,把他挡的严严实实。 薛兰在质馆被萧承渊活捉,皇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她是打算让太子调查南疆奸细,让皇上和大臣看到他的能力。 只是还没来得及与太子通气,萧承渊就派人给她捎了信。 【成王对此事势在必得,太子若参与其中,恐会落入他的圈套,还望皇嫂三思而行。】 皇后拿到信的第一反应是,这信是假的。 萧承渊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不支持任何一个皇子,只听皇上命令。 她之前试探过几次,他都不为所动。 此番突然提醒,也不知意欲何为。 皇后想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决定信他这次。 萧承渊手握兵权,权势滔天,要是太子能得到他的支持,必定如虎添翼。 早上御书房里萧云铎的主动请缨,更让她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错。 走的时候,皇后亲自起身相送。 第341章 毁了这门婚事 到了府门口,皇后拉住了江姝柠的手,低声道:“姝柠,太子妃的事还望你再想想办法,若是她能怀上身孕,本宫定有重谢!” 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宫里的太医,民间的名医,江湖上的大夫都看过,没人能说得出子丑寅卯来。 她只能把这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江姝柠身上。 江姝柠微微颔首,“臣女尽力而为。” 有她的保证,皇后终于放了心。 江姝柠后退一步,行礼后坐上马车离开。 目送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皇后唇角笑容淡了下来,扭头对太子妃叮嘱:“以后没事多多与她来往,本宫瞧着摄政王很喜欢她,若是能借此机会拉拢到摄政王,于太子百利而无一害……但你要多留分心,记得言多必失!” 想想,她又觉得遗憾。 若是早知道江姝柠这般聪慧多识,在她与萧云霆退婚后,她应该想办法为太子争取,而不是让摄政王白捡了这个便宜。 太子妃点了点头,听话应下。 其实不用皇后多说,她也会与江姝柠交好。 江姝柠性子虽然清冷了些,但人却是极好的。 身上有一种历尽千帆后沉淀下来的淡然沉稳 ,聪明却不精明,与她相处时很舒心。 皇后出宫的时辰有限,事情忙完了,她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车厢内熏着她最喜欢的香,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她手支着软枕,闭目养神。 嬷嬷以为她睡着了,抖了抖毯子,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 听到动静,皇后睁开了眼睛。 嬷嬷讪讪地收回了手,很是抱歉,“是老奴打扰到了娘娘。” 皇后坐直身体,动了动胳膊,问道:“成王的婚期钦天监那边可挑好日子了?” “还未,”嬷嬷给她捏肩捶背,“周小姐明年三月才及笄,临近年关,宫里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大婚用的东西都还没有准备,老奴估摸着最早也得五月。” 皇后嗯了一声,语气淡淡,像是在随意闲聊。 “你觉得鲁国公这位嫡女如何?” 嬷嬷想了想,道:“出身世家,礼仪举止自是不必说,人看着伶俐乖巧,与成王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那与太子妃比呢?” “这……” 嬷嬷顿住了,不敢随意开口。 皇后拂开她的手,端起矮桌上的茶盏,用盖子撇去上面的浮沫,小啜了一口。 “你 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本宫小时候得你照顾,后又随着本宫入宫,算算日子,应有二十余载了吧?” 嬷嬷恭声道:“回娘娘的话,今年正好是老奴伺候您的第二十五个年头。” “在本宫眼里,你是家人,家人之间没什么话不能说的,你有话直说便是,本宫不会怪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嬷嬷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她直言道:“其实周小姐与太子妃很像,两人都是家中嫡女,集万千宠爱长大,没经历过什么肮脏事,旁人一看就知其心思单纯,论心计手段,她们不是别人的对手,能自保都不错了,更遑论帮夫君的忙,但有一点,老奴有些担心……” 皇后睨了她一眼,“你是说她的两个哥哥?” “正是,”说到这里,嬷嬷的神情有些凝重,“周小姐的大哥年纪轻轻,已是国子监祭酒,前途不可限量,二哥……老奴听说小公爷这段日子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出去鬼混,有空就在家练武读书 ,鲁国公已经把家族的一些生意交到了他手上,假以时日,他也定会有一番作为。” 这些于太子而言,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皇后担心的便是 此事。 成王战功赫赫,却没有居功自傲,无非是因为回京不久,在朝中根基尚浅,不敢轻举妄动。 等他有朝一日站稳了脚,哪还会有太子的容身之处?! 嬷嬷试探道:“娘娘,要不要给左相大人去个信,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皇后轻摇了头,“鲁国公与周衍二人行事循规蹈矩,想要抓他们的错处难如登天,周珩又尚未入仕,父亲根本没有机会在公务上做文章,若想打击到成王,只有……” 从周乐安下手,毁了这门婚事!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娘娘只管吩咐便是,老奴一定帮您办妥。” 皇后稳坐中宫之位多年,随便想一个法子就可以让周乐安嫁不成萧云铎。 但—— “本宫听说江姝柠与鲁国公府关系不错,此事一旦处理不好便会弄巧成拙,离他们大婚还有几个月,谁知道这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数,暂且静观其变罢!” …… 雅竹居。 “小姐,这个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您从回来看到现在,都快把它盯出一朵花来了!” 梨儿端着午膳进来,看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未动,好奇地问了一句。 江姝柠掀起眼皮,吐出了两个字,“人心!” “哦,人心有什么……” 梨儿说着,突然察觉到了不对,瞪大眼睛,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小姐,您在哪弄的这人心,难……难不成您杀了人,不对,这盒子是您从太子府拿出来的。” 瞧她这吓得口不择言的模样,江姝柠忍俊不禁,打开盖子让她自己瞧。 “开个玩笑罢了,你居然还真信了。” 呼—— 梨儿拍了拍胸脯,挎着小脸抱怨,“小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我错了,我和你道歉,”江姝柠捏了捏她的发髻,吩咐道,“去隔壁帮我问问,萧承渊现在在哪。” 梨儿把筷子递给她,“小姐您先吃饭,奴婢去去就来。” 江姝柠往嘴里塞着菜,眼睛却一直盯着盒子里的玉镯。 也没说错啊,这就是人心。 不过皇后的“心”没有这般晶莹剔透,让人一眼就能看的明白。 不管她意欲何为,也不管萧承渊为何会帮她,她都不会掺和其中。 她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江姝柠想的简单,可有些事情偏偏不遂人愿。 第342章 告诉皇后,太子妃是中了毒 梨儿得到了消息,萧承渊去了文信侯府。 江姝柠疑惑不已。 萧承渊与江远安素日没有往来,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看门的下人又告诉她,摄政王和老爷去一品酒楼用膳了。 江姝柠更懵了。 他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还是说江远安是想通过萧承渊,求得她们母女的原谅?! 江远安上次从雅竹居离开,江姝柠就下了命令,以后不许再放他进来。 江远安吃了闭门羹,但也没因此放弃。 他每日跟请安似的,早中晚都会来一趟,把带的吃食交给下人,自己在门外站着。 吃食卖相一般,一看就知是他自己做的,是曾经的向芸娇和江姝柠喜欢吃的。 但时过境迁,向芸娇换了口味,而她早已不是原来的江姝柠。 “小姐,是摄政王殿下和老爷。”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江姝柠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不远处一品酒楼的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两三日不见,江远安苍老了许多,以往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了起来,头上也添了许多银丝,衣服下空荡荡的。 风一吹,瘦削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他不 知说了什么,萧承渊微微颔首。 “就在这儿停下吧!” 江姝柠不想见江远安,可还是没躲过。 萧承渊似乎有所感应,侧了下头,江远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来。 “姝柠!” 江远安面上一喜,急忙跑了两步,又突然想到什么,放慢了步伐。 江姝柠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腿上。 只一瞥,她就别看了眼。 江远安就算腿真出了问题也不关她的事!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人认出了江远安,再加上萧承渊那张脸,不少路过的百姓都会驻足片刻,看上两眼。 不远的距离,江远安似乎走的格外艰难,气喘吁吁,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滚落。 日思夜想的女儿站在眼前,他反倒局促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姝柠,你的手……” 江姝柠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很不正常的惨白脸色,声音很淡:“祖母应该告诉你了,你身体还有一种蛊,母蛊在薛兰身体里,她死了你也无法独活,与其在雅竹居门外浪费时辰,还不如去和她谈谈。” “不是浪费时辰!这是我欠你们母女的,我该还。” 江远安当然知道,但他毫不在乎。 薛兰那个贱人 害的他妻离子散,他不会去见她,更不会去求她! “随你!” 言尽于此,江姝柠没什么好说的了。 擦肩而过之时,她的衣袖被人拽住。 江远安眼里泪花闪烁,语气卑微,满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祖母她很想你,你今晚能不能回家吃顿饭?” 江姝柠抽回衣袖,拒绝了,“祖母若是想见我,可以让她来雅竹居。” 她没有再给江远安开口的机会,走到萧承渊的身边,把他重新拽回了酒楼。 江远安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在随从地搀扶下,步履蹒跚地上了马车。 “回府!” 酒楼二楼雅间,萧承渊临窗而站。 江姝柠刚拿出盒子,就听见他说了一句,“他的腿受伤了。”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问。” 他继续道:“昨晚回府的路上摔的,天太黑,没看清路上的冰,他没有请大夫治疗,这样下去,这条腿很难保住。” “萧承渊,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江远安他早就不是我父亲了,我没让他偿命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从此以后他是死是活,是不是会断腿都与我无关!” 江姝柠的情绪突然失 控,朝他怒吼。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起了变化。 萧承渊并未发怒,沉默地注视着她,眼底情绪难明。 江姝柠喘息着,逐渐恢复冷静,头疼欲裂的感觉也轻了不少。 她闭了下眼睛,手指用力地掐着掌心。 她知道不该把对江远安的怒火撒到萧承渊的身上,但她方才头疼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情绪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身上提不起半点力,江姝柠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 萧承渊动了动嘴唇,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江姝柠难受的样子,心里的酸涩涌到了鼻尖,他姿态仓皇地转过身。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他! 他明知道江远安做了很多伤害她们母女的事,明知道她恨江远安,但他还是故意说了这些话。 他想让江姝柠心软,想让她原谅江远安,想让她回到江家。 他与她相差七岁,在他眼里,无论江姝柠如何聪慧独立,她都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姑娘。 她与江远安的关系重修于好,她就有了依仗和靠山。 有朝一日他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放心地离开。 彼此压抑沉默许久,江姝柠最先开了口。 她把盒 子放在了桌子上,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这是皇后给我的,她说是为了感谢你的提醒。” 萧承渊收拾好情绪,转身看她。 对于方才的事,他们默契地闭口不提,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既然她送给你了你就拿着。” 江姝柠摇头拒绝:“这镯子看起来价值不菲,我不能收,再说了又不是我帮的她……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萧承渊拉住了她的胳膊,唇角微勾,无奈的语气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本王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江姝柠定定地看了他两眼,重新坐回椅子,催他赶紧说。 “皇后是不是还想让你给太子妃诊治?” “你怎么知道?” 问完,江姝柠就觉得自己白痴。 宫里都有他的人,区区一个太子府有他的眼线再正常不过。 “本王需要你告诉皇后,太子妃之所以一直没有身孕,是中了一种毒。” 江姝柠怔了一下,不太敢相信,“你为何要对她下毒?!” “……” 萧承渊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直接给自己气笑了。 “本王给她下了毒,再让你找皇后揭发出来,你说说本王为何要这样做?” 第343章 你想要造反? 江姝柠皱了皱眉,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X。 “我前脚刚说太子妃身体康健,不影响受孕,后脚又告诉皇后,太子妃中了毒,这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觉得皇后会相信吗?!” 萧承渊倒了杯茶,递到她的嘴边,笃定道:“这种小事,本王知道你有办法。” 狗屁小事! 江姝柠一口老血呛到了嗓子眼,她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你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帮你!” “真不喝?” 萧承渊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抬了抬手里的茶盏。 江姝柠扭过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这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在是招人恨。 仿佛已经肯定她会答应。 萧承渊喝了那杯茶,慢悠悠地开口:“皇上年迈,身体又不好,处理政务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这句话犯了杀头的重罪。 “你……”江姝柠瞪大眼睛,看了眼门口,声音压的极低,“你想要造反?!”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莫名其妙道:“本王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为何要造反?” 江姝柠听的彻底糊 涂了,人气的已经抓狂。 她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顿道:“你少在这给我卖关子! ” “以前本王忍他,是因为他手里握着压制银蚕蛊的解药,如今有了你,本王何须再忍?” 这句话,是萧承渊的心里话。 江姝柠相信了,但—— “这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若是太子妃中毒的事和皇上有关呢?” 江姝柠愣了一下,动脑子思索了片刻,终于明白了。 他是打算挑拨离间! 太子生性软弱,没有主见,是所有皇子里面资质最平庸的那一个。 为了坐稳太子之位,他战战兢兢,对皇上的命令言听计从,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哪怕皇帝骂的再难听,他也不敢说半句反话。 一个人的情绪久积在心底,早晚都会爆发。 若是让他知道太子妃不能怀孕,是皇帝下的手,以他对太子妃的宠爱,定会发疯。 到那时…… 江姝柠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隔岸观火,兵不血刃,摄政王殿下这招高啊。” 萧承渊扬了扬眉梢,没有否认,只是问她:“那你是帮还是不帮?” 江姝柠嘴角弧度顿收,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帮!” 这事 已经牵扯到了皇位,她还没活够! 萧承渊和她保证,“本王可以用性命起誓,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牵连到你。” 呵呵! “容我提醒您一句,再找不到半边莲,两个月后的新年将是您这辈子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江姝柠看他的眼神鄙夷又嫌弃,脸上就差没写一句话——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 萧承渊:“……” 他换了个法子,开始用银子利诱。 “一千两黄金!” 这个数字顿时唤起了江姝柠某些不愉快的回忆,开口时语气更差了。 “合着我的命还没一条火鱼值钱,这活儿我不接,您爱找谁找谁!” 萧承渊早就忘了这茬,再次听到此事,他目光眸光闪烁,最后清了清嗓子,心虚地加了一千两。 那条火鱼是价值连城,但怎么也不值一千两黄金…… 他最近急需用钱,这两千两黄金已经可以让他倾家荡产,流落街头了。 江姝柠是爱财,但她知道有些钱不能碰,一旦沾上了会是甩不掉的麻烦。 这件事除了她,萧承渊无人可找。 他犹豫片刻,咬牙狠下了心,使出了杀手锏,“只要你答应了,本王可以放了金牧北。” 走到门口的江姝柠停下了脚步。 这个条件确实让她心动。 表哥不愿意离开,她说的再多也不如萧承渊直接驱赶来的有效。 江姝柠答应了,萧承渊心里的醋坛翻了,黑沉着脸,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哼了一声,没忍住,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 “你觉得呢?” 江姝柠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复杂情绪压抑在眼底深处。 比起向锦航,她更在乎他! 所以萧承渊,我希望有些事情真相大白后,你仍没有让我失望。 萧承渊握着茶盏的手指泛白,他垂下眼帘,自嘲一笑。 有些回答不言而喻,而他总是不死心,喜欢垂死挣扎。 “大婚之后,本王会放了他,绝不失言!” 向锦航随时可能会动手,江姝柠恨不得让他现在就离开摄政王府。 但太过心急,难免会引起萧承渊怀疑。 她想想便作罢了。 “我还有一个条件。” 萧承渊点头应允。 金牧北的事他都能退一步,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江姝柠道:“我可以骗皇后,但不会真的给太子妃下毒。” 她看的出来,太子妃很想要一个 孩子。 若是因为一个谎言就要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那她就枉费了师父多年教导,以后也不配再为医。 萧承渊淡声道:“她十有八。九已经中了毒。” 江姝柠惊了一下,“怎么可能!” 脉象最不会骗人,只要中毒,脉象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异样。 至于能不能把出来就看大夫的医术的深浅了。 而太子妃脉象和缓有力,节律均匀,面色也十分红润,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萧承渊告诉她,宫里流传着一种毒。 无色无味,女子食之以后很难再有身孕。 每个人身体不同,症状也不同。 即使运气好怀上了身孕,孩子不足月便会流掉。 饶是天下最厉害的毒师也查不出此毒。 江姝柠像听了个玄幻故事,一愣一愣的。 她一直相信:凡是药毒,只要在人体内存在,必会留下痕迹。 脉把不出来,可以抽血用仪器检测。 “这个毒在皇上手里?!” 江姝柠后知后觉。 这种药宫女用不上,只能用在各宫妃嫔身上。 今天这个妃嫔小产了,明日那个妃嫔一直没有身孕。 时间久了皇帝一定会怀疑,只有他是那个下毒之人,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第344章 爹,求您救救我! 雅间门口有风树守着,梨儿便偷了个懒,跑下来玩雪了。 见江姝柠出来,她颠颠地跑了过去,“小姐,您看奴婢堆的雪人!” 梨儿跑得快,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鞋底踩了块碎冰,脚一滑,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江姝柠:“……” 不等她走过去,梨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笑嘻嘻地说:“小姐,没事儿,奴婢穿的厚,不疼,咱们赶紧上车吧!” 路上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丢死人了! 等她们上车,车夫阿四放好车凳,手一撑坐在了车辕上,“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太子府。” “诶,您坐好喽!” 梨儿疑惑道:“小姐,怎么又要去太子府,咱们早上不是刚去过吗?” 江姝柠打算去给太子妃抽个血。 只有解了毒,让她成功怀孕,萧承渊的计划才能算得上天衣无缝。 “我之前教了你抽血,这么久不练,你还记得怎么抽吗?” “奴婢记得!” 梨儿知道自己不聪明,为了不辜负小姐的教导,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拿自己的胳膊练过。 她一边念着步骤,一边用手比划动作。 江姝柠不经意一扫,看到了她手背 有些青肿,还有几道血痕,应该是方才摔倒时擦到了。 她抬起下巴点了一下,“我袖兜里有药膏,你拿出来自己擦擦。” 梨儿不太在意,大.大咧咧地用帕子一擦,“小姐,奴婢皮糙肉厚,这点伤没两天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浪费您的药。” “一会儿你是要给太子妃抽血,万一手抖了,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江姝柠故意吓她。 梨儿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沫。 她把手伸进江姝柠的袖兜,拿出药膏。 江姝柠看见瓶子的颜色不对,想提醒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皇后送的药膏她看过了,对擦伤肿痛也管用,至于效果—— 居然是出乎意料的立竿见影! 药膏是青绿色的,冰冰凉凉。 梨儿抹上后感觉火辣辣的刺激瞬间消失了,动起来也没有方才那么疼了。 “小姐您真是神医,这药膏要是拿出去卖,千金也有人买!” 她把江姝柠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仿佛转世的药王菩萨。 刚开始,江姝柠听的心安理得。 药虽然不是她的,但她的医术却是有目共睹,嗯……还算不错。 但到了后来,梨儿吹的牛都快崩了,她再厚的脸皮也听不 下去。 “咳咳,你拿错了药,这瓶是皇后娘娘赐的……” 啊? 梨儿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后尴尬的想跳车。 江姝柠笑了笑,“把药拿过来我看看。” 中草药制成的药膏,按理说不会见效这么快,除非里面还添了别的东西。 她把药膏放在鼻子底下,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闻了片刻。 海月,杜若,莲心,秦艽…… 江姝柠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里面有味道的草药她都闻了出来,但那股清淡幽冷的香味让她很是陌生。 这般好闻的草药,她不该没印象。 江姝柠索性进了实验室,去做药物分析。 …… 江远安离开酒楼,片刻不敢耽误地回府。 皇上并没有收回之前赐他的文信侯府,只是摘下了牌匾,换成了“江府”。 街道尽头,一辆马车拐了弯,正朝这边驶来。 江府占地面积很大,这条巷子只有他们这一户人家。 随从眯眼一瞧,随即快步追上江远安,“老爷,好像是成王爷的马车。” 江远安停下脚步望了一眼。 距离有些远,他这个老花眼看不太清。 “你想办法拖住他!” 说罢,江远安小跑着回府 ,直奔后院。 那里有一处十分破旧的屋子,是江婉泠如今住的地方。 往日的风光不复存在,只剩狼狈。 府上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她脾气不好,得罪了大半。 如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屋里光线昏暗,阳光全被房后的那棵大树挡住了。 江婉泠躺在破旧的,动一下就会吱呀晃动的床板上,神情呆滞恍惚地望着窗户。 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点完好的地方,皮肤全部溃烂化脓,血肉模糊成片。 身上仿佛被千斤重的马车压过,疼痛从骨头缝里滋生,宛如藤蔓般疯狂生长,仿佛有一把火燃烧着五脏六腑。 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江婉泠不知道自己多久滴水未进了,她只知道自己虚弱的随时会死。 但她不甘心。 她还没有得到萧云霆安全到达巴州的消息。 下人送饭都是放在门外,连进来看一眼都嫌弃。 江婉泠眼珠子僵硬地转动,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嘴唇,掀开被子下床。 “咚——” 她双腿无力支撑,摔在了地上。 江婉泠尝试着站起来,但根本使不上力。 她急促地喘息,指甲抠进了砖缝,咬着牙,缓慢地朝门口爬行。 “嘎吱”一声,门开了。 看见眼前凄惨的景象,江远安愣了一下,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江婉泠宛如看见了救星,眼里的光死灰复燃。 “爹,爹,泠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泠儿……” 她现在一无所有,比地上的蝼蚁还要卑贱,不如一死了之。 但真的感受到当死神临近时,她又害怕了。 晚上睡觉她都不敢闭上眼睛,外面呼啸的冷风灌进屋子,就像是索命的恶鬼在哭嚎。 江婉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揪着江远安的衣服下摆,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远安不是心肠狠的人。 现在匍匐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的人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说心里无动于衷是假话。 他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搀着江婉泠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父亲!” 江婉泠仰头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江远安扶她坐在凳子上,开门见山:“我交代你一件事,要是办好了,我会让人送你去乡下的庄子。” 不等他音落,江婉泠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您说,泠儿答应您!” 只要能活命,她什么都可以做! 第345章 借一个人 与此同时,前面正厅里。 管家热情地招待着萧云铎,亲自倒茶端点心。 萧云铎心里装着事,多少有些焦躁,抬手制止他的动作,神情不耐地开口,“江大人呢?” 江远安的随从已经提前给管家打好招呼了。 闻言,他不慌不忙,笑呵呵地说:“成王殿下您稍等,我家老爷刚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不小心弄脏了衣服,现在正在沐浴更衣,老奴已经让下人告知了,老爷会尽快赶来见您,实在是对不住。” 萧云铎屁股已经离开凳子了,准备亲自去找江远安。 听到这句话后又坐了回去。 江远安正在沐浴,他过去算怎么一回事儿! 罢了,薛兰在大理寺牢房里关着,跑不了,也不急这一时片刻! 想明白后,萧云铎也没那么着急了,姿态放松了下来,慢悠悠地品了口茶。 淡雅清香的茶香在唇齿蔓延,无声无息地滋润着,他眉心舒展,低头看了一眼。 “今年最新的西庐云雾茶,果然是千金难求的好茶,前几日本王还想买来尝尝,结果让人一问,都被抢光了!” 管家是江家的老人了,接待过不少贵客,为人处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 客人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都会在心里细细揣摩,生怕会掉到坑里,惹来责罚。 如今面对皇室中人,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地马虎。 听萧云铎这么说,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千金难求的茶,风头正盛的成王没有买到,他家老爷倒是先喝到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传出去了,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管家心思百转千回,迅速分析了利弊。 在萧云铎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神情中,他的腰弯的更低了些,毕恭毕敬地开口。 “王爷好品味,这茶确实西庐云雾茶,我家老爷他其实不太懂茶,平日喝茶都是凑合着,能入嘴就成,稍微贵点的茶都不舍得喝,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会把压箱底的好茶拿出来,这不后日是大小姐大婚的日子,他琢磨着没有好茶招待贵客太失礼了,便托人买了些,您要是喜欢,一会儿老奴给您包点带走。” 萧云铎松了手,杯盖落回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下让管家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倒是觉得不尽其然。 不单单是皇帝,皇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好伺候, 稍有不慎就会葬送了小命。 萧云铎的视线望向外面,打量着院中景象,没有说话。 方才进来的急,竟没发现院中挂满了灯笼红绸,一片意气洋洋之景。 想起后日,他眼底划过一抹暗光,竟有些迫不及待。 这时,江远安从后院匆匆赶来。 为了不让萧云铎怀疑,还特意往头上扑了点水,发髻潮湿,像是刚洗过一样。 “老臣来迟,让王爷久等了,还望王爷恕罪。” “无妨,是本王不请自来,打搅了江大人。” 萧云铎虚扶了他一把,寒暄了两句场面话。 江远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地询问:“不知王爷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向您借一个人。” 萧云铎开门见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江远安垂着眼皮吹了吹茶沫,眼里划过一抹精光,稍纵即逝。 还真让摄政王殿下给算对了! 他呷了口茶,故作不知,笑问:“不知王爷要借的人是谁?” “刑讯的办法都用上了,薛兰死活不肯开口,供出幕后主使,本王琢磨着她看到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变得好说话些。” 像是怕江远安 不答应,萧云铎又忙补充了一句:“江大人放心,本王不会为难二小姐,只要薛兰开口,本王就会立刻把二小姐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南疆奸细威胁的是大晟的江山,老臣身为大晟子民,自当全力配合此事,为陛下分忧解难。” 江远安让人去把江婉泠带过来。 事情比想象当中进行的顺利,萧云铎颇感轻快。 他仿佛已经看到功劳在前面向他招手了。 “有江大人这样明事理的肱股之臣,实乃父皇之幸,本王在此先谢过江大人。” 江远安诚惶诚恐,忙起身回礼,“王爷谬赞,臣愧不敢当。” 丫鬟去而复返,屈膝行礼,“王爷,老爷,二小姐来了。” “这儿没你事了,你先退下罢!” “是。” 萧云铎扭头一看,不自觉地皱起眉心。 有些话说出来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薛兰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肯定要在江婉泠身上用一些手段,只要不在她身上留下伤口就无妨。 但现在……这娘俩怎么看着一个比一个虚弱?! 江婉泠穿的朴素,头上的帷帽把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经过这些天的折磨,身体瘦的不成样子, 像是一具骷髅套了身衣服,轻飘飘地站在那里,感觉来阵风就能把她刮的七零八落。 萧云铎不太敢相信,让她把纱幔掀开瞧瞧。 江婉泠低下头,地上道:“臣女容貌丑陋,恐辱了王爷的眼。” 萧云铎越来越觉得江远安这是随便找了一个女人糊弄他,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是。” 江婉泠朝他走去,在离他半丈远的距离停下,直接摘下头上的帷帽。 一张腐烂的,血腥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 萧云铎瞳孔放大,胃里翻江倒海,中午吃的饭全涌了上来。 “呕——” 他狼狈地跑了出去,扶着树干吐的昏天黑地。 江婉泠跟了出来,“王爷,您没——” “站住!”萧云铎抬起手臂一指,万分嫌弃,“你离本王远点。” 这算得上是一个好兆头。 江婉泠慌忙后退,抬头看了眼江远安。 …… 大理寺门口。 萧云铎还没缓过来神,有气无力地叮嘱心腹,“你亲自盯着,有消息立刻回府禀告。” 他原本打算亲自审问的,但江婉泠那张脸实在是让他恶心。 萧云铎没有想到,此时的一念之差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 第346章 薛兰死了 已经提前给大理寺卿打过招呼。 心腹带着江婉泠,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关押薛兰的牢房。 薛兰背对着门,听到开锁的声音以为是狱卒要带她去审讯,头也不回地说:“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你们要是有本事就杀了我。” 后槽牙藏的毒被萧承渊的暗卫拿走了,武功被废,穴位被封,她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劝你还是再想想,你活了几十载,死不足惜,但你的女儿还小,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你一起共赴黄泉?” 萧云铎的心腹嗤笑一声,推了江婉泠一把,然后重新锁上了门。 薛兰死寂的眼睛有了一丝波动,意识到什么,僵硬地扭头。 “泠儿……你怎么来了?!” 江婉泠站在原地未动,隔着一层纱幔,她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因为薛兰,因为她这个南疆奸细,她的锦绣前程全毁了!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她真恨啊,恨不得她立刻去死,恨不得抽她的筋,喝她血,将她挫骨扬灰! 江婉泠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压抑情绪。 她知道萧云铎的心腹并未走远,就藏在暗处观察着她的 一言一行。 江远安的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江婉泠摘下头上的帷帽。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哀求:“娘,您又何必强撑着,他们都不管你的死活了,你又何必替他们隐瞒?!女儿求你好不好,你把一切都告说出来,戴罪立功,成王会去皇上面前帮您求情的。” “泠儿,你这是干什么,还有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薛兰踉跄着冲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让她起来说话。 江婉泠抓着她的手臂,指甲抠进了肉里,咬牙切齿:“娘,我的脸是怎么回事,您心知肚明!” 薛兰愣住了。 什么心知肚明? 蓦地,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惊变。 “泠儿,你是不是和……” 后面的话她实在是问不出口。 一定是幽狐! 那个男人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他不允许自己睡过的女人再去勾引别的男人,就自己研制了一种毒。 罗生门里的女人要靠容貌执行任务,他睡过也不敢动手,但外面的女人就不一样了。 她曾经亲眼见过他折磨一个女人,承认自己下毒。 那个女人的脸便如泠儿这般,腐烂流脓,一点一点地 露出里面的白骨…… 他碰了泠儿,毁了她的脸,还栽赃陷害给她! 幽狐! 薛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气到极致,嘴里喷出一大口血。 她急促地喘息着,“泠儿,你听娘和你解释,这件事——” “够了!我的脸已经毁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江婉泠打断了她的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要是再不交代那些人的下落,我会死!” “你快说,他们到底在哪?!” 薛兰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不断地摇头,“泠儿,你不要逼娘。” “是你在逼我!” 江婉泠歇斯底里,扑过去揪着她的衣领,“你把我害成这样还不够吗,是不是非要看到我死你才甘心,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发狠地撞墙。 “泠儿,泠儿!” 薛兰眼疾手快,连滚带爬地挡了过去。 江婉泠在她怀里不断地挣扎,“你拦我干什么,反正我也活不了,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在这里!” 薛兰穴位被封,身上使不上多大的力气,但在这一刻,她像是回光返照般,紧紧地抱住了江婉泠。 她扫了眼门外,附在江婉泠耳 边,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泠儿,那些人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我说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罗生门执行任务的人数不胜数,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失手。 但门主从不会下令灭口,因为他知道被抓之人不敢背叛罗生门。 不说,泠儿能不能活她不知道,但说了,一定是死路一条。 江婉泠顿了一下,猛地推开了她,冷笑道:“我不相信他们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里是邺京,皇城脚下,他们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她可以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反正江家二小姐这个名号对她来说只剩下了耻辱。 见她如此执拗,薛兰闭上眼睛,告诉她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泠儿,还有一件事娘骗了你,那日你吃到了莲蓉糕里藏的蛊虫,里面的蛊虫叫穿肠蛊,天下无人可解……” 江婉泠突然安静了下来,神情木讷呆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什么意思?” “蛊虫会在人体内潜伏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会开始毒发,最多七日寄主便会穿肠破肚而亡……”薛兰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泣不成声,“泠儿,对不起,是娘无能,不能帮你解了此毒。” 江婉泠出意料地平静,只是问她:“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们两人都难逃一死,对吗?” 薛兰含泪点头,不断地和她说对不起。 “哈哈—— ” 江婉泠仰起头,笑的狰狞扭曲。 她知道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滋味,她才不要死! 江婉泠的眼神忽然变得疯狂而狠厉,她最后喊了一声“娘”。 噗嗤—— 是簪子没入血肉的声音。 薛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汩汩而出的鲜血。 江婉泠抓起她的手,让她握住簪子,造成自戕的假象。 薛兰张了张嘴,她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嘴角的鲜血不断涌出。 江婉泠眼眶通红,里面的泪水衬的她的眼睛格外明亮,也不知是为了谁哭。 薛兰看着她,震惊又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下一刻,尖叫声回荡在昏暗的牢房里。 “来人啊,快来人啊!” 萧云铎的心腹最先冲进来。 江婉泠把薛兰挡的严严实实,两人的说话的声音也小,所以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试探了薛兰的鼻息,心腹带着杀意的目光看向江婉泠。 不等他问责,女人开口说了一个地址。 第347章 太子殿下,您已经没有退路了 心腹片刻不敢耽误,快马加鞭赶回成王府。 彼时萧云铎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听这个消息,“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人激动不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条路他选对了! 萧云铎当机立断,派御林军前去捉拿。 御林军是父皇亲自管辖的,其他人没有调动的权利。 但想到南疆密探阴险狡诈,武功不俗,寻常的官兵不是他们的对手,父皇便许了他随时调派的特权。 心腹犹豫着没动,斟酌道:“王爷,用不用属下先去一探究竟,等确定了再行动?” 摄政王都没撬开的嘴,江绾泠哭哭啼啼就感化了? 密探的落脚点来的轻而易举,也太过顺利。 更何况他并未亲耳听见薛兰开口,万一其中有诈呢? 萧云铎却并不这么想。 女儿是母亲的软肋,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 有些事情过分多虑,最后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些人是南疆花了很大代价培养出来的密探,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他们,你有几成把握不被他们发现?” 心腹低下头,无话可说。 放跑密探,他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萧云铎不容置喙地下达命令,“你亲自带队,即刻动身,要是留不住活口,就地处决,决不允许放跑一个!” 本来他是想打算亲自去的,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邺京检查严密,不可能混进太多的南疆密探,二百御林军精锐捉拿足矣。 “是!” 心腹离开后,萧云铎也没心思再处理公务了。 他喊人上了壶酒,不紧不慢地细品。 以往在军营喝酒吃饭,都是大刀阔斧,速战速决,哪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 就在萧云铎心腹离开大理寺的那刻,街对面的树后出现一道身影。 他目送那人骑马离开,而后避开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太子府。 太子妃这段日子心情不佳,眉间的愁郁就没散开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太子怕她这样下去会出问题,每天抽出了很多时辰陪她。 陪她闲逛,作画,对诗,偶尔也会讲笑话逗她笑。 太子性格敦厚内向,不是能说会道的人。 他讲的那些笑话也不知是从哪个话本子上看的,很老套,再加上他是第一次讲,觉得别扭,语气很硬邦邦的。 其实一点也不好笑,但太子妃很捧场,听完都会笑弯了眼角 。 她面上放松,心里的那根弦仍旧紧绷着。 皇后往日的叮嘱像魔音一般,不断在脑海里回荡。 太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太子,她身为太子妃不可自私,任性,应在太子懈怠时及时规劝提醒。 太子妃压下心里的酸涩,挤出一抹笑容,柔声道:“殿下有这份心臣妾就知足了,您公务繁忙,不必天天陪着臣妾,母后若是知道您每天都不务正业,她该不高兴了。” 这样好的气氛提起皇后,未免有些扫兴,太子脸上笑容淡了许多。 他握着太子妃的手又紧了紧,刚想开口,眼角余光一顿。 有一道黑影极快地从窗纸上掠过,下一刻便停在了门口。 太子妃见太子没有出声,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金乌西坠,把那道黑影拉的高大,遮住了大半的光,压迫感很强。 她吓了一跳,躲到太子身后,捂着嘴也不敢喊出声。 “别怕,是认识的人,本宫先去处理点事,晚上陪你用膳。” 太子妃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送他离开。 屋门打开,她往外看了一眼,但还没看清人就和太子走了。 一扫而过的侧脸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那 人好像是摄政王身边的亲卫,叫……叫什么来着? 太子妃一时没有想起来人名,但确定自己没看错。 风叶关上书房的门,也不废话,单刀直入:“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消息已经传到了成王那里,接下来就要看太子殿下您了。” 萧云邕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来回走动,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他不是胆大的人,事到临头更是害怕的不行。 万一这件事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办? 父皇最恨兄弟之间互相算计,手足相残…… 萧云邕摇摆不定,喃喃自语:“非要这样不可吗?风侍卫,你让本宫再想想,再想想……” “……” 风叶恨铁不成钢,但顾忌着君臣礼仪,不敢表现出半分。 这是自家殿下昨日与太子商量过的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最后临门一脚,太子心生退意! 风叶不可能看着萧承渊计划的一切付之东流,他淡淡提醒。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的侄子,您的表哥已经带人埋伏在关月居周围了,您已经没有退路了。” 萧云邕慢慢松开了手,咬着牙下定了决心。 他来贴身侍卫吩咐了两句,出府时带走了府上 大半的侍卫。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风叶眸光微闪,朝一个方向离开。 这件事殿下只负责出谋划策,并没有派人参与其中。 但太子的办事能力他只有亲眼盯着才放心。 街上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学堂下课了,孩童蜂拥而出,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好像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日子依然平静祥和。 他们不知道这风平浪静的表面下,一场腥风血雨即将袭来。 …… 而此时的江府乱成了一锅粥,仿佛被巨大的乌云笼罩。 下人神色凝重,低着头,行色匆匆。 半盏茶的时辰前,老爷忽然晕倒在了地上,鼻子和嘴巴一直往外流血。 老夫人承受不住打击,急火攻身,直接昏了过去。 主子都倒下了,现在全府上下群龙无首,没一个能拿主意的人。 听说老夫人身边的红绣去请大小姐了,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 各道杂乱声音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老夫人醒了,老夫人醒了!” 江姝柠刚进府就听到了这个消息,面上一喜,拔腿就往福寿院跑。 红绣和梨儿紧跟在她身后,喊她慢点。 手受伤了,没办法拎裙摆,绊倒就麻烦了。 第348章 帝王专宠 老夫人的身子骨不好,有不少的老年病,在江姝柠各种药的调理下才稍见起色。 江远安病发突然,她猜到原因,身心都垮了。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角泪水滑落,浑浊苍老的眼睛再无往日的光泽。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祖母说两句话。” “是。”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夫人僵硬地动了动脖子,枯瘦如柴的手臂微微抬起,像是要抓什么。 江姝柠快步走了过去,俯身贴了贴她的脸,“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虚弱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这么不眨眼地看着她……眼泪落的更凶了。 苍白干涩的嘴唇微微颤动,发出很低很轻的声音,江姝柠听清了。 祖母在求她去见江远安最后一面,说她愿意用自己的命道歉赎罪! 这一刹那,江姝柠的眼泪夺眶而出。 祖母性子要强,哪怕以前的日子再苦,她都不愿低三下四地求人。 江远安因为一个薛兰,把好好的家祸害的祸害成这个样子,她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怼。 但她如今为了江远安不留遗憾,还是开了这个口。 …… 江姝柠妥协了。 不是她对江远安心软,而是因为黑发人送白发 人太痛了,祖母承受不了。 她不愿意失去这位待她极好,把她捧在掌心的老人。 薛兰给江远安中的是同死蛊,按江姝柠的理解,应该是薛兰这边咽气,江远安后脚紧跟着,没想到他会撑这么久。 江远安脉搏弱的几乎摸不到,撑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母蛊死了,子蛊躁动不安,顺着血脉乱窜。 江姝柠唯一想到的办法是银针封穴,把蛊虫困在一个位置,而后开膛破肚,取出蛊虫。 这个办法是她临时想出来的,没有在脑海中模拟过,中途随时会发生意外情况。 再加上她手腕受伤,用刀不便,最多只有三成把握能成功。 但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呗! 江姝柠吃了片止疼药,看梨儿已经把银针消毒准备好了,她不疾不徐地开口报穴位。 天边绮丽地霞光一点点消失,无边的暗夜悄无声息地覆盖苍茫大地。 月亮高悬,繁星点点。 这场手术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要了江姝柠半条命。 她躺在软榻上,身上衣服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梨儿,帮我倒杯水。” 梨儿把杯子递到她嘴边,小心翼翼地喂她。 刚开 始两口江姝柠还喝的好好的,后来就不行了,杯子一个劲地晃,里面的水都洒了出来。 梨儿看到了,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又是帮她擦,又是道歉的。 江姝柠看着她红的跟兔子似的眼眶,叹了口气,“我这手腕没事,多养些时日就会好。” 方才手术做到最后,她连手指都不能正常蜷缩了,一动就是钻心刺骨的疼,到这会儿还在颤抖。 梨儿是吓到了。 江姝柠缓了两口气,等身上的汗落的差不多时起身,“走吧,祖母一定还在等这儿的消息。” 果不其然,老夫人还没有休息,明明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在强撑着。 她不敢闭眼,生怕醒来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看见江姝柠进来,她眼睛一亮,手撑着床要起来。 红绣赶紧扶住了她。 “姝柠,他……” 老夫人觉得没脸,神色复杂犹豫,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江姝柠主动道:“胸部开了个小口,蛊虫取出来了,但毒液已经蔓延到了身体各处,我给他用了解毒的药,效果还不知道,但他这次去了大半条命,伤了精元,身体肯定是大不如前。” 老夫人却不在意这些……只要命保住就好! 她抱住江姝柠,又道歉又说谢谢,最后安静了下来,默默流泪。 …… 皇宫。 皇帝处理完政务,也到了时辰,内务府的人就端着绿头牌过来了。 皇帝兴致缺缺地扫了两眼,都觉无趣,遂摆了摆手,“去宣莲芳仪。” 公公惊讶归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门口的小徒弟见他出来,殷勤地迎上去。 盘子里的牌子放的整整齐齐的牌子,顿悟,“今儿个还是莲芳仪?” 公公叹了口气,无奈点头,把托盘递给另一个小太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请人去!” 途经偏僻之地,小太监往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道:“师父,您说莲芳仪为何会得皇上这般宠爱?” 莲芳仪之前是嘉敏县主身边的小丫鬟,不打眼的奴才。 不是绝色,更无学识,哪哪都比不上三宫六院里那些出身大家的妃嫔。 偏偏皇上喜欢的紧,连升位份不说,还三番五次地召人侍寝。 一个月拢共没几天,除去初一十五去皇后宫里,政务繁忙彻夜不眠,其他基本都是去了莲芳仪那里。 后宫妃嫔已心生不满,颇具微词。 连太后听到风声提 了两句,让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多劝着点,可皇上他不听啊。 公公赏了他一个爆栗,斥责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莲芳仪也就是春桃,如今住在怡春宫的偏殿,宫里主位是安王萧云适的生母,端妃。 公公到的时候,春桃正和端妃闲话家常。 她起身拂礼,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端妃笑的温柔,脸上并无一丝嫉妒,还催她快去,“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一出门,春桃冻的缩了缩脖子,抱歉一笑,“公公稍等,我进去添件衣服。” “诶,那奴才在门口等您。” 说实话,他觉得这莲芳仪很好相处,和他们这些下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从不会仗着皇上的宠爱恃宠而骄。 春桃吩咐宫女帮她找件披风,然后快步走到梳妆台,手往下一摸,拿出一个盒子。 里面装了许多一模一样的黑色药丸,她随手拿一粒攥到了手里…… 主宫殿,端妃的贴身宫女把门偷偷开了一条缝,目送春桃离开,然后愤愤关上。 “娘娘,皇上记挂着莲芳仪,却忘了这怡春宫您才是一宫之主,他不来看您也就罢了,也不知让人捎一句问候!” 第349章 传萧承渊入宫 “秋辞!”端妃放下手里的花枝和剪刀,平日温和的语气沉了下来,皱眉轻斥,“忘了本宫从前交代你的话了吗,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喜欢什么人,宠幸哪个妃子容不得旁人置喙,更轮不到你一个宫女抱怨!” “奴婢知错。” 秋辞红了眼眶,跪地请罪。 她不是委屈,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但她忘了帝心难测,后宫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端妃知道自己方才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但她也是为了秋辞着想。 在这暗处有无数双眼的深宫中,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秋辞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她不希望她犯这样的错误。 端妃拿出帕子递给她,叹了口气,“行了,快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收拾,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歇息了。” 秋辞没舍得用那块上好的锦帕,而是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扶她起身。 伺候端妃躺下后,她吹灭了寝宫的烛火,轻手轻脚地关门退下。 今儿晚上不是她守夜,检查一圈宫内,没什么问题把宫门锁上就可以回屋暖和了。 宫门快合上时,一只手抵住了门。 秋辞揉了揉眼, 惊讶道:“莲芳仪,您怎么回来了?” 妃子承宠,是不能留宿皇上寝宫的。 但莲芳仪是个例外,她向来都是留到第二日,皇上上早朝时再回来。 今儿个真是见了鬼了! 春桃推门进来,“御林军统领有急事找皇上,我便先回来了。” …… 深夜,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一地狼藉。 皇帝坐在龙椅上,急促地喘着粗气,眼睛往上翻,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模样。 伺候的宫人,御林军统领都跪下了,“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这让他怎么息怒?! 萧云铎去抓南疆奸细,负伤而归。 御林军副统领被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死的死,伤的伤,二百御林军损失了大半,一个密探都没有抓到,简直是奇耻大辱! 御林军统领早些年受过萧云铎的外祖父,镇国公的好处。 此时,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斗胆发言:“臣猜测是薛兰的死走漏了风声,南疆密探知道藏身点暴露,所以提前进行了埋伏,成王一时失察,中了敌人的奸计……” “那是他蠢!” 皇帝如今正在气头上,半点面子也没给,直接破口大骂。 “他带了上百名精 兵,却对付不了区区几个密探,任由他们在朕的地盘上布局算计,这个废物是在当着全天下的面在打朕的脸!朕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他,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御林军统领垂下头,一气不敢吭。 这事儿确实是成王太过冒进,他再多说就是火上浇油。 气氛凝固之际,魏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启禀皇上,右相大人在宫门口求见。” 死去的御林军副统领是右相的嫡子。 他为何而来不言而喻。 情绪的激烈起伏下,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一手紧抓着椅子扶手,一手揪着身前衣服,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可是没有用! 肺气管仿佛被一颗石子堵上了,每吸一口气都是把石子往血肉里推。 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翻涌的血一个劲地往上涌。 很快,他的脸因为缺氧变成了青绀色。 魏德忙顺着他后背的气,冲殿外焦急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刹时,御书房陷入了兵荒马乱中。 太医到的时候,皇帝已经用过了药,缓解了不少。 但情况却不太好。 诊治完,太医捋了把胡子,一脸有口难言的表情。 皇上 年纪大了,竟还这般不爱惜身体。 听说他这些日子经常与莲芳仪彻夜不眠,闹到天亮。 上次请平安脉时他已经劝告过皇上……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不可贪欢。 奈何皇上没有放在心上,这下好了,肾精亏虚! 以后在房事上怕是更有心无力了! 太医照旧劝了几句,皇上头疼的快要炸了,不胜其烦地摆手。 “朕自己的身体如何朕自己知道,你下去罢!” 与莲芳仪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跟没经历过情爱的毛头小子似的,血气翻涌,时常忍不住。 看见其他妃子就觉得寡淡无味,提不起劲儿。 这也是他为何会独宠莲芳仪的原因。 太医只好换了个话题,说起江姝柠为他研制药丸一事。 皇上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了,像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 照这样下去,最多半年便会卧床不起。 要是江姝柠的药丸能控制此症状,再加上细心调养,便可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最近挺忙的,要不是太医提醒,他还真忘了这事儿。 正好魏德端着药汤进来,他吩咐道:“等江姝柠大婚后,找个日子宣她进 宫,朕有事要问她。” 魏德恭敬应下,扶他起来,十分为难地开口:“皇上,右相跪在了宫门口,说是您不见他,他就长跪不起,您看……” “朕记得他还有一个嫡女?” 皇帝问的猝不及防,魏德愣了一下,仔细回忆,“奴才听说右相的这个女儿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高热不退,等好了脑子就有些不管用了,到现在都还未嫁人。” 皇帝眸光微闪,疲惫地闭上眼睛,“朕身体不舒服,你去宣摄政王入宫处理此事!” “是。” 魏德是个人精,几乎已经猜到了皇上想要如何安抚右相。 他亲自出宫接萧承渊,明里暗里地传达皇帝的意思——给右相嫡女找个好人家嫁了。 萧承渊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垂着眼帘,睡眼惺忪地姿态上了马车。 被晾在原地的魏德:“……” 风树有事要办,离开了邺京,风叶既当车夫又当侍卫的,累的要死。 他哈欠连天,强睁着眼。 怕自己真的睡着,故意找话:“殿下,您真的要用皇上的办法?” 右相的女儿虽然是个痴傻的,但身份在这放着,听说样貌也不错,不至于一个想娶的男人都没有。 第350章 侧妃是个傻子 之所以一直待字闺中是因为右相眼光高,看不起那些身份低微的男子,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 可门当户对的权贵谁愿意让自家儿子娶一个傻子进门? 哪怕当妾室他们都嫌弃。 皇帝把此事交给殿下,无非是想拿殿下当刀子使。 殿下无论选了哪家的儿子,都少不了被记恨。 而且右相也不会感激他,因为这是人家用儿子的命换的。 一顿忙活,到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皇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萧承渊唇角勾起,黑眸讳莫如深,是望不到底的冰冷。 讥讽的语气浸了刺骨的冷意,传出车厢,“帝王之命,怎敢不从?” 风叶立刻噤声。 听殿下说话这语气,他就是瞎操心! …… 右相已经被请进御书房,手捧了一杯热茶,牙关打着哆嗦。 出门急,连披风都忘了披,又在宫门外跪了半个多时辰,甬道的穿堂风几乎要把他吹冻住了。 屋门开合,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 右相恍惚回神看了一眼,颤颤巍巍地起身,“老臣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 萧承渊快步上前,托住了他的手臂,“本 王得知令郎噩耗,深感痛心,此事怪云铎轻敌鲁莽,导致行动失误,您放心,本王一定会妥善处置,给您一个交代,还望大人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听见他这番话,右相又想起了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还那么年轻,还未娶妻生子,怎么就舍得丢下家人,撒手人寰了呢。 年过半百,见过大风浪的男人忍不住了,哭的稀里哗啦。 右相拱了拱手,说话时鼻音很重,“老臣失礼,殿下恕罪。” 萧承渊深表理解,妥帖道:“本王先进去看看皇上,大人稍坐片刻。” 几乎是转身的刹那,他嘴角弧度落下,眼神阴冷,狠戾,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呵。 若是右相知道他是害死他宝贝儿子的凶手之一,不知他还会不会这般客气…… 为了方便皇帝休息,御书房和寝宫是连着的,一扇门之隔。 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上,皇帝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 小太监低声道:“殿下,皇上方才服了药,已经睡下了,他让奴才给您传话,右相是他的左膀右臂,此事一定要妥善处理,万不可让朝中老臣寒心。” 萧承渊的视线越过他,淡淡地 扫了一眼。 皇帝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眼皮轻颤了一下,幅度很小,但没瞒过萧承渊的眼睛。 他走了个过场,问了两句皇帝的病情后转身离去。 萧承渊给了右相无法拒绝的利益,安抚的过程十分愉快。 甚至右相走的时候,身上失去儿子的悲伤已经看不见了。 奉皇帝之命监督的魏德全程插不进去一句嘴,到最后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他不敢想象皇上听到后的反应。 萧承渊不紧不慢地喝完最后一口茶,睨了他一眼,不放心地叮嘱:“天亮后记得把一千两白银送到右相的府上,再去镇国公府传个旨,右相儿子三天后出殡,让他带着成王亲自前去悼唁。” 成王有错,去悼唁,理所应当。 但镇国公一个长辈,在朝地位与右相不相上下,去悼唁晚辈算怎么一回事儿?! 这是把镇国公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狠踩啊。 魏德嘴角抽搐,咬着老牙答应。 没办法,皇上说了,此事交给摄政王全全权处置,一切照按他的命令去办。 快要到早朝的时辰了,萧承渊不想再来回折腾,打算在软榻上凑合一会儿。 刚找了个舒服的 姿势躺下,就听见小太监传话:“殿下,皇上醒了,请您进去。” 萧承渊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皱,隔着窗纸,淡淡地望了眼尚未拂晓,仍旧昏暗的天空。 算算时辰,太子也快到了…… 魏德已经把谈话内容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皇帝怒目圆瞪,手指着萧承渊,不可置信地咆哮:“你居然让那个傻子当云铎的妾室?!” 相比他的愤怒,萧承渊则显得云淡风轻。 他怔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惊讶。 “这难道不是皇兄的意思吗?御林军副统领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成王急功近利,没有先派人打探清楚,冒然行动所致,皇兄曾说过,萧家男儿做错了事,不要像一个懦夫一般畏畏缩缩,要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收拾烂摊子,臣弟以为,若是成王在这里,他也会做出与臣弟一样的决定。” 说到这里,萧承渊顿了顿,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一个侧妃罢了,放在后院养着就是,不会影响到成王。” “你——咳,咳咳!” 皇帝的怒火熊熊燃烧,猛烈汹涌,外边伺候的宫人都吓到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整个宫殿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片刻后,皇帝渐渐平复了下来。 “一个侧妃罢了……”他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冷哼一声,阴沉的目光紧锁着萧承渊, “你是云铎的皇叔,是他的长辈,他的错也有你的一半,是你没有教导好他,你为何不替他分担,迎右相的傻女儿进门?!” 萧承渊眉梢挑起,漫不经心道:“臣弟还真有想过,但怕皇兄不同意。” 皇帝还未来得及揣摩他这句话的意思,小太监叩了叩门,打断了他的思路。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太子能有什么要事?! 皇帝抄起身后的软枕砸了过去,“让他滚!” 音落,萧云邕闯了进来,语速极快地禀告。 “父皇,儿臣抓到了两名南疆密探,人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大牢,事关大晟南疆两国,儿臣不敢私自拿主意,特来请示父皇,打扰到父皇休息,儿臣愿意领罚!” 一口气说完,他跪在地上,低头请罪。 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心蹦到了嗓子眼,脑子紧张到一片空白。 太子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和皇帝说话。 如果不是萧承渊提前教过,进来前又练习过千百遍,他根本开不了口。 第351章 睁眼,天变了 “你说你抓到了南疆密探?!” 皇帝嗓门忽然拔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悄悄看了眼萧承渊,压着忐忑不安的心跳,尽量维持着语气的平稳,不急不缓地解释。 “说来也是凑巧,晚上儿臣办完事回府的路上,听见两道陌生的口音,儿臣虽不说见多识广,但也能听出他们不是大晟人,看他们黑色的衣服,头上还带了兜帽,全身裹的严严实实,显然不想让人记住他们的样貌身形,儿臣觉得奇怪,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派人盯着。” “暗卫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城南的废弃城隍庙,听到他们说了南疆话,儿臣猜测他们就是父皇您一直在找的南疆密探,怕打草惊蛇,也怕让您白高兴一场,儿臣便自作主张,先斩后奏,把人抓到后再来向您禀告。” 皇帝听完,沉默不语。 他脸上不见半分高兴的神情,反而浓眉紧蹙,隐隐有些怀疑。 南疆密探阴险狡诈,行踪不定,成王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摸到。 太子怎么会正好遇上他们,还轻易地抓到了人? 皇帝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的问题。 细想之后,他甚至说服了自己 ,毕竟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太子身为储君,身份尊贵,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养暗卫保护自己性命的人。 萧云邕成为太子那天,皇帝亲自挑了十名暗卫送给他。 各个身手不俗,可以以一挡百。 他们抓到南疆密探并不算天方夜谭的事。 思及此,皇帝突然“哈哈”大笑,对萧云邕招了招手。 萧云邕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身,走过去,半蹲在床边。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办事稳重,不骄不躁,云邕,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父皇谬赞,儿臣愧不敢当,”萧云邕诚惶诚恐,头低了低,语气更为谦卑,“儿臣自知愚笨,文不如云适,武不如云铎,儿臣虽比不上两位弟弟,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求功名利禄,只求能帮父皇分忧解难,护我大晟国祚千里绵延!” 皇帝不住地点头,连说了三个“好。” 他看向萧承渊,也忘了方才的愤怒,感慨道:“朕怎么忽然觉得太子长大了,也更稳重了。” 萧承渊唇角微勾,淡声道:“龙生龙,皇兄生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太子不过是比旁人开窍晚些罢 了,有您的细心教导,他假以时日必能担起肩上大任。” “谢皇叔夸赞,侄儿日后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皇叔多多指点。” 这句话,萧云邕说的真情实意。 父皇能对他刮目相看,全因这位皇叔。 萧云铎得到的地址是假的,他表哥扮成南疆密探埋伏在了那里,来了个瓮中捉鳖。 南疆奸细的真正落脚点是萧承渊告诉他的,也是萧承渊派人控制住,他带人走了个过场。 早就听说这位皇叔的厉害,如今真正见识过,萧云邕心里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承渊矜持点头,“好说。” …… 翌日。 抓南疆密探的消息在宫里内外传开。 牵扯到权利前途,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贵妃早上去给皇后请安,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蛋不断抽搐,气的牙差点没咬碎。 皇后眉眼舒展,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端庄大气,可细细瞧来,不难看出其中藏着扬眉吐气的得意。 其他妃子事不关己地坐着,看两人你来我往,笑里藏刀的交锋。 苏贵妃仗着自己的家世和皇帝的宠爱,在后宫横行霸道,从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隐忍多年, 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机会,哪会这么容易轻易放过。 她喝了口茶,颇有心得地叹了句:“唉,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争过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人啊,还是得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省的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从早到晚地痴心妄想……贵妃,你觉得呢?” “……” 苏贵妃再也忍不住了,噌地站起身,借着身体不舒服离开。 她脚步匆匆,背影近乎落荒而逃。 皇后眯了下眼,嘴角划开一抹冷笑。 太子之位是她儿子的,以前没人可以抢的走,以后更不可能! …… 有御林军冲在前,萧云铎不过是被带毒的箭擦伤了肩膀,伤的并不严重。 心腹一直守在床边,见他睁眼,迫不及待的把消息告诉他。 “你说什么?!” 还没缓过神的萧云铎有种五雷轰顶,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不过是昏迷了一晚,怎么醒来天都变了?! 心腹耐心重复了一遍,末了,问了一句:“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重得皇上青睐,王爷被史官弹劾,当前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不等萧云铎缓冲,宫里就来人了,是魏德。 说是皇上担心他的病 情,让他在府上好好养伤,实则是传递一个讯息——停职。 萧云铎再有不甘也不敢抗旨,还得面带笑容,感恩戴德地应下。 魏德前脚刚走,他就砸了桌上的茶壶。 “查,去给本王查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子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抓到南疆奸细,本王不信没人帮他!” 至于右相的傻子女儿,萧云铎根本不放在心上。 入了他的王府,生死还不都是由他做主? 摄政王府。 江姝柠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萧承渊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刻。 他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准备沐浴的时候,浴池里突然窜出了刺客……还是个熟人! 向锦航是故意的,因为怕萧承渊身上会藏有暗器。 他昨晚从地牢里逃出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萧承渊不在。 他只能耐着性子等。 半炷香前,向锦航听到了下人的谈话,殿下要沐浴。 他便偷偷潜了进来,等水放好后借着花瓣隐藏。 经历了无数次刺杀的萧承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愣了短短的瞬息。 也就是这眨眼的功夫,向锦航找到了时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足尖轻点水面,朝他飞来。 第352章 大婚 这澡终究是没洗成。 萧承渊穿了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袍,身体懒懒散散地倚着软榻,右手右臂垂落在一旁。 大臂上有道约莫半柞的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血珠连成串地往下流。 府医小心翼翼地上药包扎,得到首肯后如蒙大赦,掂着药箱拔腿就跑。 殿下的脸色太吓人了! 风叶关上了门,一脚踹在了向锦航的腿弯,“说,你到底是谁?!” 向锦航被绑了手脚,没稳住身体,双膝磕在地上。 他挺直脊背,扯了扯嘴角,眼底深处燃着火光,“我是谁殿下不早就调查清楚了,何必多问?” 打的时候萧承渊手里没有武器,赤手空拳。 也不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每一拳都落到了向锦航的脸上。 清秀脸庞如今青青紫紫,俨然肿成了一个猪头,实在是惨不忍睹。 萧承渊欣赏了一会儿向锦航的窘状和狼狈,冷笑一声,眼底泛开浓浓的讥讽和嘲讽。 “你以为仗着江姝柠,本王就不敢动你?你现在不说,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你在地牢住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池子,你猜那里面的水为什么会那么红?” 调查? 他是调查了, 但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金牧北出现的突然,身份更是如一团迷雾。 仿佛他不存在于这个天下。 就连他来邺京之前是镖师的消息还是从江姝柠嘴里听到的。 但通过两人方才的交手,他试探出金牧北的武功并不低,最少练武数十年。 有这样不俗的武功,他干什么不好,为何非要当镖师? 又苦又累不说,月例还少的可怜。 就这样的条件也敢撺掇江姝柠和他私奔? 他怎么敢开得了这个口?!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江姝柠?! 电光火石间,萧承渊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个念头自脑海一闪而过,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 向锦航知道萧承渊敏锐多疑,他生怕自己说漏了嘴,紧绷着嘴,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萧承渊闭眼吐了一口气,捏了捏山根,做了个手势,“关进水牢好好招待。” 暗卫把人带走,风叶皱眉想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操心道:“殿下,您不是答应了江小姐放人?要是让江小姐知道您出尔反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本王出尔反尔?!” 萧承渊掀起眼皮,怒极反笑,“他想要本王的命,本 王为何要放了他?” 没有人会傻到把自己的仇人放虎归山! 说罢,他又警告风叶,“把你的嘴给本王闭严实了!” 这便是要瞒着江姝柠的意思了。 可凭江姝柠的聪慧,又能瞒多久? 风叶不知道,但还是老实应下。 …… 大晟年三十二年,十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天不亮,梨儿就推门进来,掀开床幔,柔声道:“小姐,该起来梳妆打扮了。” 江姝柠眼睛睁不开,全凭意识抓住了杯子,和她极限拉扯。 “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到后面,基本已经没了声音,明显是又睡过去了。 要照以往,梨儿就随她去了。 但今日不行。 江姝柠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般,被梨儿从暖和的被窝里拉起来,按到梳妆台前坐下。 接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穿衣。 在这个过场中,江姝柠是能不睁眼就不睁眼,能倚着绝不端坐。 梨儿看她这睡神转世的样子,疑惑道:“小姐,您昨晚不是早早就休息了,怎的还这般困?” 昨晚江姝柠确实上床的早,但就是因为太早了,她睡不着。 突发奇想去实验 室逛了一圈,皇后送的那瓶药膏药物解析出来了,她看了两眼,结果—— 那瓶药里面居然有半边莲! 能解银蚕蛊,消失多年的神药——半边莲! 她只需要问皇后这个药是从何而来,就很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半边莲。 这个发现让江姝柠激动的更睡不着了。 梨儿来叫她的半个时辰前,她才平复下来,闭上眼睛。 “大小姐,您的手,小心。” 两个丫鬟站在那里,一人一边展开嫁衣,梨儿扶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为她更衣。 为了美观好看,江姝柠把大夫吊在脖子上的夹板换了一下,换成了护腕夹板,宽大的袖子一遮,基本看不出什么。 被人翻来覆去地捯饬这么半天,江姝柠再瞌睡也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与萧承渊相处过的画面走马观花般地闪现在脑海里。 这门婚事她一开始是极为不愿的,时过境迁,如今竟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小姐,您今日就是这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梨儿一出声,其他丫鬟也紧跟着,说着俏皮讨喜的话。 江姝柠也不小气,一人赏了一锭银子。 既然是好日子,大 家就应该多沾沾喜气! “谢谢大小姐!” 江姝柠嗔了她们一眼,“行了,你们赶紧帮我绾发吧,万一误了及时我可是要把银子收回来的!” 隆重华丽的嫁衣,精致淡雅的妆容,这些披头散发也太不搭了! 梨儿朝门外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神神秘秘道:“小姐,您再稍等片刻,给您梳头的人马上就到。” 江姝柠曾听过一个风俗。 女子出嫁前应由母亲或者其他女性长辈梳头,表达对新嫁娘的寄托和祝福。 可是向芸娇不在江府,祖母生病,起不来这么早,谁会给她梳头? “姝柠!” 江姝柠攸地抬头,对上了鲁国公夫人含笑的慈祥眼眸。 她又惊又喜,没有想到鲁国公夫人真的会以娘家人的身份送她出嫁。 鲁国公夫人轻扶着她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不断夸赞。 最后看江姝柠脸都红了,她才作罢。 江姝柠坐在凳子上,鲁国公夫人拿起桌上的木梳。 女子柔顺的青丝从齿间划过,耳畔响起温柔的祝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第353章 周珩:小爷送你出嫁 说到最后,鲁国公夫人的声音已经含糊哽咽。 江姝柠本不想哭的,但看到她眼里的不舍时,眼眶也有些酸涩。 鲁国公夫人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看。 江姝柠想帮她擦擦眼泪,又想到自己的手腕,无奈一笑。 她定定地看了鲁国公夫人好一会儿,莞尔一笑,开口活跃气氛。 “您能来送我出嫁,我很开心,大喜的日子,咱们都应该高兴,成亲以后我还可以去鲁国公府找您说话,到时您可不要嫌我烦!” 鲁国公夫人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轻握着她微凉的小手,笑嗔: “我求之不得!” 所有事情都整理妥帖之后,时辰也差不多了。 红盖头一盖,梨儿扶着江姝柠往外走。 按照规矩,新娘子在出门前应该先去拜别父母长辈,感谢他们的教养之恩。 老夫人今儿个也打扮的格外喜庆,枣红色的衣裳衬的她脸色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全然没有了昨日的病态。 她坐在大堂主位,见江姝柠进来,心里五味杂陈。 酸涩,心疼,不舍……但也高兴! 她看的出来,摄政王殿下是真喜爱她,想对她好。 江远安伤了根本,昏迷未醒。 这正中江姝 柠下怀。 她屈膝下跪,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老夫人扶她起来,千言万语的叮嘱到了嘴边,最终化为一句,“到了摄政王府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摄政王欺负你了就回家,万事有祖母给你撑腰,江家也是你永远的后盾!” 她这个孙女懂事早慧,有些事看的比她还通透。 她不想让她的丫头辛苦,所以她不会叮嘱她,嫁过去后好好打理王府,照顾夫君,做一个大度体贴的摄政王妃。 她只想她一辈子都能不困于心,行事随己,过的开心幸福。 江姝柠心里暖暖的,笑着应下。 “祖母您放心,他不敢欺负我。” 接亲的花轿已经到了,喜婆出声催促。 江姝柠转身,还未迈开脚,外面的周珩就挤了进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江姝柠。 有头盖遮挡,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就是知道,今天的江姝柠一定十分娇艳,胜过繁华春色与花红。 四周站满了宾客,热热闹闹的。 有些夫人心思细腻,眼也尖,嗅出了两人间的不同寻常。 可还不等她细品,周珩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背过去矮下身。 开口时依旧是吊儿郎当,玩 世不恭的语调。 “来吧,毒丫头,今日小爷亲自送你出嫁!” 江姝柠想起了她那个不靠谱的,不知是生是死的亲哥哥。 她花了银子,想让檀辞阁帮忙找人,结果对方没有理由地拒绝了。 要是今天他在,这事儿应该是他来。 见江姝柠不动,周珩轻“啧”了一声,“怎么,怕我给你摔了?” 他目光很凶,江姝柠觉得,只要自己点头,他就会立马翻脸,发疯发癫。 她叹了口气,趴在他背上。 周珩的双手穿过她的腿弯,放在身前,稳稳当当地起身。 四周喧闹,宾客站在两侧,一路目送。 江姝柠的手臂虚搭在周珩的肩膀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珩以兄长的身份送她出嫁,在旁人眼里可能是会羡慕她攀上了鲁国公府,可其中真正的含义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是属于彼此的心照不宣。 她一点都不好,也不值得他这般对待。 他生来骄傲,何必为了她一退再退…… 有些话现在不合时宜,周珩不说,江姝柠自然也不会说破让他难堪。 江府占地面积大,从大堂到门口的距离不近。 她随口问了句:“我是不是很重?” 身上的嫁衣 很重,头上的凤冠也不轻,她走路都嫌费劲。 周珩轻掂了一下她,哂笑。 重吗? 背上背的是他的倾国倾城,你说重不重? 少年眼角藏意气风发,嘴上却不愿泄露半分,想了想,挺认真的回答:“不重,只是你有些圆润。” 江姝柠:“……” 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十里红妆,一眼望不到头。 街道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七嘴八舌地感叹这盛大场面。 萧承渊高坐于骏马上,爽朗清举,矜贵淡漠,宛若雪山之巅未化的积雪,冰冷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偏那一身大红色喜服又为他平添了几分风流恣肆,一言一行都像是带了勾子,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见江姝柠的身影,男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长腿一跨,翻身下马。 周珩看着他。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隐隐有火花炸开。 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萧承渊哼了一声,移开视线,把他背后的人抱在了怀里。 人群像是炸了锅,拍手起哄。 有女子捏着帕子,美美梦破碎,心塞流泪。 萧承渊把人放进花轿,对府门口的老夫人拱手行礼。 一声令下,唢呐锣 鼓震天响。 迎亲队伍开始娶绕城三圈。 新娘子一走,宾客就转身回府了。 后面那么多嫁妆看了容易让人眼红! 门口空无一人时,江远安才在下人的搀扶下,从无人看见的暗处一步一步地挪了出来。 他望着前面快要消失不见的花轿,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自知配不上江姝柠那一跪,所以醒后也不敢来大堂,只敢偷偷摸摸地看着。 眼前视线模糊成一片,只能看见喜庆的红。 恍惚中,江远安想起当年迎娶向云娇的景象。 虽不如这般声势浩大,但他也是倾尽所有,给了向芸娇最好的。 拜堂成亲时,下面高朋满座,都夸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如今他把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娇娘弄丢了…… 江远安闭上眼睛的那一刹,泪流满面。 江姝柠一人坐在花轿里,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 犹豫着是打开窗户和梨儿说话,还是躺下睡一觉。 蓦地,她身上汗毛炸了起来—— 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腕! 江姝柠也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扯下了头上的盖头。 她正欲呼喊,那人已经从座板下爬了出来,动作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 第354章 偷梁换柱 看着眼前妖艳漂亮,和她穿着一模一样嫁衣的女人,江姝柠懵了。 现在刺客都有颜值要求了吗? 还有,萧承渊不是说她身上的嫁衣是独一无二的,这女人怎么也会有?! 看她怔愣,女人笑的风情万种,低声自报家门,“大小姐不要怕,我叫月莹,是大少爷派来的。” 大少爷? 她那个一面都没见过的便宜哥哥? 江姝柠眨了眨眼,给了她一个眼神。 一副“我已经相信了你的话,有什么话你先松手,咱们好好说”的态度。 月莹不为所动。 不愧是阁主的亲妹妹,小脑袋瓜就是聪明。 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想办法自救了。 “小姑娘,我也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你日后见我可不要恨我哦。” 音落,她抬起手臂,劈向了江姝柠的后脖颈。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江姝柠咬牙切齿,开始记恨她那素未谋面的亲哥。 八抬大轿平稳行驶,没人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 月莹把江姝柠藏到她方才藏身的地方,然后板板正正地坐好,红盖头一盖。 唔,第一步任务大功告成! 一个半时辰后,轿子在摄政王府门口落下。 萧承渊 接过风叶递过来的弓弩,慢条斯理地搭上羽箭。 弓弦紧绷之时,他手臂举向空中,“咻”地一声,第一箭带着势在必得之势冲上云霄,眨眼便消失不见。 风叶扯着大嗓门,笑呵呵的喊道:“一射天,天赐良缘,新人喜临门!” 萧承渊再次拉满弓,朝着地上射了一箭。 风叶继续大喊:“二射地,地配以双,新人百年好!”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萧承渊已经准备好了第三箭。 箭镞对着轿门上沿的轿梁,“嗖”地一下射出去。 羽箭入木三分,箭身发出密集急促的嗡鸣声。 月莹在里面听到了声音,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 大小姐挑男人的眼光不错,这箭术比她们阁主强。 围观众人也是拍手叫好,“摄政王殿下好箭法!” 风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挺了挺胸膛,喊出最后一句吉祥话:“三箭定乾坤,地久天长长相守……王妃请下轿!” “恭喜摄政王殿下,恭喜恭喜。” 恭贺声四起,管家带着下人给他们发金叶子,见者有份! 殿下说了,要把他娶妻的动静闹得人尽皆知。 风叶看着金叶子流水似的散出去,心疼的在滴血。 殿 下是只管娶王妃,不管养吗? 月莹被梨儿扶着下了轿子,绣球一端的红绸塞到了她手里,另外一端则被放在了萧承渊手上。 二人相携,往府内走去。 皇帝许是为了彰显兄友弟恭,带着皇后出宫观礼。 这边,八个轿夫抬着花轿从侧门进了王府。 其中一人放下轿子,迫不及待地喊着兄弟去前面看热闹。 很快,几人嬉笑着离开。 余下的一个轿夫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钻进轿厢,抱出江姝柠。 他武功很好,此地又离院墙很近,三两下便出了摄政王府。 提前约好的有时辰,轿夫不敢耽搁,一路疾行。 江姝柠的嫁衣太引人注目了,他只能走少有人至的偏僻小道。 快要到地方时 ,凭空而出的几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是他们的人…… 轿夫心里暗道不好,手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信号弹。 对方看出了他的动作,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拔剑出手。 摄政王府对迎亲队伍检查的严格,轿夫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一个人赤手空拳,抵挡的吃力。 可很快,他发现对方也有顾虑,剑都刺过来了,千钧一刻之际往旁边移了 几分,与他擦肩而过。 轿夫并未觉得庆幸,神情反而越发凝重。 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因为怕误伤,所以不敢冒然杀他。 可即使如此,双拳仍难敌四脚。 轿夫胳膊中了一剑,深可见骨,手臂顿时泄了力。 旁边的黑衣人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出手,抢走了江姝柠。 轿夫想去追,却被剩下几人缠住。 没了江姝柠,黑衣人的行动不再畏首畏尾,下手毫不领情,一招一式都是冲着他命门去的。 “噗——” 利刃刺破衣服,没入血肉,插入心脏。 “呀啊——” 轿夫低头,握着身前的剑刃,撕裂怒吼,抬脚踹开面前的黑衣人。 他背靠着墙,像是被困住的野兽,赤红着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伺机而动的几人。 这时,其中一个男人抬手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先等一下。 他屏气凝神,动了动耳朵,仔细听风里的动静。 “……撤!” 音落,几人的身影如鬼魅般,几个起跃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轿夫松了口气,再也无力支撑,身体摇晃着摔在地上。 有人扶住了他,“初九!” “别管我,大小姐被他们带走 了,快追……” 初九指了方向,声音越说越小,闭上了眼睛,手臂垂落。 “初九……初九?你给我醒醒!” 初一看了眼刺客离开的方向。 空无一人,根本不知上哪去追。 他咬牙,决定先带初九回去,把此事告诉阁主。 …… 城东,某处宅子。 空旷的院子里不见一个下人,前几天下的雪还留在地上,树木凋零,廊椅落尘,满目萧瑟衰败。 最深处的一间屋子中,萧云铎负手而立,面前站着几个黑衣人。 正是在箱子里围堵初九,抢夺江姝柠的那些人。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禀告事情经过。 萧云铎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伙人要劫走江姝柠?” “正是,”黑衣人低下头,惭愧道,“江府的人太多了,江小姐的身边又一直有人陪着,属下找不到动手的机会,只能跟着花轿静观其变……” 这一跟就跟到了摄政王府。 他本打算等礼成,萧承渊把江姝柠送入洞房后下手。 结果盯梢的兄弟发现了鬼鬼祟祟的轿夫,看见他从车里抱出了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 他们猜测新娘子早已被偷梁换柱,于是偷偷跟着,寻找时机动手。 第355章 给我咬死他 萧云铎问他知不知道对方身份。 黑衣人仔细回想了一下,斟酌道:“武功远在属下几个之上,下手果决狠辣,像是江湖杀手。” 萧云铎浓眉紧蹙,眸光暗沉。 因为要从萧承渊手下抢人,所以他派出去的暗卫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敢说多顶尖,但绝对不差。 对方单枪匹马,手无寸铁,还抱着江姝柠。 即使如此也能以一抵六,身手可见一斑。 江湖上大.大小小的杀手组织很多,但不是每个组织都养得起武功高强的绝顶杀手。 要真如暗卫所说,那个轿夫很有可能是檀辞阁的人。 檀辞阁的人为何要抓江姝柠? 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是有其他原因…… 萧云铎不能确定对方意图,心里多少没底。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只能继续按部就班地往下走。 “回王府守着,有人登门求见就说本王病了,不见客。” “是。” 几个暗卫离开后,萧云铎没耽误时辰,快速地插上了门闩。 屋子不是书房,更不是卧室,倒像是一间杂货屋。 东西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唯一看起来还算整齐的是书架上面摆放的书。 萧云铎拿出几本,露出 后面的墙面,上面有一处凸起的按钮。 按下,旁边的柜子连带着后面的墙向里转动,移出一个只容半人通过的位置。 萧云铎侧身而过,机关发出石板摩擦的声音,柜子缓缓归位。 江姝柠迷迷糊糊地醒来,整个人像是被敲了一榔锤,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 有人用布蒙住了她的眼,睁开眼,视线一片漆黑,半点光都透不进来。 人总是对未知的恐惧感到害怕,挣扎着起身时,她才感受到自己的手和脚也被绑住了。 四条麻绳栓着四个不同的方向,把她抻平拉开,宛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和环境,江姝柠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试探地喊了一声,“有人吗?月莹?!” 四周诡异般地安静,没有人回答。 江姝柠听到了回声,以及滴答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地上。 这里是山洞? “嗒——嗒——” 突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走来。 看不见的人总是格外敏锐。 江姝柠立刻扭头,警惕道:“你是谁,为何要帮我,你要是为了银子,我可以给你!” 月莹说是江景煜派她来的。 这话是真是假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落入了歹人之手……她那大哥再傻X也不会这样绑她! 脚步声停了下来。 江姝柠心跳如雷,她能感受来人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一想到那种赤裸直白的目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恶心的叫人反胃。 这里没有旁人,萧云铎不需要再装模作样地掩饰。 他来来回回地扫视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材,经过一些地方还会特意停顿片刻,目光轻佻又下流,眼里全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和占有。 “本王不需要银子。” 萧云铎此刻的声音比平日更为沙哑,江姝柠记性好,听出了几分熟悉感。 是成王!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萧云铎笑了,神情愉悦,显然是非常满意她的这个反应,“你还记得本王,本王很高兴。” 呕—— 江姝柠别过脸,不想和他再多说一个字。 成王知道她的身份,却依旧敢动她,证明他这一切是他早就下定决心的。 对于这样的人,她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萧云铎扯掉了江姝柠眼前的黑布,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他。 “本王哪点比皇叔差?只要你跟了 本王,和本王一起出谋划策,除了身份,其他的本王都不会亏待你,等他日成了大业,本王让你当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如何?” 江姝柠懂了。 这是看上了她的聪明脑子,想把她藏起来圈养。 她终于深刻体会到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含义。 萧云铎也不急着江姝柠回答,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这样的条件,天下应没有女人会拒绝。 何况他的样貌,才能,武功都拿得出手,江姝柠抛弃了萧承渊跟着他并不亏。 殊不知在江姝柠眼里,萧承渊就是她活了几十年见过的优质男人。 眼光都被养刁了,哪儿会再看得上残次品? 晦气! 独属于女子的馨香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萧云铎呼吸粗重,迫不及待俯下身。 只要得到了她的身,心也早晚会是她的,由不得她不愿! 江姝柠吐了萧云铎一口唾沫,抢在他前面喊了一声:“大青,给我咬死他!” 萧云铎抹了把脸,还没反应过来这大青是谁,就感觉后脖颈一痛。 “嘶,嘶——” 听到这声音,他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一条有手臂粗的蟒蛇立着上半身,嘴巴大 张,吐着蛇信子,凶猛地盯着他。 ! 萧云铎见过蛇,但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更遑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他吓得摔下了床,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软剑。 动物的感知力要比人敏锐的多。 萧云铎还没摸到软剑,大青就扑了过来,用尾巴缠住了他的身体。 卷起来,向上举起,然后往墙上一甩。 萧云铎听见了骨头断裂的脆响,疼的两眼一翻,躺在地上吐血抽搐。 “哦吼,大青好棒!” 江姝柠盘腿坐在床上,为它加油喝彩。 怀里的蟾蜍闻言,不满地叫了两声。 没良心的主人,这么快就忘了谁用毒液把绳子弄断的吗 ? “行了,小绿你也很棒!” 江姝柠摸了摸它的头,“你也和大青一起玩儿吧!” 小绿蹦跶下去,在萧云铎的脸上舔啊舔。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萧云铎眼都不敢睁,也无力反抗。 江姝柠来时已经被搜过身了,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来的?! 他咬牙切齿,说话的声音却有气无力。 “江姝柠,你让它们回……回去,本王放你走!” 江姝柠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谁知道这密室外面是不是还有他的属下。 第356章 有人天生富贵,有人天生骡马 她养的最大的毒物就是大绿,大部分都很小,一脚就能被人踩死。 这间密室暂时安全,她得等,等萧承渊发现新娘子不对,然后来找她。 江姝柠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萧云铎落水狗一样的狼狈,然后—— 放出了实验室里所有毒物! “宝贝儿们,成王殿下爱玩儿,你们就陪他好好玩儿,留一口气就行!” 萧云铎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可怕的声音。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以为江姝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 摄政王府。 随着高亢的一句“礼成,送入洞房”,萧承渊眉眼间是隐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打横抱起新娘子的那一刹那,他变了脸色。 怀里的人不是江姝柠! 萧承渊下意识地扫向坐于主位的帝后二人。 从某个方面来说,皇后已经站到了他这一边,没理由动手脚。 至于皇帝…… 自始至终都神情自若,没有半点可疑的地方,宫里的探子也未传出异常的消息。 萧承渊手指动用了内力,掐的月莹哼了一声。 既然这男人识破了她的身份,那她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殿下,我有东西要送给您。” 月莹的手臂宛若无骨地缠上萧承渊的脖子,上半身微微直起,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萧承渊阴沉着脸,阔步走向后院。 身后不知谁还大着胆子打趣了一句,“殿下这是等不及了!” 皇帝看着乐呵呵的,笑意却未达眼底,眸色晦暗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一旁的魏德提醒道:“皇上,该回宫了。” 喜宴已开,皇帝并未打算留下用膳。 他来观礼已经是给了萧承渊足够的面子,宫里还有一大堆公务等着处理,留下来用膳太过浪费时辰。 皇帝收回视线,嗯了一声朝门口走去。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见他们离开,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开吃了! 府上的下人都去前院招待宾客了,后院就冷清了许多。 萧承渊忽然停下脚步。 “殿下,怎——” 风叶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殿下把怀里的王妃娘娘扔了出去。 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王妃娘娘非但没摔倒,还腾空翻了个身,站的稳稳当当。 可下一刻看清楚后,他人都傻了。 这女人是谁?! 怎么会穿着王妃娘娘的嫁衣,和殿下拜堂成亲?! 月莹拨弄了一 下头上的流苏,笑容妩媚,“殿下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萧承渊脸色铁青,大掌似铁钳般掐着她的脖子,语气冷的掉冰渣,“本王没功夫跟你废话,江姝柠在哪?!” 不远处,两个下人正朝这边走来。 风叶看着已经被气的快要失去理智的主子,贴心道:“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进屋吧。” 如果王妃娘娘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这门婚事八成要黄! 殿下只能派人暗中去寻,等人找到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才能保住王妃娘娘的清白! 萧承渊把月莹给风叶,然后拿出帕子,嫌弃地擦手。 月莹哪受过这种羞辱,双手抱胸,不怕死地吐槽:“毛病还挺多,像你这样的男人就适合孤独终老,我家大小姐这婚还真是逃对了!” 说着,她也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两下脖子。 风叶抽了抽嘴角,想点她的哑穴。 月莹轻飘飘地挡住了他的手,还趁机拍了拍他的脸,语气格外欠揍。 “小弟弟,听话,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回去闭关练个三五十载,估计能马马虎虎地和姐姐过一招。” ! 侮辱 ,天大的侮辱! 风叶重重地搓了两下脸,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浑身冒火地追过去,萧承渊一个凌厉的眼刀子飞了过来,“闭嘴,关门。” 风叶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得嘞! 转身,关门。 有人天生富贵,有人天生骡马……得认命! 月莹从胸前衣襟内摸出一封信,扔给萧承渊。 “我们阁主说了,用它换大小姐的自由,摄政王殿下要是同意,此事他鼎力相助。” 阁主? 萧承渊瞬间想到了檀辞阁。 他低垂眼眸,看着手里的信封。 其实不用打开,他也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因为他只找檀辞阁阁主办了那一件事! 萧承渊嗤笑,把信封扔在了桌上,“本王若是不同意呢?” 月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只好把此事告发给皇帝喽,让他看清自己皇弟的真实面目。” 萧承渊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话音一转,问道:“你们阁主和本王的王妃是何关系?” 月莹纠正他:“大小姐没有和你拜堂,所以她不是你的王妃,至于关系……无可奉告!” 萧承渊额角青筋跳动,拳头紧握,胳膊上已经开始愈合 的伤口崩裂,血渗了出来,把那处喜服晕成了暗红。 他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方还接二连三的挑衅。 正欲发作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特别的声音。 短而急促,像是用树叶吹了一句曲子。 这是檀辞阁的紧急联络暗号。 月莹脸色微沉,快步打开窗户,一个男人从外面翻了进来。 萧承渊脸黑的能滴出墨来,愤怒值达到了顶峰。 他的那些暗卫都是死的吗?! 人都进来了也没有一点动静! 萧承渊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内力要比这个女人的内力深厚,与风树不相上下。 随便一个杀手都有这样的武功造诣,檀辞阁究竟还隐藏了多少实力? 若是檀辞阁阁主与他为敌,必会是他路上一大阻碍…… 月莹惊讶道:“初五,你怎么来了?!” 初五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萧承渊,低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萧承渊甩了下衣袖,窗户“嘭”地关上。 “把柠儿还回来,否则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月莹摸出身上的藏着的匕首,摆出战斗的姿势。 初五抬手挡住了她,上前一步,暗吸一口气,直言:“大小姐失踪了。” 第357章 鲁国公老夫人快不行了 月莹脸色惊变,“你把话说清楚,大小姐怎么会失踪?!” “路上被人劫走了,现在下落不明,阁主正在亲自带人寻找。” 初五说完,俯首作揖,对萧承渊道歉,“私自带走大小姐是我们不对,但事出有因,日后我们阁主会亲自与殿下解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大小姐,所以阁主派我来问殿下,殿下可有什么仇家?” 萧承渊俊脸紧绷,眼里萦绕着阴冷杀意,的手指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抢了他的王妃就算了,居然还把人给弄丢了。 克制压抑的杀戮蠢蠢欲动,濒临爆发边缘。 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闭了下眼睛,咬牙吩咐风叶:“把王府所有的暗卫都派出去,找不到人就挨家挨户地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到江姝柠!” “还有城门口,出城人员,车辆严密盘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 人都走后,萧承渊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灌了一杯凉水,抹了把脸,逼自己冷静下来。 邺京地方不小,人口密集,若有心藏一个人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若对方已经带江姝柠出了城…… 萧承渊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 身上冒着冰寒之气,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为皇帝手中一把锋利剑,他得罪过的人不计其数。 但他并不认为那些丧家之犬有胆子敢绑走江姝柠。 按照初五所说,江姝柠已经失踪快半个时辰了。 他没有收到对方的来信,说明对方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要挟他……那只能是为了江姝柠这个人! 不等萧承渊理清头绪,有人在外叩了叩屋门。 “殿下,王妃娘娘都娶进门了,您还怕她跑了不成,您要是再不出去,前院等着您敬酒的宾客就要闹翻天了。” 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的管家乐呵呵的,还揶揄了两句。 都知道殿下今日成亲心情好,都放开了热闹。 若是在平日,谁敢让自家殿下敬酒? 殿下不把他的头拧下来当酒壶都是他老祖宗在地下的人脉硬! 管家搓着手,暗自腹诽。 这时,屋门开了。 萧承渊从里面走了出来,眉宇间的得意春色消失的彻彻底底,整个人像是刚从寒冬腊月里的湖水里出来,身上的气息比这刺骨的寒风还冷。 管家不免多看了他两眼,踌躇着,也不知从何问起。 难不成王妃和殿下吵架 了? 萧承渊的话打消了他的胡思乱想,“王妃休息了,让下人好好在门口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小姐这么快就睡着了?” 方才被萧承渊故意支走的梨儿回来了,低头看着托盘上的饭菜,小声嘀咕,“小姐饿着肚子睡觉起来会不舒服,要不喊醒她,让她吃点再睡?” 萧承渊听见了这句话,掉头回来,语气暗含深意,“你要是真为你家小姐好,就在这里好好守着门,哪里也不要去。” 梨儿的小脑袋瓜只能察觉到这话怪怪的,但更深的她就悟不出来了。 但没关系,摄政王殿下不会害她家小姐,她听从命令就是。 梨儿托人把饭菜送回厨房,两手插到袖子里,跟门神似地守着。 还有两个王府的丫鬟和她一起。 都是好相处的性子,三言两语便交上了朋友,围成圈闲聊。 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梨儿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丫鬟就被点了睡穴,趴在了她的肩上。 梨儿伸长脖子,从夹缝中一瞧。 傻眼了。 “小公爷,您这是准备干嘛?!” 这里是王府后院,不许外男进入,周珩是闯进来的。 他焦急地催促梨儿进去喊江姝柠,“我祖母快不行了,你让她跟我走一趟!” “啊?哦哦。” 梨儿把那两个丫鬟放下,推门时想到了什么,为难道:“可殿下交代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小姐。” 殿下专门交代了这一句,一定有他的用意。 人命关天的大事,周珩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抬脚踹开了门。 “江姝柠,你——” 布置喜庆的婚房空无一人,床榻上没有一丝褶皱,显然是没人躺过。 周珩扭头,问跟进来的梨儿,“你家小姐呢?” “奴婢也不知道……” 想起萧承渊的话,梨儿恍然大悟。 小姐一定是出事了! 她拎起裙摆,急匆匆地往前院跑。 宴席差不多到了尾声,萧承渊醉眼朦胧,脚下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管家扶住了他,笑眯眯地打着圆场,“诸位,我家殿下不胜酒力,先行一步回屋醒酒,各位吃好喝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最后希望各位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宾客关心了两句,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 转过拐角,萧承渊推开管家,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管家:“… …” 殿下居然是装的?! “让人备车,本王要出府。” 管家不理解,但照做。 萧承渊挑了小路,朝王府侧门走去。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梨儿和周珩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周珩找不到人,鲁国公府的下人又在催着,他不得不先回府。 鲁国公老夫人的院里院外站了不少人,沾点关系的旁支都来了。 他们心里清楚老夫人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很难挺过这遭。 听到开门的声音,床边伺候的鲁国公夫人回头。 见周珩独自一人进来,她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道:“姝柠呢?” 周珩到现在还是懵的。 他不知道祖母为什么忽然就不行了,更不知道江姝柠不在婚房会去哪。 鲁国公夫人眼里的希望一寸寸破灭,她抓住周珩的胳膊,“珩儿,姝柠不在,大夫说你祖母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又怕打扰到老夫人,只能捂着嘴巴抽噎。 肖雅蓉扶鲁国公夫人坐下,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姨母,祖母有佛祖保佑,一定会挺过这关,您别太担心了。” 她顿了一下,又试探了一句。 第358章 从今以后你与她再无瓜葛 “姨母,还有一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疑惑道:“什么事?” “祖母的病是江姝柠治疗的,她还按时给祖母检查,按理说祖母不应该突然发病,而且奇怪的是正好祖母今日病重,需要她前来诊治,但她却不知所踪,今日不是她与摄政王殿下的大婚吗,她一个新娘子怎么可能乱跑……”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除了躺在床榻上昏迷的老夫人外,只有鲁国公夫妇,周珩,周乐安。 至于周衍,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他们四人听到肖雅蓉的话,或多或少都变了脸色。 鲁国公夫人总结了她的意思,问的很直白:“你的意思是姝柠早就料到此事,所以故意躲了起来,见死不救?” 肖雅蓉心里认同的不得了,嘴上却不承认,“我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凑巧,所以才——” 不等她后半句话出口,胳膊上就多了一只手。 周珩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指了指屋门,语气烦躁不耐,“你给我出去!” 肖雅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委屈道:“珩哥哥,我哪里说错了,明明就是江姝柠她——” “ 我再说一遍,出去!” “是你说的江姝柠医术高明,她能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为何会治不好祖母的病?她之前没给祖母看的时候,祖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今这种严重的情况,偏偏祖母命悬一线,需要她诊治的时候她人不见了,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 “我知道你喜欢她,所以不愿相信她是一个蛇蝎心肠,表里不一的恶毒女人,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她蒙蔽双眼,变的是非不分,甚至还帮她在姨父姨母面前开脱!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江姝柠,我就是怀疑她害了祖母!你若再执迷不悟下去,你就是她的帮手!” 周珩忍无可忍地扇了她一巴掌,掐住她的脖子,双眼猩红。 “你给小爷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鲁国公夫人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 鲁国公反应很快,捏住周珩的手腕,用了巧劲让他松手,“你祖母还在床上躺着,你存心惹她生气是不是?!” 周珩甩开他的手,眼神发狠,剜了一眼肖雅蓉,“滚!” 肖雅蓉捂着脸,还是站着不肯动。 她转身,泪水涟涟地看向鲁国公夫人。 姨母心软,耳 根子也软,她都说了这么多,她不信姨母半点都没听到心里。 鲁国公夫人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周乐安抢在她前面道:“表姐,你还是先出去吧,祖母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肖雅蓉脸色惨白如纸,宛如又挨了一巴掌。 觉得她吵闹,这和骂她说的都是废话有什么区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是没人肯信她。 江姝柠究竟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 肖雅蓉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对了,大夫还没走,她还有机会! 鲁国公府愁云惨淡,这边的成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承渊站在萧云铎的院子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人。 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侍卫,有小厮,也有暗卫。 星星点点地血似梅花般妖艳地开在地上,让人如置身于阴曹地府。 而萧承渊,就是那个定人生死的阎王。 他垂眸冷笑,脚踩上暗卫的胸膛,手里的剑往里推了几分,“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萧云铎去哪了?!” 王府管家拍了下大腿,哎呀一声,急的不能行。 他对着暗卫挤眉弄眼,催他快说。 摄政王来者不善,只挑暗卫下死手。 成王知道后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吃了这个闷亏。 他不说,死了可真就白死了! 管家想的头都秃了,也没想得明白,成王的行踪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暗卫扭头,看着身边的尸体。 抢江姝柠的几个兄弟都死了,只剩下了他一个。 摄政王已经怀疑到了王爷身上,只有他这个人证死了,王爷的把柄才不会落于人手…… 暗卫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直起上半身。 萧承渊看出他知情,但撬不开的嘴,留着也没什么用。 他手往前送了一下。 下一刻,利刃刺破心脏,鲜血四溅。 与管家汗流浃背的管家擦肩而过之时,他留下了一句话。 “要想让皇上知道萧云铎豢养暗卫,这件事你们尽管闹大,本王等着!” 兴许是老天爷与萧承渊感同身受。 中午还艳阳高照的天这会儿已经阴了下来,天地间灰蒙蒙地一片,看着心情就沉闷压抑。 萧承渊坐上马车,车夫问了一句,“殿下,咱们现在去哪?” 听见车厢外传进来的哒哒马蹄声,他咽回了到嘴边的话,掀开车帘。 风叶翻身下马,回禀道:“殿下,属下查到了,成王在邺 京共置办了七处私宅,其中有两处是他借用他表弟的名义置办的,属下派暗卫查了六处,成王都不在,还有一处有些远,暗卫还没有回来。” “最后一个宅子在哪?!” 萧承渊隐隐有一种感觉,江姝柠就在那里。 “同心巷。” 车夫是个机灵的,不用主子开口,立刻驾车去同心巷。 半路,风叶想下车去别处找找。 万一绑架王妃的事不是成王做的,他们找错方向怎么办? 萧承渊却格外笃定。 太后寿宴上,萧云铎看了江姝柠好几眼,那是男人对女人好奇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今日他大婚,萧云铎称病未来却不在府上养病。 还有方才一心求死的暗卫。 他不信此事与萧云铎无关! …… 萧承渊还是晚了一步。 在萧云铎的私宅里,他又看见了月莹。 她站在屋顶,衣袂翻飞,红的灼目。 “摄政王殿下可以放心了,大小姐她完好无损,没有受伤。” 萧承渊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一些,一字一句地顿道:“本王要见她!” “她已经和阁主走了,从今以后你与她再无瓜葛。” 音未落,月莹运功提气,跑的飞快。 第359章 本王好像有点后悔了…… 风叶暗骂了一句,想追上去,被萧承渊拦下了。 “殿下,王妃娘娘根本不认识什么檀辞阁阁主,怎么可能跟他走?那个女人一定是骗您的,咱们得想办法快点救出王妃娘娘!” 檀辞阁威名在外,算不上正当门派,他们的阁主又能是什么好人? 王妃一个弱女子进了豺狼虎豹的窝,还不得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风叶是真的着急的不能行,越想越站不住。 萧承渊睨了他一眼,高深莫测的语气,“她会回来的。”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这位阁主非但不会伤害她,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 什么? 风叶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们就什么也不管,等王妃自己回来? 殿下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江小姐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法明方丈亲自给他选的,能救他命的王妃啊。 萧承渊没管风中凌乱的风叶,进屋看了一圈。 应该是谁破坏了机关,密室门大开。 狭长的甬道走了一段距离,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密室很大,里面桌椅案牍,床榻书架一应俱全,俨然是一个地下房间。 地上凌乱地散落着羽箭,墙壁上 有许多圆孔,应该从里面射出来的暗器。 墙根处有一滩血,旁边是点状的,一路蜿蜒。 江姝柠没有受伤,那这些血十有八。九是萧云铎的。 萧承渊顺着血迹往前走,到了衣柜前。 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物。 看着柜底的一串血迹,风叶判断这里面有机关,四处摸摸敲敲。 萧承渊实在是看不下去,手往上一伸,勾住角落里的拉环往下一拉。 柜门正对着的木板缓缓升起,露出一条只能容一个瘦子通行的漆黑甬道,隐约可见尽头亮光。 风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走进去时又瞅了一眼上方的拉环。 要不是光线太暗,他一定比殿下先找到。 木板在眼前缓缓落下,风叶还在想着那破拉环。 下一刻,他疼的一激灵,嗷嗷大叫。 挤住脚指头了! 机关没有感应这种功能,单一又认死理,落不回原位就使劲往下落。 风叶拍着木板,求救留在密室里的兄弟。 好不容易救出自己的脚,扭头一看,甬道里已经没人了。 他苦着脸,一路嘶嘶哈哈,蹦蹦跶跶地去追自家殿下。 这条密道通向后院侧门。 地上薄薄的积雪脏污一片,仿佛被 无数人践踏过。 萧云铎应该是从这里逃了。 萧承渊眼角掠过几丝寒芒,淡声吩咐:“把这个地方烧了,让暗卫秘密搜查萧云铎的下落,若找到了人……杀!” “轰”地一声,火苗舔舐着木柱,火势迅速蔓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熊熊燃烧,远看像是一片火海。 前后几条街的邻里都忙了起来,走街串巷地找水救火。 百姓来来往往,秩序混乱,一辆马车被堵在了中间,进退两难。 闭目养神的萧云适睁开眼睛,温声道:“出何事了?” “着火了,”心腹顿了一下,掀开车帘,低声说了一句,“看方位,好像是成王的宅子。” 萧云适喝了口茶润嗓子,“最近的天是有些干燥。” 心腹:“……” 周围这么多宅子,只有那间起火,火势还不小。 成王的宅子得有多干燥? 心腹看出自家王爷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心里想了想,没再多说。 反正此事与他们无关。 成王气焰大,也是该给他泼泼水好好冷静。 马车一点一点往前挪动,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这条街道又长,一时半会很难出去。 萧云适打开窗户,看见旁边有一家 酒肆。 他没有酒瘾,但心口的躁意必须干点什么才能压下去。 “走吧,陪本王去喝会儿酒罢。” 萧云适几乎点遍了酒肆里的酒,摆上来时桌子都占了大半。 心腹看他眼也不眨地灌了半瓶,太阳穴突突地跳。 “您少喝点,要是让南荣公子知道了,他又该骂人了。” 萧云适恍若未闻,给他斟满,举杯碰了一下。 心腹:“……” 很快,两个圆肚酒瓶就见了底。 萧云适的酒量并不好,这会儿眼神迷离,已经有了醉意。 心腹知道,比起辛辣的酒,王爷更喜欢带着清香,浸润肺腑的茶。 只有偶尔心情好时,他才会小酌几杯。 今儿倒是格外反常。 饶是跟了萧云适多年的心腹也有些琢磨不透其中缘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喊店小二上几盘下酒菜。 吃点东西垫垫也能少喝点酒。 怎想,一直沉默喝酒的萧云适突然有了反应。 他说不要上菜,他说晌午吃的宴席,他现在还难受。 这个时候,心腹才恍惚明白了些什么。 店小二尴尬地站在一边,“那这菜是上还是不上?” 心腹说不上了,让他先下去。 萧云适似乎是 有些晕了,手支着头,半阖着眼睛。 温润如玉的清隽面容染了层红晕,淡淡地哀伤笼罩着他,夹杂了几分说不出脆弱孤独。 就在心腹以为他睡着时,他突然压抑着声音说了一句:“本王好像有点后悔了……” 可是后悔又能怎么办? 她已嫁做他人妇,终其一生都不再会属于他。 心腹拿过他手里的酒瓶。 看他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皇家的礼仪规矩在萧云适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即使心里难过到了极致,也没有发怒失态,仍克己复礼,温雅从容。 喝完酒,心腹推着他出来。 男人神色清明,除了耳朵的薄红外,与进去时无二差别。 料峭寒风吹酒醒,亦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喝醉。 方才不过是一时的放纵罢了。 火灭了,宅子成了废墟。 百姓七嘴八舌的交谈着,觉得可惜。 邺京寸土寸金,那大宅子老值钱喽! 萧云适没有回府,而是吩咐车夫去大理寺。 马车停下,心腹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低声提醒:“王爷,皇上把此事交给了太子殿下处理,您来此师出无名,日后若真出了事,您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第360章 披着羊皮的狐狸 帝王怀疑的苗头只要一起,便会死盯着那人不放。 这样做无异于引火烧身。 萧云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那就想办法独善其身……” 大理寺地牢里,“啪啪”的鞭子声落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今南疆时局动荡,江山两分,国君权利被架空。 二皇子和十皇子以齐鲁山为分界线,南北对立,占地为王。 十皇子的外祖父是南疆有名的文人,曾教过国君,不少朝臣都受教于他。 但因他领军布阵的才能不如二皇子,所以拉拢的文臣偏多。 而二皇子和他截然相反,擅武,但说话太直,容易冲动,活脱脱一个莽夫。 武臣总归有所顾虑,心里摇摆不定,处于观望状态。 他野心大,也不服气,便想掠夺几个大晟的城池,在武将面前立威。 皇帝猜测南疆奸细是二皇子派来的,便想借此机会进行讨伐,搅乱南疆的水。 等二皇子和十皇子斗的差不多时,他再派兵出征,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那两个奸细嘴硬的要命,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奸细的身份,非说自己是南疆来的生意人。 皇帝气的不轻,为君分忧的太子 也不能闲着,每天都来牢里盯着。 太轻了,没用。 太重了,会死。 为了撬开这两个奸细的嘴,狱卒想尽了办法,一个个的看着都很残忍。 萧云邕看不下去,闭上眼,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觉得恶心,出来喘口气,没想到正好撞上萧云适。 “六弟怎么来了?” 萧云适笑了笑,提起腿上放着的糕点,“二哥日夜刑讯辛苦了,审问奸细这种事臣弟帮不上忙,但捎一份二哥最喜欢吃的马蹄糕臣弟还是能做到的。” 萧云邕感动不已,把糕点递给亲卫,笑呵呵地推着他。 “外面风大,咱们去里面说。” 萧云邕才能一般,但眼不瞎。 谁对他真尊敬,谁是做表面功夫他心里清楚的跟明镜儿似的。 之前是萧云霆,现在是萧云铎。 兜兜转转,他也只对萧云适留了几分做兄长的真心。 闲谈片刻后,萧云适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扯到了南疆奸细上。 萧云适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人好像是在瞬间就苍老了。 累不算什么,白累才是最气人的。 审了这么久,半字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明儿个早朝父皇问起,他都不知道该怎 么说。 “臣弟还从未见过二哥这般发愁,看来这南疆奸细还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我倒有些好奇他们的真实面目。” 萧云邕拿糕点的手缩了回去,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萧云适笑道:“不方便也无妨,臣弟只是随口一提。” “不是不方便,只是地牢里面……怕弄脏六弟。” 萧云邕摆了摆手,连忙澄清。 “二哥都去得的地方,臣弟有何理由怕脏?” “那好,我陪你去看看。” 萧云适按住了他的胳膊,“马蹄糕凉了就不好吃了,二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坐此歇息便是,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让您身边的侍卫陪着臣弟就是。” “这说的是什么话!”萧云邕瞪了他一眼,“你是我亲弟弟,又不是外人,我还能不信你不成?” “臣弟绝无此意,只是遵守大理寺规矩罢了。” 萧云邕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给他指了指方向。 “一直往里走,叫的最惨烈的就是了。” 萧云适微微颔首,道谢后让心腹推着他往里走。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萧云邕才重新坐了下来。 皇叔宴席结束后他就来了,在里面坐了一个多时 辰,他是真的不忍再看那样的血腥场面。 这次抓到了两名南疆奸细,薛兰要是还活着,一定能认出这两个人。 一个是幽狐,一个是在客栈与她接头的男人。 两人此时已没了往日的风光,衣服破烂成布条,弯钩穿了琵琶骨,双脚离地吊在半空中,狱卒正往他们的身上泼辣椒水。 男人,也就是幽狐和薛兰的主子听到声音,还以为是萧云邕去而复返,又开始重复那几句话。 “我们是南疆人,但我们来大晟是为了做丝绸生意,不是什么奸细,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我要见你们大晟皇帝!” 他说的有气无力,神志游离,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但他脑子再混沌也始终绷着一根弦。 做丝绸生意的商人身份是真的,他有通关文牒。 只要他一日不承认,他就是南疆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大晟皇帝杀了他,就要背负滥杀无辜的骂名。 他身为罗生门的副门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卖门主,出卖背后的主子。 看见来人,狱卒放下手里的东西,点头哈腰的行礼,“安王爷,您怎么来了?” 安王爷?! 男人眼睛乍现一抹亮光,猛地抬头。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放声大笑。 天无绝人之路啊! 萧云适看了眼心腹,后者会意,不动声色地把狱卒支开。 男人吐了一口血沫,讥讽道:“您终于肯来了,我还以为您一点都不怕。” 他想方设法地传了消息出去,一共三次,次次石沉大海。 萧云适不喜欢这种仰视的感觉,掀开腿上的毯子,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你还想活命,所以本王不来,你也不会供出本王,就算你豁出性命,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有证据证明本王是和你一伙的吗?” “你——” 男人哑口无言。 眼前男人温润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相处了几次,他竟真的以为他是个没有攻击力的谦谦君子。 呵,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狐狸……阴险狡诈! 萧云适看出他心中的想法,淡淡地笑:“本王不过是给你们提供了些扳倒摄政王的情报,从未出卖过大晟,我们……不,应该说你和我自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 男人眯了眯眼,“安王爷来一趟不容易,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的吧?” “本王可以想办法帮你出去,但你出去后必须帮本王办一件事。” 第361章 人模狗样江景煜 “安王不妨先说来听听。” 男人确实很想活命,但还不至于被冲昏头脑。 萧云适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放他们出去,要他办的不可能是件容易事。 果不其然…… 萧云适敛去唇边最后一抹弧度,谨慎地看了圈四周,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益州发生了大雪灾,已经冻死了无数百姓,为了安抚民心,显皇恩浩荡,父皇一定会派一位身份贵重的人前去赈.灾,届时本王会让人举荐萧承渊,而你要做的,就是让他死在半路,永远回不到邺京!” 事儿不是小事儿。 但男人好似早就猜到了,听到后并没有半分震惊和惊讶。 他又想起与两人初识。 大概是三四个月前吧,他来邺京执行任务。 这位安王也不知道哪弄来的消息,直接找上了门。 他对大晟皇室之人了如指掌,所以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坐在轮椅上人是谁。 干他这一行的,暴露身份就是自己找死。 然而不等他开口,萧云适就直接报出了他的身份,然后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久仰罗生门副门主大名,本王今日前来,是想与你谈笔生意。” 男人自是不会承认,更没 有答应,但心里多少对这位安王高看了一眼。 知道他的身份还敢一个人找上门,胆子挺大。 正寻思着如何杀人灭口之时,萧云适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们南疆忌惮萧承渊多年,应该很想拔掉这根刺吧?本王可以提供他的消息,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萧承渊于南疆而言,确实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 他们对他的了解十分浅薄片面,除了他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其他方面一无所知。 这样的人怪异的近乎可怕。 就像是……就像是天神手中反复雕琢修复过的泥塑,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看不到弱点,更无软肋。 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萧云适的条件心动。 想到这里,男人嗤笑了一声。 萧云适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不耐催促:“本王不能在这儿多待,你考虑的如何了?” 男人没回答,而是问了句:“突然想问一句,安王为何偏要置自己的皇叔于死地?” 刚开始是心有怀疑,所以为了这个问题。 后来他看见萧云适对付萧承渊的决心,出于好奇,又问过几次。 萧云适每次回答的都 是那一句,“本王若不是真心与你合作,早就把你的行踪告诉父皇了,你哪会在这儿站着和本王说话。” 避重就轻,从不肯说真话。 就在这个时候,萧云适的心腹回来了。 “王爷,太子殿下快过来了。” 萧云适嗯了一声,不慌不忙地坐回轮椅,把毯子重新盖好,抚平上面的褶皱。 自始至终,他都未说一个字。 仿佛男人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错过了这次机会,还有下次…… 男人眼里罕见地露出了焦急情绪,咬牙挤出两个字,“成交!” 萧云适淡定点头,做了个手势。 心腹会意,在男人耳边嘀咕了一阵,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最后又强调了一次时辰,推着自己的主子离开。 男人握着手里的短刀,盯着萧云适的背影。 怪人。 不和他算计大晟江山,但却想毁了江山的保护神。 表面上看着是个谦谦君子,里面却是个黑心的。 二皇子还以为萧云适好掌控,想扶持他登基…… 他们都看走了眼! 当天晚上,大理寺存放干草的地方无故起火,马儿受惊,横冲直撞地乱奔。 追马的,救火的,喊人的声音交织在 一起,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好不容易抓住的两名南疆奸细趁乱逃出了大牢。 太子急匆匆地赶来,得知消息,连忙带人去追。 一路追到了郊外,崖边,两名奸细走投无路,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太子丢了魂似的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想起皇帝训人的脸,更是哆嗦个不停。 亲卫安慰道:“殿下,悬崖不高,下面是水,属下已经让人去找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要是呛死,淹死,被水冲走了呢?” “……” 见他沉默,太子心里更难受了。 想哭又挤不出来眼泪。 他宁肯跳下去的是他! 太子吹了会儿冷风,认命了,打了个喷嚏,颤着牙关道:“走,去……去摄政王府找皇叔。” …… 深夜,万籁俱寂。 郊外某个宅院里。 江姝柠躺在软榻上,屈膝收腿,没好气地踹了脚坐在旁边的男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傻X大哥。 剑眉凤眼,鼻子高挺,侧脸的线条跟拿刀削出来似的。 看着清冷贵气,偏他眉宇间是混不吝的江湖痞气,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看着矜贵不可攀,但又莫名地 吸引人靠近。 江姝柠用一个词总结概括——人模狗样。 容貌是真俊俏,干的事也是真狗! “茶都喝了九壶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走?” 从密室出来到这里,江景煜亲自守着她,也不和她解释为什么绑架她。 每次她一开口,他就给她倒水。 说什么“喝完茶再说,不急。” 江姝柠秉承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聪明女人要回能屈能伸”的道理,跟虾米似的毫无人格尊严地忍到了现在。 江景煜拍了拍她踢到的地方,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说了,等天亮了我就送你出城,现在深更半夜,街上都是巡逻的御林军,你想吃牢饭?” 江姝柠:“……” 她忘了,狗与人之间语言不通。 江景煜看着她,哼了一声,“多年不见,脑子见长,脾气也见长,对你哥我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他声音冷淡,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江姝柠也听不出这是在夸她还是贬她,一律默认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檀辞阁的情报网天下第一,江景煜身为阁主,没有消息能瞒过他的耳。 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江家,所以清楚地知道江姝柠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 第362章 你长的是不差,但我不想被浸猪笼 他双手捧住江姝柠的脸,和小时候那般,把她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眼角上扬,笑意蔓延。 “来,和大哥说说,瞎掉的眼睛治好了怎么又瞎了。” 江姝柠用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珠子瞪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江景煜以为她不明白,好心地换了一种说法,“那你就说说萧家男人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一错再错,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松……松手!” 江姝柠快气炸了,手不敢用力,便用脚去蹬他。 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摊上这么一个亲哥。 原主记忆中的哥哥挺温柔的,江景煜是经历了这样的江湖毒打,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江景煜喜欢以德服人,觉得动手太过粗鲁,不符合他阁主的身份。 所以他并没有制止江姝柠,而是凉凉地丢了一句,“你要是想让我把你给绑起来,就再动一下试试。” “……” 江姝柠不动了,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要是眼神能杀人,江景煜大概尸骨无存了。 迫于恶势力淫威,她张了张嘴,含糊不清地吐三个字,“长、得、好。” “什么?!” 江景煜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缓缓松了手 ,让江姝柠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第二遍,耳朵聋了就找大夫看看。” 江姝柠从魔爪下逃脱,屁股挪远了点,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 这下江景煜听清了,呵了一声,觉得好气又好笑。 “天下男人那么多,比萧家人长的好看的数不胜数,你就不能往远处看看,非盯着那一棵歪脖子树吊死,吊死成了恶鬼,半夜出来游荡,路过看见了还夸一句‘这是棵好树’……天下最傻的傻子都没你傻!” 他一手掐腰,一手戳着江姝柠的额头,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江姝柠顺着他指尖的力度重新躺下,二郎腿一翘,看着上面的房梁,神思游离放空。 “天下男人多,歪瓜裂枣也多,没有比萧承渊更好看的男人了……” 才来到这里时,她是真的想过摆烂重开。 对萧承渊霸王硬上弓不是为了活命,而是因为他不偏不倚,刚好就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那你好好看看我,我长的比他差哪了?” 江景煜的意思是,你哥我这脸不比他丑,你从小看着我这张脸应该习惯了才是,怎么还会被别的男人勾走。 结果不在状态,一心想走的江姝柠没理解他的点,扭头仔细看了他两 眼,慢吞吞地开口,“你长的是不差,但我不想被浸猪笼。” 浸猪笼? 她说的是……乱伦浸猪笼?! 江景煜掐着腰,来回走了两步,脸色黑沉沉的。 最后还是没忍住,骂出了今晚的一句脏话。 “你说完了?”江姝柠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既然你没话说了,那接下来开始我问你答。” “……” 这一刻,江景煜无比怀念几年前的妹妹。 蠢是蠢了点,但没这么气人。 江姝柠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你不想让我嫁给萧承渊?” 一母同胞的兄妹俩,从某一方面来说,两人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倔强,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喜被欺瞒。 江景煜知道,要是不和她解释清楚,她不会听他的话,离开萧承渊。 他叹了口气,徐徐道来,“一个多月前,萧承渊找上了檀辞阁,他想让我帮他找一处地方,他出手阔绰,是檀辞阁几十年也挣不来的银子,但我没有答应,你可知为何?” 江姝柠抿了下嘴唇,心跳加快,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或许听了接下来的话,她与萧承渊的关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是一年 之约那么简单。 “因为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了,摄政王府所有人都难逃一死……”江景煜的目光从摇曳的烛火上移开,落在她的脸上,“他们的死活根本不关我的事,但那时皇上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我不可能让你牵扯其中,所以拒绝了他。” 他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嗤笑道:“不过凭萧承渊的手段,这件事他自己也可以办到,无非是费些功夫,风险大些。” 萧承渊不是没有计划的人,他开始做一件事,必然已经想过了中间会发生的意外。 明知后果严重,他还愿意放手一搏的事只有……谋反! 江姝柠冒了一身的汗,眼睛盯着一处失神。 江景煜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就吓到了?” 江姝柠摇了摇头。 实话实说,她确实惊到了,但谈不上害怕。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先帝给萧承渊下蛊,皇帝又用压制蛊虫的药牵制他,表面看着威风凛凛,说一不二,实际上只是一个受人掌控,不能按照自己意愿行事的提线木偶。 萧承渊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半边莲的下落,还以为自己只剩下了一年的寿命。 说是谋反,倒不如说是反抗。 他觊觎 的不是江山皇位,只是想出了那口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罢了。 “他想让你帮什么忙?” “帮他在大晟找一处赤铁矿,然后我亲自找人盯着开采,运送,冶炼,确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江姝柠:“……” 好家伙,直接要一条龙服务。 怪不得给的银子多。 “你找到了?” “不用找,檀辞阁直接就有一个现成的。” 江景煜说的轻巧,全然不知这句话对江姝柠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有一个现成的矿…… 在她每月还为拿到赌坊的几千两分成高兴的时候,她哥都已经有矿了。 老天爷,你自己看看这像话吗?! 江姝柠还没缓过来神,江景煜又扔住了一句足够炸裂的话,“我已经把那处矿的位置告诉他了,人也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分文不收,但有一个要求,让你这个摄政王妃从大晟消失。” 一个大活人,消失? 那不就是突然暴毙而亡,或者说她跨门槛时摔死了,吃饭时呛死了。 总而言之,她得成为无法再和萧承渊扯上关系的“死”人。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请问傻……大哥,你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第363章 男人的通病 江景煜眼神微闪,挠了挠鼻。 檀辞阁在江湖中的名号越来越响,找上门做生意的人也多,他这个阁主收银子收到手软的同时腿也软,忙的脚不沾地,整日在外奔走,天下各处都有他的足迹。 其实听到皇帝给江姝柠和摄政王赐婚的消息时他就打算回来,但实在是脱不开身,又想着木已成舟,他回来也是白搭,就把这件事搁置到了一边。 纵使他对江姝柠失望过很多次,但两人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只要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亲情就无法割断。 萧承渊要造反,要弑兄,要夺江山和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但要是把他的家人牵扯进去,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派了得力手下回了邺京,让他在的暗中观察江姝柠和萧承渊在一起时的一举一动。 知道他们两人相处的不错,江姝柠吃不了亏后,他有想过松口同意这门婚事。 江景煜不在意萧承渊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 男人么,尤其是有权势地位男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城府,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染过不干净的东西。 而且据他的了解,萧承渊虽算不上干干净净的好人,但绝对不是无恶不 作的坏人。 正好他这妹妹也幡然醒悟,虽然外表看不出大的变化,但从她做的那些事来看,里面的心估计长成马蜂窝了。 两个心眼子多的人在一起,何尝不是另一种相配。 江景煜这样想着,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呢,萧承渊找上门了。 背着皇帝找赤铁矿,冶炼兵器,要是没有萧承渊没有乱臣贼子的野心,他江景煜的名字倒过来写! 就这样,江景煜脑子里那点想法彻底烟消云散了。 不但不能嫁,还得离的远远的。 他这次回来前都想好了,阻止大婚,送江姝柠出城。 然后找江远安算清之前的旧账,把祖母和母亲接走。 从此邺京再无江家,他们一家人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 自始至终,江景煜问心无愧,没藏半点私心,甚至还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当的是真不错,妹妹曾经那样算计他,他也没有恩将仇报。 如今江姝柠这么一问,他竟然有几分心虚。 真是见鬼了! 见他吃瘪,江姝柠气儿顺了些,“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你别怪我六亲不认。” 密室里那些突然 射出来的暗器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要不是她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床底,她早就被扎成刺猬,死的透透的了。 “哦,对了,要是找到了萧云铎,记得帮我弄死他。” 被她实验室的宝贝们吓得魂都没了,结果跑的还挺快。 江姝柠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 她对江景煜抬了抬下巴,挺不客气地吩咐,“安排马车,送我回去。” 江景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舌尖顶了下牙根,给气笑了。 合着他方才说了那么多都是对驴弹琴。 江姝柠指望不上他,起身自己去开门。 抽出门闩,拉了一下,拉不动。 嗯? 她力气太小了? 再试试,来不开,根本拉不开。 听见门外“哗啦哗啦”的锁链声,江姝柠豁地转身,愤愤地瞪着江景煜。 怪不得他能老神在在地坐在这里,也不阻止她,原来是早就留了一手。 屋子很大,里面还有一间暖阁。 江景煜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指了指暖阁的门。 “里面有床,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起来赶路……我就在这里守着,你那些无用的小心思最好收起来。” 他意有所指地提醒完,躺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耳后,闭上眼睛,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 江姝柠三两步地冲过来,咬牙重复道:“让人把门打开,我要回去!” 江景煜翻了个身,送她一声冷笑。 “……” 行,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姑奶奶我忍!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夹着嗓子,细声细气道:“哥哥,你也算个生意人,应该知道做生意要讲诚信,我和萧承渊成亲是签了契约的,各取所需罢了,你在家待不下去了,可以离家出走,去外面浪迹天涯,你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这颗地里黄的小白菜?” “薛兰真实的身份你也知道吧,我和她撕破脸面后日子过的挺艰难的,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吃点苦没什么,但不能看着娘受委屈,我一个弱女子,也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 江景煜转过身,接过她的话:“所以你就找了萧承渊当靠山?” 江姝柠点了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不愧是我哥,真聪明!” “你少在这儿给我溜须拍马!”江景煜没好气地瞪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圈,“你图他身份地位,他图你什 么……脸?” 最后一个字他说的犹豫又怀疑,像是实在找不出她有什么优点,勉强找了一个凑数。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挺胸抬头,语气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 “他图我的医术。” 江景煜拉长音调哦了一声,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爱,“那他病的还不轻,连你都给传染了。” “……” 江姝柠嘴角抽搐,最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好想把他毒哑怎么办! “哥哥说错了,他这病女子不会得,是你们男人都会有的通病,只不过他脸皮厚,没有讳疾忌医。” 男人的通病? 江景煜不明白,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病?” “脐下三寸之处……”江姝柠微微一笑,见他的视线已经顺着话往下看去,幽幽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不举。” 江景煜愣了一下,脸霎时黑的跟煤炭似的。 “江、小、柠!” 他咬牙切齿,从软榻上腾身而起。 “我是大夫,在我眼里,那就是一团肉而已,你可别想多了。” 江姝柠先发之人,把江景煜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噎的胸口疼。 江景煜指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第364章 发火一时爽,事后悔断肠 江姝柠想给他顺顺气,但有心无腕,只能进行口头上的顺毛。 “哥,你以后要少生气,萧承渊就是因为脾气差,爱生气才得了这个病,发火一时爽,事后悔断肠啊,你还没成亲生子,可得好好保重才是。” “…………” 江景煜一口气没上来,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神情错综复杂。 他扯了扯嘴角,重新躺下,手往上一抬,用袖子挡着脸。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 那你别光说不做,让人把门打开啊。 江姝柠心里吐槽了两句,继续和他解释:“他的病不能找宫里的太医看,外面的大夫又信不过,所以他才会用摄政王妃的身份把我绑在他身边,我和他签了一年的契约,但我答应你,只要把他的病治好我立刻离开,绝不蹚谋逆的浑水。” 她答应过萧承渊,绝不会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诉别人。 江景煜也确实不适合知道此事,所以她只能胡编乱造。 真真假假,应该挺有说服力吧。 江姝柠看着软榻上的男人,手指捏了一点衣服,把披风一点一点地往下拉。 江景煜坐起身,搓了把脸,语气烦躁,“他的病还 得多久才能治好?” 有希望! 江姝柠眼睛发亮,又想起什么,赶紧敛起了情绪,斟酌道:“这种病得喝药慢慢调理,他要是按时喝药,少发脾气的话,三四个月应该就有效果了。” 三四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萧承渊如今已经有了铁矿的位置,接下来就是开采,运输,冶炼。 江景煜不知道他需要多少兵器,也怕中间会出什么意外,想了许久才开口。 “两个月,两个月以后你必须听我的话,离开邺京。” 江姝柠答应的很快。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一步说一步嘛! 夜色已深,正是宵禁的时辰。 马车行驶必须有令牌,想回去只能走路,还不能被官兵发现。 好在这里离摄政王府不远,约莫半炷香的时辰就能走到。 江景煜亲自送的江姝柠。 寂静漆黑的小巷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江景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萧承渊虽不能人道,但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你在他身边多留个心眼,别一不小心丢了小命。” 江姝柠觉得他话里有话,扭头看他。 “之前有一个女人花二百两银子买你的命,我让人查了她的身份,叫周芷柔,她 和你并无过节,那就只能是萧承渊惹下的情债了。” 江姝柠骂了一句白眼狼,随口问了句:“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江景煜道:“不知。” 要不是看在周芷柔替她挡过一箭,他早就把人杀了。 江姝柠哦了一声,也没打算让江景煜帮忙找找。 她对周芷柔已经仁至义尽了。 失踪也好,这就当是给她的最后一条活路。 若有朝一日再见面,她会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不过她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 江景煜说明日想去见见向芸娇,江姝柠明日要入宫请安,不能和他一起,想着把地址告诉他。 结果刚说两个字就被打断了,江景煜笑道:“檀辞阁知天下所有情报的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我身为阁主,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娘住哪儿。” “……” 谢谢,有被装到! 蓦地,江姝柠想到了向锦航,“那你知道表哥还活着的消息吗?” 江景煜停下了脚步,怔忡道:“你说的是锦航?” “那不然呢,我还有其他表哥?” 他这样子一看就是不知道。 江姝柠饶有兴致地扬了下眉梢,啧啧道:“堂堂檀辞阁阁主,怎么连这个消息都不 知道?” 江景煜:“……” 向锦航是被当众行刑的,死状惨烈,不会有人认为他会活下来……他是得有多闲才会去留意一个死人的消息? 前面拐过去就是摄政王府了,江姝柠拉着他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把向锦航的事长话短说。 说到外祖父可能是被陷害,向家灭门惨案有幕后主使的时候,她忽然沉默了。 直到江景煜催促,她才说出萧承渊的名字。 江景煜心思缜密细腻,任何微末的神情都瞒不过他的眼。 一炷香的时辰前,他对江姝柠说的契约成亲深信不疑。 而现在,他察觉到了在江姝柠对萧承渊的不一般的感情。 但江景煜没有心思深究这件事,他在回想几年前的旧事。 皇上下定罪圣旨的时候,他远在祁国。 等他赶回来时,外祖母和母亲也已经出事了。 江景煜记得,外祖母下葬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因为害怕触皇帝的霉头,江远安把外祖母的丧事办的很简陋。 没有灵堂,没有哀悼,四个下人抬着棺材连夜把人埋了。 他远远地跟着,送外祖母最后一程。 雨下的太大了,像瓢泼似的,空气又湿又冷。 下人把棺材放 进提前挖好的坑里,敷衍地铲了点土盖上就算完事。 是他跪在那里,一抔又一抔地往里面填土。 不知过了多久,他颤着血肉模糊的手指,看着勉强有个轮廓的坟茔,心满意足地笑了。 江景煜就那样不吃不喝在坟前坐了三天,三天后,他骑马北上,走了一遍外祖父带兵打仗的路,最后去了鹰嘴谷。 他妄图从苍茫大地中寻找出出一点蛛丝马迹,证明外祖父和舅舅是被冤枉的。 可是没有。 明明一切都解释不通,荒谬怪异,却寻不到任何破绽,仿佛事实本就是如此。 哪怕他后来有了檀辞阁,也依旧没能查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外祖父和舅舅为何会离奇失踪。 江姝柠说向锦航找到了证据和人证,这让江景煜感到十分意外。 “锦航现在在哪?” 呃…… 江姝柠不太确定。 按照萧承渊的说法,大婚之后会放了表哥。 但她不知道表哥会不会听她的话提前离开。 “……要不你找找他?” 江景煜轻笑一声,拽了拽江姝柠头上的兜帽,“行,我会找到他,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什么也不用做,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第365章 殿下哭的好伤心 江姝柠眨了眨眼,神情呆愣。 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大哥知道萧承渊是害向家的幕后主使,不应该和表哥一样咬牙切齿,不管不顾地找他报仇吗? 江景煜猜到她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若这件事真是他做的,我会把他绑到檀辞阁暗室里日夜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默了默,他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敢为他求情,多说一个字,我就刮他一片肉。” “……” 这是在讽刺她恋爱脑吗? 她是喜欢萧承渊,但还不至于为他毁了自己的三观。 “要真有那一天,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说罢,江姝柠气呼呼地转身,加快步子。 都成亲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江景煜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进了摄政王府,才慢悠悠地转身往回走。 他不是不信向锦航,只是更信亲眼所见。 凭萧承渊的手段,应该有许多夺走向家兵权的办法。 栽赃陷害,连根拔除实乃下下策。 所谓树大招风。 向家没了,他又重兵在握,很容易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怎么看萧 承渊都不像是会做这样蠢事的人。 江姝柠为了避人耳目,是从侧门进的王府。 风叶得知消息,差点喜极而泣。 他本就能说,如今已激动,嘴叭叭叭地更停不下来了。 “……王妃,您是没看见,殿下知道您被人绑走后脸色有多难看,吓得眼泪哗哗流,殿下说男儿铁骨铮铮,流血流汗不流泪,属下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哭的这么伤心,王妃娘娘,殿下真的很在乎您。” 江姝柠嘴角抽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僵硬地扭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谁哭了?” 风叶目光闪烁,回答的结结巴巴:“殿……殿下啊。” 江姝柠扯了扯嘴角,给他了一个“你觉得我会信吗”的眼神。 风叶看着她的眼睛,没坚持多久就心虚地别开了脸。 殿下说檀辞阁的阁主很有可能是江家大少爷,王妃娘娘的嫡亲大哥——江景煜。 古往今来,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堪比婆媳关系,那叫一个水火不容,相看两厌。 而且这位大舅哥还不是个善茬,说他通晓天下事也不为过。 万一他把殿下做过的事都告诉了王妃娘娘,挑拨王妃娘娘和殿下的 怎么办? 此时不为自己殿下美言更待何时?! 说来也是,他只是一个当属下的,操的却是当爹娘的心。 风叶环顾四周,叹了一口气。 这个摄政王府如果没他……得散! 江姝柠身上还穿着嫁衣,再加上江景煜送她的狐裘披风,每走一步都像是负重前行。 她打算去和萧承渊说一声就回去沐浴更衣。 拐去书房的路口,落后的风叶追了过来,“王妃娘娘,太子殿下来了,正在与殿下在书房议事,要不您回屋吃点东西,休息片刻?等殿下忙完,属下就让他来找您。” 江姝柠约莫了下时辰,随口接了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吗?” 问完,她就发现不太合适,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风叶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在他心里,王妃娘娘不单单是殿下的妻子,还是能和他并肩而立,共抗风雨之人。 “南疆奸细跑了,太子殿下怕被皇上责罚,想让殿下帮他想想办法。” 江姝柠一脸惊讶,“从大理寺的跑了?” 风叶点了点头,“属下听到这个消息时也觉得奇怪,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走路 都是问题,怎么可能从把守严密的大牢里跑了……不过他们点背,找了条绝路,最后直接跳崖了。” 书房里,萧承渊靠着椅背,头往后仰,闭着眼睛,头疼的快要炸了。 太子跟个小媳妇似的,低着头站在桌前。 不敢继续再说,但又不愿意就此离开。 “太子殿下不去捉拿放走南疆奸细的嫌疑人,站在这儿干嘛?” 萧承渊怔了一下,忽然睁眼,循声看去。 江姝柠关上屋门,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还未等她走近,萧承渊就迫不及待伸手,把她拉入怀里,用力地抱紧,仿佛要把她融进骨血里去。 江姝柠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嗔道:“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呢!” 萧云邕尴尬地挠了挠头,后知后觉的惧意自脚底升起,瞬间席遍全身。 他一时情急,竟忘了今晚是皇叔的洞房花烛夜…… “侄儿祝皇叔和皇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那个…时辰不早了,侄儿就先告辞了。” 萧云邕急匆匆的说完,弯腰行了一礼,转身就要往外走。 江姝柠叫住了他,“南疆奸细坠崖,你现在应 该带人去抓放走他们的人,上早朝时也能对你父皇有个交代。” 萧云邕想过粮草失火是有人故意为之,但他已经盘问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此时话点到了这里,他作揖行礼,语气谦卑:“侄儿愚钝,请皇婶明示。” “两个南疆奸细受了重伤,毫无战斗之力,就算大牢只有几个狱卒看守,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地逃出来,除非是有人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与他们里应外合。” 萧云邕沉默片刻,试探道:“那皇婶可有怀疑之人?” 江姝柠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萧承渊,“殿下以为呢?” 闻言,萧承渊又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扭头看着萧云邕,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成王。” 两人都暗示到了这个地步,萧云邕要是还不明白,那可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他苦笑道:“我没有找到证据,仅凭一己之言父皇是不会相信的。” “谁说没有证据?”江姝柠叹了口气,有这么个单纯的太子,也真是为难皇后了,“你只需要把这盆脏水泼在成王身上,让他背锅,至于皇上会信几分根本不重要,今日早朝,你就这样说……” 第366章 拜天地 太子走后,萧承渊再也没了顾忌,手抓着江姝柠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拽,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拎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男人黑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隐晦复杂的情绪翻涌喧嚣,仿佛下一刻就会势不可挡地倾泻而出。 江姝柠扛不住这样的目光,别看了脸,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萧承渊的反应比她快多了,手抓着她一条腿,掰开,直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面向自己。 极具侵略的霸道气息四面八方地包裹而来,把她笼罩在其中。 江姝柠咽了口唾沫,心跳无端地加快。 她的手不能用力,只能身体往后仰,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个殿下,我颠沛流离了一天,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回去休息行不?” “不行。” “……” 江姝柠琢磨着要不要给他一针的时候,身体忽然僵住。 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一路下滑, 奶奶的,老虎不发威,你真我是残猫?! 江姝柠炸毛了,低头咬住了萧承渊的脖颈。 在分寸之内,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像是要把那块肉给咬掉。 萧承渊闷哼一声,毫无防备,直接跌回了椅子 。 尾骨处的酸爽宛如狂长的藤蔓,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就是这样,他还没有松手。 江姝柠脸颊绯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萧承渊转了下脖子,看着她唇上沾的鲜血,凤眼微眯,意味不明道:“想谋杀亲夫?” 江姝柠冷哼一声,送他三个字,“你活该!” 萧承渊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不是怒极反笑,也不是似笑非笑,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愉悦的笑。 到后来他笑的肩膀震颤,低头把脸埋到了江姝柠的颈窝。 江姝柠嘴角抽搐,宛若被雷劈中一样。 她下嘴挺狠的,要是放在以前,这厮绝对生气。 如今非但不生气,还笑了。 这是……咬到了神经?! 江姝柠捉摸不透萧承渊的想法,心里发慌,咬牙道:“萧承渊,你再笑我就毒哑你!” “……” 耳边没了动静。 萧承渊没有再笑,但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脸紧贴在她的脖颈,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呼吸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这一刻,怀里的温热娇软填补了他心里的空缺。 猜到江景煜是檀辞阁阁主的那刻,他就知道他为何会带走江姝柠。 他告诉风叶 ,江姝柠会回来。 与江景煜无关,只是相信江姝柠不会丢下他不管。 但随着金乌西坠,蜡烛一根又一根地燃尽。 他再也无法骗自己。 死死压抑的念头冒出了尖,如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控制。 终于,他承认了自己的害怕。 害怕江景煜说服了江姝柠,害怕江姝柠会真的一走了之…… 一室静谧。 或许此时的氛围太过温馨,江姝柠之前就有过的猜测又浮上了心头。 她弯起唇角,偏了点头,凑到男人的耳边。 “萧承渊,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萧承渊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直起身体,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别看江姝柠活了两世,脸皮也不薄,但问这样的话照样紧张。 她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答案,就那么鬼使神差地问了。 应该是喜欢的吧…… 护着她帮着她可以说是交易,那吃向锦航的醋呢? 萧承渊一直没出声,江姝柠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她嘴角弧度拉平,哼了一声,“我有钱有才有貌,喜欢我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萧承渊轻笑一声,眼神温柔至极。 他抱她起来,朝 门口走去。 冷风吹来的那刻,江姝柠瞬间清醒。 这个姿势也太羞耻了! 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胸口,踢着两条腿催促,“萧承渊,你快放我下来!” 府上的下人都去休息了,但难保不会遇上巡逻的侍卫。 要是真被人看见传了出去,她这个王妃以后在王府还怎么混,怎么服众?! 江姝柠正崩溃着呢,突然挨了一巴掌。 她抬头,看着男人垂眸睨着她,声音又哑又沉地说了句:“老实点。” “……” 宾客走后,下人就开始洒扫。 喜堂本是要撤的,但萧承渊没让人动。 远远地见两人过来,不知何时守在这里的风叶连忙把门打开,把里面的红烛一一点起。 忙完,他笑呵呵地说了两句祝福话,然后关上屋门,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萧承渊看着还在发怔的江姝柠勾起唇角,伸出自己的手掌。 不知怎的,江姝柠眼眶有些发热。 方才那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但她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江姝柠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萧承渊紧握着她的手,拉她的动作又是温柔的。 龙凤烛前,两人跪在了地上的蒲团上,姿态虔诚。 “我萧承渊,今 日以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娶江姝柠为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在此立誓,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萧承渊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砸在了江姝柠的心间。 春水荡漾,再难平复。 从此以后,独却巫山不是云。 萧承渊扶她起来,开始拜天地。 风叶清了清嗓子,挺胸抬头地唱道:“一拜天地——” 很快便是“二拜高堂。” 按礼来说,应该朝南边皇宫的方向叩拜。 但此刻没有外人,江姝柠连装都不想装,让风叶继续往后喊。 谁知萧承渊却拉着她转了身,朝着东南的方向缓缓跪下。 江姝柠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磕头。 这拜的是谁? 他的母妃冯太妃吗? 可法静寺的方向不该是在北面吗? 江姝柠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风叶。 风叶看着他们的动作,面上并无一丝不解,可见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风叶装作没看见。 这是他死守的秘密,除非殿下愿意让江小姐知道,否则他死也不会说。 “夫妻对拜——” 摇曳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显得格外亲密缱绻…… 第367章 玩玩罢了,谁当真谁就输了 随着“礼成”二字音落,风叶对江姝柠鞠了个躬,挺郑重其事地说:“王妃娘娘,从今以后我家殿下就交给您了,他的性子您也知道,冷冰冰的,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但有一点,他对您的心是真的,要是他做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您就想想他对您的好,千万别直接丢下他不管,还有……” 萧承渊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话,“风叶,你想死是不是?” 他最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所以才会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用长辈的语气在这儿瞎嘱咐! 招待宾客的时候,风叶喝了不少酒。 许是这会儿酒意上头,亦或者是拿准了萧承渊不会让这大喜之日见血,他说话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殿下,属下知道您好面子,有些话不好意思讲不出来,但不说出来王妃娘娘怎么知道您的心意呢,属下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您二人能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地一辈子。” 萧承渊冷呵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么说来,本王还得好好谢谢你了?” 风叶没醉,好赖话还是能听得懂的。 他连忙摇头谢绝自家殿下的“好”意,“春宵苦短,属下就不打扰您 和王妃洞房了,祝您早生贵子。” 在萧承渊动手之前,风叶关上门溜之大吉。 方才说的时候没多害怕,出来后凉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直到看不见喜堂,风叶才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这么多年,殿下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他用袖子擦了下眼,抬头望天。 要是能找到华阮小姐就更好了。 因为风叶的那番话,喜堂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江姝柠和萧承渊大眼瞪小眼,寂静无声地对视。 过了一小会儿,萧承渊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想要化解这抹尴尬。 “风叶是胡说八道的,你别信他的话。” 江姝柠“哦”了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风叶的话不是代表了他的心意吗? 他否认了,那意思就是…… 江姝柠叹了口气,感慨道:“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一字真心,不过是玩玩罢了,谁当真谁就输了。” “……” 萧承渊眉心狠狠一跳。 他要真是这个意思,何必这么晚了拉着她来拜堂! 江姝柠看着男人黑沉的脸色,眼底深处漾开笑意。 她掂起脚尖,凑到他面 前,“你看看我的眼。” 萧承渊正生着气呢,没搭理她,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 江姝柠跟过去,他脸扭哪边,她就跑哪边。 萧承渊可能是脖子转累了,最后眼一闭,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乱。 江姝柠:“……” 很好,男人,你成功地点燃了我的胜负欲。 今儿个要是拿不下你,以后我就跟你姓! 江姝柠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话本子,唇角勾起,露出一个自认温柔漂亮的笑容。 她手指捏着萧承渊的袖子,轻轻地拽啊拽,然后一点点地凑近男人的耳边,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 “你帮我看看嘛……阿渊哥哥?” 两人认识这么久了,萧承渊听江姝柠阴阳怪气的语调比较多,撒娇还是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听。 矫揉造作的音儿一出来,他确实呼吸窒了一下……吓得。 直到听到最后四个字,萧承渊心颤了一下,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心尖上攀爬,阵阵酥麻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回是彻彻底底地绷不住了。 她这些手段都是在哪学的?! 江姝柠一看,有希望,立刻再接再厉。 还不等她开口,萧承渊拦腰一抱, 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哪只眼睛不舒服?” 语气有点凶,江姝柠没介意,因为注意力全被他微红的耳朵勾走了。 她可太有本事了,居然能让威风八面,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害羞。 萧承渊意识到她在看什么,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虎口掐着她的脸,迫她移开视线,开口就是鹤顶红。 “吃哑药了?” 江姝柠盯着他英挺的眉眼,一本正经道:“我哥说我瞎了眼,我之前不觉得,但方才听了你和风叶的话,觉得确实有点。” “……” 萧承渊磨了磨牙,目光凶狠的恨不得把怀里的女人给撕碎了。 他发誓,要是早知江姝柠会如此得寸进尺,他一定不会拉着她重新拜堂。 萧承渊把江姝柠推下去,起身拂了拂身上的褶皱,淡声道:“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 要是不给她一个教训,以后指不定怎么蹬鼻子上脸。 喜堂燃了炭火,倒是不怎么冷,但是没床没被子啊。 江姝柠跑过去,伸出一只脚挤进了快要关严的门缝,“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萧承渊拿锁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 一字没说,但骂的挺脏的。 话都到了嘴边,江姝柠又怕隔墙有耳,只能憋了回去。 “你先进来,我发誓我真的要说正事儿,要是骗了你随你怎么处置!” 萧承渊漆黑的目光盯了她好一会儿,把她的脚踹回去,推门进来。 “说!” 路线变的还挺快,刚才还是害羞小娇夫人设,现在又成了高岭之花。 江姝柠心里吐槽了几句,然后放低声音直言:“皇后给了我一瓶药膏,里面用了半边莲,我打算今日进宫见一下皇后,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半边莲的下落。”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那夜,她彻夜未眠,甚至还幻想萧承渊知道这件事后神情。 是高兴,激动,还是喜极而泣,抱着她一个劲地说谢谢?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等到了合适的时刻,它就会给你一巴掌,让你认清现实。 萧承渊皱了皱眉,眼里有着明显的怀疑。 “你确定没有弄错?” 江姝柠:“……” 她是用上亿的仪器检测的,还测了多遍,怎么可能弄错! 考虑到半边莲已经消失多年,很少有人知道它长什么样子,萧承渊的质疑也算是合理,江姝柠就没和他计较。 第368章 突然毒发 得到肯定的答案,萧承渊安静地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出声。 以前没有遇到江姝柠的时候,他不敢想银蚕蛊毒有药可解,只盼望能找到压制它的药。 于他而言,不受人牵制,不用看人脸色已是幸事。 直到遇上了她,他的一切好像都在慢慢变好。 曾经不敢奢求的东西有朝一日变成了真的,来的如此猝不及防,他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姝柠站在萧承渊的身后,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见他许久未出声,正准备绕过去看看,萧承渊侧身拿过之前解下的披风给她披上,系好带子,扣上兜帽。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江姝柠根本没有机会去看他的脸。 只是男人去牵她的手时,声音格外地沙哑地说了一句,“走吧,送你回去休息。” 萧承渊给江姝柠准备的院子与他的书房比邻,之前一直没有人住,有些荒废,大婚前他让人重新修葺过。 名字是他亲自取的,叫“宁心阁”。 宁心阁离喜堂有一段距离,两人沉默走着,路便显得更为漫长遥远。 中间江姝柠有好几次想开口,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上次不过是帮他分析出了那 粒可压制毒性的药丸配方,他很激动,和她说谢谢。 这次她有了更大的发现,很有可能研制出解银蚕蛊的药,他却没有半点高兴与激动,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姝柠忍不住扭头去看萧承渊,可每次连下巴都还没看见,男人就把帽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她的视线。 “……” 江姝柠也来气了,加快了脚步,把他甩在后面。 回到宁心阁,她“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屋子里的装扮的很喜庆,摆件无一不是上乘,处处透着贵气奢华,但江姝柠没什么心思欣赏。 她吹了蜡烛,直接往床上一躺。 眼睛刚闭上,房门就被人急促地拍响。 “小姐,小姐!您快出来看看吧,摄政王殿下晕倒了!” 梨儿原本已经休息了,江姝柠关门的动静大,吵醒了她。 快一天没见着自家小姐了,梨儿心里担忧,想着过来看一眼。 谁知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院地上躺着的摄政王。 江姝柠出来的时候,萧承渊嘴角吐血,身体痉挛颤抖。 这种状态她太熟悉了,是银蚕蛊毒发作了! 江姝柠吩咐梨儿:“去喊风叶过来!” “是。” 风 叶就在隔壁,一听梨儿的描述就知是怎么一回事,他连路都来不及绕,直接翻墙过来,二话不说地把人抱进屋里。 “把这粒药塞到他的嘴里,然后把他的上衣解开。” 江姝柠把手里的药丸递给风叶,然后取出银针,用火消毒。 梨儿担心她手腕,自告奋勇。 “小姐,您在一旁看着,奴婢给殿下施针吧。” 给质子治病的针也是她扎的,她已经把人体穴位全部认全了,施针力度也练习了,足以独立针灸。 江姝柠摇了摇头,拒绝了。 银蚕蛊毒毒发凶猛,下针没有固定的穴位,力度。 她需要根据萧承渊体内的蛊虫随机应变。 梨儿去熬药了,风叶就在一旁看着,在江姝柠需要时搭把手。 三人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彻底压制住此次毒发。 江姝柠出了一身的汗,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风叶,你家殿下最近按时泡药浴了吗?” 风叶给萧承渊擦脸的手一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自家殿下最近忙的要命,有时连用膳的时辰都没有,药浴泡是泡了,不过是隔三差五…… “王妃娘娘,您别生气,殿下他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挤 不出时间,但您给的药殿下都按时吃了,没有落下过一顿。” 江姝柠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睁开眼睛,视线扫了过来,“那他每天睡够三个时辰了?” 风叶:“……” 别说三个时辰了,两个时辰都不一定有。 “他休息不好,身体就不好,身体一不好,蛊虫就会趁虚而入,每毒发一次都会要了他半条命,你现在看着他身强体壮,实则内里早就被蛊虫侵食霸占,我实话告诉你吧,若他再不注意休息,蛊虫很有可能再次复发,短时间内毒发两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江姝柠越说越气,最后几句差不多是压着声音吼出来的。 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她恨不得踹几脚,再把人丢出去。 本来就活不久,还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了半边莲,他也坚持不到解药制成。 风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责不已,垂下头保证:“王妃娘娘放心,属下用命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督促殿下,让他好好休息,按时泡药浴,用药。” 江姝柠脸色好转了一些,“还有武功,能不用就别用了,内力损耗精元,会加快毒发。” “属下遵令。” “行了,你可以把他抱走了。”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天外。 很好,又熬了一个通宵。 她能坚持到现在,全靠她那好大哥的九壶茶。 风叶局促地搓了搓手,为难道:“王妃娘娘,昨晚是您和殿下的洞房花烛夜,殿下要是没留宿在您这里,府上下人难免会传闲话,所以您看是不是先让殿下在这儿睡着?” 他应该很怕江姝柠不答应,说完就跑到床边,推的萧承渊紧挨床栏,留出外侧一大块空位。 江姝柠真的累了,不愿多说,点头答应了。 风叶喜笑颜开,一把抓住梨儿的胳膊往外走。 梨儿挣开他,“我还要给小姐更衣!” “啊?哦哦。” 风叶尴尬地挠了挠头,把门带上。 梨儿很麻利地帮江姝柠脱了嫁衣,拆了发冠。 “小姐,您可以上床休息了,奴婢给您擦脸。” “那就谢谢梨儿了!” 江姝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感觉自己闭眼没多久,就被敲门声吵到了。 萧承渊醒的早些,听到声音,他松了手里的青丝,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江姝柠的耳朵,然后披上外衣,下去开门。 第369章 殿下也太做人了 外面站着一位宫里来的嬷嬷,见他出来,忙屈膝请安。 “摄政王殿下,老奴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取元帕的。” 萧承渊轻点了下头,正欲说什么,风叶进了院子,说是有要事禀告。 他手指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拢紧身上的衣服,往旁边走了几步。 萧承渊与风叶两人低声交谈,被晾在门口的嬷嬷神情讪讪,进退两难。 想到太后娘娘还在等着,她叹了口气,决定自己进去拿。 床幔把里面的景象遮的严严实实,隐约可见一个隆起的轮廓。 嬷嬷无意打扰江姝柠,只把床幔掀开了一点,目光寻找元帕。 她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被子下面盖着。 知道今天江姝柠要进宫,梨儿掐着时辰,过来喊江姝柠起床。 看床边站了一个陌生人,她吓了一跳,连手里的盆都没来得及放下,疾步走了过去,挡住了嬷嬷的视线。 “你是谁?!” 嬷嬷看了她两眼,“你就是王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吧,我是太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嬷嬷,奉命前来取元帕。” 得知她的身份来意,梨儿尴尬不已,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还以为是什么坏 人要害小姐…… 梨儿道了歉,和声和气道:“要不您先去正厅休息一会儿,元帕奴婢找到了就给您送过去。” 殿下昏迷不醒,小姐昏睡不醒,怎么可能圆房。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还得拿出元帕。 否则昨晚殿下宿在这里,却和小姐什么也没有发生,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不敢说殿下的坏话,但会诋毁她家小姐的清白。 短短的几息,梨儿已经分析了利弊,想好了该怎么做。 支走嬷嬷,找到元帕,割破手指放血。 可嬷嬷哪有心思喝茶,抬手把她推到一边,打算直接喊江姝柠起床。 梨儿急了,往门口望了一眼。 殿下啊殿下,您怎么还不回来! 蓦地,嬷嬷停下了动作。 梨儿以为她改主意了,还没来记得高兴,就见她弯下了腰。 屋里的炭火足,江姝柠应该是睡着后嫌太热,把上面的那层被子拽下来扔在了地上。 元帕被压在了下面,露出了一角。 梨儿屏住呼吸,就在嬷嬷伸手去抽元帕的过程中,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抢过来,绝不能让这干干净净的元帕重见天日! “哐当”一声,手 里水盆落地。 睡梦中的江姝柠惊了一下,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的。 扯开床幔,她看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梨儿像是被点了穴,伸着胳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眼生的中老年女人手指捏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帕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姝柠揉了揉眼,定睛一看—— 那不是她给萧承渊擦嘴的帕子吗?! 饶是嬷嬷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是忍不住的老脸一红。 流了这么多血,王妃娘娘昨晚得被殿下折腾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嬷嬷看江姝柠的眼神都变了。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把元帕往里一塞,拂了一礼,“王妃娘娘昨夜辛苦了,老奴就先回宫给太后娘娘复命了。” 江姝柠被嬷嬷这一系列操作整的目瞪口呆,扭头问梨儿,“她是来干什么的?回去复什么命?” 梨儿眨了眨眼,走到床边坐下,心疼的眼泪汪汪:“小姐,您是不是很疼?” 殿下也太……太不做人了! 生着病不顾自己的身体就算了,还一点都不可怜小姐,下手那么重。 小姐可是为了他一夜都没睡! 江姝柠:? 是她 醒来的方式不对吗,怎么一个两个的言行都如此迷惑? …… 早膳时,梨儿给江姝柠端了碗补气血的红豆粥。 她放碗的力度挺重的,带着强烈的怨气。 听到声音,萧承渊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梨儿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红肿眼睛。 他:? 进宫路上,江姝柠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萧承渊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但看她这样子也开不了口。 他换了个姿势,手臂一伸,让女人躺下枕着自己的腿。 “这样睡舒服点。” “算你还有点良心。” 江姝柠嘀咕了一句,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萧承渊好气又好笑,手掌放在她的头上,拇指轻抚她鬓边发丝。 看着怀里的人儿,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本打算闭目养神的他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到了皇宫门口,萧承渊先下了马车。 江姝柠哈欠连天,眼睛要睁不睁的,跟喝醉了似的,脚步虚浮。 她站在车辕上不动,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萧承渊,你扶我一下。” 萧承渊轻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他很喜欢她这般柔软温顺的模样,收起了身上的利刺,听话 又黏人。 “你快点儿!” 见他没动,江姝柠忍不住出声催促。 怕她真的炸毛,萧承渊见好就收,伸手掐着她腰,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旁边的风叶简直没眼看。 瞧他家殿下这不值钱的样子。 江姝柠很不喜欢进内宫的这条甬道。 夏天直晒,冬天风大,长的看不见头。 萧承渊余光看了眼四周,低声叮嘱:“本王陪你去给太后请安后要去御书房议事,本王不在你身边时要多留个心眼,尤其是对苏贵妃,她要是找你单独说话,就想办法拒绝。” 江姝柠人清醒了,脑子也转的快。 “是因为萧云铎?” 萧承渊“嗯”了一声,脸色阴沉。 萧云铎应该是猜到了他不会善罢甘休,一直没有回府。 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躲了一夜,早上直接去上朝了。 不过刚刚好。 太子按计划行事,把事情都推到了他身上。 皇上生气归生气,但知道萧云铎做不出这样的事,让他老实交代昨晚去哪了。 萧云铎哪敢说自己抢了皇叔的新娘子,害怕皇叔报复,在义庄睡了一夜。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来不及串供,不敢随便编造一个理由糊弄皇帝。 第370章 交出兵权 太子的拥趸跟打了鸡血似的,咬死萧云铎就是放走南疆密探的人。 还有大臣直接凭空想象了他是如何与南疆密探里应外合的,说的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 萧云铎只要反驳一句,大臣就会拿抓刺客的事堵他。 “区区两个刺客,成王带了二百御林精锐都抓不住,依我看不是抓不住,是根本不想抓!” 太子阵营文官偏多,嘴皮子溜,各个都是唇枪舌战的好手。 一盆又一盆的脏水泼下来,萧云铎就算与此事无关,也不可能干净了。 他有口难辩,跪在金銮殿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皇帝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甚至皇帝骂着骂着,也觉得这件事是萧云铎做的。 他之前常年戍守边疆,认识南疆的密探也不奇怪…… 萧云铎刚开始能稳得住,是因为知道此事漏洞百出,皇帝不会相信太子的三言两语。 可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 眼见皇帝变了神情,起了疑心,他心里咯噔一声,心里忽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父皇,儿臣愿意用性命起誓,南疆奸细逃走之事与儿臣毫无关系,若是方才所言有半字谎 话,就让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父皇明鉴啊!” 皇帝上了年纪,有些迷信。 萧云铎发的毒誓确实打消了他几分疑虑。 太子的拥趸见缝插针,上前一步,真诚提议:“皇上,那两名奸细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臣猜测他们很有可能还活着,您不妨给成王一个机会,让他带人搜寻南疆奸细的下落,只要找到了人,成王殿下就可以自证清白,堵住这悠悠众口。” “……” 去你娘的自证清白! 你这么会猜测怎么不自己带人去找?! 奸细受了重伤,没有内力护身,不可能还活着。 尸体十有八。九是被水冲走了,他去哪找?! 萧云铎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指着他的鼻子骂回去。 皇帝捋了把胡子,沉默不语,好像真的在犹豫。 萧云铎考虑不了那么多了,磕了两个响头,高声道:“儿臣对父皇,对大晟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为证清白,儿臣愿交出手中兵权,请父皇准允!” 此次班师回朝,他带了五万大军。 不多,但都是从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下来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外祖父说父皇身体 已经油尽灯枯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只有手里握有兵权,才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但如果这些兵权能彻底打消父皇对他的猜疑,交出去也无妨。 出乎意料的,皇帝并没有没收他的兵权,还当着众大臣的面宣布此事到此为止。 对于太子的失职,他也只是口头上训斥了两句,没有严惩。 这件事看似轻飘飘地揭过去了,暗地里却引发了惊涛骇浪。 朝臣试图揣摩圣人心,猜测皇上重拿轻放,意欲何为。 江姝柠惊讶道:“萧云铎就这么逃过了一劫?” 她还觉得自己的法子不错,结果连人家的皮毛都没伤到。 晦气! 萧承渊停下脚步,把她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声音低沉悦耳:“皇上现在可以依靠的儿子只有太子和成王,如果他削弱成王的势力,只剩太子一派独大,你说会有何后果?” “这能有什么后果?” 江姝柠自认不笨,但这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 萧承渊笑了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太子懦弱,皇上担心外戚干政,亦或者是他怕太子谋反,抢他的皇位。”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不至于吧。” 太子已经是储君,是未来的新帝,造反不是多此一举,给自己添污点吗。 “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只有一步之遥,也有可能旁生枝节,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最踏实。” 江姝柠恍然大悟。 皇帝不想被架空权力,退休当太上皇。 捧萧云铎,是为了让他牵制太子。 两人明争暗斗,他才能高枕无忧。 皇帝不愧是上届龙椅之争的胜利者,制衡之术可算是让他给玩明白了。 按规矩,江姝柠和萧承渊应该先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再去皇后宫里。 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人都在太后的宫里聚齐了。 皇后,苏贵妃,端妃,莲芳仪,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号的妃嫔。 见他们进去,说话声戛然而止。 萧承渊目不斜视,带着江姝柠走到太后面前。 宫女立刻拿了两个软垫放在地上,端来茶水。 行礼后,萧承渊端起茶盏,“姝柠手不方便,儿臣代她敬您。” 太后笑呵呵地接过,呷了口后放在案桌上,然后亲自把江姝柠扶了起来。 “快来坐,哀家等你这么久,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他们路上说话走的慢了些,所以来迟了。 江姝柠正准备道歉,太后对她眨了眨眼,笑的别有深意,“哀家知道你昨晚累着你了,起来晚些也无妨,哀家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忙活了一晚上,是挺累的…… 等等,太后怎么知道她累?! 难不成她在摄政王府安插了眼线? 那萧承渊毒发的事她也知道了?! 江姝柠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去看萧承渊的反应。 男人四平八稳地端坐着,腿上卧了一只猫,和福宝很像,毛发雪白,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 他垂着眼皮,也不抚摸它,像是在与它对视,又像是在发呆出神。 “承渊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萧承渊抬头看向太后,淡声道:“多谢母后的关心,儿臣身体无恙。” 他唇色苍白,神情仄仄,看上去有些虚弱。 太后想起了嬷嬷带回来的元帕,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哀家知道你们夫妻新婚燕尔,又年轻气盛,有些事难免忍耐不住,但来日方长,何必急于这一时?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得替姝柠想想。” 萧承渊:“……” 他干什么就忍不住了? 见他怔愣,太后不满地皱了皱眉。 第371章 苏贵妃有孕 “承渊,哀家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萧承渊起身,还未开口,皇帝又派人来催了。 太后摆了摆手,大发慈悲地放了他这一马。 临走时,萧承渊目光不动声色地从苏贵妃身上划过,又落到江姝柠身上,多少有些不放心。 萧云铎是一条疯狗,而苏贵妃这个养狗之人也不会好到哪去。 江姝柠莞尔一笑,给他一个放心的神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也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太后很喜欢江姝柠,亲切地拉着她问东问西。 皇后偶尔会接上两句,气氛看上去其乐融融。 其他嫔妃见状,也不想自讨没趣,纷纷告辞离开。 只有苏贵妃还稳坐如山,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一片暗沉。 皇后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淡声道:“贵妃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罢。” “太后娘娘虔心礼佛,深居简出,臣妾很难见太后娘娘一面,今儿个沾了摄政王妃的光,我自是要在这儿多留一会儿陪陪太后娘娘……”苏贵妃顿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来,茶里茶气道,“皇后娘娘是不想让妾身对太后娘娘尽孝,所以才赶臣妾走的吗?” 皇后脸色微变, 袖子下交叠的双手不断的用力。 这个贱人! 她自是不可能承认,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滴水不漏道:“贵妃多虑了,你肯来陪母后本宫高兴还来不及,作何赶你走?只是本宫看你脸色不好,担心你的身体。” 苏贵妃展颜一笑,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高傲又不谢,嘴上却亲亲热热地和她道谢,“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臣妾不过是近日食欲不佳,吃了少了些罢,但睡的极好,不劳您挂念。 皇后最看不惯她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全当没看见。 女人无论多大年纪,都会在乎自己的样貌,寻找变美养容的办法。 江姝柠给太后分享了食补。 对女人来说,气血尤为重要。 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用不同的食物搭配达到补气养元的效果,精气好了,人自然也会显得容光焕发。 太后两眼发光,跃跃欲试地伸出手,“姝柠你帮哀家把把脉,看看哀家如何食补最好。” 江姝柠笑着点头。 两人相谈甚欢,谁都没有在意皇后和苏贵妃的剑拔弩张。 听到“食欲不佳,睡得极好”时,太后心念微动,扭头看向苏贵妃。 “可有找太 医瞧过?” 苏贵妃受宠若惊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她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况,太医看过后让她少思少虑,什么药也不用吃,过一段时日自己就好了。 太后想了想,拍了拍江姝柠的手。 江姝柠暗道不好。 念头刚起,就听太后笑眯眯地问她:“姝柠,哀家能不能麻烦你去给苏贵妃把个脉?” 她有拒绝的权利么…… 皇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捏着帕子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弯曲,指甲掐到了肉里也恍若未觉。 苏贵妃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莫名地有些激动。 江姝柠坐到她身边,面无表情的伸手把脉。 她算是知道了,手腕折了没事,只要手指还能动,她就逃不过把脉这件事。 结果确如太后所料,苏贵妃怀孕了,不够月余,所以没有大的反应,请平安脉的太医也没把出来。 殿里的气氛陡然发生转变。 最高兴的莫过于苏贵妃,她捂着嘴唇,喜极而泣。 早朝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 云铎看似只是被皇帝训斥了一顿,并没有失去什么,实则不尽然。 这个孩子来的正正好,不但能把皇 帝留在莲芳仪那里的心夺回来,还能稳固她的地位。 有她在一旁吹枕边风,云铎恢复职位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想想,苏贵妃便有些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告辞。 出了殿门没多远,她听到了江姝柠说话的声音。 应该是在给伺候太后的宫女交代食补的事。 父亲早上派人传了信,把昨天萧云铎干的好事说的清清楚楚。 太子懦弱蠢笨,想不到祸水东引的法子。 这里面一定有萧承渊的手笔。 而萧承渊之所以会掺和进来,无非是为了给江姝柠出头。 江姝柠才是扰乱云铎的罪魁祸首! 苏贵妃眼底闪过一抹暗光,垂头看了眼小腹。 太小了。 无论是她还是皇帝,都等不到它长大。 她早已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寄托在了萧云铎身上,没有退路。 有些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如野草般疯狂滋生,一发不可收拾。 苏贵妃咬咬牙,扭头看了眼殿门,下定了狠心。 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后略有些疲惫。 见状,皇后邀请江姝柠去她的凤鸾宫坐坐,“等摄政王忙完了你们再一起出宫。” 江姝柠正好要和她说太子妃的事, 笑着答应了。 太后看着她们二人相伴离开的背影,苍老的眼眸微微眯起,手里的佛珠转的更快了些。 嬷嬷瞧她这心神不宁的样子,让伺候的宫人退下,走过去帮她捏肩捶背。 “太后娘娘是怕皇后娘娘对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她一针见血,惹得太后叹了口气。 江姝柠的医术她看在眼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流掉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皇后若真的与她勾结在了一起,贵妃防不胜防。 嬷嬷思忖道:“摄政王妃是个聪明伶俐,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老奴倒觉得她不会掺和此事。” 太后点了点头。 江姝柠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她不信的人是皇后。 她也是从皇后的位置上一步步走过来的。 正因能感同身受,才会忧心忡忡。 凤鸾宫。 皇后确实问了苏贵妃怀孕的情况。 江姝柠如实回答。 好一阵的沉默后,皇后突然问了一句:“那依你看,她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 江姝柠:“……” 能不能还不得看您的意思。 她故作不知话里深意,笑道:“贵妃娘娘怀的是龙子,有天命庇佑,自会顺利降生。” 第372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皇后怔了一下,旋即嗔了她一眼,“你呀你,还真是……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那您焉知隔墙无耳?娘娘,您在深宫多年,应比我更清楚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皇后脸上得体的笑容僵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神情看出什么。 江姝柠恍若不觉她眼里的探究,抱歉道:“若有逾矩之处,还请娘娘勿怪。” “你是不是也认为本宫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所以容不下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皇后望着香炉里袅袅的青烟,声音很轻,辨不出喜怒。 江姝柠:“……” 有句话说的好,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皇后没有孩子,却能稳坐中宫之位多年,她是得有多瞎才会以为她是良善之辈? 皇后抚了下头上的凤簪,笑了笑,如变脸般,又恢复了之前那个雍容典雅的风范。 “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本宫不妨与你实话实说。” 打住,她一点都不想听! 江姝柠还是晚了一步,嘴巴刚张开,皇后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本宫确实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心思,但方才听了你的 话,本宫改变主意了,太子的对手是成王,就算那个孩子是男孩,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贵妃也不会动旁的心思,兄弟反目成仇,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本宫贸然出手,说不定还会着了她的道。” 用一个孩子换皇后之位,苏氏那个利欲熏心的阴毒女人做得到。 眼见太子得了皇帝青睐,一天比一天好,她没必要因为这个孩子乱了阵脚。 江姝柠不置可否,“您能想明白就好。” 苏贵妃怀孕没有阻碍到她什么,于她来说就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不值得在意。 但听到皇后这样说,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庆幸。 孩子是无辜的,它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既然它来了,那就是一条生命,不应该被人随意地剥夺生存的权利。 虽然……皇宫生存很难。 揭过此事,江姝柠把话题引到了太子妃身上。 “太子正值壮年,太子妃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该一直没有孩子,我觉得此事奇怪,回去后翻阅了不少医书古籍,其中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一种奇毒,无色无味,女子食之很难再有身孕,就算怀上了也极易小产,此毒是天下最厉害的毒师制成,不 浮于表面,中毒之人脉象也与常人无异,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察觉不出来,所以我猜测太子妃是中了此毒。” 皇后脸上的血色褪尽,手指紧握着桌角,唇瓣止不住地颤抖。 她忽然想起了先帝的两位宠妃。 姐姐从未怀孕过,妹妹则是怀了两次,都是头三个没过就小产了。 两人独得帝王恩宠,却无孩子傍身,先帝死后只能殉葬。 她们的下场让百姓唏嘘不已,坊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言和猜测。 她无意间听见了,好奇,回去问了她的父亲,如今的左相。 她父亲告诉她,那两位宠妃之所以一直没有身孕是因为她们的父亲。 当时她年纪尚小,不明白这些事。 在她父亲的解释下,她第一次认识了何为皇权争斗。 宠妃的父亲是已故的威远大将军。 威远大将军是陪先帝夺权造反之人,两人亲如兄弟。 先帝即位后对他甚为倚重,直接把大晟的兵权交由他掌管,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因威远大将军势力庞大,先帝有所防备,所以宠爱他的女儿却不让她们诞下皇嗣。 这件事她听过后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得江姝柠提 醒,她才发觉太子妃和那个宠妃的情况一模一样。 身体查不出任何问题,就是怀不上孕。 “皇嫂,你怎么了?” 皇后猛地回神,握住她的手,“姝柠,你可有解毒之法?!” 那日取了太子妃的血化验,确实检测到她身体里有毒素的存在。 经过毒性分析,江姝柠也找到了解毒之法。 但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太子妃中毒时日不短,就算解了毒这辈子也无法生育。 而这种毒除了影响生育外对女子并没有其他害处,甚至里面有一味草药还有强筋健骨之效。 所以,她骗了皇后—— “此毒无解,我也无能为力,不过……” 皇后听到前半句,心都凉了半截。 话音一转,她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找到下毒之人,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下毒之人…… 皇后站起来来回走动,烦躁道:“太子妃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本宫要去哪找这个下毒之人?” “那皇嫂不妨换个思路,想想谁会给太子妃下毒,让女子不能怀孕可不是小事,总要有个缘由。” 江姝柠敢肯 定,皇后方才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她套不出话,只能按照萧承渊的交代,一步一步地往皇帝身上引。 蓦地,皇后停下了脚步,呆怔地站在那里。 毫无疑问,那两位宠妃的毒是先皇下的。 那皇上呢,皇上手里会不会也有此毒? 他想让太子绝后,然后名正言顺地废太子! 这样一来,支持太子的朝臣也不会与他唱反调,朝政也不会发生动乱。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她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去御书房,问一句为什么。 他究竟是不想把江山交到云邕的手里,还是不愿意让她当太后?! 夫妻多年,她竟不知枕边人会算计到如此地步。 江姝柠见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刚走到宫门口,就听到殿内噼里啪啦的摔砸声,大笑声后是尖锐的嘶鸣,听着便叫人胆战心惊。 萧承渊与皇帝商讨完事情,来这里接她。 见她站着不动,刚准备问一句,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他猜到了,看了眼紧闭的屋门,然后若无其事地握住江姝柠垂在身侧的手。 “走了,回家。” 上了马车,江姝柠也不怕有人偷听了,挺直白地开口。 第373章 萧承渊有受虐倾向 “皇后不会疯吧?” 皇后只有太子这么一个依仗,皇帝此举无异于告诉她:朕要断你生路。 萧承渊嗤笑一声,“那你也把她想的太柔弱了。” 随着他的话,江姝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忽然惊呼:“糟了,忘问药膏的事了!” 萧承渊把她头上的流苏整理好,淡声道:“无妨,本王已经让人去查了,药膏不是出自皇后之手,你问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江姝柠放心了,挺直的脊背逐渐松懈下来,舒舒服服地窝到角落里。 回去的路不如来的路通顺,早市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走走停停。 车厢里就他们两个人,不说话时总觉得氛围有那么一丢丢尴尬,江姝柠没话找话,和他说了苏贵妃怀孕的事。 萧承渊比她还不关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又不是本王的孩子。” 言下之意,关本王屁事。 “……” 江姝柠噎了个半死,皮笑肉不笑地冷呵了一声,“要真是你的孩子,那这事儿还大了!” 怼完,她把脸扭到窗户那一边,暗自发誓这一路不会再和这个狗男人说一个字。 “益州雪灾,伤亡惨重,皇帝 要本王明日动身,前去赈.灾,本王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就在家装病,尽量不要入宫,尤其是不要与苏贵妃接触。” 音落,车厢安静一片,没有声音回应。 萧承渊还以为人又睡着了,扭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江姝柠跟个孩子似的盘腿坐在软榻上,她大概觉得无聊,又怕冷,所以只把车窗开了一条缝,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 身上的白色披风堆在了一起,毛茸茸的领子围住她的脖子,从后面看她的背影格外……圆润可爱,很像他送她的那只猫。 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自己成一片小天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萧承渊碰了碰她气鼓鼓的小脸,语气还挺温柔的,“生气了?” 其实算不上生气,只是有些不爽。 但听到他含笑的语调,江姝柠心里蠢蠢欲动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她瞪了狗男人一眼,屁股往犄角旮旯里移了移。 萧承渊看着她的小动作。 真的,很像一个圆滚滚的雪团。 他这次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圆滚滚姝??雪团柠背影明显一僵。 下一刻,她猝不及防地出脚。 萧承渊反应敏捷, 握住了她的脚踝,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绷着脸,认真道歉:“本王错了。” 江姝柠不吃他这套。 把人故意惹毛了再道歉,和打人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有什么区别。 她伸出另一条腿,萧承渊这次没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诚恳发言。 “要是还没消气你可以再踢几脚。” “……” 江姝柠终于肯吝啬他一个眼神,一言难尽的神情中夹杂着不可思议。 他什么时候有受虐倾向了? 这一脚是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激起了他另一人格属性? 江姝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抽回自己的腿。 她本牢记自己发过的誓,但萧承渊更狠,一句话让她那些坚不可摧的誓言碎成渣滓。 “从现在起,你每和本王说一句话,本王就给你十两银子。” 江姝柠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她是会为了这几两银子折腰的人吗? 下一刻—— “朝中那么多大臣,皇上为何偏要派你去赈.灾?” 江姝柠迫不及待地问完,又补了一句:“听你说一句五两。” 正欲开口的萧承渊气笑了,磨了磨牙,声音像是嗓子里挤出来的,“行!” 江姝 柠板板正正地坐好,摆出洗耳恭听地态度,“他可以开始说了。” “……” “七日前,皇上已经任命工部侍郎为赈.灾大臣,带了物资前去赈.灾,但益州的灾情远比上报的更为严重,大部分的房屋都被雪压塌了,天寒地冻,百姓无家可归,带去的粮食也不够用,有人带头闹事,官府镇压不住,现在益州上下乱成了一团。” “临近年关,皇上怕发生大的祸事,只能派皇族血亲代他前往,安抚百姓……至于为什么不选太子和成王,大概是怕太子把自己赈进去,成王么,脾气太大,容易激起民愤。” 江姝柠嫌弃地瞅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你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去。” 萧承渊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本王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啊,什么?”江姝柠装聋作哑,即使转移了话题,“你明日何时动身?” “陪你回江府用完午膳。” 三回门的日子,新嫁娘若是没有夫君陪同,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出。 自己的生活,冷暖自知。 江姝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真心实意道:“你要是赶时辰可以早上直接走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萧承 渊主意已定,没答应,只道:“益州离邺京上百里地,本王至少要去半个多月,你要是觉得自己在府上无聊,就把祖母和母亲接过来陪你一起住。” 江姝柠知道,他的书房是王府的禁地,打扫的活都是风叶和风树亲自干的,不允许下人进入。 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一些关于向家灭门惨案的蛛丝马迹…… 江姝柠琢磨着到时候偷偷溜进去一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唔,到时候再说吧。” 萧承渊想到什么,目光深深,捏着她的下巴,迫她转过头,一字一句地顿道:“要是你敢跟着周珩出去厮混,本王回来打断你的腿!” 他这么一提醒,江姝柠想起了向锦航。 “你答应过我,大婚过后就会放了金牧北。” 萧承渊预料过她会过问这件事,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破绽。 “昨天一早就放他走了,风叶亲自送他出的城。” 那表哥怎么没有联系她或者大哥? 江姝柠眼眸一眯,“你确定你说的字字属实?” “……” 这时,旁边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人,伸开手臂拦在了车前。 车夫吓了一跳,好在车速不快,及时勒停了马。 第374章 王妃想洗鸳鸯浴,本王自当奉陪 江婉泠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奋力地拍打着车窗。 “江姝柠,你这个贱人 ,骗子,你给我下来!” 她声音尖利,一嗓子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再加上马车外的标识,百姓都知道里面坐着的是摄政王和王妃。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远远地围了一圈,交头接耳声四起。 江婉泠骂了两句,忽然转过身,掀掉了头上的幂篱,指着马车歇斯底里地大喊。 “大晟的摄政王妃——江姝柠,她就是一个人面兽心,蛇血心肠的女人!你们都看见了吗,我的脸就是被她给毁的,不但如此,她还把我关起来,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让下人没日没夜地折磨我!” 车厢里,江姝柠拦住了脸色铁青的萧承渊,神色淡淡:“现在让风叶动手,别人只会以为我是做贼心虚,让她继续说。” “是,我娘是南疆奸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被瞒在鼓里,根本没有帮她做过任何事!江姝柠她凭什么这样对我?!” 江婉泠无意间听到了江远安和心腹的谈话声,得知昨晚萧云霆死在了巴州边界。 她知道江姝柠今日会进宫,所以偷偷从江府跑出来后一 直在这里守株待兔。 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江婉泠精神崩溃,活脱脱一个疯子。 爱她的,她爱的人都走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恨到了骨子里的江姝柠成了她情绪的发泄口。 她不断地辱骂江姝柠,用子虚乌有的事情去污蔑,去抹黑。 她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言语混乱。 刚开始百姓还认真听着,后来听不懂了,索性当成了一场闹剧来看。 见马车没有动静,江婉柠开始对着车厢又拍又踹,一口一个贱人,毒妇。 萧承渊掀开车帘下车,一脚把她踹在地上,眼底杀意毕露。 得到消息的江远安匆匆赶来,他没看躺在地上吐血的江婉泠,对着萧承渊行了一礼,关切道:“殿下,姝柠没事吧?” 萧承渊看了眼风树递过来的剑,问他:“是你动手还是本王亲自动手?” 江婉泠此举彻底惹怒了江远安,江远安没打算留她的性命,但也做不出当街杀人之事。 他压低声音道:“殿下,下贱东西不值得脏了您的手,这里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要不先把她——” “江姝柠,我死后会变成厉鬼缠在你身边,吃你的肉,喝你的 血,让你不得好死!” “嘭——”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婉泠一头撞了过去。 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没留一点力气。 车厢窗户破裂,脑浆迸射,鲜血四溅。 “啊——” 场面很惨烈,尖叫声割着耳膜,有胆小的百姓直接吓晕了过去。 萧承渊离的近,身上被弄脏了不少。 他脱了外面的披风,上了马车把江姝柠抱了出来,用轻功离开。 风叶留下善后。 …… 一回到宁心阁,江姝柠解开披风的带子,然后开始拉扯着身上的衣服,全然自己忘了手腕的伤。 “我来。” 萧承渊握住了她的手。 江姝柠顿了一下,没再动。 鼻翼间那股血腥味挥之不去,她吸了吸鼻子,压抑了一路的恶心感瞬间涌入了上来。 “呕——” 江姝柠对着痰盂盆吐的昏天黑地。 萧承渊蹲在她的身边,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吐完,江姝柠觉得好受了许多,伏在旁边的凳子上轻轻喘息。 萧承渊抱她起来,心疼又好气,骂她自讨苦吃。 江姝柠窝在他怀里,抿着唇没吭声,难得的温顺。 她确实没有想到江婉 泠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结束生命。 沐浴的水准备好后,丫鬟过来喊人。 江姝柠从男人的怀里起身,随口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也洗一下换身衣服?” 问完,她就发现了这句话有歧义,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你回——” “好啊,”萧承渊打断了她的后半句话,手已经开始麻利地解自己的衣服了,“王妃想洗鸳鸯浴,本王自当奉陪!” 江姝柠:“……” 他在说什么骚话?!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在外敲了敲门。 听他急切的语气,应该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萧承渊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身上都冒着寒意。 江姝柠乐了,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殿下慢走!” 萧承渊扭头看她,沉吟道:“昨晚错过洞房花烛,本王心里甚是愧疚,不如就今晚补上吧,王妃记得好好准备。” 眨眼间,江姝柠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转移了。 扳回一城的萧承渊弯了弯唇角,心情甚好地开门离开。 徒留江姝柠在背后咆哮,“我准备你大爷!” 萧承渊回了自己的院子,等他换完衣服出来,管家才开口禀告。 “鲁国公老 夫人昨日申时一刻过世了,鲁国公夫人方才派人传话,想请王妃娘娘过去一趟。” “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萧承渊没多想。 他知道鲁国公老夫人对江姝柠很好,如今老人过世,去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马上要去益州了,手上的公务还积攒了一些。 萧承渊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余光看见管家还站在原地未动。 “还有事?” 管家试探道:“鲁国公老夫人旧疾难愈,是王妃娘娘为她诊治调养的?” 萧承渊嗯了一声,“怎么?” “殿下,老奴有一个兄弟,他侄子是在鲁国公府做事的,听他说鲁国公老夫人死的十分蹊跷,好像是中了什么毒,老奴担心此事会牵连到王妃……” 萧承渊剑眉蹙起,沉声道:“本王一会儿会亲自陪她过去。” “诶。” 管家这才放心离开。 江姝柠泡了个澡,出来时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她还不饿,打算睡一觉醒了再吃。 萧承渊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放到餐桌前的凳子上。 江姝柠觉得莫名其妙,“你饿了就先吃,我想睡觉。” 萧承渊跟没听见似的,喂饱她,自己匆匆吃了两口,然后带着她出门。 第375章 身为摄政王妃,你受得起这一拜 鲁国公府门口白幡迎风飘荡,两侧威武高大的石狮子上也挂上了素彩,哀伤低沉之气扑面而来。 江姝柠下车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全身血液像是被冻住般,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这是……” “鲁国公老夫人昨日病逝了。” 萧承渊握住她冰冷的手,无声地给她安慰。 江姝柠摇了摇头,喃喃低语:“不,不可能的,上次我给她检查身体时她还好好的……” 她挣开了萧承渊的手,不管不顾地往里跑。 路上,有下人认出了她,一改之前的热情态度,连礼都没有行,翻了个白眼,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我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说咱们鲁国公府有哪点对不住她?国公爷国公夫人拿她当女儿宠,给她撑腰,以娘家人的身份送她出嫁,两位少爷和小姐也是处处护着她,老夫人更是把她当亲孙女看,她不懂得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敢给老夫人下毒,现在还有脸登门,这是存心让老夫人最后一程都走的不得安宁啊!” “谁说不是呢,诶,你听说了吗,一个半时辰前,玄武大街,她妹妹江婉泠当众指责她心狠手辣, 蛇蝎心肠,最后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当场撞死在了她的面前,还说做鬼都不会放过她,脑花都流了出来,死不瞑目,下场那叫一个惨,估计看到的人晚上都会做噩梦……你说她要是没做过那些恶毒的事,江婉泠会那样诅咒她?” “大夫都查出来了,说江姝柠留给老夫人的药里面有毒,二少爷还不相信,还骂哭了表小姐,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都嫁给了摄政王还能勾着二少爷对她死心塌地,念念不忘,长的跟个狐媚子似的,让我说,她就是一个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的贱狐狸!” “行了,人家现在可是摄政王妃,身份尊贵,小心她听见了毒死你!” “哎呦,我好害怕啊,走走走,赶紧做事去,我可不想死在毒妇手里。” 两人嬉笑打闹着往前走。 忽然,旁边的树后走出了一个人。 看见是萧承渊,两人吓得魂都没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其中有一个丫鬟脑子转的快,抱着他没有听到的希望,咚咚磕了两个头。 “奴婢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 萧承渊面上覆着一层寒霜,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们。 “风叶,带着她们去找鲁国公,本王倒要问问鲁国公是如何管教府上下人的。” 刹那间,两个丫鬟脸上血色褪尽,身体抖如筛糠。 她们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江姝柠是摄政王妃,她们做下人的无权对她评头论足。 就算她们是为了给老夫人出气,国公爷也保不住她们。 “殿下,奴婢知错,奴婢愿意给王妃磕头认错,求您饶了奴婢死罪!” 方才不是说的挺欢的,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 风叶冷笑一声,一手一个把她们从地上拎了起来。 “越求情,死的越快,一会儿在鲁国公面前好好重复方才的话,说不定殿下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快到正厅时,江姝柠听见了哭泣悲鸣声。 她脚步骤然一顿,怔在了原地。 是周乐安最先发现了她,擦了擦眼泪跑了过来。 “江姐姐,你——” 她刚一开口,鲁国公威严低沉地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乐安,不得无礼!” 周乐安抓着江姝柠衣袖的手垂了下来,神情讪讪。 她没忘记江姝柠摄政王妃的身份,只是潜意识里依旧把她当亲姐姐看,忽略 了尊卑有别。 而且江姐姐说过,她不在乎这些虚礼。 如今她爹这么一提醒,倒显得她格外不懂事。 萧承渊还未来得及告诉江姝柠,鲁国公老夫人的死另有蹊跷。 江姝柠心思敏感,听出了鲁国公话里的阴阳怪气,却不懂他的怒火从何而来。 她给了周乐安一个安抚笑容,抬脚往正厅走。 鲁国公夫人悄悄掐了一把鲁国公,低声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未必是姝柠下的毒,你何必这样说话!” 鲁国公素来对她百依百顺,但如今刚失去母亲,心里存了气,脾气自然也就差了些。 他冷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撩起衣袍,作势要下跪。 江姝柠下意识地抬手去扶,鲁国公却执意行礼。 拉扯间,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把她往后一带。 萧承渊呵斥的声音劈头盖脸地向她砸来,“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当然要! 身为大夫,她最看重的便是自己这双手。 萧承渊没给江姝柠开口的机会,看着鲁国公,冷声道:“身为摄政王妃,你受得起这一拜!” 就这样,以鲁国公为首,鲁国公夫人,周衍,周 珩,周乐安,肖雅蓉紧随其后,对着他们行了叩拜大礼。 江姝柠头皮发麻,抿着嘴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在鲁国公府,她得到了十多年从未得到过的,家人的温暖。 看着他们跪在地上对她行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鲁国公悲伤过度,脸色灰白,起身时没有站稳,踉跄了两下。 江姝柠的脚刚迈出去一步,握着她肩膀的手就加大了力度。 萧承渊勾了勾唇角,看着带了笑意,弧度却晦暗冷冽,“国公爷这礼可行过瘾了?要是觉得不够,可以继续。” 他这些日子是不是太过收敛了,这些人才敢踩着他的脸,欺负他的王妃。 周珩本就看不惯萧承渊,顿时不乐意了。 幸亏一旁的周衍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他,对他轻摇了摇头。 摄政王此时正在气头上,顶撞他是在找死。 江姝柠知道萧承渊实在为他出气,在这么多人面前也给他留了面子,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小声道:“够了,这里是灵堂,逝者为大!” 萧承渊嗤了一声,虽说还是一脸的不满,但没再故意为难鲁国公。 江姝柠走到棺椁前,给老夫人上香磕头。 第376章 药丸被掉包 老夫人静静地躺在里面,面容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笑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与老夫人相处的画面走马灯般闪现在脑海……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 周珩从怀里摸出了一方帕子,脚刚迈出去,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萧承渊用指腹抹去江姝柠眼角的泪,从轻柔的动作中不难看出他的疼惜。 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侧,给她身体一个依靠。 看见周珩眼底的落寞心疼,肖雅容嫉妒的红了眼睛,像得了红眼病似的,讥讽道:“下毒害死了祖母,现在又在这装无辜,惺惺作态!” 周珩倏然扭头,眼含警告地瞪着她,“你给我闭嘴!” 又是这样! 只要她说一句江姝柠的不对,他就会生气发火。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夫都说了老不死是中毒而亡,毒就藏在江姝柠给的药丸里,铁证如山,连鲁国公都深信不疑,为什么他还是护着江姝柠?! 肖雅蓉心里极为不忿,但触及到萧承渊凌厉的视线,她缩了缩脖子,气焰顿时灭了一大半,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我又没说错!” 江姝柠恍然大悟。 怪不得方才鲁国 公会和她那样说话。 她看向鲁国公夫人,“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谈谈吗?” 事情还是都弄清楚,说明白的好,她没有当背锅侠的爱好。 鲁国公夫人找她来正有此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带着他们两人去了偏厅。 肖雅蓉走在了最末尾,直到与前面几人拉开距离,她拉着丫鬟走到角落,低声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你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杨柳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大夫那里奴婢都打点好了,他会咬死江姝柠给老夫人的药丸有问题,老夫人又确实是中毒身亡,江姝柠这次无论如何都洗不清自己的嫌疑,按照律法,她会被处以绞刑。” 肖雅蓉放心了,当即给她画了一个大饼。 “我知道你喜欢我哥哥,此事办成,我就让他收了你为妾室如何?” 杨柳震的瞪大了眼睛,回过神后羞红了脸,低着头激动道谢。 鲁国公老夫人去世前,鼻子和嘴巴里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大夫检查后说是中了一种叫落石回的毒。 这种毒和寻常所见之毒不同,它多了一粒药引。 药粉算不上毒,所以服用后身体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有服下 药引才会使人毒发。 而江姝柠给老夫人留下的养身药丸里恰好掺了药粉。 大夫推算出了老夫人服下药引的日子,那一日正好江姝柠来给老夫人检查。 如此一来,一切都对上了。 “噗嗤——” 江姝柠听完,没有半点害怕慌张,坐姿放松闲适,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老夫人为人宽容善良,和蔼有趣,很难得罪人。 所以凶手下毒的真正目的是她! 这么低级的栽赃陷害,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可以随意揉圆搓扁,没有一点脾气的面团吗?! 江姝柠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地落下,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胸中怒火噼里啪啦地炸裂,气的她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 有事冲着她来,可以。 但凶手千不该万不该动老夫人的命! 江姝柠闭上眼睛,压抑了眼里情绪,开口时声音有点沙哑干涩。 “药丸在哪?” 瞧她面无表情,镇定从容的模样,大夫说话也没方才那么有气势和底气了,目光闪烁着避开她的视线,如实回答。 “药丸作为害死老夫人的唯一物证,一直是由夫人保管的。” 江姝柠看向鲁国公夫人,客气询问:“我能 否看一眼?” 鲁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让丫鬟去拿。 等待的过程中,江姝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之人的神色。 萧承渊看出她的目的,一脸嫌弃。 他皱了皱眉,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怎么和本王在一起这么久,你这脖子上顶的东西怎么还是这么笨?!” 凶手是谁呼之欲出,这还用想? 明显是哪个一直针对她,往她身上泼脏水的肖雅蓉! 江姝柠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这只是她的猜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您大权在握,身份尊贵,行事粗鲁些没关系,但我不一样,我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我喜欢以证服人,让每一个算计陷害我的人死得瞑目,懂?” 萧承渊:“……” 丫鬟从外面进来,把药丸递给江姝柠。 她倒出一粒闻了闻,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里面的药丸被人给换了,我给老夫人的是养身药丸,是我自己配制的,里面有许多名贵的草药,而这个药丸就是普通的滋补药丸,用料一般,根本没有滋补的功效,药铺里五文银子一瓶。” 肖雅蓉突然站起身,江姝柠抢在她前面开口,“我记得之前给 老夫人药时,夫人也在旁边?” 鲁国公夫人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不错。” “我看见您打开瓶盖闻了我制的药,那药的气味您现在可还记得?” 鲁国公夫人形容不出那种气味,只说有一股很淡的清幽的香气,和寻常药丸的苦味不同。 江姝柠摸了摸袖兜,拿出了一个瓷瓶。 “我想请夫人帮我一个忙。” 鲁国公夫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别的,就是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江姝柠让丫鬟找一条丝带,把鲁国公夫人的眼睛蒙上。 然后她眼睛转了一圈,找了最怀疑她的鲁国公。 “这里有两瓶药丸,一瓶是老夫人吃剩下的,一瓶是我刚研制出不久的,您各倒出一粒让夫人闻一下,看看哪个香味和她之前闻到的一样。” 肖雅蓉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出现了裂痕。 她不知道江姝柠制的药丸有香味,所以只是让丫鬟买了瓶形似的,回来在落石回的药粉里滚了一圈。 忐忑不安间,鲁国公夫人已经分别闻了两粒药丸,说第二个,也就是江姝柠刚拿出的药瓶里倒出的药丸是她之前闻到过的气味。 第377章 帮她好好回忆回忆 肖雅蓉很快便想到了对策,皱着眉,故作不解,“就算她第一次给是养身药丸,没有下毒又能说明什么?她隔三差五地来给老夫人检查,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调换了,姨母,你后来又闻过药丸吗?” 鲁国公夫人摇头道:“没有。” 谁没事儿会去闻药啊。 江姝柠黛眉微挑。 没想到肖雅蓉的心理素质还挺好的,这样都没自乱阵脚。 她手指轻点着桌面,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你很希望给老夫人下毒之人是我?” “当……”心里最真实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她反应迅速地改了口,“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揪出给祖母下毒的人,让她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 江姝柠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像是十分认同她的话。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毒害老夫人?我总不能是闲着没事儿干随便找个人毒毒吧。”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怎么知道?!” 肖雅蓉紧张地呼吸都停了,咽了口唾沫,抬着下巴,试图用气势压倒她。 殊不知这正是心虚的表现。 “但我知道你为何要给老夫人下毒。” 自始至终,江姝柠的语气都很平 淡,仿佛她不是被诬陷的人,而是一个置身事外地旁观者。 肖雅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声音尖利,聒的人耳膜疼。 “你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害祖母?!” “因为你嫉妒老夫人对我好,嫉妒我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你求之不得的,你希望我远离鲁国公府,最好死了,这样你才有机会得偿所愿,当国公府真正的家人!”江姝柠缓了口气,扫了眼周珩,意有所指道,“还需要我和你说的再清楚些吗?” 肖雅蓉如遭雷击,脚步趔趄了两下,手仓惶地扶住桌角,这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杨柳在背后扶了她一把,手上稍微用了点力度。 疼痛让肖雅蓉找回了点理智,她知道江姝柠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这样下去败露是迟早的事。 她走到了鲁国公面前,眼眶红肿,语气听上去可怜又无辜,“姨父,您千万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她这是为了洗清嫌疑,所以故意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您想想看,祖母虽有旧疾,但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为何她一看——” “雅蓉。” 旁边的鲁国公夫人突然出声。 肖雅蓉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地 预感涌上心头,“姨母……” 鲁国公夫人盯着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和我说句实话,药里的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肖雅蓉扭头看了一圈,才发现伺候的下人不知何时退下了,跪在地上的大夫也不见了踪影,屋门紧闭,隔断了外面的光照。 恐慌感受到了压抑的昏暗,不受控制地放大。 她的手紧抓着衣摆,声音发颤,“姨母,我——” 鲁国公夫人怒拍桌案,威严的气势倾泻而出,“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老夫人已经死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不能承认! 肖雅蓉没有再犹豫,抬头对上鲁国公夫人的目光,“不是我,是摄政王妃想拿我当替罪羊,所以才会说出这样话让您误会,姨母,我从小到大来国公府住过好多次,也算是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什么品行您最清楚了,您一定要相信我!” “正因为我看着你长大,所以你的那些心思瞒不过我,方才姝柠给彼此留了脸面,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但我看你仍旧执迷不悟……药瓶里的药是你换的,你想利用老夫 人的死离间国公府和姝柠的关系,对不对?” 鲁国公夫人眼睛明亮锐利,仿佛已经看破了伪装,洞悉到了真相。 肖雅蓉有些无处遁形,避开她的眼神缓缓蹲下,抓着她的手哭泣,声音一抽一抽的。 “姨母,我不明白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和摄政王妃无冤无仇的,祖母又待我那么好,我没理由这样做的。” 鲁国公夫人眼底一片痛色,心也跟着彻底凉了。 她仰起头,眼角泪水滑落。 她一直怀疑下毒害老夫人的另有其人。 但从没有怀疑过肖雅蓉。 正如她所说,她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胆子小,因为看到过厨娘杀鱼,所以偷偷把养在缸里的鱼放生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吃过鱼。 她对鱼尚还有怜悯之心,又怎么敢杀人呢。 江姝柠看着哭哭啼啼的肖雅蓉,决定最后送她一程。 她把鲁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喊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而后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丫鬟见主子没反对,立刻去办了。 片刻后,她端着一盆清水进来。 鲁国公夫人不明觉厉,“姝柠,你这是……” “她不是不 见棺材不掉泪吗,那我就帮她好好回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 江姝柠注视着战战兢兢的肖雅蓉,语气悠悠,像极了催人性命的罗刹。 “药丸是在药堂里买的,不带毒,那落石回应该是下毒之人买回来后自己加进去的,落石回与扶桑花相克,碰过落石回的手再接触扶桑花的汁液会变成黑色,这盆水里加了扶桑花的汁液,肖小姐是真无辜还是贼喊捉贼,一试便知。” 肖雅蓉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地把手藏进了袖子。 鲁国公夫人对丫鬟招了招手,直接把水盆放到了肖雅蓉的面前。 “雅蓉,你说事情不是你做的,那有什么好犹豫的?” 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肖雅蓉身上,这时她的丫鬟突然站了出来。 “国公爷,夫人,奴婢该死!” 江姝柠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说这件事是你做的,肖雅蓉毫不知情?唔,我想想,你会用什么理由……是肖雅蓉与我拌过嘴,你想替她出气,所以对老夫人下此狠手?还是你心疼她爱而不得,想要除了我为主分忧?” 丫鬟哽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究竟是人还是鬼?! 第378章 摄政王妃惹不得 “肖雅蓉污蔑的人是我,你想替她顶罪,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江姝柠一脚把丫鬟踹在地上,鞋底在她肩膀上碾了又碾。 她们主仆二人害死了老夫人,没有半点后悔之心就算了,竟然还想着脱罪,简直是死不足惜! “不,不是的,这件事真的是奴婢——” 丫鬟看到什么,瞳孔放大,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周珩突然起身,抓住肖雅蓉的手臂,把她的手摁到了水盆里。 江姝柠踹了丫鬟一脚,“你也去。” 喜欢顶罪是吧,她让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肖雅蓉后知后觉,尖叫着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抗拒不过周珩的力气。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变黑,像沾了墨一样。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肖雅蓉眼睛慌乱无助地四处乱看,绞尽脑汁地想着辩解的理由。 可木已成舟,无论她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更何况丫鬟也把手伸进了水里,指尖也如同她一般成了黑色。 肖雅蓉宛如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脊背坍塌,垂着头,失神地跌坐在地。 江姝柠唇角微勾。 水里在里面加的不是扶桑花的汁液,而是一种药剂,药剂与温度会发 生反应,所以无论谁的手伸进去都会被染成黑色。 要是整个人进去泡一下,能黑成烧火棍。 对付肖雅蓉这种死鸭子嘴硬之人,就必须用一点恐吓的手段。 真相大白这刻,最气的莫过于一直错信的鲁国公。 他怒不可遏地给了肖雅蓉一巴掌,大声吼道:“你整日住在我国公府,吃穿用度皆比照乐安这个嫡女,为何,是因为我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养了一只会吃人的白眼狼,老夫人她究竟有哪点对不住你?你怎么能对她下得了狠手?!” 肖雅蓉也不知是被吓得精神失常了,还是自我暗示多了,真的觉得此事与她无关。 她用衣服拼命地擦着自己的手指,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不是我,我没有害祖母,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丫鬟猛地抬头看向鲁国公,指着水盆,极为肯定地说这水有问题。 “奴婢发誓小姐真的不知情,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阻止奴婢,是奴婢把落石回掺到了老夫人吃的药里,小姐根本没有碰过落石回!” 江姝柠是真的没有想过她们主仆二人的嘴这么硬,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到现在都不肯认罪。 她对鲁国公,鲁国公夫人道:“ 只要服下药引,便随时会毒发身亡,身体虚弱者毒发的速度快,反之撑上几天也不是问题,其中变数太多,饶是最毒师也未必能准确地推算出服下药引的日子,我很好奇方才那位大夫,他是如何如此肯定老夫人是在我前几日来检查时服下了药引。” 鲁国公夫人立即会意,让人请大夫进来。 等待的时候,江姝柠让人堵上了肖雅蓉和丫鬟的嘴。 所以大夫一进来,她没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问题上,直接开门见山:“她们两个什么都招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帮她们欺瞒下去?” 大夫在外面等了半天,也听到了鲁国公的怒吼。 他对江姝柠说的话深信不疑,吓得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哭天抢地道:“国公爷,夫人,小的错了,小的什么都招!” 大夫说他根本不了解毒术,那些话都是肖雅蓉教他说的,实际上他连老夫人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 “……国公爷,夫人,小的该死,小的不该见钱眼开,帮着表小姐撒谎,但求你们明鉴啊,小的真的没有下毒害老夫人!” 说着,他往自己嘴上扇了两巴掌,又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 鲁国公喊了小厮进来,“先把他拉下去,听候发落。” 垂死挣扎的肖雅蓉和丫鬟两人顿时面如死灰。 她们跪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个辩驳的字。 肖雅蓉是鲁国公夫人的外甥女,这件事算是家里的丑事,若是传出去鲁国公府会被推到风头浪尖。 鲁国公吐了口浊气,神情苍老疲惫。 他没有报官,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鲁国公夫人处理,也算是全了她的面子。 鲁国公夫人既羞愧又自责,含泪点了下头。 她下令将丫鬟杖毙,肖雅蓉杖责三十大板,关入柴房。 等肖雅蓉的母亲,也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来后再做最后的处罚。 鲁国公夫人不想伤了多年的姐妹情谊,希望在商议后能找到合适的处理结果。 肖雅蓉疯了,被拉下去时歇斯底里地崩溃大喊:“我喜欢珩哥哥,我想嫁给他,我想让他回头看我一眼有错吗?!我没错!我就是想要江姝柠死!只有她死了珩哥哥才能看见我对他的好!” 周珩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晦物,满是厌恶与嫌弃。 他说:“肖雅蓉,你的喜欢让我恶心!” …… 肖雅蓉或许可以活,但她的话惹怒了萧承渊。 萧承渊以以下犯上,不尊王妃之罪处置了她。 罚了二百棍,是在鲁 国公府门口行刑的,旁边还有那两个说错话的丫鬟作陪。 鲁国公夫人是恨的,但到底狠不下心。 她想上前求情,被周衍拉住了。 “母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害祖母时没有考虑过您的处境,您又何必心软,何况摄政王此举也是在帮您,她死了,您和父亲就不会因为此事有了隔阂,姨父和姨母就算要怨,也怨不到您头上。” 周珩连劝都不劝,直接让周乐安扶鲁国公夫人回去休息。 肖雅蓉今日必死无疑,就算没有萧承渊,他也不会让她活过今晚!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大一会儿,吃瓜百姓闻声而来。 他们不敢上前,远远地围了一圈,瞧着这血腥场面。 得知原因,众人唏嘘不已。 有人觉得处罚太过严重,他们窃窃私语,说摄政王残忍,鲁国公府薄情。 也有人觉得律法如此,不罚的话皇家威严何在? 同时,他们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摄政王妃惹不得。 行至七十五棍时,肖雅蓉咽气了。 风叶问尸体怎么处置。 萧承渊眼都没眨一下,说一把火烧了,扔乱葬岗。 百姓们倒吸一口凉气。 萧承渊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拥着江姝柠上了马车。 第379章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翌日是江姝柠回门的日子,也是萧承渊动身前往益州赈.灾的日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梨儿推门进来。 “小姐,奴婢奉王爷之命喊您起床。” 言下之意,我也不想,但有人逼我,您别对我发火。 江姝柠装死,不吭声。 梨儿也挺绝的,直接拉着她的手臂,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江姝柠咬牙切齿:“梨儿,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梨儿嘿嘿一笑,撒娇向她求饶。 洗漱更衣后,起床气未散的江姝柠带着满身怒火,杀去了萧承渊的院子。 她一脚踹开房门,骂骂咧咧地往里走。 “萧承渊,你个天杀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上了年纪,少眠少觉,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要——” 江姝柠的声音戛然而止。 寝屋空无一人,床上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 她扭头问身后跟进来的风叶,“你家殿下人呢?” 风叶感受到她的火气,后退了一步,点头哈腰,卑微至极。 “回王妃娘娘的话,殿下正在书房招待贵客。” “哪门子的贵客这么早就上门了?” 江姝柠不信,冷呵一声,转身往外走。 风叶拦住了她,苦哈哈道:“王妃娘娘,属下哪 敢骗你啊,那人也是刚到邺京,一盏茶前属下才把他接到王府,一会儿殿下会让您见他的。” “这么说还是个熟人?” “王爷熟,您不熟。” “……” 江姝柠磨了磨牙,“他忙着招待客人喊我过来干什么?!” “殿下想让您帮他收拾行囊。” 风叶说的小心翼翼,在江姝柠发飙前又补充了一句:“五十两银子!您不用动手,只用坐在一旁动动嘴,指挥属下就行。” 江姝柠憋了半天,骂了句:“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说实话,风叶也不理解萧承渊此举意欲何为。 但为了完成任务,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往门口瞅了一眼,小声附和:“属下觉得王妃娘娘此话甚是有理。” 江姝柠笑了,抬了抬下巴,“银子呢?” “在这!” 桌子上有一个钱袋,里面是萧承渊提前准备好的银子。 风叶倒出来,让她亲自过目。 江姝柠想了想,拿起一锭丢到了他怀里,往软榻上一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在这儿眯一会儿,你看事儿收拾吧,他要是问了,你就说都是我指挥整理的。” 风叶看着手里的银子懵了。 还能这样? 之前萧承渊外出公干, 东西都是风叶和风树收拾的。 但因为这次出去的时间久,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风叶动作再麻利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好。 江姝柠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梨儿给她搭了个毯子,过去帮风叶的忙。 风叶抽空看了她一眼,呲着两排大白牙笑的高兴。 “多谢梨儿!” 梨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了头,叠衣服的动作越来越快。 风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纳闷梨儿怎么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风叶掂着箱笼凑过去,把床榻上叠好地衣裳放进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接梨儿递给他的。 两人很有默契,一人整理一人放置。 最后一件衣裳收拾好后,梨儿抻平床褥上留下的褶皱。 风叶抱着箱笼,鬼使神差地站在旁边看着。 梨儿以为他早就走了,转身时也没注意旁边有没有人,头撞上了他身前的箱笼。 箱笼是竹条编的,很硬。 梨儿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几道红印子。 “你,你没事吧。” 风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把箱笼随地一放,双手捧起梨儿的脸,对着她额头吹了吹。 梨儿怔住了,回神后脸色爆红。 她眼神闪躲地推开风叶,想要离开这 个让人呼吸都不顺畅的地方。 也不知是老天爷故意捉弄人,梨儿逃跑时慌不择路,没注意下面的脚踏。 她被绊了一下,身体骤然失去重心,头朝下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风叶手臂勾住她的腰,把人用力往怀里一带。 他没把握好力度,梨儿撞到了他坚如石板的胸膛,当即眼冒金星,眼泪从眼眶里飙出。 风叶感觉到胸前地湿意,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在看到梨儿的脸时,吓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你的鼻子——” 梨儿下意识地去摸,结果摸到了一手的血! 鼻梁骨疼的不敢去碰。 她的鼻子该不会是塌了吧…… 梨儿的眼泪哗哗地往下落,风叶不知从哪找出了帕子,手忙脚乱地安慰。 “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打我吧,你可以把我的鼻子打出血,我保证不哭。” 梨儿更气了。 你不哭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狠狠地踩了风叶一脚,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嘶——” 风叶抱着脚乱跳,脸纠在了一起。 梨儿跑出去时不小心碰到了架子,上面的花瓶原地打转了好一会儿,此刻晕的摇摇欲坠。 清脆的一声响后,瓷片 碎了一地,风叶脚也不痛了。 江姝柠正帮梨儿的鼻子止血,听到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里走。 风叶宛如看到了救星,“王妃娘娘,您想想办法救救属下,这只花瓶是太妃娘娘送给殿下的,殿下平日很宝贵,旁人碰都不能碰一下,都是殿下亲自擦拭的。” 江姝柠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地上除了碎瓷片,还散落了很多画卷。 画轴比集市上常见的画轴窄了许多,约莫一柞长,黄金打造,上面刻的纹路精美繁复,甚至每个卷轴都不一样,像是专门请能工巧匠制作的。 江姝柠偏头看了眼放花瓶的架子。 架子很高,她抬脚也不一定够得着。 所以这个花瓶不是为了装饰,而是为了存放这些画卷。 萧承渊小心藏着,想必上面画着的东西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江姝柠好奇归好奇,但并没有打算私自窥探他人隐私。 “先把地上清理一下吧,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花瓶重新粘好。” “是。” 梨儿把捡起来的画卷放在了桌上,有一幅画卷往边缘滚动,眼看马上要掉下去了,江姝柠下意识地伸出手。 走到门口的萧承渊看见这一幕,瞳孔一缩,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第380章 你是不是以为本王真的不敢罚你? “你们谁能给本王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指着地上的狼藉,面无表情,冰冷的声音出卖了他此刻的愤怒。 梨儿不知道是自己碰到了架子,导致花瓶坠落。 但她怕风叶会受到重罚,忍着害怕,往前走了一步。 “殿下,是——” 风叶拉住了她,开口时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是我!” 手腕早已疼的失去了知觉,而始作俑者仍旧没有松半分力气。 江姝柠不愿意去想萧承渊是忘了还是不在意。 她眨了眨眼,轻笑一声,而后抬头对上男人黑沉的目光,开口时声音平静淡然,“是我不小心撞倒了花瓶,与他们无关,你要发火可以冲我来。” “你不是这么冒失的人,包庇不了他们……”萧承渊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抓起桌上的茶壶摔在了地上,冰冷如刀子似的视线在风叶和梨儿脸上割过,“还不说是等着本王动刑吗?!” 风叶和梨儿双双跪地,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碎的。 “好,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说实话,就休要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萧承渊冲外面大喊了一声,“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走了进来,抱拳道:“殿 下。” “把他们给本王拉下去,杖责三十,然后再让他们跪六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三十大板,跪六个时辰,风叶这个常年习武之人坚持的住,但梨儿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江姝柠软了语气,低声求情,“萧承渊,他们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们这一次吧,花瓶我会想办法赔给你。” “你拿什么赔,你赔得起吗?!” 萧承渊眼睛猩红,死死地瞪着她。 江姝柠愣住了,张了张嘴巴,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惹怒过萧承渊无数次,见过他生气的神情,听过他呵斥的话,但那些与这次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他执意要惩罚风叶和梨儿,因为这个花瓶和里面的画卷是他的逆鳞吗…… 江姝柠仰了下头,压下眼底的酸涩,问他:“倘若我非要保下梨儿呢?” “她犯了错,本该受到惩罚,你若是再为她求情,本王不保证会不会做出其他的事。” 萧承渊不肯退让半步,话里冰冷的威胁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江姝柠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左手用力扯掉了桌布。 上面放着的画卷,碎瓷片,茶盏全部散落一地,地上凌乱不堪。 “ 你看见了,是我亲手摔碎了它们拼凑复原的希望,所有惩罚我一力承担,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放过他们了?!” “江姝柠!” 萧承渊紧咬着后槽牙,下颌紧绷,扬起了手臂。 “殿下,不可!” “小姐!” 江姝柠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脸上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疼痛。 萧承渊闭了下眼睛,手指颤抖着虚握成拳,睁眼时眼神一厉 ,虎口掐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顿道:“你是不是以为本王真的不敢罚你?” 巴掌没有落下来,却比打在脸上更让人难堪。 江姝柠眼眶泛红,眼睛青筋浮起。 她极力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露出狼狈之色。 “我说了,王爷只要饶了风叶和梨儿,要打要罚我都悉听尊便。” 两人对峙犹如一场无声的厮杀,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却兵不血刃。 萧承渊眼中怒火翻涌,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仿佛下一刻就会倾泻而出。 铺天盖地的骇人气势如一张织的紧密的大网,密不透风地罩住了江姝柠。 她不是不怕,她只是不想自己落了下风,溃不成军。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 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妖精。 他长了一双极为好看又勾人的桃花眼,一头乌发用了一根木簪子随意挽起,鬓边慵懒地垂下几绺。 右眼眼角的泪痣随着他飘逸的发丝若隐若现,笑容妖孽,容貌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白衣胜雪,走起路来飘然欲仙。 很像是坠入人间的浪荡仙子。 无尘哎呀一声,不好意思地捂上了眼,指尖露出一条大缝。 “我好像来的不凑巧,打扰了殿下和王妃谈情说爱,要不你们继续,我走?” 他说着走,脚下却像生根了一样,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框,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瞅。 跪在地上小心脏颤的不行的风叶和梨儿:“……” 你管这叫谈情说爱?! 萧承渊没搭理他,目光沉沉地凝了江姝柠片刻,终于松了手。 江姝柠低头的瞬间,一颗眼泪悄然滴落。 右手手腕一点点的恢复知觉,疼的她手指发抖,然后是整条手臂都不可控制地震颤。 她不动声色地把右手蜷缩到了袖子里,走到梨儿面前,对她伸出另一只手。 “走了。” 江姝柠的声音很轻,细听有几分沙哑震颤。 梨儿没忘了 她手伤还没好,只把手轻放了上去,自己起身站稳。 风叶是跪着的,视线低,轻而易举地看见了江姝柠藏在袖子里颤抖的手。 他赶紧扭头看向自家殿下。 萧承渊站在一旁,视线没从江姝柠身上移开过半分。 在江姝柠拉着梨儿转身时,他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无尘,“你来干什么?” 无尘对他挑了下眉,唉声叹气道:“这俗话说的好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在书房等你这么久都不见你回来,我心里想的不能行,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萧承渊的脸色本就不好看,听到他的话更是黑的能滴出墨来。 法明那个老秃驴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派这个没正形,开口风尘闭嘴风流的无尘来?! 不像出家人,倒像是半夜翻寡妇墙头,偷香窃玉的采花贼。 江姝柠走到门口时,无尘伸手拦了一下。 他目光在江姝柠身上皴巡了一圈,顶着萧承渊想要杀人目光,挤眉弄眼地开口。 “早就听师父说摄政王殿下的王妃是一位倾国倾城,柳絮才高的佳人,我琢磨着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子只听天上有,师父一定是诓我的,没想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知师父所言非虚……” 第381章 放心,我们出家人都是吃素的 说到这里,无尘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偷偷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办法才收了这位眼高于顶,冷血无情,性子古怪的冷面阎王?” 江姝柠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恶人自有天收。” “……” 无尘在江湖闯荡多年,自诩脑子活络,嘴皮子利索,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上可惹怒到修身养性,淡泊致远的师父,下可气到深沉冷漠,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 没想到在江姝柠这里踢到了铁板。 他嗯啊这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有一道冰冷的,带着凌然杀意的目光射了过来,无尘感到如芒刺背,根本没有勇气扭头。 他就是好奇随口一问,谁知道这位摄政王王妃路子这么野,有话直说,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江姝柠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无尘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了。” 萧承渊叫住了她,“本王有事和你说。” 江姝柠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外走。 萧承渊三两步地追了过来,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去路。 几乎同时,江姝柠的手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 萧承渊怔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错事 。 他直勾勾地盯着江姝柠藏在身后的胳膊,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有外人在,江姝柠不想撕破脸面,淡声道:“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你也不用陪我回门了,皇上下旨让你今日动身去益州,我自己回去情理之中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说闲话,影响摄政王府的名声。” 她没有给萧承渊说话说话的机会,绕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承渊薄唇紧抿,垂在两侧的手指蜷缩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无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啊,新嫁娘回门是多重要的事,你要是错过了,她恨你一辈子都是你自活该!” 话音刚落,萧承渊人已经没影了。 “诶,你干什么去?” 无尘抓住了急匆匆往外跑的风叶。 风叶莫名其妙,“我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当然要跟着殿下。” “他是去道歉认错的,你去了他反而张不开嘴,看你模样长的也算端正,就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 无尘手臂一伸,勾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软榻上带。 风叶:? 无尘见他身体僵硬,扬起唇角,放肆的目光在他身上过了一遍,“怎么,怕我吃了你?” “……” 风叶咽了口唾沫,想要起身。 无尘把他按了下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放心,我们出家人都是吃素的。” “……” 风叶脸色千变万化,精彩纷呈。 “……无尘公子,你当初为什么会出家?” 出家不是讲究佛缘吗,他这样的人是怎么成功出家,成为了法明方丈的关门弟子?! 无尘手支着头,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谁让我爹娘给了我一副好相貌,求娶的姑娘都踏平了我家的门槛,各个如花似玉,温柔可人,可我人只有一个,娶谁都不对,我只好委屈自己,让她们断了对我的念想,找一位如意郎君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不是出家,我只是想让她们都有一个家罢了。” 风叶抽了抽嘴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要笑不笑地开口:“你可以来之不拒,都纳入府中。” “正妻之位只有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能厚此薄彼?” 无尘看着他,一副“子非我,故你不懂我烦恼”的神情。 “属下还要打扰屋子,您请自便。” 风叶听不下去了,继续收拾地上的狼藉。 无尘觉得碎片上的花纹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他摸了摸下巴 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承渊会发这么大的火……” 风叶问他这个花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太妃娘娘送给殿下的花瓶,碎了,殿下生气,骂他没错,但绝不会迁怒于王妃娘娘。 他猜测这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无尘道: “这个花瓶虽算不上名贵,但对于你家殿下来说是孤品。” 天下偌大,这应该是最后一件沾了她温度的东西。 风叶嘟囔了一句:“那殿下应该把它放到箱子里锁起来,何必摆在外面,还放那么高。” 无尘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床榻,笑了笑,“这个位置多好,你家殿下睁眼就能看到。” 风叶不理解,也不吭声。 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用布包好。 没殿下的命令,他不敢随意丢弃。 无尘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画卷上。 他让风叶递过来一幅,风叶不肯。 王妃娘娘都不能碰的东西,他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出息!” 无尘起身,虚晃了几个动作就抢过来一卷。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春宫图,有什么不能看的。” 无尘边说边打开了画卷,视线随意地一扫,顿住了。 上面画着一个小姑 娘,脸上稚气未脱,笑的眉眼弯弯,甚是可爱。 她的眉眼有几分熟悉,但无尘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风叶没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殿下画的好像华阮小姐。” 无尘显然也知道华阮是谁,并没有惊讶,只是纳闷道:“他和华阮分开始还是个奶娃娃,怎么会知道华阮长大的样貌?” 风叶数了一下画卷,一共二十三卷。 那就没错了。 “殿下画的是心中的华阮小姐,你看华阮小姐样貌不单与他有些神思,还和……” 后面的话风叶没有明说,无尘却会意了。 他帮忙把画卷放好,关上屋门,收起了不着调的散漫神情。 “这么多年,华阮还是一点下落都没有吗?” 风叶苦涩道:“王府的暗卫都快把天下翻了个底朝天,但就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其实殿下心里清楚,华阮小姐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很难再找到了。 但他就是不愿意放弃,每年大把大把的银子往这件事上砸,哪怕听不到想要的消息他也毫不在意。 好像这样坚持下去,就能感动上天,华阮小姐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无尘叹道:“他不是不肯放弃寻找华阮,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第382章 哭都哭过了,还不承认? 江府并没有因为江婉泠的死而改变什么。 依旧是出嫁那日的布置,门口红绸高挂,大红灯笼迎风招摇。 因为今日是江姝柠回门的日子,江远安特意告假一天,早早就等在了府门口。 自从取出蛊虫,捡回一条命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脊背佝偻着,两鬓斑白,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苍老疲惫之态。 许是站的时辰久了,又喝了冷风,江远安捂着嘴咳个不停。 江景煜斜了他一眼,嗤道:“但凡你平日对柠儿好一些,又何必在这用苦肉计求她原谅。” 旁边的管家忍不住皱眉,“少爷,老爷是真的病了。” 这话并没有激起江景煜的同情,他冷笑一声,眉眼浮着嘲弄之色,意有所指道:“那你还不把他关到屋子里好好养病,是想一会儿传染给柠儿和祖母吗?” 当年江远安怕他母亲伤人,给她打造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把她关在里面自生自灭。 现在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 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管家一声都不敢吭。 江远安更是卑微,他甚至连道歉的话都没有脸面说出口。 他有意修补父子关系,小心翼翼地劝江景煜住下。 他说他知道错了 ,会竭尽所能地补偿他们娘仨。 江景煜面无表情地听着。 直到听见“这里是你的家”这句话时,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指着身后的大门,英俊的眉眼染着嘲弄之色,“你觉得这座冰冷的府邸还有家的样子吗,数年前的欢声笑语早就被薛兰和江婉泠存在的痕迹覆盖了,若不是祖母还在,你以为我会踏进去半步?!” 对他来说,有母亲,有妹妹的地方才是家,哪怕是破落的茅草屋他也住的心甘情愿。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被冻住。 管家眼神四处乱飘,看见巷口拐进来的马车时眼睛一亮。 “少爷,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闻言,江远安和江景煜默契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看着缓缓驶来的马车。 老夫人带着全府的下人出来迎接。 江姝柠一下车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径自略过江远安,看着江景煜喊了声大哥,然后扬起笑容,快步朝老夫人走去。 “祖母!” 老夫人应了一声,在红绣的搀扶下跪在了地上。 江姝柠惊道:“您这是作何,快起来!” 老夫人扫了眼来往的行人,握住她的手,沉声道 :“柠儿,你如今已是摄政王妃,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你的孝心祖母心领了,但这是规矩,不能破。” 江姝柠没再坚持,站直身体后退了两步。 她看着老夫人,江远安,江景煜以及府上的所有下人跪地,对她行叩拜大礼。 或许旁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者磕头行礼,自尊心会得到强烈的满足,从而产生一种莫名地爽感。 而后逐步地对这种感觉上瘾,为权势地位争的头破血流。 但江姝柠丝毫没有那种念头,她只是觉得难过。 摄政王妃的身份像是一个枷锁,束缚住了她和亲近的人。 家人依旧是家人,但她们不能如从前那般相处,她再也不能抱着祖母和母亲的胳膊撒娇…… 江姝柠有些迷茫,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她承认自己喜欢萧承渊,但也深知他们并非一路人,他更不是自己的良人。 她自以为了解他,今天的事却一巴掌打醒了她。 她以往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是萧承渊愿意让她看见的,而非真正的他。 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提前计划好的。 萧承渊是真的爱她吗? 她不知道 。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深陷泥沼,心甘情愿地做了他手里的棋子。 “咳咳!” 江景煜见江姝柠在走神,他掩嘴咳嗽了两声。 江姝柠恍然回神,十分抱歉,“祖母,您快起来!” “谢娘娘。” 老夫人在红绣的搀扶下起身,她握着江姝柠的手往里走,忽然想到什么,往后面望了一眼。 “柠丫头,摄政王殿下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今日要动身去益州赈.灾,没办法过来。” 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江姝柠说的十分自然。 老夫人没有怀疑,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高坐于骏马上的不是萧承渊又是谁。 她扭头看向江姝柠,小声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老夫人是过来人,眼挺毒的,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哼了一声,“哭都哭过了,还不承认!” 江姝柠扯了扯嘴角,嘴硬到底:“天太冷,风太大,冻的。” 老夫人是一个字都不信了,嗔了她一眼,笑呵呵地转身行礼。 萧承渊托住了她的手臂,免了她礼,恭敬地喊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带着他往里走,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老身还以为殿下会 和柠丫头一起坐马车来呢。” 萧承渊不知道江姝柠是如何解释的。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子。 江姝柠目不斜视,连余光都没有给他一个。 萧承渊斟酌道:“早上出去忙了一些事,没来得及和柠儿一起。” 老夫人点了点头,笑容慈祥,“柠儿比殿下小几岁,阅历少,性子直,为人处事定不如殿下周全妥帖,她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望殿下能够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您严重了,应该是本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她大人大量,不多计较。” 萧承渊感激地看了老夫人一眼,顺阶而下,自然而然地搂住江姝柠的腰,眼神温柔宠溺。 江姝柠僵了一下,笑容不达眼底,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松手。” 萧承渊不但没松,还搂的更紧了些,弯腰贴在她耳廓低语,“祖母年纪大了,何必让她操心我们的事。” 呵,他现在装二十四孝夫君有什么意思? 给她的施舍吗? 江姝柠停下脚步,眼神漠然地看着他,无声地又问了一次。 他们不走,其余人也都停了下来。 萧承渊是想认错的,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开不了口。 第383章 本王和你道歉 于是乎,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江姝柠抬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鞋面上。 萧承渊脸色刹变,闷哼一声,手上的力度松懈了下来。 江姝柠趁机跑到老夫人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臂,“祖母,外面凉,咱们进屋说话吧。” “啊?好好好。” 等人走后,江景煜走到萧承渊面前,“摄政王殿下,用草民扶您吗?” 他微微颔首,言语客气恭敬,语气却十分平淡,像是装模作样的随口一问,里里外外都透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萧承渊眼眸微眯,深沉晦暗的目光紧盯着他。 江景煜扬起一抹很淡的笑容,站在那里不躲不闪,任由他打量。 神情看似随意闲适,却丝毫没有在萧承渊的威压下落了下风。 江景煜除了嘴巴与向芸娇如出一辙,其他五官长的更像江远安,但又少了几分儒雅斯文。 约莫是在江湖上闯荡久了,亦或者是当了檀辞阁的阁主,他的言行举止看不出名门少爷娇生惯养的尊贵,倒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懂得藏拙,令人难以琢磨。 江姝柠则是遗传了向芸娇的美貌,母女两人几乎 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兄妹两人的样貌大相径庭,但脾气却十分相像。 一样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萧承渊轻笑一声,最先收回目光,起唇角轻笑道:“檀辞阁阁主何必如此自谦。” 只要他向皇帝表明身份,权势地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自称草民真是委屈他了。 江景煜看了眼四周,走近了一步,笑的跟个老狐狸似的。 “那摄政王殿下又何必麻烦,想要赤铁矿,直接问皇上要就是了,他这么宠爱你这个亲弟弟,应当不会拒绝吧?” 言下之意,你我都是有秘密的人,别想威胁我。 而且要论东窗事发的严重性,他的秘密还真算不了什么。 两人目光交汇,方才还算和谐的气氛急转直下,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萧承渊想到什么,忽然变了脸色,眼里浮起真情实意的笑。 他拍了拍江景煜的肩,喊了一声妹夫,“你与本王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你身上哪能一滴水都沾不到呢?” “……” 江景煜骂了一句脏话,从容淡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 蓦地,他又想到什么,一下子来了精神。 “殿下这一去赈.灾,少则半月,多则几月,草民要是趁着您不在的这段日子给柠儿分析前路,再让祖母好好劝劝她,你说等您回来了,柠儿会不会送您一封和离书?” 萧承渊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你大可以试试。” 江景煜像没听到他话里的威胁似的,点了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了。” “……”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萧承渊手指骨节泛白,仿佛下一刻就会一拳砸过去。 江景煜扳回了一城,吹了声口哨,悠哉悠哉地走了。 …… 江姝柠不想和萧承渊单独相处,所以一上午都黏在老夫人身边。 等用过午膳,老夫人要休息了,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晌午的日头正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江姝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梨儿和她心意相通,立马跑进屋里,把摇摇椅搬了出来,寻了个背风的地方一放。 待江姝柠躺下后,她眼睛一转,又折回了屋子。 江姝柠看她这忙前忙后的样子忍俊不禁,“我这儿没事了,你也去歇会儿吧。” “那怎么行,您的手腕还得上药针灸呢。” 梨儿手拿着小板凳,胳膊 上挂着药箱,怀里还抱着一个毯子,叮铃咣啷地走了过来。 她把毯子搭在江姝柠的腿上,然后坐好,把针灸包打开摊在腿上,“小姐,您睡您的,奴婢轻点,不会打扰到您的。” 梨儿不属于有天赋的学医人,但有些灵气,人也努力,肯下功夫钻研。 跟着江姝柠这么长时间,人身体上的全部穴位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也能准确地指出位置,说出它们的功效。 在梨儿每天三次换药,一次针灸的细心呵护下,江姝柠能明显地感觉到手腕在一天天好转。 或许根本用不了一百天,她的腕骨就可以长好,和从前那般行动自如了。 江姝柠弯了弯唇角,正准备好好谢谢梨儿这个大功臣,一扭头—— 梨儿鼓着小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哭的好不伤心。 江姝柠没找到帕子,直接捏着袖子给她擦眼泪,“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梨儿不说话,低着头看着她肿如发面馒头一般的右手手腕。 江姝柠皮肤白皙,所以能清楚看见上面还留有几道红色的指痕。 “小姐,您怎么不早点和奴婢说啊。” 梨儿哽咽着,小心翼翼地给江姝柠抹药。 小姐最怕疼了,但这次却一声不吭地坚持了这么久。 跟自己较劲,折磨自己又是何苦……摄政王殿下他根本没有心! 江姝柠没说话,看着头顶的金乌,缓缓地闭上眼睛。 意识困顿恍惚之时,眼前光线忽然暗了下来,身上的暖意也一点点退去。 她闻到了熟悉的檀木香,但并没有睁眼。 直到这股香味逼近鼻尖,密不透风地笼罩住她时,她无法继续装睡下去了。 江姝柠抓起身上的毯子蒙住了头,浑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抗拒之意明显。 萧承渊是怕她在外面睡着后感染风寒,想抱她进去休息,没想对她怎么着。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与悔意。 身边安安静静的,再无半点声音传出。 就在江姝柠以为他已经离开时,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今早的事情本王错了,本王和你道歉,对不起。” “殿下哪错了,打碎你花瓶的人是我,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说着,江姝柠掀开毯子,起身给萧承渊鞠了个躬。 “从今日开始,殿下不用每天给我一百两白银了,但解药我会照常研制,就当是我打碎花瓶的补偿。” 第384章 遵守约定,放我自由 萧承渊目光深沉,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心。 他还未开口,就听江姝柠继续道:“我希望殿下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等我研制出解药,你就放我自由。” 当时屋子凌乱,没有人注意到其中有一卷画轴没有封好,展开了一半。 只有她看见了。 画上是一位很年轻漂亮的女子。 寥寥几笔也不难看出她身上贵气明媚的气质,下笔之人若不是画功深厚,那便是用心画的。 江姝柠想象不出萧承渊坐在桌案前,拿着笔斟酌许久,却依旧不敢落笔,唯恐画不出女子万分之一美好的画面。 若非真正在意之人,又如何能画的这般传神? 搜寻记忆,江姝柠确定这个女子不是邺京的高门贵女。 也是,如果女子真的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萧承渊早把人娶回府了,哪还有她什么事儿。 哦,对了,还有一个更为心梗的可能性。 萧承渊得知自己中了银蚕蛊,寿命不多,不愿意连累人家,所以娶了她这个大冤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是克制,不爱是放肆。 她之前应该是得了白内障,才会觉得萧承渊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 人的心只有一颗,一 旦丢了就再难找回。 萧承渊的心早就属于朱那颗朱砂痣,她亦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想把自己的感情耗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 爱情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来时欣喜,去时洒脱。 天下之大,地域广阔,她也应该出去走走看看。 萧承渊的脸色十分难看,眼中情绪翻涌。 想起江景煜的话,他心中怒火更甚。 “江——” “殿下,您该启程了。” 风叶在府门口等了许久都不见自家殿下的身影,不得不亲自进来催人。 还未说出口的话只能重新憋了回去,萧承渊深深地看了江姝柠两眼,拂袖而去。 男人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江姝柠收回目光,重新躺回摇摇椅。 闭上眼睛却再无睡意。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该生气应该是她才对。 暮色四合之时,江景煜过来了一趟。 他查到了向锦航被萧承渊的人带走了,他是来问原因的。 江姝柠合上手里的医书,叹了口气,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遍。 江景煜听完头都大了,双手掐腰,骂向锦航糊涂。 要是潜入摄政王府就能杀了萧承渊,萧承渊早就进皇陵陪先 帝了! 对于此事,江姝柠也很是无奈。 向锦航认死理,她劝也劝不住。 “对了,萧承渊说已经把表哥给放了,你有找到表哥的踪迹吗?” 江景煜挑了下眉,不答反问:“要是找到了锦航我还来问你干什么?” “……” 江姝柠感觉不妙,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江景煜恨铁不成钢,把她数落的狗血淋头。 什么“你怎么会相信男人的话,尤其是从萧承渊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妹妹,是不是小时候抱错了。” …… 刚开始,江姝柠还抱着虚心接受建议的角度听一听,后来上升到人身攻击,她就不乐意了。 “哥,你手下的人不好混日子吧?” ? 江景煜住了嘴,等她的下文。 江姝柠也没让他失望,一针见血道:“骂了这么多还不重样,一听就知平日没少训人。” “……” 江景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大步离开。 走到屋门口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掉头回来拉起江姝柠。 “走。” “去哪儿?” “送你回摄政王府。” “我今晚不回去,答应了祖母要留下来陪她。” 江景煜停下 步子,神色严肃认真:“你必须回去!” 江姝柠眨了眨眼,懂了。 向锦航利用她的关系进摄政王府。 大哥利用她的身份让她打探消息。 工具人罢了。 江姝柠回府后直奔地牢。 地牢大门锁着,旁边并无人看守。 江姝柠以为会有暗卫,但站了一会儿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她往后退了一步,抬了抬下巴,“梨儿,破门!” “得嘞!” 梨儿往手心呸了两声,抡起斧子。 “王妃娘娘!”得到她回府消息的管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开口,“您这是……” “你来的正好,地牢钥匙有吗?” 管家是从军中出来的,跟了萧承渊多年,是为数不多知道王府有地牢的人。 乍听到这句话,他怔了一下,警惕地看向四周,“王妃娘娘您小点声,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这院子荒废许久,杂草丛生,之前还有传言这里闹鬼,下人都是躲着走的,莫说现在天都黑了,就算是白日也没人敢来。 “那这钥匙你到底有还是没有?” 管家摇了摇头,如实回答:“地牢的钥匙一共有两把,殿下一把,另一把是由风叶 或者风树保管的,老奴只负责府上杂务,不管这些事儿。” 江姝柠大失所望,示意梨儿继续。 梨儿整日干活,手劲儿大,一斧子下去就溅出了火花。 一阵“叮叮咣咣”声,管家生怕引来别人,紧张的不得了。 他以为江姝柠是心血来潮,好奇地牢是什么样子的,苦口婆心地劝道:“王妃娘娘,地牢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染过血,阴气重,如今里面更是没一个活人,万一您进入再碰上了什么脏东西,等殿下回来了老奴没办法和他交代啊。” “里面没人?” 江姝柠一下子抓到了重点,让梨儿先停。 “要是里面关了人,殿下一定会安排暗卫守着,”管家两手一摊,“可您看这儿地除了咱们仨还有别人吗?” 江姝柠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皴巡了片刻,确定他说的是真话。 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前些日子关的那个男人呢?” “他——”管家警惕心很重,刚说一字就住了嘴,四两拨千斤地回答,“这不是老奴该管的事,王妃娘娘您问错人了。” 江姝柠眼睛微眯。 这一听就是知道向锦航的下落。 但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 第385章 有些亏吃一次就够了 江姝柠想了一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宁心阁。 “王妃娘娘!” 耳边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她惊了一下,循声看去。 无尘一身白衣,站在乌漆嘛黑的角落里。 他走过来时衣袂翻飞,像极了阿飘。 “既然无尘公子和王妃娘娘有话要说,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管家害怕江姝柠再对他刨根问底,语速极快地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江姝柠欣赏够了管家同手同脚的仓皇跑姿,这才扭头看向无尘,“你有事找我?” 无尘合上手里的折扇,笑着颔首,“正是。” “那进去说吧。” 甫一落座,丫鬟就端了壶热水进来给两人沏茶。 宁心阁现在除了梨儿外还多了几个打杂的丫鬟。 管家说这些丫鬟都是萧承渊亲自挑的,聪明伶俐,没什么心眼。 江姝柠习惯了梨儿伺候,也不喜欢住的院子太过热闹,一开始是拒绝的。 但管家说她身为摄政王妃,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身边只有一个丫鬟说出去不成样子。 江姝柠想着多些人也能为梨儿分担一些活,便没有再推脱。 丫鬟沏好茶后并未离开,而是规规矩矩地 在一旁候着。 无尘喝了口茶,扫了一眼她和梨儿,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梨儿下意识地看向江姝柠。 天都黑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属实不妥。 江姝柠好笑道:“去吧,无尘公子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断情绝欲,他能对我做什么?” 因为无尘没有剃发,梨儿忘了他其实是个和尚。 慈悲为怀她是相信的,只是这断情绝欲…… 看着实在是不像断绝干净的样子。 梨儿忍不住抬眼。 正好对上无尘的视线。 她双手尴尬地扣在了一起,匆匆离开。 屋门关上,无尘笑眯眯道:“王妃娘娘这丫鬟可真有意思。” 江姝柠瞅着他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莫名想起了之前看过的话本子,名字挺长的,她记不全了,只记住了“风流和尚”这四个字。 讲的是一个和尚和无数个女人翻云覆雨的故事。 皈依佛门,潜心修行是假的。 接近女香客,傍上贵夫人是真。 无尘注意到江姝柠看他的眼神变了,赶紧澄清:“我方才就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王妃您可千万别误会!” “嗯…咳咳。” 江姝柠清了清 嗓子,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那个…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明日一早我就要进宫了,今天早上又……不合时宜,所以只能这个时辰冒昧前来,来拿几颗您给皇上研制的药丸。” “你拿着我做的药丸进宫?” 江姝柠实在是没听明白。 “不,只是借用一些。” 无尘说着站起来,对江姝柠双手合十,做了个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 “在下是白云寺法明方丈的关门弟子,法号无尘,此次来邺京是为了给皇帝炼制长生不老丹,寻破解命格之法。” 说的再简单直白些,他是进宫诈骗皇帝的。 “皇上知不知道你是萧承渊的人?” 无尘给她一个“您觉得呢”的眼神。 江姝柠:“……” 事实证明,嘴比脑子快的人显傻。 无尘是法明方丈的关门弟子,又和萧承渊是一路的。 那法明方丈和萧承渊又是什么关系? 这其中应该又涉及到了什么秘密,无尘三缄其口,斟酌道:“我只能告诉您殿下与师父算是忘年交……若王妃娘娘还想知道其他的,不妨等殿下回来后亲自去问殿下。” 江姝柠垂眸看着手腕,自嘲一笑,“有些亏吃一次就 够了,得长记性!” 无尘想说什么,被她制止了。 “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药。” 江姝柠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更没有心思为皇上研制药丸。 所以她得去实验室现造。 不过也挺简单的,随便找个养身的补药,再加上一些她自己研究的猛药就可以了。 效果立竿见影,但治标不治本。 服用时间久了会对肾脏器官造成很大的负担,容易器官衰竭而亡。 但依现有的医学技术和太医的诊治水平,只能得出大限已至,寿终正寝的死亡原因。 须臾,江姝柠拿着药丸出来。 她以为无尘拿到了药丸就会走,没想到他直接从袖兜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当着她的面开始二次加工。 盒子虽小,里面东西可不少。 都是些粉末,黑的,灰的,黄的,还有一些极难形容的颜色。 无尘把这些粉末加水和成团,然后取出拇指指甲盖大小,混合原来药丸的一半,组成一个新的药丸。 江姝柠看的目瞪口呆,拿起一粒闻了闻。 药味变淡了些,还是她给的药丸里的药,没有其他怪味。 她指着桌上的粉末,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什么 东西?” 无尘手下动作不停,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天机不可泄露。” 江姝柠:“……” 行,还卖起关子了。 大功告成后,无尘拿起一丸,忍不住啧啧称赞:“这就是我呕心沥血炼制数月,千金难求的返老回童丹,吃了以后可身强体壮,寿与天齐。” 欣赏够了,他伸手一递,“王妃娘娘,您看看此药如何?” “……” 江姝柠算是见识了江湖术士是如何招摇撞骗的。 出门在外,全靠一张嘴。 价值两毛五的药丸瞬间就上了档次。 无尘拜托道:“刚开始皇上未必会相信我,还会吃您送的药丸,所以麻烦您——” “给里面的药粉减量,让功效不那么明显。” 江姝柠叹了口气接过他的话。 无尘笑道:“在下就喜欢和王妃娘娘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也难怪殿下会——” 江姝柠打断他的话,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可以走了。” 无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知道萧承渊娶江姝柠是因为师父的话。 但他也能看出萧承渊并非对江姝柠毫无真心。 只是…… 罢了,这事他不好插手,随他们折腾去吧。 第386章 王府的盘丝洞 管家到底没有躲过去。 江姝柠给他使了点痒痒药,他就什么都招了。 “殿下本打算放人的,但他竟然从地牢里跑了出来刺杀殿下,殿下一怒之下就把他……把他……” 听见“刺杀”两个字,江姝柠眼前一黑,血压瞬间飙升。 表哥还真是不怕死! 一旁的梨儿也跟着着急上火,跺了跺脚催促道:“把他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管家听到点风声,知道那个男人为何会被自家殿下抓回来。 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迟疑着不敢开口。 眼见江姝柠又拆开了一包新的痒痒粉,他眼一闭,什么也顾不得了。 “殿下把他送到了王府东南边的栖云院!” 栖云院…… 听着挺正常的一个院名。 但江姝柠知道这只是表象。 萧承渊怎么可能给表哥找了一个院子住下,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这院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管家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把钥匙,“王妃娘娘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姝柠以为栖云院是第二个地牢,连晚膳也来不及吃了,带着梨儿争分夺秒地赶去栖云院。 晚上温度低,湿气又重,石板上结了一层薄薄 的冰。 梨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帮江姝柠拎着衣摆。 “小姐,您慢点,小心脚下!” 她方才就差点滑倒。 江姝柠脚步匆匆,懊悔不已。 大哥说的没错。 男人的话没一字是真的。 她当初就不该相信萧承渊的话。 “梨儿,要是表……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向锦航可是向家仅剩的独苗! 梨儿指了指不远处的院门,“小姐,您先别担心,这不是到了吗,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栖云院门口有侍卫把守,看见她们上前一步,伸手阻拦。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不许外人进,赶紧走,赶紧走。” 梨儿个低却不怂,双手掐腰抬了抬下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你家殿下刚娶的王妃娘娘,你这大嗓门是吓唬谁呢?” 侍卫定睛一看,傻眼了。 几天前管家拿了一幅画像,说画上之人就是将要过门的摄政王妃,要他们擦亮眼睛好好认认,千万别笨手笨脚地冲撞了王妃娘娘。 他当时看了一眼,还琢磨着王妃娘娘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见之不忘,再见不可能认不出。 没想到这么快就 栽了。 侍卫抱拳告罪,“天色太暗,属下没有认出王妃娘娘的身份,属下该死,请王妃娘娘责罚。” 江姝柠懒得计较这些,把钥匙扔到他的怀里,“把门给我打开。” “…是。” 铁链穿过门环,缠绕数圈后上了锁,解开需要点时间。 江姝柠也是这时才发现里面传出的热闹声音。 有女子的嬉笑声,琴声,箫声,笛声……杂七杂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与这外面的寂静格格不入。 推开门的那刻,江姝柠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 院子里恍如白昼,各色纱幔垂从上方垂落,随风飘荡。 中间有一个大圆台,几名衣衫单薄的女子扭动腰肢,跳着勾魂摄魄的艳舞,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吹笛子的女子坐在树上,随意垂下的那条腿比她手里的玉笛还要细腻光滑,白的晃人眼。 还有抚琴伴奏的,香肩半露,时不时地地抬头抛个媚眼,撩人于无形。 目之所及,全是美人。 或妖媚,或清纯,或高冷,或柔弱……所有款式应有尽有。 江姝柠感觉自己像是进了盘丝洞! “姐妹们,又来了个倒霉娃子。” 不知是哪个女子吆喝了一声 ,热闹的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江姝柠这个倒霉娃子突然站在了原地,人都有点恍惚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侍卫中气十足地吼道:“放肆,这位是摄政王妃,还不赶快过来行礼?!” 女子们的眼神既诧异又古怪,偷偷打量了江姝柠两眼,然后和身边的姐妹咬耳朵。 直到侍卫再次出声催促,她们才你挤我,我挤你地拥上前。 行礼声参差不齐,千娇百媚。 屈膝姿势也是婀娜多姿,娉婷万种。 江姝柠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扭头问侍卫:“她们都是什么人?” 一个紫衣女子扭着柳腰上前,声音宛如黄鹂啼转,柔的能掐出水来。 “瞧王妃姐姐这话说的,我们都住在了摄政王府,那自然是殿下的人。” 侍卫急了,瞪了女子一眼对江姝柠解释道:“王妃娘娘您不要听她瞎说,她们跟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凡沾一点关系殿下都不会把她们锁在这个院子。” 众女子:杀人诛心! 江姝柠这会儿已经猜到了她们的来历。 应该是邺京权贵塞给萧承渊的女人,不老实的被他处理了,剩下这些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只能被 在圈养在这里。 不过看她们自娱自乐,日子应该过的还算滋润。 屋子太多,江姝柠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往哪走,问她们:“前几天摄政王送来的那个男人在哪?” 众女子交换了下眼神,其中有一人被推了出来。 她回头瞪了眼自己的好姐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试探道:“王妃姐姐是来带走他的吗?” 那不然她来这里干嘛? 等等,她们这一脸可惜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江姝柠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可怕又大胆的想法。 她们在这里关久了,没见过男人。 该不会把表哥当玩物给糟蹋了吧…… 从院子到屋子,十来丈的距离,江姝柠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床幔层层堆叠,把床上的光景遮的严严实实。 见女子伸手,江姝柠呼吸一窒,嘴里的话脱口而出:“等一下!你让我先做个心理准备。” 万一看到衣不蔽体,浑身青紫,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表哥她该怎么办? 是先安慰他没事儿了,都过去了,还是先给他补精气的药? “柠儿?!”里面的向锦航听到她的声音,眼里瞬间有了亮光,激动眼眶发热,“柠儿是你吗?” 第387章 二十四节气姑娘 梨儿不知道江姝柠在想什么,走过去,右手一拉,左手一甩,干脆利落地扯开床幔。 看见床上躺着的向锦航,她瞬间红了脸,慌里慌张地转过身,惊的说话也说不利索了。 “表……金,金公子,您…怎么没穿衣裳啊!” 江姝柠一只手捂着眼,没勇气去看。 听到这话心里更是“咯噔”一声,问候了萧承渊祖宗十八代。 他是怎么想出这么损的招的?! 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和摧残,钢铁般的人也不可能承受的住。 江姝柠怒不可遏之时,突然听见向锦航一声咆哮:“我穿了亵裤!” 音落,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噗嗤——” 有女子没憋住,捂着嘴笑出了声,“公子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招人喜爱。” “……”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一言难尽地打量着她们。 梨儿害羞的不敢直视的画面她们眼都不眨的盯着,脸都不带红的,好像司空见惯。 目光那叫一个如狼似虎,仿佛下一刻就会一哄而上,把床上之人拆穿入腹。 这是什么魔鬼地方! 江姝柠怕再多待一会儿自己也会变的不正常,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转身看去。 场面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复杂,但确实不太雅观。 向锦航的手脚绳子绑着,另一端系在床栏上。 整个人呈“大”子形躺着,亵裤卷到了大腿,被角盖在重点部位,露出的肌肤一丝不挂,上面还涂着几片绿色的,似草药一样的东西。 趁着侍卫给向锦航松绑穿衣的空闲,一粉衣女子走了过来,和江姝柠说起了向锦航的情况。 “他来时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我们看他长的还不错,就让这里唯一懂些医术的小寒帮他看看,正好我们后院也种了一些草药,死马当活马医吧,也算是保住了他的命。” 江姝柠对她们鞠了一躬,真情实意地道谢。 女子连忙摆手,心直口快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也就是图他色,他身体好了才能陪我们玩的开心,王妃姐姐你不必谢我们。” “……” 江姝柠接不上话,再次哽住。 女子叹了口气,神情低落,“原本我们是打算等他伤好一些就带他玩儿,没想到王妃姐姐您突然来了,说实话我们还挺舍不得他的,我们被锁在这里,每一天都过的一个样儿,实在是无趣。” 是带他玩还是玩他? 江姝柠没敢问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王妃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们去求求殿下,让他放我们离开,我们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萧承渊威名在外,肖想他的女子众多,但真有胆子接近他的没几个。 这些女子刚进王府,见到萧承渊的样貌时确实起了点心思。 但日子久了,那些旖旎心思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畏惧。 她们都见识过萧承渊的手段,知道存有异心的下场。 所以她们才悬崖勒马,老老实实地在这里过日子。 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虽衣食无忧,不用干活,身边还有姐妹作陪,但地方憋闷啊! “放你们离开这件事我恐怕办不到……” 江姝柠看着女子们期待的目光顿时失了神采,忍着笑,然后话音突然一转,“不过我可以让你们离开这个院子,在府上自由活动。” 这些姑娘都和她差不多大,有几个还有些婴儿肥,一脸稚气,及没及笄都不一定。 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实在是让人心疼。 看在她们救了表哥的份上,帮她们一把也无妨。 女子们跟变脸似的,各个眼放亮光,“王妃姐姐此话当真?!” “我身为王妃,这点权利还是有的,”江姝柠转头看向那两个看门侍卫,“你们说是吧?” 侍卫对视一眼。 殿下走之前有过交代,府中庶务都听王妃的,王妃的话等同于他的命令。 思及此,两人异口同声道:“是。” 尖叫声冲破房顶,女子们手拉着手欢呼,激动的蹦蹦跳跳。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王妃姐姐,您就是惊蛰的再生父母,以后我这条命就归您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惊蛰便是那位语出惊人,说向锦航生气也招人喜爱的女子。 有了她带头,其余女子也纷纷表态。 “王妃姐姐,我是大满……” “我芒种……” “我雨水……” 江姝柠听着听着,发现了她们名字还挺特殊的,是二十四节气。 惊蛰道:“原来王府的后院足足有三四十个女子,后来人越来越少,殿下把我们关到这个院子里时刚好剩下我们这些人,数数正好是二十四个,我们就按照年纪大小给自己改了名字……来,姐妹们,给王妃姐姐听听咱们作的那首诗。” 江姝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她们自动站成三排,挺胸抬头,严 肃庄重道:“殿下很可怕,我们少惹他,要想活命久,夜晚来点酒,载歌又载舞,轻松又自在,二十四节气,姐妹不分离!” 惊蛰凑到江姝柠身边,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妃姐姐,这首诗怎么样。” 呃…… 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 江姝柠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还没开口,梨儿的掌声已经响起来了。 “我觉得很好!” 江姝柠也接了一句,“对,确实挺不错的,但是吧……这诗千万别让殿下听见。” 要是萧承渊知道她们过的还挺滋润,那她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向锦航腿上有伤,走路不太利索,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架着他。 江姝柠在他们后面跟着,节气姑娘们说说笑笑,一路送到门口。 惊蛰看着向锦航,依依不舍道:“公子,你好好养伤,我明日会去看你的。” “公子,你可千万记得想我,我是霜降!” 几个胆大的姑娘对向锦航挥了挥手,扒着门框,表达自己汹涌的爱意。 江姝柠:“……” 向锦航在这待了几天,这些露骨的话听了不少,甚至还被占了便宜。 但他依旧不习惯,脸红的要命,催促着侍卫快走。 第388章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这边江姝柠刚带着向锦航回到了宁心阁,管家后脚就到了。 他进来行礼,支吾了两声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站在那里,双手掖在袖子下,看着江姝柠给向锦航上药,一脸欲言又止的便秘表情。 江姝柠猜到了他的来意。 向锦航不单是男子,还是她青梅竹马的“情郎”。 管家不想他们两人走的太近,怕萧承渊知道后责罚。 但她哪是在乎这些的人,管家不说话,她也全当不知,连问都不带问一句。 向锦航身上多是鞭子留下来的皮外伤,看着可怖了些,但好在没有伤到肺腑。 江姝柠在一旁看着,拿出最好的伤药让梨儿帮他包扎。 梨儿生怕弄疼向锦航,抹药时手都不敢用力。 江姝柠看不下去了,抓着她的手指往下一按。 向锦航咬牙闷哼,额头冒了一层汗。 这一下给梨儿整不会了,手在半空瞎忙活了半天,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敢刺杀摄政王,那就是连死都不怕,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江姝柠看着向锦航苍白的嘴唇嗤了一声,目光移到了梨儿身上,“这药你该什么上就怎么上,要是再像方才那样不敢下手,我 就亲自来。” 梨儿硬着头皮答应。 江姝柠抬了抬下巴,“继续吧。” 梨儿知道她真的说到做到,上药的动作利落了不少。 偶尔会失了力度,下手重了些,她自责不已,用眼神道歉。 向锦航忍着疼,嘴角艰难地挤出一抹淡笑,摇了摇头,示意她无碍。 在江姝柠面无表情,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压制下,两人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上药的过程跟上刑似的,气氛无端的紧迫压抑。 管家好几次都想夺门而出,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江姝柠喊了个丫鬟进来,吩咐道:“你去把偏房收拾一下,哦,对了,炭火就不用点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不怕冷。” 梨儿同情地看了一眼向锦航。 后者苦笑一声。 他这次是彻底把柠儿惹生气了。 丫鬟不明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偏房不朝阳,这天不点炭火,晚上会冻的睡不着吧? 江姝柠睨了她一眼,“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了,奴婢这就去。” 杵在那跟木桩子似的管家终于动了,伸手拦住了丫鬟,皱着脸道:“王妃娘娘,这、这于理不合……” “于情 合就行了。”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一句话堵的管家哑口无言。 丫鬟趁机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回来禀告,说是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正好梨儿也给向锦航包扎好了伤口,两人搭了把手,扶着向锦航去休息。 管家在后面一路目送,为难的都快哭出来了。 王妃娘娘不但放出了这个男人,还让他住下。 要是殿下回来知道了此事…… 管家细思极恐,不敢再往下想。 江姝柠看他还不走,挑了下眉梢:“你也要留宿?” “……” 管家叹了声气,灰头土脸地走了。 殿下啊殿下,您娶的王妃还是等您回来自己管吧。 晚膳一直温着,但江姝柠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垫垫肚子。 正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梨儿关门走了进来,小声道:“小姐,表小爷有话想和您说。” 江姝柠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没燃炭火的屋子确实冷,她连坐都不想坐,催促着向锦航有话快说。 说实话,向锦航觉得自己挺丢脸的。 当初是他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地去刺杀萧承渊。 结果绕了这么大一圈,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还是失败了。 萧承渊原本是打算把他关在地牢里折磨的,后来把他送到栖云院,让里面的姑娘好好“招待”他,无非是想侮辱他,毁了他的清誉,让他自惭形秽,无言面对江姝柠。 那群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却一个比一个如狼似虎。 给他抹药时手一点也不老实,几乎把他身上都摸遍了。 要不是江姝柠找到那里救了他,等再过几日,他怕是…… 向锦航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在嘴边辗转许久,最终化为一句:“柠儿,这次多谢。” 江姝柠心里有气,可是该说的,该劝的她之前都已经尽力了。 她问心无愧! 江姝柠闭了下眼,吐了一口浊气。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表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日后你若想再对萧承渊动手也不必和我说,好自为之便是。” 向锦航坐直身体,张了张嘴,江姝柠扯了扯唇角,抢在他前面开口。 “你是不是又要骂我是白眼狼?不过这都无所谓,你也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我只要证据,能千真万确证明萧承渊是构陷向家罪人的证据,在你拿不出说服我的人证物证前,我不会对他下手, 也不会去阻碍你的行动。” 既然他们彼此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各自调查,看看最后谁坚持的那个真相是对的。 见她要走,向锦航掀开被子下床,一瘸一拐地拉住了她,“姝柠,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之前确实对你生气失望,可从来没觉得你是白眼狼,只是觉得你年纪尚浅,被萧承渊对你的好迷住了眼,是非不分……但现在我才发现是自己大错特错。” 向锦航自嘲一笑,承认了曾经的鲁莽草率。 经过这次刺杀,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萧承渊的厉害之处。 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若没有江姝柠,他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对付这样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之人只能从长计议,步步筹谋。 “柠儿,你说的对,杀了萧承渊没有用,我们要的是向家沉冤昭雪,你放心,我日后不会再冲动行事,让你担心了。” 向锦航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江姝柠还是很高兴的。 她面上不显,哼道:“谁说我担心了?我今晚就不应该去栖云阁,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你就应该留在那里。” 向锦航的脸瞬间黑沉了下来,咬牙切齿,暗骂萧承渊缺德阴损。 第389章 你可以找你母亲告状 翌日。 江姝柠带着向锦航去了雅竹居。 江景煜不想住在江府,回京这几日一直住在这里。 离家出走多年的儿子回来了,向芸娇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 心情好了,饭吃的就多,养足了气血,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年轻了好几岁,和两个月之前的她相比宛如脱胎换骨。 最令江姝柠高兴的是,向芸娇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的和常人无异,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江远安还沉浸在悲伤痛苦中。 因为向芸娇不认识他了。 江姝柠大婚那日,江远安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闯进了雅竹居。 彼时,向芸娇站在院子里修剪花枝,落日霞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周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江远安恍惚回到了多年以前,他第一次在太傅府见向芸娇的时候。 那时他刚入朝廷,根基尚浅,来参加寿宴是为了结识人脉。 但那些权贵根本看不起他这个白衣出身的小官,他受尽冷落怠慢。 向芸娇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她挽着母亲的手,笑靥如花,仪态端庄却不失活泼,步伐轻快,衣裳最外层的水纱飘摆,宛若一只 翩迁起舞的蝴蝶。 时隔多年,江远安依旧记得清楚,向芸娇的出现夺走了许多人的目光。 长辈夸她漂亮,千金小姐羡慕她,年轻公子动了芳心,想博得她的青睐。 向芸娇对谁都客气有礼,落落大方地与人交谈,没有丝毫的局促。 江远安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 那时他就在想,得是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众星拱月的她? 走神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温婉声音。 “你就是今年的武状元?” 江远安回神,发现向芸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瞪着水盈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方才离的远,还隔着人海,江远安并没有看清向芸娇的样貌。 如今少女明媚姣好的容颜近在眼前,他很没出息地看痴了。 “诶,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啊。” 向芸娇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凑的更紧了些。 后来他们两人都说了什么话江远安全忘了,只记得自己流了鼻血。 …… 回忆至此,江远安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 他心念微动,刚准备靠近,忽然顿住了脚步。 向芸娇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宛如一盆凉水浇 在了江远安头上,清醒过后,他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他宁愿向芸娇恨他,也不愿意向芸娇就此忘了他。 爱恨纠缠。 有爱才会有恨。 她忘了他,是彻底抛弃了他吗? 针对失忆这件事,江姝柠给向芸娇检查过,但数据没有任何异常。 唯一的解释就是江远安伤向芸娇太深,向芸娇的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用遗忘来消除曾经的痛苦。 她曾经还担心母亲走不出来,这下刚刚好! 向锦航和江景煜去谈事了,江姝柠陪着向芸娇在府上闲逛。 冬季萧条,花园里只剩下一棵独秀柿子树独树一帜,枝头上挂满了金黄的柿子。 梨儿爬上树去摘,江姝柠看的心痒难耐。 向芸娇拉住她的手臂,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蹿到了树上。 江姝柠哭笑不得,“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不管你长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孩子!”向芸娇嗔她一眼,又想起什么,看了眼树上的梨儿,低声道,“一会儿你跟我回房,我有个东西要告诉你。” 说的神神秘秘,江姝柠瞬间来了兴趣。 “什么东西啊?难不成是价值连城的 传家宝?!” 向芸娇嘴巴很严,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 江姝柠被勾的心痒难耐,缠着她撒娇。 这时,素枝走了过来,回禀道:“夫人,大小姐,长宁公主带着睿郡王登门拜访,奴婢已经把人请到正厅了。” 江姝柠顿了一下,“糟了,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上次魏子宸来找她看病,顺道帮了她。 事后她理应上门感谢,给人诊治的。 结果事情太多,直接给忙忘了。 江姝柠为此深表歉意,和长公主寒暄了两句后就带着魏子宸去检查了。 “躺上去,把衣服解开。” 魏子宸涨红了脸,说什么都不愿意。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江姝柠还是他最崇拜的舅舅的妻子! “大夫眼中不分男女,你一个大男人的解开个上衣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姝柠真的是服了。 但无论她怎么说,魏子宸就是不松口。 江姝柠气的想骂人。 要不是看在魏子宸是她救命恩人的份上,她早就怼他一句老娘不看了,然后非常有个性地摔门而出。 “那你先坐下,我给你把脉总行吧?” 魏子宸松了一口气,朝凳子走去。 江姝柠跟在 他身后,递给梨儿一根银针。 主仆二人交换了视线,默契点头。 魏子宸的手搭在脉枕上,注意力全在江姝柠身上,根本没有想到身后会有人偷袭。 他想要喊门外的长戟,嘴巴还没张开,就两眼一翻,昏倒在了桌子上。 江姝柠瞅着他的脸,十分不解:“年纪轻轻的,骨子里怎么就这么封建呢?” …… 一炷香的时辰转瞬即逝。 魏子宸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检查自己的衣服。 把他反应尽收眼底的江姝柠心里发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语气悠悠:“解开了,但又给你穿好了。” “你——” 魏子宸怒气腾腾地瞪她,仿佛被人轻薄了一样。 江姝柠起身,万分优雅地抚了下衣袖上的褶皱,微微一笑容,说出话却格外欠揍。 “你可以去找你母亲告状。” 这是在骂他是没断奶的小孩吗?! 魏子宸脸更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正厅里,长宁公主坐立难安。 远远看见两人的身影,迫不及待的起身迎了过去。 “姝柠,如何?” 江姝柠还没开口,魏子宸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我不让她给我治病了,咱们现在就走!” 第390章 魏子宸的病 江姝柠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她之前只觉得魏子宸傲娇,没发现他还这么幼稚! 脱个上衣正常检查罢了,看他这怒不可遏的样子,好像被她玷污了一样。 魏子宸推着长宁公主往外走,长宁公主不明所以,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魏子宸难以启齿。 长宁公主见他不出声,一把推开他,转回来问江姝柠。 江姝柠大方坦荡地全说了。 听完,长宁公主一脸的不可置信:“没了?!”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江姝柠也想不明白魏子宸为何会这样抗拒脱衣检查这件事。 长宁公主瞪了魏子宸一眼,拉着江姝柠落座,询问诊断结果。 “子宸肚子里长了一个肉瘤,如今已经把腹腔填满,压迫到肝脏了,若是再不进行手术摘除会有生命危险。” “肉瘤?手术?”长宁公主似懂非懂,直到听到最后四个字,她脸色陡然凝重起来,“姝柠,你可否再说的明白些?” “就是肚子里多长了一块肉,挤掉了五脏六腑的位置,需要在肚子上开刀,把这块肉切掉取出来。” 江姝柠回答的言简意赅,却忘了进行润色。 长宁公主脸色发白,心跳蹦到 了嗓子眼。 肚子上开刀,那不就是开膛破肚……那么大一道口子,人还能活吗? 她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江姝柠摇了摇头。 这是已经最先进的医疗手段。 长宁公主眼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微弱亮光熄灭了,握着桌角的手指渐渐收紧。 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转念间想到什么,她紧张道:“那你有几成的把握帮他治好?” 初步判断魏子宸这个肉瘤是良性的,且没有长到要害位置。 江姝柠做过这样的手术,从未失过手。 但只要是手术就会有一定的风险,而且魏子宸这个肉瘤比她以往见过的都要大,难保手术过程中不会出现其他并发症。 江姝柠仔细斟酌后,报了一个较为稳妥的八成。 既能让他们母子有信心,又不至于让他们把希望全都压在她身上,到时候万一…… 呸呸呸!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江姝柠甩出脑子里的杂念,对长宁公主道:“我的手腕受伤了,要动手术的话至少还得等半个月,您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可以回去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长宁公主现在确实有些犹豫不定 ,闻言倒是缓了一口气。 之前没有一个大夫能查出来子宸得的是什么病。 如今江姝柠说出了病因,却要用她闻所未闻的办法治疗。 这一时半会她还真拿不准主意。 长宁公主和魏子宸刚走,江景煜就派人喊江姝柠过去。 向芸娇笑着打趣:“怎么我的柠儿长大了比我这个当娘的还忙,连陪我闲聊的时间都没有。”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无奈道:“那我今儿个不走了,住下来陪几天您。” “你是摄政王妃,一直住在这里别人会说闲话的,”向芸娇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嗔,“行了,你快去找你大哥吧,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做两道你喜欢吃的菜!” 厨房和书房一路,母女两人同行了一段,在岔路口分开。 房门紧闭,好似里面的人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江姝柠刚上台阶,屋门就打开了。 抬头一看,着实吃惊。 “表哥,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还有几道抓痕冒了点血,半点看不出原来的英俊。 再仔细一瞧,懂了。 应该是戴久了人皮面具闷的。 想到向锦航这般煞费苦心地忙活了一大圈,到现在是竹篮打 水一场空,江姝柠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好笑,但更可气。 她掏了掏袖兜,往向锦航怀里扔了一瓶药。 “修复舒缓的药膏,抹上去应该会好些。” 向锦航又要道谢,江姝柠看了他一眼,神色认真:“你的谢谢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还不如给我银子。” 向锦航住嘴了,尴尬地挠了挠头。 之前江姝柠接济他的那些银子被萧承渊收走了,他现在是身无分文。 江景煜坐在桌案后,江姝柠在他对面落座,二郎腿一翘,开门见山道:“说吧,找我来干什么?” “我想进萧承渊的书房,你帮我想个办法。” 许是兄妹连心,江景煜和江姝柠的想法不谋而合,觉得萧承渊的书房可能会藏有一些关于向家灭门惨案的线索。 江姝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还用想什么办法,避开暗卫的视线翻进去就是。 难不成—— “身为檀辞阁阁主,你竟然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话本上不都说门派的掌门人是武功最高强之人吗,轻功嗖嗖的飞,天下没有能困住他的地方,手指一动就能取人性命。 怎么到她哥这儿就变的不一样了? 江 景煜黑了脸,曲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以为萧承渊的书房那么好近,我派人探了一下,摄政王府被暗卫围的跟铁桶似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吸引到他们的注意。” 他派出去了三个顶尖高手,愣是没有找到一处防守薄弱的地方。 江姝柠眨了眨眼,“不是,你为什么要不走寻常路?你是我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不就可以了?” 江景煜皱着眉,眼睛里充满了嫌弃和不解,仿佛在说他怎么会有一个傻子妹妹。 “你是没睡醒还是昨晚根本没睡?谁会青天白日地干这种事?我大半夜的去摄政王府找你,但凡脑子没被门夹过的都会觉得事有蹊跷。” 纵然是亲兄妹也得懂得避嫌,吐沫星子是会杀人的。 “哦,有道理……那你可以下午找我,我留你吃晚膳,这不就顺理成章了?” 江景煜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他绕过桌子,一把揪起江姝柠,来回翻转检查。 最后目光落到她的脑袋上,有些话不言而喻。 江姝柠心里有事,昨天晚上基本上没有睡着,现在头疼的精神都有些恍惚,陪向芸娇说笑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但她怎么会承认自己脑子转的慢。 第391章 你的客气让我心惊胆战 “当你觉得别人是傻子的时候,往往你才是那个傻子!” 江姝柠说的言之凿凿,煞有其事。 江景煜反应了片刻,咬牙顿道:“江、小、柠!” 眼见着两兄妹就要吵起来了,向锦航赶紧上前拉开两人。 他站在中间把两人隔开,充当事佬,先说了江景煜两句。 “你这个做兄长的和妹妹计较什么,有失君子风度。” 江景煜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气的头顶冒烟。 “去他娘的君子风度,老子可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君子!” 向锦航:“……” 江姝柠十分认同他这话,点了点头,认真严肃地点评,“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野蛮人!” “你说什么?”江景煜气疯了,把袖子往上一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怒道,“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别以为有娘护着我就不敢教训你!” “好话不说第二遍!” 江姝柠躲到了向锦航身后,探出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开什么玩笑,该怂还是得怂。 她方才仔细搜寻了记忆。 小时候的江姝柠独得江向两家所有人的宠爱,那叫一个无法无天。 招猫逗狗,上树拆家都是常事。 长辈一旦开口教育,她 就小嘴一瘪,睁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拉着对方的袖子娇气撒娇。 这一招可谓是百试百灵。 有错就认,态度端正,但下次还犯。 长辈管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野上了天,半点名门千金的样子都没有,跟个假小子似的。 而她亲哥江景煜,就成了唯一能治住她的人。 因为他的心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可以看着满脸泪水的她不为所动。 江景煜会板着脸教训她,然后拿戒尺打她的手。 江姝柠仔细想了一下,在她来之前,原主挨过的打都是缘自江景煜。 年幼时家人宠着,没人舍得打她。 后来薛兰进府,也一直扮演着慈母的角色捧杀她。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江景煜心里除了欣喜还有两份畏惧。 都是原主留下来的阴影啊。 一番吵闹后,江景煜和江姝柠相对而坐,连扭到一边,连个余光都不肯分给对方。 中间的空地就像是楚河汉界,向锦航站在那里左看右看,头都大了。 良久,他叹息一声,帮江景煜解释:“柠儿,大哥是不想连累你,所以才会想偷偷潜入摄政王府,进到萧承渊的书房。” 江姝柠偷偷摸摸地瞅了江景煜一 眼。 其实她不是故意和江景煜吵架的,但不可否认她烦闷的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思及此,江姝柠觉得自己应该先开口,给纾解她情绪的怨种大哥一个台阶下。 “我可以帮你打探书房暗卫的人数,位置,以及他们的换班时辰……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向锦航给江景煜不断地使眼色。 江景煜清了清嗓子,勉强消了气,回了一句:“择日不如撞日。” 时间还挺紧。 不过江姝柠没说什么,点头应下,“好,午膳过后我就回府,到时会让梨儿递消息给你。” “这不就对了,有话好好说嘛,都是亲兄妹。” 向锦航话音还没落,就收到了两道带着怨气的目光。 “……” 搞了半天,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晌午。 午膳过后,向锦航就离开了。 江姝柠也准备回府,江景煜叫住了她,“我送你。” “…哥,你的客气让我胆战心惊。” 江景煜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问:“你知不知道锦航要去哪?” “嗯?不是你给他安排了住的地方?” “我让人送他去檀辞阁在邺京的联络点落脚,他拒绝 了,只记下位置,说是晚点再去。” 江姝柠皱了皱眉,确实有点不对劲。 表哥受了伤,走路都不方便,他不回去休息乱跑什么? 江景煜又问:“他有没有告诉你当初他是如何假死逃脱的,有没有什么人帮他?” 江姝柠思量道:“他也没有说的太清楚,只说是他的贴身小厮主动毁了容貌,假扮他的身份,替他受刑,他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大哥,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江景煜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锦航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事。” 江姝柠无语了,“你不是檀辞阁的阁主吗,可以派人去跟踪他,去查啊。” 和她说有个屁用。 江景煜收回迈门槛的脚,指了指台阶下停靠的马车,“你可以走了。” 嘁,阴晴不定的家伙! 江姝柠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掉头回来。 “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江景煜垂眸睨着她,不答应也不拒绝。 在江姝柠软磨硬泡,说尽了好话的攻势下他才恩赐般地抬了抬下巴,吝啬了一个字,“说。” “帮我找一下半边莲的下落。” 江姝柠以为江景煜会刨根问底,问 她用处。 理由都编好了,结果对方只是矜持地点头,“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 江姝柠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没敢计较他这副欠揍的态度。 与此同时,安王府。 茶室里的空气飘浮着一层沁人心脾的茶香,炉子上的茶壶咕嘟嘟地翻滚。 打开盖子的一瞬,热气迫不及待地涌散出来,像是一层水纱模糊了萧云适的面容。 素来温润的面容竟也有些让人摸不着,看不透。 “王爷,向公子来了。” 侍卫的声音打破了一室静谧。 萧云适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位不速之客,没有丝毫的意外。 “请他进来罢。” “是。” 向锦航是从王府后门进来的,黑色披风将他从头裹到尾,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脸上还蒙了黑巾,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 看见他这身打扮,萧云适笑了一声,“就这么怕被姝柠和江景煜知道你我的关系?” 向锦航扯下脸上的面巾,拱手行礼。 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嫌麻烦。 他与萧云适合作是殊途同归,都是冲着萧承渊去的,谁也不欠谁的。 但要是把江姝柠和江景煜扯进来,意义就不同了。 第392章 南疆密信,刺杀萧承渊 “坐吧。” 萧云适推给他一杯茶,问起他在摄政王府的情况。 这算是向锦航的屈辱历史,他三言两语地揭过。 “身体没有大碍就好,有姝柠在,想必你也不缺好的伤药,本王这里还有一些父皇赏赐的补品,一会儿你走的时候都带上。” 向锦航客气拒绝:“都是一些皮肉伤罢了,这些御赐之物用到草民身上太浪费了。” 萧云适喝茶的动作微顿,敏锐地觉察出他的反常。 他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向锦航,呷了口茶,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你来的正好,本王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刘猛,他们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约莫再有三日就可以抵达邺京。” 向锦航答应了江姝柠不再轻举妄动,把事情交给江景煜调查。 此番来是想和萧云适划清界限,结束合作的。 听到这个消息,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向锦航心里清楚,萧云适是想借着向家灭门真相除掉萧承渊,所以才会这样不留余力地帮他。 抛去这个不谈,萧云适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当年若不是他在背后帮了他一把,小厮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替他假死。 也是萧云适给了他安身之处,让他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此时说划清界限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萧云适见向锦航不吭声,疑惑道:“我们找刘猛找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他,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并不高兴?” “没有,我只是一时不敢相信。” 向锦航回神,敛去眼底的情绪,起身道谢。 他说:“萧承渊去了益州,此时找到刘猛可谓是天助我也。” 萧云适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皇叔不在邺京,但他留的眼线在,只要他有心,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王爷说的是。” “本王已经派了暗卫护送,虽说一路都没出什么差错,但本王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三日后你带着本王的亲卫亲自去郊外接人,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 向锦航离开后,暗卫关上门走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一节小拇指粗细的竹筒。 “王爷,南疆来的密信。” 当初南疆两名奸细越狱,幽狐时运不济,头撞到了崖壁,人顺着河流飘走了,只有罗生门副门主一人回了南疆。 如今来信,不过是为了遵守当初的承诺 。 萧云适打开密信,随着视线的移动,脸色愈发地难看。 捏着信纸的手指不断用力,最后胡乱地把信纸团在一起紧攥在手里。 “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本王真是信错了人!” 暗卫低声询问:“王爷,可是刺杀摄政王之事出了意外?” 萧云适松开手掌,让他自己看。 暗卫抻平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页。 他一目十行地看去。 大意是罗生门副门主不愿意在半路行刺,怕一击不成被萧承渊盯上,然后擅自改了决定,打算在益州伺机动手,让众人以为萧承渊是出了意外而亡。 萧云适喝了口茶,唇角勾起,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他真正害怕的不是萧承渊的报复,而是怕父皇借机对南疆发难,他背后的主子会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 暗卫道:“王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云适看着他,嘴里吐出了一个字:“等。” 他若是有其他兵不血刃的办法,当初也不会找上罗生门。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月亮爬上枝头,星星点缀黑暗。 夜色安谧又祥和。 只是今晚暗涌迭起,注定不会平静。 江景煜在江姝柠的帮助下,顺利潜入了萧承渊的书房。 但萧承渊为人谨慎,书房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件,江景煜不死心,觉得一定是有暗格或者密室他没有发现。 就这样翻箱倒柜,鬼鬼祟祟地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一无所获,最后带着一身怒火离开。 宁心阁里,烛火刚熄。 江姝柠躺下还没来得及闭眼,窗户处就传来细微的动静。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月色,她看见了江景煜阴沉紧绷的俊脸。 得了,什么都不用问了。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找周公。 江景煜双手抱胸,靠着梳妆台,郁闷至极。 他一直坚信只要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承渊怎么可能清理的如此干净? 江景煜走到床边,捏住江姝柠的鼻子,把人给弄醒。 “你说除了书房,他还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儿?” 江姝柠暴躁地踹了一脚被子,没好气道:“摄政王府这么大,他随便扔一个地方都够你——” 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她“噌”地从床上坐起身。 那些画卷! 她只看到了其中一幅,不能保证其他画卷上都是画。 若都是那位 女子画像的话,萧承渊就算怕她看见生气也不该有那样大的反应。 江景煜来了精神,扬了下眉,“看样子是想到了什么,来,快告诉大哥,你大哥我从不出无功而返的任务。” 江姝柠看着他的眼,缓缓开口。 …… 江景煜离开后,江姝柠的心跳的很快,莫名地开始紧张。 她披了件衣服起身,点了蜡烛,行尸走肉般走到桌前坐下。 江姝柠不知道她告诉江景煜画卷的事究竟是好奇居多,还是真的希望能找到萧承渊陷害向家的罪证。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江景煜带着一身寒意回来。 江姝柠精神紧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画卷。 江景煜把画卷拍在桌子上,捏着她脸上的肉,眼眸微眯,咬牙道:“你心里是不是还记着上午我和你吵架的事,所以在这儿故意耍我?” 江姝柠举起自己的右手。 晚上睡觉前,她摘掉了手腕固定夹板。 衣袖滑落,露出上面还未彻底消散的指印。 “他留下的,就因为画卷快掉了,我伸出手想去接……” 从只言片语中,江景煜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恨不得给自己的嘴一巴掌。 第393章 那你用萧承渊发誓 江姝柠没理会他的反应,伸手去拿桌上的画卷。 江景煜却抢先一步,把画卷攥到了自己手里。 “这幅破画与向家之事无关,没什么好看的,那个…时辰不早了,你赶紧上床睡觉吧,我把它还回去就走。” 他以为是江姝柠故意捉弄他,所以才专门拿回来了一幅作为证据,省的她不认账。 而今猜到了画中女子可能是萧承渊的心上人,他就一点都不想让她看见。 这么喜欢怎么不娶了? 既然娶不了就应该断了念想,一边娶了他妹妹,一边看着自己亲自画的画怀念。 这他娘是在膈应谁呢?! 甚至连人家还是奶娃娃的样子都画了出来。 萧承渊该不会是有那方面的癖好吧?! 江姝柠趁着他走神,伸手握住了画轴。 “你的妹妹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江景煜怕伤到她的手腕,不得已松手。 江姝柠把画重新放回桌子,解开上面的系带。 画轴滚动,宣纸上的美人赏春图跃然眼前。 这幅画的笔墨明显要比上一幅多。 茂林修竹,花团锦簇,花瓣飘落,女子站在丛中,细嗅手中的花束,眉宇舒展,唇边漾起柔和明媚的笑容。 都说 以画写心,想必女子在萧承渊的心中也是这样不谙世事,纯洁无瑕。 挺好的。 蚊子血,朱砂痣,白月光。 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在萧承渊心里属于哪一种,但无论哪种,都足以让人永生难忘。 江姝柠扭头问江景煜:“所有的画你都看过了?” 江景煜想骗她,但对上她笃定的眼神,一个字都编不出来了。 江姝柠点了点头,慢慢地卷起画卷。 如果那日没看错的话,这样的画卷至少有二十几幅。 萧承渊这样清冷的性子,他该有多喜欢这个女子才会用握剑的手执笔,一笔一划地勾勒她的模样? 念头一起,便如疯狂生长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一点点地收紧,窒息般的疼痛迅蔓延。 江姝柠鼻尖一酸,匆忙把画塞进江景煜的怀里,转身往床榻走。 “你把画送回去去吧,我要休息了。” 自始至终,江姝柠都表现的太过平静,没有露出一丁点难过和伤心的神情。 可她越是这样,江景煜就越是不放心。 他知道自己这个傻妹妹喜欢萧承渊。 得知萧承渊心里有人,她不可能不难受。 江景煜低头看了眼糟心的画,暗骂一句开门离开。 此刻,江姝柠终于不用再强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蜷缩起身体,拉起被子蒙着头。 夜深人静,江姝柠连放声大哭都不敢,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压抑着呜咽。 她告诉自己,就哭这一次。 这辈子只为他哭这一次。 屋外,江景煜去而复返。 推门的手指蜷缩成拳,最后无力垂落。 江姝柠哭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廊下的风寒冷刺骨,江景煜只着了一件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琢磨着,要不要派几个顶尖高手去益州杀了萧承渊。 柠儿会难过吧?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屋子里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江景煜到底不放心,打算进去看一眼再走。 他以为江姝柠睡着了,推关门都放轻了声音,蹑手蹑脚地朝里屋走去。 绕过屏风,视线投向床榻的那刻,江景煜陡然瞠目。 江姝柠并未睡觉,而是披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但神情涣散,没有聚焦点。 她这是被鬼附身了还是打算出家?! 江景煜细思极恐,快步上前扶住江姝柠的肩膀,压低声音吼道:“江小柠,你赶紧给我醒醒,不就是一个男 人么,天底下的男人千千万,你要什么样的男人你哥哥我都能给你找来,萧承渊他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不值得你在这儿自怨自艾!” 江姝柠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回神后一脸茫然。 “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枯坐到天亮,而后明天一早就去削发为尼?!”江景煜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戳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拧着眉,“你要是真舍不得他,不想与他和离,那你可以找些喜欢的男子来府上陪你,人生短短几十载,及时行乐最重要,何必在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身上浪时间,费心力?” 江姝柠精致的五官纠在了一起,一言难尽地看着江景煜。 他在说什么? 她就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容易多想,所以进实验室找点事儿做。 “大哥,你放心,我还有世俗的欲望,我还想多赚点银子带母亲游万里河山,吃天下美食,出家当尼姑是不可能的事,至于你说的养面首之事……我以后会考虑的。” 江姝柠扭头看着江景煜,语气认真严肃。 江景煜定睛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狐疑道:“你真的没事 ,不是在骗我吧?” 江姝柠笑的无奈,“真的没事了,我可以发誓。” 刚才确实是有些……不对,相当难过。 但哭过后好多了。 爱情不讲道理,不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多的是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戏码。 想开点也就那回事儿! 江景煜将信将疑,琢磨了一会儿,道:“那你用萧承渊发誓吧。” “……” 江姝柠眼神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你是会以毒攻毒的。 江景煜见她不出声,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你是在骗人”的表情。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面目表情道:“我真的很开心,如果有半字假话,就让萧承渊喝水呛着,吃饭噎着,走路摔倒……总而言之,让他后半辈子事事不顺。” 不过他也不一定能有后半辈子。 “你这发的是什么誓。” 江景煜嫌弃的不行,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说起刘猛三日后回京的消息。 江姝柠道:“表哥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摄政王府,怎么可能找到刘猛?” “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江景煜眯了下眼,高深莫测道,“刘猛回京那日,我会在暗中盯着,你不用操心此事。” 第394章 你的喜欢会连累她,给她带来灾祸 萧承渊离京之前,交代江姝柠装病躲清闲,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晚江景煜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无论江姝柠说什么他都不愿意让人自己待着。 他偷偷带江姝柠翻墙出府,带她去邺京最高的屋顶上看星星。 哦,江景煜还买了酒,说是一醉解千愁,睡一觉把该忘全都忘了,醒来什么事儿也没有。 江姝柠有伤,不能喝酒,婉拒了他的好意。 江景煜觉得买了就不能浪费,自己一人把那三瓶桃花笑全干了。 可想而知,他喝醉了,虽不至于不省人事,但轻功肯定是不能用了。 江姝柠穿的挺厚的,但抵不住高处不胜寒,冷风呼呼地刮,要是脸扭到风口,就像是挨了嘴巴子。 她想走,但下不去。 江景煜坐在旁边,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手也不知道在指什么,大着舌头和她侃侃而谈。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冻的人都麻了,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天蒙蒙亮时,江景煜酒醒了,把她送回府。 然后江姝柠就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全身发烫。 太医诊脉后说是心气郁结,再加上着凉引起了风寒,这才会高热不退。 梨儿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睡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两日后,鲁国公老夫人下葬的日子。 江姝柠还有些低烧,身上也疼的厉害。 但萧承渊不在家,她身为摄政王妃不能不去。 鲁国公老夫人生前与人为善,又是大晟第一位诰命夫人,地位尊贵,受人敬重。 来送老夫人最后一程的人很多,江姝柠看见了太子和太子妃,成王,安王……几乎都是邺京有头有脸的权贵。 下葬的时辰定在了辰时三刻。 江姝柠来得早,还未封棺。 她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香,对着棺材拜了三拜。 把香插进香炉之时,旁边突然蹿出了一个人。 江姝柠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等她发现时已经躲不开了,那人扑过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明明你害死了老夫人,却栽赃嫁祸给我的蓉儿,害的她枉死……我要你给我的蓉儿偿命!” 肖雅蓉的母亲面容狰狞,瞪着血红的眼睛,手上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跪在地上的鲁国公夫人踉跄着起身,急声大喊她的名字,让她松手。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肖雅蓉的母亲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想让江姝柠死。 她尖叫一声,松了一只手,拔掉头上的簪子乱挥,划伤了好几个丫鬟。 周珩找准时机,迅速上前,手捏着她的手腕稍稍用力。 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肖雅蓉母亲吃疼放开了江姝柠,小厮眼疾手快,把她压到了一旁。 江姝柠本就病着,身体虚弱乏力。 又经历这一变故,脸上的脂粉都遮不住她苍白虚弱的神色。 鲁国公夫人吓得不轻,搀扶着她的胳膊,催促人去请大夫。 一时间,太子,太子妃,安王,都围了过来。 只有成王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他扫了一眼肖雅蓉的母亲。 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成功,真是一个蠢货! 与其拿簪子防备,还不如直接把簪子扎进江姝柠的脖子。 江姝柠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鲁国公老夫人出殡,没有让请大夫,也没有当场惩罚肖雅蓉的母亲。 “可是……” 鲁国公夫人握着她的手,感受到了她身上偏热的温度。 江姝柠笑了笑,轻声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宾客还在呢,您快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样的日子,鲁国公夫人 确实是分身乏术。 她喊了一个丫鬟过来,“带摄政王妃去隔壁院子休息,照顾的仔细点,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我唯你是问!” “是。” 快到院子门口时,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丫鬟扭头一看,连忙行礼,“小公爷。” 周珩看着江姝柠,话却是对着丫鬟说的,“你先进去罢,我和柠……摄政王妃说两句话。” 丫鬟面露为难之色,没有答应。 她是鲁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深得主子信任,知道的事自然比旁人多些。 表小姐死的那一天,夫人把小公爷叫去了祠堂。 夫人让小公爷当着周家列祖列宗的面发誓,以后只把摄政王妃当朋友,不单独约见,不得动半点其他的心思,明年把婚事给定下,孝期过后就成亲。 那天是小公爷第一次对夫人发怒。 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的喜欢会连累她,给她带来灾祸!邺京早已有你们两人的风言风语,不过是顾忌着摄政王和咱们鲁国公府才没有大肆议论,若你依旧我行我素,不但会害了她也会害了你自己!” 小公爷没有再反驳一个字,按照夫人的意思下跪发誓。 她记得说到最后 ,小公爷声音哽咽,整个人都在颤抖。 丫鬟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一句:“小公爷,您别忘了您答应夫人的话。” 周珩沉了脸色,眼神凌厉,“小爷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退下!” 从两人的对话和神情中,江姝柠模模糊糊猜到了大概。 应该是鲁国公夫人不希望周珩与她来往太过密切。 江姝柠能理解鲁国公夫人的良苦用心,开口劝道:“周珩,回去吧,我真的没——” 周珩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急躁,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那你敢不敢把你的手伸出来?” 江姝柠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说来也是悲催,萧承渊留下的指印刚下,如今又添了新伤。 方才肖雅蓉母亲冲出来的那刻,她身体撞到了香炉,有一些香折断了,砸在了她的手背。 她实在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生事端,所以一直把手藏在袖子里,没想到周珩会看见。 “我自己就是大夫,一会儿让梨儿帮我抹点药就没事了。” 周珩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了太子妃的声音。 “皇婶!” 江姝柠催促周珩回去。 周珩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转身离开。 第395章 既然如此,那就杖毙吧 等人走后,太子妃压低声音道:“我无意打扰皇婶与小公爷谈话,只是看到成王在看你们,所以才……” 江姝柠顺着她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萧云铎的背影。 她浅笑颔首,并没有说什么。 她行得正坐得端,与周珩之间清清白白,若庆幸道谢才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子妃也只是点到为止,而后便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站着。 皇后已经都把事情告诉她了。 她这辈子都无法再有身孕,太子纳妾已是迫在眉睫,势在必行的事。 太子妃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皇上若真的觉得云适不适合当太子,想办法废了就是,为何偏要拿她一个弱女子开刀?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能有多惨。 更可悲的是,她非但不能有任何怨言,还要帮着自己的夫君挑选合适的侧室。 她的母亲告诉她,既然孩子无望了,那就要尽力保全太子妃之位。 她需要找一个强大的靠山,这样即使太子日后有了孩子,皇后也不敢轻易让太子与她和离。 太子妃左思右想,想到了江姝柠。 这位皇婶虽年纪比她小,但心智手段远 在她之上。 皇后不是一直想拉拢摄政王殿下吗,她与江姝柠交好,皇后日后总要看在江姝柠的面子上给她三分薄面吧?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喜欢江姝柠,想与她亲近! 江姝柠这会儿头晕的厉害,没注意到太子妃不停乱转的眼神。 见太子妃站着不动,她问了句:“太子妃还有事?” 太子妃猛地回神,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言语热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谄媚。 “皇婶,我陪您进去休息会儿吧。” 江姝柠:? 她休息不需要有人陪。 太子妃说到做到,真的坐床边守了江姝柠半个时辰。 封棺的时候,江姝柠去见了老夫人最后一面。 太子妃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一直到葬礼结束。 肖夫人大闹灵堂的事许多官员都看见了,就算江姝柠不追究,鲁国公府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个交代。 是已,丧宴结束后,鲁国公夫人留下了江姝柠。 太子喊太子妃回府的时候,太子妃这才依依不舍地同江姝柠告别,并且约好明日带着补品去府上看她。 江姝柠情绪低迷了大半天,冷不防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 她嗓子不舒 服,说话也少,大多是太子妃说了,她才接一句。 要是换了旁人,早就不搭理她了,太子妃居然还乐此不疲地找她。 怪哉! 江姝柠思忖了一下,把太子妃拉到了一旁,“你是不是有事想要找我帮忙?” 太子妃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对她温柔一笑。 嗯……真诚的神情里多少透着几分傻气。 问不出来,江姝柠只能放人走。 宾客散尽,鲁国公亲自过来请江姝柠去议事厅。 路上说了几句后,江姝柠这才知道肖夫人接受不了丧女之痛,从江陵赶来的那一天已经在府上闹过一场。 鲁国公夫人怕肖夫人今日见到她后会控制不住情绪,特意把肖夫人锁在了屋子里。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约莫是看在自己夫人的面子上,鲁国公言语客气,有意无意地为肖夫人求情。 女儿没了,母亲受了刺激做些蠢事也正常。 江姝柠不是心慈手软的性子,但有鲁国公夫人这一层关系在,她也不好赶尽杀绝。 而且她是真的不舒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早点回去休息。 所以江姝柠进去后直接开门见山,眉眼沉静,端 的是摄政王妃的威严气势。 “念在你丧女之痛的份上,这次我可以不与你过多计较,只要你肯给我赔礼认错,我既往不咎,若再有那次,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按照律法处置。” 鲁国公夫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她端起手边还未碰过的茶水走到肖夫人面前。 肖夫人形容狼狈地跪在地上,低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鲁国公夫人蹲下身,把茶水递过去,她唤了肖夫人的闺名,低声劝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那就听我一句话,认认真真地给摄政王妃认个错,这件事也就算过——” 肖夫人猛地抬头,掀翻了鲁国公夫人的茶盏,赤红凶狠的眼睛恨不得把江姝柠生吞活剥了。 “毒妇,你休想!” 肖雅蓉的父亲在一旁坐着,从始至终都未出声。 这时却突然忍不住了,上前掌掴了肖夫人一巴掌,指着她怒骂:“我看你是疯了!肖雅蓉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就算摄政王没有处置她,我也绝不会饶过这个恶女,你想死我不拦你,但你休要拉上我整个肖府为你们母女陪葬!” 他在邺京的生意还需鲁国公照顾,摄政 王他更是得罪不起。 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家理亏,鲁国公府不多深究他都谢天谢地了。 谁给这泼妇的勇气让她在这儿闹?! 肖父觉得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他心一横也豁出去了,下跪给江姝柠道歉。 “肖德茂你这个懦夫,你给我起来,她是害死我女儿的杀人凶手,我不要你去求她!” 肖夫人更疯了,咆哮着伸手去抓肖父,身后两个魁梧的家丁都差点没摁住她。 “处罚肖雅蓉的决定是摄政王下的,行刑之人是他心腹,肖夫人怎么不去找摄政王报仇,只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难不成真觉得我没脾气,好说话吗?!” 说到最后一句,江姝柠陡然加重语气,沉厉的目光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落在了肖夫人身上。 肖夫人似是被她吓住了,眼神呆怔。 江姝柠无数不多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 有人一心求死,她何不成全? “梨儿,按照大晟律法,我该如何处置她?” 梨儿挺胸抬头,大声道:“目无尊卑,以下犯上,伤害王妃,应当处以极刑。” 江姝柠扫了肖夫人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杖毙吧。” 第396章 有混账东西在作怪 刹那间,空气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姝柠没有带侍卫进来,身边只跟了一个梨儿。 她看向国公府的小厮,淡声道:“行刑吧,她能早点解脱,我也能回去休息。” 小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鲁国公和鲁国公夫人,踟蹰不敢动。 周珩沉声道:“没听见摄政王妃的话吗,动手!” 但凡是有眼的人都瞧得明白,是肖夫人自己一个劲地作死,一步步走上了绝路。 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应得的。 小厮顿时忙了起来,有人跑去准备老虎凳和木板,有人拉着肖夫人往外拖。 江姝柠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跷着二郎腿,面无表情地瞧着这一幕。 肖夫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来真的时害怕了。 不等她开口,小厮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团成团塞到了她的嘴里。 帕子是擦汗用的,有几日没洗了。 肖夫人被熏得恶心,翻着白眼想吐。 可她被堵住了嘴吐不出来,呛的嗓子眼跟火烧似的。 肖夫人扭动着身体挣扎,给她绑绳的小厮紧了紧绳,放低声音嘲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是摄政王妃能忍,好说话,但凡今日摄政王在这 儿,你哪能活到现在。” 江姝柠神情仄仄,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眼前忽地压下一道暗影,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 是鲁国公夫人。 她绞着手里的帕子,泪水溢满眼眶,看着江姝柠欲言又止。 很快,院内响起木板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 鲁国公夫人震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 肖夫人喊不出声,双手死扣着老虎凳,瞠着眼睛,无声地哀求厅里的人。 人嘴上喊着不怕死,可真当死神来临的那刻,比谁都怕。 鲁国公夫人可以忍着不去为肖雅蓉求情,是因为肖雅蓉确实罪无可恕,死得其所。 但不可能看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受刑却无动于衷。 在她看来,肖夫人只是承受不住失去女儿的打击,精神失常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是情有可原的。 鲁国公夫人下定了决心,江姝柠早已料到她会求情,抢先一步开口:“您不要为难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不愿意,我可以不为自己出气,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但我不能不顾及摄政王府的颜面。” 鲁国公夫人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 ,管家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身后还跟了一位眼熟之人。 萧云铎,他来干什么? 江姝柠坐直身体,心无端地下沉。 管家给各位主子问安,恭敬回禀:“成王殿下是来传皇上的口谕的。” 萧云铎看着江姝柠,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皇婶是准备坐着听旨吗?” 江姝柠冷呵一声,不紧不慢地起身。 萧云铎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 “皇上口谕,传肖德茂与其夫人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进宫去见皇上?! 肖德茂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额头冷汗直冒。 他稍作犹豫,还是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试探:“敢问王爷,属下召草民入宫所为何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萧云铎故弄玄虚,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江姝柠。 接着,他指挥丫鬟把半死的肖夫人扶下去,“还不赶紧带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就在府门口等着呢。” 江姝柠知道,肖夫人暂时是死不了了。 即使如此,她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恭送摄政王妃。” 众人躬身相送,江姝柠发现萧云铎动都 不带动一下的,一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 她眉尾上挑,扬声道:“皇侄之前学的礼仪教养都喂到了狗肚子里吗?” 萧云铎以为她不在乎这些,再加上两人之间的仇恨,他怎会愿意低这个头。 可没想到江姝柠不但指出来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 萧云铎怒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按捺着脾气,弯腰揖手,咬牙道:“侄儿恭送皇婶。” “狗屁不是。” 江姝柠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众人悄悄打量的目光齐聚在萧云铎身上。 毋庸置疑,摄政王妃这一句话是说给成王听的。 但说的是成王的礼仪还是成王这个人,他们不得而知。 萧云铎直接默认了一语双关。 他怒不可遏,大步追了上去。 周珩见势不妙,脚刚迈出去,一条胳膊就拦在了他身前。 周衍问他:“去哪儿?” 周衍现在是和鲁国公夫人一伙儿的,周珩哪敢说实话,信口胡诌:“回院子。” “正好顺路,一起。” “……” 府门口,萧云铎拦住了正欲上马车的江姝柠。 “皇婶难道一点也不好奇父皇为何会突然传旨,让他们进宫吗?” 江姝柠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唇角勾起,意有所指道:“我猜这中间有混账东西在作怪。” 肖氏夫妇都进邺好几天了,皇上要找早就找了,不会这么凑巧选在她惩罚肖夫人的时候。 被戳到肺气管子的萧云铎怒火翻滚,脸白了青,青了黑。 “江姝柠,你——” 江姝柠啧了一声,故作好奇:“侄儿这么激动,难不成那个混账东西就是你?” 萧云铎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俗话说敌人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丧宴散后他留了个心眼,买通了国公府的下人。 得得知江姝柠要杖毙肖夫人,他立刻进宫找了皇上。 大晟下半年发生了不少灾害,今益州又遇上雪灾,国库吃紧。 肖德茂是江陵首富,皇上想要他出钱赈.灾,所以顺水推舟答应了。 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但江姝柠并没有指名点姓地说他,他只能打落了牙和着血水往肚里咽。 萧云铎神情千变万化,目光狠戾。 倏地,他想到什么,扯着唇阴森地笑了,“江姝柠,本王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咱们走着瞧!” 说罢,萧云铎翻身上马,马蹄声哒哒远去。 第397章 母妃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江姝柠眼皮一跳,心里难安,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上了马车,她吩咐梨儿:“回府后,你立刻拿着我的帖子进宫请御医,把我的病说的严重些,最好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梨儿跟她这么久了,也多少能揣摩到她的心思,点头道:“奴婢明白。” 苏贵妃本就得皇帝宠爱,加之其有了身孕,宫里各种好东西如流水般送进了钟萃宫。 怀孕不久,还尚未显怀,苏贵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了龙嗣似的,一手扶腰,一手抚摸着扁平的小腹,带着十几名宫人在后宫乱转。 美其名曰,散步。 宫里嫔妃嫉妒归嫉妒,但没人敢惹她,只能尽量避着点。 苏贵妃就像那开了屏的孔雀,在后宫中独领风骚。 皇后见不惯她嚣张跋扈的得意样,生怕一个忍不住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索性免了她早上的请安。 苏贵妃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逛逛,日子别提过的有多滋润了。 萧云铎进宫的时候,她午睡刚起,正倚在软榻上吃芳若喂到嘴边的水果。 听到声音,苏贵妃懒散睁眼,看着他阴沉的脸色问了句:“这是谁又惹你了?” 萧 云铎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母妃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苏贵妃吓了一跳,瞬间坐直了身体,视线扫向门外。 确定无人偷听,她拍了拍胸脯,对芳若道:“你去外面守着。” “是。” 殿门关上,苏贵妃瞪了萧云铎一眼,训斥道:“过了年就该娶妻的人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一点事儿都藏不住?!” 想起江姝柠对他的羞辱,还有用身份压他的样子,萧云铎是一时片刻都等不了了。 蓦地,他想到什么,眼眸微眯,“母妃该不会舍不得这个孩子了吧?” “我要舍不得它,怎会愿意用它给你铺路?”苏贵妃叹了口气,让他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后那边我已经动手了,约莫就这两日了。” 孩子这个筹码不算小,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慎之又慎,做好万全的准备。 …… 生意人八面玲珑,肖德茂听了皇上的三言两语,立即领会其中深意。 他表明衷心,愿拿出千两白银,数百石粮草送往益州赈.灾。 皇帝达到目的,放他离开。 还好心提醒了他一句“尽快离开邺京,摄政王在益 州吃苦受累,为国尽忠,摄政王妃朕能挡得了一次,挡不了第二次。” “明白,明白,皇上放心,草民这就回去收拾行囊,明日天不亮就启程。” 肖德茂早些年在邺京置办了一处宅子,这次来邺京也是住在这里。 他本打算留在京城过年,所以早几个月就安排人过来准备了。 如今鲁国公老夫人被肖雅蓉害死,鲁国公虽说人死债消,此事到此为止。 但肖德茂心里明白,这件事永远都过不去。 它就像一根刺上不了下不去的一根刺,横在周肖两家中间。 纵使有鲁国公夫人在中间维持,两家的关系也会日渐疏远。 以后应该不会再来邺京了,这宅子留着也没什么用。 肖德茂打算把府上值钱的物件收拾收拾带走,然后把宅子卖了。 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来过这个宅子了,都快忘了这里还有不少他之前淘来的稀奇玩儿。 仔细一瞧,发现各个都价值不菲。 肖德茂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哼着小曲,用细布小心擦拭,然后装箱。 趴在床上的肖夫人刚开始还以为幻听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她才确信这声音是从自己夫君嘴里发 出来的。 肖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咬牙从床上爬起来。 她艰难地挪到箱子旁,抓起里面的瓷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肖德茂吓了一跳,转身什么都没看清,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蓉儿尸骨未寒,你这个做父亲不但不为她讨回公道,还给害死她的人下跪,肖德茂,你就是个软蛋懦夫,你根本不配为人!” 肖夫人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一手揪着肖德茂的衣领,一手化为利爪往他脸上招呼。 肖德茂脸破了皮,疼的呲牙咧嘴。 肖夫人还在怒骂,甚至还诅咒了他的父母。 “贱人,泼妇,我要休了你!” 肖德茂彻底怒了,也忍够了,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甩到一边。 肖夫人两眼发黑,险些痛晕过去。 碎瓷片扎进了肉里,温热的鲜血汩汩冒出,后背的伤口也血流不止,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 肖德茂厌恶地捂住鼻子,也没了收拾东西的心情,拂袖离开。 肖夫人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快死时,有人掰开了她的嘴,塞了一颗药丸。 等她恢复了些意识,那人往她脸上扔了一本册子和一封信,而后飞 身离开。 …… 江姝柠称病在家,虽不能出府,但一点也不无聊。 她粗略了解一下二十四姐妹,教她们种植草药。 “等种成后我帮你们拿出去卖,赚的银子你们平分,若有朝一日你们能出府,这些银子就是你们从头再来的底气。” 爱哭的大小寒搂着她的胳膊,“呜呜呜,王妃姐姐你人太好了,到时候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说什么呢,小心活阎王回来扒了你的皮!” “有王妃姐姐罩我,我才不怕!” 宁心阁处处欢声笑语,热闹的快要掀翻屋顶。 气氛正好之时,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十分煞风景道:“王妃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江姝柠摸清他是易受惊的体质,无奈道:“你好歹是从军中出来的人,见过大场面,回禀事情应该沉稳些,不要一惊一乍的。” 管家哽了一下,汗颜道:“王妃娘娘,实不相瞒,老奴以前在军中是当伙夫的,见过最大的场面是百十余人围着一个大铁锅吃饭,你争我抢,他们都说我像是喂猪的。” 江姝柠:“……” 惊蛰性子急,催促道:“诶,你快说出什么大事了。” 第398章 种的因,结恶果,得由他亲自品尝 管家这才注意到院子里有这么多节气姑娘,表情为难又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 江姝柠放下手里的花茶,笑道:“无妨,有话直说便是。” 管家诶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您看看就知道了。” 外皮看上去很像是集市上售卖的话本。 江姝柠接过一看,嘴角的弧度定住了,眼睛突然放大。 这确实是话本,但又不同寻常,因为—— 上面画的男女主人公是她和周珩! 二十四节气姑娘们伸长了脖子,头一个挨一个地凑了过来,围成一圈。 “王妃娘娘,上面这个男人是谁啊,长的比活阎王英俊潇洒多了,瞧瞧那深情的眼睛,搅乱了我一池春水,怎么办啊,好想把他接回来养着!”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那架势,恨不得把话本撕烂一人分一页,把脸贴上去使劲儿磕。 “王妃姐姐,这个男人一看就很爱您,您怎么会嫁给活阎王啊?” 惊蛰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说话声音没刻意压着,其他人听见了纷纷点头附和,“嗯嗯,对啊,而且这画的要是真的,看这男人的气度仪态,他家世应该也不错吧。” “身量高挑,样貌英俊,家世出众……更重要的是眼里只有你,这样的绝世好男人上哪去找啊!” “比整日冷着脸,脾气阴晴不定,霸道强势的活阎王好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被节气姑娘们挤出去的管家一脸迷茫。 这景象怎么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们说的活阎王是自家殿下吧? 管家掩嘴用力咳嗽了两声,板着脸严肃训斥:“事关王妃娘娘清誉,你们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要是让外人,尤其是殿下听见了,那——” 节气姑娘们往四周张望了几眼,而后目光重新落回到他身上,眼眸微眯,活动着手腕。 “这院子里只有你一个外人,殿下要是知道了,那一定是你告的密,我们姐妹的狠话就放在这儿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让我们不好过,那大家都别过了!” 管家:“……”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之前一个个见了他乖得跟小白兔似的,求他在殿下面前美言。 而今用不着他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管家现在没功夫和她们计较这些,他正色道:“王妃娘娘,这些话本可以随意领取,分文不收,邺 京几乎是人手一本,更重要的是肖夫人疯了,她在街上大肆宣扬此事,咬定您和小公爷之间有奸情,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现如今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有些人还说您在成亲前就已经与小公爷……那些话简直是不堪入耳,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能说得出口,我都替他们害臊!” 江姝柠笑了,不屑讥诮浸透在冰冷的眼神中,“这画上之人又不是他们,他们有何不敢说的,添油加火地把事情闹大,正好可以看热闹。” 管家道:“王妃娘娘,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人言可畏,若放任他们继续这样传下去,怕是没办法和宫里面交代啊。” 事关皇家颜面,皇上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 现在没有传旨请王妃进宫,只能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江姝柠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淡定神情,漫不经心地翻着话本。 有个想法跃然脑海,她挑了下眉,问二十四节气姑娘,“你们谁会作画?” “我,我会!” “我也会些皮毛。” 江姝柠数了一下,有十个人举手。 她满意点头,问她们会不会画春宫图。 姑娘们愣了一下,脸上难得浮现 出羞怯的红晕。 可这抹害羞来得快去的也快,下一刻就听见她们七嘴八舌的争吵声。 “我看过不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你这算什么,之前我们楼里来了新人,妈妈不得空,她们伺候人的那些姿势都是我教的!” “那你要这样说,我还亲眼见过呢!” 她们这些人大都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就算不是也被那些达官贵人请老鸨调教过了。 什么琴棋书画都只是为了装样子,她们真正在行的是闺房里的那点事。 毕竟要勾引的人是摄政王,人家什么美人没见过,她们也只能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几人争论的起劲,完全没发现江姝柠,梨儿,管家他们三人已经石化了。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还是为重的立春站了出来,“嘘,都安静点,听王妃娘娘怎么说。” 江姝柠对梨儿道:“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撤下去,拿笔墨纸砚来。” “是。” 准备就绪后,江姝柠拿笔沾墨,毫不犹疑地下笔。 多亏她是学医的,人体解剖图什么的没少画,多少有点画工。 片刻,一个男人的样貌跃然纸上。 管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成王?!” “没错!”江姝柠吹了吹上面的墨汁,让那十个画画的姑娘相互传阅,“你们帮我画一本以春宫图为主的话本,故事要有趣些,男主人公的脸就照着成王画,和他在一起的人男女都行,总之一句话,怎么乱,怎么吸引人怎么来。” 姑娘们来劲了,摩拳擦掌,拍着胸口向她保证,“王妃姐姐您就等着瞧好吧,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姝柠起身让出位置,“那就开整吧。” 管家实在弄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她请到一旁,“王妃娘娘,您这是——”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我若置之不理,他们只会越说越起劲,我出去澄清,又有几个人会信?即然这样,还不如剑走偏锋,用另一件更有趣的事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管家恍然大悟,但是—— “您为何要让她们画成王?” 这与拆东墙补西墙有何区别。 江姝柠勾起唇角,冷笑道:“他种的因,结的恶果当然得由他亲自品尝了。” “您的意思是这话本是成王让人画的?!”管家拿起话本仔细翻看,还是没瞧楚什么名堂,“您是怎么看不出来的?” 第399章 您可以不对她好,但您不能拦着我对她好 江姝柠看着管家,一脸认真:“我的仇人基本上已经死光了,现在最恨我的人莫过于成王,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谁会这么贱。” 那日萧云铎在鲁国公府撞见了她和周珩,估计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想出这样下作的阴招。 王妃娘娘是什么时候和成王结下梁子的? 管家好奇,但不方便多问,躬身告退。 “喵~” 福宝不知去哪玩了一圈,毛发上湿漉漉的,沾了一些枯叶碎末。 它越过门槛,迈着慵懒地猫步,走过来亲昵地蹭了蹭江姝柠的腿。 江姝柠低头看了一眼,轻踢了它一脚,无比嫌弃:“你好脏!” 福宝怒了,“喵呜!” 模样憨态可掬,实在是招人喜欢。 梨儿笑道:“奴婢抱它下去擦擦。” “不用了,”江姝柠叫住了她,余光扫了眼作画的节气姑娘,对她勾了勾手指。 “小姐,您说。” 梨儿把耳朵凑了过去。 江姝柠压低了声音:“你拿着大哥给我的令牌去檀辞阁,让他们……” 梨儿的把事情一一记下,去里屋拿了令牌,疾步离开。 …… 周珩得知这件事后急匆匆地要出府。 鲁国公夫人得到消息,带着守卫拦住了他。 “你要去哪儿?” 周珩双拳紧握,面容阴狞,咬牙道:“去把我那位好姨母找回来。” 鲁国公夫人皱了皱眉,并不赞同他这个做法。 “事情已经闹大,你就算杀了她也平息不了流言,别人只会以为你在杀人灭口,你如今处在风头浪尖,还是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我已经让人给你父亲和大哥传信了,等他们回——” 周珩极为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不用你们管,我自己会处理!” 鲁国公夫人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出门,喊侍卫抓他。 只要和江姝柠扯上关系的事,他向来没有理智可言,谁知道出去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珩看着挡在前面的人墙,倏地转身。 他眼眶泛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他说:“娘,您不要逼我。” 鲁国公夫人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何时逼过他? 周珩朝她走近了两步,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您知道我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做,我怕带给她麻烦,所以我藏着自己的感情,克制着不去见她,甚至还答应您会娶妻生子 ,可结果呢,您告诉我现在算什么?!” “您一口一个柠儿叫的亲密,拿对她好的由头逼我发誓,您扪心自问,您是真心为了她好,真心待她吗?” “祖母出殡那日,姨母对她动手,灵堂乱成一团,我没有办法靠近,便想用暗器救她,是您按下了我的手,因为您不想让姨母受伤,如果您真的说到做到,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又怎会看不见她当时已经变了脸色,喘不上来气?又怎会想不到姨母手里的簪子有可能会扎到她的身上?” “在她随时会丧命的危急关头,您在意的是姨母会不会受伤,后来她看在您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有意留姨母一命,姨母自寻死路,您依旧为她求情……那时您又有没有为柠儿考虑过半点?” “那是想害她性命的仇人啊!她已经给过机会了,您还想要她怎么样?!” “她是不知道放了姨母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吗?她知道!但因为她是真的把您当家人,在乎您的感受,所以才会这样做!” 周珩眼眶泛红,他抬手扶着鲁国公夫人的肩膀,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说:“娘,您看看我,您儿子他不傻,他 看的清楚,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您可以不对她好,但您不能拦着我对她好。” 说到这里,周珩扯了扯嘴唇。 江姝柠这人最怕麻烦。 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来给祖母治病。 亦是因为他,肖雅蓉才会对祖母下手。 这一切看似与他没有关系,但实际上皆因他而起。 他不可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他可以不去见她,但总要为她做些什么。 周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没有人再拦他。 鲁国公夫人呆怔在原地,看着周珩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离她越来越远…… 她突然追了过去。 “珩儿!” 两日的劳累让鲁国公夫人有些体力不支,她身体晃了一下。 丫鬟连忙搀住了她的手臂。 鲁国公夫人盯着鲁国公府的大门,掩面痛哭。 …… 江姝柠开了檀辞阁这个外挂,从起稿话本到大街小巷流传开来,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 如江姝柠所料,萧云铎男女通吃的春宫图一出,百姓吃瓜的风向立刻变了。 刚开始还没人认出男主人公的身份,后来不知从哪传的,说上面画着的人是成王。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哄抢 话本。 这都是先到先得的孤本啊! 画着江姝柠和周珩油腻肉麻的情感话本被他们瞬间抛之脑后……清汤寡水哪比得过肉香! “成王看着人高马大的,居然是在下面那个。” “一看你就没仔细看,你看成王这一脸享受的表情,明显乐在其中。” 谣言传的太快了,连玩泥巴的小儿提起萧云铎时都会做个鬼脸,说他不知羞。 成王府。 书房里一地狼藉,萧云铎站在其中,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把手里的话本摔在暗卫的脸上,怒道:“查,去给本王查是谁画的这些东西,还有,把那些胡言乱语的人都给本王抓起来!” 暗卫道:“王爷,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件事,甚至朝中官员也知道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估计邺京已经无人不知,把人抓回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萧云铎更怒了,一把扇了过去,“废物!” 这时,看门的守卫匆匆忙忙地从前院跑了进来。 “王爷,您快出去看吧,府门口围了好几个讨债的人。” 讨债? 他什么时候欠过债?! 萧云铎想也不想地下了命令,“都给本王乱棍打走!” 第400章 睡了他们还没给银子 “王爷,万万不可,他们会把您睡了他们,还没给银子的事说出去的!” 守卫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对上自家王爷吃人般的阴狠的目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天色昏暗,冷风簌簌,刮在人脸上生疼。 途经成王府门口的行人却不急着回家,双手揣在袖子里,饶有兴趣看着石阶下站成一排的年轻男女。 听说三个男子是跟过成王的小倌,女子则是邺京几大青楼的花魁。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等萧云铎出来的时候,王府门前的街道上站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头。 更有甚者爬上了王府对面的石墙,打开刚买的年货,嗑着瓜子,悠哉悠哉地看戏。 看到这副景象,萧云铎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怒踹身边的侍卫:“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都赶走?!” “王爷,这……这……” 侍卫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根本不知该从何下手。 在萧云铎视线的威逼下,他和其他几个侍卫一起走下石阶,呵斥行人快走。 “再不走就把你们抓起来,扰乱京城治安可是要吃牢饭的!” 可是人太多了,他们喊破喉咙也无济于 事。 侍卫想着,杀鸡儆猴。 不如先抓一两个立立威。 他刚碰到妇人的胳膊,还没来得及使劲,妇人直接嚎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打人了,堂堂成王居然让侍卫殴打百姓,这天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家都看着呢他都敢动手,要是人少了他是不是会直接杀了我……老天爷啊,你到底有没有长眼,难道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贱命就活该被权贵作弄吗?!” 弱者,总是很容易激起人们的同情心。 何况周围又都是和妇人身份一样的百姓。 围观行人仗着人多势众,指着萧云铎讨伐,唾沫星子横飞。 几个侍卫首当其冲,抱着头撤了回去。 废物! 萧云铎准备亲自动手,三两步地跨下台阶。 还未接近人群,就被三个小倌围了起来。 “王爷,我兄弟三人本卖艺不卖身的,是您逼我们陪您一起沐浴,还说只要把您伺候舒服了,您就赏我们五十两银子,那晚我们可是累了一夜,睁眼时您已经走了,我们想着您有头有脸,不会欠我们这五十两银子,可都过去好几日了,您也没差人把银子送过来,您这是打算提起裤子不 认账吗?” 有围观群众立刻翻开了随身携带的话本,指着其中某页激动地给旁边人分享,“看,对上了,对上了,看来这话本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三个人,一整夜,才给五十两银子,成王也忒抠了!” “就五十两银子还拖欠到现在,何止是抠,简直是没脸没皮!” 萧云铎听见了,额头青筋暴起,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的大掌如铁钳般,紧紧锁住了小倌的脖子。 小倌脸涨成了猪肝色,艰难道:“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明明是您亲口答应的,要给我们五十两银子。” “王爷,实不相瞒,这银子是给我弟弟看病用的,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们也不敢来找您要。” 青色衣衫的小倌声音刚落,另一位小倌直接跪了下来,“不要了,这银子我们不要了,我不看病了,王爷,我求求您放了我哥哥。” 他脸色透着一种很不正常的白,身材瘦弱,衣裳又穿的单薄。 夜风一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百姓看的心疼不已,骂的更难听了。 萧云铎宛如被架在了火上烤,无论他说什 么,做什么都没有人会相信他。 他现在里外不是人! 小倌已经开始翻白眼,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心腹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对萧云铎使了一个眼色。 “王爷,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您冷静些,千万不要着了这幕后之人的道。” 萧云铎深吸一口气,把人丢到地下。 他抻了抻衣袖上的褶皱,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地顿道:“本王再说一次,这些人本王根本就不认识,是有人诬陷栽赃本王,要是让本王查——” 好巧不巧,旁边又想起啜泣的声音,正好打断了他的话。 女子捏着帕子拭泪,扭着柳腰上前,抓着萧云铎的衣袖,脆弱可怜地看着他。 “王爷,还有奴家,您说只要奴家把您哄高兴了,您就给奴家赎身,把奴家带回王府养着,现如今您是后悔了吗,是奴家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吗,您说出来,奴家会改的,只求您不要奴家。” 她声音娇柔婉转,像羽毛拂过耳畔,让在场的男人酥了一半的身子。 “滚!”接二连三的脏水刺激的萧云铎失去了理智,他一脚把女子踹开,“本王再饿也看不上你这种搔首弄姿,一双玉 臂千人枕的贱货!” 女子的身体砸在地上,顺着石阶滚落,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闭。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百姓吓得不轻,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 “该不会是死吧?” “杀人了,成王爷杀人灭口了!” 这句话就像是火把,使得本就躁动的人群像炸了锅一样。 萧云铎看到了喊话的男人正欲离开,他一把拽过侍卫,怒声道:“去给本王抓住他!” 侍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脸色一凝,一个箭步挡在了萧云铎面前。 “王爷小心!” 场面已经彻底不可控制了,侍卫再也拦不住蜂拥而上的百姓。 也不知谁带了头,喊了一句“砸死他,让他知道我们小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 顿时,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过来。 侍卫被百姓挤开,暗卫不能出现,萧云铎暴跳如雷,骂骂咧咧。 两个臭鸡蛋砸过来,成功让他闭了嘴。 蛋液顺着额头滑落到脸上,腥臭的气味令人作呕。 身上的锦衣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沾了许多黄褐色的黏糊东西。 萧云铎鬼使神差地沾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 第401章 肖夫人当众认错 “呕——” 土腥味混合着浓烈的粪臭,瞬间直冲天灵盖。 坏的鸡蛋,用粪水活的泥团,烂菜叶子…… 这些百姓分明是受了指使,有备而来! “让开,都让开!” 京兆尹带着官兵姗姗来迟。 疏通一条路,他挤到了萧云铎面前。 看着狼狈腌臜的萧云铎,京兆尹手足无措,硬着头皮道:“下官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萧云铎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帕子,胡乱地抹了下脸,嘴巴刚张开,胃里的酸水便涌了上来。 他来不及找位置,慌忙转身,弯腰狂吐。 身边的人纷纷退避三舍。 京兆尹指着身后的门匾,对下面的百姓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成王府门前聚众闹事,一个个的都想蹲大牢是不是?!” 百姓们对官府的人心存畏惧,不敢再造次。 嚣张的气焰收敛了不少,悻悻道:“散了,都散了吧!” 这时忽然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压住了嘈杂的声音。 “诶,大家别急着走啊,正好小爷这里有件事需要在这里澄清一下,大家不妨留下来听听。” 众人循声望去,中间自动让开一条道。 “诶,这不 是鲁国公府的小公爷吗?” 有人认出了周珩的身份。 “那旁边跟着他的妇人是谁?看这穿衣打扮,不会是鲁国公夫人吧?” “怎么可能是鲁国公夫人,你没看见她没戴孝吗?” 有个中年男人拍了一下大腿,激动道:“我,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在街上乱窜,看见人就大声吆喝,说摄政王妃和小公爷早就私通款曲,明铺暗盖的女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瞪大眼睛仔细一瞅。 呦,可不就是她。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发髻也重新梳过了,面色虽然苍白却没有疯癫之色,和几个时辰前的她判若两人。 有人观察了肖夫人半天,嘟囔了一句:“这看着也不像疯子啊。” 周珩上了台阶。 看出他的来者不善,京兆尹眼皮跳了一下,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小公爷,您这是——” 周珩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把他挡开,走到萧云铎面前。 萧云铎看见了肖夫人,心中警铃大作。 肖夫人来此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萧云铎心里极为不安。 他咬碎了后槽牙,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 “周珩,这里人这么多,本王警告你不要乱来,以下犯上,污蔑皇室的罪责你担当不起!” 周珩不屑嗤笑,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嫌弃地捂住鼻子。 “王爷您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出来的话这么臭,还有您这脸上,衣服上沾的是什么东西?衣冠不整,形容狼狈,您把皇家的脸面置于何地?这要是让皇上看见了……啧啧啧。” “周、珩!” 萧云铎是忍了又忍,才没一拳揍到他那张写满“幸灾乐祸”的脸上。 “王爷您先别着急,我让她长话短说,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当然,您要是不想听的话也可以先回去,都在您府门口了,您自便就是。” 没人知道周珩在听肖夫人说“这一切都是成王的主意”时有多愤怒。 而今好不容易欣赏到了萧云铎的丑态,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他哪会轻易放过。 周珩又指桑骂槐地说了萧云铎几句,看他脸色已经和粪泥已经融为一体才住嘴。 他拍了拍手,喊了一句“来,大家都安静一下,我姨母有几句话对大家说。” 七嘴八舌的声音逐渐变小,周珩扭头对肖夫人道:“开始吧。” 肖 夫人指尖掐着掌心,自始至终都不敢去看萧云铎杀人般的猩红目光。 “对不起,是我骗了大家。” 她弯腰鞠躬,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快要了她的命。 肖夫人疼的没力气喘气儿,在周珩眼神的压迫下,她只能继续往下说。 “珩儿与摄政王妃并无半点私情,他们只是朋友关系,告诉大家的那些话都是我自己杜撰出来的,因为我的女儿肖雅蓉是在国公府出的事,最后死在了摄政王手里,所以我怀恨在心……原本我只是想想,知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斗不过国公府和摄政王府,直到无意间看到了画着珩儿和摄政王妃的话本,我一时间鬼迷心窍,想着毁了珩儿和摄政王妃,能让国公府和摄政王也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摄政王妃和珩儿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出家为尼,后半辈子吃斋念佛,为摄政王妃和珩儿祈福,以求赎清自己犯下的罪孽。” 兴许是萧云铎的瓜太过震撼了,百姓都有点忘了她说的事,听到这番话后没什么反应。 亦或者她的声音太小了,后面的人根本没听到。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诡异的安静。 周珩双手环抱在一起,扫了人群一眼,抬起胳膊,手指轻挠了挠眉心。 接收到他的信号,混在里面的国公府侍卫上前一步,对着肖夫人高声道:“照你这么说,那个话本是假的了?” 肖夫人像是特别怕被问到这个问题,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乱。 她看了萧云铎一眼,再开口时结结巴巴的,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镇定。 “那…那个话本真的与我无关,我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在短短几个时辰就造出那么多话本,让大家人手一本。 ” 此时无声胜有声。 肖夫人看似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天色虽然彻底黑了下来,但成王府门口挂着灯笼,周围的侍卫,官兵还举着火把。 把门口这块高地照的跟戏台似的。 因此站在后面的百姓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肖夫人那暗含深意的一眼。 是了,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银子送话本的定不是一般人。 若是此事与成王无关,小公爷又何必专门带着人,来成王府门口澄清? 眼见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云铎索性装昏躲避。 第402章 刘猛死了 看热闹的百姓也散了,只剩下那几个小倌和花魁。 管家怕他们还赖在这里不肯走,去账房支了一些银子。 全当破财免灾了! 他把银子往地上一丢:“就这么多,你们自己分吧!” “嘭”地一声。 王府大门合上。 青色衣衫的男人把银袋捡起来,塞到了姑娘的手里,指了下地上躺了许久的另一个姑娘。 “赶紧拿着银子带她去找大夫吧,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背她去医馆。” “啊,不,不用了,她没事的,”怕他不相信,姑娘看了眼四周,低声说了句,“没人了,你可以起来了!” 音落。 方才还躺在地上,脸色惨白,进气多出气少的姑娘动作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终于完事儿了,我都快要睡着了。” 三个小倌目瞪口呆。 姑娘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了一块铁板,得意道:“我们这是有备而来!” “……” 肖德茂得知肖夫人疯了,觉得丢人,更怕鲁国公府和摄政王府找他的麻烦。 也不等天亮了,当即离开了邺京。 肖夫人能说出那些话,全靠周珩威逼利诱。 如今事成,他也遵守约定, 亲自送肖夫人出城。 “如果不想死的话,以后别再来邺京了。” 方才明里暗里也算是表明这件事是受萧云铎指使的。 依萧云铎的性子,他不会咽下这口气,定会记下这笔账,然后伺机报复。 肖夫人趴在车厢的凳子上,虚弱道:“我知道了。” 她心里依旧是恨的,怨的。 但她却不敢再生出别旁的心思了。 无论是摄政王府还是鲁国公府,都不是她一个无权无势之人能动的。 之前她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经过这一遭醒悟也算是为时不晚。 …… 夜深。 摄政王府。 梨儿忙完进来,发现江姝柠还在凳子上坐着。 “小姐,时辰不早了,您怎么还不去休息?” 江姝柠看着门口也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没听见她的话。 梨儿又道:“您和小公爷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有麻烦的人是成王,您就踏踏实实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江姝柠终于有了反应,她表情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很冷静地开口:“萧云铎就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他不会认输,这次我虽占了上风,但日后也会有数不尽的算计和麻烦。” 梨儿心态乐观,笑 嘻嘻道:“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一直忍气吞声,他会觉得咱们好欺负,咬的更厉害,他敢动手,咱们就打他个落花流水,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以后见着您就绕道走!” 江姝柠也不是会被动挨打之人,她和梨儿的想法一样。 有些麻烦不是你躲就能躲过去的。 萧云铎要报复就尽管来,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江姝柠未放在心上,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今日刘猛到达邺京。 大哥说接到刘猛会给她消息,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江姝柠心底不安,喝了口茶,看见梨儿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哈欠连天。 她道:“梨儿,你回屋睡觉吧,我这里等会儿大哥。” 原来小姐不是心情不好,是要和大少爷商量事。 梨儿放心离开。 丑时一刻。 门扉发出“吱呀”的响声,惊醒了趴在桌子上的江姝柠。 进来的人正是江景煜。 他脱下外面的大敞,抖了抖上面的水珠。 江姝柠睡眼惺忪,迷糊道:“外面下雨了?” “嗯,刚下。” 江景煜掂起炉上的 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江姝柠跑去关窗户,才发现雨下的很大,还有雪花飘落。 “看这架势,不下个两天是不会罢休了。” 她抱着汤婆子坐到江景煜对面,无端地有些紧张。 找到刘猛,就可以知道萧承渊究竟是不是栽赃陷害向家的凶手。 但—— “看你的表情,事情办的不顺利?” 何止不顺利。 江景煜把最后一口茶仰头灌进嘴里,杯子重重放掷在桌上。 他说:“刘猛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江姝柠满脸惊讶,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你不是说亲自带人去接他吗,你不要告诉我人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没的。” “……” 江景煜幽怨地斜了她一眼。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江姝柠催他把事情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交代出来。 江景煜道:“你我不是一直怀疑有人在背后帮锦航?但他从未提起过这个人,我怕那人别有用心,根本不是真正地帮他,所以我去接刘猛的事并没有告诉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护送刘猛的人身上找到点蛛丝马迹。” “那你找到没有?” 去一趟总得有点收获吧,不能人死了,线索 也没找着。 “护送刘猛回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人驾车,两人在车厢里,从他们的身手和反应速度来看,应该是暗卫。” 暗卫…… 豢养暗卫必须有一定的财力,虽然养得起暗卫的人不多,但都是偷偷养的,很难查出他们的来历。 江姝柠让他说说刘猛的死。 江景煜言简意赅:“刚掀开车帘准备下车,对面树林里射出了一支箭,一箭穿心。” “你看见尸体了吗?” 江景煜摇了摇头:“马儿受了惊,蹿进了护城河,我带人在岸边找了许久,没有发现刘猛上岸的踪迹,那一箭很准,刘猛应该是当场毙命,护城河水流湍急,尸体很难找到。” 江姝柠又问刺客有没有抓到。 “我在对面,离树林有一段距离,追过去时人已经走了,但是……”说到这里,江景煜顿了一下,眼眸紧盯着江姝柠,“锦航说他看到了刺客的样貌,是萧承渊的心腹——风树。” “不可能!” 江姝柠下意识地否认。 风树和风叶是萧承渊的左膀右臂,萧承渊如今在益州,风树他—— 等等,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见风树了。 和萧承渊一起出发去益州的只有风叶! 第403章 萧承渊出事,生死未卜 江景煜话音一转,“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萧承渊要找赤铁矿?” 江姝柠不明觉厉。 赤铁矿的事和刘猛被杀有关系吗? “大婚之日,我把你带走,留下一个赤铁矿的位置作为交换,你这些天没有看到风树,是因为萧承渊派他去桐州的赤铁矿监工了。” 说到这里,江景煜笑了笑,眼里满是轻蔑不屑。 他告诉萧承渊赤铁矿的位置后,萧承渊还一直派人在找新的,明显不打算领他的情。 后来突然变卦,十有八。九是为了她这个傻妹妹。 他知道赤铁矿的位置没有上报给朝廷,反而送给别人冶炼谋反用的兵器。 这个罪名可想而知。 萧承渊以为握住他这样的把柄,他就不敢轻易带柠儿走。 江景煜以为,萧承渊能这样做,多多少少对江姝柠有点真心。 直到看见那些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萧承渊把他们兄妹二人蒙在鼓里,装的情深,实则都是算计! 依他看,喜欢柠儿是假,想利用檀辞阁势力才是真!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咳咳,他除外…… 江姝柠看着他丰富多彩的表情,眉心拧在了一起,“哥,你在这想什么呢?” 江景煜回神,喝了口茶,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昨日,我在铁矿安插的眼线传回消息,两日前风树已经从桐州离开……从桐州到邺京,快马加鞭一晚就到,他确实有作案的时间。” 江姝柠思忖道:“那他会不会是去益州了?”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消息再快也得后日才能传回来。” 江姝柠点了点头,“对了,表哥那里怎么样?” 江景煜看着她,嘴里吐出了四个字,“前功尽弃!” 向锦航一直坚信萧承渊是陷害向家的凶手,在他们再三劝导下,他才愿意冷静下来,静待时机。 经此一事,他的那股仇恨之火再次窜了起来,甚至比以往烧的更旺。 江姝柠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你让人看着他点。” 别在冲动之下又做出了什么傻事。 江景煜嗯了一声。 …… 日子如流水,转瞬即逝。 益州那边传回了消息。 风树并没有去益州找萧承渊,目前下落不明。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向锦航失踪了! 这两件事压在江姝柠的心头,让她彻夜难眠。 是日。 江姝柠从早上起床,心里就慌得不行。 无论做什么转移注意力,都忽视不了这种强烈的感觉,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午膳过后,梨儿见江姝柠的神色太难看了,催她进屋小憩片刻。 这一觉江姝柠睡的并不踏实。 脑海里光怪陆离般地闪过很多画面。 她梦到了薛兰,江婉泠,萧云霆…… 迷雾深处,她看见了萧承渊。 男人背对着她站着,江姝柠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她喊着他的名字,一步步地走近。 萧承渊感知到了什么,转过了身。 依旧是那副英俊的样貌,但好像又有哪点不同了。 他的眉眼如山雨初霁,干净坦荡,神情亦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江姝柠一时看呆了。 可下一刻,不知从哪儿飞出了一柄利剑。 锋利的剑刃冒着寒光,紧贴着萧承渊的脖颈划过。 喷射而出鲜血溅了她一脸。 江姝柠猛地睁开眼,从床上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看着屋子里内熟悉的陈设,缓了好一会儿。 只是梦罢了! 出了一身的冷汗,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 江姝柠刚准备喊梨儿帮她拿衣服,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梨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眼眶通红。 “小姐,摄政王殿下出事了!” 江姝柠神情僵住了,一颗心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你先别急,慢慢说。” 梨儿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外面都在传,说益州昨日早晨突然发生山崩,殿下被压在了下面,到现在都没被救出来,估计已经……” 江姝柠掀开被子下床,声音已然有些慌乱。 “去把管家叫过来!” 梨儿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奴婢这就去。” 很快,管家从前院匆匆赶来。 “老奴给王妃娘娘——” 江姝柠打断了他的行礼,迫不及待地问道:“我问你,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萧承渊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管家面色沉重地应了声是。 最后的希望破灭,江姝柠挺直的脊背瞬间塌了下去,目光空洞呆滞,没有一个聚焦点。 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萧承渊武功出神入化,反应又快,要是察觉到了不对一定会躲开的,怎么会被埋住呢…… 这时,丫鬟叩了叩门。 江姝柠哑声道:“进来。” “王妃娘娘,皇上身边的魏公公来了。” 管家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上 应该是不放心王妃娘娘您,所以特意派人来这一趟,以表关心。” 江姝柠也是这样想的。 可等她到了正厅,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魏德确实带了许多赏赐,但不是慰问,是为了封她的口! 他说坊间的谣言已经处理了,由官府的人出面证明是假的,山崩发生时摄政王根本不在场,而今人仍在益州好好赈.灾。 江姝柠气的全身颤抖,克制的声音里有丝丝缕缕地怒火在燃烧。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见死不救吗?” 益州的天气一直不好,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晚上温度低。 从昨日清晨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出事的人就算救出来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被埋的人“没有”身份尊贵的摄政王,官兵便不会在搜救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 毕竟赈.灾才是第一要事。 她问的直白,魏德怔了一下,讪讪赔笑。 “王妃娘娘这说的是哪的话,摄政王乃皇上的亲弟弟,闻此噩耗甚是痛心,但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边境动荡,周边小国蠢蠢欲动,屡次挑衅边疆几座城池,摄政王是咱们朝的战神,定海神针,若是他出事的消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也是为了大晟的江山社稷着想,还望王妃娘娘您能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 战神…… 江姝柠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 去他妈的战神称号,真是讽刺! 就因为萧承渊是战神,所以他就活该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江姝柠忍无可忍,甩了手边的茶盏,怒骂道:“带上你的东西给我滚!” 茶盏魏德鞋前炸开,里面的茶水有一半都洒在了鞋面上,烫的他跳脚。 “王妃娘娘,您——” 江姝柠指着门口,冰冷的眼底尽凌厉的杀意,又重复了一遍滚。 魏德十几岁便开始跟着皇上,到如今大内总管。 一路走来,都是别人奉承巴结着他,还从未被这样指着脸骂过。 他把擦鞋的帕子随手一扔,鼻孔朝天,再也没有来时的客气恭敬。 “王妃娘娘,您的一言一行杂家回宫后都会禀告给皇上,您可不要后悔。” 江姝柠掀起眼皮,神情讥诮道:“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做的这些,比不过心狠者的万分之一。” 心狠者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魏德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在了地上。 她居然敢指桑骂槐地说皇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管家一直守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 不是不怒,但更怕自家王妃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走到魏德面前,客气道:“公公见谅,我家王妃前几日生了场大病,如今还未彻底好全又听到了殿下出事的消息,她这也是心绪不佳,急火攻心才导致的失态,您多多包涵。” 管家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往魏德手里塞。 魏德垂眼一看,心里的怒火散了些。 “王妃娘娘身边有你这样会办事的下人是她福气。” “老奴只是尽了应尽的本分罢了,若真要比起来,远不如公公您半分。” 管家三言两语,把魏德哄的服服帖帖。 他把银子揣在袖兜,对江姝柠敷衍地行了礼。 而后手里拂尘一摔,哼了一声,带着几个抬赏赐的小太监走了。 看在这锭银子的份上,他可以不添油加醋地给皇上禀告。 魏德走后,管家嘴角虚假的笑容立马消失。 “我呸,狗杂碎,狗仗人势仗久了,还真把主子了!” 骂完,他“嘭”地一声关上了屋门,转身后又换了一副神情。 “王妃娘娘,老奴知道您心里有气,但魏德他毕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您把他得罪了,就不怕他在皇上面前给您穿小鞋吗?” 江姝柠嗤道:“他穿是一回事儿,皇上会不会降罪又是另一回事。” 无尘还未完全取得皇上的信任,皇上暂时离不开她的药丸。 所以她只要不做太过火的事,皇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她心里有数,管家松了一口气。 王府现在只剩下王妃娘娘这一个主心骨,可千万不能出事。 江姝柠冷静了片刻,问道:“萧承渊去益州带了多少暗卫?” “除了风叶外,殿下只带了两名暗卫。” “那府上现在还剩余多少暗卫?” “二十多个,多日前风树带走了不少暗卫,不知道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一直未归,”管家顿了一下,猜到了她的用意,“王妃娘娘,您是想派暗卫去救殿下?” 江姝柠嗯了一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没有看见萧承渊的人,一切都有可能。 她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但知道如果此刻不派人去找,坐以待毙,她定会后悔。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 益州距邺京一百多,近二百里地,快马加鞭也得明日才能到达,殿下是昨日一早出的事,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江姝柠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从死神手里抢人是争分夺秒的事。 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离萧承渊最近的官兵听令于皇帝,不会去救。 现在派人又来不及。 江姝柠焦急地来回走动,蓦地,脑子闪过一道白光。 她怎么忘了大哥! 檀辞阁生意遍布天下,益州说不定也有他的人。 江姝柠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微光,她催促着管家快去备车。 管家看她着急,也没多问,应了一声就跑着去了。 与此同时,安王府。 出去打听消息的心腹回来了。 “与王爷所料的半分不差,皇上下令,严查造谣之人,街道上已无人再议论摄政王出事的消息了,无人搜救,摄政王死后连尸身都不能入皇陵,恭喜王爷大仇得报。” 萧云适抚平腿上的毯子,淡声道:“不是大仇得报,这是他欠本王的。” 一命还一命罢了! 当年向鹏被困鹰嘴谷,父皇决定让萧承渊带兵支援。 可圣旨还未下,萧承渊身染恶疾,重病不起的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然后父皇便把这门差事交给了他。 萧云适并不理解皇上做的这个决定。 找萧承渊去是因为他骁勇善战,擅长领兵布阵。 如果萧承渊去不了,那朝中武将选谁去都是一样的。 他领兵才能还不如那些武将,父皇为何会选他? 直到后来,萧云适废了一双腿,死里逃生地回来。 他躺在场上不能动,总觉得此事蹊跷,便开始调查这件事。 他得知是萧承渊故意称病不去,并向父皇举荐了他。 也就是说萧承渊早就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何事,但还是推他出去送死。 萧云适自认从小到大都十分尊敬这位皇叔,从未有得罪过他的地方,实在是想不明白萧承渊为何会这样对他。 不过人死债销,他们两人的恩怨便到此为止吧! 萧云适喝了口茶,温声道:“她怎么样?” 这个她指的是谁,心腹心知肚明。 “皇上派魏德去摄政王府传话,据说摄政王妃当场发怒失态,拿茶盏砸了魏德,让他滚。” 萧云铎唇角弧度落下,喃喃道:“她竟这般喜欢皇叔……” 他一直以为是萧承渊的一厢情愿! 第404章 买几座城池绰绰有余 江姝柠到雅竹居的时候,江景煜正和向芸娇围炉煮茶。 见她来,向芸娇笑眯眯地对她招了招手,“柠儿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个番薯烤好放在旁边晾了一会儿,如今拿着吃刚刚好。” 江姝柠轻摇了摇头,“娘,我找大哥有事聊,等会儿再吃。” 江景煜看了她一眼,往炉子里加了炭火,“什么事儿这么急,连让你坐下吃个番薯的时间都没有?” 江姝柠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挤兑她。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但是她有求于人,也不好怼过去,或者直接和他翻脸。 江姝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景煜,软了语气,喊了一声“哥。” “没出息!” 江景煜一脸嫌弃,却还是拍了拍手站起身,“娘,我去去就回。” “去吧,”向芸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柠儿好好说话,别总是逗她!” 江景煜哼道:“……我哪敢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江姝柠瞪了他一眼,愣是不敢出声反驳。 到了书房,江景煜靠坐在太师椅上,长腿往桌子上一敲。 他凝视了江姝柠片刻。 就在江姝柠以为他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他 把眼睛一闭,一副要睡的模样。 “……” 真是她的好大哥! “哥,益州有没有你们檀辞阁的联络点?我想让你帮我去救救萧承渊……” 江姝柠说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江景煜,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揣摩他的态度。 但江景煜好似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江姝柠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绕过桌子去推他。 手臂刚一抬起,就被一双大手给握住。 江景煜扫了眼她的手腕,眼里散着三星星点点的冷意,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先不说向家之事与萧承渊有没有关系,就从他心里明明有心爱之人,还去招惹他妹妹,对他妹妹动粗这一点来说,他死有余辜!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江姝柠没忘。 大哥其实说的没错,她就是没出息。 她一边生萧承渊的气,一边记着他对自己的好。 无数次的难过和委屈后,她总是安慰自己:他们之间签了契约,各取所需罢了,她不应该对他索求感情。 但情若能自控,天下又哪来的这么多爱恨痴缠? 萧承渊若是一团烈火,那她就是扑火的飞蛾。 明知危险,明知 会烈火焚身,但她还是被炙热火焰散发的光芒吸引着,不由自主的靠近。 她总抱着一种希望:火焰有朝一日会看见,为她熄灭一瞬。 为了这个希望,也因为心里的不甘心,她试了一次又一次。 她又是胆小的,所以只敢小心翼翼地触碰。 受了伤,却又不致命,以至于总是狠不下心。 江姝柠想:人生短短几十载,总要为了一件事,一个人奋不顾身一次,临了了回想起来,也觉得不枉此生! 她说:“哥,你就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帮他这一次成吗?就这一次!” 江景煜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放下双腿,语气也有所松动。 “益州雪灾,檀辞阁的联络点被毁,我已经让人撤出了益州,要想救萧承渊,只能从其他联络点调人,而离益州最近的联络点在渭邻,赶过去至少要两日的时间。” 两日的时间……收尸都收不上热乎的! 江姝柠眉心紧拧:“我看过舆图,益州紧邻着雁门,兰陵,汝宁,难道这几个地方没有联络点吗?” 江景煜摇头道:“益州方圆千余里多山,交通不便,远不如其他城镇富庶,找檀辞阁做生意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我只在益州设了一个联络点。” “柠儿,我现在只能派人立刻赶过去,至于萧承渊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要看他命够不够硬了!” 说是这样说,但江景煜和江姝柠彼此心里都知道。 若不能让人在天黑之前赶过去,萧承渊必死无疑。 …… 向芸娇送江姝柠到府门口,疼惜地摸着她的脸,“柠儿,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没有吃好睡好,娘看你都瘦了!” 江姝柠含糊了两句,催她快回去。 “娘看着你上车。” 江姝柠没办法,只等坐进车厢,掀开车帘与她道别。 马车缓慢地前行。 放下车帘的那刻,她脸上强撑的笑也没了。 车夫问道:“王妃娘娘,咱们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哪儿? 江姝柠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救萧承渊。 但比起回府,她宁愿在外面漫无目的地乱逛。 只有这样她心里才没有那么的焦躁慌张。 梨儿把能帮忙的人想了一圈,试探道:“小姐,不如我们去找小公爷帮忙?国公府生意做得大,说不定益州也有些门路。” 江姝柠眼睛一亮。 可很快,这束光又黯淡了下来。 事情不是救人这么简单。 现在 谁敢去益州找萧承渊,那就是与皇上唱反调。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求江景煜帮忙,因为江景煜是她的亲哥哥,是她可以依赖,且不用过多计较恩情的人。 但周珩不是。 江姝柠知道,只要她开口,周珩定会不留余力地帮她。 因为他喜欢她! 但她不能凭借这份喜欢肆意索取。 而且鲁国公与鲁国公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那萧承渊该怎么办? 这可能是他活命的最后机会…… 此刻,江姝柠无比清醒理智。 她能把所有利害关系都分析的头头是道。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情感占了上风。 她牙一咬,下定了决心,“去鲁国公府!” 雅竹居这边。 向芸娇回府没走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 江景煜疑惑道:“娘,怎么了?” 向芸娇拍了下头,懊恼道:“你瞧我这记性,又忘把东西给柠儿了。” “什么东西?” 向芸娇拉着他往前走两步,避开伺候的下人,小声道:“你外祖母留给她的嫁妆。” 江景煜挑了下眉,笑问:“难道是传说中的天价嫁妆?” 向芸娇倒真想了想,摆手道:“也没有那么多,但买几座城池绰绰有余。” “……” 第405章 夫人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周珩 江姝柠登门,鲁国公府的下人不敢怠慢,把人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厅堂。 丫鬟给她斟了热茶,“请王妃娘娘在此休息片刻,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 江姝柠微微颔首,“麻烦了。” 皇上命人澄清了萧承渊出事的传言,除了寻常百姓会信外,达官显贵心里都清楚的跟明镜似的,不过是装不知罢了。 鲁国公夫人也从鲁国公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听丫鬟说摄政王妃来了,不用想就知道她来府所为何事。 鲁国公夫人插好最后一枝梅花,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口问了一句,“珩儿呢?” “这个时辰小公爷应该在后山练剑。” 鲁国公夫人眸波微闪,吩咐心腹丫鬟,“去小厨房端些糕点看看他。” 丫鬟立即会意。 鲁国公夫人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走吧,莫要让摄政王妃等急了。” 江姝柠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头。 是周乐安。 “江姐姐!” 自从定下婚事后,江姝柠数次见周乐安,她的脸色都覆着一层难以散开的忧愁,整个人看来闷闷不乐的。 今日倒是格外不同,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像是焕发着新的生机。 江姝 柠心情不佳,但还是勾了勾唇角,柔声道:“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嗯嗯!”周乐安疯狂点头,坐在她旁边,“父亲进宫帮我向皇上退婚了!” 江姝柠愣了一下,“退婚?” 与皇家退婚可是难如登天。 她当初也是用了点手段,毁了萧云霆的名声,让皇上不好意思不退婚…… 想到这里,江姝柠豁然开朗。 之前没办法退婚,是因为萧云铎班师回朝,有军功在身,深受皇上喜爱,大臣尊敬。 但今时不同往日。 男女通吃的事一出,皇上丢尽了老脸,把萧云铎叫进宫狠批了一顿,赏他了几十鞭子。 周乐安是鲁国公的唯一的女儿,且是嫡女,身份远比其他千金尊贵。 鲁国公不满萧云铎所作所为,提出退婚也是名正言顺,情理之中的事。 依江姝柠的判断,皇上同意的可能性极大……谁让他儿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安好心的陷害她! 这时,鲁国公夫人进来了。 她笑容慈爱,温声道:“让摄政王妃久等了。” 正欲行礼,江姝柠拦住了她,“咱们不是说好了?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私下里我还是原来的江姝柠,与您 的关系一如从前。” 鲁国公夫人看着她,忽然就明白自己儿子为何会对她情根深种,念念不忘了。 样貌出众,心思玲珑,懂事却不世故,每件事都处理的极为妥帖,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盛气凌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与她相处不会感到丝毫的压力与不适。 遇到这样的女子,天下怕是没有几个男子不对她动心。 江姝柠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按照礼制,摄政王妃登门拜访,府上主子都需出来相迎。 鲁国公进宫,周衍点卯,周珩怎么也不见人影? 她并不是要追究国公府待客失礼之事,所以疑惑归疑惑,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鲁国公夫人却突然说了一句,“珩儿出门了,这会儿不在府上。” 她语气有几分迫切,像是在担忧什么。 江姝柠黛眉微挑。 她并没有问周珩的行踪,鲁国公夫人却多嘴解释了这一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娘,你是不是记错了?二哥在后山练剑,我方才去摘腊梅时看见他了,还和他说了话!” 周乐安根本不知她娘的小心思,直接当面拆穿了谎言。 鲁国公夫人悄悄瞪了她一眼,尴尬的耳 朵都红了。 “姝柠,抱歉啊,我还一直以为珩儿上午出门后一直没回来……” 看得出来鲁国公夫人不会说谎,心虚的视线乱飘,解释的结结巴巴。 江姝柠没说什么,转头看向周乐安,“乐安,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你娘说会儿话。” “好。” 周乐安把厅堂里伺候的下人带走,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江姝柠端起茶盏,递到嘴边又放了回去。 她轻笑一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鲁国公夫人不想让她见周珩,无非是怕周珩会赔上整个鲁国公府帮她。 江姝柠理解鲁国公夫人的顾虑,但不代表不会难过。 她们认识这么久了,难道鲁国公夫人还不清楚她的为人吗? 她若真是为了救萧承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大可以让人传信,单独与周珩见面。 之所以走明面拜访,是因为她怕周珩会瞒着鲁国公夫妇,先斩后奏。 江姝柠是想让鲁国公府帮忙,但不愿意周珩夹在中间为难。 她来的目的是想让鲁国公帮她出个主意。 而不是用周珩对她的感情赶鸭子上架,逼迫他们不得不帮。 江姝柠淡声道:“夫人不相信我, 也该相信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周珩平日虽吊儿郎当,不太着调,但他绝不是分不清大是大非之人……冒昧前来,多有叨扰,还望夫人见谅。” 说罢,她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 事已至此,她再开口求帮忙只会让彼此都难堪。 鲁国公夫人追到了门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叫住江姝柠。 皇上下令封锁摄政王出事的消息,又何尝不是想借此机会除掉他? 如果是别的事,她一定二话不说地帮忙。 但这件事不行。 一旦牵扯进皇室斗争,以后怕是再无宁日…… 从鲁国公府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车夫道:“王妃娘娘,咱们是回府吗?” 江姝柠从袖兜里掏出一枚玉佩。 正是当初太后赏给她的那枚。 这也是江姝柠留的最后一条路。 她握着玉佩的手指紧了紧,声音传出车厢。 “进宫。” “是。” 马鞭落下的那刻,车夫看见一道身影从鲁国公府大门冲了出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王妃娘娘,是小公爷。” 江姝柠神情微顿,吩咐车夫再快些,别让他追上。 可街道上人来人往,再快也比不上会轻功的周珩…… 第406章 这辈子真是输给你了 车帘掀起,随之周珩闪身进来。 “吁——” 车夫会写功夫,见状勒停马车,请示道:“王妃娘娘,用不用属下把他——” “不用,继续赶路就是。” 江姝柠说完,抬眼看向周珩,神情语气并无半分异样,“你追出来作何,找我有事?” 周珩追出来的急,肯定没时间了解发生了何事。 鲁国公夫人已对她心生嫌隙,她可不想再挑拨他们的母子关系。 周珩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是周乐安给他通风报信,他才知道她来。 周珩原本并没有多想为何没人来告知他一声,直到离开练武场的时候,母亲身边的丫鬟拦住了他。 他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他知道江姝柠为何而来,也清楚自己母亲心里是如何想的。 周珩抿了下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要去哪儿?” “进宫。” “这个时辰,皇宫已经下钥了,你怎么进去?” 江姝柠摇了摇手里的令牌,“你忘了?我有随时出入宫廷的权利。” 倏地,周珩想到了什么,瞳孔震颤。 “你要进宫去求皇上?!” 求? 江姝柠像是听到了什么 笑话,笑出了声音。 皇帝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心比石头都硬,她得求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心软? 江姝柠漫不经心低拨弄着令牌下面坠着的流苏,眼里寒芒闪过。 她说:“我不求他,只是找他做笔生意。” “什么生意?!” 周珩追问。 江姝柠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卖了一个关子,“当然是一个让他不得不去救萧承渊的生意。” 皇上不是身体不好,寻医未果吗? 她可以给他一个效果立竿见影,且能“延长寿命”的药丸。 萧承渊出事的时间不短,所有知情者都下意识地默认他已经死了。 一个“尸体”换“长生不老”,皇上未必不会答应。 当然……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触怒圣威之人! 不过只要能救出萧承渊,这些都无妨。 江姝柠说的轻松,周珩听到耳里却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布告已发,命令已下,皇上怎么可能允许萧承渊活着回来。 她进宫很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周珩抓住她的衣袖,紧张到声音都有些不稳。 “你别去了,不就是救萧承渊吗,我帮你就是,正好我家在益州有几个赌坊,里面的 打手会些功夫,我马上飞鸽传书,让他们过去看看,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连夜——” 江姝柠打断了他的话。 “周珩,没用的,那些人只是三脚猫的武功,没办法躲过在益州赈.灾的官兵,想救萧承渊,除非让皇上松口,或者派暗卫死士进行秘密搜索。” 如今她只剩下第一条路可走。 不知不觉,马车走到了宫门口。 江姝柠起身下车,手臂上有一股力气拽住了她。 周珩一直没有松手,就这么抬头紧盯着她。 江姝柠的目光撞进他闪着破碎亮光的眼眸,看不透其中的晦涩复杂的情绪。 她移开视线,与他道谢。 “……你快回去吧!” 周珩仍旧不动。 江姝柠想去掰他的手指,却被他另一只手握住。 他的力气不容抗拒,却又把握着分寸,不至于伤到她的手腕。 “周珩!” 江姝柠不免加重了语气。 周珩却忽然起身,把她抱在了怀里。 车厢太矮,他脊背弓着,下巴放在了江姝柠的肩膀上。 江姝柠想要推开他,刚一抬手,就感觉衣领处湿湿热热的。 “小爷这辈子真是输给你了……” 周珩声音很轻的呢喃了一 句,江姝柠听的不太清楚,紧接着他又道:“你不要进宫和皇上做什么生意,国公府在益州养了一批死士,我让他们去找萧承渊。” 死士?! 江姝柠愣了一下,回神后连忙推开他。 “周珩,你千万不要乱来,我自己有办法,不需要你自作多情地帮我!” 益州官兵那么多,万一让皇上知道国公府豢养死士,后果不堪设想! 周珩看着她慌张的样子笑了。 你看,她也会在乎他,为他担心的……值了! 车帘起落,周珩飞身离开。 等江姝柠走到车辕上去看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吹的她眼角微微发红。 …… 死士是鲁国公养的,他怕哪一日皇帝为了除掉世家,不讲半分往日情分,所以特意花重金养了五十个死士,算是留给家人的一条生路。 这件事只有鲁国公和其心腹知晓,周珩也是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才得知。 联络这些死士需要鲁国公的私印与信物,这两样东西都在书房的暗格里放着。 周珩本就可以随意进出书房,正巧鲁国公又不在家。 他模仿鲁国公的字迹写了一封信,然后把信物 也装进鸿笺,飞鸽传书送往益州。 夜深之时,周珩偷偷出府,孤身一人骑马前往益州。 鲁国公得知这个消息是在翌日。 鲁国公夫人又在到处找周珩的人,瞒不过去,他只得据实以告。 “这个孽子!他这是要害死咱们鲁国公府啊!”鲁国公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急声道,“老爷,你快想想办法阻止他!” 鲁国公道:“晚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益州!” 这件事还不能声张,他连派人把周珩抓回来都不行。 晌午,摄政王府。 江景煜看江姝柠高度紧绷的精神,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檀辞阁的人傍晚就到,我让他们给那些死士掩护踪迹,绝不会让皇上发现半点不对。” 江姝柠顺势靠在他的肩膀,第一次把自己的脆弱示于人前。 “哥,他们都会没事的对不对?” 短短两日,江姝柠心力交瘁,瘦了许多。 江景煜扶着她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无声地给她支撑下去的勇气。 “对,他们都会活着回来见你。” …… 江景煜监督江姝柠用了午膳才离开。 他刚走不久,宫里就来人了。 太后咳喘不止,请江姝柠入宫诊治。 第407章 给太后治病 冷冽的寒风撕裂了阴沉的天空,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这场雪是从半夜开始下的,早晨将停未停,这会儿又下的大了些,如鹅毛般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地上已覆了薄薄的一层,朱红宫墙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更显巍峨庄严。 梨儿小心翼翼地扶着江姝柠下车。 太后派来接人的软轿就在宫门口等着,嬷嬷上前迎了两步,将伞撑到她的头顶。 “这天儿让摄政王妃赶来实在是辛苦,可谁让宫里这帮太医都是吃干饭的,太后娘娘接连咳嗽了好几日,他们也诊治不出是哪的毛病,药没少喝,病也不见好,老奴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请您进宫来帮太后娘娘瞧上一瞧。” 江姝柠笑了笑,与她寒暄了两句。 然后坐上软轿,往宫廷深处走去。 太后刚开始只是有些轻微的咳嗽,还以为着了凉,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是一天比一天严重,张嘴呼吸都有些呼吸不上来,浑身乏力,连床都下不来。 江姝柠给她把了脉,眉心不自觉的皱起。 从脉象上看,太后的身体除了本身就有的老年病外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按理来说 不会引起这么重的咳疾。 看她神色凝重,太后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姝柠,哀家,咳咳——哀家这病……” 江姝柠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您先别急,我给您针灸一下,呼吸困难的症状就会缓解不少。” “诶。” 太后怕疼,这辈子扎针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这会儿实在难受,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姝柠让其他宫人都退下,只留了太后最亲近的嬷嬷帮忙脱衣。 梨儿从药箱里拿出针袋,按照下针顺序给银针消毒。 太后躺在床上,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在某一针下去后,她忽然抽搐了一下,喊了一声疼。 渐渐地,她便有些忍受不住了,不断扭动身体,试图伸手拔针。 见状,江姝柠神情一凛,连忙吩咐嬷嬷,“帮我按住母后的手。” 嬷嬷照做,见太后疼的冷汗直冒,又有些于心不忍,“王妃娘娘,这针……” 江姝柠手指捻住方才扎进去的那根针,轻轻往外拔了些。 这个穴位施针确实比其他穴位要疼,但绝不至于疼到这种地步。 而且她的力度是跟着太后身体条件来的,这个深度太后应该没什 么感觉才对…… 江姝柠盯着那个穴位,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本医书,脑子恍然大悟。 内关穴,通胃经。 寻常体寒之人针灸此穴只会有些许不适,而脾胃极寒者针灸此处会有种火烧之感。 太后应是误吃了什么极寒之物伤到了肠胃,寒气伤及肺腑,继而引发的咳喘不止。 病灶在胃,不是肺。 太医治错了方向,自然药石不灵。 太后原本就有些体寒,方才诊脉她也是被这种浮于表面的体寒骗了过去,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半炷香的时辰后。 江姝柠拔了针,问太后感觉如何。 太后半靠在床栏,一手捂着胸口,细细感受了片刻,浑浊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 “通畅多了,能喘得上气了!” “那就好,”江姝柠笑了笑,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对嬷嬷道:“这里面装的是止咳平喘的药丸,一日三次,一次一丸,膳后服用,只要母后不再咳嗽就可以停了。” 嬷嬷仔细记下,再次感叹赞扬她的医术。 比起她的口头感谢,太后来的更为实际。 直接赏了江姝柠一套玲珑点翠缠丝金凤头面。 托盘上的红布一掀开,明晃晃 的闪的人眼疼。 冒着这么大的雪前来,这是她该得的。 心里想归想,江姝柠面上却客客气气的,推脱了两下,然后在太后强势的语态下,装作迫不得已地收下。 把头面递给梨儿时,她眼角余光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药瓶。 正是她方才给嬷嬷的那瓶。 江姝柠想了想,笑着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这药还是请太医来看一下,记录在案为好。” 吃一堑,长一智。 宫中人心难测,万一这药被人给掉包了,那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嬷嬷怔了一下,忙道:“王妃娘娘说的有理,老奴这就传太医前来。” 她去外面吩咐了一名丫鬟去办此事,回来后听江姝柠道:“能否看一下这几日母后吃过的东西?” 闻言,太后和嬷嬷俱是一怔。 嬷嬷如临大敌,紧张道:“王妃娘娘的意思是太后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 “不是,”江姝柠摇了摇头,三言两语地解释,“母后本就体寒,碰不得凉性食物,这次咳嗽的这么严重,应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嬷嬷懂了,她在太后的饮食作息上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当即带人去办了。 宫里有个规矩,太后,皇上,皇后,以及二品以上的妃嫔,每次用膳后剩下的饭菜都要留足五日再做处理。 此举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饭菜里动手脚,发现后又找不到物证。 很快,嬷嬷带着十几个丫鬟鱼贯而入。 上百种菜品摆满了太后宫里的所有桌子,最后实在是放不下了,只能放在地上。 梨儿目瞪口呆,“小姐,这一道一道查过去得查到什么时候?” “很快!”江姝柠低声回了一句,转身问嬷嬷,“母后每次用膳时您都在身边伺候?” “正是。” “那好,烦请您把这些日子母后经常吃的饭菜标指出来,让宫女都摆在一起。”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太后用膳是有讲究的,每盘菜夹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不可能吃了一次就胃寒。 而且御膳房每日会派人去问太医院各宫主子的情况,根据主子身体情况准备饭菜,应该很少给太后做凉性食物。 嬷嬷应下,边走边指。 约莫有三四十个盘子被端了出来。 江姝柠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太后吃的最多的是药膳。 里面用的食材也非常熟悉,都是出自她留给太后的那份食谱。 第408章 找机会跑出去,别迟疑,别回头 很快,江姝柠就发现了不对。 她写的食谱上没有桂杞,而药膳里却有。 桂杞外表与枸杞很像,但二者果肉颜色不同,功效更是大相径庭。 一致寒,一滋补。 用量过大,药膳能变断头膳。 江姝柠从粥里舀出一个桂杞,又从鸡汤里找出一个枸杞。 “嬷嬷你看,桂杞果肉颜色发黑,枸杞颜色发红,但我给太后的食谱上没有写桂杞,是谁后来又改了吗?” “这怎么可能!”嬷嬷老眼一瞪,“老奴都是让小厨房按照食谱做药膳的,他们哪有那个胆子擅自更换食材。” 说罢,她让人送来了食谱。 “王妃娘娘您看,这就是您亲笔写的食谱,上面一字没都没动过。” 江姝柠翻了几页,看见“枸杞”二字就指一下,“但我也确实写的不是桂杞。” 正好来检查药的太医来了,她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让太医也帮忙分辨一下。 “这个是桂杞,这个是枸杞,”太医凑近,先指的是颜色偏深的那个,末了,他还捋了把胡子,“桂杞虽也能补身,但因其寒性太重,多用于中和药性,可千万不能让太后吃。” 嬷嬷看看食谱,又看看盘子里 的桂杞。 问题一定出在煮药膳的小厨房里! 她沉了脸色,气冲冲地往外走。 “嬷嬷,您等一下!” 身后,江姝柠叫住了她。 嬷嬷扭头看去。 只见江姝柠吸了吸鼻子,掩唇轻咳了两声,声音又轻又低,听起来有几分虚弱。 她道:“身为儿媳,我本应该在母后跟前尽孝,但您看我病还没好利索,万一传染给母后就不好了,既然药膳的事您心里已经有数,那我就不久留了,麻烦您等母后睡醒了替我道个歉,等过几日我再进宫多陪陪母后。” 江姝柠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的,精神确实看起来不太好。 嬷嬷爽快应下,关心了几句,然后安排软轿送她出宫。 江姝柠婉拒了,“轿子上风大,来时我急着给母后看病,这会儿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走回去罢。” “也好,那您慢点,下雪了,路上滑。” 嬷嬷送到宫门口,江姝柠道:“您留步,我知道您还有事,赶紧去忙吧。” 嬷嬷确实急着处理药膳的事,闻言屈膝拂了一礼,急匆匆地转身回了宫殿。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江姝柠唇角弧度抿平,左右看了一眼,犹豫了 一下,选了与来时完全相反的宫道。 这条路远了些,但胜在偏僻。 江姝柠头也不回,走的很急,仿佛身后有人在追她。 梨儿比她矮了半头,腿也短,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子,累的呼哧呼哧。 “小,小姐,您等等奴婢!” 江姝柠停下脚步,回来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梨儿不敢让她手腕用力,双脚捯饬的都快冒火星子了。 “小姐,您走这么快作何?”问完,梨儿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虽然宫里死的人多,但百鬼夜行,现在还没天黑呢……真是遇到了也不怕,奴婢保护您!” 这话但凡换个时辰说,江姝柠准能笑出声,但现在她实在是没心情。 桂杞可作药,但实际上早就被大夫们给淘汰了。 因为能代替它,比它温和的药太多了。 太医院都不一定有的桂杞,怎么会出现在太后的宫里? 所以药膳里的桂杞不是不小心放错的,是有人为了让她进宫故意为之。 而这个人除了苏贵妃外江姝柠不做他想。 绕过前面这个小花园,就出了内廷。 后宫嫔妃不经皇帝允许是出不来的。 若不是宫中禁止跑动,江姝柠早拉 着梨儿开始狂奔了。 离分开内廷和外朝的宫门近在咫尺。 这时,不知从哪蹿出了几个小太监,把江姝柠和梨儿围了起来。 苏贵妃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 “摄政王妃走这么快是急着去哪啊?” 她是从太后的宫殿那边赶来的。 没想到江姝柠这个小贱人如此机警,差一点就让她给跑了! 看着一脸奸佞不善,随时可能冲上来的小太监,梨儿松开江姝柠的手,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前面。 原来小姐走这么快是为了躲苏贵妃。 她嘴唇不动,小声含糊道:“小姐,一会儿奴婢拦着他们,您先走!” 江姝柠笑了笑,握着梨儿的手紧了紧……她走不了! 苏贵妃煞费苦心地布了这盘棋,怎会给她留逃脱的机会? 她捏了捏梨儿红彤彤的鼻尖,低声道:“要真想救我,就找机会跑出去,别迟疑,别回头!” “小姐……” 梨儿眼眶酸涩,又怕苏贵妃看出什么,慌忙低头。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看着侧边亭子里的苏贵妃。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苏贵妃,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逛花园了。” 她刚迈出脚,几个小太监便往前走了一步 ,缩小了包围圈。 江姝柠沉了脸色,冷声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贵妃笑了。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小腹,朝这里走来。 脚下的雪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偶尔还会踩到积雪下的枯枝,枯枝折断,发出一声声脆响。 似地狱路上,恶鬼笑着拆人骨头。 苏贵妃每走近一步,江姝柠便往后退一步。 苏贵妃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咯咯笑了两声,“摄政王妃怕本宫?” “谁不怕乱咬人的疯狗?” 江姝柠嗤笑一声,随口回了一句。 她余光注意着两个小太监中间留下的空隙,手悄悄扯了一下梨儿的袖子。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梨儿几不可察地点头。 苏贵妃成功被这句话激怒。 她忽然扑过去,抓住了江姝柠的手,面容扭曲地凑到她耳边,阴森森地开口。 “江姝柠,本宫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大理寺的刑具硬!” 苏贵妃紧拽着江姝柠,指甲用力地掐进了她的里。 丫鬟大喊道:“王妃娘娘,您快松手,贵妃娘娘可是怀着身子的人,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随着她这一嗓子,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第409章 苏贵妃小产 江姝柠趁机推了梨儿一把,“快跑!” 她好歹有“摄政王妃”这个身份傍身,可梨儿不同。 一旦落到苏贵妃手里就惨了。 江姝柠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唯一希望的是梨儿能顺利出宫。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小太监会功夫,跟抓小鸡仔似地揪住了梨儿的衣领,把她重重地扔在地上。 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一片刺眼的红。 梨儿身体抽搐了两下,试图爬起来。 小太监抬腿踩在了她的头上,鞋底用力碾压。 “梨儿!” 看见这一幕的江姝柠目眦欲裂,挣开苏贵妃的手。 守在宫门外的御林军听到声音,朝这里走过来。 苏贵妃惊呼一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然后佯装脚下不稳,牙一咬,身体歪倒,肚子直接朝着花坛边的景观石砸去。 “血……娘娘您流血了!” 丫鬟跪在苏贵妃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衣摆下开出的大团血花,眼神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苏贵妃抬起手指向江姝柠,一字也说不出来,两眼一翻,生生疼昏了过去。 “贵妃娘娘,得罪了。” 其中一小太监当机立断,抱起苏贵妃钟萃宫的方向赶。 传太医的,告诉皇上的,请皇后的…… 刹那间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只有苏贵妃的贴身丫鬟芳若还站在原地。 她看着掌心里的血,手指止不住地哆嗦,接着是整条手臂都在抖动。 孩子……流了这么多的血,娘娘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这个画面她早就预料到了,但真的来临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 梨儿依旧昏迷不醒,江姝柠给她喂了药,又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包住了她。 抬眼看见恍惚的芳若,她嗤笑一声,语气讥诮。 “现在知道害怕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孩子虽尚未成型,但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你家娘娘就不怕以后夜夜无眠,遭到天谴吗?!” “啊——你休要胡说八道,你闭嘴!闭嘴!”芳若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喊了两声,而后冲上来揪住了江姝柠的衣领,瞪着眼睛,目光似毒蝎般狠毒,“是你,是你害死了娘娘的孩子!” 她扭头看向旁边两名御林军,“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摄政王妃谋害皇子,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这……” 御林军为难对视。 他们确实看见了是摄政王妃推的贵妃娘娘,但皇 上还没发话,他们怎敢随便动手。 僵持之际,御书房的太监来了。 宫里人的惯会见风使舵。 他应该是看到了皇上得知贵妃出事后发怒的表情,知晓这位摄政王妃即将大祸临头,连礼都没有行。 “皇上让王妃您去御书房门口跪着,一切等贵妃娘娘醒后再做处置。” 太监趾高气扬地说完,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江姝柠想带着梨儿一起。 她紧咬着牙关,艰难地把梨儿背在身后。 芳若在一旁看着,等她好不容易站起身时,冷笑一声,让御林军把梨儿带走。 “她是摄政王妃的丫鬟,自然也是同谋,送去大理寺,让狱卒好好审审,说不定她能将功赎罪,把一切都交代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审能审出什么? 不过是把梨儿往死里折磨罢了。 江姝柠眼里怒意翻滚,冻的僵硬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缓慢地站起身,抬脚往前走。 她整个人似被风雪浸透了,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狠厉冷意。 风声呼呼作响,漫天雪花纷纷坠落,乱了人的视线。 芳若看不太清江姝柠脸上的神情,身体的本能 反应让她退到了御林军身后。 “你,你想干什么?!” 江姝柠一字一句地顿道:“你想动梨儿,可以,但你最好祈求皇上会定我死罪,否则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不择手段,把梨儿身上的伤千百倍地偿还到你身上!” 谋害皇子可是重罪,就算皇上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想轻饶,娘娘的母家,镇国公府也不会愿意! 哦,对了,她差点忘了一个消息,摄政王在益州出事了,不可能回来救她的。 芳若这样想着,得意极了。 抬起头,冷不防对上江姝柠冰冷的,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气焰一下子就削弱了不少。 她心里发怵,梗着脖子瞪着江姝柠,到底没敢再挑衅。 一名御林军把梨儿扛在肩上带走,另一名御林军则盯着江姝柠去御书房。 雪下的又大又急,宫人只能先把御书房外扫出一条半丈多宽的路,不影响皇上出行,两侧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理。 殿门开着,江姝柠盯着殿内高挂的牌匾看了许久。 正大光明…… 呵。 适才传话的小太监下了石阶,走到她面前。 “王妃娘娘这是跪不下去吗,用不用奴才找两个人来帮您?” 他正对江姝柠站着,没一点挪脚的意思,贼眉鼠眼的脸上堆着笑,就差把“狗仗人势”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江姝柠拂去袖上的雪花,冷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宫现在还没落难呢,你这个狗东西就迫不及待地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真当本宫不敢动你吗?” 声音还没落下,她忽然扬起手臂,一巴掌扇了下去。 掌心震的发麻,手腕也酸疼,但心里却觉得痛快。 皇宫是会吃人的,苏贵妃之事才刚刚开始,她若一直忍气吞声,周围蠢蠢欲动地豺狼虎豹会一拥而上,把她蚕食干净。 只有竖起身上的利刺,她才能有喘息的机会,想想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小太监手捂着脸,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里是御书房,他是皇上的人,摄政王妃打他和打皇上的脸有什么区别? 江姝柠可不管这些,主子教训不听话的奴才,天经地义。 她作势抬手,“怎么,还没挨够,想继续?” 小太监被她身上的气势骇住,缩了下脖子,指着旁边的雪地,“御书房殿外的路上不能跪人,要跪就跪远点。” 江姝柠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这条宫规,眼睛盯着他。 第410章 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就在小太监快要扛不住,转身离开时,她终于有了动作。 地上的积雪已下了半指厚,江姝柠眼也不眨,在小太监看好戏的目光下屈膝跪下。 她瘦削的脊背挺的笔直,在风雪中一晃也不晃,仿佛被钉住了一般。 骨子里的韧性如修竹,风吹不断,雪压不折。 事情不是她做的,谁也不能打碎她的傲骨,逼她低头认错。 小太监看着江姝柠这副云淡风轻,冷静从容的样子气的牙痒。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暗道:呸,现在是摄政王妃,等皇上回来就是阶下囚了,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其实对于江姝柠来说,跪哪都无所谓。 实验室有防水护膝,有软垫,最多是不能添衣服,有些冷罢了。 皇上去了钟萃宫,御书房值守的宫人偷懒,回屋取暖去了。 江姝柠把东西从实验室里拿了出来,悄悄垫在膝盖下面。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地有一双老寒腿! 苏贵妃这次出其不意,她没有丝毫的准备。 该如何破了当前这个死局……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江姝柠的思索,她转头看去。 无尘一手撑伞,一手背在身后,优雅从容地走 了过来。 月牙白袍纤尘不染,行走间衣摆拂动,挽在脑后的发丝也随风飞扬,仙的不似凡尘之人,竟真的有几分仙风道骨,得道高僧之感。 江姝柠又低头看看自己。 挺狼狈的。 那日还说在宫中再见要装陌生人,她这会儿是真的希望两人从来没有认识过。 宫人休息的屋子紧邻着御书房,通过薄薄的窗纸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无尘知道有人在盯着这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合上伞,借弯腰行礼的动作低声说了一句,“承渊夸你聪明,你告诉我聪明的你是怎么着了苏贵妃的道。” 江姝柠倒真认真反思了一下,哼了一句,“大意失荆州。” 她怎么都没想到苏贵妃会胆大到对太后下手,继而引她入宫。 江姝柠的声音是从鼻孔里出来的,发音不太清楚。 无尘听岔了,听成了“益州。”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快速从眼底闪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他,皇上马上就回来了,你还是赶紧想想该如何逃过这一劫吧!” 江姝柠想了,暂时还没有头绪,随口糊弄了一句。 “要不你帮我下个毒?” 无尘顿了一下,抖了抖伞上的雪花,撑起伞时挡住了窥探的视线,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是不行。” 他这话什么意思? 真打算毒死皇帝? 江姝柠抬起头,看着他步子不紧不慢,悠悠然地进了御书房。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皇帝回来了。 江姝柠站在御案前,心思百转千回。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苏贵妃的孩子没了,皇上也并不是很伤心。 瞧这眉宇舒展,悠闲品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哪个妃子的床上下来。 魏德看了江姝柠一眼,适时提醒,“皇上,这苏家人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要是让他们进来看见摄政王妃,还指不定会怎样闹事,您不如先给摄政王妃定夺一个去处?” 上次他在摄政王府受了气,回来一字不落地禀告皇上,本以为皇上会发怒,谁知皇上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承渊去世了,她身为妻子,心情悲恸,口不择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又何必在意一个寡妇说的话。” 不费吹灰之力,一兵一卒拔掉了萧承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皇帝被高兴冲昏了头脑,那几日的脾气也好 的没话说,哪会在意江姝柠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魏德没能如愿,将这口气一直憋到了现在,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看江姝柠的笑话。 下一刻,皇上就如变脸般,沉厉威严的目光压了下来。 “江姝柠,你可知错?!” 江姝柠跪下去,不卑不亢地回答:“皇上明鉴,臣妇并没有推苏贵妃,是她自己没有站稳,摔倒了。” 皇帝沉默半刻,语气难辨息怒,“那她为何会说是你推的她?” 江姝柠本想说,“因为大婚之日她儿子掳走了臣妇,被臣妇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她怀恨在心,意图报复。” 但想想又算了。 说出来皇上一定会刨根问底,问萧云铎为何会绑她。 若皇上得知自己的儿子和弟弟同时看上了一个女人,焉知他会不会为了皇家名声,直接除掉她这“红颜祸水”? 江姝柠犹豫了好一会儿,道:“皇上不妨去问苏贵妃,臣妇也想知道贵妃为何会这样诬陷臣妇。” “你说是诬陷,那两个御林军的证词你又该作何解释?!”皇上突然拿起镇纸,怒拍桌面,“好你个江姝柠,事已至此,你不认错就算了,还妄想把脏水泼到苏贵妃身 上,简直是罪无可恕!” “皇上息怒。” 魏德惶恐跪地,在旁边站着当了许久隐形人的无尘上前,往桌案上的香炉里扔了一个香丸,又从袖子里摸出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递给皇上。 “摄政王妃犯错皇上只管惩罚便是,何必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皇帝看了他一眼,捏起药丸放进嘴里,吐了口浊气,闭上眼睛。 炉子里的青烟袅袅升起。 皇上闻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那粒药丸发挥了作用,他觉得心口顺畅,身体也变的轻盈起来,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并未闻出有什么异样。 但它能这么快让暴躁的皇帝安静下来,绝非是普通的安神香这么简单。 无尘趁着魏德不注意,对她眨了下眼睛。 江姝柠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这时,外面的小太监进来,说镇国公一家已经到了宫门口。 皇帝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江姝柠两眼,喊外面的御林军进来,“把摄政王妃关在大理寺地牢,听候发落。” 听候发落? 不该是直接赐死吗?! 魏德傻眼了,但也不敢质疑皇帝的命令,极其不忿地盯着江姝柠的背影。 第411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苏贵妃提前已与家里通过气了,所以镇国公夫妇一进御书房,就热泪纵横地跪在地上磕头,求皇上为贵妃做主,严惩摄政王妃。 甚至镇国公还倚老卖老,说起自己为大晟镇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偌大的江山都守住了,却没有护住自己的女儿,他自责万分,想要解甲归田,保护自己的小家。 他匍匐在地,没发现皇帝已经变了脸色。 苏家世代镇守边疆,对周边小国的作战手段了如指掌。 萧承渊又出了事,他们若在此时退下,朝中一时半刻很难找到能顶上去的武将。 这哪是在求他,分明是在威胁! 无尘语气悠悠,神情疑惑又不解:“贫僧怎么就听不太懂国公爷您的意思呢,您身为大晟子民,皇上的臣子,为这江山鞠躬尽瘁不是应该的吗,照您这样说,摄政王是不是也可以拿这次赈.灾的功劳向求皇上求情,让皇上饶了摄政王妃?”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很是语重心长地开口。 “您估计是兵书读多了,对为臣之道一窍不通,贫僧以为您若真的对皇上忠心耿耿,定舍不得说让皇上夹在中间为难,何况皇上是千古 明君,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听令行事就是,不该胡乱质疑……妄图圣意可是大忌,国公爷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这番话夹枪带棒,可谓是把镇国公贬的里外不是人,就差直接说他不是忠臣了。 “你——” 镇国公听的那叫一个汗流浃背,扭头怒目而视,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男人自称“贫僧”,身份一点也不难猜。 前几日他就听说皇上找到了法明方丈的关门弟子,并甚为看重,准其随意出入宫廷。 若说皇帝之前身边的红人是魏德,那无尘就是现在的。 皇上就在眼前坐着,这口恶气注定发作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嘭地往地上磕了一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江姝柠是摄政王妃又如何?她谋害皇嗣,按我朝律令,理应赐死!” 被无尘摆了一道后,镇国公学聪明了,只拿律令说事。 这样就算皇上惩罚他,其他朝臣也会替他鸣不平。 “江姝柠拒不认罪,说苏贵妃是自己摔倒的,你现在要朕如何处置?” 镇国公拿律令说事,皇上也依葫芦画瓢。 律令 第二百零一条,罪犯只有在自己的供词上签字画押,在朝堂公审时承认自己的罪行,方可定罪行刑。 镇国公愣了一下,气的都有些结巴了。 “皇,皇上,老臣听您的意思,是只要江姝柠不认罪,您就一直不处置她?” 哪有这样的! 当时在场的御林军可都看的清楚。 有人作证,江姝柠谋害皇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应立即处死! 皇上捏了捏眉心,神情已有些不耐,“江姝柠已经被朕关进了大理寺,等她认罪,朕一定立刻下命令处置她,给苏贵妃和爱卿一个交代……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就不留爱卿和喝茶了,德胜,替朕送送镇国公。” 镇国公还想说什么,身边的夫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轻摇了摇头。 魏德扶他们起来,把人送到殿门外。 镇国公微微颔首,客气道:“公公还要回去伺候皇上,留步就是。” 魏德把伞递过去,笑容可掬,“诶,那您二位路上慢点。” 出宫门,上了马车,镇国公憋了一路的话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了。 “方才在御书房你拉我作何,你忘了女儿托人给我们带的话了?江姝柠她必须 得死!” 镇国公夫人出身名门,和其他闺阁千金不同,她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没事就喜欢待在父亲身边,缠着父亲他讲朝廷的事。 或许是自幼耳濡目染,她在朝政之事和揣度圣心这方面颇有心得。 此时听他这么说,憋了一肚子的火镇国公夫人也炸了,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那小白脸和尚说的不错,你就是兵书读多了,只知道带兵打仗,一根筋的莽夫脑子,半点不会看人脸色,你没发现皇上已经动怒了吗,再待下去,别说给女儿讨个公道了,连你自己也得搭进去!” 镇国公长的人高马大,还留了一圈络腮胡,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武将,实则惧内的很,被指着鼻子骂非但不敢生气,还把语气放缓了些,挪过去给夫人捏肩捶背。 “军师,你先消消气,我不是以为女儿刚没了孩子,皇上正在气头上,就趁着机会多说两句,让皇上下旨给江姝柠顶罪,要不等他气消了,这件事会更难办么。” “正在气头上?哼,我看着倒不像,皇上明显想保下江姝柠!” 镇国公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痕,神情全然没有在御书 房时的伤心难过。 他们家有云铎一个孩子就够了,苏贵妃和她说这个想法时,她是全力支持的。 摄政王妃没了,这无疑会给摄政王一个重创,太子一派也会受到牵连,这样云铎便有机会趁虚而入,扳倒太子。 可没想到如今事儿是成了,结果却和她们想的完全不同。 镇国公夫人眼睛微眯,“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镇国公十分捧场道:“什么办法?!” “皇上不是说只要江姝柠认错,他就立刻下令处置吗,那我们就让江姝柠签字画押,认了这个错!” 又想到什么,她面露嘲讽,“皇上应该是忌惮你手里的兵权,怕这个孩子会成为你的傀儡,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下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江姝柠这一推正好解决了这个麻烦,皇上感谢她都来不及,怎会处死。” 如果不是他们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进宫,又哭又闹的,皇帝怕是连这句承诺都没有。 最多把人关几天,等风头过了,这事儿也就算了。 既然皇帝这里行不通,那就从江姝柠那边下手。 让人好好“款待”一下,不怕她不松口! 第412章 周珩怒闯大理寺 皇帝用晚膳时,钟萃宫的芳若又来请人了。 “皇上,我家娘娘疼的厉害,从上午到现在一直哭个不停,奴婢求您移驾去看看娘娘。” 皇帝当即摔了筷子,对着魏德怒声呵斥:“太医院那帮蠢材都是干什么吃的,要是再想不到办法帮贵妃止疼,就让他们通通给朕杀了!” 魏德连忙应是,低着头一气儿不敢吭。 心病还须心药医。 贵妃娘娘这种疼太医可治不了。 芳若没想到皇帝会这样说,跪在地上走也不是,继续开口又不知说什么。 皇上大手一挥,又赏赐了好些东西,意有所指道:“回去好好照顾贵妃,身子虚弱就躺在床上仔细将养着,镇国公年纪也大了,腿脚不灵便,外面路又滑,贵妃应多体谅些才是,有什么缺的不如意的直接去找内务府,等朕忙完了手头政务就过去看她。” 他是老了,但不糊涂。 要不是贵妃派人递了消息,镇国公夫妇哪会这么快就进宫讨要说法。 后宫与前朝勾结,此举无疑犯了皇帝的忌讳。 因为镇国公那番话,皇帝胸口憋的气到现在还没消,更别提探望贵妃了。 芳若带着东西,战战兢兢的退 下。 她走后,皇上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一双新筷子,却是再没了食欲。 魏德盛了碗养生汤放在他面前,想到江姝柠的事还是不甘心,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口风。 皇上看了他一眼,拂袖起身,回了还未下完的棋局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无尘如何?” 魏德摸不准他问的是哪方面,想了想,笑呵呵道:“法明方丈的关门弟子,连皇上您也对他赞许有加,那自然是极好的。” “那他的医术与江姝柠相比,你觉得如何?” “这……” 他也没吃过两人做的药丸,拿什么比? 魏德又想起了江姝柠骂他的滚,毫不犹豫道:“老奴不懂劳什子医术,只觉得您吃了无尘大师的丹药气色好了许多,看不出您已是花甲之年,倒像是刚及不惑。” “这一圈人,就数你最油嘴滑舌,最会哄骗朕!” 没人不爱听漂亮话。 皇上笑骂了他一句,眼角的皱纹都挤了出来。 魏德直呼冤枉,“皇上明鉴,老奴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皇帝心情好,也不介意和他多说两句。 “无尘刚来朕身边,还需 再观察些时日,江姝柠上次给朕的药丸已所剩无几,所以她还不能死,益州的灾情朕已令派大臣前去,闹事的刁民业已镇压,承渊出事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要是他和江姝柠接二连三的出事,摄政王府就真没人了,外面的谣言指不定会把朕传成什么样。” 看样子皇上是不打算处置摄政王妃了。 魏德彻底死心了,恭维了一句,“还是皇上深谋远虑。” …… 周珩带着国公府的死士,在益州搜了三天两夜。 萧承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得知江姝柠出事,他又急匆匆地往回赶。 到邺京后,周珩连家都没回,直奔大理寺。 值守的守卫见他来,头都大了,和几个兄弟硬着头皮上前,把人拦住。 “小公爷,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摄政王妃,您请回吧。” 周珩没吭声,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把腰间戴着的玉佩拽了下来,随手丢进他怀里。 守卫低头看了一眼。 纵然他不识货,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小公爷身上带的怎会是凡品。 守卫手把玉佩双手奉上,欲哭无泪,“小公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皇命难为,就是太 后娘娘她老人家来了,没皇上的圣旨小的也不敢放她进去,您就别为难我们几个小喽啰了,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周珩提心吊胆这么久,不亲眼见江姝柠一面又怎能安心。 他眼底暗流涌动,怒意横生,不由自主地抬手,握住腰间软剑的剑柄。 “唰唰唰——” 刀剑出鞘,几个守卫把长剑抵在了身前,后退了一步,严阵以待地盯着周珩。 捧着玉佩的守卫慢了一步,等他扭头时两边已经没有人了。 以他站的位置,小公爷只需要抽出软剑,手臂一挥,他脑袋就可以搬家了…… 守卫咽了口唾沫,急中生智:“擅闯大理寺地牢可是大罪,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摄政王妃想想吧,苏贵妃小产已有几日,皇上至今未下命惩罚摄政王妃,说明他也想对摄政王妃网开一面,您可千万不要冲动,以免弄巧成拙,害了摄政王妃啊!” 发现周珩眉宇间似有松动的迹象,守卫再接再厉地劝道:“您放心,摄政王妃在里面一切安好,我们也会仔细照顾着,您就——” “这里又黑又湿,气味还这么难闻,她在里面好个屁!” 这是周珩第一 次来大理寺地牢,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圈,万分嫌弃。 如果没听错的话,还有若有若无的“吱吱”声。 想到可能有耗子爬到江姝柠身上,周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将灭威灭的怒火似吹了风,有卷土重来之势。 “邺京小霸王”目中无人,狂起来简直是六亲不认,虽都传他已改邪归正,但守卫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根本不敢想如果小公爷闯进去,看见了摄政王妃被……小公爷会不会当场发疯,把他们大卸八块。 “小公爷,您先冷静些,消消气……” 大理寺的地牢一共有三个门,一正两侧。 周珩站在正门门口,余光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侧里出来了一个男人。 和他面前的守卫穿的一模一样,动作鬼鬼祟祟的,乍一看还有几分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周珩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也不知为何,这次竟会多嘴问了一句,“他是谁?” 守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呼吸都吓停了。 今日这人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还恰好被小公爷看见! 男人步子大,走的又急,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守卫收回目光,冷不丁对上周珩的眼睛…… 第413章 江姝柠重伤 他的心慌得不行,强装镇定道:“是地牢里面守卫,这会儿出来应该是换完班吃饭去了。” 周珩扭过头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守卫落了一半的心再次提起。 见周珩重新折了回来,还伸出了手,他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小公爷您放心,小的今日没有见过您,什么也不知道。” 其他几个守卫也纷纷应和,“对对对,地牢一切如常,连只苍蝇都没飞进去!” 周珩嗤了一声,惜字如金,“玉佩!” “啊,哦哦,”守卫把玉佩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恭敬地递过去,点头哈腰道,“小公爷,您慢走。” 一人脑子一抽,接了句:“欢迎您下次再来!” “……” 其他守卫恨不得把他刀了,所幸周珩已经走远,并未听见。 方才接周珩玉佩的守卫,是他们几人的小头头。 他敲了一下嘴快的守卫帽子,骂道:“吃粪了是不是,以后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 王三嘿嘿傻笑,扶着他的肩走了两步,让他落座,“头儿,我知道错了,您喝口茶歇会 儿,我给您捶捶背。” 头头挥开他的手,抓了一把瓜子,“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我进去看看。” 王三急于将功赎罪,忙道:“我陪您一起!”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头头踹了他一脚。 王三陪着笑,目送他进去,这才揉了揉腿,一瘸一拐地落座。 大理寺地牢平日很少有人来,看守的活挺轻松的,除了定时巡逻,兄弟几个围在一起,吃吃喝喝唠唠嗑,一天也就过去了。 王三听着他们讨论谁家又纳了个美娇娘,村口卖竹筐的老李头家的女儿上个月及笄了,正在找夫婿。 “他那女儿样貌虽算不上绝色,但身段好啊,你要能娶了她,在床上就有福了!” “去你的!” 几人说到了兴头,言语也越来越下流。 发现王三一直没说话,身边的兄弟杵了他一胳膊肘,“头儿骂你一句,你还真当自己哑巴了?” 王三示意他们凑近,低声问道:“你们觉不觉得头儿最近有些怪?” 赵五不以为然,往嘴里丢了一颗黄生米,“有什么奇怪的,不还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眼睛两条腿,胸没李二妞的挺,屁股没李二妞的屁股翘。” “哈哈哈。” 几人哄笑成一团。 “我说的不是这个!”王三脸都黑了,没好气地提示了一句,“你们想想头儿原来一点卯就头疼腿疼全身疼,找尽借口地回家休息,可自打摄政王妃关进来,他连半月一次的休沐都不休了,每天来得早走得晚,都快直接住在这里了。” 其他守卫确实没在意过,但听他这么一提,发现确实如此。 “头儿该不会是看上摄政王妃了吧?!” 话音刚落,头头就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随手揪住一个守卫,“快,去外面找一个大夫,偷偷把他带进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快去!” 守卫看他神情不对,疑惑道:“头儿,你这是怎么了,咱们大理寺有大夫,直接喊过来——”不比去外面找了快。 头头一巴掌扇了过去,“老子让你去就去,哪他娘的那么多废话?!” 这时,司狱从前院跑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几人迅速站成一排,挡住一片狼藉的桌子。 “没,没干什么。 ” 司狱训道:“传旨的公公正和少卿大人说着话,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要是让少卿 大人看见了,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圣旨? 头头一听,立刻变了脸色。 地牢里没关几个人,能让皇上亲自下旨的,除了那位摄政王妃还能有谁? 完了,完了,这次他是彻底完了。 头头仿佛看见了头顶上悬着的铡刀,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冷不丁的,司狱吓了一大跳。 “你——” 头头猛地抱住他的大腿,仰着脸哀求,“马大人,求您救救小人,摄政王妃她——” 话还没说完,大理寺卿就带着宣旨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马卫伯,你还在站在这儿干什么呢,不是让你把摄政王妃请出来接旨吗?” 司狱咬牙掰开头头的手指,一脚把人给踹开,“卑职这就去。” “不用了,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进去也无妨。”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贴身嬷嬷,宫里人都尊她一声“容佩姑姑”。 宣旨的小太监点了点头,“姑姑说的是,烦请李大人在前面带个路。” 大理寺卿一手提灯,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二位这边走。” 等他们开门进去,司狱正准备跟上,头头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问道:“这 个姑姑是谁,连皇上身边的人都听她的话。” “正三品的掌事嬷嬷,太后娘娘的心腹,别说小太监听她的话了,就连皇上也得给她三分薄面。” 头头眼神呆滞,再次跪地。 他这时才想起摄政王妃很得太后娘娘的宠爱。 有太后娘娘这么大一个靠山,摄政王妃出去只是早晚的事,他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应了镇国公呢。 头头悔的肠子都青了。 牢房窄小昏暗,上面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甬道上的火光能勉强照亮几分。 江姝柠躺在棺材板一样的床上,睁眼看着房顶。 这里不分白天昼夜,她不知自己被关进来了多久。 身体每个骨头都像是打断了重组一般,连呼吸都是痛的。 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有人对她动刑,逼她签字画押,让她认下谋害皇嗣的罪名。 江姝柠半点不松口。 因为这个罪名一旦认下,再也没人救得了她。 身上的伤口在拉扯间反复开裂,溃烂发炎,只靠营养液支撑的身体极其虚弱,哪怕她用了最好的消炎药,也依旧压不下去高热。 恍惚间,江姝柠闭上眼睛,眼角清泪没入发丝。 “萧承渊……” 第414章 吐血,性命垂危 大理寺卿打开牢门。 小太监打开手里的圣旨,尖声道:“圣旨到——请摄政王妃接旨。”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床上,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姝柠起身。 这是睡的有多沉,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见。 小太监皱了皱眉,正准备再重复一遍,头头挤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大理寺卿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大人,摄政王妃快不行了,您快请大夫救救她!” 他方才来看的时候,摄政王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脸边是一大滩血,嘴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吐,衣服也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镇国公当初只说找人吓吓摄政王妃,他只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人放进来就行,其余的不用管。 要是早知道镇国公说的“吓吓”是把人往死里弄,送他一个金山他也不敢答应。 皇上定罪前摄政王妃死了,别说他大难临头,大理寺上上下下百十余人,没一个能逃得过! 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推开挡路的小太监跑了进去。 在宫里见得多了,心肠自然也硬。 但此刻她站在床边,看着被折磨的没个人样的 江姝柠,眼眶瞬间通红,闪烁着泪花。 “王妃娘娘……” 嬷嬷蹲半跪在地上轻喊了一声,将颤抖的手指伸到江姝柠的鼻尖。 感受到微弱灼烫的呼吸,她松了一口气。 半昏半醒的江姝柠似有察觉,睁开眼睛,缓缓地扭过头。 开口时,她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似砂砾般磨着人的耳朵。 “嬷嬷,您怎么来了?” “是太后娘娘让老奴过来的,”嬷嬷想去握她的手,发现她手指都是拶子留下的红痕,一时间眼泪落的更凶了。“其实她老人家前几日就想让老奴来看您,可是又怕苏贵妃知道后会闹的更厉害,便想着再等等,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私自对您动刑,王妃娘娘,是老奴来晚了。” 江姝柠心里有暖流划过,“我还以为母后会怪我……” “怎么会!”嬷嬷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道,“太后娘娘在后宫斗了大半辈子,苏贵妃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吗,她那一双眼睛可毒的很,看人从未看走过眼,是人是妖她扫上一眼便知,只不过她不想插手皇上后宫的事,所以才会——” 外面隐隐有声音传了进来,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夫,摄政 王妃性命攸关,您跑快点!” 江姝柠知道,到了她该飙演技的时刻。 她受了伤,总要有人和她一起痛! 江姝柠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往上翻,身体抽搐痉挛。 “娘娘,王妃娘娘?!” 嬷嬷吓的话都忘了,想碰又不敢碰。 “容佩姑姑,大夫来了,先让大夫看看。” 嬷嬷避开大理寺卿扶她的手,自己撑着床起身,走到一旁抹了下眼泪。 太后娘娘难得与一个小姑娘这么投缘,若是让她知道摄政王妃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李大人,如果老奴没有记错的话,皇上并没有给王妃娘娘定罪,只是说把她关在这里,听后发落,你们未经皇上允许,滥用私刑,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是想造反吗?!” 她气极了,训起人来字字珠玑,半点脸面都不留。 大理寺卿诚惶诚恐,“姑姑,这话可不敢乱说,我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我从未让人对王妃娘娘行刑,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我——” “误会?你说王妃娘娘身上的伤是误会?!”嬷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严声逼问,“老奴问您,这大 理寺是您管的吗?” “……是。” “在您的地方,王妃娘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您却毫不知情,这是不是您的疏忽?” “……是。”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奴还是劝李大人进宫一趟,当着皇上的面把此事解释清楚,老实认错认罚,否则太后那里老奴实在是不好交代。” “应该的,应该的。” 大理寺卿点头哈腰,姿态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面对皇帝也不过如此。 身后还站着一大群手下,他觉得一辈子的脸都丢完了,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大夫为江姝柠诊治完,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稍一思索,片刻不敢耽误,疾步过来给大理寺卿禀告。 “王妃娘娘伤及五脏六腑,脉象微弱,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这吊着,草民医术不精,只能先帮王妃娘娘处理一下伤口,至于其他的病症……大人还是让人赶快进宫请太医罢,否则再晚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这个消息宛若一道惊雷,把大理寺卿炸的四分五裂。 他高壮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立刻命人进宫请太医。 “要快,一定要快!” “是!” 大夫在 江姝柠舌头下面放了一片人参,尽可能地帮她续命。 逼仄的牢房气氛紧张压抑,让人近乎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姝柠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命全都掌握在江姝柠手里。 她活,他们才能在皇上面前有一线生机。 时间仿佛静止了,每时每刻都觉得格外难捱。 唯有躺在床上的江姝柠精神放松,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守卫看见的那滩血是假的,衣服上的血是假的,虚弱的脉搏也是假的。 只有她身上的伤是真的。 她不知道嬷嬷会来,吐血装病危只是为了吓镇国公,以此来逃脱刑讯逼供。 没想到歪打正着,还让皇帝的人看见了。 身上烧的难受,江姝柠想睡又睡不着。 等太医也挺无聊的,她去实验室给自己打了一针退烧药,喝了瓶葡萄糖,然后又灌了几口做实验用的假血浆。 江姝柠再次吐“血”的那刻,牢房里里外外,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心都凉了。 伤口留了那么多“血”,嘴里又一直吐着,别说太医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好。 小太监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圣旨,看着江姝柠,急的跺脚。 第415章 阴阳怪气还得看嬷嬷 他对大理寺卿道:“祁国质子旧疾发作,喘不上来气,喝了太医药也不管用,皇上想起摄政王妃医术高明,所以特意来让奴才传旨,只要摄政王妃医好质子,便可将功赎罪,从轻发落,现在摄政王妃危在旦夕,质子那边也没人医救,他们二人要真有个万一,李大人您这官路怕是也到头了!” “轰隆——” 大理寺卿只觉得天都塌了,脸色比江姝柠还白上两分。 地牢没有点火盆,阴暗湿冷,他却出了一身的汗。 质子要真没挺过去,他就是大晟的罪人,到时又何止是官路到头,怕是全家都见不到明年的太阳! 大理寺卿眼神空洞无望,咽了口唾沫,疾步走到床边,心里开始求神佛保佑,保佑江姝柠能挺过此关。 要不是碍于还有其他人看着,他就跪下来了。 “咚——” 突兀的一声闷响。 守卫头头好像与大理寺卿心有灵犀,跪在地上,双膝磨蹭着走了过来。 他本就害怕江姝柠会一命呜呼,如今小太监的话直接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罪该万死,是小的见钱眼开,才会把王妃娘娘害成这个样子,若是王妃 娘娘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小的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大人给小的家人一条活路!” 头头痛哭流涕,用头狠狠撞地,没一会儿就见了血。 大理寺卿揪着他的衣领,让他抬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是,是,小的这就交代。” 头头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具体到行刑之人每日来的时辰,大约待多久离开,都用了什么刑具,他都记的一清二楚。 大理寺卿怒踹了他一脚,骂他混账。 “这大理寺可真是卧虎藏龙,老奴今儿个也算是长见识了,一个守卫能瞒天过海干出这么大的事,李大人您可真是教导有方啊。” 小小一个守卫,竟然害了大晟的摄政王妃,传出去简直是笑掉大牙! 听戏的江姝柠暗道:论阴阳怪气还是得看嬷嬷。 大理寺卿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吧,可惜她不能睁眼去看。 …… 太医气喘吁吁的赶来,连口气也来不及缓,打开药箱,从里面的小格子取了一丸药出来。 这是先帝留下来的保命药丸,里面用了许多早已绝迹的草药,就算知道配方也制作不出来,因此剩下的这最后一丸便显得尤为珍贵。 皇上本打算留给自己,约莫现在有无尘大师不需要了,便拿出来赐给了摄政王妃。 还交代他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摄政王妃的命。 药丸入口,江姝柠差点没绷住。 苦中夹杂着一些说不出来的酸臭味,要不是她品出了其中一两味药材,真的会以为是从太医现从身上搓下来的药丸。 大理寺卿搓着双手上前,问太医情况如何。 “尽力而为!” 太医怨怼地看了他一眼。 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虽未明说,但他心里清楚,救不活摄政王妃,他也要倒霉。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的大理寺卿所赐。 他没骂人就不错了,怎么会有好脸色。 “按照这药方抓药,要用文火熬煮,添一碗水,剩下半碗即可。” “烛火太暗了,看不清,再多点几盏。” “这里太冷了,去端几个火盆。” “去外面找几个干净的冰块。” …… 太医命令一个接着一个,众人纷纷忙了起来。 大理寺卿提议把江姝柠抬出大牢,找个屋子治病。 太医烤着银针,不搭理他。 嬷嬷哼了一声,“王妃娘娘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呢,李大人来回折腾,安的是何居 心?” “……” 大理寺卿再也没有任何意见,站在牢房门外,双手掖在门外,继续求爷爷告奶奶。 药汤端来,嬷嬷亲自喂给江姝柠。 装一个半死不活的昏迷人,江姝柠连嘴都不用张,一心都在感受太医的下针穴位。 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但药性太猛,治标不治本。 还有这套针法,对治疗内伤有奇效,但副作用也很大,很容易留下病根。 与其说太医是在救人,还不如是逼她“回光返照”,让她快速清醒,去给皇甫容瑄治病。 想到这里,江姝柠好似被药呛到了一样,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慢吞吞地掀起眼皮。 镇国公派来逼供的人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用的刑具也十分单一,只有鞭子,针和拶子。 第一次她没有准备,实打实地挨了一二十鞭。 后来她就去实验室找了几个薄铁片塞到了衣服里,没有再添过新的鞭伤。 针扎的是胳膊,拶子夹的是手指,这两个部位只要多了东西遮挡,很容易被逼供之人知道。 她又没有受内伤,哪敢让太医这么诊治。 江姝柠醒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医和小太 监就催促着,让人把她抬到质子馆。 一路上,江姝柠随时大小吐。 刚出大理寺大门,血就湿透了五条帕子。 小太监甚是担忧,“张太医,王妃娘娘这个样子,能坚持到质子馆吗?” 坚持到质子馆又能给质子治病吗? 张太医捋了把胡子,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是他吹,今天但凡换一个太医都未必能把摄政王妃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他已尽人事,下一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车是大理寺卿准备的,虽比不上摄政王府的马车,但也算宽敞舒适。 江姝柠身上有鞭伤,怎么躺都不太舒服。 她一不舒服,就想吐血。 嬷嬷担忧害怕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叹,年纪轻就是好,血气足,能吐这么多血。 江姝柠哼哼唧唧,说太颠簸了,头晕,喘不上来气。 嬷嬷有求必应,立刻掀开车帘,让车夫慢点。 车夫示意她看马车两旁接二连三超过的行人,无奈道:“姑姑,这已经是最慢了。” 又往前走了没多远,江姝柠又说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这可急死了小太监和大理寺卿。 “王妃娘娘,不能停啊,质子还等着您治病呢!” 第416章 哥哥帮你报仇 江姝柠又吐了一大口“鲜血”,当做是给大理寺卿的回答。 她一点都不着急去给皇甫容瑄看病。 梨儿一直有按时给他针灸,他的胸痹之症有了明显的改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第二次复发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而且她还给了皇甫容瑄急救药丸,如果真的复发,太医也能把病情控制住,根本不需要来找她。 所以江姝柠猜测皇甫容瑄是故意装病,让皇上不得不找她。 她“救”了祁国质子是大功一件,不但能保住自己的命,还能给皇上一个警醒。 质子旧疾难医,只有她可以医治,若是她出了事,以后质子再发病怎么办? 萧承渊不在邺京,皇上派了太子前来。 见江姝柠是躺在木板上,被八个人抬进来的,太子大吃一惊。 “皇婶,他们对你动了私刑?” 给皇甫容瑄看病的太医仿佛看见了救星,“太子殿下,还是先让王妃娘娘看看质子吧,其他事晚会儿再说也不迟。” 小太监和大理寺卿也立刻出声附和。 摄政王妃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江姝柠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治病不喜欢旁边有这么多人看着。” 太医说她受了重伤,行动不便,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 江姝柠直接拒绝,“质子的随从在,有事我吩咐他就是。” “可他并不会医术,怕是帮不上王妃娘娘的忙,微臣在也能更稳妥些。” 太医存了私心,想留下来学她的医治手法,过后也好去找皇上邀功请赏。 江姝柠气的差点骂脏话。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高热虽在慢慢减退,但身体仍虚弱至极。 她眼睛一闭,懒得再说一个字。 太医脸上讪讪。 大理寺卿过来拉他,他顺着台阶下了。 等所有人出去后,琴书过去把外间的门插上,又关了里屋的门隔音。 皇甫容瑄还保持着那个呼吸困难,随时会蹬腿的样子,在床上蛄蛹。 江姝柠看了一会儿,见他依旧沉浸在戏里,好笑道:“屋子里没有外人,皇甫公子还打算装到何时?” “……” 皇甫容瑄僵了一下,从床上起身,“王妃娘娘为何如此肯定我是装病?” 江姝柠淡笑,“你是我看过的病人,我只是肯定自己的医术罢了。” 她顿了一下,又问:“这次多谢公子肯出手相救,日后公子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 管开口,我力之所及,绝不推辞,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皇甫容瑄难掩惊讶,似乎没想到她连这点都猜到了。 这时,角落里的衣柜发出动静。 江景煜推门走了出来,绕着江姝柠转了一圈,盯着她肿如猪蹄的爪子,神色认真地点评了一句,“还好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没有伤到脑子。” 江姝柠:“……” 亲哥,绝对是亲哥。 来之前嬷嬷帮她换了身新衣服,江景煜只看见了她手上的伤和苍白的嘴唇,并不觉得她有多么虚弱。 江姝柠抬起胳膊,衣袖下滑,露出了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刹那间,屋子里的三个男人都变了脸色。 这得有多狠的心,才能对一个女子下这样重的手? 江景煜蹲下身,把她的衣袖又往上挽了点。 一道伤痕从大臂斜到小臂,皮肉红肿,上面还冒着血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只消一眼江景煜就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他骂了镇国公一句,问江姝柠,“他让人打你了多少鞭子?” 江姝柠没细数,估摸报了一个数。 “哥,你要帮我报仇吗?” 她手指不敢屈伸,只能用 指尖轻轻勾了勾江景煜的衣袖,眨着大眼睛,软着声音撒娇。 苏贵妃为了给她下套,绕了这么大一圈,废了不少功夫,她肯定是要“好好感谢”人家的。 但是镇国公那里就有些难办了。 找人“以己之道还施彼身”根本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气,但凭她一己之力,很难断他财路,官路,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与其浪费自己的脑细胞,还不如给自己亲哥说两句好话,求人帮忙。 江景煜揉了揉江姝柠的头,语气难得的温柔。 他说:“嗯,哥哥帮你报仇!” 江姝柠鼻尖酸涩,眼里潮湿一片。 那人打她的鞭子蘸了辣椒水,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她没哭。 用拶子夹她手指时也用尽了全力,恨不得把她手指夹断,十指连心,她疼的昏了过去,也没落一滴泪。 但现在听到江景煜这句话,她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 江姝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景煜,鼻子一吸一吸的。 突然发现她的怨种大哥好帅,帅的惨绝人寰,顶天立地。 江景煜看见她眼角快要溢出的泪珠,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盖到了她的脸上。 “你哭起来挺丑的, 别吓到质子了。” 江姝柠:“……” 一句话,把心里好不容易因他升起的那点感动打的烟消云散。 外面嘈杂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公爷,您现在不能进去,王妃娘娘正在给质子治病。” 接着便是周珩暴怒的声音,“滚!” 他已经想起来那个从大理寺牢房侧门出来的男人是谁了。 苏贵妃小产,她指认江姝柠是凶手。 不用想都知道镇国公派他走狗去地牢的目的。 周珩是铁了心要见江姝柠一面,抽出腰间软剑,与拦他的质子馆的侍卫动起了手。 大理寺卿与鲁国公有些交情,趁机上前拉住了他,低声提醒:“他们都是皇上派来保护质子的人,你知不知道伤了他们的后果?! ” 周珩置若罔闻,手肘给了他胸口一下,踹开身前的侍卫,一心只有近在咫尺的屋门。 江姝柠被刀剑相撞的声音吵得头疼,麻烦琴书开门让他进来。 周珩闪身进去,琴书迅速关门。 其他人不知道皇甫容瑄的治疗情况,只能继续在外面等着。 周珩得知江姝柠的伤情,气的眼睛都红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爷要杀了镇国公那个老瘪三!” 第417章 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江景煜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大理寺卿还在外面,你是生怕他听不到吗?”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什么,嘴角笑容逐渐放大,“不过他听见了也好,这样就算我杀了镇国公,他也只会抓你,怀疑不到我身上。” “……” 周珩看看江姝柠,又看看江景煜。 他们兄妹俩的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 外面的人担忧皇甫容瑄的病情,等的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殊不知里面已经开始围炉煮茶,轻松祥和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江姝柠开口前。 她看着周珩,问萧承渊的下落。 皇甫容瑄怔了一下。 听摄政王妃话里的意思,摄政王应该是出事了,而且是性命关天的大事。 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也是,他这质子馆里里外外都是皇帝的人。 他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皇上想告诉他的。 而真正涉及大晟朝政,动摇国本的大事,皇上一定瞒的死死的,以防他给祁国通风报信。 皇甫容瑄自嘲一笑。 大晟皇帝真是高看他了,他来大晟当的是阶下囚,不是密探。 比起在祁国看人脸色 ,受人欺凌的日子,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祁国国君把他当弃子,他又何苦为他效忠? 因此不用等周珩开口,皇甫容瑄就主动把里屋留给他们,自己则带着琴书去外间避嫌。 江姝柠叫住了他,“容瑄公子留下来一起听吧。” 皇甫容瑄表情难掩诧异,下意识地问道: “你就不怕我会……” 周珩进来有一会儿了,但一字未提萧承渊,江姝柠的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她淡淡一笑,声音很轻,“相比你会通风报信,我更担心这个消息传不到你父皇的耳朵里。” 此话一出,诸位皆惊。 周珩半跪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祁国觊觎大晟疆土,试图吞并。 上次战败,他们表面投降示弱,实则贼心不死,在找反击的机会。 若让他们知道萧承渊出事的消息,天下怕是又要迎来一场浩劫。 江姝柠直直地看着他的眼,“我没烧坏脑子,自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周珩,但凡他不把事情做绝,我也不会有这般不仁不义的想法。” 而今萧承渊尸骨无存,不能办丧礼,不能入皇陵也就算了,但—— 他连衣冠冢和墓碑都不能有! 甚至她这个王妃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整日戴着面具生活。 皇上不讲半点情面,那她又凭什么要为她的江山社稷考虑? 周珩犹豫着不肯开口。 他骨子里极其封建。 他身为大晟的子民,怎能背叛大晟? 看穿他心中所想,江姝柠讥讽一笑,示意他俯下身来。 周珩抿了抿唇,弯腰。 耳边有热气拂过,接着他听到了女子轻浅漠然的声音。 “你只知道皇上想铲除世家,却不知他会如何下手,心里下意识地觉得他会赶尽杀绝,你想的理所应当,可曾换个思路想想,你父亲为何要豢养那些死士?” 几十个死士,不可能用来造反,那便只剩下自保了…… 周珩稍稍直起身体,看着江姝柠,眼底深邃晦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江姝柠有些累了,眼皮撑的越来越困难,她催促周珩开口。 “你也可以让容瑄公子在外面等着,大不了我知道后再告诉他就是了。” “……” 周珩那她没办法,也不得不承认她那些猜测很有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应验。 他吐了口浊气, 起身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缓缓开口。 “益州依山而建,萧承渊出事的位置恰好在半山腰,那是一条小路,山上的石头落下来他根本没地方躲,我带人寻了好久也没有发现他的下落,估计他是被雪冲到了山下。” 江姝柠忙问:“那山下面找了吗?” 周珩摇了摇头,“村民说那处山林毒瘴遍布,夜里还有猛兽出没,不管是谁,一旦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是他爹养的死士,他不好让他们进去送命。 江景煜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句,“只有那一处山崩?” 周珩嗯了一声。 “那可有百姓受伤?” “没有,据亲眼看见山崩的村民所说,当时那里只有萧承渊和他的侍卫两人。” 江景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江姝柠说:“看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帮了你一把,想让你早点逃离龙潭虎穴。” 这是能乱说的吗?! 江姝柠没好气地瞪他。 但她躺在那里,气势全无,眼神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江景煜耸了耸肩,一副“我哪点说错”的态度,让人气的牙痒痒。 “你们兄妹俩在打什么哑谜,什么早点逃离龙潭虎穴,是 不是成亲后萧承渊对你不好,他欺负你了?!” 周珩听的云里雾里,就像那瓜地里吃不到瓜的猹,急的上蹿下跳。 江姝柠被他吵得头疼欲裂,压着脾气道:“成亲第二日他就出去了,哪有时间欺负我?” 对哦。 周珩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江姝柠说的理直气壮,余光一扫,发现江景煜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在她的目光下,他的视线缓缓下滑,落到了她的手腕处。 虽隔着一条被子,江姝柠却觉得手腕处烫的慌,连带着整张脸都是疼的。 江景煜嗤笑,扭头问皇甫容瑄,“容瑄公子,你觉得我说的有错吗,要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为何早不山崩,晚不山崩,偏偏他们二人走到那里山就塌了。” 皇甫容瑄还要靠江姝柠治病,而且抛开这点不谈,江姝柠算是他在大晟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她失去夫君已经够伤心了,他帮不了她,总不能在这时戳她心窝子。 皇甫容瑄干笑两声,“江公子,话也不能这么说,摄政王殿下遭此不测,充其量是他运气背罢了,与天命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小公爷并未找到他的尸体,或许还尚有转机……” 第418章 转世还差不多 最后一句话纯粹是为了安慰江姝柠。 结果江景煜毫不客气地拆台, “转机?转世还差不多。” 皇甫容瑄:“……” 心口有点疼,是不是旧疾发作了? 周珩这个小霸王都震惊于江景煜的毒舌,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若是萧承渊没有出事就好了,想知道他在大舅子面前是何模样。 …… 江姝柠“治”好了皇甫容瑄,皇上想着杖责十大板,让她给贵妃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可没想到她受了重伤,差点没救过来。 皇帝怒不可遏。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镇国公滥用私刑,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在挑衅他的皇威。 镇国公想让江姝柠死,他偏要保她活着! 他罚了大理寺卿,斩了参与这件事的头头和镇国公心腹,将江姝柠和其丫鬟无罪释放,赏赐跟不要钱似的,一箱接一箱地抬进了摄政王府。 镇国公哪咽的下这口气,进宫找皇帝要个说法。 他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最后还被以惊扰圣上之罪拖出了宫门。 皇帝为了羞辱他,还特意下旨,让朝中五品以上官员进宫议事。 时 间卡的刚刚好,那些官员刚走到宫门口,就撞见了一路被拖行出来的镇国公。 镇国公仗着自己为大晟立下了犬马功劳,又生了个好女儿,恨不得鼻孔朝天看人,从不把比他品阶低的官员放在眼里。 如今他失了意,那些官员也算是逮到了机会,和身边的同僚阴阳怪气地奚落。 镇国公丢尽了一张老脸,气的吹胡子瞪眼。 推开御林军时力气太大没收住,脚下踩到了上冻的雪,“咚”地一声坐在了地上。 周围大笑声四起,不知哪个官员说了一句,“这可比戏班子唱的戏有趣多了!” 镇国公闻言两腿一蹬,竟是被活活气晕了过去。 苏贵妃找皇帝哭了一两次,除了把皇帝哭烦,不再来钟粹宫看她外也没什么用。 她摸着自己扁平的腹部……孩子没了,江姝柠还好好活着,他的父亲却被皇上降罪,摔了腰在床上躺着,这怎能让她不恨! 这时,外出的芳若回来了。 她一脸沉重,说着自己刚打听到的消息。 “皇上同意了鲁国公府退亲一事。” 斜倚在软榻上苏贵妃猛地直起身,“这怎么可能!” 前些日子云铎出事,鲁国公进宫 退婚。 她知道这件事,但一点都不着急。 皇上最忌朝令夕改,他下的圣旨如覆水,很难再收回来。 事实证明她猜的没错,皇上宽慰了鲁国公几句,又赏赐了些东西作为补偿,并未答应退婚。 都过去这么些天了,皇上怎会突然想起此事,而且还同意了?! 芳若知道缘由,但没勇气开口。 在苏贵妃的暴躁逼问下,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王爷不知怎么和表二小爷睡到了一起,这件事还被人撞见了,传的沸沸扬扬,今日早朝鲁国公在金銮殿以死相逼,皇上应该也是没办法了,这才会答应收回赐婚圣旨。” 后面的话苏贵妃已经听不到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王爷和表二少爷睡在了一起。” 她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长,这个表二少爷便是他的庶子。 因为被大哥的光芒盖着,他不被父亲看重,逐渐长成了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花花公子。 在男女情事上更是来者不拒,什么都能下得去嘴。 他的名声宛如臭水沟里的污泥,腐烂发臭,百姓提起他都避之不及。 快到而立之年的人,现在都没娶妻生子,妾室小倌倒是收了不 少。 云铎不是最看不起他这个表哥吗,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还……还睡在了一起?! “兴许是他们酒喝多了,躺在一个床上凑合一晚罢了,本宫这就去和皇上解释清楚!” 苏贵妃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娘娘,您还在小月子里,出去吹了凉风,落下病根可怎么好,而且……而且表二小姐和王爷是一丝不挂抱在一起的,甚至还有人看见,当时王爷正抱着表二小爷在……王爷的……还放在表二小爷的身体里……您就算去说了皇上也不会信的!” 芳若面红耳赤地说完,低下头。 苏贵妃保养得体的精致面容狰狞扭曲。 云铎这次十有八。九是被人给算计了! 她虽生气,却也知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得先想想退婚的事。 这门婚事一旦退了,以后谁敢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云霆? 芳若小心翼翼地提醒,“娘娘,皇上下了早朝就派人去鲁国公府拿赐婚圣旨,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宫了……” 在她看来,退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已无力回天。 短暂的时间内,苏贵妃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她手绞着帕子,咬牙道:“去 给云铎送信,告诉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娶了周乐安!” …… 不知不觉,江姝柠已经从大理寺地牢里出来五日了。 她身体还未彻底好全,没胃口吃东西。 为了让她多吃点,身体才好的梨儿几乎快住到厨房了,和几个手艺好的节气姑娘研究饭菜。 只是为了能做的好看些,好吃些,让她能多吃几口。 江姝柠不忍拂了梨儿和节气姑娘的好意,食量勉强增大。 身上的伤一点点地愈合,结痂,脸上也有了血色,只是人在日渐消瘦,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江姝柠没有堕落,梨儿说的每句话她都听,她按时吃药,按时吃饭 。 但她好似对什么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失神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躺在床上,可以盯着上面的纱幔看一天。 但若问她想了什么,她也答不出来。 梨儿为了逗她笑,找了话本上最好笑的笑话,节气姑娘们笑的前俯后仰,江姝柠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捧场。 看着她强撑的笑容,梨儿鼻头泛酸。 小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想摄政王! 前几日守夜,小姐应该是做了什么噩梦,哭着喊殿下的名字…… 第419章 半边莲有了下落 暮色西坠的时候,江景煜来了一趟,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这碗鸡汤母亲足足熬了两个时辰,一砂锅的水才熬出了这么一碗,我想尝口她都不让。” 梨儿把汤盅拿了出来,把勺子放进去后放在江姝柠面前。 “小姐,好香啊,您快趁热喝。” 金汤色泽金黄,上面还飘着一些胡荽,看起来格外诱人。 江姝柠最近吃的清淡,乍一闻到了鸡汤的油腥味很不适应。 她有些难受地皱眉,把汤盅推给江景煜,“不是想尝吗?这一碗都是你的,我不会给母亲告状的。” “……” 江景煜沉着脸,用勺子搅了两下,抬了抬下巴,“需要我喂你?” 江姝柠:“……” 不用想也知道他嘴里的“喂”其实就是灌。 迫于江景煜的淫威,江姝柠喝了两口。 还没放下勺子,她的“好”大哥又开口了,“都喝完,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他很少这么卖关子,江姝柠来了点兴致,面上却装作不在意,随口问了一句:“好的坏的?” “对你来说肯定是好消息 。” 江景煜回答的格外肯定且利落。 江姝柠很想知道他口里的好消息,但不太想喝鸡汤。 “如果你想说萧云铎 的事那就算了,我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在这里我仅代表我自己,对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她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江景煜鞠了一躬。 苏贵妃以为,只要哥哥家的那个庶子在邺京一天,百姓就忘不掉这件事,这个污点会跟随萧云铎一辈子。 她想让镇国公做主,把那个庶子驱出家门。 庶子他爹,萧云铎的舅舅却不愿。 苏耀再烂泥扶不上墙也是他儿子,何况苏耀很有可能是被萧云铎连累的。 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凭什么把他逐出家门? 苏耀的姨娘也有两把刷子,一直在给萧云铎的舅舅吹枕边风,求他别把苏耀送走。 苏贵妃这边态度强硬,半点不松口……苏耀害了云铎,留他一命已是她格外开恩,居然还给脸不要脸! 萧云铎的舅舅刚开始打算找个折中的法子好好处理此事,尽量不让萧云铎的名声受到影响。 但苏贵妃的一些话着实惹恼了他。 这么多年,镇国公府一切以他们娘俩为先,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慎重考虑过的,生怕连累他们,拖他们的后腿。 如今萧云铎阴沟里翻船,皇上对他失望至极。 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很有可能付之东流。 他满肚 子的火还没发呢,苏贵妃还有脸倒打一耙,怪他教子无方。 意见产生了分歧,手心手背都是肉,镇国公很难抉择,现在府上可谓是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江景煜抽了抽嘴角,告诉她不是这件事。 江姝柠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抵过自己的好奇心,老老实实把碗里的鸡汤喝完。 她还把汤盅反拿过来,没有一滴落下。 “汤我喝完了,你最好别骗我。” 江景煜给她一个“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眼神,“我找到半边莲的下落了。” 江姝柠怔愣,旋即扯了扯下嘴角,苦涩一笑。 萧承渊人都没了,她还要半边莲有什么用。 看她面无表情的冷淡面容,江景煜颇为意外,“这半边莲不是你让我找的吗,起初我只以为是株普通的药草,谁知它已经绝迹多年,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它。” 他以为能哄她开心,结果她的情绪好像还还不如方才的。 江姝柠伸出手,“半边莲呢?” 半边莲实属罕见,堪称“仙药”,既然找到了也不能浪费,她可以研制其他的药。 “我只是让人打听到了他的下落,但那里是不是真的有还得亲自去确认一下。” 这回答属实出人意料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还没确认和我说什么,说不定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江景煜冷笑,“我倒是想去确认,但那地方也得我能进去才行!” “之前听说你这个檀辞阁阁主进宫刺杀过皇帝,守卫森严的皇宫你都能潜进去,这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你进不了的?” 江景煜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嫌弃。 “虽说无风不起浪,但麻烦你以后听到那些荒谬的传言多打听打听,别听风就是雨的,我确实潜进去过皇宫,但不是为了刺杀皇帝,是为了偷一样东西。” 江姝柠拍开他的手,不耐烦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确实实潜入了皇宫……你连人话都听不懂,还好意思在这儿说教我。” 江景煜太阳穴突突直跳,“半边莲在先帝皇陵里,你要实在想要就进去拿吧。” 江姝柠皱了皱眉,有些怀疑他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半边莲生长在雪山上的悬崖峭壁之地,先帝皇陵里没有光,没有水,空气还不流通,别说半边莲这种对环境气候要求苛刻的药草,就是杂草也很难生长。 江景煜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 清楚,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告,说半边莲曾救过先皇的命,因此先皇把半边莲看做自己的福草,所以临死前留下遗言,半边莲要作为他的陪葬之一进皇陵,还让花匠想办法把它种好,以求生生不息,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皇帝都未必知道,如果消息是真的,先帝皇陵一定有半边莲,但现在还活没活着尚未可知。” “不过先帝皇陵可没那么好进,里面机关重重,最外面的一道石门还需皇上身上带着的蟠龙玉佩才能打开……”他话音一转,“对了,檀辞阁也有不少好药,你要研制什么药,就非得用半边莲吗?” 江姝柠随口糊弄了过去。 既然不好得,那便算了。 江景煜又待了一会儿,临走时摸了摸袖兜,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和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这是外祖母留给你的嫁妆,母亲当年听了外祖母的话,没有把这些嫁妆带进侯府,自己找地方藏了起来,前些日子她记起来了,一直想给你但没找到机会,后来你出事,她还想用这些嫁妆让皇上放你一条生路,被我给阻止了,时过境迁,母亲当年存放嫁妆的位置早就换了模样,你实在找不到了就告诉哥哥一声,咱俩是亲兄妹,银子好商量。” 第420章 我爱你,怨你,也会忘了你 日子如流水,距萧承渊出事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皇上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皇甫容瑄按照江姝柠的吩咐,把消息传回了祁国。 祁国国君怕其中有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派了一批士兵在两国边境处试探虚实,挑衅大晟士兵,喊萧承渊出来应战。 戍守边疆的将领很快摸清了对方的真实用意,写了奏折,八百里加急传回邺京,请皇帝指示。 皇帝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知道萧承渊出事的人已经被他封了口,祁国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怒归怒,还是得先想办法解决此事。 可事发突然,皇帝情急之下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 他不是没想过找一个与萧承渊身形样貌相似的男人冒充,但祁国这次领军出征的人是太子,与萧承渊交过手,怕是假的还没上前就被识破了……这样和直接承认萧承渊出事有什么区别?! 一大臣提议用“拖”的办法。 一边拖着祁国军队,一边暗中准备。 祁国若真的敢打,他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毫无应对之策。 这确实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皇帝点头应允。 他下了一道圣旨,让萧 承渊立即从益州动身前往边境,益州赈.灾善后之事由太子负责。 同时他还命萧云铎操练兵马,制定对战祁国的作战计划,时刻准备着。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百姓浑然不知,正高高兴兴地操办年货,准备过年。 摄政王府知道萧承渊出事的少之又少,除了江姝柠,梨儿和管家外,只剩下那些暗卫。 腊八节那天,天气奇寒。 但王府的下人却没有被这种恶劣天气影响,脸上都带着兴色。 他们洒扫院子,拿着喜庆的物件装扮王府,随处可见热闹之景。 梨儿给江姝柠端了碗腊八粥。 碗里冒着白色热气,里面的粥熬的软糯香甜。 江姝柠手捧着碗,瓷碗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入指尖,心底却一片冰凉。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该是一个很好的日子…… 江姝柠垂眸看着腊八粥,氤氲而升的薄烟熏得她眼眶热热的。 她吸了吸鼻子,把一碗腊八粥喝完。 府里的气氛让江姝柠不敢多待,她说想出府逛逛。 梨儿陪着她一起。 两人坐上马车,车夫问道:“王妃娘娘,您要去哪?” 江姝柠道:“乱葬岗。” 车夫愣了 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乱葬岗死的什么人都有,那地儿怨气重还不吉利,人们对那里都是避之不及,王妃娘娘怎么还主动去那里?! “走吧。” 江姝柠冷淡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车夫动了动嘴,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没过多久,马车在山脚停下。 江姝柠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挑了一条小道上山。 车夫不太放心,把马拴好后追了上来,“王妃娘娘,小的陪您一起吧。” 江姝柠拒绝了,“荒郊野岭的,你还是留下来看车吧。” 地方虽偏,但未必不会有人来。 车夫也确实怕马车丢了,三人无法回府。 “那您快去快回。” 他目送着江姝柠和梨儿离开,转身回到马车旁,手一撑坐上了车辕。 车夫四处看了一圈,满眼冬季萧瑟衰败之景。 也不知王妃娘娘为何偏要来此。 周珩从益州回来的第七日,江姝柠给萧承渊立了个衣冠冢,就在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破庙后山的大槐树下。 她想: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也算是有始有终! 那时她受了伤无法下床,只能请暗卫帮忙代劳。 今日是她第一 次来。 几月未见,破庙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四周的景色更为荒芜,颇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穿过破败的佛殿,踩过后院的积雪,便可窥见那棵老槐树的全貌。 树枝上不知何时系上的祈福布条早已褪色,在猎猎寒风中飘摇。 因为不能立墓碑,江姝柠又怕萧承渊找不到回家的路,就亲手给他刻了一个木牌。 此时那个木牌安静地屹立在小土包前面,上面娟秀的字迹刻了八个字—— 夫君之墓,发妻泣立。 江姝柠从未想过与萧承渊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 甚至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萧承渊再也回不来了。 江姝柠蹲在那里,手指缱绻温柔地描摹着木牌上的“夫君”二字。 她说:“之前我与你开玩笑,说做个寡妇也挺好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一语成谶,现在整个摄政王府都是我的,我却一点也不快乐……” “福宝也不知像了谁,没心没肺的,你走后它吃胖了许多,整日与外面的野猫鬼混不知回家,我都快忘了有它这个猫,萧承渊,它一点也不乖,我想让你再送我一只听话的。” “祁国与大晟或有一战,是我挑起的,我不 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我恨极了皇上,恨他的冷血无情,恨他的见死不救,他之所以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龙椅上,是因为你这个战神帮他抵御住了外敌入侵,护住了百姓安宁,保住了江山社稷……或许只有自己在意的东西被夺走,他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想让他也尝尝这种痛,让他后悔曾经做过的决定!” “你出事后,魏子宸来找过我,我骗了他,我说你没事,再过些日子就会回来,可是,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天,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不回来就算了,连封信也没有,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但错的明明是你!” “你有心爱之人,又何苦来招惹我,何必与我拜堂成亲……若早知你我二人是这般结果,我不会同意嫁给你,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若当初没有救你,或许就不会有这诸多纠葛。” 江姝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风声呜咽,宛如在悲鸣。 残叶落,江姝柠闭上通红的眼睛,把木牌拥在怀里,轻声呢喃。 “萧承渊,我爱你,怨你,也会忘了你。” 站在一旁的梨儿紧咬着嘴唇,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滚落。 第421章 她只能成为寡妇,而非单身富婆 江姝柠离开破庙后出了一趟城。 母亲把外祖母给她留的嫁妆藏在了向家茶庄的地下室。 向家灭门后庄子也被查抄,后来在多人手里辗转,听说现在彻底荒废了下来,没人在管。 萧承渊出事的消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皇帝一定会有其他欲盖弥彰的动作。 摄政王府已是风雨飘摇,不知还能撑多久。 江姝柠预知到了未来,却无力改变,只能早做打算。 朝政的事她无法参与,现在唯一能做的无非是给府上百余口人寻个出路。 大厦倾塌后让他们不至于无家可归,食不果腹。 江姝柠琢磨着是不是能给他们一些银子,最起码能让他们离开王府后坚持一段日子。 这也是她能为萧承渊做的最后一件事。 于是,江姝柠问管家要来了账本。 与想象中的金山银山不同,她发现王府只是外面看着气派,实则穷得很,已经快入不敷出了。 毫不夸张的说,今年能张灯结彩,欢天喜地过大年,全靠皇帝赏赐她的那些金银细软在撑着。 江姝柠是第一次查账,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 算了十几遍后,她终于认清了现实—— 萧承渊 没给她留下什么遗产。 他死了,她只能成为寡妇,而非单身富婆。 账面做的十分漂亮,从中江姝柠只能知道王府是个空壳子,至于大笔的银子流向了哪里,根本看不出来。 管家也是一问三不知。 更令她意外的是,账房先生说近两个月的账目是萧承渊亲自做的。 近两个月,刚好是成婚前后。 江姝柠怀疑萧承渊是在转移婚前财产,但她没证据。 事已至此,她再计较也没什么用了,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外祖母留给她的嫁妆上。 车夫拉紧缰绳,颠簸的马车缓缓停下。 看着眼前的大片荒地,他浓眉拧在了一起。 王妃娘娘今儿个是怎么了,来的地方怎么都这么怪? 江姝柠掀开车帘,看清外面的景象也愣住了。 茶庄的门早已消失不见,四周的篱笆断断续续地立着。 枯草没过了马车轱辘,地上前几日下的积雪干干净净的,没有被人踩过。 不远处有一排高低错落的屋子,窗纸风化,木门大开,借着金乌的光亮,依稀可见里面的凌乱。 茶庄几番易主,变化翻天覆地。 别说从未来过的江姝柠,就算向芸娇来了也辨不 出它原本的样子。 江姝柠本以为只有看见的几间屋子,没想到后面许多矮房。 隔没多远就有一间,一眼望不到头,站在高处看此地像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怪不得江景煜会说那番话! 她和梨儿,车夫三人找了一两个时辰,最后冻的身体都僵了,无功而返。 回到王府门口,正好碰见了传话的魏德。 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江姝柠换了身衣服,随他进宫。 御书房内温暖如春。 皇帝站在案桌后,提笔作画。 听到声音,他放下手里的毛笔,笑呵呵地招呼她坐。 江姝柠行了礼,在窗边的太师椅落座。 宫人端着托盘进来,把茶水放好后躬身退下。 书房里没有外人,皇上落座时看着江姝柠,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弟妹心里可是还在怪朕?” 听到他的称呼,江姝柠一阵恶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不把萧承渊当弟弟,喊的又是哪门子的弟妹。 天下之人若要论虚伪,对面之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皇帝神情自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关心她身上的伤势,以一个长 辈的姿态对她嘘寒问暖。 江姝柠只觉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半句都听不下去。 她掩唇咳嗽了几声,抱歉一笑,“臣妇失礼了,实在是这身体不争气,大夫说臣妇这次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万幸……咳,咳咳,久坐恐扰圣耳,还请皇上有话直言。” 话里的意思已经够明白的了,就差没指着皇帝的脸说别逼逼赖赖,有屁快放。 皇帝还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正欲发作,江姝柠捂着嘴起身,站的离他远远的。 “天气寒凉,臣妇来的路上吹了风,有风寒发作之兆,要是传染给皇上就是罪过了。” 皇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今日天气是冷,但从宫门口走到御书房要不了多长时间,她又穿的这么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着了风寒? 还有她那避之不及的样子,也不知他们俩是谁有病在身! 皇帝转动着手里的珠串,想到什么,额头褶皱慢慢舒展,心中怒火也随之消散。 他问:“祁国在我朝边疆作乱的事你可听说了?” 这件事算不上什么秘密,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在谈论此事。 江姝柠如实回答,“有所耳闻。 ” “大晟良将何其多,祁国太子却指明要承渊应战,此事你怎么看?” 皇帝精明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言语间带了几分试探,试图从她的表情里一探究竟。 江姝柠半点没在怕的,甚至差点笑出声。 大晟良将何其多……他是得有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句话?! 先帝夺的是前朝的江山,后登基为帝,建立新政。 他怕大晟重蹈覆辙,所以有意无意地打压武将,提拔文人。 皇帝继位后有意改掉重文轻武的政策,但好的将军又岂是一朝一能培养出来的。 现在朝廷里的武将大都是跟着先帝参与了谋逆,年事已高,纸上谈兵可以,作战能力差。 皇帝新提拔的武将年纪小,但经验不足。 萧承渊这个以一当百的战神没了,好像只剩下萧云铎可以拿得出手了。 要战就战最强的,祁国太子喊萧承渊出来应战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只要把最难的那关攻破了,其他的还不是势如破竹,手到擒来。 江姝柠淡声道:“臣妇听说多年前祁国太子与殿下比试,太子惜败,扬言有日有朝一日定要打败殿下,这次叫嚣,许是为了曾经立下的誓。” 第422章 不巧,我是专门在这里等您的 皇帝不置可否。 祁国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在这个节点喊萧承渊应战,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既是如此,朕应该如何应对?” 江姝柠烦的不能行。 问问问,什么都问她,怎么不把皇位让给她坐?! 要实在打不过就直接投降,还能减少伤亡。 江姝柠暗自腹诽,嘴上却道:“女子不得干政,臣妇也无良策。” 铺垫许久,皇帝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终于说出了今日召她入宫的目的。 “祁国来势汹汹,事到如今朕也只能将错就错,下了道假的旨意,让承渊从益州动身前往边境,祁国太子阴险狡猾,未必会信,朕想起你与承渊新婚不久,感情正是浓厚,而今又临近年关,想与夫君相聚乃情理之中的事,此举或可暂时迷惑祁国太子,使其不敢贸然出兵进攻……姝柠,你可愿为了朕,为了大晟子民奔走这趟?” “……” 江姝柠袖子里的手指蜷缩成拳,拼命地忍耐才没一拳砸过去。 真是只要活的够久,什么人都可以见到……原来一个人无耻起来如此没有下限! 萧承渊都死了,皇帝不放过他就算了,还想着利用她这个摄政王妃。 看来不 榨干摄政王府最后一滴价值他是不会甘心了。 皇帝见她似乎是有所顾虑,想了想,赶紧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朕会安排御林军一路护送,定会保证你的安危。” 江姝柠心里冷笑。 说是这样说,心里怕是巴不得她出点什么意外,早点下去和萧承渊团聚。 邺京是龙潭虎穴,离开邺京前路难测。 江姝柠进退维谷,宛如被架在了火上烤。 皇帝左一句江山社稷,右一句黎民百姓。 这些关她屁事,但她没有理由拒绝,亦不能拒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她不是,她还有母亲,祖母,哥哥……抗旨不遵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皇帝给了她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明日晌午启程。 跨过第三道宫门门槛时,江姝柠脚步顿了一下。 无尘嘴角叼着一根青杆,双手抱胸,一条腿屈起,跟没骨头似的抵着身后的朱红宫墙。 身上的白衣随风卷起,飘飘欲仙,在灼目的红色映衬下宛如一幅出尘缥缈的朦胧画,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听到声音,他掀起眼帘看了一眼,然后站直身体,往前走了一步,行了一个懒散的礼。 “王妃娘娘。” 四周无人,但不知暗 处会不会有人监视。 江姝柠微微颔首,“无尘大师,好巧。” 无尘笑着对她眨了眨眼,单刀直入,“不巧,我是在这里专门等您的。” 等她? 江姝柠猜他已经知道了御书房里,皇上与她的谈话内容。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他是怎么知道的? 方才御书房里面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江姝柠忽然想到什么,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他的衣摆上。 几日前下了雪,屋檐上的积雪没人打扫,积在一起还未化。 他衣摆明显被洇湿了一圈。 无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理直气壮道:“登高吹风,顺道听了两句罢了。” 江姝柠抽了抽嘴角。 大冷天吹风,可真顺道!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武,而且武功明显不低,连御书房巡逻的御林军都没有发现他。 看到她的神情,无尘目光微闪,叹了口气,似有所感般悠悠开口,“如今这世道,每个人都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事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也不知王妃娘娘能不能谅解……” 江姝柠皱了皱眉,纳闷地盯着他。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但她毫无头绪,并不能领会其中深意。 无尘点到为止,指 了下前面的宫道,“我正好也要出宫,娘娘不介意一起同行吧?” 江姝柠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路只有一条,她答不答应都一样。 果然,无尘跟了上来,与她保持了半个身位的距离。 江姝柠目视前方,可眼角的余光却能看见无尘纠结犹豫的神情和多次的欲言又止。 她心里越发疑惑,但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江姝柠以为无尘专门在这里等他,早晚会说。 可没想到直到她上了马车,无尘都没有开口。 好像真的只是顺路出宫,结伴走段路而已。 “停一下!” “等等!” 马车刚一行驶,江姝柠与无尘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车帘掀开,一阵风刮过,无尘人已经坐到了对面。 “王妃娘娘不介意捎我一路吧?” 说是这么说,他却没有和车夫说去哪儿。 江姝柠道:“怕是不顺路,我要去长宁公主的林荫小筑。” “去那里作何?” “明日我就要离开邺京了,谁知道这一走还能不能再回来,我答应了给睿郡王……” 说到这里,江姝柠突然住了嘴。 又不关他的事,她干嘛和他说这么多。 江姝柠摸了摸袖兜, 朝无尘怀里扔了一个瓶子。 里面装的是她给皇上研制的药。 “按照你的用量,这些药应该能用很久,”她顿了一下,问了一句,“这件事是萧承渊吩咐你做的,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 没了萧承渊这把庇护伞,一旦东窗事发,他必死无疑。 无尘把玩着药瓶,挑了下眉,“娘娘如此贴心,我也送娘娘一句话吧。” “你要想祝我一路顺风就算了。” 这话一听就假。 无尘愣了一下,笑了。 他说:“娘娘行囊不多的话,不妨明早再开始收拾,省得白费了功夫。”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江姝柠听的一头雾水。 不等她开口询问,无尘已经纵身飞出了马车。 长宁公主始终对那个开膛破肚的治疗方法存有疑心。 从雅竹居回来后,她就让人去找和魏子宸有一模一样病症的人。 天下之大,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 那人是个女子,尚未及笄,更未婚嫁,连男子的手都没有牵过,就莫名其妙地大了肚子。 长宁公主想让江姝柠先给她进行手术。 说实话,江姝柠挺生气的。 既然不相信她的医术,又何必找她看病?! 第423章 我要和你一起去边疆 做手术需要全麻,至少八个小时不能进食。 从现在开始算,最早也得等到凌晨才能开始动手术。 而且她不是只有魏子宸一个病人,还有皇甫容瑄在等着。 她的手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的是指骨,还没有彻底好全。 做两台手术已是勉强,哪还有力气做三台? 江姝柠和长宁公主说明缘由,长宁公主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神情凝重,“剖腹不是件小事,你明日就要离开邺京,如果子宸术后出现什么问题,那岂不是会命悬一线?!” 命悬一线,她医术得有差劲?! 江姝柠听的头都要炸了,按捺着脾气道:“梨儿会多留几天,我已经把术后的注意事项都交代给她了,遇到紧急情况她也可以处理,皇姐请放心。” 长宁公主闻言更担忧了,她打量着梨儿,“她只是一个丫鬟,并不是大夫,就算姝柠你已经都教会她了,可没发生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万一出现了她解决不了的问题该怎么办?” 要不是看在魏子宸的面子上,她真想丢一句“这么难伺候,老娘不治了”,然后一脚踹翻身后的椅子,拂袖离开。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声音 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那您说怎么办。” 长宁公主想了想,试探道:“姝柠,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给这个女子做,成功后我会进宫向皇兄求情,让你后日再动身启程,这样你也有时辰休息。” “难看”二字已不足以形容江姝柠此时的脸色。 她的手是受了伤,不是单纯的疲劳。 多休息半天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还有,之前看着长宁公主挺聪明的,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 住在这儿避世,还真是一点俗事都不过问。 皇上这么着急地送她走就是怕晚了横生枝节,事关江山社稷,她是哪来的自信,觉得皇上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旨意? 长宁公主找来的女子就挺着肚子站在旁边听着。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手术”,只知道摄政王妃能治好她的怪病,但没有精力医治。 因为这个怪病,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都认为她是不祥之人,上辈子坏事做多了,这辈子得到了报应。 时间久了,家里人也嫌她丢人,把她赶出了家门。 这两年她靠卖自己绣的帕子,香包为生。 居无定所,几乎每隔两个月就会换一个 地方。 她宁愿别人以为她是怀孕了,也不愿成为他们嘴里的怪物。 如今终于有人能治好她的这个怪病,她怎能不高兴? 女子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跪下来求江姝柠。 察觉到她炙热的目光,江姝柠扭过了头来。 女子张了张嘴,眼含希冀地望着她。 江姝柠心生不忍,喟叹一声,答应了长宁公主的提议。 她心道:魏子宸啊魏子宸,舅母已经尽力了,奈何你母亲思想太过顽固迂腐,如今你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皇舅舅身上了。 手术要在林荫小筑进行,从摄政府过来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时辰。 长宁公主让她在这里留宿,江姝柠为了多休息一会儿,没拒绝。 她给女子检查了一番,叮嘱了一些术前注意事项,然后跟着下人去用膳。 忙活了大半天,马上要到晚膳的时辰了,她中午饭还没吃! 长宁公主给她准备的院子挨着后山,环境清幽,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腊梅的清冷幽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膳后,江姝柠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消食。 手术的时间定在了凌晨三点,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就可以完成,然后她再赶去给皇甫容 瑄做手术。 准备进屋休息的时候,魏子宸来了。 江姝柠挑了下眉,颇为意外。 长宁公主说他去的郊外打猎了,明日才会回来,现在瞧着倒不尽其然。 分明是长宁公主怕魏子宸一意孤行答应做手术,所以一边瞒着魏子宸她登门的消息,一边编了谎话骗她。 这招数和鲁国公夫人如出一辙,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但实际上……她不予置评。 魏子宸走过来,在台阶下停下,对上她的目光,声音平缓坚定,“我要和你一起去边疆。” 江姝柠愣了一下,属实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 “你去边疆作何,祁国与大晟随时会开战,刀剑无眼,你母亲她不会同意的。” 魏子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顿道:“我去看看你是不是骗了我。” “骗”指的何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江姝柠神情的僵硬转瞬即逝,她故作不知,笑问:“你倒是说说我骗你什么了?” “你若没骗我就带我一起去。” 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魏子宸的心思十分敏感多疑,她若一直拒绝反而会适得其反。 “带不带你去我说了不算,你得进宫找你皇舅舅说,就 算他同意了我也劝你好好想想,你母亲就这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们母子二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你真的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邺京吗?” 这话无疑扎到了魏子宸的心窝子。 他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收紧…… 魏子宸低头沉默良久,抬头时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他喊了一声舅母,“你实话告诉我,舅舅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江姝柠想和上次一样说谎骗他,但看着他执拗的眼睛,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魏子宸往后踉跄了一步,盯着她扯了扯嘴角,惨淡一笑,“我真是个傻子,当初竟然相信了你的话!” 说完,他转身就跑。 江姝柠知道他很敬佩萧承渊,怕他情绪激动之下做出傻事,急忙追了上去。 魏子宸大着肚子,虽有武功傍身,但跑的并不快。 “王妃娘娘!” 眼见江姝柠快追上了,旁边小路突然出现一个人,喊了她一声。 江姝柠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 是长宁公主找来测试她医术的那个女子,好像是叫许笑柳。 江姝柠又去看魏子宸消失的方向,哪还有他的人影。 第424章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她吩咐梨儿继续去寻魏子宸,然后问道:“许姑娘找我有事?” 许笑柳点头,又摇了摇头,神情局促紧张。 “其,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是想问问您真能治好我的病吗?” 她不是没攒银子找过大夫,只是那些大夫在听到她不是怀孕时脸色就变了,跟见了妖怪似的。 失望了太多次,以至于现在不太敢相信江姝柠的话,生怕是自己着了魔,出现了幻觉。 江姝柠理解她的心情,“你愿意信我吗?” 许笑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愿意。” “这就对了,”江姝柠笑笑,解开脖子处的系带,把身上白绒绒的大氅披到了她的肩上,遮住她里面洗的发白的单薄棉衣,“听我的话,什么都别想,放轻松,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大氅挡住了严寒,里面的暖意包裹住了身体。 许笑柳许久未曾感受过这样的温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想跪地感谢,江姝柠及时地托住了她的手臂,“等你病好了再感谢我也不迟。” 许笑柳对她千恩万谢,扶着肚子慢慢离开。 冷风灌入脖子,江姝柠冻的打了个寒颤,手掌搓了搓肩膀。 回屋刚躺 到床上,梨儿回来了。 “小姐,睿郡王没有离开林荫小筑,回自己的院子了,您放心吧。” 江姝柠松了一口气,闭眼休息。 梨儿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退下。 太阳缓慢西沉,绮丽的霞光铺洒了半边天,如雨落湖面,层层晕染,逐渐淡去后覆上了浓稠夜色,月亮也爬上了枝头,落下清冷光辉。 江姝柠醒来后迷瞪了好一会,拢着被子起身。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漆黑一片。 她声音微哑,喊了梨儿一声。 “来了!” 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梨儿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碟小菜和一碗粥。 “奴婢估摸着您该醒了,特意去厨房里做了些您爱吃的菜,一会儿您就要给柳姑娘做手术了,一定得吃饱喝足,养好精气神!” 江姝柠穿鞋下床,坐下后托着脸看她把菜一一摆好,贴心地搅着粥,让它晾凉。 “你怎么这么贴心!日后若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梨儿看着她笑眯眯地说,“小姐莫不是睡晕了,奴婢这辈子不在您身边还能去哪儿?” 江姝柠摇了摇头,“傻梨儿,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的,你总要结 婚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梨儿舀汤的动作一顿,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憨厚的笑脸。 刹那间,眼眶发热,鼻尖酸涩不已。 她把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在江姝柠的腿边,脸靠着她的肩膀撒娇。 “奴婢不要嫁人,奴婢哪都不去,就要一辈子陪着小姐。” 江姝柠与她朝夕相处,何尝不知她心里想的是谁。 只不过梨儿怕她难过,所以不敢流露出半点,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若无其事地当个开心果,绞尽脑汁地哄她开心,帮她走出来。 梨儿懂事的让人心疼,时常会让人忘了她也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轻柔,却又仿佛蕴藏着一抹坚韧的力量。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梨儿,我们都要向前走。” “小姐……” 梨儿瘪了瘪嘴,再也忍不住,抱着她的腰哭成了泪人。 江姝柠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别过脸擦了一下眼角。 梨儿压抑了许久,哭的没力气了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打着嗝一抽一抽的。 抬起头看见江姝柠衣服上的一片湿痕,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拿帕子去擦,江姝柠制止了,“不碍事, 屋子里暖和,一会儿就干了,哭出来有没有好一点?” 梨儿站起来,用袖子抹了下眼泪,长吐一口气。 “奴婢心里确实好受多了,谢谢小姐。” 江姝柠喝了口汤,“既然好多了就和你商量一件事。” “小姐您说。” “我想让你留在邺京。” 梨儿疑惑道:“这件事您不是已经和奴婢交代过了吗,您今日动身,奴则婢等睿郡王和容瑄公子恢复好后再去边疆与您汇合。” “我的意思是,等他们恢复好后你也不要去边疆找我了,直接回雅竹居,留在我母亲身边伺候。” 梨儿讷讷地问为什么,“小姐,您方才还说奴婢贴心,您怎么能不要奴婢……” 江姝柠苦笑道:“此去路途遥远,前路未可知,或许我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你何必跟着我去受罪。” “奴婢不管,只要能跟在小姐身边,奴婢什么日子都愿意过。” 梨儿坚持,江姝柠说了好一会儿都劝不动她,只能作罢。 丑时三刻,柳笑如的手术正式开始。 江姝柠为了方便,麻醉后把她带入了手术室。 事关魏子宸,长宁公主也了无睡意,与梨儿在外间等着。 时间流逝,炉子 里燃烬尽的香灰扑簌簌地掉落。 约莫一个时辰后,江姝柠开门出来。 长宁公主听到声音,从软榻上起身走了过来。 江姝柠手里算了一个托盘,看见上面血淋淋一团的东西,形状不太规则,最宽处约莫有碗口大小,她吓得瞪大了眼睛。 “这……” “这就是从她肚子里取出来的肉瘤,子宸肚子里也是一样。” 长宁进去看了一眼,麻药劲还没过,柳笑柳平躺在床上,肚子已然扁平。 眼见为实,这下她终于相信江姝柠能治好魏子宸的怪病。 “姝柠,你辛苦了,本宫天一亮就进宫和皇兄求情。” 江姝柠无所谓,“我还要去质子馆,就先告辞了。” 她让梨儿留下来照看许笑如。 皇甫容瑄那边已经事先通知过了,一切都准备已经就绪,只等江姝柠过去就可以开始。 琴书离开之前,对江姝柠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王妃娘娘,我家公子就麻烦你了。” 江姝柠微微颔首,让他在外面安心等着。 介入手术属于微创手术,比上一台稍微轻松一些。 江姝柠预计半个时辰可以完成。 谁知手术刚开始没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了梨儿的声音…… 第425章 魏子宸命悬一线 梨儿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跟了一位长宁公主的贴身丫鬟。 两人脚步匆匆。 琴书生怕她们不管不顾地闯进去,伸手拦了一下。 “王妃娘娘正在给公子看病,二位姑娘就算有天大的急事也得稍等片刻。” 梨儿在江姝柠的科普下,对手术有所了解。 她知道从手术开始的那刻,自家小姐就不能分神,更不能离开,否则病人会有性命之忧。 可长宁公主的丫鬟哪知道这些。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郡王吐血不止,命悬一线,公主下了命令,要她立刻把摄政王妃带回去。 “放开我,让我进去,耽误了郡王的病情你担当的起吗?!” 丫鬟推搡着琴书,试图闯进去。 约莫是之前在祁国时,脏活累活做多了,琴书只是看着斯文秀气,力气却不小。 他伸开手臂挡在门口,绷着脸,无论丫鬟如何抓挠扣打,他都寸步不让。 江姝柠的意识虽然进了空间,可五感依旧在,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的吵闹的声。 丫鬟声音又尖又细,穿透力极强,扰的人心烦气躁。 江姝柠找了耳塞堵住耳朵,效果微乎其微。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摒弃这些干扰, 聚精会神地继续手术。 丫鬟急火上了头,宛如一个疯子,发起狂来不管不顾。 梨儿拉也拉不住。 琴书不但要护着门,还要去躲避丫鬟鸡爪似的手,应对的吃力。 没多大一会儿,他身上就挂了不少彩,躲避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最后索性只能背过身,面朝着门,双手紧紧抓着门环。 说来也是奇怪,守护质子馆的御林军也不知怎么了。 公子院子里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来说他们早就该赶过来了,但到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琴书咬了咬牙,握着门环的手指紧了紧,顾不得深思其中蹊跷。 公子的命在他手上握着,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决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丫鬟为了魏子宸也真是豁出去了,什么招数都用了,甚至最后没力气还上了嘴。 奈何琴书跟个不知道疼的稻草人似的,半步都不动。 她双手叉腰,累得气喘吁吁。 梨儿趁机劝道:“我知道你担忧郡王的病情,但质子的手术已经开始,岂能说停就停,万一质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你——” “他能出什么事?摄政王妃给他做手术前不是好好的,我看他和常人无 异,这手术晚一会儿早一会儿都一样,但我家郡王已是危在旦夕,半刻都耽搁不起!” 丫鬟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并未觉得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妥。 她挺直身体,抬了抬下巴,盯着屋子的眼神高傲又不屑。 “何况郡王是长宁公主的独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子,他的性命何其金贵,哪是里面那个阶下囚能比的?” 这话着实侮辱人,梨儿气的不轻,懒得和她再说。 丫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突然朝窗户跑去。 糟了! 王妃娘娘之前说屋子里燃了炭,最好不要紧闭门窗。 所以窗户没有锁着,一直留着一条缝通风。 看出丫鬟翻窗的意图,琴书赶紧地追了过去。 可下一刻,丫鬟灵活转身,推了他一把后直奔屋门。 两扇屋门撞到了墙,发出“嘭”地巨响。 江姝柠太投入了,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她扫了眼寝屋的门闩,手中动作再次加快。 “咚,咚,咚。” 见门推不开,丫鬟举起凳子,一边砸门,一边呼喊。 “王妃娘娘,人命关天的大事,郡王殿下他快不行了,奴婢求您过去救他一命!” 琴书和梨儿合作默 契,一人去夺她手里的凳子,一人捂住她的嘴。 丫鬟奋力挣扎,三人纠缠在一起。 外面声音杂乱,江姝面色沉静,有条不紊地往下进行。 看似很淡定,实则心跳如雷,额头沁出的汗珠出卖了她的紧张。 不是手术上遇到了难题,而是害怕丫鬟冲进来打断。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尤为漫长。 丫鬟累得想停下来歇会儿的时候,脑子就会浮现出魏子宸躺在地上,大口吐血的画面。 她心急如焚,身体好像瞬间充满了的力气。 琴书和梨儿两人咬牙硬撑,拼命地托住她。 不知过了多久,江姝柠终于开门走了出来。 三人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丫鬟最先反应过来,推开琴书和梨儿,忘记了尊卑礼仪,扑过去抓住了江姝柠的胳膊,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江姝柠往后退了一步,挣开她的手。 “王妃娘娘,您——” 江姝柠举起尚在颤抖的右手,淡声道:“回去告诉长宁公主,我现在做不了手术,救不了魏子宸,让她另想办法吧。” 萧承渊那日没有收住力气,她的右手本就比左手伤的重,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若是再继续强撑下去,很 有可能真的废了。 “姝柠,我求求你救救子宸!” 这时,长宁公主疾步走了进来,满脸泪痕,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在林荫小筑等了许久,不见丫鬟带着江姝柠回来。 太医又止不住魏子宸的出血,只能用人参吊着命,把人抬到了这里。 此刻,长宁公主追悔莫及。 她恨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了魏子宸。 若是她有勇气多信江姝柠一些,魏子宸现在应躺在床上养伤,而不是在竹林疯狂练了几个时辰的剑,吐血不止。 可怜天下父母心。 江姝柠气长宁公主,但又能理解她的苦心。 她不可能对魏子宸见死不救,扭头问琴书借了间屋子。 魏子宸是急火攻心,剧烈运动导致的肉瘤破裂,情况不容乐观,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立即动手术。 但以她现在右手麻木,僵硬的状态,意外随时会发生,成功率不足四成。 长宁公主怔住了,成串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看着江姝柠,颤着唇道:“若是手术失败会如何?” “好点的情况是术后出现感染,严重点大出血止不住,当场死亡。” 死亡…… 长宁公主双腿发软,幸好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第426章 司马当活马医 江姝柠让她好好考虑一下。 长宁公主捂着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魏子宸,犹豫着不知该作何决定。 手术的几率太低了,万一子宸真的没了,那她往后该怎么活?! 随行而来的太医斟酌着开口,“公主,要不就让王妃娘娘试试吧,依郡王殿下这样的情况,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简而言之,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长宁公主真的是走投无路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她擦了下脸上的泪,握住江姝柠的手,放低了姿态,真情实意地给她道歉。 “姝柠,对不起,许笑柳的事是我不对,是我给你添了麻烦,也断了子宸一半生路,若我能早知如此,当时定会听你的话,让子宸早点手术……千所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无颜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尽全力帮我保住子宸的命,只要他能好起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 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了,不吐不快。 江姝柠直言:“如果不是子宸救过我一命,今日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做这个手术。” 没有医生愿意做成功率极低的手术,一旦出事,将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长宁公 主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不过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答应救子宸了? 江姝柠抿了抿唇,道:“这样吧,先让梨儿为他施针,延缓病情,等我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开始为他动手术。”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话音一转,“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手术风险我已提前告知,我只保证尽力而为,不保证一定留住魏子宸的性命,如果手术过程中真的发生不测,一切后果由您自负,我不承担任何责任。” 长宁公主毫不犹豫道:“好,我答应你,无论手术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把错怪在你身上。” 江姝柠目光掠过她,落到桌子上笔墨纸砚上,“口说无凭,您不介意立个字据吧?” 长宁公主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她的法子,这次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了才决定一试。 所以她不得不提前留一手,以防长宁公主到头来反咬她一口。 闻言,长宁公主的脸色一僵,多多少少有些不悦。 “姝柠,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吗?” “不,”江姝柠轻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只是知道魏子宸对您的重要性,不 敢赌罢了。” 人一旦情绪失控,连理智都没了,哪儿还会记得之前说过的话? 长宁公主没有再多说什么,提笔沾墨。 保证写完后,她还在末尾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你看这样行不行?” 江姝柠接过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妥帖收好。 晨光熹微,远方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逐渐吞噬黑暗。 手术前,江姝柠给魏子宸做了一个检查,发现他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她不敢多休息,让屋子里的人去门外等候,直接开始手术。 …… 皇宫里,皇帝也起了床,收拾收拾准备上朝。 站在铜镜前,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抬手正了正腰带,问起质子馆发生的事。 魏德知道他想问什么,恭敬回禀:“按照您的吩咐,御林军并未插手此事,但长宁公主的丫鬟还是没能闯进去,如今质子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需卧床静养。” 皇帝冷哼了一声,表情不辨喜怒,“连皇甫容瑄的旧疾都有办法治好,她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质子馆和林荫小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本想借长宁的人破坏江姝柠给皇甫容瑄 的治疗,让皇甫容瑄死到江姝柠手上。 这样不但可以丢掉皇甫容瑄这个烫手山芋,还可以把祁国的火力转到江姝柠的身上。 正好江姝柠也要去边疆了,祁国要是找她报仇更是再好不过。 一箭三雕的计策,可惜天不遂人愿。 皇帝转念又一想,觉得如今这个结果也不错。 皇甫容瑄的旧疾好了,无尘大师给他炼的丹药效果也不错,江姝柠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以后凡是江姝柠的事,他再也不必瞻前顾后,不敢下手了。 …… 或许是老天保佑,好人有好报。 魏子宸的手术很是成功,只要度过危险期,基本就没什么大碍了。 长宁公主喜极而泣,对她鞠了一躬。 “姝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江姝柠活动着右手,伸了个懒腰,声音清冷疏离,“我说了,是我欠子宸的,您不必如此客气。” 知道她这是想与公主府划清关系,长宁公主嘴角牵动了一下,无奈苦笑。 是她做错了事,又能怪得了谁…… 江姝柠让梨儿跟着长宁公主回林荫小筑照顾魏子宸,自己则回了一趟王府。 二十四节气姑娘得知她要走 的消息,一大早就来宁心阁守着了。 见她回来,蜂拥而上,把她围得水泄不通。 “王妃姐姐……” 节气姑娘们满脸不舍,有几个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随时会落下来。 江姝柠心里动容。 她与她们一见如故,虽然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早已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请她们进屋,然后转身去里间抱出了一个箱子。 打开,里面装满了银锭。 江姝柠把找嫁妆的事拜托给了江景煜,这些银子是她平日攒下的,也有在赌坊的分成。 她让节气姑娘们把这些银子分了,出府去过好日子。 节气姑娘们平日总是嚷嚷着不能出府逛街,憋的都长蘑菇了。 但此刻,她们没一个人愿意离开。 她们早已没了亲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成了彼此的家人,她们不愿意分开。 江姝柠喊了丫鬟进来帮忙收拾行囊,把节气姑娘们叫到一旁,柔声规劝,“听话,你们都还年轻,大可以用这些银子从头开始,学医开药铺也好,当绣娘也罢,总能找到合适的营生养活自己,过新的人生,没必要把一辈子都蹉跎在这高墙大院。” 有姑娘被说动了。 第427章 他这是想乱伦! 谁不想过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生活呢? 之前是她们没得选,现在机会摆在了面前,她们有何理由拒绝? “叩叩。” 管家站在门口,恭声询问:“王妃娘娘,您找老奴?” 江姝柠让他进来,一边把箱子合上,塞到了立春怀里。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还要与管家谈些事。” 见她没空,惊蛰也只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江姝柠看了眼在里屋收拾东西的丫鬟,带着管家去了偏厅。 “坐吧。” 管家微微一怔,回神后连忙推辞,“多谢王妃娘娘抬举,只是老奴身份低微,哪能与您平起平坐,要是传了出去,外人会笑话咱们摄政王府的人不懂规矩。” “让你坐你坐只管便是,你跟在摄政王身边多年,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地位岂是一般下人能比的,而且……人走茶凉,以后谁还会记得摄政王府。” 江姝柠扯了扯唇,上扬的嘴角带着明显的讽意。 是啊,人走茶凉。 殿下没了,王妃娘娘也要走了,这摄政王府又能留多久…… 管家的目光绕着屋子看了一圈,抹了把脸,拉开凳子坐在江姝柠对面。 “王妃娘娘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再难老奴也能想方设法帮您办妥。” 江姝柠笑了笑,淡声道:“你打理王府庶务多年,府上的事想必不必我过多叮嘱你也能办好,喊你过来,只是为了一件事。” 管家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佝偻的脊背尽量挺直,神情严肃认真。 “您请说。” 江姝柠道:“太妃应该还不知摄政王出事的消息,等过完年,你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吧,她是萧承渊的生母,有权利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记得,只告诉她萧承渊是出了意外,下落不明即可,其他的不要多说。” 管家微微颔首,“王妃娘娘您请放心,老奴明白。” …… 虽说头顶阳光正好,可毕竟到了寒冬腊月,料峭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摄政王府门口有两棵苍天古树。 江远安就藏在树后,小步子原地走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 看见江姝柠的身影,他眼睛一亮。 脚下意识地迈出去一步,又想到什么,悻悻地收了回来。 马车走动的那刻,江姝柠似有感知,掀开车帘往这边望了一眼。 江远安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想躲已 是来不及。 街上人来人往,两人的目光遥遥相望,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江远安热泪盈眶,突然往前追了两步,喊了一声:“柠儿!” 江姝柠也不知听到没有,倏地放下车帘。 梨儿不与她同行,管家跟在马车侧边,送她出城。 江远安应该是站的时间久了,双腿僵硬,绊了一跤,狼狈地扑在了地上。 管家扭头看了一眼,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他往车厢靠了靠,神色复杂地开口,“王妃娘娘,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姝柠许久都没有出声,管家摸不准她的想法,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次时,里面传出了声音。 “关于江远安的?” “……是。” “你是想说他在外面等了许久,我应该和他告个别?” 管家摇了摇头,“何止是许久,听看门的下人说,江大人应是怕您走的早,天不亮就来了,王妃娘娘您可能不知道,自从您成婚以后,江大人几乎每日都会来摄政王府门口站一会儿,风雨无阻,那日下了雪,老奴请他进去坐坐,他拒绝了,还特意叮嘱老奴不要把此事告诉您。” “算起来,江大人只有王妃娘娘您被关进大理寺那日没有来,老奴后来才得知,那日江大人进宫给您求情去了,听说在御书房门口一直跪到宫门下钥,皇上也没同意见他一面。” 说着,管家小声嘀咕了一句,“怪不得第二日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江姝柠清冷的面容逐渐出现了一丝裂痕,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挥散不去。 马车穿街过巷,朝城门口驶去。 这时,一位侍卫装扮的男人从旁纵身而出,挡在了车前。 随行的御林军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唰唰”拔出腰间佩剑,一脸防备地盯着那人。 只见男人举起一块令牌,御林军都统拿过令牌,看见“安王”二字时神情一凛,抱拳致歉。 侍卫也十分客气,指了指旁边的茶馆,道:“我家王爷想与王妃娘娘亲自道别,在二楼雅间备了壶好茶,说两句话的功夫,耽误不了多久,还望这位大哥能通融一二。”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对方还是安王,御林军统领爽快地答应了。 萧云适要和她道别? 皇婶要走了,侄子来送一送也说的过去。 但江姝柠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侍卫带她上了二楼,敲响了其中一 间屋门。 “进。” 萧云适温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侍卫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待江姝柠进去后,他关上门,在一旁守着。 萧云适坐在茶桌前沏茶,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去,笑着示意江姝柠坐。 “今年的新茶雪顶含翠,本王最喜欢的茶,尝尝看味道如何。” 江姝柠对茶的研究只限于能尝出是红茶,绿茶,还是茉莉花茶。 再贵再好的茶让她细品,她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江姝柠不好拂了萧云适的面子,浅尝了一口,装作很懂的样子夸赞了两句。 “芳香馥郁,如兰在舌,沁人心脾,果真是好茶。” “你喜欢就好。” 萧云适神情温柔地看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个地方你可还有印象?” 江姝柠放下茶盏,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布置。 蓦地,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几个月前,她与周珩在这里吃饭,有几个男人出言不逊,周珩为她出头,还把萧承渊和萧云适引来了。 方才下车时她就注意这个茶馆的位置很是熟悉,但店铺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没想到是萧云适这个大老板把酒楼改头换面了。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何要这样做吗?” 萧云适喝了口茶,低沉温和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带了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江姝柠何其敏锐,察觉到今天的萧云适有些说不出来的怪。 她闪了闪目光,没有接话,有意岔开那个问题。 “多谢你能来此给我送行,时辰差不多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擦肩而过之际,一双干燥温热的手掌拉住了江姝柠的手臂。 萧云适坐在轮椅上,微微仰头看着她。 “在这里,我与你初次相见,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时间过去的不久,江姝柠又没有失忆,当然记得。 但这话她没办法接。 活了两辈子,她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 萧云适明显意有所指。 江姝柠捉摸着:她都要离开邺京了,日后两人也不会再相见,没必要戳破这层窗户纸,让彼此难堪。 萧云适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松了手,把身边放着的包裹递了过去。 有了前车之鉴,江姝柠没敢乱接,“这是?” “御林军的衣服,”萧云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温润的面 容隐约带了一丝偏执热切,“姝柠,边疆苦寒,我不忍心让你过去受苦,所以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等到了……” 他说着金蝉脱壳的计划,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对她的心疼在乎。 江姝柠脑子嗡嗡的,彻底裂开! 她想不明白……萧云适为何会喜欢她? 明明他们两人并没有太深的交集。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是他的皇婶,他的长辈! 身为自幼学习三纲五常的皇子,怎产生乱伦这种危险的想法?! 见她呆怔在原地,脸上是未散的震惊茫然,萧云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突然,把她给吓到了。 今日的确不是表明心迹的好时间,但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初次相见,惊鸿一瞥,令他魂牵梦萦至如今。 江姝柠与萧承渊大婚,他本以为自己没希望了,没想到老天爷可怜他,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萧承渊死了,没人能再能阻挡他和姝柠在一起! 想到这里,萧云适情难自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江姝柠淡淡一笑,语气疏离冷漠,“皇侄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会配合你的计划,假死逃脱,后半辈子还很长,我不想隐姓埋名,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在阴暗的地方生活。” 而且江景煜说了会想办法接她回来,她没必要不去信任自己的亲哥哥,反而相信一个别有所图的外人。 这声“皇侄”,就像是一根最坚硬的利刺,扎进了萧云适心里,刺的他鲜血淋漓! 江姝柠言尽于此,认为和他没什么说的,准备离开。 侍卫就急事回禀,来不及打招呼,猛地推开屋门,与江姝柠撞在了一起。 侍卫惊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后立即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作揖,“抱歉,王妃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 侍卫点了点头,大步走到了萧云适身边,弯腰在他耳边低语。 萧云适脸色突变,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不断收紧,手臂青筋凸起。 “咚——”地一声,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跨出门槛的江姝柠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眼睛蓦地瞪大。 轮椅在地上倒着,萧云适大步到窗口,眼睛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街道,斯文俊秀的面容阴云密布,近乎狰狞可怖。 侍卫吓了一跳,赶紧去看门口有没有人,与江姝柠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街上也不知发生了何 事,热闹声忽然增大,连带着茶馆的客人都开始骚动起来。 杂乱声不绝于耳,江姝柠唯独清楚地听见了那句—— “摄政王回京了!” 摄政王…… 萧承渊回来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江姝柠看着拥挤的楼梯,转身跑回了屋内。 不远处,一辆奢华大气的马车缓缓驶来,坐在车辕上驾车之人正是风叶。 萧承渊……真的是萧承渊回来了! 江姝柠捂着唇,被这个惊喜冲昏了头脑,又哭又笑的。 萧云适在一旁看着,无边无际的苦涩嫉妒几乎要把他给吞没了。 街道两侧站了许多凑热闹的人。 有些百姓还特意去买了些吃的,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这次要不是摄政王救灾有方,及时压制住了暴乱,他们在益州的家人怕是难逃此灾!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恭迎摄政王回京”,其他人纷纷附和,跪地俯首,高声欢呼。 风叶视线无意间一扫,发现了茶馆二楼的江姝柠。 他眼睛一亮,热情地挥了挥手。 众人被他的动作吸引住了目光,抬头一看。 呦,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有百姓消息灵通,从茶馆门口守着的御林军猜出了江姝柠的身份。 但萧云适深居简出,再加上他又是站着的,没有人认出他是安王。 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莫不是摄政王去益州赈.灾时间太长,摄政王妃耐不住寂寞,给他带了绿帽子? 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有人讶异,与旁边人窃窃私语,“皇上体恤摄政王与王妃新婚燕尔,特意送王妃娘娘去边疆与殿下团聚,诶?不是说殿下直接从益州动身,去边疆应战吗?怎的这时候回京了?” “对啊,摄政王殿下回来了,那谁去和祁国太子对战?” 他们的嗓门都不算小,即使江姝柠站在二楼也听见了几句。 萧承渊坐在马车里,只会听的更清楚。 既然知道她在这里,又为何不肯露面看她一眼? 他是不是受伤了,还是马车里面根本没有人,只有风叶回来了? 江姝柠忍不住胡思乱想,眼睛紧盯着车厢上的窗户,心紧张地跳到了嗓子眼。 马车在茶馆门口停下。 只见风叶扭头对车里说了两句,没过一会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车帘…… 第428章 要爹爹抱 江姝柠呼吸一窒,手指紧扣着床榻,眼睛连眨都不敢眨。 萧承渊的身体探出车厢,目光半分不错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 刹那间,天地万物仿佛都静止了。 江姝柠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弯起唇角,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迫不及待地下楼。 萧云适想要伸手去拦,却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萧承渊把他的举动与神情尽收眼底,眼眸危险一眯。 可真是他的好侄儿,趁他不在,撬他墙角。 似是有所察觉,萧云适顿了顿,转身看来。 如变脸般,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一抹浮于表面的浅笑。 “欢迎皇叔回京。” 萧云适颔首示意,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只是不见半分恭敬。 萧承渊扯了扯唇,不屑轻嗤。 呵,这是被他撞见了,所以打算直接破罐子破摔,和他叫板了? 余光看见江姝柠拎着裙摆裙摆跑了出来,神情冰雪消融,眼底含笑,伸开手臂,把人稳稳接住。 江姝柠丝毫不顾忌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许多人在瞧着。 她把脸埋在萧承渊的胸口,手臂紧紧环抱着他劲瘦的腰身。 闻着熟悉的檀木香,江姝柠多日压抑紧绷的情绪突然有了宣泄口。 她再也忍不住,在男人的怀里哭的昏天黑地。 江姝柠好面子,怕人嘲笑,哪怕眼泪都湿透了萧承渊身前的衣服,也没发出多大的哭声。 那片潮湿烫的萧承渊心口发疼,他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带着安抚的意味放在她的后脑勺上。 “乖,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江姝柠哽咽道:“萧承渊,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死了,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不信,让人去益州找你,但是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你,呜呜呜,还有,你这人怎么一点心都没有,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你自己算算我被你连累了多少次,你说话不算话,不能保我后半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就算了,竟然唯一能留给我的摄政王府还是个空壳子,呜呜呜,我在你身上浪费的这么多心血终究是错付了!” 刚开始两句还能听,后面是越听越不对劲。 萧承渊黑了脸,眼皮直跳。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就没有心了?! 他没心会为了早点见到她,一找到人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连多休息一天都舍不得? 萧承渊气死了,把人从怀里拉出来,准备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是夫纲。 但当他看见江姝柠湿亮通红,似幼兽般可怜脆弱的眼神,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萧承渊认输般喟叹一声,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无奈的语气里裹着丝丝缕缕的宠溺。 “小哭包!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哭!” 他声音低沉,御林军又隔开了周围的百姓,因此没人听得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只是年轻的女子光看萧承渊温柔的神色就受不了了,用帕子挡着羞红的脸,恨不得冲上来推开江姝柠取而代之。 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胆大,拉着身边的妇人,激动的跺脚,“娘,你不是问我想要找什么样的夫君吗,我想好了,就要摄政王这样的,他可以没摄政王殿下有权有势,但一定要样貌出众,懂得哄娘子开心!” 她这声音属实不小,吸引了一圈人的目光。 妇人脸皮薄,臊红了脸,拍开她的手臂,没好气道:“那你还是这辈子孤独终老,在家给我和你爹养老送终吧!” 说罢,她弓着腰,用袖子挡着脸挤出了人群。 真是 丢死人了! 女子刚想追出去,旁边年纪稍长的女人拽住了她的手臂,“小姑娘,天下男人这么多,有几个样貌能与摄政王相提并论,姐姐劝你与其在这儿痴心妄想,还不如直接求王妃娘娘,让她同意你进府给殿下当妾室!” “噗嗤——” 周围哄笑声四起。 女子是被家里催婚催的烦了,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硬要说她别有居心,那也只是为了让她娘知难而退,可以安生过个好年。 但这些人可不管这么多。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他们根本不给女子说话的机会,嬉笑着把她往前推。 “择日不如撞日,王妃娘娘近在眼前,你不妨去试试。” “要是真飞上了枝头变凤凰,可别忘了我们啊。” “哈哈哈。” 人性就是可以恶到这种地步。 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但只要有笑话看,我就可以在背后推波助澜,和别人一起奚落嘲笑。 那个姑娘迫不得已地冲出了人群,委屈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江姝柠隐约听到了几句,哪忍心让她更难堪。 她抓着萧承渊的衣袖朝马车走去,“我们先回府吧。” “哇 ——” 江姝柠刚靠近马车,脚还未踩上踏凳,车厢内忽然传出孩子的哭声。 她怔了一下,扭头看向萧承渊。 百姓又嗅到了新鲜的瓜,瞬间来了精神,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马车车厢。 下一刻,车帘从里被人掀开。 年轻女子坐在座板上,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子。 约莫三四岁的样子,长的十分瘦小,脸蛋还没巴掌大,小手紧揪着女子的衣服,哭的一抽一抽的。 女子一边哄着她,一边对萧承渊解释:“殿下,小红豆这是饿了,但马车上已经没有她能吃的东西了。” 茶馆旁边正好是一家糕点铺,萧承渊让风叶去买。 他又想起什么,几乎是与女子同时开口。 “对了,不要买带——” 两人都停顿了一下,萧承渊把后面的话说完,“不要买牛乳制作的糕点,小红豆对牛乳过敏。” “是。” 女子笑道:“我只是随口和殿下提过一句,没想到殿下记得这么清楚。” 萧承渊淡声道:“小红豆的事,本王自然上心。” 小红豆从女子的腿上滑了下来,对他伸出了手,瘪了瘪嘴,稚嫩的嗓音里还带着哭腔。 “要爹爹抱。” 第429章 殿下这是哑巴了? 百姓本还在揣测女子和小女孩的身份,听到这声“爹爹”,周围突然鸦雀无声,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在了地上。 摄政王不是出去赈.灾了,怎么回来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萧承渊伸手接过小红豆,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轻声哄着,神情温柔,没有丝毫的不耐。 女子也下了马车,把手里的小披风裹在了小红豆的身上,“外面有风,小心着凉。” 萧承渊让小红豆坐在他的手臂上,一只手整理披风。 女子见状也伸手帮忙,踮起脚尖把兜帽戴在小红豆头上。 这些动作让她不自觉地靠近萧承渊,衣服若有似无的摩擦交叠,显得格外亲近暧昧。 江姝柠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男人背影高大,眉眼温柔宠溺地哄孩子开心,女子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们身上离开,时不时笑着附和两句。 他们像极了一家三口,而她只是个局外人。 其实不单单是她,连百姓也是这样觉得的,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可怜与同情。 这个女子穿着简单朴素,发髻上除了一根银簪外再无其他珠翠点缀,气质也很是一般,甚至还有些小家子气,根本无法与摄政王妃相提 并论。 但没办法啊,人家有手段,与摄政王来了一段露水情缘不说,还顺利地怀了孩子。 如今摄政王带着她们母女俩回京,无疑是承认了她们的身份,女子母凭子贵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且摄政王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孩子,焉知不是爱屋及乌? 或许当年只是因为女子家世不好,两人不能在一起,这才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年。 兜兜转转,失而复得,最是珍贵。 若女子真是摄政王念念不忘,那摄政王妃在王府的地位就很微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才忍住冷脸走人的冲动,绕开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先上了马车。 周围百姓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连这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道,发火质问除了自己丢脸,赢来一个“妒妇”的称号外能改变什么? 江姝柠从不做这种赔本生意,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冷着一双眼,没有半分情绪外泄。 单看背影,萧承渊就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抱着小红豆上了马车。 他刚准备开口解释,女子就掂着风叶买回来的点心进了车厢。 马车离开后,围观群众逐渐散开。 在二楼把一切都尽收 眼底的萧云适出了茶楼。 他目光会晦暗,望着马车消失方向吩咐侍卫:“去查查这个女人和孩子是怎么回事。” “是。” 回府的马车上,江姝柠独占半壁车厢,双手环抱在一起,打量着对面三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和赤裸,让人难以忽略。 女子让小红豆自己拿着剩下的半块点心吃,用帕子擦了擦手,含笑解释道:“王妃娘娘,我叫元香,小红豆算是我养大的,但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与殿下之间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和殿下一起回京只是怕小红豆认生,无法适应王府的生活,您放心,等她稍长大些,懂事了,我就会离开王府。” 江姝柠眉心微动。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这句“长大些,懂事了”听着像是在糊弄人。 什么算是长大些,懂事了? 要是小红豆一直不懂事,她就要在王府生活一辈子? 江姝柠挑了下眉,好奇地问了句:“照你方才所说,你并不是小红豆的生母?” “正是。” “那她生母是谁?” 元香下意识地看向萧承渊,见男人没有阻止的意思,她才敢如实回答,“已经去世 了。” 江姝柠看了会儿小红豆,目光再次落到萧承渊的脸上。 如果她方才没有看错的话,提起小红豆生母时,他明显变了表情,哪怕掩饰的再好也没有藏住眼里的眼里的痛色与哀伤。 他是有多爱小红豆的生母,才会想起她就会失态。 江姝柠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画卷上的女子…… 萧承渊不知她心中所想,趁机挪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本王回去再和你解释。” 江姝柠抽出自己的手,连扭到一旁闭目养神,没有再开口。 小红豆填饱了肚子,也不再哭闹,乖乖地窝在元香的怀里。 许是为了培养她和萧承渊的感情,元香一直在引导她亲近萧承渊。 萧承渊也有意配合,和元香一唱一和。 三人的声音着实吵到了江姝柠的耳朵。 马车刚停到摄政王府门口,风叶还没来得及放踩凳,江姝柠就迫不及待跳下车往里走。 萧承渊叮嘱了风叶两句,让他安置好元香和小红豆,然后大步追了上去。 听到身旁的脚步声,江姝柠眼都没斜一下,自顾自地往前走。 等进了书房,她拉了把太师椅坐下,二郎腿一翘,抬了抬下巴,“ 开始解释吧。” 正在关门的萧承渊顿了一下,转身看着她,眸色颇为复杂。 江姝柠忍了一路,见他不出声,彻底没了耐心,冷哼了一声,“怎么,殿下这是哑巴了?” 萧承渊抽了抽嘴角,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前,刚准备落座,想了想又站直了身体,后退一步,双手交叠在腹部……多少有些心虚! 回来的路上,他得知了江姝柠这些天经历的一切。 愧疚,自责,心疼齐齐涌上心尖。 他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事情已经过去了,是他这个做夫君的失职,没有护好她,哪怕解释的再合理也无法弥补带给她的痛苦和伤害。 想到这里,萧承渊突然有些不敢开口了。 江姝柠盯着他:“我问你答,不许说一字假话!” “…好。” “益州雪崩,有人亲眼看到你被埋了,我让人去救你,可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你和风叶的下落,如今你们又突然出现在邺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雪崩非天灾,而是人为,那时风树正好给本王带来了华……小红豆母亲的消息,皇帝派了眼线一直在暗处盯着本王,所以本王便将计就计,借机脱身。” 第430章 故人之女 江姝柠微微一怔……竟真的被江景煜猜对了! 有人故意要害他的性命! 她忙问是谁干的。 萧承渊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此事稍后再说也不迟,难道你就不好奇小红豆的身世吗? ” 江姝柠当然好奇,但—— “你会告诉我吗?” 萧承渊轻嗯了一声,说:“小红豆的母亲是本王的……一位故人,小红豆一岁时,她生了一场重病,因为没有银子医治,很快就撒手人寰,元香是她的邻居,她可怜小红豆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便把小红豆当成亲生女儿抚养。” 江姝柠问他:“小红豆的母亲真的只是你的一位故人吗?” 萧承渊看着她,眸色晦暗复杂。 许久,他都没有出声。 江姝柠笑了笑,语气很淡。 她说:“你其实不用骗我的,小红豆虽然瘦弱,样貌也没长开,但她的鼻子和嘴巴已与你有几分相似,只要眼睛不瞎,一看就知道你们是父女。” “……” 萧承渊早就注意到了这点,无法反驳……但小红豆确实不是他的女儿! 他不想让江姝柠误会,直接明说了。 江姝柠冷笑:“萧承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很好骗?” 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红豆如果不是你的女儿,为何会与你长的这般相像?你又为何要把她接回王府亲自抚养?” 元香待小红豆挺不错的,若只是故人之女,大可以给她留一笔钱财,让她好好抚养小红豆长大。 如今把她接回府,不就是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陪在她身边长大么。 敢做却不敢认,算什么男人? 江姝柠变了眼神,鄙夷又嫌弃地看着他。 萧承渊一口气哽到了嗓子眼,动了动嘴唇,话只说了一个音便戛然而止。 他不能把江姝柠卷进这场腥风血雨,她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 两人沉默许久。 江姝柠最先开口,转移了话题,“是谁想要害你?” “说起来还是个熟人,你一定认识。” 萧承渊嗤笑一声,眼底漫上一层嘲弄之色。 熟人,她还认识…… 江姝柠思量了一会儿,只想到了一个人,“皇上?!” 萧承渊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顿道:“金牧北。” 江姝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乍一听还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居然又是表哥 ! 刘猛死后表哥就失踪了,大哥一直派人搜寻他的下落,没想到他竟偷偷跑去了邺京,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他人呢?!” “本王若说让他自食其果,也尝尝被雪埋住的滋味,你会如何?” 江姝柠哑口无言。 她能如何? 是表哥自己千里送人头,怪的了谁? 但同时她又比谁都清楚表哥为何会去益州杀他。 江姝柠真的有些累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承渊。 如果直接挑明,结果还会不会比现在更糟? 想着想着,江姝柠自嘲一笑。 好像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她暗自提气,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一点点地蜷缩收紧,打算豁出去赌这一把。 萧承渊以为她信以为真,想要替金牧北讨个说法。 一想到江姝柠会为了别的男人顶撞他,萧承渊心里又气又酸,抢在她前面开口。 “当初要不是你放他离开,说不定他现在还能留有一条命在,如今他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怨不得本王。” 他虽未明说,江姝柠却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这一切都与他萧承渊无关,是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是啊,可不是得怪她自己。 是她选错了路,嫁给了他,所以才会夹在中间为难。 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江姝柠突然扬唇笑了起来,清冷的眼神满是讽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亲口告诉我已经放了他,可结果呢,是你骗了我!你把他关在栖云院,想毁了他的清白,让那些姑娘羞辱他,如果我没有找到他,你是不是打算折磨他一辈子,亦瞒我一辈子?!” “萧承渊,是你言而无信在先,如今又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把错都归结在我身上?他害你性命,不过是因果轮回的报应罢了!” 闻言,萧承渊怒从中来,有些话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对,就是报应,所以他死了,骨肉都进了野兽的肚子,最后连具全尸都没有!” 明明是金牧北先来挑衅他的,若不是看她的面子上,他怎会对他一忍再忍,手下留情?! 要是早知当时的心慈手软会带来这么大的祸患,他就应该在见金牧北第一面时就杀了他! 江姝柠呆怔片刻,忽然起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承渊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一字一句地顿道:“他死了,本王亲眼看着他咽气,然后把他的尸首 踹到了山底!” 江姝柠身体发软,后退了两步,腿弯撞到椅子,狼狈地跌坐回去。 向锦航虽行事莽撞了些,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毕竟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表哥。 如今听闻他的死讯,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姝柠失魂落魄的模样无疑刺激到了萧承渊,他伸手掐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残忍开口。 “你很喜欢他对不对,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活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本王,如今你们阴阳两隔,再难相见,你百年之后,也只能与本王合于一坟,无论是生是死,你江姝柠都是本王的人,生生世世都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江姝柠听完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突然问了一句:“你画卷上画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小红豆的母亲?” 萧承渊急促的呼吸一窒,没想到她已经看见了画上的内容,更没想到她会猜的这么准。 “既然你没有出事,那你一定知道我因为谋害皇嗣的罪名,被皇上关进了大理寺地牢。” “是……”萧承渊艰涩开口,十分苍白无力地补充了一句,“但本王不知镇国公会对你动用私刑。” 第431章 和离书 她有太后撑腰,皇帝又没有定罪惩罚,他以为她能等到他回来,不过是在地牢里委屈几天罢了。 可他忘记了镇国公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匹夫…… 自责煎熬着内心,方才还火冒三丈的萧承渊这会儿什么脾气都不敢有了。 他姿态放的很低,屈膝下蹲,半跪在江姝柠面前,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歉。 “对不起,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我的错,你要我如何做你才会消气?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江姝柠淡声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在哪?在去找小红豆母亲的路上对不对?” 萧承渊垂下眼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不想让皇帝发现你的行踪,所以你明知我身陷囹圄,却不回来救我,你或许觉得我福大命大,家人也都在邺京,定能帮我逢凶化吉……你只想到了这些,可曾想过皇上为何会不等事情调查清楚,直接把我打入地牢?镇国公又为何敢对我动用私刑?” 说到这里,江姝柠惨淡一笑,眼睛如结了冰的湖面,再经不起一丝波澜。 没等萧承渊开口,她自问自答,“因为你萧承渊死了,我这个摄政王妃没了靠山,形同虚设,他 们心里没了顾忌,自然可以随意欺负我。” “柠儿…… ” 萧承渊握着她的手,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江姝柠恶狠狠地瞪着他,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 萧承渊抬眼间,怔住了。 刹那,全身血液逆流而上,凉的发抖。 他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恨……她恨他! 这个认知宛如疯长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上面的利刺扎入血肉翻搅,将他寸寸凌迟。 萧承渊脸色苍白,心痛的近乎窒息。 他看着女子,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只有她冷到没有一丝一毫感情起伏的声音。 “萧承渊,我差点死在牢里,我是你名门正娶,八抬大轿娶过门的妻子,你却为了找别的女人瞒着我假死,丢下我不管不问,你既做不到护我周全,当初又何必对我承诺,赠我空欢喜?你说我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你随口一说的话我竟然当真了!” 江姝柠唇角的弧度不断扩大,突然间放声大笑,眼角热泪肆意流淌。 你看,人选错了路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以为他出事了,到处求人帮忙,甚至还想与皇上鱼死网 破,一命换一命。 她离开邺京,还想着用自己的银子把摄政王府上下安顿好。 如今看来,她做的这一切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就是一场笑话! 江姝柠,你醒醒吧。 他的心里没有你,自始至终都没有! 对你的那些好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寂寞难当时的调情罢了! 他爱的是小红豆的母亲,那个让他找了多年的女人! 江姝柠神情千变万化,萧承渊看着,没来由的心慌。 “你方才说,只要我不生气,你什么都愿意做?” 随着她的话,萧承渊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手指一点点蜷缩收紧,声音格外沙哑,“你想要什么?” 江姝柠眼眸低垂,对上他深不见底的潭眸,一字一句地顿道:“和离书。” 萧承渊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能!” “我们成亲本就是各取所需,早晚都要和离,如今我不过是想早些把和离书握在手里,为何不行?”江姝柠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我向来说话算话,你不用担心我不给你解毒,半边莲我已经让我哥哥帮忙找到了,等你派人把它拿到手,我就立刻为你研制解药。” 有了和离书,她也能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要再犯糊涂。 萧承渊静静地听完,说了一句:“除了这件事,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 江姝柠扯了扯唇,自嘲一笑,“你看,你又骗了我。” 萧承渊目光深深地盯着她,半点不为所动,“什么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但和离一事你想也不要想。” 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态度把江姝柠气的不轻。 江姝柠“噌”地起身,磨了磨牙,让他等着。 很快,她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张薄纸。 江姝柠把纸扔在萧承渊的脸上,冷笑道:“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殿下是想赖账吗?” 萧承渊接住飘落的宣纸,不用看都知道是他们成亲前签的契约。 他还是那句话,什么都行,让他写和离书……门都没有! 萧承渊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蹲的腿都有点麻了。 他的手撑着椅子,站直身体后把契约折好递给江姝柠。 “本王记得当初答应你的是一年后和离,现在你我成婚还不足半月,离一年之期尚早,算哪门子的赖账?你现在没想好也没关系,可以回去慢慢想,本王不着急。” 江姝柠瞪大了 眼睛,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啪——” 江姝柠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临走时扇了萧承渊一巴掌,怒骂:“渣男!” 萧承渊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勾起唇笑了。 会冲着他发火总比冷着他好。 …… 回到宁心阁,江姝柠蹬了鞋子上床,越想越委屈,眼泪也不听话的往下落。 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虽然难过,但精神却放松了不少,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醒来时屋子一片黑暗。 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起身,点上了蜡烛。 “王妃娘娘,您醒的时辰正好,管家来请您去膳厅一起用膳。” “不去!” 江姝柠穿鞋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丫鬟看的一愣一愣的,“娘娘,您这是……” 江姝柠抽空扭头睨了她一眼,“少问,少说,多做,过来帮我一起收拾!” “啊,哦哦!” 就这样,丫鬟稀里糊涂地帮她收拾好了回娘家的行囊。 快走到王府门口时,萧承渊追了过来。 “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江姝柠语气嘲弄,“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 第432章 本王不是人,确实混账 萧承渊拿过她肩上的包裹,手握住她的,强势地穿过指间,与她十指紧扣。 “你如果想岳母大人了,等本王忙完这一段日子就陪你回去小住几天。” “殿下刚寻回爱女,正是忙着弥补缺失多年父爱的时候,我哪敢劳烦殿下。” 萧承渊沉了脸,让她好好说话。 江姝柠偏头,终于肯吝啬他一个正眼,疑惑道:“奇了怪了,我说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人话,殿下是听不懂吗?” 一句话,让萧承渊成功黑脸。 他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发作。 料峭寒风中,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江姝柠想抽回自己手,可男女力量泾渭分明,何况萧承渊还是习武的,用了巧劲。 她挣脱不开,另一只手朝他脸上招呼,脚也不停事儿地踩他脚。 萧承渊下意识地闪躲,但脸还是被抓了两下。 风一吹火辣辣地疼。 他暗自磨牙,失了耐心,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领教过江姝柠手里突然冒出银针的厉害,萧承渊还用包袱把她的双手缠在了一起。 去膳厅的路上,江姝柠像离开水的鱼似的,不断扭动着身体挣扎,嘴里时不时地骂他一句。 萧承渊也不生气,听的认真,甚至还会附和一句:“嗯,本王不 是人,确实混账。” “……” 江姝柠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自己气的不轻,对方却云淡风轻,根本不在乎。 这样一衬托,她反倒成了跳梁小丑。 一计不成,江姝柠开始摆烂,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耳边突然清净,萧承渊有些不适应,故意没话找话。 “你方才说的一些话本王从未听说过,你是从哪学来的,能连骂十句都不重样?” 这是在夸她? 有病吧?! 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萧承渊哪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他手臂微微下沉,掂了掂两下,然后—— “啊——” 身体像是一脚踩空坠入了悬崖,强烈的失重感接憧而来,吓得江姝柠心脏停跳。 人在慌乱惊吓中,总是会下意识地找寻求依靠庇护。 她把脸埋在了男人的胸膛,被包裹带子胡乱缠住的双手竟也得到了自由,紧紧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萧承渊愉悦低笑,轻啧了一声,语气欠嗖嗖的很找打。 “早知道这招能让你投怀送抱,本王就早点用了。” 音还没落,缠着他脖子的手臂陡然收紧。 江姝柠借力直起上半身,几乎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加在了手臂上。 萧承渊俊脸以肉眼可见 的速度涨红,气儿都喘不过来了,还在笑。 江姝柠不免恼羞成怒,阴沉着脸盯着他,语气认真严肃,“殿下你笑起来的样子真丑,像村东口的二傻子!” “……” 萧承渊表情一僵,笑声戛然而止。 他作势又要把江姝柠抛起,但江姝柠双手缠着他的脖子,有了准备,根本无所谓。 穿过月洞门,隐约可见膳厅灯火大亮,来往的下人也越来越多。 萧承渊适可而止,知道再抱下去怀里的人一准儿炸毛。 江姝柠脚一沾地,转身就想跑。 他却早有准备,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困在怀里。 “再跑,本王就将你禁足,关在屋子里哪也不能去。” 江姝柠知道他说到做到,愤愤瞪他,到底没敢再跑。 摄政王府的下人多,小红豆吃饭也有丫鬟照料,但元香依旧坚持亲力亲为。 丫鬟在一旁插不上手,目光悄悄地在她们脸上流连。 小女孩与殿下有几分神似,还问殿下喊爹爹,定是殿下的亲生骨肉无疑了。 丫鬟这样想着,看元香和小红豆的亲密劲儿,自然而然地认为她们是母女。 殿下如此大摇大摆地把她们接回京,外边都传遍了,说摄政王府要添侧妃 了。 丫鬟眼睛转了几圈,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要是能让未来侧妃高看她一眼,她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运气好了还能做侧妃娘娘的贴身丫鬟。 “您把小郡主养的真好,奴婢还从未见过哪个孩子用膳能和小郡主一样乖巧省心。” 元香笑了笑,没有否认小红豆“郡主”的身份。 其实小红豆的母亲如画并不是她们村里的人,她家隔壁也不是人住的房屋,是地主家废弃的马棚。 四年前一个清晨,她和往常一样上山砍柴,路过马棚,看见里面蜷缩了一个人,身上还盖了一层稻草。 她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个死人。 家里人听到动静都赶了出来。 她爹胆子大,走过去掀了稻草,把如画翻了个身。 看清样貌的那瞬,所有人都怔住了。 如画脸上有几道很深的血痕,像是用锐器划的,血干在了脸上,形容可怖。 看她还有气,她爹把人带回家请了大夫。 大夫说她怀孕了,但母体太过虚弱,有小产的迹象,别说孩子了,连大人都未必能保得住,让他们直接准备后事。 人还有一口气,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哪能就这么放弃? 他爹杀鸡,她母亲熬汤,她给如画擦 身上药。 粗布衣裳下,是女子骨瘦如柴的身体,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元香震惊不已,不敢想象她经历过怎样的折磨虐待。 或许是上天也不忍心,给了如画一线生机,让她活了下来。 醒后的如画精神不太正常,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怀了一个孩子,只是在问起她名字时,她会呆呆地说:“hua ”。 大夫说她这是受了刺激,治不好,后半辈子只能这样了。 如画长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似山泉般清澈明亮,不染一丝尘埃。 元香觉得,她若是没有毁了容貌,当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又因她总说“hua”,便给她起了“如画”这个名字。 爹把隔壁的废弃马棚修葺了一下,把如画安置在那里。 如画的手非常巧,再难的绣花到了她的手里也是小菜一碟。 她把她绣的帕子拿到集市上去卖,赚的银子勉强可以养活她自己。 小红豆满月时,如画生了一场重病,病情来的急又猛,再加上药太贵买不起,短短三日便撒手人寰。 自始至终,元香都没有见过一个男人来找如画。 她和所有人一样,凭长相先入为主,断定萧承渊就是小红豆的亲生父亲。 第433章 会把她惯坏的 门口,江姝柠好巧不巧地听到了丫鬟说的这句话。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边的萧承渊。 他不是说小红豆不是他的女儿吗,既然不是,又怎称得起“小郡主”的名号? 萧承渊亦盯着她,深邃的黑眸蕴藏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让人无法窥探他此时所想。 片刻,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温声道:“进去吧,用完膳本王有事要与你商量。” 萧承渊平安归府,管家特意让厨房准备了这顿接风洗尘宴。 菜品摆满了一桌子,还开了两瓶陈年佳酿。 萧承渊没有小酌几杯的闲情雅致,吩咐下人把酒撤下。 旁边伺候的丫鬟应了一声,还未上前,江姝柠就握住了瓶肚,“放着吧,我想喝。” 萧承渊皱了皱眉,“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劳殿下关心,已经无碍了。” 江姝柠语气淡淡,拔开酒塞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也不能喝酒!” 萧承渊以为她心情不好,想借酒消愁,伸手把酒盏端到了自己面前,对丫鬟使了个眼色。 江姝柠动作更快,直接拎着酒瓶喝了一口。 酒香在唇齿间蔓延,绵长厚重,并没有特别辛辣刺激的灼 烧感。 江姝柠眯了眯眼,仔细品了一下。 好像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还挺好喝! 淡雅的幽香和着浓郁的酒香,勾人上瘾。 她忍不住还想再喝,只是瓶口尚未碰到嘴唇,酒瓶就被人夺走了。 萧承渊盖上瓶塞,把桌子上的两瓶酒都塞到了丫鬟的怀里,让她赶紧拿下去。 江姝柠起身拦住了丫鬟,冷笑一声,终是忍无可忍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嘴长在我身上,我想喝就喝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只要本王一日是你的夫君,就有资格管你,”许是顾忌着元香和小红豆在场,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你心里有气,本王认打认罚,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江姝柠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她勾起唇角,慢悠悠地开口:“好啊,只要你把我受的伤都还回来,一切好商量。” 萧承渊怔了一下,眼里燃起殷切的亮光,“是不是本王按你说的做了,你就会原谅本王,不再提和离的事?” 江姝柠落座,夹了口自己最喜欢吃的桂花鱼翅。 味道没变,但有些凉了,尝起来到底与从前不同。 她没有说话 ,萧承渊也站着未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样子是非要个答案才肯罢休。 元香一直注意着这边,但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她并未听清他们的谈话。 见气氛有剑拔弩张之感,她弯腰在小红豆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承渊沉着脸不说话时,周身散发的气息格外吓人。 小红豆与他才相处了短短几天,关系并不算特别亲近。 只是有元香从中调和,小红豆心里又莫名地喜欢他,所以才愿意喊他一声“爹爹”。 此刻的萧承渊心情不好,威慑感十足,别说小孩子了,就连大人看着心里也发怵。 在元香的眼神鼓励下,小红动才敢迈着小腿,一点一点地靠近。 萧承渊感觉衣摆被人轻拽了下,低头,小红豆正仰着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黑白分明的眼里有畏惧也有孺慕之情,让人瞧着心尖发软。 萧承渊摸了摸她的头,落座后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问她吃饱没有,还想吃什么。 小红豆摇了摇头,见他没有发怒,便大着胆子,抓着他的手放在快筷子上,“爹爹吃。” “小红豆真乖!”元香称赞她,拍了拍手,“来,我抱着你,让你爹 爹好好用膳。” 小红豆最听她的话,一听就挣扎着要下去。 萧承渊没肯松手,抻了抻她的衣服,笑道:“无碍。” “殿下您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元香笑容无奈,随口接了一句。 说完,她僵住了表情,意识到自己僭越了。 她在王府的身份十分尴尬,外面的百姓,包括府里不知情的下人都在传她是未来的摄政王侧妃,但她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摄政王在乎小红豆,爱屋及乌,不过对她有几分感激之情罢了。 摄政王原本想用银子打发她,没打算带她回邺京。 只是小红豆舍不得她,她才能出了那个鸟不拉屎的村镇,来见识天子脚下的繁华。 她的身份,说的好听一点是养母,难听一点就是丫鬟。 小红豆是小郡主,身份尊贵,她哪能像从前那般对她的教育指手画脚? “无妨,她本该如此。” 萧承渊看着小红豆,并不在乎她方才的话。 小红豆和她的母亲出身娇贵,本就该被千娇万宠着长大。 若不是……她们又何须流落在外,过的如此艰辛。 想到华阮最后是因为没钱看病死的,萧承渊心疼的无法呼吸 。 如果他能早点找到她们,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明亮烛火下,他微微仰头,眼角湿润。 身侧的江姝柠不知何时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透过小红豆,去缅怀别的女人! 哀莫过于心死。 她倾城脱俗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平静地宛如一池死水,再也经不起任何涟漪。 元香简单吃了两口起身,殷切地为萧承渊布菜。 视线无意间对上江姝柠的眼睛,她扶着衣袖的手指不自然地搓了一下,用公筷夹了青菜放到江姝柠的碗里,讪笑道:“王妃娘娘,您也吃。” 女人直觉敏锐,何况元香又不懂得遮掩,野心与不安分全写在眼里。 她有这样明显的心思,萧承渊还是把她带回了王府,是有意为之还是没有觉察? 不过江姝柠不在意这个答案了,左右与她无关。 等她想办法拿到了半边莲,研制出解药,她就与萧承渊再无瓜葛。 见她不吃,元香以为是触犯了她的忌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娘娘是不喜欢这道菜吗?” 江姝柠本不欲搭理她,没想到她还主动凑上来茶言茶语。 对方不知见好就收,她又何必给她脸? 第434章 他饿极了,也会吃上两口 “啪”地一声脆响,江姝柠把筷子放在了碗上,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讽意。 “确实不喜欢,我吃惯了山珍海味,属实看不上这盘寡淡无味的小菜,这道菜想必更何姑娘的胃口,”她轻飘飘地眼神自萧承渊的碗里扫过,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摄政王殿下喜欢大鱼大肉,也不太喜欢这道菜,不过他现在估计是饿极了,也会勉强吃上一两口……我身为过来人,还是想提醒姑娘一句,要想伺候好人,得先从对方的喜好下手,可千万别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得不偿失!” 元香怔住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局促地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她不知道大户人家用膳除了讲究营养,还要摆在一起好看,只以为是主子喜欢吃才会做了端上桌。 还有,摄政王妃这话明显是在点她! 元香有种被戳破心思后的尴尬惊慌。 是的,她喜欢萧承渊。 从第一眼看到就心动了,但她深知两人乃云泥之别。 摄政王妃不但出身大家,气质出挑,样貌也是倾国倾城,元香看到的第一眼就自惭形秽。 有这样的佳人在侧,摄政王又怎会看得上她? 所以她不敢肖想其他的,只要能离摄政王近点,多看他几眼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个期限是一辈子……哪怕没名没分也可以! 想到这里,元香下意识地看向萧承渊,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江姝柠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萧承渊正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元香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厚重棉服下的身体不住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厥。 如今的这一切算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她真的害怕回到只有大山黄土,看不到出路的村里了。 为了继续留在摄政王府,元香咬牙,心一横举起手指对天发誓。 “殿下,是王妃娘娘多虑了,我除了照顾好小郡主外别无他想。” 萧承渊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只要你照顾好小红豆,本王许你后半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若你因此心生杂念,就休要怪本王不顾念你对小红豆多年的养育之恩,听清楚了?” 元香垂下头,指甲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背,惶恐道:“清,清楚了。” 小红豆从萧承渊的腿上滑了下来,挡在元香的面前,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眼里冒着泪花。 害怕却又无畏地凶道: “你不许凶我娘!” 元香蹲下身,急忙把她拉入怀里安慰,“小红豆不哭了,是我说错了话,你爹爹没有凶我。” 小红豆也不知是遗传了谁,心思细腻聪慧,比同龄孩子都要懂事许多。 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拽着元香的手往外走。 “我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爹爹了,娘,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想婆婆了。” 婆婆,是元香的母亲。 元香对萧承渊抱歉一笑,擦去小红豆的泪珠,轻哄道:“小红豆乖,你这样说爹爹会伤心的,这里是你爹爹的家,也是以后你生活的地方,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大很漂亮,还很暖和?在这里你有吃不完的点心,穿不完的新衣服,这么冷的天也不会冻到你的小手……” 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小红豆似乎是被说服了,眼泪汪汪地问道:“娘也会和小红豆住在这里吗?” 听过江姝柠的那些话,元香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萧承渊把从她手里接过小红豆,告诉她:“会,只要你想,她可以一直陪着你。” 小红豆对元香的依赖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如果元香能把小红豆照顾的很好,他不介意她一直留在王 府,不过是多一个人,多一口饭罢了。 他欠她们母女良多,自该尽量满足小红豆的愿望,尽力弥补。 小红豆小声嘟囔,声音里还带着抽噎:“我不要和娘分开,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萧承渊点头道:“好,只要你不哭,爹爹听你的。” 元香怔愣后便是压制不住的雀跃。 摄政王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 更深露重。 萧承渊等小红豆熟睡后才回了自己院子。 沐浴时,有人叩响了房门。 闭目养神的萧承渊睁开眼睛,身体从水里坐起来了些,“进。” 门开后又合,风叶站在屏风后抱拳行礼,“殿下,您之前怀疑雪灾之事不止金牧北一人所为,属下让人调查,没想到还真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说。” “除了金牧北外,还有南疆的罗生门副门主掺和了一脚,而且从他们到益州的时间分析,属下以为罗生门副门主才是谋杀您的主谋。” 罗生门副门主…… 萧承渊眼眸微眯,划过一道危险的暗光,“呵,他果然没死。” 当初那两名南疆密探坠崖,尸首无存,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现在终于憋不住露头了 。 风叶很好奇是谁在背后帮他们。 大理寺地牢严防死守,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能接触到这两个南疆密探的人少之又少。 普通狱卒没这么大的本事,这样一来,能办成这件事且能与南疆密探传递消息的人屈指可数。 萧承渊下了命令,“去查,南疆密探越狱当日,有谁去过大理寺地牢。” 与祁国的兵强马壮不同,南疆人少地偏,全靠蛊毒才能在天下争取一席之地。 即使杀了他,他们也不可能凭一国之力吞下大晟。 罗生门效忠的是南疆二皇子。 但萧承渊笃定刺杀之事不是二皇子指使的。 二皇子与十皇子斗的你死我活,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杀他,就是给自己树敌,给十皇子送盟友。 二皇子虽不聪明,但做不出此等蠢事。 所以萧承砚猜测是有人与罗生门副门主做了交易,取他性命。 而这个人除了放走南疆密探之人,他不做他想。 水已偏凉,萧承渊准备擦身穿衣,发现风叶还站在那里,面朝他这个方向,很像是在看一丝不挂的他。 萧承渊黑了脸,抓起褪下的衣服扔了过来。 “还不滚,等着本王请你 ?!” 第435章 殿下,王妃娘娘她喜欢您! 出神的风叶只觉眼前忽然一黑,根本不知道自家殿下好好的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待他扯下罩在头上的外袍,萧承渊已经出了浴桶,披着寝衣走了出来,头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 风叶十分有眼力见地去一旁取了条干的巾帕,伸手就要帮萧承渊擦。 “虽说屋里燃了炭火,殿下您也身强体健,但还是注意些好,真要生病了可有的受!” 他絮絮叨叨之音落在萧承渊耳里如有蚊蝇。 萧承渊的脸色实在难看,夺过他手里的巾帕,顺腿送了他一脚,“滚!” 风叶挨打挨习惯了,躲的敏捷。 萧承渊杀人般的目光睨着他,大发慈悲道:“你要是不想活了,本王可以送你一程。” 风叶往后退了两步,挠了挠头,纠结的不行。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依他这个爱操心的性子,不说吧,他晚上会睡不着觉。 说吧,他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唉,要是风树在就好了,还能帮他拿个主意,挡一下主子的怒火。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婆婆妈妈。 萧承渊闭了下眼睛,手摸出枕下的匕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本王数 三个数,你要是说不完,本王就——” 不等他说完,风叶想了好久的话脱口未出:“金牧北明明没死,殿下为何要骗王妃娘娘?” “你偷听本王讲话?!” 萧承渊一个凌厉的眼刀子射了过来。 风叶:“……” 重点是这吗,是这吗? 再说你吼那么大声,我就站在门口,能听不见吗?! 风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属下知道您实在赌气,一时口不择言,但王妃娘娘她不知道,一定会信以为真,如今又多了小红豆横在你们中间,王妃娘娘明显以为她是您和别的女子生的女儿,娘娘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不可能不难受,殿下,您明明是喜欢王妃娘娘的,为何要把她越推越远?” 等人彻底心死,追悔莫及又有什么用呢? 萧承渊身上的怒火一点点消散,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风叶思忖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殿下既然这辈子认定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心里也并非半点没有您,您何不妨把小红豆真实的身世告诉她,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王妃娘娘聪慧,说不定还能帮衬您一二。” “她心里真的有本王吗… …” 萧承渊抬起头,眼神带着些许的迷茫,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江姝柠看中了他的皮囊也好,日久生情也罢,总归是有些喜欢他的。 直到金牧北的出现,他开始不敢确信了,开始变的患得患失。 见过江姝柠不要命也要护着金牧北的模样,他怕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是自己自作多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风叶都快急死了,搬了把椅子做到萧承渊的面前,认真严肃地帮着分析:“殿下您想啊,王妃娘娘要是心里没您,不在乎您,那她为何会因为小红豆与您生气?” “暗卫告诉属下,王妃娘娘以为您没了,怕您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悄悄给您立了一个衣冠冢,位置就在乱葬岗半山腰的那座破庙里,属下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管家说王妃娘娘怕自己去了边疆后王府无人庇护,所以在走之前拿出了一大笔银子,把府上所有下人都安排好了,她如果不喜欢您,又何必为您做这么多?” 萧承渊怔住了。 这些事他还未来得及知晓,此刻听到不免动 容。 他微微仰起头,心里潮湿一片,愈发觉得对不住江姝柠。 萧承渊忽然起身往外走,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一件。 风叶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殿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萧承渊顿住脚步,又想到什么,转身折了回来。 “去拿鞭子。” “拿什么?” 风叶不确信自己听的对不对。 殿下应该是要找王妃娘娘吧,找王妃娘娘拿鞭子作何,不该是负荆请罪吗? 看他这榆木疙瘩似的傻子模样,萧承渊十分嫌弃地皱了皱眉,极为不耐地又重复了一遍。 “属下这就去!” 风叶打了个哆嗦,“嗖”地一下跑没影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握着一条皮鞭,走到萧承渊面前双手奉上。 萧承渊看了一眼,没接,反而开始解寝衣系带。 ! 风叶咽了口唾沫,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了。 殿下怎么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 虽说他们主仆多年,关系亲近,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下属,哪配欣赏主子的身材。 “来吧。” 萧承渊赤裸着上身,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预料当中的疼痛,扭头 一看—— 风叶正闭着眼睛,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萧承渊额头青筋直跳,咬牙怒吼:“给本王滚过来!” 风叶偷溜的路断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脸走了过来,目不斜视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承渊脸色黑沉,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大男人,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军营的将士赤裸着上身训练的画面。 怎么到了他这儿,风叶就一副小媳妇模样,显得的他像个丧心病狂的恶男! 萧承渊拿起桌上的鞭子,顺手朝他腿上抽了一下,扔到他怀里。 “平日不是对本王怨念颇深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报复回来。” “殿下明鉴,对您有怨念的人是风树,他总觉得您对他下的命令太多了,连休息的功夫都没有,他发牢骚时属下只是随口附和了两句,绝不敢对您有不敬之心。” 风叶一听这话,慌的不能行,还以为萧承渊是在试探他的忠心,哐哐一顿乱甩锅。 “让你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萧承渊拳头都握紧了,威胁道,“你要是不动手,本王就与你切磋武功!” 切磋? 他挨打还差不多! “王妃娘娘说了您不能乱用内力!” 第436章 是软肋,亦是盔甲 说完,风叶突然灵光乍现。 “殿下是想用苦肉计让王妃娘娘心软?” 说着,他扥了扥鞭子,自言自语道:“那得打重些,做做样子可不行,王妃娘娘看起来挺生气的。” 萧承渊:“……” 很快,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风叶说归说,下手时到底有所些顾忌,不敢用力。 萧承渊把他骂了狗血淋头,问他是不是没吃饭。 “那殿下咱可提前说好了,这是您让我打的,您可不能后悔,也不能记仇。” “你要是再墨迹,本王就先嘶——” 风叶一鞭子抽了下来,一不小心还用了点内力,萧承渊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这个力度可以吧?” 风叶看着他脊背上皮开肉绽的血痕,贴心询问。 萧承渊咬牙:“继续!” …… 风叶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鞭,只见自家殿下的背上伤痕交错纵横,血淋淋地模糊一片,看上去十分骇人。 他皱着眉,不忍道:“殿下,属下觉得差不多了……” “本王没说就不许停!” 萧承渊的嘴唇失了血色,额头豆大的汗珠划过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是痛 的。 但他想:这些伤再痛也抵不过江姝柠的心痛。 她看着柔韧,实则最为娇气,怕疼不说,还受不得一点委屈。 萧承渊无法想象江姝柠是如何在地牢里度过那几天的。 “……是。” 风叶莫名地红了眼眶,稍微去了些力气。 每当这时,萧承渊总会敏锐地觉察出来,警告他。 风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想了个法子,用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殿下既然都把小红豆带回来了,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切都告诉王妃娘娘?” 萧承渊似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苦涩悲伤。 他说:“本王早已深陷泥潭,没得选,但她不同,她这么好,不该沾染上半分血腥与肮脏……风叶,你还记得本王回京路上对你说的话,交代的事吗?前路生死未卜,她恨着本王也好,如果他日本王真的遭遇不测,她就不会太过伤心,能很快忘了本王,再觅一位佳婿,安安稳稳,幸福美满地过完后半辈子……” 这句话好似耗尽了萧承渊全部的力气,他闭上眼睛,脊背不复方才那般挺直,细看身体还有些颤抖。 他爱江姝柠。 从他知道那一刻,他就没想过放她 离开。 可造化弄人,世间事哪能尽如人意? 萧承渊想:若他只是萧承渊,那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不会放开江姝柠的手。 听明白的风叶心里“咯噔”一声。 他试探道:“殿下是想在东窗事发之前送王妃娘娘离开?” “只要她顶着摄政王妃的身份,本王无论送她去哪儿,她都不得安宁。” 果真如他猜的那般…… 风叶心里五味杂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殿下真的舍得吗?” 萧承渊没有说话,拿起旁边的上衣,动作缓慢艰难地穿上。 他一步步走出屋门,高大的黑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此时的宁心阁一片寂静。 屋子里没有光亮透出,外面连廊上的烛火为这寒夜添了几分不可得的温暖。 萧承渊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月色把他背影拉长,显得格外寂寥。 江姝柠下午睡的时间久,这个时辰点也没什么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似乎有所感应,在萧承渊站到院子的那一刻,她拢着被子坐起身,掀开床幔,望向窗户。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姝柠觉得脖子都僵硬了,才缓缓地收回目光,怔怔失神。 被褥上的手指收紧又松开,反复 数次,她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折磨,掀被下了床。 江姝柠并未出去,而是把寝屋的窗户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清冷月色下,男人只着一身单薄衣裳,衣袂在寒风中翻飞作响,身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最开始,萧承渊是想求得江姝柠原谅的。 但在与风叶谈话间,他改变了主意。 皇帝没有下令搜救他,此次他活着回京,他们二人之间恐再难粉饰太平。 而且刺杀他的幕后主使应该也在邺京。 腹背受敌,自顾不暇 。 江姝柠是他的软肋,亦是他的盔甲。 只有先把她安顿好,护住她的周全,他才能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江姝柠若是知道萧承渊心中所想,定会冲出去揍他一顿,然后把休夫书甩在他的脸上。 她搬了把椅子,静静地看着萧承渊,乱七八糟地思绪逐渐放空。 江姝柠从不会为难自己,有些问题既不能迎刃而解,凭一己之力也不能改变,还不如随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 天蒙蒙亮时,萧承渊离开了。 江姝柠头靠着墙,睡的正熟。 再有一炷香的时辰就要上早朝了。 萧承渊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整理,更换朝服。 后背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与皮肉黏在了一起。 风叶想帮他慢慢脱,他却牙一咬,直接一把扯了下来。 结痂的伤口再次冒血,成串地往下流。 风叶:“……” 是个狠人! 他拿了药箱,止血包扎,帮忙更衣。 一番忙碌后,萧承渊又恢复成了淡漠矜贵,英俊笔挺的模样,除了那双略红的眼睛和发白的薄唇外,整个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出府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车夫知道他上早朝从不迟到的规矩,车驾的快了些。 萧承渊却道:“不急,赶在下朝前到了即可。” 此举太过反常。 车夫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风叶。 风叶一腿屈起,怀抱着剑目视前方,“听殿下的命令就是。” 车夫应下,缓了车速。 金銮殿的龙椅上,皇帝紧握着椅子扶手,眼睛紧盯着殿门。 萧承渊出事的消息传出后,他有派人偷偷探查过,最后的结果都是摄政王可能被压在了雪下,亦有可能掉到了山下。 无论是哪种情况,萧承渊都不可能活着回来。 可谁成想,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活的好好的!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一夜未眠,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437章 气的皇帝吐血 虽说他手里有压制银蚕蛊蛊毒的药,可以牵制萧承渊,但他还是怕。 萧承渊这个人变数太大,一日不除,他心中难安。 皇帝沉着脸不出声,下面站着的大臣战战兢兢,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摄政王出事的消息早已被封锁,所以在世人眼中,摄政王在益州治灾有功,回来理应论功行赏。 皇上应该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会一直等摄政王。 只是今日奇了怪了,从未迟到过的摄政王竟然迟迟没有出现。 气氛压抑沉闷,大臣们心里七上八下,想奏禀事情都不敢开口。 无数道求救的目光落在了萧云邕身上。 萧云邕如芒刺背,硬着头皮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他还是不要触霉头了罢! 把一切动静尽收眼底的萧云铎心里冷笑,恨不得指着他们的脸把他们骂醒。 看看你们费尽心血扶持的“好”太子,懦弱无能的草包一个,和扶不上墙的烂泥有什么两样?! 萧云铎正欲上前,破了这几乎凝固的气氛,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父皇,皇叔许是有事耽搁了,您腰有劳疾,不宜久坐,不妨 先开始处理国事,左右您给皇叔的奖赏又跑不了,早一点说,晚一点说都是一样的。” 萧云适声音温润如玉,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似有安抚人心之效。 皇帝烦躁压下去了一些,神色稍缓,顺着他的话问了句:“众爱卿有何事要奏?” 闻言,众大臣齐齐松了一口气,争前恐后地上前。 萧云适淡淡一笑,操控轮椅退了回去。 萧云铎弯腰,低声道:“六弟不是从不掺和朝中事务吗,怎么近段日子想起来上朝了?” 萧云适扭头,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神色,嘴角笑容不变。 “整日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骨头都松散了,还不如出来透透气,找点事做,也好为父皇分忧,尽一份做儿子的孝心,五哥千万不要多想。” 为父皇分忧,尽孝心?! 说的倒是好听,是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萧云铎对这番话嗤之以鼻,但确实没有多想。 一个废人罢了,还不如那蠢货太子,根本不值得他耗费心神。 早朝快结束时,萧承渊姗姗来迟。 他连半字解释都没有,对皇帝行了个礼就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臣下意识地去看皇帝的脸色。 果然 ,皇帝缓和不久的神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萧承渊恍若未觉,目光环顾一圈,挑眉道:“本王不过出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诸位都不认识本王了?还是诸位把空穴来风的流言当了真,以为自己看见了鬼?”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众大臣一惊,纷纷拱手。 “殿下说笑了,臣等绝无此意。” 萧承渊定定地看了他们片刻,忽然笑了:“也是,街边玩泥巴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传言不可信,诸位能来这金銮殿上朝,定不会愚钝的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咳,咳咳——” 皇帝脸色铁青,急促呼吸时被呛到了,用帕捂嘴咳个不停。 萧承渊分明是在指桑骂槐,说他愚钝的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简直是放肆! 魏德连忙递过去一杯热茶,一手给皇帝的顺着气。 “皇上,用不用传太医?” 皇帝摆了摆手,拿下手里的帕子,中间暗红色的血花让他瞳孔骤缩。 魏德显然也看见了,不动声色地移了脚步,挡住了下面人的视线。 他急的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皇帝已经冷静了下来,擦了擦嘴角,把帕子塞到他手里,声音嘶哑沉重 。 “给朕拿一粒无尘大师炼制的药丸。” “是,是。” 魏德把帕子塞到袖子里,手伸出来时多了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锦盒。 打开,里面有两粒黑色的药丸。 皇帝捏了一粒放在嘴里,缓了一小会儿。 萧承渊皱了皱眉,一脸关切:“皇兄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皇帝精明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像是要透过他的表情,猜测他话里有几分真心。 萧承渊神情坦荡,毫不躲闪地任他打量。 皇帝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又隔着一段距离,看的模模糊糊,根本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只是没休息好罢了,无妨。” “皇兄身体无恙,臣弟也就放心了,”萧承渊微微颔首,又扭头看着众大臣发了话,“方才说到哪里了?继续!” …… 平平无奇的一个早朝,众大臣却上出了在刑场的感觉。 殿里温度适宜,他们身上却止不住地冒汗,外面的风吹进来,冻的全身冰冷。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摄政王与皇帝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们想不明白的是,摄政王不过是去了一趟益州,怎么像是去了阎罗殿似的 ,突然间变了一个模样,身上的暴戾杀意比以往更甚,多看一眼都让人心惊胆战。 萧承渊手里握有实权,能赏赐的无非是一些身外之物。 也不知是因为国库吃紧,还是因为皇帝心情不好的缘故,赏赐缩减了许多,折合下来不过二百余两银子。 萧承渊的神情很淡,领旨谢恩,动作多少有些敷衍。 皇帝看在眼里,却不能发作……祁国还需靠他镇压! 下朝后,皇帝把萧承渊叫到了御书房。 宫人都退下后,他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在怪朕没有派人救你?” 萧承渊拱手道:“皇兄乃是一国之君,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考量,臣弟身为臣子,无权置喙与怪罪。” 皇帝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又说起江姝柠的事。 “朕已经给镇国公一个教训,若是她还觉得不解气,可以直接和朕提要求,只要不算太过分,朕都能答应。” “能得皇兄亲自替她出气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依臣弟看,此事可以就此翻篇,谁也不许再提。” 皇帝眼眸微眯。 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萧承渊说这话时眉宇间带了几分厌恶。 第438章 纳妾 皇帝眉心紧皱,脑子里一团乱麻。 萧承渊到底是在故意演戏骗他,还是真的不喜欢江姝柠? 他心事重重地喝了口茶,转而想到另一件事,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朕听闻你从益州带回了一对母女?” “正是。” 皇帝目光晦暗,状似无意地试探了一句:“都说那小姑娘长的与你有几分相似,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儿?” 萧承渊抿了抿唇,突然撩起衣袍,单膝跪了下来。 “你这是作何,快起来说话。” 皇帝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忙绕过书桌过来扶他。 萧承渊顺势起身,惭愧地低下头,承认了小红豆是他的女儿。 “五年前,臣弟外出游历,途经益州,遇到了元香……” 他编了一个酒醉后春风一度的故事。 在接到小红豆和元香后,他就命人在益州给她们造了一个假身份,随便皇帝怎么查都不会露馅。 同是男人,皇帝甚是理解萧承渊犯下的这个错。 似是找到了知己般,拍了拍萧承渊的肩膀,好奇道:“你这突然带回来这么大一个女儿,姝柠可有什么反应?” 萧承渊无所谓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常事 ,她身为摄政王妃,更应大度,做好女子的表率。”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问他:“那你可想好如何安置她们母子了?” 萧承渊似是被他说中了痛处,揉了揉眉心,甚是苦恼道:“江姝柠毕竟是臣弟的发妻,还是皇兄您赐给臣弟的,臣弟不好做的太过,但元香和小红豆已经入了王府,没名没分难免让人瞧不起,这些年她们母女两人吃了不少苦,臣弟接她们回来是享福的,实在不想委屈了她们……还望皇兄帮臣弟支个招,把这件事妥善处理了。” 皇帝心里冷笑。 乍一听好像很念旧情,实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心的哪个都想要! 他面上不露声色,倒真仔细想了想,“元香出身卑贱,又在烟花之地待过,按照皇家规矩,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留在你身边伺候,但看在她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又尽心抚养多年的份上,朕可以破例封她为侧妃,至于小红豆……就把她过继在姝柠名下,交由姝柠抚养如何?这样一来,小红豆就算是她的女儿,她心里或许能好受些。” 此举可谓是正中萧承渊下怀。 但他不好表示的太过明显,故意摆出 了一副纠结犹豫的神情。 “皇兄,您这不是在害臣弟吗,江姝柠的性子您也知道,她眼里揉不得沙子,臣弟怕她不会同意。” 皇帝道:“朕瞧着她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女人总归心软,你回去与她好好说说,实在不行就赏一些东西哄哄,她不敢违抗圣旨,她要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自己最有利的。” 萧承渊点了点头,“多谢皇兄指点。” 皇帝转了话题,又与他说起祁国之事。 …… 午时,萧承渊带着圣旨回府。 江姝柠在跪在前厅接旨。 小太监尖锐的嗓子如刀子般,每读一个字就往她的心上扎一刀,直到最后的鲜血淋漓! 她神情麻木地领旨谢恩。 等小太监离开后,江姝柠把圣旨交给管家,让他收起来放好。 管家接过这沉甸甸的圣旨,总是笑呵呵的脸快拉到了地上。 其实不单单是他,府上的下人具是一脸不悦,想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相比端庄大气的摄政王妃,这个元香就像是一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土鸡,纵使如今身着华服,穿金戴银,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出身低 微,样貌平平,才气……估计也不会有! 别说王妃娘娘了,随便拎出来一个节气姑娘都比她好。 这样的女人给殿下提鞋都不配,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侧妃娘娘,他们的主子?!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何况还是一块破瓦! 让元香与王妃娘娘一起伺候摄政王,简直是在侮辱王妃娘娘! 下人们默默地替江姝柠鸣不平,管家暗叹一声,“都散了罢!” 主子的事,无论是对是错,都由不得他们插手置喙。 江姝柠想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一股外力拽住了她的手腕,力度不重不轻,却让她轻易挣脱不得。 萧承渊盯着她莹白清冷的侧脸,目光晦暗难懂。 片刻,他开了口,嗓音略有些干涩沙哑,“你留下,本王有话要与你说。” 江姝柠淡笑,问他:“我与殿下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今非昔比,皇上早已拿捏不住萧承渊。 若不是他主动开口,或者表现出这方面的意思,皇上怎会下这道圣旨? 想来真是可笑,她居然以为他寒夜苦守,是在与她服软认错,想求得她的原谅…… 更为可悲的是,她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感 情,有了心软的迹象! 不过好在这道圣旨来的及时,像是一巴掌,直接打醒了她。 江姝柠心里不好受,萧承渊又能好到哪去。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握成拳,青筋蜿蜒暴起,面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侧妃入府的事宜你全权负责,本王会让管家在一旁协助,选的吉日也别太往后了,就在半个月内吧,再晚就要过年了,事情太多!” 何谓杀人诛心? 这便是。 江姝柠气的身体颤抖,闭了下眼睛,忍无可忍地抬手。 “啪!” 萧承渊的脸偏向了一边,破裂的嘴角有血迹渗出。 他神色半分未变,仿佛被打的人不是他一样,若是仔细看,他的眼底还藏了笑意。 “解气了?如果不解气可以继续。” 江姝柠冷笑,怒骂:“萧承渊,你真让我恶心,我真是瞎了眼,盲了心才会——” 她及时住了嘴,话音一转:“侧妃你爱纳便纳,我不阻拦,但也绝对不会帮你准备一应事宜。” “你身为摄政王妃,本王的正妻,帮本王纳妾是你应做的事,容不得你推辞说不。” 萧承渊也是铁了心,语气强势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第439章 按规矩,本王应该休了你 闻言,江姝柠咬着牙,又打了一巴掌。 “萧承渊,我江姝柠是嫁给了你,不是卖身为奴,凭什么事事都要遵你的命令?我就是不帮你纳妾又如何?你要是受不了现在就可以去写离书,我可以向你保证一拿到和离书就立即离开,绝不会对你死缠烂打,到时候别说是纳妾了,就是你想娶妻生子都可以!” 萧承渊的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是被她打的发了火,还是被“和离书”这三个字刺激到了。 他捏住了江姝柠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她的,一字一句地顿道:“你如此嚣张善妒,连摄政王妃的本分都不愿意尽,写和离书都是抬举你了,按规矩,本王应该休了你才对!” “啪——” 方寸天地间再次回荡起清脆的巴掌声。 江姝柠拂开他的手,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威胁道:“萧承渊,你身上的银蚕蛊毒还未解,我劝你最好别逼我。” 说罢,她后退一步,步态从容优雅地离开。 与元香擦肩而过之际,她脚步微顿,笑了笑,说:“恭喜你,这么快就得偿所愿了。” 元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到现在都没太缓过来神 。 她呆怔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姝柠没有回头,走的毫不留恋。 萧承渊泛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紧握成拳。 元香看见他嘴角的血迹,从胸前衣襟里拿出了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殿下,您的脸……我屋子里备的有药箱,殿下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帮您上点药敷一下吧。” 萧承渊避开她伸出的手,本想拒绝,想到什么又答应了,嗯了一声,朝她的院子走去。 元香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怔了一下,随即心里一喜,急忙跟上。 元香与小红豆住的院子在王府西面,除了位置不如萧承渊的院子和宁心阁外,其他的都不差。 之前没有人住,一直空着。 元香与小红豆入府后,管家得了萧承渊的命令,把院子重新打扫,好好布置了一番,还换了新的院子名——相思院。 院名是萧承渊起的,就连牌匾上的字也是他亲手写了出来,让人仿着雕刻的。 府上的下人虽看不起元香,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家殿下确实重视她,待她极好。 小红豆正趴在桌子上读书识字,小脑袋 瓜一晃一晃的,看着呆萌又认真。 萧承渊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静静注视,唇边不知不觉地漾开温柔笑意。 他与华阮分开时年纪太小了,不记事。 但他潜意识里觉得华阮小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乖巧懂事,偶尔又有些古灵精怪。 照顾小红豆的丫鬟无意间抬头,看见了萧承渊,连忙屈膝行礼。 小红豆滑下凳子,跑到萧承渊面前,仰脸看着他,眨巴眨巴着大眼睛,跟小猫似地喊了一声爹爹,然后指着他红肿的,还带着指印的脸,问道:“爹爹的脸怎么受伤了,是有人打你吗?” 小红豆以后是要与江姝柠生活的,萧承渊不想因为此事,让她对江姝柠有偏见。 何况大人之间的事,说了她也不懂。 他弯腰抱起小红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小红豆这么好学,想不想去学堂和小伙伴一起读书?” 小红豆之前在偏僻的山村生活,住户少,孩子更少,家里稍微有条件的都送孩子去了镇上念书。 能她玩的只有家里的小土狗,她哪儿知道什么是“小伙伴。” 小红豆懵懂,萧承渊便耐心解释给她 听。 “学堂里有博学多识的夫子教你读书识字,里面都是和你一般大的孩子,散学后你们可以一起玩耍。” 小红豆眼睛亮了亮,明显是有些心动。 但她自己又不敢轻易拿主意,扭头看向元香。 元香想了想,道:“小红豆刚来邺京,对一切还都不熟悉,学堂里又没有她认识的人,我怕她会受欺负,而且她年纪还小,又是个女孩子,是不是可以让她在多适应些时日,晚个一年半载再上学堂?” 萧承渊皱了皱眉。 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其中有句话怪怪的。 女孩子怎么了,难道学堂只有男孩子可以上,女孩子就要大字不识,被拘在后院这一小方天地,将来成为一个目光短浅,只知道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妇人吗? 在宫里,皇子公主三岁便开始启蒙。 小红豆已经四岁多,快五岁了,不过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好,看起来有些瘦弱罢了。 让她去学堂,一方面是为了让她学习知识,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她交到朋友,少些对元香的依赖。 否则在王府整日有元香陪着,她何时才能真正的独立? 萧承渊是这样想的,而元香 却恰恰与他相反。 她与他从相遇到如今不过短短数日,时日太短,根本不足以了解他的喜好习惯。 除了第一次见面,他问了许多关于小红豆母亲的事情外,很少主动与她说话,几乎他每次开口都与小红豆有关。 小红豆若是不在府中,她就没有了理由与借口,怕是连见他一面都难。 从一开始,元香看重的就不是侧妃的位置,而是萧承渊的心。 只要抓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萧承渊来此是有事要与元香说,暂时先把上学堂的事放到了一边。 他让丫鬟带小红豆出去玩。 两人走后,萧承渊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元香拿来了药箱,想帮他抹药。 “不用麻烦了,这点小伤还死不了,”萧承渊抬手挡去,声音很淡,“坐下吧,本王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元香这时才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不禁失落。 她面上却不显,笑着落座,问道:“殿下想与我说什么?” 萧承渊沉着脸,周身散发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元香半点都摸不准他心中所想,故作轻松,但生硬的语气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第440章 囚禁 桌子上放着一本小红豆方才翻过的书,萧承渊随手翻看了两眼,然后放在一旁,抬眼看向元香。 他没有任何铺垫,直接说了一句:“是皇上误会了你我的关系,所以才会下旨封你为侧妃,本王这样说,你可明白本王的意思?” 有什么不明白的。 殿下不过是想告诉她,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并非是他对她有情。 元香疑惑的是,既然他不愿意,又为何会答应? 不是都说皇上最宠他这个亲弟弟吗,他要拒绝应该很容易吧? 元香好奇其中缘由,却没勇气问出口。 于她而言,能名正言顺地以侧妃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已是意外之喜,她不想多生事端。 元香对萧承渊拂了一礼,压抑着激动的语气,恭敬柔顺回道:“我只想把小红豆照顾好,其余的殿下怎么说我照做就是了,绝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萧承渊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又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道:“没事了多带小红豆去宁心阁转转,让她早点与王妃熟悉起来。” “……是。” 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后,元香嘴角那抹僵硬的弧度一点点耷拉了下来。 交叠在腹部的双手不自觉的 收紧,眼底一抹精光划过的同时,她也暗自下定了决心。 摄政王殿下看重小红豆,只要小红豆在她身边一日,她就有无数地机会接近他,夺得他的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江姝柠抢走小红豆! …… 这边,江姝柠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奔府门口走去。 看门的侍卫远远地瞧见了她,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人跑去通风报信,一人迎过去拦住了她。 “王妃娘娘,没有殿下的命令,您不能出府。” 江姝柠沉声道:“让开!” 许是与萧承渊相处久了,她身上也有了几分萧承渊的影子,冷着脸时气势格外唬人。 侍卫不敢直视,也不想得罪她,碍于命令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王妃娘娘,这是殿下的决定,属下也是听令行事,求您不要为难属下……” 江姝柠恍若未闻,又往前迈了一步。 侍卫伸出的手臂不敢碰到她,慌忙往后撤。 两人一进一退,眨眼间就到了王府大门的门槛。 石阶下是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这一边住的人非富即贵,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大都是府上出来采买的下人。 注意到好事儿者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 侍卫怕闹起来不好收场。 为了王府的颜面着想,他低声劝江姝柠回去找萧承渊。 “只要殿下同意了,属下一定二话不说,恭恭敬敬送您出府。” 江姝柠黛眉微蹙,语气极为不耐,“我就问你一句话,这路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侍卫不出声,但坚定不移的步子表明了他阻挡的决心。 “行。” 江姝柠点了点头,气的胸口疼。 她转动着手里的银针,又朝前走了一大步。 侍卫脚后跟紧抵着门槛,退无可退。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姝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锁着下巴,上半身尽量地朝后仰。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收回伸开的双臂,和另外两个侍卫形成了一堵人墙,把大门堵得死死的。 “王妃娘娘,属下也想让您出去,但属下没这个权利啊,属下混口饭吃不容易,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侍卫为难的很,急的都快哭了。 主子吵架,遭殃的都是他们这群小鬼……殿下怎么还不来?! 这时,突然想起一道突兀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 侍卫循声看去,人都麻了。 当今的枢密使,王妃娘娘的亲生 父亲江远安不知从哪儿找了几捆柴火,堆在了王府的外墙下,一手还举着火把。 干柴碰上烈火,一触即燃。 他一边点火,一边往这边瞅,大声喊着人救火。 冬季干燥,即使是小火也不能小瞧了去。 看门的侍卫看看江远安,又看看江姝柠,不知该如何办。 江姝柠趁机抬起手臂,余光发现江远安举着火把跑了过来,冲着侍卫乱挥。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离开了摄政王府,走上了回雅竹居的路。 街道喧闹,两侧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再有几日就该过年了,今个天气又好,许多百姓都出来闲逛,置办年货,盛况堪比赶集。 江远安走在江姝柠的旁边,一手虚放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不让人撞到她。 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好像路过的人目光都会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对着他指指点点。 江远安浓眉蹙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孰料这个动作过后,有人直接笑出了声。 江远安颇为恼羞成怒。 他反应再慢也能猜到是自己脸上沾上了脏东西。 “柠儿,你——” 江远安下意识地寻求江 姝柠的帮助,刚说了两个字,意识到什么,后半句没了声音。 他好面子,低下头,用袖子在脸上一顿乱擦,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江姝柠落在后面,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她抓住江远安的衣袖,带他拐去人相对少点的小巷子。 江远安像个提线木偶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江姝柠找了个处背风的地方,把小镜子和手帕递给他。 江远安伸手去接时,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江姝柠好久没有仔细观察过江远安了,如今近看,发现他脸上添了不少皱纹,头发白了大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油尽灯枯之感。 数月前,江远安还指着她的鼻子,中气十足地咒她死在外面。 转眼间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巨大的落差让江姝柠心里咯噔一声。 不知怎地,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日江远安追着马车送她的情形。 说不清道不明地酸涩滋味在心里蔓延,江姝柠怕自己会心软,仓皇地把头扭到一边。 江远安擦好脸,又把衣服整理了一下。 看着脏兮兮地帕子,他犹豫了一下,只把镜子还了回去,说了一句谢谢。 第441章 爱而不得的单相思 江姝柠的视线落到他拿帕子的左手上。 这帕子不值钱,但上面的合欢花是母亲亲手给她绣的,她很喜欢,舍不得给江远安。 江远安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略有些尴尬地说:“帕子脏了,回去我洗好了再……不,我再买条新的送给你。” 说着,他目光亮了起来。 之前送柠儿的东西都被退了回来,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江远安想到便做,不由分说地带着江姝柠买买买。 从帕子买到胭脂首饰。 江远安虽是个武将,但骨子里却十分浪漫。 之前追向芸娇时下了也不少功夫,对这些女子用的东西也颇有研究,挑的饰品样式简单大方,富贵却不张扬,就算带两三年也不会显的过时。 江姝柠不缺这点东西,但又不得不承认,江远安的审美和她十分相近,买的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她喜欢的。 荷包里的银子很快见了底,江远安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一家一家地挨着逛,打算先记账,过后一起结。 江姝柠赶紧拉住了他,说够了。 江远安皱了皱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圈,“那几套头面与你衣裳的颜色不配,再去定做几套衣裳 ,我听说最近邺京流行云锦,前面就是霓裳阁了,你进去挑挑,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纹样。” 江姝柠:“……” 她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 江远安觉得机会不易得,铁了心地要送她东西,硬生生地拉着她进了霓裳阁,买了三套成品,又量身定制了五套衣服才出来。 两人都不想在主街道挤来挤去,不约而同地转弯进了小巷。 远是远了些,但胜在安静。 两人各走各的路,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气氛尴尬又怪异。 江姝柠觉得时间难捱,主动开口说了一句:“我穿不了那么多衣裳。” 宁心阁里三个衣柜都塞满了,里面都是萧承渊命人送她的衣裳。 想着,江姝柠的脸色冷了下来。 之前的萧承渊待她有多好,如今就有多讽刺。 江远安不甚在意,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笑呵呵道:“不穿放着看也行,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眼见着又要聊不下去了,江姝柠只好又换了一个话题。 “你怎么会在王府门口?” 江远安嘴角的笑容一僵,不太自然地说:“今日我休沐,无事出来闲逛,碰巧路过。” 他的谎言太过拙 劣,江姝柠都懒得拆穿。 江远安似乎也意识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了坊间传闻,又想起了那道圣旨,复杂的神色里添了不少愤怒。 到雅竹居门口时,江远安还是没能忍住,问道:“柠儿,你与摄政王……” 按照以往,江姝柠绝不会与江远安说这些事。 但今日许是在他身上见到了久违的父爱,这种温暖让她软化了态度。 江姝柠收回准备上台阶的脚,掉头对他笑了笑,破格回了一句,“就是你知道的那样,他要纳妾了!” 江远安憋在心里的火一下子烧了起来,怒不可遏,“你们这才成婚多久,他就从外面带了个野种回来……如今全邺京都在看你的笑话,他先斩后奏,可有为你这个正妻考虑过半分?!” 江姝柠扯了扯嘴角,清冷的眼睛里溢满了嘲讽, “他是谁,权势滔天,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只有别人看他脸色行事的份,他何须考虑别人的想法?再说男人不都是这副德行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妻妾成群,他也是男人,又怎会例外?” 江远安脸色讪讪,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顿时哑口无言。 片刻, 他观察着江姝柠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柠儿,那他在你心里的分量还有多重?” 还有多重? 江姝柠自嘲一笑。 她只知自己喜欢萧承渊,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但她觉得,应该算不上深爱。 若真的情到浓处,她不会这么快,这么安静地接受事实,并理智地给自己找到退路。 她若非萧承渊不可,想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早在他带元香母女回来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歇斯底里地泼妇,对着他发疯发狂,用银蚕蛊的解药威胁他。 何况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足以刻骨铭心,这一切又都是她自作多情的独角戏,萧承渊就像是台下的看客,寂寞了,高兴了就看她两眼,哄她高兴。 等他新鲜劲儿淡了,厌烦了,她就是个多余的,可以被一脚踢开的丑角。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走进萧承渊的心里,谈爱情未免太过草率……最多算个爱而不得的单相思! 江远安眼睛湿润,低声道:“柠儿,你要是在摄政王府过的不开心,就与摄政王和离吧,为父可以帮你去皇上面前求情。” 江姝柠心脏震颤,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在这个礼教严苛的时代,女子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都会影响到自己的清誉,娘家的名声。 成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女子狠下了心,愿意和离,最终还是被困死在了后院。 在亲情与家族荣耀的面前,不是所有父母都愿意选择自己的女儿。 江姝柠说自己一点都不动容,都是假话。 她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淡声道:“用什么求情,用你手里的兵权吗?” 江远安愣了一下,想问“你怎么知道。” 转念一想,依她的聪慧,看到这一步也不足为奇。 不知为何,皇上今日行事越发雷厉风霆,官员犯一点小错都会严惩,不留余地,不讲半分情面。 据他得到的可靠消息,皇上已命人暗中搜集镇国公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证据,只等时候一到,就立即拔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皇帝明显是想把兵权收拢,都握在自己的手里。 除了镇国公外,只剩下他与萧承渊手里的兵权最多。 与其等到那一刻,还不如主动解甲归田。 江姝柠问他:“那你怎知皇上得到了兵权,会放你一马,而不是除之而后快?” 第442章 长心干什么,最后还不都是喂了狗 江远安看着头顶光秃秃的树枝,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移开了目光,视线缓缓落到江姝柠的脸上。 他笑了笑,语气带着看破一切的淡然:“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真如你所说的这般,那我也只能认了。” 江远安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是他没得选罢了。 除了手里的兵权,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东西去求皇上。 江姝柠想起皇帝的所作所为,实在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愚忠!” 江远安怔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带了些惊恐。 他一脸警惕地看向四周,而后上前半步,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你是想让我造反?” “……” 这句话,一下子给江姝柠整不会了。 不是,他是怎么从“愚忠”两个字联想到了“造反”? 更甚至江远安还真在脑海里认真想了一下,吓得不轻。 “不行,不行,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死了倒无所谓,但不能把你和你祖母也连累进来。” 江姝柠觉得心累,已经不想解释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 :“祖母身体不好,萧承渊要纳妾的事你先别让她知道,至于和离的事我自己有办法,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 江远安看着她,有很多话想说,到最后只点了点头,化为一句“只要你过的好,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风渐起,吹的江姝柠眼睛疼。 她嗯了一声,嗓音有些含糊,“回去吧。” 江远安笑笑:“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江姝柠架不住这样的江远安,几乎是落荒而逃。 甫一进门,就见江景煜迎面走来,她没来得及刹车,鼻子撞上了坚硬的胸膛。 两人闷哼一声,默契十足地各退一步。 江景煜也是服了她了,一边揉着胸口,一边伸长脖子朝她身后瞅了一眼。 “青天白日的,没狗没鬼你跑这么快魂儿会追上你吗?就不能看点路,长点心?” 江姝柠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长心干什么,最后还不都是喂了狗。” 她的声音太小了,江景煜没听清,皱眉道:“你是不是在骂我?!” 江姝柠:“……” 他和江远安果真是亲生父子,一个会比一个多想。 “你是打算出门?” 江景煜也没瞒她,挺实 诚地说:“这不是听到了皇帝让萧承渊纳侧妃的圣旨,打算去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揍谁?皇——唔!” 江景煜听的眼皮一跳,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把后面几个字堵了回去。 “江小柠你是不是受了刺激,活的不耐烦了?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你想死可别拉着我垫背!” 江姝柠推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圈,语气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堂堂七尺男儿,檀辞阁阁主,竟如此贪生怕死,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哥,我嫌丢人!” 江景煜明显被气着了,吃人般恶狠狠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江姝柠。 正准备回怼时,他突然笑了。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江姝柠心里发毛。 江姝柠打了个寒颤,骂他了一句神经病。 “还有心情骂人,看来你也没那么伤心,”江景煜摸了摸下巴,说的煞有其事,接着话音一转,“天下男人多的是,回头我就给你找一群比他萧承渊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 说罢,他搂着江姝柠的肩膀往外走,“走,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今天过后,你就忘了那个负心汉,潇潇洒洒地过自己的日子!” 江姝柠哪 有功夫陪他吃吃喝喝,挣脱他的手臂,跑了两步挡在他面前。 “我有事要和你说。” 江景煜眼睛一眯,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有事求我帮忙!” 他嘴上这样说,脚却已经朝着书房走去。 江姝柠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把门关上。 转身,江景煜已经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环抱在一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炉子里通红的木炭烧着茶壶,里面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江姝柠用帕子垫着,把壶垫起来,沏了两杯茶,递给江景煜一杯。 江景煜嘴挺挑的,嫌弃没洗过的茶有股陈年苦味,不肯喝。 “行了,你少给我来这套,直接说吧,又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江姝柠哦了一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姿端正,一脸认真地开口:“我想进先帝皇陵!” “你没事儿进先帝……”话刚说一半,江景煜脑子白光一闪,立刻反应过来了,“你要找半边莲?” “嗯。” “可你上次不是说不需要了,怎么这会儿又反悔了?” 江景煜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眼睛微微眯,“你实话告诉我,这半边莲是不是和萧承渊有关?” “半边 莲在先帝皇陵,先帝是他爹,当然和他有关。” 江景煜舌尖舔了下空腔内壁,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言论给气笑了。 “别在这儿和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 江姝柠要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那江景煜就是一只道行极深,幻化成人的千年老狐狸。 眼见着糊弄不过去,她只能承认。 即使到了现在,即使萧承渊伤害了她,她仍旧遵守着当初答应他的话,不告诉任何人他中银蚕蛊的消息。 但江景煜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江姝柠垂着眼帘,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才编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萧承渊之前打仗留下了旧疾,复发时会影响他执剑,他知我医术不错,所以与我做了笔交易,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帮他把旧疾治好。” 江景煜不知半边莲的功效,信了大半。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萧承渊不仁不义在先,她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给他治病。 没给他下毒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江姝柠神情疲惫,语气带了些哀求:“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就别管了行吗,我自己会解决好的。” 第443章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你们?”江远安敏锐地抓到了关键点,“除了我,你还见了谁?” “…江远安。” 一听到这个名字,江景煜就握紧了拳头。 “他倒是还有脸找你!” 若在以往,江姝柠可能会直接绕过与江远安有关的一切事,但她今日却破天荒地帮他说了一句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在于他愿不愿意补救,会不会改。” 有时换位思考一下,江远安也是个受害者。 他出身微末,后封侯拜相,没有忘本,见到受苦的人总是想力所能及地帮一把。 薛兰利用了他的善良,给他下蛊,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江远安是错了,但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若是他早知如此,当初一定不会选择救薛兰。 而且他也因此得到了报应。 上次取蛊要了江远安大半条命,说难听点,他没多少光景可活了。 事情都已过去,一直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义。 江远安既有意补偿,那给他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也未尝不可。 江景煜明白江姝柠的意思,没有吭声。 江远安没有尽到一个做夫君,做父亲的责任,那他又何曾尽到做儿子,做兄长的责任? 他只顾自己潇洒,在外闯荡,对家里的母亲和妹妹不闻不问。 他的行为和从前的江远安何其相似? 是母亲和江小柠的不计较,才让他如今能陪在她们的身边。 他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给江远安机会? 江景煜心里有松动的迹象,嘴上却不肯承认,硬邦邦地扔出一句,“随你。” 江姝柠看破不戳破,微微一笑,把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说起进先帝皇陵的事。 江景煜没好气地瞪她,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先帝为了防止盗墓贼偷窃陪葬品,一登基就下旨寻天下能工巧匠修建陵墓,据说墓中机关重重,不过檀辞阁有精通机关暗器,奇门遁甲之人,破解陵墓里的机关也应该不是难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能拿到皇上身上佩戴的蟠龙玉佩,打开地宫的大门。” 蟠龙玉佩是帝王身份权利的象征,皇上常年佩戴在身上,除了沐浴睡觉外从不离身,想要拿到手简直是难于登天。 苦思冥想之际,江姝柠脑子灵光乍现……不走正门,自然也不需要用蟠龙玉佩了! “哥,你能不能让人找找当年给先帝修建陵墓的工匠,我猜他们会有其他的办法 进入陵墓。” 江景煜思忖道:“为防陵墓机关泄露,先帝留了遗旨,让参与修建陵墓的所有人通通殉葬,把他们封死在地宫里,工匠或许给自己留了后路,侥幸逃过一劫,但他们为了活命,肯定早就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地生活了,天下之大,人数众多,他们又不愿意提起这段事,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我把檀辞阁的人都派出去找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这个办法可行,就看你能不能等得起了。” 江姝柠当然等不起。 她前脚刚讽刺完元香,后脚人家就以摄政王侧妃的名分进门。 欲壑难填! 侧妃之位来的如此轻而易举,元香又怎能不觊觎她的王妃之位? 待元香过门,她的生活定是勾心斗角,处处算计。 想到这些,她在摄政王府是一时半刻都待下去了,只想早点离开。 江景煜悠悠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江姝柠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催他快说。 “找到先帝陵墓的修建图纸,摸清地宫的布局,找人打盗洞进去。”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这个图纸要去哪找?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图纸会不会早就 被烧毁了?” 江景煜回答不了她,“要不你回去问问萧承渊?反正你是为了给他治病,他没必要骗你。” 提起萧承渊,江姝柠方才和缓的神情瞬间沉了下来。 “别和我提他!” “……” 冷不丁地,江景煜被吓了一下。 他惹不起此刻头顶冒火的江姝柠,换了较为温和的语气,“昭仁殿是存放与皇家有关的史册秘籍的地方,你不妨去那里找找。” 江姝柠抬眼看他。 不等她开口,江景煜就猜到了她的用意,连忙抬手制止。 “免开尊口!不是我不肯帮你,是你有太后赐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宫殿,比我行事更为方便。” …… 两人刚商量完,向芸娇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柠儿,景煜,先出来用膳,都让人热了三次了,再放就不好吃了!” “来了!” 江景煜应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打开屋门,与江姝柠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膳后,江景煜出门办事,江姝柠陪着向芸娇晒太阳。 暖和和的光照在身上,叫人舒服的直打哈欠。 向芸娇看着江姝柠眼下的乌青,心疼道:“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江姝柠抱着她的胳膊,头枕着她的肩膀,含糊道:“没母亲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你啊!” 向芸娇明知是假话,却还是被哄得心花怒放。 她笑点了下江姝柠的额头,握着她的手,带她回屋休息。 “莫要着凉了!” 江姝柠脱了鞋躺在床上,向芸娇也陪着她躺下,掖了掖被角,像小时候哄她一样,手轻拍着她的背。 “睡吧,娘陪着你。” 江姝柠眨了眨眼,得寸进尺,“娘,你给我唱个歌谣吧。” 以前她还小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总会唱民谣哄她睡觉。 她想师父了…… 向芸娇笑嗔,连眼角的细纹都是温柔慈爱的,“多大的人了,羞不羞!” “长再大都是娘的女儿!” 江姝柠眼角微红,怕向芸娇看见她的失态,她把脸埋在了向芸娇的脖子处撒娇。 “娘,唱嘛,都好久没听到了,我想听。” 向芸娇拿她没办法,清了清嗓子。 在温柔婉转的哼唱声中,江姝柠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向芸娇不在身边,外面天已擦黑。 坐在床上缓神迷瞪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第444章 萧承渊,我们哪有家? 是萧承渊! 江姝柠的脸耷拉了下来,吃饱睡足的好心情瞬间不美妙了。 这时,向芸娇敲了敲房门,“柠儿,你起了吗?” 江姝柠不想见萧承渊,眼睛一转,重新躺下,用被子蒙着头装睡。 没有听到回应,向芸娇对萧承渊抱歉一笑,“这丫头应该是午睡还没起,我进去喊她,麻烦殿下稍等片刻。” 萧承渊抬手制止了她,盯着紧闭的屋门看了片刻。 这样的动静,江姝柠就算睡着也该被吵醒了,不回话,不过是不想搭理他罢了。 萧承渊藏去眼底的晦涩,唇角微勾,说话的语气格外温和,“还是让她再睡会儿吧,左右本王下午无事,多等她一会儿也无妨。” 雅竹居的下人得了江景煜的命令,不许议论任何关于摄政王的事。 什么都不知道的向云娇乐呵呵的,对萧承渊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一个劲地夸他体贴。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恢复安静。 江姝柠从被子里探出头,望着门口失神发呆。 听萧承渊话里的意思,他一时半刻没打算走。 难道她要在屋子里一直躲着吗? 不知过了多久,江姝柠穿衣下床 ,打算偷偷溜走,找一个萧承渊不知道的地方躲躲。 随着“吱呀”的房门打开声,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了下来,把她的去路挡的严严实实。 江姝柠先是一愣,回神后急忙关门。 萧承渊的动作比她更快,脚迈过门槛,抵住了门。 他看似没怎么用力,可不管江姝柠怎么使劲,门还是岿然不动。 两人无声地僵持。 萧承渊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的人恼火。 江姝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气的嘴唇颤抖。 她问他:“你到底想要如何?” “本王来接你回家。” 明明是温暖的话语,从萧承渊的嘴里说出来,冰冷的没有丝毫人情味,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而为之。 “家?” 江姝柠琢磨着这个字,忽然娇笑起来。 她笑中带泪,神情凄美破碎,让人很想拥入怀里疼爱呵护。 萧承渊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臂。 还未等他触碰到她单薄的肩膀,江姝柠就如临大敌,竖起了身上的利刺,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萧承渊,我们哪有家,你知道什 么是家吗?!” 音落,她勾起唇角,自嘲一笑,目光虚无空洞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低声呢喃,“或许以前是有,但那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一场海市蜃楼的笑话!如今梦醒了,自然一切都该回归原位。” 江姝柠轻闭上眼睛,声音疏离淡漠,“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摄政王府,银蚕蛊的解药我会尽快给你,只希望到时候你能遵守当初的诺言,与我和离,放我自由。” 萧承渊从来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此生为数不多的耐心全用在了江姝柠身上。 而且他有自己的私心。 为了这份私心,他放低了姿态,哄江姝柠回去。 “马上要过年了,府中还有许多事需要你拿主意,你要是舍不得岳母大人,可以把她接过去陪我们一起过年,或者可以等过完年,本王有空了,陪你一起回来多住几天。” 萧承渊头戴玉冠,在廊下灯笼散发的淡淡微光下,墨色衣袍上绣的四爪金蟒闪闪发光,仿佛活过来了般,有腾飞冲天之势,为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不容抗拒的霸气尊贵之势。 他抬腿,步步逼近。 江姝柠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腰抵 上桌子,退无可退! 屋子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连廊透进来的灯火被眼前的男人挡住了大半。 萧承渊缓缓俯身,手撑在桌子上,黑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江姝柠被他圈在了一方天地中,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随时可能羊入虎口。 她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只是凭着多日的相处经验,猜到他正处于发怒的边缘。 萧承渊的眼睛紧攫住她,手往下伸,抢走了她手里的银针。 “你——” 江姝柠愤愤瞪他,眼神恨不得将他活刮了。 萧承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银针,由衷建议,“这招对本王来说已经不管用了,下次记得换一招新的。” 新的是吧,现在就成全你! 江姝柠冷笑着,眼眸一眯,忽然抬起另一只手,白色粉末如烟雾般飘散在空中。 萧承渊立刻屏住呼吸,用袖掩着口鼻,后撤了两大步。 趁着这个机会,江姝柠拔腿就往门口跑。 “嘭——”地一声,萧承渊挥手,用内力关上了门。 江姝柠见跑不出去,转道进了寝屋,迅速插上了门闩……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的目光落到了梳妆台 旁边的窗户上。 好巧不巧,这扇窗户与门在同侧。 如果她速度够快的话,或许能趁着萧承渊从屋里出来时跑出去。 “江姝柠,你要是再不把门打开,本王就踹门了。” 萧承渊黑沉着脸,额头青筋直跳。 因为顾忌这是向芸娇的屋子,他连拍门都没敢用多大的力气。 没时间了! 江姝柠咬牙,拎起裙摆,踩着矮凳爬上了窗台。 萧承渊不知何时停了手,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而江姝柠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坐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把另一条腿也挪到外面。 双脚落地,她甚至都来不及站稳,也不敢往门口看一眼,直奔院门跑去。 母亲喜静,院子里除了素枝外,没有留多余的丫鬟伺候。 只有离开这个院子,她才有喜欢逃脱萧承渊的魔掌。 在江姝柠离院门只有一丈远的距离时,耳边一阵风过,萧承渊的身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 这次,他没有给江姝柠挣扎的机会,直接点了她的点穴。 “来人啊,快来人啊——” 江姝柠喊着喊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扭头,对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第445章 不爱的才是赢家 于是乎,下人听到动静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男女热烈亲吻的画面。 摄政王殿下把自家小姐搂在怀里,藏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侧脸。 皎洁月色下,两人唇齿纠缠,吻的难舍难分。 所有人都看呆了,堵在门口跟木桩子似的。 江姝柠没萧承渊这么厚的脸皮,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做这样的事。 她羞愤欲死,在男人舌尖再次探过来时,用牙齿狠狠一咬。 “嗯——” 萧承渊疼的闷哼一声,不退反进,掐着她的下巴吻的更凶了些。 寂静夜里,暧昧的吞咽声响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落入每个人的耳里。 瞧摄政王这架势,像是要把小姐吞了似的。 下人们各个臊的面红耳赤,纷纷别开脸,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还贴心地把门给关好。 坊间传闻,摄政王殿下有了新欢,会忘了他家小姐。 起初他们也会有这样的顾虑,但现在真想让那群吃饱了闲的没事干的长舌妇来看看,看看摄政王殿下和她家小姐有多么恩爱! …… 摄政王府,宁心阁。 江姝柠骂了一路,这会儿口干舌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萧承渊坐 在床边,拇指摩挲着她略微有些红肿的唇瓣,哑声道:“只要你听话,本王就帮你解了穴道。” 江姝柠发红的眼里尽是不甘,她说:“萧承渊,你就是个疯子!” 明明不喜欢她,却要把她看在眼皮子底下,与她假装恩爱。 有时她真的分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在装聋作哑,自欺欺人。 萧承渊并没有生气,点头痛快地承认了。 他语气淡漠坦然,幽深的眼底隐约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跳跃。 “对,本王就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所以本王劝你最好乖乖听话,不要自讨苦头吃。” 江姝柠快被逼疯了,咬牙切齿地嘶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承渊抚摸着她的头发,弯腰贴在她耳廓低喃:“本王要你在和离之前如从前那般与本王相处,当好本王的摄政王妃……等时机一到,本王自然会说话算话,放你离开。” 做决定时,他没有后悔。 说那些伤人的话时,他也没有后悔。 但当江姝柠用带着仇恨的目光看他,对他避之不及时,他后悔了! 萧承渊终于相信了风叶的话,相信江姝柠曾经喜欢过他。 是他太过粗心, 没有及时察觉和回应,以至于现在辜负了她。 萧承渊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只知是一盘九死一生的棋局。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他没有把握大获全胜,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试图让两人之间有一段美好回忆。 哪怕时日很短,但足以给他力量,支撑他继续走完接下来的路。 江姝柠眨了眨眼睛,强忍着不让眼里的热泪落下。 萧承渊何其残忍。 论起心狠,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在爱情里,不爱的才是赢家! 随着冗长的沉默,萧承渊的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他太了解江姝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性子了。 …… 这一晚,宁心阁暗处新增了三十个暗卫,把宁心阁看的密不透风,一只飞虫都飞不出来。 江姝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按时汇报给萧承渊。 她宛如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只能待在豪华冰冷的大笼子里,等待主人的“临幸”。 萧承渊每日都会过来看她,忙的时候只陪她用一顿膳,不忙时会陪她待上几个时辰,说会儿话,大都是他在说,她坐在一旁走神。 江姝柠衣带渐宽,人也越来越沉默,身 上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气息。 萧承渊看在眼里,慌在心里。 但他仍旧没有想过就此放手,还她自由。 除了出府,江姝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却连院子都不出,整日待在屋子里,吃饭,睡觉,看书,重复着枯燥乏味的日子。 萧承渊没有再勉强她操办侧妃入府的事宜,把这件事交给了管家全权处置。 管家接到这门差事时,特意跑来了宁心阁,试探江姝柠的口风。 见她真的不在意,就翻看老黄历,随便给元香找了个过门的日子,就在腊月二十八,春节前两日。 梨儿这几日一直在林荫小筑照顾魏子宸,举办仪式的前夕,她赶了回来。 天冷,伤口恢复的慢。 长宁公主生怕出什么意外,身边没人,不想放梨儿离开。 最后还是魏子宸出面反驳了她,并让长矛亲自把梨儿送回来。 “小姐!” 梨儿站在门口,泪如雨下。 她不敢相信,短短五日不到,自家小姐会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活的像是行尸走肉! 江姝柠放下手里的医书,淡笑道:“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奔丧。” 若是在以前,梨儿只 会以为她这是在说笑。 但这会儿是真的怕了,抱着她嚎啕大哭。 “奴婢不许您这样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江姝柠轻拍着她的背,扯了扯嘴唇,“百年王八千年鳖,活那么久也挺没意思的。” 梨儿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想要劝慰又不知从何开口。 蓦地,她想起一件事,着急地从胸前衣襟里掏什么东西。 江姝柠按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她们正对着门口,暗卫看的清清楚楚。 梨儿顿时会意,手伸出来抹了下眼泪,扶她起身。 “小姐,天色已晚,奴婢服侍您洗漱休息吧。” 寝屋的门甫一关上,江姝柠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是不是大哥有话让你带给我?” 得知她被关的消息,江景煜不是没来看她,但都被萧承渊挡了回去……甚至上次硬闯与暗卫交手,身上还挂了彩! 梨儿点头,把鸿笺拿出来交给她。 “明日殿下纳妾,届时府上回来不少宾客,少爷会安排人混在其中,借机带您离开,少爷说具体该怎么做他都写在信里了,您一看便知。” “那他可有说该如何安排祖母,母亲,还有……江远安?” 第446章 你来伺候本王 江姝柠原本是打算拿到了半边莲,研制出银蚕蛊的解药后再离开。 但这样被囚禁的日子她是一刻也过不下去了。 萧承渊无情至此,也休要怪她说话不算话,不念及旧情了。 梨儿摇了摇头,“少爷倒是并未说这些,小姐,少爷神通广大,一定会把事情都安排好的,当务之急是您先离开摄政王府,其他的由少爷处理,您不必多虑。” 江姝柠无奈苦笑。 梨儿根本不懂她在担心什么! 萧承渊自从益州回来后,与从前判若两人。 现在的他就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怕自己一走了之后,他在盛怒之下会迁怒他人。 夜色浓重,已到了后半夜,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成王府的某个院子里却灯火通明,屋子里不断有女子嬉笑的声音传出。 萧云铎衣裳凌乱,胸膛裸露,半倚半躺在贵妃榻上,身边围坐了几个衣着清凉的莺莺燕燕。 唱曲的,抚琴的,跳舞的。 更有胆大的女子伸出软若无骨的手指,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摸了进去,一路下滑,使尽浑身解数讨好萧云铎。 萧云铎不制止,也不 回应,拎着酒坛自顾自地喝酒,仿佛被捏着命脉的人不是他。 女子脱了最外边的那层薄纱,一双藕臂缠上了萧云铎的脖子。 娇艳欲滴地红唇凑了上去,落在他的额头,眉眼,鼻子…… 快亲到嘴唇时,萧云铎突然有了动作,毫不留情地偏头避开了。 他皱了皱眉,语气里充满了厌恶,“脏!” 女子表情一僵,刹那间就红了眼睛。 她虽是风尘女子,但还未接过客,比他这个男女通吃的不知干净了多少! 萧云铎哪知她心里想法,冷睨了她一眼,让她继续。 女子委屈的不行,却又不敢得罪他,只能把泪憋回去,顺着脖子继续向下亲吻。 萧云铎喉间溢出舒爽的声音,身体瞬间紧绷。 他脸色微变,目光依旧落在那名跳脱衣舞的女子身上,只有逐渐粗重的呼吸出卖了他此刻的欢愉。 萧云铎长相不差,肌肉结实,陷入情欲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莫名勾人的性感气息。 她抬起头,贝齿咬着朱唇,眼神挑逗地看着萧云铎,声音甜的能腻死人。 “王爷,人家难受~” 萧云铎生来尊贵,唯我独尊惯了 ,又正在兴头上,哪会儿在乎她的感受。 他揪着女子的头发,动作愈发粗暴下流。 榻上一片活色生香之景,很快,整间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淫靡之气。 其他几个女子看的眼热! 她们不是第一天来王府,也感受过成王在这方面的厉害,像是有把火在烧她们。 萧云铎做了个手势,女子纷纷停了下来,扭腰摆臀地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趴在他身上的女子,示意她起来。 然后跟皇帝选妃似地看了一圈。 其他女子都是搔首弄姿,神情露骨娇羞地给他抛媚眼,唯独一个不同。 那个女子站的比较靠后,低着头,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被看到。 萧云铎嗤笑。 又不是良家少女,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手段吸引他的注意? 呵,愚蠢! 下一刻,他扬起下巴,点了点那名女子,命令她抬起头来。 女子没看萧云铎,不知他在说谁,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的女子看不下去了,掐了她一把,嫉妒的声音从牙关挤了出来,“你这会儿装什么聋子,没听见王爷在喊你吗?” 女子似被 吓了一大跳,慌张抬起头,眼神如幼兽般惊疑不定。 萧云铎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在她身上流连,像是把她身上的衣服扒光了打量。 身体还尚未长开,里里外外都透着青涩。 她眉眼间的干净清纯,与那些妩媚女人格格不入。 只一眼,萧云铎就有些移不开目光,沉寂已久的心弦有了些许波动。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在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你来伺候本王。” 萧云铎换了个姿势,丝毫不知自己说话的语气也与方才不同。 虽然还是冷硬,但少了几分凶狠。 女子名叫梦儿,家人为了给弟弟凑够娶媳妇的银子,把她打晕卖到了青楼。 她刚及笄不久,也她们几个之中唯一未经历过人事的。 按理来说,像她这种没被调教好的是不应该被妈妈送来的,但成王只要干净的姑娘,妈妈钻到了钱眼里,一心只想挣钱。 要是再有哪个入了成王的眼,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她可就发达了! 老鸨做梦着春秋大梦,把楼里清白的姑娘都送了过来,只恨自己人老珠黄,不能亲自上。 乖乖嘞 ,那可是成王,皇上的儿子! 身份贵重不说,人长的不错还年轻,伺候他不比伺候那些歪瓜裂枣,大肚子秃头的老爷强? 楼里的龟奴惩罚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梦儿被打怕了,硬着头皮来了。 反正她过来就是凑个数,有那么多妖娆勾人的姑娘,成王哪会看上她? 抱着这样的心态,梦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这么躲过了前几天。 她以为自己能一直躲过去,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萧云铎不上不下地在这儿吊着,见她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又重复了一遍,催她快点。 “王爷,她上个月刚来,什么也不会,要不还是奴家……” 女子毛遂自荐,却被萧云铎阴冷的目光吓退。 梦儿紧张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步一步地挪上前。 到了榻前,不等萧云铎开口,她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求…,求王爷高抬贵手,放……唔——” 萧云铎神情鄙夷,手掌放在她的后脖子处一按,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当了婊X还想立牌坊! 女人适当的矫情是可爱,但若是不知见好就收,那就是给脸不要脸。 第447章 本王把人赏给你如何? 萧云铎不懂怜香惜玉。 女子,本就是供男人取了泄欲的玩物,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任凭梦儿哭哑了嗓子,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也没有放过她。 萧云铎野心极大,他的心思都在争权夺势上,极少想过女人。 哪怕常年在边关征战,将士们隔三差五地找军妓,他连自己纾解次数都屈指可数。 只不过近来因为一些琐事心烦气躁,想借此发泄一下罢了。 但不知为何一碰到女子细腻软滑的肌肤,他脑子嗡的一声,被刺激的有些失去理智。 梦儿疼的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想逃。 萧云铎轻而易举地钳制住她,咬着牙,狠狠地报复她。 梦儿悲烈惨叫,哭着求饶。 她把脸埋在了软榻里,紧咬着嘴唇,指甲生生掐断在掌心。 萧云铎不容她躲避,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对视。 他目光顽劣,欣赏看着她的狼狈。 梦儿猩红的眼底有恨意翻滚。 她看着萧云铎脖颈上凸起的血管,脑子里浮现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 如果她现在咬上去,会不会杀死他? 梦儿鬼使神 差地恶抬起手臂,主动搂住萧云铎的脖子…… 萧云铎久经沙场,又有武功傍身,对危险格外敏感。 他抬手,狠狠扇了梦儿一巴掌。 “找死!” 梦儿的身体跌回软榻,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她右耳嗡嗡作响,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萧云铎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拎起来按在软榻靠背上。 背后,是男人滚烫的身体。 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侧,声音如毒蛇般阴冷,“想活命,就乖一点。” 梦儿瞪大眼睛,失神地望着上面的房梁流泪。 她像是听进去了,再也没有反抗。 …… 梦儿被折磨的太惨了,连嫉妒她的女子看着都动了恻隐之心。 可她们不敢忤逆萧云铎,只能把脸扭到一旁,给她最后的体面。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梦儿以为她会死在萧云铎手里时,有人敲响了屋门。 这声音于她而言,宛如天籁。 萧云铎不欲搭理,越来越急的敲门声催的扫兴。 他黑了脸,草草了事后吐了一口气,翻身坐在一旁,冲着门口喊了一声:“给本王滚进来!” 进来的人是萧云铎的亲卫,在外面听声音也能猜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屏风后没敢进来,硬着头皮开口:“王爷,属下有事回禀。” 萧云铎冷哼一声,“你要说的最好是要事,否则——”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亲卫不敢肯定这件事是不是他心中的要紧事,犹豫过后,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爷,要不您继续?” “哗啦!” 萧云铎随手披了件外衣,一脚地踹翻了屏风,屏心处用玉石镶嵌的突然碎了一地。 “啊——” 碎渣四处飞溅,女子们吓的花容失色,遮脸躲避。 梦儿呆滞地软榻上,身上未着寸缕。 亲卫无意间看见了,也不是愣住了还是看入了迷,眼睛发直! 衣衫凌乱散落,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梦儿的眼泪夺眶而出,慌乱地抓起东西挡着身前春光。 注意到亲卫的视线,萧云铎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迫她抬头挺身。 “不,不要,求求王爷……” 梦儿无助地摇头,想要伸手去挡,双手却被萧云铎不费吹灰 之力地反剪在身后。 这一刻,梦儿对萧云铎恨到了极致。 如果她手里有一把刀,她拼死也要把刀插进他的胸膛,给他碎尸万段,咒他生生世世不能投胎为人! 亲卫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惊慌失措地垂下头。 “看你这么喜欢她,本王把人赏给你如何?” “属下不喜欢,更不敢惦记王爷的女人,王爷若是介意的话,属下愿自戳双目以表忠心!” 说着,亲卫抽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不带片刻犹豫地往眼里扎。 萧云铎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大发慈悲道:“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会放过你这条狗命。” “是,多谢王爷。” 亲卫松了一口气,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萧云铎手上松了力道,眨眼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抹去梦儿脸上的泪水,“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娇嫩的不行,轻轻一碰就坏了。” 他明显意有所指。 梦儿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指甲掐进了肉里,胃里翻滚的酸水涌到了嗓子眼。 旁边的女子发现了她 的不对,怕她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眼睛一转,笑着岔开了话题。 “既然王爷有事相商,那奴家几个就先行告辞,不打扰王爷了。” 萧云铎嗯了一声,也挺大方的,让她们把桌上的银票拿走。 瞧着那厚厚的一沓,女子笑的合不拢嘴,弯腰捡起梦儿的衣服,帮她穿好。 梦儿在她们的搀扶下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萧云铎一眼。 萧云铎已经整理好衣服,恢复了之前那副衣冠楚楚的君子模样。 真想撕了他的皮囊,让世人看看他里面腐烂发臭,令人作呕的灵魂! …… 萧云铎在江姝柠身上栽了跟头,吃了亏,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命人暗中一直盯着江姝柠,寻找下手机会。 亲卫事无巨细的禀告,萧云铎在听到江姝柠被萧承渊囚禁的消息时笑了,讥诮道:“本王还以为她甚得皇兄喜爱,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侧妃还未过门,她就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等侧妃过了门,她就是一只随时会被皇叔踢开的破鞋!” 第448章 本王要让她跌的粉身碎骨! 亲卫为了哄他高兴,点头哈腰地附和。 “王爷说的是,女人如衣服,穿的时间久了,掉色了,可不就得抛弃,再说了她还尚未怀有身孕,在府中无依无靠,将要进门的侧妃再不济也有个女儿,人家现在能母凭女贵坐上侧妃的位置,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依属下看,摄政王妃被摄政王殿下抛弃就是早晚的事……王爷,您一雪前耻的机会要来了。” “等了这么些时日,江姝柠还在本王眼前蹦跶,本王实在是等不及了。” 萧云铎眼睛微眯,手指蜷缩成拳,周身萦绕着一股散不开的阴森沉郁之气。 事情是过去了,但百姓还没有忘。 时至今日,坊间仍有关于他男女通吃,被表哥睡了的传言。 想他刚班师回朝之时,想与他攀上关系,把女儿嫁给他的大臣数不胜数,都快把王府的门槛踏破了。 现在呢? 一群见风使舵,老奸巨猾的狐狸! 闻见味不对,立刻转变了风头,开始隔岸观火。 这些就算了,更让他生气的是舅舅竟然会为了那个卑贱的庶子与他翻脸。 他怕是这些年在边疆吹风吹多了,脑子灌满了沙子,人不清醒了。 苏耀那个废物能带给他什么荣华富贵? 只有他,只有他萧云铎才能延续家族荣耀,让镇国公府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与苏耀,傻子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萧云铎越想,心里就越是烦躁。 他仰头灌了杯凉茶,决定先解决江姝柠这个麻烦,为自己报仇。 “江姝柠是皇叔的发妻,得父皇指婚,还有皇祖母撑腰,她只要不犯什么大错,皇叔就始终会给她留几分薄面,不会做的太过,本王身为皇侄,理应在皇叔为难之时挺身而出,帮皇叔一把。” 亲卫一听,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 “王爷打算怎么做?” 萧云铎思量着,话音一转:“前几日你告诉本王,说江姝柠救了一个大肚子孕妇?” 他突然这么一问,亲卫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圈。 什么大肚子孕妇? 片刻,亲卫终于明白萧云铎说的是哪件事。 那晚情形与今晚大差不差,王爷正忙着在女子身上耕耘,根本没用心听他讲话。 他无奈暗叹,把事情重新解释了一遍。 “那女子不是孕妇,只是患了和睿郡王一样的病,据属下打探出来的消息,摄政王妃说他们肚子里都 是长了一个肉瘤,只要把这个肉瘤取出来,他们的肚子就能恢复扁平,长宁公主不太相信摄政王妃的治疗办法,所以特意找来这名女子试探她的医术,现在摄政王妃已经把她的病治好了,明日……不对,应该是今日一早长宁公主就会安排人送她离京。” “江姝柠不是靠医术赢得了皇祖母和父皇的赏识看重吗,她是从哪里爬到高处的,本王就要她在哪里摔的粉身碎骨!” 萧云铎恨的牙痒痒,他对亲卫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几步。 一番吩咐后,他特意强调:“要快!” 他不希望江姝柠这个毒妇能过一个好年。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亲卫嘴上这样说,腿却不动。 萧云铎看着他,捏了捏眉心,语气带了些烦躁。 “母妃又让人从宫里传了什么话?” “王爷您也知道,贵妃娘娘现在最关心的无非是您娶妻一事,太子妃一直未有身孕,皇后娘娘那边也有风声透出,想再给太子选一位侧妃,为皇家开枝散叶,太子一旦有了孩子,地位将会更加稳固,您的王妃到现在都还没有眉目,贵妃娘娘能不为您着急吗。” 苏贵妃这些 日子逼的紧,几乎每天都要派人传话。 要不是她自己身体不便,估计会亲自来府上盯着他行动。 萧云铎眉心紧拧,不胜其烦,“你以为本王就不着急吗?但那婚是鲁国公跑到父皇面前退的,还…还有理有据,本王能有什么办法?” 何况周乐安本就不喜欢他,他的名声又被江姝柠给毁了,他哪有机会让她回心转意?! “贵妃娘娘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只要最后您能顺利娶到周乐安的结果,不在乎中间的过程。” 萧云铎冷笑,骂他说的都是屁话。 道理谁都懂,倒是帮他想一个可行的办法啊。 亲卫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沉默片刻还真有了思路。 “王爷您想,鲁国公是出了名的宠爱女儿,提出退婚,无非是想给周小姐找一个好夫君,相较于家世,他应该最看重未来女婿的人品……” 亲卫说着说着,莫名感觉脖子一凉。 抬头,正对上自家王爷看死物般的阴冷目光。 亲卫不寒而栗,缩着脖子拼命找补,“王爷,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他支支吾吾,脑子都快干冒烟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编。 萧云铎泄愤般踹了他一脚,让他接着说。 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亲卫说话前是斟酌再斟酌。 “依着周小姐的家世和品行,找一门好亲事不难,但若是那些男方家里听到了一些传闻,都不愿意呢?到那时只要王爷您施以援手,没得选的鲁国公一定会感恩戴德地把周小姐嫁给您。” 都不愿意娶周乐安…… 萧云铎琢磨着这句话,忽然想到了一个自认绝妙的办法。 “找人给本王盯着周乐安,发现她出府,立刻来报!” “是!” 亲卫与他相视一笑,眼里都是算计精光。 …… 从王府回来后,梦儿一直把自己泡在浴桶里。 她把身上搓掉了一层皮,还是觉得没有洗干净,仍残留着萧云铎的气味。 梦儿疯狂地扯着头发,崩溃间产生了想死的念头。 她松开了抓着浴桶边缘的手指,身体下滑。 水没过鼻子,一种无形的力量挤压着肺部仅剩的呼吸,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有一道敏捷的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屋子小的可怜,连遮挡的屏风都没有。 男人一眼就看见了快要溺毙的梦儿。 第449章 他纳妾,我就要养面首 他快步走过去,把梦儿从水里捞出来,放在床上。 整个过程,他都十分有君子风度,没有多看一眼。 “咳,咳咳。” 梦儿呛水的时间不久,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吐出了几口水,人也逐渐清醒过来。 她动作缓慢而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子,发现床边还站了一个黑巾蒙脸的男人时,她吓了一跳,抱着被子缩到了床角。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梦儿一脸防备地看着他,惨白的嘴唇住不住地颤抖,情绪亦有些失控。 “你不应该救我的,我不想活了,你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外凸,带着对男人的怨恨,撕心裂肺地大喊。 接着,她把头用力地往床上撞,活脱脱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风叶伸手去拦,还被她的指甲抓了两下。 梦儿求死心切,力气一点也没收着,没几下就撞的头破血流。 风叶双手掐腰站在床边,表情已经裂开了。 没想到女人发起疯来会这么疯……他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怎么就没有想过给自己报仇?” 蓦地,梦儿停下了动作。 风叶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继续道:“ 错的不是你,是伤害你的人,你的死并不会改变什么,成王依旧是那个身份尊贵的成王,日后照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睡女人,人只有一条命,何其宝贵,你为他这样的烂人浪费生命真的值得吗?” 梦儿怔愣,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内心,噼里啪啦地炸开,在她体内流淌发热。 她猛地抬头看向风叶。 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模糊了面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格外突出,里面仿佛燃着一簇簇的小火苗,亮的惊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 原来被家人抛弃的贱命也很宝贵…… 梦儿猜到风叶的来意,她感激他,心甘情愿地当他手里的棋子。 “那我应该怎么做?” 成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摄政王府暗卫的监视中,来之前,风叶就已经知道了她在成王府遭遇了什么。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姑娘看着和梨儿差不多大,却没有梨儿的运气好。 沦落风尘之地卖艺还债已经够苦了,现在还被成王给…… 这会儿功夫,梦儿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冷静。 “你是想我杀了成王吗?” 风 叶点头,把刚想到不久的计划说与她听。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这年头属下也太难当了,不但要会武保护主子,还得动脑子为主子分忧解难。 殿下想给王妃娘娘报仇,给成王一个教训,这是好事,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但殿下怎么能当甩手掌柜,只下命令不出主意?! 能得殿下这份信任,他很感动。 就是他这脑子能力有限,恐接不住殿下此等“厚爱”。 梦儿捏着风叶递给她的毒药,一脸怀疑。 这招真的能行吗? 用美人计接近萧云铎确实很简单,但他防备心重,警惕心高。 吃的喝的都是亲卫准备的,就连……行房也不避人。 梦儿仔细回忆,发现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风叶道: “这是慢性毒药,服下后三个时辰才会发作,你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成王府。” “有解吗?” “……没有。” 梦儿唇角绽开一抹微笑,许久没有说话。 她已经想到了办法,不过代价有些大罢了! 风叶想着都已经交代完了,他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转身走了一步,梦儿叫住了他,“事成之后,你还会来找我吗?” 闻言,风叶 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他停下了脚步,但并未转身,回答道:“不会。” 人心难测。 梦儿想杀萧云铎的心是真的,萧云铎手段残暴也是真的。 梦儿若是行动失败,被萧云铎发现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她不会叛变,不会挖坑给他跳。 “你知道我没有家人,死了也没人收尸,若我出事了,你能不能送我最后一程?” 梦儿爬到了床边,语气急切,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的背影。 风叶再次收回了迈出了脚,这次他扭了头,告诉她:“你不会死,见机行事,安全第一。” 他只是给她指了一条报仇的路,并不是强迫她必须这样做。 怕梦儿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风叶开窗时留下了一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梦儿怔了一下,赤着脚,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 破晓来临前时刻最为黑暗,她四处张望,拼命地寻找风叶的身影,终是一无所获。 “若还能再见,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 翌日。 萧承渊的身份在那放着,虽只是纳妾,排场也不会小到哪儿去。 大清早的,府上就开始锣鼓喧天,吵的江姝柠连觉 都睡不成。 她用被子蒙着头,手捂着耳朵,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萧承渊,你丫的,我祝你这辈子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梨儿听到声音,推门进来,也是一脸的怨气。 她酝酿着该如何与江姝柠说这件事,后者就先忍不住了。 掀被子,起身,穿鞋,更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梨儿反应过来时,江姝柠已经走到了门口。 “小姐,您要去哪儿?!” 江姝柠把垂在身前的长发甩到身后,淡淡道:“去找几个好看的面首养养。” “养,养什么?” 梨儿差点把舌头都咬掉。 江姝柠冷笑,“既然州官能放火,那百姓就能点灯!他纳妾,我就要养面首!” 这日子她不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梨儿也被她给带偏了,下意识地点头。 这话好有道理! 但是—— “小姐,您现在也出不去啊,您先喝点水消消气,咱再忍一会儿,等一会儿出了府,您想去哪奴婢都陪您!” 梨儿扶着江姝柠坐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这么一打岔,梨儿也忘记了要说的事。 用膳时,在前厅久等不见人的管家来了。 第450章 屎盆子镶金边 他来请江姝柠参加纳妾仪式。 “王妃娘娘,您毕竟是殿下的正妃,这样的场合不出面不合适,人多嘴杂,他一句她一句的,谁知道到时候会把您传成什么样子。” 江姝柠头也不抬,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喝着粥。 管家摸不准她的意思,“王妃娘娘?” 任凭他怎么催促,江姝柠仍旧是不慌不忙。 直到一碗粥见了底,她放下汤勺,用帕子擦了下嘴角。 然后才掀起眼帘,看向管家。 “这是萧承渊的意思?” 管家点头,复又摇头。 在江姝柠目光的压迫下,他不得不如实回答。 “殿下昨日顺嘴提了一句,但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又反悔了,说算了,随您去吧,所以来这里请您算是老奴自作主张,与旁人无关。” 说着,管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老奴僭越,请王妃娘娘责罚。” “你是为了我好,何罪之有?” 江姝柠轻挑了下眉梢,让梨儿扶他起来。 管家愣了一下,又惊又喜,“王妃娘娘,您…您这是同意了?” 江姝柠淡笑,慢条斯理道:“我是不太在乎名声这些虚的东西,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让 旁人污了去。” 一旦她犯了“七出”之罪,被冠上“妒妇”的称号,和离怕是没戏了。 就算萧承渊说话算话,还有皇上。 为了皇家名声,那缺德老货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能想明白,管家是真情实意地为她高兴,难免多说了两句。 “这就对了,您阻止不了殿下,心里有气,这些都无可厚非,但切莫因小失大,今儿个是侧妃入府的第一日,您得拿出王妃的派头,给她立立威,教教她规矩,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府上正儿八经的主子,以防她日后不知天高地厚,骑在您头上作威作福。” 想起元香那不安分的眼神,江姝柠觉得他猜的挺对的。 “看样子,你也很不喜欢将要过门的侧妃?” 这里没有外人,管家也没什么顾忌的,当即挺胸抬头,诚恳表忠心。 “王妃娘娘明鉴,老奴和府上的所有下人的心都是向着您的,我们只认您一个女主子!” 真心换真心。 她还真是没白对这些下人好。 江姝柠手支着下巴,思忖道:“你在王府任劳任怨多年,劳苦功高,我看这月例也时候涨涨了。” 惊喜来的如此突然,管家老眼一瞪, 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堆满了褶子。 见他又要跪地行礼,江姝柠连忙抬手制止。 “行了,你下去忙吧,本王妃也得焚香更衣,找回自己的场子了。” “得嘞!老奴告退!” 管家一溜烟人就闪了,平日蹒跚苍老的步伐都透着几分轻快。 梨儿忍俊不禁,“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没想到王府的下人都是有情有义的,和殿下一点都不一样!” “你这胆子是愈发大了,这话要是让摄政王听到了,我可保不住你。” 江姝柠嗔了她一眼,起身朝里屋走去。 梨儿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一蹦一跳地追了上去。 “小姐,奴婢这么好,您舍得见死不救嘛。” …… 元香在京城没有家,但从王府之间过门于理不合。 萧承渊命人收拾了一间别院,让她从那里出嫁。 元香是昨晚过去的,没有带小红豆。 江景煜信上说会安排人进府接应,但没说时辰和地点。 江姝柠琢磨着人少说话行事总是方便些的,所以去前厅的时候,挑的都是人少的路。 巧的是,这条路正好经过相思院。 金乌爬上山头,穿过云层,散发着温 暖和煦的光芒。 还隔着一段距离,江姝柠就注意到了牌匾上闪闪发光的三个金字。 相思院。 小红豆,相思…… 她忽然想起了一首古人的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亦是相思豆,萧承渊的心上人给女儿取这样的名字,明显是在怀念。 想必萧承渊把院子名改成“相思院”也不是偶然。 呵,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梨儿建议道:“小姐,咱们要不换条路走?” “怎么,这条路我走不得?” 梨儿跺了跺脚,快走两步追上了她,“小姐,您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姝柠忍着笑,故意逗她。 相思院的院门大开着,清晰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出来。 “小郡主,今天是殿下和侧妃娘娘的大喜之日,你娘亲这个新娘子一定打扮的十分好看,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开不开心?” 小红豆似懂非懂,“什么是大喜之日?” “你娘亲嫁给殿下,举办成亲仪式的日子就叫大喜之日。” “那娘亲是不是能和爹爹永远在一起了?” “正是。” 江姝柠还没什么反应,梨儿先听不下去了,疾走两步,堵住在了门口。 “什么是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入了族谱的正妻才配得上嫁这个字,一个从侧门抬进来,上不了台面的妾算哪门子的嫁?往屎盆子上镶金边,你还真是会抬举她!” 梨儿是江姝柠的心腹丫鬟,府上下人都给她三分薄面。 丫鬟平日也不敢惹她,但突然被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还是当着小红豆面,她觉得挂不住脸。 “呦,这不是梨儿姐姐吗,你不在院子里好好安慰正在伤心的王妃娘娘,跑这儿来干什么?” 梨儿:“……”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蠢货! 见梨儿不说话,丫鬟以为自己说对了,愈发得意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凭殿下对侧妃娘娘的喜爱和看重,侧妃娘娘大可以与王妃娘娘平分秋色,以后这后院再也不是你家小姐一人说了算,念在你我都为奴为婢的份上,我劝你说话做事还是收敛些,省的闯出什么大祸,连累你家小姐!” 梨儿气的肺都要炸了,捋起袖子,步步逼近她。 “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有她在,谁都不能欺负她家小姐! 第451章 去找你爹爹告我的状吧 梨儿长了一张圆脸,笑起来还有一对梨涡,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但当她沉着脸,一字不说逼近的时候,身上的气势也不容小觑。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小郡主还在这里看着呢,你要是吓到了她,殿下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丫鬟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甚至把小红豆拉在了身前挡着。 梨儿更看不起她了,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左右开弓,干脆利落地扇了她两巴掌。 丫鬟一脸懵逼地捂着脸,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动手。 梨儿甩开了她,揉了揉手,警告道:“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乱嚼舌根子,对王妃娘娘不敬,我撕烂你这张臭嘴!” 这下丫鬟彻底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小红豆,五指化爪向梨儿脸上抓去。 两人在里面吵着,江姝柠就站在门口,懒散地倚着墙壁,安静看戏。 眼见着梨儿要吃亏,她顿时不乐意了,冲过来把梨儿护在身后。 丫鬟看清来人,瞳孔骤缩。 王妃娘娘出现的不早不晚,分明是一直在外听着! 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丫鬟吓得汗流浃背。 没人知道殿下对王妃娘娘还有多深的情谊。 退一万步来说,王妃娘娘就算失宠了也还是摄政王妃,是她的主子,只要王妃娘娘没被殿下休弃,就轮不到她们造次。 丫鬟惊慌失措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臂,跪地请安:“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江姝柠似笑非笑地睥睨着她,“梨儿是我的人,你动她之前是不是得先问一下我的意见?” 丫鬟低着头,不敢反驳一字。 此事是因为她说错话引起的,无论闹到哪儿去她都不占理。 按照府规矩,以下犯上,不敬王妃是要打二十大板后逐出府的! “啪,啪——” 丫鬟自己掌嘴,想要先发制人,让江姝柠不忍心责罚。 “王妃娘娘,奴婢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这次吧,奴婢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这丫鬟算盘打的挺好,可惜江姝柠不吃这套。 她不是主动挑事之人,但若是有人撞到了枪口上,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会儿把事情如实告诉管家,他知道该如何处置。” 梨儿挺胸抬头,看着脸色煞白的丫鬟,高声应下。 小红豆看着瘫倒在地上,哭的伤心的丫鬟,又看看江姝柠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迈着小腿追了上去。 她年纪小 ,听不懂那些话,更遑论辨别是非对错。 在小红豆眼里,是梨儿突然闯进来,打哭了照顾她的姐姐。 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梨儿是个坏人。 江姝柠余光看见了小红豆,但并不欲理会,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小红豆见拦不住她,转而抱住了梨儿大腿。 “你不能走,你把慧如姐姐气哭了,你要给她道歉!” 梨儿才不愿意。 小红豆的手紧揪着她的衣服,她也不敢太过用力,一时竟挣脱不得。 “小姐。” 梨儿可怜巴巴地求救。 江姝柠叹了口气,转身,板着脸走到小红豆面前,语气故作凶狠,“放开她。” 小红豆仰头看她。 这个姐姐长的好漂亮。 但她说话好凶,还欺负了慧如姐姐。 坏人,都是坏人! 小红豆的脸皱成了包子,左看右看,没有找到能帮她的人,瘪了瘪嘴,眼泪说流就流。 她也不扯着嗓子哭,跟个奶猫似的呜咽,肩膀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像是受尽了委屈还不敢言,整个一小可怜模样,挺招人心疼的。 江姝柠:“……” 梨儿:“……”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目光中掺杂了几分一言难尽。 梨儿问 道:“小姐,咱们现在走还是不走?” 江姝柠想想,果断选择前者。 她一来不会哄孩子,二来这孩子有爹有娘的,怎么都轮不到她管。 见她们不道歉就要离开,小红豆哭喊道:“我要给爹爹告状!” 娘说了,爹爹就是她在这里靠山,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爹爹,爹爹会保护她,为她撑腰。 江姝柠是敢和萧承渊正面硬刚的人,哪会怕她。 她的当即掉头回去拉住小红豆的手,“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你爹爹。” 小红豆哭声瞬间停止,打着嗝,迷迷糊糊地跟着江姝柠走了。 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到吉时,宾客零零散散地来了几个,管家带人在前厅招呼着。 萧承渊不用去接元香,这会儿还在书房待着。 江姝柠把小红豆送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并不打算进去。 “你爹爹他就在里面,赶紧进去和他告我的状吧。” 这时,书房里传出一声脆响,萧承渊震怒的声音像是要把房顶都掀了。 “传令下去,让侍卫严加盘查入府之人,发现可疑之人不必顾忌身份,即刻捉拿,要是有人出了差错,让他提头来见本王!” 江姝柠心里一沉。 萧 承渊突然下这样的命令,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大哥要派人来带她走? 江姝柠不敢去赌,拉着梨儿转身就跑。 她是想离开,但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不愿再有人成为第二个表哥。 风叶关上书房的门,转身,看到了一脸懵懂的小红豆,以及江姝柠和梨儿焦急的背影。 糟了! 他来不及多想,喊来丫鬟看着小红豆,然后用轻功直接追了过去。 梨儿发现了风叶,当机立断:“小姐,您先走,奴婢来拦住他。” 话音未落,风叶俯身从屋顶飞下,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她们面前。 “王妃娘娘,您都听见了?” 他开门见山,江姝柠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问:“听见什么?” 她疑惑的神情不像是假的,风叶忽然没那么肯定了。 不行,再这么周旋下去早晚会露馅。 江姝柠捂着肚子,五官难受地拧成一团。 梨儿立刻会意,搀扶着她的胳膊,理直气壮地对风叶道:“我家小姐昨晚吃坏了肚子,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赶紧让开,别挡我们的路!” “哦。” 风叶果真把路让开了。 梨儿情急之下编了这么一个借口,江姝柠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演下去。 第452章 是,本王就是在威胁你! 她不敢走太快,只能低头弓腰,装肚子疼,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人走了吗?” 江姝柠捏了捏梨儿的手指,在寒冬腊月里急的出了一身汗。 梨儿飞快地瞥了一眼,告诉她人还在。 “啊——” 双脚离地,身体突然失重,江姝柠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萧承渊不知何时出现,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江姝柠提着双腿,不断挣扎,“你放我下来!” “不是肚子不舒服,急着如厕吗,本王抱着你还能走快些。” 萧承渊怕她摔下去,手揽的更紧了些,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看方向还真是往茅厕去的。 这里离前厅不远,来往的下人很多,说不定还会碰上宾客。 这混蛋就是故意让她出丑! 江姝柠丢不起这个脸,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声音从牙关里挤出来。 “我这会儿肚子又不疼了,不想去了。” 萧承渊停了下来,垂眸看她,“真不疼了?” “真、的!” “你这突然疼,突然不疼的,听上去倒像是急症,万一下次再发作怎么办?本王看还是先送你回宁心阁,再宣个大夫来给你看看最为稳妥。” 江姝柠:“……” 你大爷的,你 是大夫吗,张口就说我患了急症……好歹毒的心! …… “我在书房外听见了你说的话。” 江姝柠突然开口,眼睛却没有看萧承渊,而是盯着他衣服上的花纹看。 不知为何,他今日并没有穿红色的喜服,而是如往常般穿着常服。 如墨般的绸缎与他的气质极为相衬,好看,但江姝柠并不怎么喜欢。 这个颜色偏冷,为他添了不少距离感,让他看起来更为深不可测。 萧承渊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之色,唇角微勾。 她这点把戏也只能骗骗风叶那个愣头青! 一直走到僻静之地,萧承渊才把江姝柠放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轻捻摩挲,贪恋着指尖那抹残存的温度。 萧承渊神情滴水不漏,江姝柠到现在都无法确定他书房里说的那句话与她有没有关系。 对峙之际,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江姝柠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紧张急促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震如恶擂鼓! 下一刻,萧承渊开了口。 “你想离开王府?” 一句话,证实了江姝柠的猜想。 她眼眶微红,死死地盯着萧承渊,痛快承认了,“对!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做 你的笼中鸟,我想离开摄政王府,离开你!” 萧承渊亦红了眼眶。 这段时日的相敬如宾果然是假象,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她的真心话! 江姝柠觉得痛苦。 她闭了下眼睛,苦涩一笑:“萧承渊,就当是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萧承渊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 她一身傲骨,最是娇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放低了姿态来求他。 萧承渊眼睛发涩,袖子里的手指一点点地蜷缩收紧。 他哑声道:“那你最在乎的金牧北呢?你也不管他的死活了?” 江姝柠错愕地瞪大眼睛。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哥不是死了吗,难道他骗了她?! 如果表各没死,大哥为何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看出她心中所想,萧承渊解释道:“本想把他的尸骨丢去喂狼,谁知他命大,挂在了树上,他死了,你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所以本王派人救了他,让大夫用最好的药给他治伤。” “他现在在哪?!” 萧承渊轻抚着她的脸颊,声音很是温柔:“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陪在本王身边,本王很快就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江姝柠死死地盯着他,而后一把拍开他的手掌,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在威胁我?” 萧承渊没有否认。 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是!本王就是在威胁你。” 江姝柠往后退了几步,背部抵上了冰冷地墙面。 她失神地望着他……这个曾经她喜欢过的男人,在撕破脸面后,不给她留有一丝余地。 呵,誓言果真是最没用的东西! 江姝柠喉间翻涌着腥甜的味道,神情悲怆。 她没有发疯,更没有与他闹,轻说了一声:“…好。” 萧承渊目光深深,心里泛起无尽的悲凉。 为了金牧北,她答应的如此爽快。 在她的心里,他和金牧北究竟是谁更重要一些? …… 萧承渊离开后,站在不远处的梨儿满脸是泪的跑了过来,张口就骂:“小姐,殿下他也太不是人了,他怎么能——” “他本就是这样人,有什么值得意外的?”江姝柠打断她的话,眼底划过一抹光芒,“仪式是不是快要开始了?走吧。” 路上,梨儿不断去看江姝柠的脸色。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小姐好像并不难过,甚至还有一点……高兴? 表哥还活着,江姝柠 当然高兴! 萧承渊既然想拿捏她,那她就演给他看。 梨儿小声嘀咕:“这次肯定是走不了,也不知道咱们何时才能离开。” “那就多待些日子,整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时不时地来场戏看看,多舒服!” 经此一事,江姝柠彻底想明白了。 萧承渊不想放她离开,她做的再多都是白费功夫。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随遇而安,“好好”地当她的摄政王妃。 该过年了,府上也是时候热闹起来了。 江姝柠刚到正厅,就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众人谈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 夫君纳妾,就意味正妻要坐冷板凳了。 想看江是柠笑话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们注定要失望。 江姝柠一身正红色罗裙,头戴凤簪,笑容明艳夺目,端的是从容典雅,落落大方的正妻姿态。 从她的脸上,找不出半分失意的神情。 不知谁起了个头,其他人才纷纷回神,弯腰行礼。 江姝柠让他们起身,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朝府门口走去。 看门的侍卫是之前的熟人,见她出来,脸都皱成了苦瓜。 江姝柠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检查宾客,我就站这儿说两句话。” 第453章 用他的银子,买我的好名声 在这儿说两句话? 侍卫看着面前排着长队的宾客,又看看街道上偶尔驻足的百姓。 他直觉不妙,没来得及阻拦,江姝柠拍了拍手,已经开始了。 “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儿个是摄政王殿下的大喜之日,从明日起,摄政王府将在门口连摆七日流水席,届时还请大家赏脸光临。” 周围有刹那的寂静,接着便是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有男子胆子大,扯着嗓门吆喝了一句:“王妃娘娘,我们可需送礼?” 江姝柠微微一笑:“殿下从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你们日后若是在街上见到了他,给他说句祝福话即可。” 一句话换一顿饭,还是摄政王府的饭。 这…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众人脸上笑开了花,直呼“王妃娘娘大度。” 摄政王纳妾,王妃娘娘非但不气,还大摆宴席,直接来个普天同庆。 要不说人家是正妻呢,这胸襟气度就是不一样! 江姝柠心满意足,在侍卫错愕呆滞的目光下,迈着莲步,优雅进府。 管家来晚了一步,心如死灰。 “王妃娘娘,您这……您这是何苦呢,殿下的家产不也是您的家产吗?” 连摆七天流水席,请全邺京的人,这笔开销他想都不敢想。 而且,而且王妃娘娘她明知道殿下他没钱了啊。 管家愁眉苦脸,神情像是要哭出来,更像是要碎了! 江姝柠没被说动,还嫌弃地扯了扯嘴角。 哦,对了,一直忘了说。 在大哥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找到了外祖母留给她的那笔天价嫁妆。 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但足够她锦衣玉食,大富大贵地过完后半辈子。 至于王府这点家产,还是留给萧承渊他们一家三口吧! 江姝柠给他出了个主意,“殿下治灾有功,皇上不是赏赐了他吗?实在不够就卖个房产,他名下不是有好几个商铺吗?听说盈利还不错。” 哎呦,我的王妃娘娘啊,怎么就是不理解老奴的意思呢? 四周人来人往,管家请她移步,而后委婉提醒:“王妃娘娘,您也知道殿下的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老奴怕您会受到伤害。” 他们夫妻连表面的平和都懒得维系了,见面就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 要是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他们这些下人怕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江姝柠冷笑。 呵,受到伤害? 她受到 的伤害还少吗? 多这一件也无所谓。 她痛,她也一定会让萧承渊千百倍地还回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外面那么多人都听见了,如何能反悔?再说了,若只说不做,诓骗着百姓玩,那他们一定会觉得摄政王殿下小气,殿下多年清誉岂能毁在这件小事上?杜伯,不为别的,就算为了殿下的名声,你也得拿出摄政王府的气派,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管家:“……” 无言以对,甚是有理,但—— 殿下他有什么清誉?! 江姝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辛苦”,而后溜之大吉。 萧承渊去接侧门接元香了,还不知道这件事。 宾客也跟着去凑热闹了,前厅人顿时少了许多。 江姝柠游刃有余地同人打招呼,而后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静待元香过来敬茶。 为了不落下风,她今儿个可谓是盛装出席。 头上这些发簪压的她脖子疼。 江姝柠脖子酸痛,想着转一圈活动活动,结果差点给闪了。 她疼的呲牙咧嘴,“梨儿,快帮我捏捏肩。” 梨儿力度适中,江姝柠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舒服地眯起眼睛。 方才管家的 话江姝柠不在意,梨儿却听进去了。 殿下动怒,小姐纵使吃不了亏,但心里也是难受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突然说:“小姐,您这样做不值得。” 江姝柠睁开眼睛,问她:“用他的银子,买我的好名声,怎么不值?” “值个屁!” 周珩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你就不该在萧承渊这个负心汉身上浪费精力,哪怕是用来算计他都不值!” 江姝柠坐直了身体,目光扫向门外。 宾客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攀谈,下人忙着端茶伺候,各个神色如常,好像都没听到周珩说的那句大不敬的话。 周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屑哼道:“小爷我说的都是实话,他敢做还怕人说?” 江姝柠有好些日子没有见他了。 如今再见,发现他褪去了青涩,眉眼变的锋利,身上多了几分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光芒万丈。 与他一起抓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长大。 时间过的真的好快,他们也都回不去了…… 江姝柠神色恍惚,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失神时,周珩亦在悄悄地 打量她。 即使江姝柠画了妆,他还是能看出她的疲惫和憔悴。 他知道她这段日子过的不好。 有无数次,周珩想就这么抛弃一切,奋不顾身地闯进来,带她远走高飞。 但当他站在摄政王府院墙外时,他犹豫了。 他没有资格,更没有身份这样做。 他是个男人,无所谓世人眼光,但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及江姝柠的想法。 他爱她胜过一切,哪舍得她千夫所指,背负红颜祸水的骂名。 宾客越来越多,热闹的声音逐渐往正厅聚拢。 应该是萧承渊已经接到了元香,正在朝这里来。 “嘭——” 周珩一拳捶在了桌子上,神情极为不耐:“聒噪!又不是他们纳妾,瞎高兴个什么劲儿,有本事把新娘子抢走!” 仪式要在正厅举行,此时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他们听见周珩这句话,表情挺精彩的。 江姝柠捏了捏眉心。 人是长大了,这火爆脾气可真是一点没改。 “我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但你多说这两句并不能改变什么,祸从口出,萧承渊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你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总要替你身后的鲁国公府想想吧?” 第454章 元香被禁足 周珩神色古怪的看着她,“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哦,忘了你一直被关在这座奢华的笼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算计负心汉。” 江姝柠:“……” 总结的很好,下次别再总了。 “我爹想要提前致仕,前几天递了折子,皇上也已批准,等过完年他把手里的公务一交接,就不是朝廷的官员了,萧承渊就算想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对了,还有我大哥,他也打算辞官游历。” 从此鲁国公府彻底退出官场,成为一个徒有封号的空壳子。 江姝柠惊讶,却不觉得意外。 鲁国公是借此向皇上示弱,想让皇上高抬贵手,放他们一家活路。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周珩从不瞒她,如实道:“我想去军营历练,但我爹不同意。” 江姝柠喝了一口茶,闻言差点喷他一脸。 “不是,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 他要是进军营立个功,皇上是赏还是不赏? 文臣与武将,永远是后者更让帝王忌惮。 周珩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想法就是错的。 明堂上,坐的并非都是明君。 多的是敏感多疑, 不分忠邪的昏君。 说话间,萧承渊与元香并肩走了进来。 他目光在周珩身上稍作停顿,而后站到一旁。 纳妾的仪式非常简单,不用拜天地,只需给正妻敬一杯茶就算礼成。 元香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前,跪在江姝柠面前的蒲团上。 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她正好看见江姝柠垂在地上的裙摆。 那抹正红刺的她眼睛发疼! 丫鬟把茶盏递给她,朗声道:“新妾元氏,给王妃娘娘敬茶。” 元香接过,躬身双手将茶碗举至头顶,声音生硬,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王妃娘娘请用茶。” 江姝柠面带笑容地伸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茶盏,元香便有松手的迹象。 她眼眸微眯,反应迅速地捏住盏托,往她腿上一砸。 “啊——” 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元香身上。 她惨叫一声,“噌”地从地上起身。 江姝柠也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连忙蹲下身,拿着帕子帮她擦拭,担心的不能行。 “哎呀,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没有被烫到吧?” 衣服紧贴在身上,她每用力擦一下,元香都能感受到皮肉撕扯的疼。 “多谢 王妃娘娘,妾身没事。” 她咬着牙,往后躲了一下,伸手去扶江姝柠起来。 谁料江姝柠突然在她腿上摁了一下,元香疼的脑子空白。 出于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她推了江姝柠的肩膀。 众人只听“咚”的一声,江姝柠人已经摔在了地上,后脑勺还撞到了椅子腿。 萧承渊变了脸色,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身上的脂粉香与元香身上的一模一样,应该是走得近蹭上的。 气味不重,但足以让江姝柠恶心。 萧承渊以为她疼的说不出话,抱着她的手指都在发颤。 “大夫,快传大夫!” 江姝柠被他吼的一激灵,回神后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没事,殿下还是先给元香妹妹看看吧。” 梨儿扶她起来,拍打着她衣服上的浮灰。 江姝柠藏在袖子里的手轻捏了她一下。 嗯? 梨儿抬头看了她片刻……懂了! 她转身看着元香,气冲冲地开口:“侧妃娘娘,您衣服脏了,我家王妃娘娘替您擦拭,您不领情就算了,还故意把她推倒,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礼,您的心未免也太 恶毒了!” 元香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杯茶明明是江姝柠泼在她身上的,该被骂恶毒的是她江姝柠,怎么成了她? 还有,她是推了江姝柠,但根本没怎么用力,江姝柠最多蹲不稳坐在地上,怎么可能摔的那么响? 元香反应再迟钝,也知道这一切和江姝柠脱不了干系。 是江姝柠想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当众出丑,沦为众矢之的! 她好狠毒的心! 元香气疯了,一把扯掉盖头,拼命地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推王妃娘娘,是她故意摔倒,栽赃嫁祸给我的!” 梨儿嗤笑,轻飘飘地回击:“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您还真是会睁着眼说瞎话!” 站的靠前的宾客确实看到了。 一个正妻,一个新欢。 他们摸不清萧承渊心里究竟更看重谁,也不敢随意开口。 元香看了一圈,见没人帮她说话,急的直掉眼泪。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萧承渊面前,抓着他的衣袖哀求:“殿下,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 “够了!”萧承渊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抬手抽出自己的袖子,冷声宣布, “传本王的命令,侧妃元氏,德行有亏,污蔑王妃,禁足一月!” 元香:“……” 一阵凉气从脚底升起,冻的她全身僵硬。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宾客亦傻了眼。 刚过门就被关禁闭,这么惨的妾室天下应该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萧承渊凌厉的视线扫向一旁的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赶紧她带下去?” “殿下,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您不能这样对我,还有小郡主,她也离不开我这个娘,求殿下看在小君主的面子上对我网开一面。” 元香知道萧承渊在乎小红豆,所以故意提起小红豆,想让他心软,殊不知这是在火上浇油。 萧承渊了解江姝柠,知道她不会没事找事。 他相信元香说的话,同时也相信是元香心思不正,先起了恶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这种品行不端之人如何能教养好小红豆? 萧承渊打碎了元香最后的希望,“小郡主有王妃抚育,用不着你操心!” 正在吃瓜的江姝柠:? 她同意了吗? 元香被带下去,萧承渊宣布开席。 管家乐呵呵地打着圆场:“美酒佳肴已经备好,诸位这边请。” 第455章 会咬人的狗不叫 院子里人散的差不多了,江姝柠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她从萧承渊身边走过,发现他眼睛紧盯着一处,脸色不大好看。 江姝柠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的连廊下,有一个扫地的小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盯着一个男人发呆……萧承渊是有病还是无聊? 蓦地,江姝柠脑子闪过一道白光,又扭头看向越扫越近的小厮。 他该不会是大哥派来救她的人吧?! 江姝柠沉声道:“我已经答应你不会离开王府,你也要说话算话,放他们离开!” 萧承渊嗤笑:“檀辞阁的副阁主,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岂是本王想抓就能抓的人?” 江姝柠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厮看。 样貌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有余的样子,身体薄的跟纸似的,感觉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了。 这样的人居然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 果然人不可貌相! 江姝柠感叹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大哥的手下萧承渊怎么会这么清楚,该不会是在骗她吧?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想知道?”萧承渊看着她,剑眉轻挑,“你给本王说两 句好听的,本王就告诉你。” 江姝柠冷笑,一字一字道:“做你的春秋白日梦!” 说完,她又觉得不解气,走的时候又踩了萧承渊一脚。 萧承渊嘶了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看他的左手。” 江姝柠看到了,男人左手小拇指少了一节。 “江湖第一杀手鬼面,擅易容之术,每次刺杀的容貌都不一样,不过只要看到那根断指,就知道是他。” 萧承渊没说的是,在知道江景煜是檀辞阁阁主后,他就派人把檀辞阁里里外外都调查了一遍。 不敢说了解的有多透彻,但也心里有数。 这时,下人过来禀告,说是太子夫妇,还有萧云适来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 萧承渊袖长手指插入江姝柠的指间,拉着她往外走。 江姝柠心不甘情不愿,但又挣脱不得,身体一直往后扥。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萧承渊问她:“泼一杯茶就累了?” 江姝柠抬头看他,表情难掩惊诧。 既然他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会站在他这边,惩罚惩罚元香? 江姝柠张了张嘴,想要什么,太子妃夫妇和萧云适过来了。 “侄儿(侄媳)见过皇叔, 皇婶。” “皇婶”二字,萧云适说的格外艰难。 萧承渊听出来了,以绝对占有的姿态把江姝柠搂在了怀里,“怎么不去前厅用膳,来这里作何?” 江姝柠发作不得,微微一笑。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她指甲用力掐着扣在腰间的大掌。 太子妃对面前这位皇叔是又敬又怕。 此时萧承渊心里不爽,阴沉着一张脸,她怵的不行,结结巴巴道:“这么久不见皇婶,我,我想她了,想找她说会儿话。”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看着萧承渊,小心翼翼地请示:“皇叔,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姝柠实在看不下去了,手肘往后一杵,趁机逃出了男人的怀抱,“和你说话是我的事儿,我自己说了算,你不用管他。” 她拉着太子妃的手往外走,萧云适叫住了她。 “姝,皇婶。” 江姝柠想装没听见,但太子妃已经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过去。 萧云适其实并没有想到要说什么,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时,声音已经发出去了。 他垂着头,手紧握着轮椅扶手,神色挣扎犹豫。 他来,只是为了见江姝柠一面,问问她过的好不好,但现在明显不是 时候。 “怎么,安王也想找你皇婶说体己话?” 萧承渊故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萧云适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与警告。 但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一边霸占着江姝柠,一边纳妾?! 萧云适猛地抬头,目光不似从前温润,似有怒火灼烧。 萧承渊勾起唇角,眼底却一片冰冷。 风叶查到了,南疆密探越狱那日,除了太子,只有萧云适进了地牢。 太子没这个胆子,所以只能是萧云适。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都说他这个侄儿是个端方君子,可谁能想到这个端方君子会觊觎自己的皇婶,因此不惜与敌国探子勾结,来要他这个皇叔的性命? 萧承渊与萧云适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 反应迟钝的萧云邕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 他干笑两声,“皇叔,您要有事就先忙,我和六弟先去用膳!” 说罢,他推着萧云适就跑。 萧承渊眼眸危险一眯,等两人身影消失不见后,做了个手势。 风叶上前,颔首等待他的吩咐。 “去给萧云铎送封信,就说萧云适的腿好了。” “是!” 风叶幸灾乐祸地笑了。 依成王善妒多疑 的性子,安王爷平静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 宁心阁。 小厨房的丫鬟还以为江姝柠会在前厅吃席,就没准备她的午膳。 见她回来,忙过来询问:“王妃娘娘可有想吃的菜?” 江姝柠摇了摇头,看向太子妃:“你呢?” 太子妃摆手拒绝,“不用这么麻烦,我与皇婶你说几句话就走。” 江姝柠笑道:“太子在前厅用膳,朝中不少官员都在,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脱身,你要饿着肚子等她不成?” 想想,还确实是这样。 但太子妃脸皮薄,也不好意思点菜,让丫鬟看着准备。 “我不挑食,只要菜不放辣椒就可以。” “奴婢记下了。” 茶壶里没有热水了,江姝柠喊住丫鬟,让她沏两杯茶端进来。 丫鬟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太子妃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脊背笔直的有些僵硬。 江姝柠觉得好笑,揶揄道:“一段时日不见,太子妃这是不认识我了,这般局促倒像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欺负了你。” 太子妃怔愣,唇边漾开一抹笑容。 明知江姝柠是为了让她放松,说了句玩笑话,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第456章 邀请参加百花宴 “前几日我想约皇婶赏梅,递的帖子被退回去了,上门找你,门口的侍卫说你生病了,不见客,今日皇叔……纳妾,我想着应该会见到你,所以便跟着太子殿下一起来了。” “皇婶,你生的什么病,如今可好了?” 江姝柠不知道这些事,在心里又给萧承渊记上了一笔。 她与萧承渊之间的事很难说清,何况她不喜欢与人说私事。 于是含糊道:“风寒罢了,喝了几副药,已无大碍。” “那就好。” 丫鬟端着托盘进来,除了茶水外,上面还放着几盘点心。 其中有一盘是核桃酥,大寒做的。 萧承渊平安归京,谣言不攻自破,她自然也不用去边疆。 但她给二十四节气姑娘的许诺还作数。 许多拿着银子出府另谋出路,到最后只有大寒,小寒,惊蛰三人留了下来。 大寒擅长做糕点,如今在厨房做工。 小寒懂医,主要照顾后花园种的那些草药。 惊蛰虽脾气火爆,但心灵手巧,在府上当绣娘。 江姝柠把装着核桃酥的盘子往太子妃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尝尝。 “独家配方,比外面糕点铺子卖的还要好吃!” 太子妃 捏起一块,嚼了两口后瞬间变了脸色。 她强忍着咽了下去,味道却是一阵一阵地往上涌,茶水也压不下去。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弯腰捂着嘴干呕。 江姝柠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拍着她的背,语气凝重,“你是不是对核桃酥过敏?” “不是,只是吃不得这个味罢了。” 太子妃缓了口气,又喝了一杯茶,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江姝柠自责道:“这事儿怪我,没给你说这是核桃酥。” 太子妃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悠远,陷入了某段回忆里。 她说:“我原来很爱吃核桃酥,自己一天都能吃一大盒!后来嫁给太子殿下,他对核桃过敏,只要吃到核桃做的东西身上就会起红疹,严重时还会喘不上来气,因此东宫从来不会出现与核桃有关的食物。” “那一日我实在是嘴馋,偷偷溜出去买,回来正好碰到了母后,她训斥责罚了我,让我跪在祠堂,把买来的糕点全吃了,糕点太干,我想喝水,她也不同意,后来我实在吃不下了,她就让身边的嬷嬷掰开嘴塞进去……足足有三大盒,我吃的一点渣滓都不剩,当时我就在想,核桃酥一点都不好吃, 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吃它了……” 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 太子妃慌忙把脸扭到了一旁,不愿让江姝柠看见她的失态。 江姝柠心里五味杂陈。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因为太子不能吃,皇后便不让他的妻子吃。 这他娘的是哪门子的道理?! 江姝柠又想起了皇后在面对她时和蔼慈爱的态度。 若不是如今亲耳听到了这番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端庄大方的皇后私底下是如此心狠刻薄。 难道宫里的人都是这样两面三刀? 那太后呢? 也是这样吗? “皇婶,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太子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头看她。 江姝柠:“……” 确实没看出来。 “皇叔也不能吃核桃做的食物,但他却让你吃,你漂亮聪慧,还有医术傍身,不用看人脸色行事,与人相处如鱼得水,你是皇叔的妻子,却不依附于他,可以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哪像她,被太子妃的头衔压着,处处谨小慎微,生怕踏错一步让皇家蒙羞。 同样是皇家的儿媳,皇婶过的要比她自由洒脱多了。 江姝柠很想 告诉她,你只是看到了我表面的风光,没看到我崩溃的时候。 天之骄子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何况她们这些凡人呢。 “对了,你方才说萧承渊也不能吃核桃做的食物?” 太子妃惊讶:“皇叔难道没和皇婶说过吗?他们萧家人都对核桃过敏,严重者碰都不敢碰,据说五弟小时候就是抓着核桃仁玩了一会儿,差点没救过来!” “这么严重?” 太子妃点头如捣蒜,压低声音道:“所以这事儿算是皇家秘辛,没多少人知道,要是让父皇知道谁泄露了消息,是要被杀头的!” 这件事于江姝柠来说算不上要紧事,听听便算了。 “你不是有事要与我说吗?” 太子妃不好意思地抿唇,拿出请帖递给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正月初二是我的生辰,我想在东宫办一场百花宴,邀请京中的贵女一起热闹热闹,想问问皇婶有没有空参加。” 生辰不是该举办生辰宴吗,和百花宴有什么关系? 这天这么冷,花会开吗? 江姝柠皱了皱眉,着实不太理解。 她没有立刻答应,回道:“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过年这几天她想回雅竹居住,陪 陪母亲。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她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丫鬟端上饭菜,江姝柠给她夹菜。 “谢谢皇婶。” 太子妃勉强一笑,却是一口没动。 江姝柠看出了不对,扫了眼桌上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太子妃暗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皇婶,你知我与母后的关系,事到如今,我也不妨与你实话实说……这百花宴是母后要求我办的,她想借着我生辰的名义,把邺京还未出阁的那些千金贵女聚在一起,为太子殿下挑选合适的侧妃。” 原来如此。 江姝柠了然点头,“那你请我去的意思是?” 太子妃直言:“我觉得你眼光好,看人准,我想让你帮我掌掌眼。” 太子后院干净,除了她只有两位侍妾。 两位侍妾出身低,为人本分,从不与她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但侧妃是要给太子绵延子嗣的,还有家族撑腰,定不会如她们那般好说话。 她性子柔弱,如果遇到一个强势跋扈的侧妃,她怕自己会应付不来。 太子妃眼里闪着乞求的微光,江姝柠不忍心拒绝,点头答应了。 皇后心里或许已经有了人选,她去也只是走个过场。 第457章 以后她就是你的母亲 晚上的成王府总是格外热闹,一片歌舞升平之景。 伺候的下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战战兢兢地给萧云铎倒酒。 白日王爷收到了一封信,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王爷看后砸了半个书房,阴沉着脸到现在。 都说一醉解千愁,萧云铎却越喝越烦躁。 他突然抬脚踹翻了身前的桌子,把手里的酒盏砸向中间演奏的乐师舞姬。 “你们是没吃饭还是家里死了人?弹的跟丧曲似的,滚,全都给本王滚!” 乐师舞姬吓破了胆,连银子都不敢要了,一个个跑的飞快。 “一群蠢货!” 萧云铎骂骂咧咧,身子摇晃着跌回软榻,踢了侍卫一脚,“去,把梦儿给本王叫来。” 他近段日子重欲,身体都快被掏空了,处理事务很容易走神疲惫。 侍卫劝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要不还是——” 闭目养神的萧云铎猛地睁眼,神情愤怒狰狞,“本王让你去就去,再多说一句本王杀了你!” “……属下遵命。” 半炷香的时辰后,侍卫带着梦儿回来了。 他连门都没有进,等梦儿进去后关上门,抱剑守在外面。 萧云铎躺在软榻上,两腿大剌剌地敞着 ,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梦儿看见他,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 她死死地按捺着心里的害怕,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梦儿刚到榻前,有人抓着她手腕一扯,天旋地转后,她趴在了萧云铎的身上。 铺天盖地的浓重酒气熏得她反胃。 梦儿下意识地挣扎,又想到了什么,乖乖地趴着不动了。 萧元铎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梦儿的手在他胸口打圈,声音柔媚的能掐出水来,“王爷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 初经人事,青涩的要命,撩拨他时都不敢看他,清纯的眼睛跟小鹿似的,这种巨大的反差感把男人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萧云铎半坐起身,急切地亲吻她的脖颈,一边拉着她的手,放在腰间的革带上。 “取悦本王,本王舒服了,本王让你入府做侍妾如何?” 梦儿下巴枕着他的肩膀,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她勾扯着男人的衣带,撒娇:“可是奴家不想当侍妾。” 许是因为她听话,萧云铎也对她多了几分不曾有的耐心。 “那你想要什么?王妃之位?” “奴家想要王爷的一个吻…”梦儿的指 尖顺着他的胸膛一路点火,最后落在了他的薄唇上,“王爷给不给奴家?” 萧云铎抓住她的手,盯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 梦儿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他看出来什么了? 她怕真的被萧云铎识破,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抱着他的腰,委屈解释:“奴家很干净,只有王爷一个男人,王爷如果不答应的话就算了,奴家——” 话音未落,萧云铎把她从怀里拉了出来,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梦儿瞪大眼睛,回过神后胳膊攀上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 元香幻想过无数次与萧承渊成亲的场面,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今夜是她与殿下的洞房花烛,她才不要被关在这里! 元香花银子买通了屋外看守的丫鬟,让她去小红豆那里吹耳旁风。 晚上,小红豆哭闹不止,连饭都不吃了,喊着找娘亲。 无论萧承渊怎么哄,她都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风叶看小红豆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疼的不行。 “殿下,小郡主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您就把侧妃娘娘放了?” 萧承渊有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元香 一不是小红豆的生母,二来担不起教养之责。 她不可能一直陪在小红豆身边,小红豆对她太过依赖并不是好事。 萧承渊心里有了主意。 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多亲近亲近江姝柠。 他用指腹抹去小红豆脸上的泪,柔声道:“别哭了,爹爹带你去找你母亲。” 小红豆哭声顿停,仰着小脸,湿漉漉地大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从床上爬起来穿鞋。 萧承渊:“……” 她到底是真伤心还是在给他演戏? 小红豆怕黑,一路上虽有灯笼,但这点光亮对她来说根本不够。 她拽了拽萧承渊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是要抱的意思。 萧承渊曲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神情无奈又宠溺。 他弯腰抱起小红豆,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背的鞭伤,脚下踉跄了两步。 风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殿下,要不还是属下来抱小郡主吧。” “无碍。” 小红豆紧搂着萧承渊的脖子,清冷的月色将他们两人的背影拉长…… 江姝柠放下医书,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不等她询问,梨儿推门进来,瘪了瘪嘴,不怎么乐意地说:“小姐 ,殿下和小郡主来了。” 江姝柠起身去了外间,撞上刚进门的一大一小。 她与小红豆大眼瞪小眼,片刻,小红豆哇的一声,又哭了。 “爹爹骗人!我要找娘亲,我要找娘亲!” 她在萧承渊怀里闹腾着,萧承渊怕她摔到,只好放她下来。 屋门被关上了,小红豆够不到门环,哭声渐强。 她看看萧承渊,又看看江姝柠,打着嗝,一抽一抽地说:“坏人,骗子。” 萧承渊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用一种和缓而温柔声音告诉她,“以后她就是你的母亲,你要尊敬她,不许这么没有礼貌。” 小红豆又想起了上午江姝柠“欺负”她的事,又气又委屈。 “她才不是我的母亲,她就是一个坏人!我要出去找我娘。” 尖锐的哭声夹杂着拍门声,能直接掀翻江姝柠的天灵盖。 她大步走过去,往小红豆嘴里塞了个东西。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小红豆蒙了,明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江姝柠嫌弃地给她擦了擦鼻涕,板着脸说:“这是丑八怪糖,你吃了它再哭,就会变得不漂亮。” 萧承渊忍俊不禁。 这个办法也只有她能想出来了。 第458章 小红豆真的不是本王的女儿 小姑娘天性爱美,哪愿意自己变成丑八怪。 小红豆吓到了,想哭,但又信以为真,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江姝柠被她这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想到她是谁的孩子,唇角笑容立刻淡了下来。 她打开门,对萧承渊道:“带她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本王可以走,但小红豆要留在这里,以后她由你来照顾,需要什么东西你直接和管家说,他会帮你准备好。” “你在做梦想屁吃!” 江姝柠炸了,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脸上。 给她戴绿帽就算了,还让她当后娘,他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萧承渊黑脸黑如墨,捂着小红豆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孩子还在,你说话就不能——” “不能!”江姝柠打断他的话,冷笑讥讽,“我要是让你喜当爹你能高兴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听说过吗?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是什么意思吧?” 萧承渊知道她为何这般生气。 他目光深深,紧锁着她。 “柠儿,我们谈谈。” 谈?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江姝柠冷冷道:“除了和离的事,其他免谈。” “和离”两个字听 多了,萧承渊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反应。 他看着梨儿,淡声吩咐:“时辰不早了,把小郡主带下去洗漱休息。” 对于小红豆来说 ,宁心阁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且梨儿还会打人。 她害怕极了,不愿意离开萧承渊,小手紧抓着他的衣服,眼泪涟涟:“爹爹,我不要和这个坏人走,她会打我的,呜呜呜——” 梨儿瞪圆了眼睛,后背冒汗。 危言耸听,简直是危言耸听! 当着萧承渊的面,她不敢对小红豆说重话,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小郡主说笑了,奴婢与您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打您呢?” “你讨厌我娘,我是她的女儿,所以你也讨厌我。” 小红豆要比同龄孩子早慧,心思也更为敏感。 那个丫鬟是在说了与元香有关的话后被打的,所以她能感受到梨儿对元香的敌意。 梨儿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小红豆会理清这层关系。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萧承渊看着梨儿,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 “究竟发生了何事?小红豆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凌厉的威压下,梨儿缩了 缩脖子,犹豫地看向江姝姝柠,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姝柠抱着汤婆子坐到凳子上,拢了拢肩上的外衣,淡声道:“如实说来就是,殿下要存心偏袒,你骗他也没用。” 萧承渊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瞪她。 他今日到底偏袒谁她还看不出来吗? 梨儿记性好,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丫鬟说的话,连那丫鬟趾高气扬的姿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她还不忘让小红豆为她作证。 “小郡主,奴婢没有说错吧?” 小红豆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一时没有出声。 但萧承渊心里有数。 他指着梨儿告诉小红豆,“她不是随便动手打人的坏人,那个丫鬟确实说错了话,如果爹爹当时在那里也会责罚她。” 小红豆哭的时间太久了,这会儿有些累了。 她不知道慧如姐姐到底说错了什么话,但爹爹说她错了,那就一定错了。 小红豆打了个哈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梨儿带了出去。 江姝柠赶不走萧承渊,自顾自地进了里屋。 只是她关门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被某个臭不要脸的男人挤了进来。 不等江 姝柠发作,萧承渊直接开口:“本王可以对天发誓,小红豆真的不是本王的女儿,本王确实与她的母亲有关系,但绝对不是男女之情。” 自始至终,本王爱的只有你一人。 这一句话在他嘴边盘旋许久,但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许诺不了她后半辈子,告诉她又有什么用? 萧承渊语气严肃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刚开始,江姝柠心里确实有一丁点动摇,听到后半句,那点犹豫荡然无存。 “不是男女之情,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能让他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 萧承渊眸色深沉晦暗,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他哑声道:“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在这件事上,本王自始至终都没有骗你…… ” 江姝柠冷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感谢你为了不骗我,故意瞒着我?” 萧承渊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他说:“这件事是本王的错,你怎么对本王都可以,但小红豆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本王只希望你不要把这份怒火牵连到她身上。” “你方才也看见了,小红豆讨厌我,我也不喜欢她,我们相看两厌,相处起来一定是鸡飞 狗跳,再说了,元香把她照顾的很好,你为何偏要把她往我这里送?就不怕我这个后娘虐待她吗?” 萧承渊斩钉截铁:“你不会。” 江姝柠气笑了,“殿下太高看我了,女人心眼都很小的,我也远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大度。” “你照顾小红豆,本王放了金牧北。” 这个条件确实对江姝柠有很大的诱惑力,但—— “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可结果呢?” 萧承渊冷哼一声:“你自不量力刺杀本王,自然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金牧北早死了千百回了! 江姝柠垂眸思忖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落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那元香呢?” 萧承渊拧着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元香虽不是小红豆的亲生母亲,但小红豆自幼跟她长大,两人情分深厚,你把小红豆从她身边带走,无异于在她身上剜肉,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因为小红豆才会对她另眼相待,于她而言,只要有小红豆在,她就有希望入了你的眼,而今你要把她的希望送给我,她怎么可能愿意?” 第459章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女人 萧承渊难得错愕……他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他感谢元香,若不是元香,小红豆可能早已经…… 但这份感谢并不足以冲昏他的头脑。 这里是邺京,不是穷乡僻壤的村镇。 元香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大字不识几个,她自己都得一点点摸索适应,又谈何教养好小红豆? “本王会用别的方式补偿她,你不必担心。” 江姝柠淡淡地笑了,她说:“萧承渊,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女人。” 萧承渊脱口而出:“本王了解你就够了,其他女人关本王何事?” 江姝柠怔愣,眼神细微波动了一下,如石子透入湖面,很快就恢复了淡然平静。 这些话听听就算了! “什么时候能放了他?” 萧承渊想了想,说:“明日下午。” 江姝柠点头,“到时带我一起去,我要亲眼看着你放了他。” “你觉得本王会骗你?” “以防万一。” 江姝柠吹了床头柜子上的烛火,掀开被子躺下。 萧承渊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平复半晌,他拂袖熄灭了桌上的另一盏蜡烛,大步离去。 空荡的院子里,萧承渊把事情都告诉了 风叶,让他去安排一下。 风叶风中凌乱。 他们根本没有抓到金牧北,去哪儿放人? 萧承渊让他自己想办法,并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这件事若办不好,你就去把风树换回来。” 风叶一激灵,抬头挺胸,“属下遵令!” 风树在山里天天吃土喝西北风,上次在益州见了他,啧啧啧,人瘦了一大圈不说,神情还憔悴,跟被女妖精吸干了精气一样。 他可受不了那份苦。 …… 萧承渊去偏房看小红豆。 梨儿侧躺在她身边,嘴里哼着轻缓的曲子,手轻拍着她的背。 听到推门的声音,她扭头看来,连忙对萧承渊做了噤声的手势。 可小红豆还是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梨儿的怀里拱来拱去,嘴里喊着“娘亲。” 似乎是闻到气味不对,她开始哭了起来。 梨儿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哄了许久才把这位小姑奶奶哄的快睡着,结果还要重头再来。 要不是进来的人是萧承渊,梨儿一准儿开骂。 她起身让位,语气带着怨怼,“殿下,奴婢愚笨,哄不好小郡主,还是您来吧。” 萧承渊没和她计较,俯身抱起小红豆。 “ 不哭了,爹爹在。” 在他温柔的安抚中,半睡半醒的小红豆逐渐安静下来。 知她还没有睡熟,萧承渊也不敢将她放下,就这么抱着在屋子里来回晃着。 梨儿打了个哈欠,看的视线都重影了。 心道:殿下对这位小姑奶奶还真是有耐心。 蜡烛燃尽,更夫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不知不觉,已到了二更天。 萧承渊刚放下小红豆,有人在外叩响了房门。 他喊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梨儿,“照顾好小郡主。” 梨儿揉了揉眼,麻木应下。 见萧承渊出来,风叶上前,低声道:“殿下,属下刚得到消息,成王中毒,危在旦夕,宫里值守的御医都已赶去了成王府,那毒堪称见血封喉,属下估计最多再有一盏茶的时辰,成王就会咽气。” 萧承渊嗯了一声,眼神如夜色般冰凉。 萧云铎在对江姝柠下手时就该死了,让他活到现在真是便宜他了。 “咚咚咚。” 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院门。 风叶过去把门打开。 来的人是看门的侍卫,他小跑着跑到萧承渊面前,抱拳禀告:“殿下,贵妃娘娘来了。” 正厅烛火通明,苏贵妃心急如焚 ,在门口不断走动。 想起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萧云铎,她就慌的不能行。 “他们为何还不来?” 管家并不知发生了何事,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才等了多久就坐不住了? 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大半夜不睡觉? 他假笑安抚,“贵妃娘娘稍安勿躁,老奴已经派人去请殿下和王妃娘娘了。” 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他们说萧云铎活不到天亮。 情急之下,苏贵妃想到了江姝柠。 她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解了此毒。 “不行,不能再等了!” 苏贵妃让管家带路,她要亲自去找江姝柠。 “贵妃娘娘深夜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萧承渊的身影一点点从黑暗剥离了出来,俊朗的轮廓逐渐清晰。 “云铎中了毒,需要江姝柠给他解毒,”苏贵妃随口解释了一句,急切地看向他身后,“江姝柠呢,她怎么没来?” 萧承渊惊讶不已,“好好的怎么会中了毒呢,严重吗?” 苏贵妃差点破功。 但她不想得罪萧承渊,只能深吸一口气,把这股怒火压了下去。 “皇弟,本宫现在没功夫和你解释这么多,你先让江姝柠跟我走,等云铎好了,本 宫再亲自把她送回来,你看这样行吗?” 相比她的急躁,萧承渊简直不要太悠闲。 他不慌不忙地落座,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沉吟道:“好像不行,本王这人记仇,想当初贵妃娘娘栽赃陷害柠儿,让她在地牢里受刑的时候不是很得意吗,怎么这会反倒是求起了人来?” 苏贵妃自然不肯承认,她咬牙道:“本宫何时栽赃陷害过江姝柠,皇弟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本王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演戏把自己都骗了过去,贵妃娘娘不进新班子唱戏真是可惜…”萧承渊嗤笑,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更深露重,贵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苏贵妃挡在了他面前,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 “云铎他是你的侄子,你见死不救,就不怕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萧承渊挑了下眉梢,问她:“皇兄最近忙着宠幸新入宫的美人,连政务都顾不过来,哪有功夫管这种小事?再说了,告状讲究证据,贵妃娘娘是有人证还是物证?” 苏贵妃如梦初醒,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羊落虎口。 她是自己来的,贴身宫婢在成王府照顾云铎。 这里是萧承渊的地盘,没人会帮她说话。 第460章 尸体都该凉透了,怎么还会有气儿呢 失神间,萧承渊已经出了正厅。 苏贵妃没有那么多时间犹豫,追过去,声音艰难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只要你让江姝柠去救云铎,本宫怎么都可以答应你!” 萧承渊叹了口气,“贵妃娘娘应该是误会了,并非是本王不愿意让柠儿去救云铎,而是因为她精于治病,并不擅长解毒,贵妃娘娘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她知江姝柠恨她,但凡还有别的办法,她又何至于来求她? 苏贵妃想起萧云适口吐黑血,在床上痛苦呻吟的样子,热泪夺眶而出。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手拎着衣摆,膝盖一点点地弯曲,直至碰到冰冷的地面。 “皇弟,就当是本宫求你了,让姝柠去看看,她医术高明,说不定真的能想到救云铎的法子。” 苏贵妃抛弃了尊严高傲,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若是云铎再出了事,她后半辈子要怎么办? 萧承渊知道,此时的苏贵妃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若是他一直不答应,等萧云铎死了,她难保不会失去理智,成为一个乱咬人的疯狗。 他怕 江姝柠再受到伤害。 斟酌之下,萧承渊松了口。 苏贵妃又哭又笑的,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那你快让人去喊她,咱们现在就走。” 萧承渊让管家去宁心阁请人,而后扭头对苏贵妃道:“贵妃娘娘先别高兴的太早,本王还有几句话想说。” “你说。” 萧承渊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清晰,似在人心上凌迟。 “我希望贵妃娘娘可以对天发誓,就算柠儿没有办法给萧云铎解毒,你也不能迁怒记恨于她,若有违此誓,一生空落,不得好死!” 苏贵妃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满眼愤怒地盯着他。 胆大包天,欺人太甚! 萧承渊勾唇,悠悠道:“贵妃娘娘若是不愿意就——” “本宫发誓!” 苏贵妃尖声打断了他的话。 发誓的时候,她的手都是颤抖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萧承渊甚为满意,笑道:“柠儿心地善良,除了与云铎和贵妃娘娘结恶外并没有的罪过其他人,有贵妃娘娘这句保证,本王相信她以后定能少些磨难,顺风顺水。” 苏贵妃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意思是只要 以后江姝柠出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他都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为了自己能有安生日子,非但不能对江姝柠起什么坏心,还得把她保护起来,不让别人伤害她?!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苏贵妃两眼一翻,全凭想着萧云铎才没晕过去。 江姝柠几乎是刚睡着,就被管家给喊醒了。 萧承渊与苏贵妃说话时,管家一直在旁边听着,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江姝柠一听,人是清醒了,但不愿意去。 萧云铎快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救他! 管家思量道:“老奴瞧着殿下原本也不愿意您去救成王,但后来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王妃娘娘,殿下总不会害您,要不您就去看看?” …… 上了去成王府的马车,江姝柠踹了萧承渊一脚,把管家的话复述了一遍,让他解释。 萧承渊没管衣服上的脚印,突然俯身凑近。 江姝柠心中警铃大作,后背紧贴着车厢,神思微动,喊了一声:“小粉,咬它!” 萧承渊还没弄清楚“小粉”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像针扎一样。 低头一看,不知从哪来了 条蛇,正直立着上半身,挑衅地对他吐着蛇信子。 江姝柠摸了摸它的头,称赞:“小粉真棒!” 萧承渊:“……” 他抬手看了一眼,冒出的血是红色的,没毒。 江姝柠一边逗着小粉,一边对他说:“这次算是给你的提醒,若是你下次再动手动脚的,我就换毒蛇咬你。” 萧承渊闭眼吸气,也没能压下太阳穴直跳的青筋。 “本王方才只是想与你说话,哪里动手动脚了?” “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你不哑我不聋的。” 江姝柠抬起眼皮,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 萧承渊总算是体会到“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他生了会儿闷气。 快到成王府时,终于愿意开口。 “萧云铎中的是千机毒,无解,让你去是怕苏贵妃会狗急跳墙,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一会儿到了你做做样子,走个过场就行。” “你怎么知道他中的是……”说着说着,江姝柠意识到了不对,“是你给他下的毒?!” 萧承渊三言两语地说了梦儿的事,末了补充道:“这是他自己作下的恶,本王不过是推波助澜 罢了。” “那他可真是罪该万死!”江姝柠咬牙切齿,脑子里搜寻着对千机毒的记忆,“千机毒是剧毒之一,中毒者不超一炷香的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约莫是亥时三刻。” 江姝柠皱了皱眉,纳闷道:“现在都快子时了,按理说他尸体都该凉透了,怎么还会有气儿呢?” 萧承渊默了默,说:“本王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何。” 见苏贵妃前,他让风叶去成王府守着,等萧云铎咽气立刻来报。 结果他拖延了这么久,风叶还没回来。 江姝柠一脸怀疑:“萧承渊,你该不会是买到了假的毒药吧?” “……” 空中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花,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别有一番意境。 刚下马车的江姝柠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苏贵妃拉到了萧云铎的屋子。 屋子是萧云铎与女人厮混那间,应该是下人还没来得及清理。 一进门,那股糜烂盐腥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江姝柠赶紧拿了口罩戴上。 太医看见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位置让给她。 磨磨蹭蹭地检查后,江姝柠终于知道萧云铎为什么还活着。 第461章 解百毒的偏方 萧云铎之前在边关,环境恶劣不说,毒虫还多。 那些毒虫大都是不致命的,但伤口也要涂好几天药才会好。 他为了图省事儿,泡过一段时间的毒浴,身体有一定的抗毒能力。 不过千机毒是剧毒,他体内那点毒素抗不了多久,最多到天亮。 苏贵妃上前两步,急切问道:“如何?你可有解毒之法?” 江姝柠遗憾摇头,“贵妃娘娘真是高看我了,千机毒乃天下三大剧毒之一,从来都没有解药,我最多只能帮他减轻痛苦,让他走的舒服些。” “不,不会的……” 苏贵妃失神摇头,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扑跪到床边,声嘶力竭地哭喊:“云铎,我儿啊,你快醒醒,你不能丢下母妃一个人,你快给我起来!” 江姝柠悄无声息地去了屋外。 连廊下,萧承渊身长玉立,墨发随风扬起,寂寥的雪色衬的他愈发清冷。 连廊为框,看上去宛如一幅赏心悦目的水墨画,而他是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姝柠站在不远地地方,静静瞧着。 许是纷飞的雪花乱了视线,她觉得男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她好像从未看懂过他! 萧 承渊早已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他扭头去寻。 在他视线看过来的那刻,江姝柠已经垂眸收起了情绪。 萧承渊并未进去,但苏贵妃的哭声已经让他知道了结果。 四下无人,出于好奇,他低声问了一句,“千机毒真的无解?” 雪夜宁静柔和,江姝柠享受这难得的静谧,不想与他争吵。 她轻声道:“我曾看过一本古书,上面记载了千机毒的解法,说是可以换血解毒,但必须要有药引子,古书年久,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我看不清药引子是何物,不能确定这个方子的真假……你后悔了,想要救他?” 萧承渊嗯了一声,对答如流,“后悔了,后悔只买了一种毒药,让他在这苟延残喘,浪费我们的时间。” 谁和你我们?! 江姝柠往旁边站了一步,忽然想到什么,叹道:“殿下可是要过洞房花烛夜的人,在这儿吹冷风确实耽误了您的时间。” 他过个屁的洞房花烛夜! 不对,好好的她说这个作何,难不成是吃醋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萧承渊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 “没有 给你洞房花烛夜是本王的不对,本王有机会一定会补上的,咱先不气了?” “咳,咳咳——” 江姝柠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 他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明明她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心平气和地相处没多久,又重新燃起了战火。 这时,贵妃的婢女走了过来,行礼后道:“王妃娘娘,成王爷又开始吐血了,疼的在床上打滚,贵妃娘娘想请您帮他缓解一下痛苦。” 江姝柠确实有止疼的办法,但她恨萧云铎恨得牙痒痒,怎么会好心帮他? 之所以和贵妃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公报私仇”。 她不想看萧云铎的肉体,所以直接隔着衣服扎。 偏点就偏点吧,反正他也要死了。 江姝柠扎了带麻药的针,然后化身容嬷嬷,什么力度深度的,统统不存在,直接当飞镖扎起来。 几个太医从未见过这样的下针之法,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认真观摩学习。 很快,萧云铎白色寝衣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点。 苏贵妃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云铎又确实不喊疼了…… “老夫有救成王的办法,让开,都让开!” 屋子里 的人循声看去。 只见镇国公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两个小厮打扮,吃力地抬着一个大箱子。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老人。 穿着花里胡哨的乞丐服,头上插了六根异色羽毛,手拄着一根很高的木棍,上面系了铃铛,再配上她腰间的铜钱,走起路来哗啦作响。 江姝柠收了银针,黛眉微扬。 这是求人不成,打算求神逆天改命? 苏贵妃的心再次死灰复燃,她抓住镇国公的胳膊,激动道:“父亲,你刚才说什么,云铎真的有救了吗?!” 镇国公拍了拍她的手,给她吃了定心丸。 “爹向你保证,云铎一定会没事的。”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苏贵妃双手合十,又哭又笑的,而后她跑到床边,蹲下身握住萧云铎的手,“云铎,你听见了吗,外祖父来救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趁这会儿功夫,镇国公对萧承渊和江姝柠揖了一礼,客气道:“老臣多谢王妃娘娘肯来走这一趟,改日老臣会备上薄礼,亲自登门道谢,后面的事就不麻烦殿下和王妃娘娘了,您二位早些回去休息罢。” 话里赶人的意思非 常明显。 萧承渊没想到事到临头,还会发生这样的变数。 他掩去眸底异色,“国公爷客气了,本王与王妃身为长辈,理应关心云铎……不过本王有些好奇,这千机毒并无解药,国公爷是想到了什么法子救云铎?” “许是云铎命不该绝,贱内老家流传着一解百毒的偏方,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镇国公说的含糊其词,神色也不太自然,不等萧承渊再开口,他又道:“云铎这边耽误不得,老臣失礼,就不送殿下和王妃娘娘了。” 萧承渊微微颔首,带着江姝柠离开, 他们刚走到院子里,屋子里的下人也跟着出来了,房门关上,无人知里面将要发生何事。 江姝柠一步三回头,恨不得眼睛能透视。 如果不用现代的医学技术,千机毒确实无解。 镇国公说他有办法,还整的这么神秘,勾的她是心痒难耐。 萧承渊眼角的余光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上马车时,他吩咐一旁的风叶,“想办法进萧云铎的院子,看看镇国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派暗卫去镇国公夫人的老家查查,本王要知道到底有没有解百毒的偏方。” 第462章 一言为定,不许骗我 萧承渊回府沐浴更衣,小憩了片刻,准备进宫上早朝。 金銮殿内,群臣等待良久。 眼看已经过了上朝的时辰,龙椅上还是空无一人。 交头接耳之际,魏德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手里拂尘一甩,扬声宣布:“皇上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龙体欠安,今日早朝就免了,各位大臣请回吧。” 又又又头疼? 这月还未过半,皇上已经偶感风寒三次,头痛五次了! 众臣脸上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么冷的天,路上还有雪,他们好不容易赶来,又说不上朝了。 皇上是把他们当猴子戏弄吗?! “那我这要奏的公务怎么办?” 魏德道:“皇上说了,可写折子上奏。” 大臣:“……” 说的好听,但实际呢? 月初呈上去的折子到现在都没给他批复! 话已带到,魏德也真是怕了这帮老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走了,大臣却没一个离开的。 罢朝一次两次便算了,次数多了,政务积压,于国本不利! 有大臣来请示萧承渊的意思。 萧承渊淡笑,“太子在这儿,哪需要本王做主。” 说话的大臣是新上任的中书侍郎,刚从外地调 来。 太子与成王的拥趸都对他抛了橄榄枝,都被他给婉拒了。 朝中局势已明,若是他迟迟不肯站队,恐遭同僚排挤。 其实相较于太子和成王,他的心更偏向摄政王。 文武双全,战功赫赫,喜怒不形于色……一看就是明君的料子! 但如今听摄政王的意思,他也支持太子殿下,并没有争一争的打算? 中书令心里遗憾,又不好表现出来。 他叹了口气,看向一旁沉默寡言,唯唯诺诺的萧云邕。 跟着摄政王殿下站队应该……没错? 太子一派大臣合计商量后,结伴去了御书房—— 请求皇上,让太子监国。 萧承渊站在金銮殿门口吹了会儿风,朝太后的寿安宫走去。 宫道上,一“白鬼”飘然而至。 是无尘。 他也不怕冷,仍旧穿着单薄的白衣,外面的那层轻纱随风摇曳。 看见萧承渊,无尘两眼放光。 皇上吃了他研制的“长生不老”的丹药,算是彻底离不开他了。 他许久都未出宫,与萧承渊全靠密信联系。 如今见到活人,无尘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小渊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益州雪崩,外面都在传你 出事了,要不是你提前与我通过信,我也以为你真的死了……” 萧承渊脸黑如墨,咬着牙,一字一字顿道:“本王劝你适可而止。” “哦,”无尘松开他的袖子,表情恢复如常,仿佛方才的景象只是幻觉。 萧承渊抻了抻衣袖上被他拽出的褶子,皱着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无尘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心裂了。 他说萧承渊不解风情,把衣服看的比他还重要。 萧承渊动作一顿,想到昨晚江姝柠说他一点都不了解女人。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始反思。 无尘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早已把宫里摸熟了。 他知道哪条路没有巡逻的守卫,宫人也很少经过。 无尘把萧承渊带过去,纵然四下无人,他也依然警惕,声音压的很低。 “赤铁矿的进展可还顺利?” 问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复。 仔细一看,才发现萧承渊眼神放空,心思早不知飘哪儿去了。 无尘:“……” 他眼睛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顽劣的弧度。 萧承渊还在想江姝柠说的那句话,越想越介意。 忽然,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他吓的瞳孔猛缩,直接给了无 尘一掌。 无尘被他的内力震的后退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体内气息汹涌翻滚,他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萧承渊是半点都不同情,“没事儿离我那么近作何?” “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我至于离你那么近吗?!” 无尘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萧承渊懒得和他掰扯,不耐烦地催促,“我还有事要办,你有话快说。” 无尘直起腰,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正色道:“皇上近来沉迷床笫之事,服药剂量加大,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太长时日,你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萧承渊认真想了想,道:“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矿石的开挖,运输,冶炼都不能引人注目,大都是趁着晚上进行的,没有那么快完事儿。 “好,我知道了。” 无尘点头答应,两人又聊了其他的事情。 分开时,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小红豆?” “明晚除夕宫宴,我会带她进宫。” “一言为定,你不许骗我!” …… 寿安宫。 前朝的事或多或少都会传到太后耳朵里。 但她好像并不上心,规劝过皇帝两次, 皇帝不听,她也就作罢了。 冬日寒冷,她连宫殿都少出,整日念佛抄经。 不仅如此,她还免了后宫嫔妃的请安,不给她们任何试探揣摩的机会。 佛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嬷嬷躬身回禀:“太后娘娘,摄政王殿下来了。” 褶皱的眼皮抬起,太后苍老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混沌,深处的光芒闪烁不定。 她放下手里的犍稚,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也不知是不是跪的久了,迈步时脚下一软,身体往前栽了一下。 嬷嬷吓了一跳,手上连忙用力,“太后娘娘小心!” 太后笑笑,叹道:“果真是人老不中用了,走个路都会摔。” 嬷嬷不喜欢她这样说,佯装嗔怪,“老奴比您还年长几岁,您要是年纪大了,老奴岂不是该进土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辈子跟在哀家身边,辛苦你了。” “太后娘娘您今儿个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作甚?”嬷嬷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您又不是不知道,老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您,否则老奴早就被人牙子打死了。” 听她提起这件事,太后一时有些恍惚。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第463章 只要您愿意,儿臣可以帮您庇佑蒋家 花房里,萧承渊见太后走进来,放下手里的茶盏,揖手问安。 “母后。” 太后虚托住他的胳膊,笑问:“承渊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了?” 太后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又经历了朝代更迭,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萧承渊没有在她面前卖弄关子,直言道:“不瞒母后,儿臣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哦?你这小子还会有事求哀家?” 太后笑呵呵的,像是来了兴趣,让他说来听听。 萧承渊道:“一个多月以前,母后突然咳嗽不止,经柠儿检查,发现您是误食了桂杞,此事您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哀家还不至于健忘到这种地步。” 太后点头回应,喝茶时眸光微闪,心里有了大概。 她宫里从未出现过桂杞这味药,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宫人又恰好把它当成了枸杞,放在她药膳里煮。 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过于巧合就是人故意而为之。 那日容佩彻查小厨房,在一名宫女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而后在她睡觉的床榻下面,找到了还没有用完的桂杞。 宫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虚的不行,稍微用点手段就全招 了。 原来她与苏贵妃的心腹宫女芳若是远房表亲,入宫后没少受芳若的恩惠。 所以在芳若找她做这件事时,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同时,芳若还给了她诱人的条件,事成之后,把她调去苏贵妃的钟粹宫做事,并提拔她为一等宫女。 宫女对芳若画的大饼心动不已,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太后当时知道此事时,还不太敢相信。 苏贵妃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被鬼迷心窍,竟敢对她下手。 后来听闻江姝柠谋害皇嗣的事,心思活络的容佩稍作联想,如梦初醒地说了一句,“怪不得摄政王妃走的那么着急……” 得她解释,太后这才清楚此事的因果关系—— 她是苏贵妃的诱饵! 太后气的三天没吃好饭,睡好觉。 念佛时把苏贵妃里里外外咒了个遍。 而今萧承渊提起此事,也显然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借机对镇国公府下手。 只是不知他是为皇帝办事还是另有所图…… 花房门关着,只有容佩一人伺候。 萧承渊也不遮遮掩掩的,直接和太后摊牌了。 “儿臣斗胆猜测,母后之所以没有向皇兄告发苏贵妃,是因为不想把 刀子递到皇兄手里,让他这么快就找到对付镇国公的办法,您怕镇国公府倒台后,皇上会分出精力,继续对付五大世家,更怕下个出事的是您身后的蒋家。” 赵,许,魏,周,蒋五大世家。 文国公赵惟松贩卖私盐,被贬为庶人。 许家,曾出过先帝宠妃,许国公去世后,其子继承爵位,开始带着家族走下坡路。 经他多年奋斗,许家已成功排在五大世家的末尾,消除了皇上对他们的戒心。 魏家,于皇帝有救命之恩,皇帝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不会轻易去动。 周家,鲁国公选择提前致仕,明哲保身。 这样一算,皇上的心头大患除了握着边疆军权的镇国公外,只剩下了蒋家。 蒋家仗着太后撑腰,这些年没少从朝廷里捞油水,家中男子无一例外,都走上了官路。 虽还没有出一个高官,但人多势众,实力加在一起也不容小觑。 这些事皇上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被萧承渊说中心事的太后顿时沉了脸,方才笑呵呵的和蔼之色也荡然无存。 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语气难辨息怒。 “你既如此清楚,又凭什么觉得哀家会突然改变主意 ?” “只要您愿意,儿臣可以帮您庇佑蒋家,保他们千秋万载荣华。” 萧承渊一字一句说的庄重肯定,并未半分玩笑之色。 “哗啦——” 太后手下稍不留神,拽断了手里的念珠,珠子崩了一地。 她难得失态,目光紧紧地盯着萧承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以为儿臣该是何意?” 萧承渊云淡风轻地笑笑,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 无人知两人后面谈论了什么。 只是当天晌午的时候,太后的寿安宫疯了一名宫女。 她宫道上跌跌撞撞地奔跑,大声喊着“虎毒不食子,苏贵妃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苏贵妃她杀人了,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苏贵妃忙着在成王府陪萧云铎,等她回宫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晚了。 宫内流言蜚语四起,宫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她。 在无尘的“控制”下,皇帝难得清醒。 子嗣本就稀薄的他莫名其妙地少了个孩子,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他当即下旨,以“贵妃德行有亏,心思歹毒,谋害太后,残杀皇嗣”为名,废了苏贵妃的位份,将其打入冷宫。 镇国公夫妇因教女不 严之过,也受到了处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萧承渊出宫回府。 刚下马车,就看见府门口摆了数张桌子,连在一起看不到头。 下人进进出出,有的搬着凳子,有的端着碗碟。 他皱了皱眉,随手截住一个下人,问道:“这是要作何?” 下人惊讶:“殿下您还不知道吗?王妃娘娘说您纳妾是大喜之事,要连摆七天的流水席庆祝一下,让百姓也沾沾这份喜气。” 萧承渊听完,又看了看流水席,额角青筋暴起,周身气息冷的仿佛能把人瞬间冰冻住。 提前来占位置的百姓看见他,隔着大老远就喊道:“摄政王殿下好福气,有这么一位善良大度的摄政王妃,草民祝殿下与侧妃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先抑后扬,先赞了江姝柠,然后送上祝福。 其他人觉得不错,也纷纷效仿。 都先对着府门口拜谢江姝柠,而后才看向萧承渊。 “祝殿下与侧妃永结同心,恩爱到老1” “祝殿下一举夺男!” …… 萧承渊颤着手指了他们一圈,怒甩衣袖,大步进府。 江、姝、柠,你给本王等着! 此时的宁心阁。 第464章 后娘都不是好人 江姝柠和小红豆刚起床,正在用早膳。 小红豆闹着找娘亲,找爹爹,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吃。 江姝柠问她:“你真不吃?” 小红豆噘着嘴,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行。” 江姝柠可不哄她,吩咐旁边的丫鬟,“把她的那份饭撤下去。” 竖着耳朵听着的小红豆泪珠子落的更快了。 呜呜呜,娘亲说后娘都不是好人,娘亲果然没有骗她。 小红豆生了副好样貌,这段时日又吃的好,养的白白嫩嫩的,婴儿肥都起来了。 她不哭的时候讨人喜欢,哭的时候能让人心都化了。 丫鬟不忍心,又知江姝柠不喜欢小红豆,犹豫了半晌,终是情感战胜了理智。 她小心试探:“王妃娘娘,小郡主还小,不吃饭身体怎么能扛得住,要不让奴婢试试?” 江姝柠嚼着肉饼,扭头看向小红豆。 碰巧小红豆也在偷偷看她,两人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水汪汪的大眼睛,如琉璃坠湖,清澈明亮的纤尘不染,不由自主地想让人把世间一切美好都送给她。 江姝柠:突然心软是怎么回事? 她扬了扬手里的肉饼,“吃吗?” 看着香喷喷的肉饼 ,小红豆咽了口唾沫。 就在江姝柠以为她会答应的时候,她捏紧小粉拳,坚定摇头。 “……” 江姝柠第一反应是,好强大的自制力。 接着,她又想: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吃就算了,还能省点粮食,你爹现在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江姝柠一边说一边撕了个大鸡腿,上去就是一大口。 “嗯~今儿个这荷叶鸡不错,鲜嫩多汁,肉质细嫩,还有这桂花小圆子,软糯香甜,”她招呼着梨儿和其他两个丫鬟, “你们都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反正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王妃娘娘,奴婢哪能与您一起用膳,这于理不合。” 两个丫鬟惶恐摆手。 她们去看梨儿,才发现梨儿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拿着另一只鸡腿啃的正香。 “看我干什么,坐啊。” 梨儿与江姝柠关系好,私下里相处更像是姐妹,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坐,那两个丫鬟无论如何都不敢。 “站着吃也行。” 江姝柠给她俩一人一盘菜,还给了她们指定位置。 小红豆坐在江姝柠的右手边,对面是梨儿,两个丫鬟再往旁边和后边 一站。 一圈无死角! 这样小红豆无论把头扭到哪里,都能看见别人在吃饭。 萧承渊踏进院门,入眼就是这副诡异的画面。 小红豆看见他,像是找到到了靠山,从凳子上滑下去,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委屈巴巴地告状。 “哇——爹爹,她这个坏人欺负我!” 江姝柠还没什么反应呢,两个人丫鬟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把盘子放回桌子上,手背把嘴一抹,规矩站好。 萧承渊看了眼江姝柠,神情颇为无奈。 他弯腰抱起小红豆,在她原来的位置落座。 “那你要不要和爹爹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红豆幽怨地看了江姝柠一眼,把脸埋到了萧承渊的胸口,不肯说话。 “她看不到元香和你,闹着不肯吃饭,我顺了她的意,让丫鬟把她的饭撤了下去,就这么简单,你要是也觉得我欺负她,那我也没办法。” 江姝柠耸了耸肩,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萧承渊听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犟! 他叹了口气,“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何必与她置气,哄哄不就过去了。” 江姝柠睨了他一眼,淡声道:“他是 你和元香的小祖宗,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要哄?哦,她生气了我得哄,那我生气了谁哄?” 萧承渊的“我哄”二字都到了嘴边,小红豆突然从他怀里探头,对江姝柠做了个鬼脸。 “小孩子才需要人哄,你都是大人了还让人哄,羞羞。” 这一阵风吹下来,快要偃旗息鼓的战火算是彻底烧了起来。 江姝柠拍桌而起,袖子往上一捋,双手掐腰,对小红豆道:“有本事你别躲在你爹爹怀里,下来和我好好说说,凭什么只许你被人哄,要是你不能给我说个子丑寅卯来,我今儿就让你好好瞧瞧我的厉害!” 小红豆又不吭声了,小手紧抱着萧承渊的胳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那双大眼睛溜溜地转,仿佛在说“我有爹爹护着,就不下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小郡主还真是拱火的一把好手。 自家小姐不是冲动易怒之人,但一碰到小郡主就破了功,像炸了毛的猫。 这两人还真是…… 眼见着江姝柠伸手了,梨儿赶紧拦在了她面前,“小姐,您冷静!” 殿下还在这儿呢,您真是要打也得趁着人走了再打。 江姝柠一口哽在嗓子眼,上 不去下不来的,憋的她胸口疼。 “萧承渊,你和她,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小红豆不理解,扯了扯萧承渊的衣服,小声嘟囔,“爹爹,我们又不是鞠,怎么滚?” 萧承渊:“……” “殿下。” 这时,在成王府打探一晚上的风叶回来了。 萧承渊松了一口气,他放下小红豆,摸了摸她的头。 “爹爹有公务要处理,你先下去玩儿会好不好?” 小红豆虽不太高兴,但还是乖乖点头。 婆婆说,听话的孩子讨人喜欢,要是爹爹讨厌她,是不是又会把她和娘亲丢下? 梨儿带着小红豆离开,两个丫鬟也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下,去小厨房给小红豆热饭。 江姝柠对镇国公口里的解毒之法好奇极了,迫不及待地询问风叶。 风叶道:“你们走后,镇国公安排了侍卫在成王院里巡逻,就连屋顶也安排了人,属下没办法靠近,只能在院子外守着,中间模模糊糊听见一声男人的惨叫,天快亮时,镇国公的仆从抬了一个箱子出来,里面还滴着血,属下一路跟随,见他们要把这箱子绑上石块沉入护城河,属下便自作主张,打晕了他们……” 第465章 我还想分家产,但你有吗? “箱子里装的是苏耀,胸口被捅了一刀,身上的血几乎已经流干了,尸体也已经僵硬,估计早就断了气。” “你的意思是镇国公是用苏耀的命换了萧云铎的?!” 这未免有些太玄乎了! 江姝柠脸上表情崩裂。 她是真的以为镇国公有正儿八经的解毒之法,没想到走的竟是歪门邪道。 关键是他的心也是够狠的,苏耀可是他的亲孙子! 风叶道:“去镇国公夫人老家调查的暗卫也回来了,他说打听了一圈,根本没有听到什么解百毒的偏方,属下也不知道镇国公具体用了什么办法,但依属下从太医那里打探到的消息,成王身上的毒确实解了,身体已无大碍。” 没有偏方,身上的血也流干了,解了毒…… 江姝柠脑子里快速划过一道白光。 她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难道古书上写的解毒之法是真的?” 萧承渊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神婆呢?” “神婆?” 风叶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位关键人物。 他低下头,默默地后退一步,心虚不已。 “属下急着去追箱子,忘了派人盯着她了……”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看你该重回暗卫营好好历练历练了。” 萧承渊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凉飕飕的语气跟冰刀似的往他身上刮。 风叶连忙摆手:“殿下您息怒,您三思,属下这就让人去找她,不,是亲自去找她。” 他转身就走,萧承渊脸色更加难看了,呵道:“你给本王回来!” 风叶停住脚步,不明所以地转身。 “本王话还没说完,你跑的还挺快,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要不这摄政王让你来当?” 风叶汗流浃背,干笑道:“殿下说笑了,属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哪敢——” 萧承渊抬手打断了他的废话,“行了,本王问你,苏定钧现在在哪?” 苏定钧,镇国公的嫡子,苏耀的父亲,在军中任职。 风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问题他会。 “苏大人昨天一早就和朋友出城打猎了,一夜未归,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就想办法让他知道,还有那个神婆,必须马上找到!” “是。” 江姝柠看着风叶的背影,忽然叹了一口气。 眼前视线忽然一黑,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明显的不悦。 “ 他有什么看的?” 江姝柠拍开他的手,“眼睛瞎了就别乱说话,我是在可怜他。” “你可怜风叶?”萧承渊更觉荒谬,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是心地善良,是个人都可怜。” 骂他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想起表哥还在他手里,江姝柠深吸一口气。 暂且先忍忍! 压下怒火,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和风叶都是被你算计捉弄过的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算了,这种惺惺相惜之情说了你也不会懂。” 江姝柠要走,萧承渊冷着脸,捉住了她的手腕,非要让她把话解释清楚。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但从未在她身上用过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 江姝柠挣开他的手,嘲弄嗤笑,“镇国公为救萧云霆,杀死了自己亲孙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他怎么可能留下神婆这个活口?” 她说的在理,萧承渊却无法完全苟同。 神婆既然敢挣这笔银子,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萧承渊看着她,剑眉微扬,“你要不要和本王打个赌?” 江姝柠一脸警惕,“赌什么?” “找到神婆,你答应本王一件事,反之,本王答应你一个要求,就算力不能及,本王也会想方设法地帮你办到。” 江姝柠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心动。 以防万一,她还多问了一句:“也包括和离?” 萧承渊气的胸口疼,点着她的脑门,没好气道:“这里面除了和离,就不能想些别的?!” 江姝柠看着他,神情挺无辜的,“我还想分你家产,但你有吗?” “……” 萧承渊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横着出去。 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走出去好远,他忽然停下脚步……居然忘了和江姝柠算流水席的账! 萧承渊在乎的不是那点银子。 他介意的是江姝柠对他纳妾的态度。 她明知他不喜欢元香,让元香进府不过是为了小红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她什么都知道,但还是让百姓祝福他和元香。 她到底是在膈应他还是在膈应她自己? …… 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忘性大,还是小红豆认清了无论她怎么哭,都见不到元香的现实,她突然乖巧了许多。 不哭不闹,梨儿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这会儿两人正在院子里堆雪人。 江姝柠在屋里看书。 坐了会儿腰疼,揉着脖子出来活动。 雪后初霁,碧空如洗。 她闭眼感受着不骄不躁的暖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两个丫鬟十分有眼力见,一人去搬她最喜欢坐的摇摇椅,一人去准备水果糕点。 忙和一阵儿后,江姝柠安适地躺下,让她们随意。 “我有事儿会喊你们,你们不用一直在这儿守着我,你们现在想堆雪人,想出府,想回屋补觉都可以。” 当主子的若是仗着身份,一味地压榨下人,得到报应的终究是自己。 因为满腹怨气的人不可能尽心尽力的干活。 一个丫鬟眼睛放光,试探道:“那奴婢和小郡主一起堆雪人了?” 江姝柠准了,看向另一个丫鬟。 丫鬟还真没想做的事,去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 “奴婢陪您在这儿晒太阳。” 昨晚的雪不大,下到半夜就停了,地上没积多少雪。 小红豆趴在地上哼哧哼哧,把雪往一堆扒拉。 结果有一下用力过猛,摔了个屁股蹲。 “噗嗤——” 江姝柠没忍住,笑出了声。 地上滑,小红豆又穿的厚重,爬了两次都没起来。 梨儿和丫鬟忙着团雪球,没注意到她。 就在江姝柠准备喊她们的时候,小红豆拽着花盆里休眠的枝条,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丫鬟跟看自家女儿似的,笑的合不拢嘴。 “王妃娘娘,奴婢觉得小郡主和您有缘,长的漂亮不说,还都聪明伶俐!你们要是一起上街,旁人一定以为你们是亲母女。” 江姝柠唇角弧度有瞬间的僵硬。 她扭头,似笑非笑道:“萧承渊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当他说客?” 呃…… 意识到说错话的丫鬟人都傻了。 王妃娘娘一直对殿下让她抚养小郡主一事耿耿于怀,她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丫鬟起身,忐忑不安地澄清:“王妃娘娘可千万不要误会,奴婢只是随口一说,与殿下没有半点关系,您要是生气的话就罚奴婢,奴婢知错。” 江姝柠不至于因此大动干戈。 而且她问的那句玩笑意味居多,不是为了怪罪。 江姝柠让丫鬟坐下,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我比萧承渊大方多了,他那点钱哪能把你收买走。” 丫鬟松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茶。 江姝柠刚把杯子递到嘴边,管家来了。 她欲哭为泪:“杜伯,我相信您办事的能力,一切您做主就好,要是实在拿不准主意,就去请示殿下, 不必来找我。” 再有两日就是新年,王府上下已经忙的不可开交。 江姝柠嫌麻烦,而且也不了解大晟的习俗和皇家新年的规矩,就把这些事全权交给了管家。 管家答应是答应了,但每天都会来找她三四趟。 她不懂,管家就讲给她听。 等她明白了,再让她做主。 导致现在江姝柠有了心理阴影,一看到管家就像是看到了夫子,心突突地跳。 “王妃娘娘,您与殿下才是这府上的主子,府中庶务须由您二位定夺,这是规矩,老奴实在不敢妄自做主。” 江姝柠说不过他,认命了,“说吧,今儿个又让我做什么主?” 管家看了眼旁边的丫鬟,神情有些为难。 江姝柠懂了,让丫鬟先下去。 管家把账本递上,说明来意。 “按照惯例,过年后太子殿下,成王,安王这几个皇子会分别来府上给殿下拜年,咱们府上需要准备午膳,以往都是按照皇家家宴最高规格准备的,一桌要六百两银子,原本银子紧紧也是够用的,但您这七天流水席一请,账房的银子捉襟见肘,哪还能准备这六百两一桌的饭。” 江姝柠一边翻看账本,一边嘟囔了一句,“这菜是镶了金还是带了银,怎么这么贵?” “王妃娘娘有所不知,里面有好几样菜的食材不易得,还都是从外邦送过来的,物以稀为贵,这价格自然高昂。” 江姝柠本想着,六百两一桌的饭准备不起,那降一下档次总可以吧。 但最后合计下来,她发现府上能用的银子只剩下一千两左右。 再除去给太后,皇上,皇后准备新年贺礼的银子,能剩二百两都不错了。 她真诚发问:“不能让他们三个人一天来吗?” 一天来,只用准备一桌,她再借给萧承渊点,也就差不多了。 管家脸皮抽搐,“王妃娘娘,您这是在和老奴开玩笑吧?” 安王还好,跟谁都合得来。 但成王不但脾气不好,还和太子殿下势如水火,让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桌子怕是都保不住! “那要不给他们一人准备一桌六十两银子的午膳?” 管家:“……” 王妃娘娘,太磕碜了,您是真不把殿下的脸当脸啊! 江姝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行。 她手支着下巴想了会儿,猛地合上账本。 “有了!” 管家眼里重新燃起了亮光。 他就知道王妃娘娘聪慧,一 定会想到办法。 江姝柠道:“门口的流水席要摆七日,正好到初五结束,他们来了就去门口吃流水席,不但省钱,还能让他们博得一个亲民的好名声,简直是一举两得!” 管家:“……” 他到底在抱什么希望? 在见到殿下之前,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 管家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遇到王妃娘娘,他算是遇上了克星。 …… 两人商量了半天,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江姝柠说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管家长叹一声,收好账本。 “老奴还是去问问殿下的意思吧。” 江姝柠想着时辰还早,下午也没什么事,她叫住了管家,“好久没听戏了,您一会儿帮我请个戏班子进府,要唱的好的!” 她原来不喜欢听戏,是因为听不懂。 但师父喜欢。 她陪着听了几次,在师父的讲解下,她也慢慢喜欢上了戏曲。 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江姝柠抢在他前面开口,“我自掏腰包!” “……老奴这就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戏台子搭好。 江姝柠去听戏的时候,还问顺便问了小红豆要不要去。 小红豆问她:“要听多久?” “一场戏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也不知是不是江姝柠看错了,小红豆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亮了一下。 不等她看仔细,小红豆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那你去吧,我要在这儿堆雪人!” 江姝柠让陪她玩雪的梨儿和丫鬟留下来照顾她,自己带着另一个丫鬟去听戏。 她没想到会碰到“熟人”。 台上老生左手的小拇指少了一节,不是昨日见的鬼面又是谁? 大哥手下还真是能人辈出。 一个杀手会唱戏就算了,竟然唱的还不错。 江姝柠神情自若地听了一会儿,等老生下场后,她侧头对身边的丫鬟说:“我去如厕,你在这儿继续听。” 丫鬟道:“王妃娘娘,我还是陪您一起吧。” 哪有主子走了,丫鬟留下来继续听的道理。 江姝柠按住了她的肩膀,“戏一旦开场就不能停了,咱们都走了,这台下可就一个看客都没有了,多伤人家的心。” 也是哦。 丫鬟重新坐下,“那王妃娘娘您快去快回,小心有雪的地方,滑。” “知道了!” 江姝柠没和鬼面约地方,只能朝人少的地方走。 第466章 萧承渊骗了她 萧瑟凋零的花园深处。 江姝柠只觉耳边忽然有一阵风刮过,抬头时,鬼面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大小姐。” 他微微颔首,声音如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清冷干净,与方才唱戏时的腔调截然不同。 “你是?” 虽然萧承渊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但江姝柠仍旧保持着警惕心……万一是萧承渊找了人故意试探她呢! “鬼面,檀辞阁副歌主,你大哥的……手下。” 他言简意赅地介绍,只是说到最后两个字略有一些艰难。 江姝柠点头,似是相信了。 “你来王府干什么?” “大小姐不必再试探我了,我这里有你大哥给我的信物,你一看便知我有没有说谎。” 鬼面从宽大的袖兜里掏出一根木簪。 平平无奇的款式,上面甚至连珠花都没有镶嵌,只有顶端刻了几道简单的纹路,这样堪称“简陋”的木簪,掉在地上都会被误认成木棍,不会有人多瞧它一眼。 但江姝柠对这支木簪格外熟悉。 因为这是向芸娇最喜欢的一支发簪,是外祖父亲手为她打磨雕刻的生辰礼。 向芸娇清醒后,几乎每天都会用这支木簪绾发。 确定她这 下是真的信了,鬼面才开口继续往下说。 “向锦航并未落到萧承渊手里,你大哥已经派人找到了他的下落,目前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大小姐你根本不必受萧承渊的威胁,我现在就能带你离开。” 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江姝柠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片刻,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萧承渊用这件事威胁我……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鬼面点头承认了,“我昨日其实一早就进了府,但小厮不允许进后院,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接近你的机会,后来萧承渊识破了我的身份,让暗卫一直的盯着我,我只能先离开,今日我一直在摄政王府门外守着,得知你要听戏,我便趁机混了进来。” 蓦地,他动了下耳朵,眸色一凛,“有人朝这边来了。” 他拉着江姝柠的胳膊,两人一起躲进了假山里。 江姝柠待不了太久,直接和他说了。 “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你让大哥再等我几日。” 鬼面问她为何。 她之前明明那么想离开。 江姝柠道:“答应朋友的事还没办完。” 太子妃只求了她这一件事,她言出必践。 鬼面只是为了完成 江景煜给他的任务。 江姝柠不愿意离开,他的身份也不好再劝。 他从胸口摸出一个巴掌长短的竹筒,“这是可以联络檀辞阁的鸣镝,你如果遇到什么紧急的情况,就朝着天上拉下圆环,到时檀辞阁在邺京的所有暗哨都会来救你。” 江姝柠小心收好,“多谢,麻烦你回去转告我哥和我娘,我在王府过的很好,别让他们担心我。” “好,我记下了。” ……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后院的某个屋子。 桌子上的饭菜尚还冒着热气,元香却半点都不为所动。 她坐在那里,眼睛紧盯着门口。 都过去整整一夜了,殿下呢,殿下怎么还不来? 他是真的把她给忘了吗? 元香不愿意相信萧承渊是这般冷漠无情之人。 明明刚见见面的时候,他就对她很好,他那样的身份的人,竟给她鞠躬致谢,还给了她家里一大笔银子。 回京路上,他也是处处体贴,对她有求必应。 好像自从回到王府,一切都变了。 是因为江姝柠吗? 元香知道,她是沾了小红豆的光,萧承渊爱屋及乌罢了。 在三更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她又想,自己是不 是在殿下心里是占了那么一点位置的? 摄政王妃是很出类拔萃,但男人不就那么回事么。 家花再好,总会有看倦看烦的一日。 他们是要三妻四妾的人,心又怎会为一人停留? 殿下想给小红豆名正言顺的身份,把小红豆直接过继给王妃就是了,何必答应皇上,收她为侧妃? 元香没有想到的是,萧承渊确实可以这样做,但他舍不得。 外室生的女儿,即使成为了小郡主,将来也会被人诟病。 庶女的身份是不怎么样,但至少是被世人承认的,比没名没份的私生女好太多。 这时,窗户外面有了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小红豆拍了拍窗户,小声喊着,“娘,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元香反应了片刻,而后快步走了过去。 她打开窗户,略显吃力地把小红豆抱了进来。 院门和屋门外各有一个丫鬟守着,小红豆不敢走正道。 找了好久,才在墙角找到了一个小洞,偷偷摸摸地爬了进来。 元香正拍着她身上沾的雪渣,小红豆却突然搂住了脖子,在她颈边呜咽。 “娘亲,小红豆好想你,但那些姐姐都说你犯了错,被爹 爹关了起来,不带我来找你,爹爹还把我送到坏女人那里……”她扬起小脸,哭的鼻尖通红,“娘亲,她们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爹爹把你关了起来吗?” 元香眼底怒火翻涌。 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她刚被关起来,他就把小红豆送给了江姝柠。 等她一个月后出去,她还剩下什么?! 元香把小红豆抱在腿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爹爹对娘亲那么好,怎么舍得把娘亲关起来,你不要相信她们的话,去怪你爹爹。” “我就知道她们是骗我的,骗子,一群大骗子!” 小红豆破涕为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或许潜意识里,她也不希望这件事是萧承渊做的。 爹爹和娘亲她都喜欢,她想让他们两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那是谁把娘亲关在这里的,我去打跑她,娘亲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她很厉害,凭你一己之力是打不跑她的。” 没有人比元香更了解小红豆的性格。 别看小红豆年纪小,但她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 只要是她想完成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果不其然,小红豆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 第467章 小红豆不见了 在她百般撒娇哀求下,元香“迫于无奈,不得不”松口。 “是你爹爹的妻子,如今的摄政王妃把我关在了这里,但她手段很厉害,又有你爹爹护着,你惹恼了她是会吃亏的,其实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不用去帮娘亲做什么,爹爹公务繁忙,我又没办法护着你,你在她身边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小红豆,娘亲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小红豆看着她,脸上一片懵懂之色。 好一会儿,她小脑袋瓜里才总结出一句话:那个后娘很厉害,她要是生气了,会把她也关起来。 小红豆的情绪突然崩溃,小胳膊搂着元香不撒手。 “娘亲,我害怕,我不要回去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元香苦笑:“傻红豆,你要是不回去,你爹爹会生气的。” 小红豆眨了眨眼,更懵了。 这又关爹爹什么事? “你爹爹想让你认王妃为母亲,所以才会把你送到她身边,你偷偷跑来找我,王妃定会给你爹爹告状,说是我故意挑拨,离间你们之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到时你爹爹相信她说的话,就会把我送走,让我再也见不到你。” …… 后半场戏,江姝柠听的 心不在焉。 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鬼面的那句“江景煜不在他手上,萧承渊骗了你。” 萧承渊为什么要骗她? 难道只是为了把她留在王府? 他不爱她,却想把她困在王府,甚至是困在他身边。 江姝柠冷笑着,得出结论—— 萧承渊有精神病,且病得不轻! 戏落幕,江姝柠起身往回走。 路上,梨儿迎面赶来。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缓下的功夫都没有,急声道:“小,小姐,不好了,小郡主不见了!” 江姝柠眉间微沉,“你们不是在院子里玩雪吗,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秋香如厕去了,奴婢一人看着小郡主,小郡主说她渴了,奴婢就进屋给她倒水,等奴婢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就没人了,就这一会儿功夫,您说她会跑哪儿去?宁心阁院子周围奴婢都找了两圈了,没见到人,路上洒扫的下人也问了,都说没看到小郡主。” 梨儿跺了跺脚,急的快哭了。 小郡主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殿下责罚她没关系,但她就怕因此连累到小姐。 江姝柠冷静思索了片刻,问她:“元香在的院子找了吗?” 梨儿怔了一下,猛拍脑 门。 对啊,她怎么忘了小郡主一直闹着找娘亲。 “奴婢这就去!” 小红豆不见了,江姝柠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做到视若无睹。 她也陪着梨儿一起去找。 谁知走到宁心阁附近,小红豆刚好从一条小路跑了出来。 三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梨儿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半跪在地上,把小红豆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遍。 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小祖宗,你下次去哪儿能不能和奴婢说一声,奴婢真是要被你给吓死了!” 小红豆似乎是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小声道:“我追一只非常漂亮的小鸟,不小心迷路了。” 看她这副小可怜模样,梨儿哪还好再多说。 倒是江姝柠听出了不对。 这么冷的天,小鸟都迁徙到温暖的南方了,哪个笨鸟还在天上飞? ……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外忙了大半天的萧承渊终于有了空闲。 他连马车都没下,吩咐人进府给江姝柠传话。 江姝柠完全可以戳破他的谎言,不跟他去。 但想想,又算了。 萧承渊喜欢自导自演,那她看看也无妨,权当打发时 间了。 马车穿过平坦热闹的闹市,出了城,走上崎岖颠簸的土路。 也不知行驶了多远,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 萧承渊先下了马车,伸手去扶江姝柠。 江姝柠装没看见,把手放在了梨儿手心。 萧承渊习惯了她的冷淡,若无其事地垂下手臂。 两丈开外的凉亭里,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而站。 单看背影,十分有八分像江景煜。 江姝柠心里点评着,走近轻唤了一声:“牧北?” 男人转身,露出之前江景煜易容过后的脸。 好家伙,萧承渊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连人皮面具都能做的一模一样! 被江姝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她会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来之前,风叶副首领已经给他交代过了。 “速战速决,少和王妃娘娘说话,言多必失,但又不能不说,让王妃娘娘怀疑你……总之一定要把握好那个度!” 男人也是萧承渊的暗卫,平日在暗卫营与一帮兄弟相处,直来直往惯了。 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说话的“度”。 而且他从未与女人相处过,对面的女人还是殿下的王妃,他的主子。 男人不 停地抿嘴,紧张到脑子一片空白。 情急一下,他忽然想起,自己提前在手掌心写了几句话。 男人装作擦泪的样子转身,飞快地瞟了两眼,开口跟背书似的,干巴生硬,别说情绪起伏了,连音调都是平的,半点感情都不掺。 “柠儿,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你以后要多多保重,山高水远,我—— ” 江姝柠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疑惑道:“你嗓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话的声音和以前不一样了?” 许是这个问题男人早就预料到了,他并没有慌乱。 而是咳嗽了两声,解释了句:“可能是因为这几日嗓子不舒服,没什么大事。” 江姝柠装模作样地关心了两句,余光却一直在往身后扫。 萧承渊面无表情,倒是风叶有些挂相,面容紧绷,紧张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江姝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眼底闪过一抹。 她仔细盯着男人的脸看了片刻,惊讶道:“牧北,你的脸怎么起皮了?” 轻飘飘地一句话 ,让在场三个男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萧承渊一个眼刀杀向了风叶。 风叶则是看向男人。 人皮面具是他亲手粘的,不该啊。 第468章 他是哭了? 男人弯腰低头,不断地咳嗽。 他看起来像是快碎了! “金公子,你没事儿吧?” 风叶趁机上前,挡住了江姝柠的目光。 萧承渊亦是伸手,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见他们一个比一个急,江姝柠上扬的嘴角压也压不住。 不能笑,坚决不能笑,否则后面的戏就演不下去了。 呼—— 江姝柠坚定完演员的信念,冷脸,转身。 她抓着萧承渊的胳膊,指甲“不经意”地掐进他的肉里,生气质问:“你是不是对他动刑了,要不是受了内伤,他怎么会咳的这么严重?” 萧承渊:“……”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顿道:“你方才没听见他说嗓子不舒服?” “呵,你还在这儿,他怎么敢说实话?” “……” 萧承渊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江姝柠看着男人,一脸关心:“牧北,你的嗓子看起来挺严重的,用不用我给你把把脉,开个药方?” “不,不用了。” 男人想也不想的拒绝,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以前可从不是讳疾忌医的人,现在怎么变了?” 他退,江姝柠就往前进。 眼见着男人快要坚持不住暴 露了,萧承渊上前,不由分说带江姝柠上了马车。 “风叶,赶紧让他给本王滚!” “是!” 风叶拇指和食指捏着,噙在嘴里吹了声哨。 一匹马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他把缰绳递给男人,交接的那刻,他们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名为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金公子,这次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男人翻身上马,连声招呼都忘了给江姝柠打,扬鞭离开。 马蹄声远去,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江姝柠放下车帘,叹了口气。 “唉,一段时日不见,牧北与我生分了不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若是在往常,萧承渊听到这句话定要吃醋。 但此刻,他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一声都不敢吭。 江姝柠发誓,昨天和今天是她这些时日以来过的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她的快乐建立在萧承渊的痛苦之上! 回去的路上,她晃着脚,忍不住开始哼歌。 萧承渊忍了又忍,还是没沉住气,问她:“金牧北走了,你就一点也不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他是走了又不是没了,等我们和离后,我还可以去找他啊。” 这句话宛如一把尖刀,插入了 萧承渊胸口。 但他还不能表现出一点疼痛愤怒的样子,因为这把刀是他亲手递给江姝柠的! 萧承渊做事果断,很少有后悔的时候。 但此刻他是真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有许多种办法可以留下江姝柠,可偏偏选择了最蠢的一种。 江姝柠说,和离后,她会去找金牧北。 那他们会不会再续前缘,成亲,甚至生子? 一想到他们可能会像世间所有相爱的男女那样,做尽亲密之事,萧承渊瞬间红了眼眶。 他想,天下最无力,最残忍之事莫过于把心爱的姑娘给拱手让人。 萧承渊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神情近乎失态! 江姝柠似有感知,偏头去看。 马蹄踏过积雪,车帘晃动间,一道身影飞身而出,很快便了无踪迹。 马车外,风叶说着什么,但江姝柠没有听清。 方才一闪而过,她看到了萧承渊凉脸上的湿痕。 他是哭了吗? …… 天色渐黑,王府的烛火一盏盏亮起。 小红豆好像知道和江姝柠闹脾气没有用,也不绝食了,自己捧着碗吃的香喷喷的。 江姝柠时不时地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等小红豆吃完,她也跟着 放了筷子。 似是怕惊扰月色,她的声音里多了抹温柔。 “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小红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点了点头。 “只要你听话,不和我对着干,我就对你好点,陪你玩,给你讲故事,咱们俩好好相处,行不行?” 江姝柠想明白了。 就算萧承渊真的喜欢小红豆的生母,那又如何? 小红豆是无辜的,她们母女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真正对不起她的人自始至终只有萧承渊。 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王府了,如果小红豆不哭不闹的话,她不介意扮演几天好继母的角色,好好待她。 好一会儿,小红豆才答应。 江姝柠伸出小拇指,“那咱俩拉钩?” 小红豆手都伸到了半空,又突然放了下去。 江姝柠以为她是害羞了,也没勉强,揉了揉她的头,“去玩吧!” 小红豆对着手指,亮晶晶地眼睛期待地看着江姝柠, “那我能不能和福宝一起玩?” “当然可以,但你小心些,别让它给抓了。” 江姝柠让梨儿多看着她点。 福宝整日不着窝地乱窜,跟王府周围的猫都混熟了,胆子大了,性子也野了。 小红豆又是个小 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她怕一人一猫打起来。 “知道了!” 小红豆牵着梨儿的手,一蹦一跳地离开。 江姝柠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一切都是假象。 答应与她好好相处的小红豆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彼时江姝柠正在沐浴。 丫鬟在外哐哐地拍着房门,哭喊道:“王妃娘娘,小郡主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 江姝柠心里“咯噔”一声,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套了两件衣服就去了隔壁房间。 小红豆躺在床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她的身上还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 梨儿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去抓。 江姝柠一眼就看出这是严重过敏的反应。 她来不及细问,先给小红豆喂了一粒抗过敏药。 凭着小红豆过敏的严重程度,江姝柠大概推算了一下时间。 “近一盏茶的时辰,小红豆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梨儿道:“没有,小郡主从用完晚膳就一直在和福宝玩,中间只喝了两杯水,后来奴婢看时辰不早了,就带她回来洗漱更衣,奴婢刚把她抱到床上准备睡觉,她就突然开始喊难受,再然后就是小姐您现在看到的样子。” 第469章 我救的不是她,是我自己 没有乱吃东西,难不成是猫毛过敏? 可很快,江姝柠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给小红豆做了脱敏治疗,如果真的是猫毛过敏,症状应该缓解不少,但小红豆仍旧十分痛苦,手捂着肚子,一直喊疼。 江姝柠立刻断定,小红豆一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她一边准备洗胃的东西,一边问丫鬟,“通知殿下了吗?” “还,还没。” 丫鬟也被小红豆的情况吓到了, 江姝柠让她现在就去。 小红豆过敏的症状很严重,随时会休克。 瞒着萧承渊,万一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她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是!” …… 萧承渊在大营练兵,消息是暗卫传给他的。 等他赶回宁心阁,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小红豆的过敏反应逐渐消退,人已经熟睡了过去。 看着她皱在一起的眉毛,江姝柠笑了笑,抬手给她抚平,轻柔给她身上的红疹擦药。 听到脚步声,她交给梨儿一管药膏。 “给她一下身上的红疹……动作小心点。” “奴婢知道。” 萧承渊目光落在小红豆身上舍不得移开,那些红疹刺的他心疼。 江姝柠低声道:“哭了好久才睡着 ,出去说吧。” 萧承渊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屋门。 屋内有炭火,江姝柠的注意力又全在小红豆的身上,根本没觉得冷。 出来后被外面的风一吹,她冻的牙关直打颤。 “阿嚏!” 江姝柠手搓着肩膀,准备扭头说话,肩膀忽然一沉。 披风还带着男人的体温,熟悉的檀木香味萦绕在鼻尖。 江姝柠没矫情地拒绝,双手扯了扯,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 萧承渊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移开,望向天边的残月。 “小红豆的情况怎么样了?” “吃错了东西导致的过敏,现在已经彻底好了,睡醒就能继续活蹦乱跳,只不过她身上的红疹得好几天才能下去。” 直到这一刻,萧承渊提了一路心才彻底落原位。 小红豆是华阮留下的唯一。血脉,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 如果小红豆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承渊转身面向江姝柠,哑声道:“谢谢。” 江姝柠笑了笑,淡声道:“谢什么,我救的不是她,是我自己。” 一句话,把萧承渊堵的哑口无言。 江姝 柠打了个哈欠,“行了,我先就去睡了,你要是不放心小红豆,可以去隔壁的厢房凑合一晚。” 萧承渊看出了她的疲惫。 但私心不想让她去休息。 每次日升月落,都意味着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少一天。 他很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时间。 萧承渊叫住了江姝柠,却不知说什么。 想了半天,他把话题又绕到了小红豆身上。 “好好怎么会过敏?” 说完,萧承渊又觉得自己问的这句话有歧义。 他又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 江姝柠却不在意! “我诊断的结果是食物过敏,但奇怪的是小红豆并没有乱吃东西。” 萧承渊相信她的医术,思忖道:“等明早小红豆起来,本王问问就知道了。” 音落,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姝柠正准备进屋,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明晚是除夕夜,按照宫规,你要与本王一起进宫,陪太后和皇上过年,初一下午再出宫。” “进宫”这两个字在江姝柠脑子里自动翻译成了“进狼窝”,她十分抗拒这件事。 “不去行吗?” 萧承渊看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本王知道你现在 宫里多呆,如果可以的话,本王会带你们早点出宫。” “我们?小红豆也要进宫?”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江姝柠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多蠢。 带小红豆入宫参加新年宴会,也是向皇室众人承认她的身份,萧承渊这么宠爱小红豆,这样做无可厚非。 …… 深夜。 江姝柠睡得昏天黑地之时,总有一阵嘈杂的声音将她往外拉。 她分辨了一下,是小红豆的哭声。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刚打到一半,“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小红豆这般哭闹,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她急忙穿鞋,找衣裳时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若是小红豆不舒服,梨儿早就进来喊她了! 江姝柠一屁股坐回床上,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 她看了眼窗外黑沉的天色,叹了口气。 起都起了,那就去看一眼。 隔壁屋子,小红豆哭声震天,无论萧承渊怎么抱着哄都没有用。 向来耐心的男人此刻也露出了些许烦躁。 梨儿和两个丫鬟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小玩具吸引小红豆的注意力,但也无济于事。 三人顶着黑眼圈,在这听了半天能震碎耳膜的尖锐哭声,人都 要崩溃了。 她们垂头丧气,萧承渊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把小红豆放在床上,冷着脸,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 “三更半夜,你不睡觉,可以,但你不能打扰到别人,爹爹之前是怎么教你的?你想干什么就说出来,哭是没用的,因为没人愿意一直去猜你的心思!你要是再这样哭下去,把嗓子哭坏了,明天还得喝药扎针……” 小红豆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哭累了,声音逐渐减弱。 她看着萧承渊,鼻头红通通的,模样委屈又可怜。 她伸手,想让萧承渊抱。 萧承渊抬手挡开,“告诉爹爹,为什么哭?” 他的语气和神情没有小红豆熟悉的温柔。 小红豆有些不安,泪珠子连成串地下。 但她没敢大哭,只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道:“我想娘亲了,我想让她来陪我,呜——” 小红豆越说,越悲伤。 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开始怀念之前在山村里的日子。 爹爹待她很好,但为什么不能让娘亲也陪在她身边? “现在很晚了,你娘亲已经睡觉了,等明日爹爹带你去见她。” 萧承渊想的是,先把小红豆稳住,或许等她睡一觉醒了就忘了这件事。 第470章 殿下要是非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但没想到小红豆不上当。 她说她现在就要见到娘亲。 萧承渊亦有自己的原则,不愿意妥协。 他不想让小红豆以为,任何事情通过哭闹就能达到目的。 “爹爹,小红豆生病了,难受,如果娘亲陪着小红豆,小红豆的病就能好的快点。” 小红豆改了嚎啕大哭的路线,开始走撒娇卖萌风。 萧承渊不抱她,她就爬到他的腿上,跟个小猫似的趴在他胸口哼哼唧唧。 门口,听了有一会儿的江姝柠突然恍然大悟。 她推门进去,把小红豆从萧承渊怀里拉出来, “你告诉我你偷吃了什么东西,我就让你娘亲过来陪你。” 小红豆心虚不已,闪躲着眼神不敢看她。 看她的表情,江姝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心里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 她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小红豆,气的声音都是颤的。 “你要是我亲生的,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江姝柠一点都不想在这个糟心的地儿多待,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什么,折回拿起桌子的药膏。 “这药用在你身上浪费!自己痒着去吧!” “嘭——” 江姝柠把屋门摔的震天响。 屋子里死寂一片。 片刻,三个大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小红豆身上。 …… 重新躺回床上,江姝柠是再也睡不着了。 啊啊啊啊! 她暴躁地捶着自己的被子。 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小红豆可爱! “叩叩——” 萧承渊的声音传了进来,“开门,本王知道你没有睡。” 江姝柠用被子蒙着头,装没听到。 小的心眼子多,大的也没好到哪儿去! 父女两人都是一个德行! 只恨不得把她往死里坑! 敲门声停止了,江姝柠掀开被子,上方突然出现一张脸。 屋子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白如同幽灵凝视。 “啊——有鬼!”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巴掌挥了过去。 瞬间,萧承渊的左半张脸没了知觉。 他抓住江姝柠乱挥的手,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别打了,是本王!” 哦,是萧承渊啊。 江姝柠松了一口气,片刻的停顿后又伸手招呼了上去,这次还加上了腿。 挨了好几下的萧承渊不得不松开她,点亮全屋的蜡烛,顺便还举了一盏放到自己的脸前。 “这次看清了没有?! ” 江姝柠看见他肿如馒头的侧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承渊咬牙切齿,那目光跟刀子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抱歉,没忍住,我不知道会是殿下您,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和我计较吧?” 萧承渊放下手里的烛台,冷哼一声。 “本王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离她那么近说的话,她又不聋,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江姝柠耸了耸肩,“殿下要是非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你偷偷进我屋子,还凑的这么近,我不打你打谁?你要是在你的院子带待着,我能打到你吗?” 萧承渊:“……” 理都让她给占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江姝柠以为,他是为了小红豆而来。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开口。 她起身下床,倒了杯热水,靠着桌子慢慢悠悠地喝着。 “殿下要是为了挨打来的,我已经打完了,您可以走了。” 萧承渊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动了动嘴唇,沙哑的嗓音带了几分愧疚。 “小红豆的事,本王替她给你道歉,对不起。” 在他严厉的威压下,小红豆承认了自己偷偷去厨房喝牛乳的事。 江姝柠冷冷一笑,态度 强硬:“你要真想替她道歉,就把她带走!” “她就是一时嘴馋,好奇牛乳的味道,所以才趁着丫鬟不注意尝了一口,她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你能不能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次?你放心,本王已经好好说过她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萧承渊神色诚恳,就差举手发誓了。 江姝柠却听笑了,她问:“小红豆是这样和你解释的?” 萧承渊没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江姝柠将茶杯在放桌子上,里面的水摇摇晃晃,溢出来弄湿了她的袖口。 她恍若未觉,站直身体,看着男人的眼神比方才更冷了。 “萧承渊,我和你实话实说了吧,今日如果不是我,是别的大夫给她看病,她都挺不过这关!她明知道自己对牛乳过敏,但她还是喝了,你以为她是好奇吗?不是,她是为了元香!” “今日她能为了元香偷喝牛乳,那明日呢,她又会怎么伤害自己,来让你心软?萧承渊,事到如今你还没看出来吗?她自幼在元香身边长大,与元香母女情深,她们母女为了彼此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她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我怕!她要 是真在我手里出了点事,轮不到你责怪,外面的吐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你觉得我可以抚养好她,就把她过继到我名下,送到我这里,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帘,自嘲一笑。 “应该没有吧,但凡考虑过一点你都不会这样逼我……” 萧承渊悚然一惊! 他不知道小红豆偷喝牛乳的背后真相是这样的,更不知道这件事会给江姝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江姝柠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等情绪平复的差不多时,她重新躺回床上。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把萧承渊忽视的彻彻底底。 萧承渊岂会看不出来? 他站在那里,目光没有从江姝柠的身上移开过。 明明是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萧承渊却觉得两人远在天涯。 他熄灭了烛火,又站了许久。 所有道歉的话在此刻都显得格外苍白与无力,但临走时,他还是认认真真地说了句,“对不起。”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覆水难收,无论他做什么,他与江姝柠之间都会因为小红豆的事有隔阂。 院子里,风乍起,寒风凛冽刺骨…… 第471章 不许再去招惹江姝柠 萧承渊在屋外站了一夜。 天亮之时,他去了元香的院子。 江姝柠虽未明说,但他能听得出来。 小红豆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应该是元香说了什么话挑拨了她,她才会这样做。 元香一夜未睡……她在等消息! 听到外面开锁的声音,她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迎了过去。 看见萧承渊的刹那,她热泪盈眶,激动地唤了一声殿下,“您终于来了!” 相比她的热切,萧承渊神色很淡,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他开门见山,“本王可以提前放你出去,但有两个条件。” “殿下您说,妾身都答应您!” 元香已经完全进入了侧妃的身份,连自称都换了。 萧承渊皱了皱眉,沉声道:“本王会请夫子入府给小红豆启蒙,你日后只需要照顾她的衣食住行,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尤其是不要以母亲的身份去管教她,教她道理,这点你可能做到?” 元香的脸一寸一寸地白了下来。 她这样和伺候小红豆丫鬟有什区别?! 身为母亲却没有资格插手女儿的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她? 是不是都会觉得她肚子里没墨 水,品行差,没见识,所以才不配教养小郡主? 元香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殿下为何这样说?是妾身做错了什么吗,您说,妾身可以改的!” 她或许猜到了什么,但仍旧在装无辜。 萧承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眼底似杀意浮现。 他伸手掐住元香的脖子,将她抵在了坚硬的门板上。 “小红豆偷喝牛乳的事,你敢说和你毫无关系?!” 萧承渊一字一顿,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加重。 元香无法呼吸,清秀的面容涨成了紫色,她掰着萧承渊的手。 可女人那点力气哪是男人的对手? 萧承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挣扎,丝毫不心软。 元香面露惊恐。 摄政王威名在外,她只听说过。 直到现在切身体会到了,她才意识道萧承渊有多可怕。 元香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小红豆,萧承渊现在就会杀了她! 眼前视线模糊成片,将要陷入黑暗之时,萧承渊缓缓松了手。 他说:“要是再让本王知道你把歪主意打到了小红豆身上,本王要你的命!” 元香狼狈不堪,扶着门框咳嗽不止。 萧承渊厌恶地扫了她一眼,拿出帕子慢 条斯理地擦手。 他一根一根,擦的很认真,恨不得擦掉一层皮来。 元香忽然笑了,她直起身子,强装镇定对上萧承渊的视线。 “殿下,您不能这样对妾身,妾身虽不是小红豆的亲生母亲,但妾身把她养到这么大,因为她,妾身没有办法嫁人,您知道村里人私底下都是怎么说妾身的吗?他们骂妾身不检点,是个娼妇,被野男人搞大了肚子,生下了野种!他们嘲笑妾身母亲只会生不会养,说留妾身这个女儿除了丢脸还有什么用,不如把妾身卖到青楼里,也能换几两银子,贴补家用。” “殿下,如果不是小红豆,妾身根本不用经历这些……但即使这样妾身都舍不得抛弃她,把她送人,为什么?因为妾身爱她啊,如画身体不好,小红豆刚生下来时还没妾身两只手掌大,妾身小心翼翼地养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妾身们母女朝夕相处,从未分开过,而今您却把她从妾身身边抢走,送到王妃身边养着,您这是要妾身的命啊殿下!” 她说了这么多,萧承渊半点都不为所动。 “你救了华…如画,抚养了小红豆,本王很感激你,给了你丰厚的补偿, 从某个方面来说,本王并没有亏待你,还有,你方才口口声声说自己把小红豆当亲生女儿般疼爱,那本王问你,天下有哪个母亲会为了一己私利,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做赌,你知不知道昨晚小红豆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差点没救过来?” 元香瞪大眼睛,吓的双腿发软。 她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解释:“妾身,妾身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第一次喝牛乳只是肚子不舒服,身上起红疹,用了药一天就没事了……” 元香抬起头,往前跪走了两步,抓住萧承渊的衣摆,哽咽着哀求:“殿下,您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没有想害小红豆,若是妾身知道她这次过敏会这么严重,妾身一定不会这样做!” 萧承渊后退一步,把衣摆从她手中抽出。 事已至此,他怎会再完完全全地相信她? “第二件事,不许再去招惹江姝柠,她的手段想必你也见识过,万一她要对你用点什么毒,本王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 萧承渊的一脚刚踏出门槛,身后的云香娇突然哈哈大笑。 膝盖周围的烫伤还没好,又跪了一会儿,结痂的地方流出了血水。 她手撑着地,动作缓 慢地起身,而后一瘸一拐地走到萧承渊面前。 “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萧承渊听懂了。 他不欲与元香纠缠,元香却不依不饶,挡在了他面前。 “殿下既然这么爱她,又为什么要与她和离?” 萧承渊眼眸微眯,“谁告诉你的?” 夫妻之间出了问题,很难粉饰太平,何况王府上下这么多人,真的传出点风声也不意外。 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元香对萧承渊是一见钟情,步步图谋。 刚进王府的第一天,她就花重金买通了萧承渊院子里洒扫的下等小厮。 关于萧承渊的所有消息,元香都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但她哪敢说真话,何况那个小厮于她还有用。 “就,就是府上下人聊天的时候说了两句,妾身正好听见了。” 元香试图糊弄过去,但萧承渊摆明想揪出那个人,继续刨根问底。 “哪个下人?” “府中下人这么多,妾身刚来府上不久,哪儿会认识。” 她一口一个“妾身”的,着实扎耳。 萧承渊神情不耐,“以后若没有旁人在,不准在本王面前自称‘妾身’!” 第472章 杀鸡儆猴的猴来了 元香没想到话题转的这么快,愣了一下,讷讷道:“那要怎么自称?” 萧承渊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其他合适的自称,索性让她用“我”字代替。 “殿下,这于理不合。” 元香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嫉妒。 她没有想到萧承渊为了江姝柠,连一个称呼都这么在意。 “本王说合就合!” “你不认识那个下人,对他的声音总该有点印象吧?本王会让管家一一排查,你只需要帮本王确定是不是那个人就好。” 萧承渊原本没打算这么做,但元香遮遮掩掩,含糊不清,他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古怪。 元香一听,慌了。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就说要是让下人知道是她给萧承渊告的状,他们会如何看她?以后有谁还敢给她说小道消息? 情急之下,她看见了这两天看守她的丫鬟。 这两个丫鬟在府上待的时间不短,算是管家一手带出来的,只听萧承渊命令,行事呆板规矩。 元香给她们画大饼,想让她们帮忙求情,她们都不肯。 哼,既是如此,你们可别怪我! 元香当机立断,喊住了萧承渊,“殿下,我是从她们嘴里听到的消息!” 两个 丫鬟不明所以。 元香怕她们狡辩,也不愿意同她们解释。 同时她心里祈祷着萧承渊快点把她们给处置了。 萧承渊看这两个丫鬟有些面熟,心里当即有了数。 回到书房,他立刻叫来了管家。 “彻查本王院子里所有的下人。” 管家战战兢兢道:“殿下,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萧承渊冷笑:“有人想发财想疯了,把主意打到了本王身上。” 管家懂了。 他办事麻利,院子里的下人又不多,半炷香的时辰不到,他就揪出了元香收买的那名小厮。 管家把人带到萧承渊面前,不等萧承渊开口,小厮就全招了。 “小人在赌场欠了银子,侧妃娘娘说她愿意帮小人还上,只要小人当她的眼线,第一时间告诉她和殿下有关的事就可以,小人想着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不伤天也不害理的,就,就答应了她……” 管家气的吹胡子瞪眼,一脚踹在了他背上,“上下嘴皮子一碰,嘿,你说的倒是轻巧,也不想想殿下的事是随便能往外说的吗?!” 小厮嘟囔道:“我不是想着自己就是个扫地的,连书房的门都进不来,能知道什么要紧的事,无非是知道 殿下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何时出门,何时回来……这些事没有涉密,就算侧妃娘娘知道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还敢顶嘴?!” 管家作势要扇他,被萧承渊抬手制止。 “欠了多少?” “三,三百五十八两。” 三百多两?!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嘞,侧妃娘娘居然这么有钱?! 管家不知道,萧承渊却知道元香从哪来的这么多钱。 带她和小红豆回邺京时,他给她母亲留了三千两银票,算是对她们一家人帮助过华阮的感谢。 元母应该是担心元香在邺京举目无亲,所以给了她不少傍身的钱。 萧承渊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他送出去的银子,有朝一日会被人用来算计他。 管家颔首请示:“殿下,那这人要如何处置?” “当着府中众人的面,杖毙!” “是。” 小厮砰砰的朝地上磕头,“殿下,小人知道错了,下人再也不敢了,那些银子小人也会想办法还给侧妃娘娘的,求殿下——” 侍卫进来,捂着他的嘴,把他架了出去。 管家临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殿下,恕老奴多嘴,自从侧妃娘 娘进府后,您的后院就没清净过,侧妃娘娘出身乡野,很多规矩都不懂,您看要不要请宫中的教习嬷嬷来一趟?以免侧妃娘娘日后闯出更大的祸事。” 萧承渊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请宫里的教习嬷嬷入府,和请宫里的眼线有什么区别? 管家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躬身退下。 小厮行刑的地方就在前面院子,来往的下人很多。 管家都不用派人去喊,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院子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板子的声音夹杂着小厮的惨叫,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很快,小厮屁股开了花,血肉模糊。 这时,有人喊了一句:“侧妃娘娘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 元香只是路过,看这里围了这么多人,想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谁知那丫鬟直接喊出了声! 呦,杀鸡儆猴的猴来了! 管家笑的不见眼,热情招呼:“侧妃娘娘既然来了,不妨留下来一起凑个热闹。” 元香本就好奇,管家又这么说了,她笑了笑,缓缓走上前。 看清老虎凳上趴着的人时,她瞬间后悔,转身就走。 小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有气无力地哀求:“侧妃娘娘,小人是因为您才这样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元香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而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小厮说话的声音小,别人没有听到。 “你快给我放手!” 元香咬着牙,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扯着衣袖的手却不断用力。 小厮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拽的死死的。 四周议论声渐起。 元香急的满头大汗,催促着旁边丫鬟帮忙。 管家双手掖着,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嫌恶。 有人凑近,向他打听小厮是犯了什么错,落得个这般下场。 丫鬟问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少人都听到了。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元香脑子嗡了一声,全身血液逆流。 她扭头看向管家,慌乱紧张的眼神里还带了警告。 管家看出来了,更是火大。 原本想给她留些脸面的,现在看来完全没那个必要。 管家清了清嗓子,挺胸抬头,拿出说大事的架势,扫了眼奄奄一息的小厮。 “他啊,见钱眼开,侧妃娘娘给他一点小钱,他就当起了监督殿下的眼线,这样心术不正之人,殿下哪还敢留在身边?” 第473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众人看元香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甚至有人还出言嘲讽,“侧妃娘娘,要不是为了给您办事,他至于被打死吗?您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应该去找殿下为他求情吗?听说怨气太重的人死后会化为厉鬼,您就不怕以后噩梦缠身,再也没有一个安稳觉睡吗?” 像是为了应验他说的话,小厮咽气了。 他死不瞑目,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元香的方向。 “啊——” 元香冷不防地对上那悚骨的目光,魂儿吓飞了。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他!” 下人嘲讽的话宛若咒语在耳边回荡,她面色惨白,摇着头不断地往后退。 元香落荒而逃,跑的时候还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像是有鬼追似的,她三两下爬起来,连掉在地上的簪子都没捡,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众人一路目送,把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样子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女人比不上王妃娘娘的一根手指头,凭什么当他们的主子?! 自此之后,原本在摄政王府就没什么地位的元香处境更为尴尬。 府中所有下人对她避之不及,见到她跟见了瘟疫似的。 元香心中不忿, 却毫无办法。 …… 如萧承渊所料地那般,神婆与镇国公谈话结束的那刻,就猜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一个连亲孙子都敢杀的人,取他人性命还不是信手拈来? 但镇国公给的条件太丰厚了,她难以拒绝。 钱要挣,命她也要。 神婆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提前写好了一封信,上面尽数交代镇国公让她做的事。 给萧云铎解毒后,她直接和镇国公坦白,然后成功过地活了下来。 但神婆深知,镇国公放了她是不得已而为之,继续留在邺京,她难逃一死。 从成王府回来后,她来不及歇息,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行囊上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神婆还没出城,就被风叶给抓到了。 风叶把人装进麻袋,扔到了苏府门口。 苏耀他爹有了神婆这样重要的人证,迫不及待地入宫。 镇国公得到消息,派人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坐在宫门外的马车里,死死地盯着苏定钧的背影。 心腹道:“国公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镇国公放下车帘,无力地闭上眼睛。 事到如今,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 寄托在静柔身上。 如果她也失败了,那这就是他们苏家一族的命,他认了! …… 皇帝沉迷美色,被几个新入宫的美人哄得心花怒放,不知今夕何夕。 他不想上朝,处理政务更是懈怠,奏折积压如山。 大臣提出让太子监国的意见他采纳了,但他并没有下圣旨广而告之,更没有给太子放权。 朝廷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 表面上看,太子仍和从前一样,只是挂名,手里没有多大实权。 但暗地里,他听萧承渊的话,开始浑水摸鱼。 他拉拢朝臣,巩固地位,安抚人心,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事都处理的细致周到。 朝中一部分大臣看到了萧云邕的改变,对他的看法也有所改观。 这一切如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悄然汹涌着,只等合适的时机倾泻而出。 皇帝心无旁骛,逍遥快活,这也便宜了苏静柔。 哦,就是先苏贵妃。 她虽被打入冷宫,但镇国公舍得砸钱。 再加上她的儿子是能与太子争上一争的成王,谁都说不准以后是什么光景。 所以宫里人也不敢对苏静柔太过分,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除了住的地方不怎么样,其他的 与从前无二差别。 太后礼佛,皇上不管,但皇后是知道这些事的。 她听后不屑轻笑,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在路上碰到了出来透气的苏静柔,她都能扭头当没看见。 在这皇宫内院,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苏静柔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 去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苏静柔的贴身宫女芳若等候已久。 看见苏定钧的身影,她笑着迎了上去。 “苏大人,我家主子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苏定钧与苏静柔兄妹两人一母同胞,他从小就宠爱这个妹妹。 但如今这份宠爱,随着苏耀的死消耗的所剩无几。 他阴沉着脸,果断拒绝:“本官还要去面见圣上,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宫女横跨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做了请的手势,“主子说了,就两句话的功夫,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 “哼,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定钧袖子一甩,大步朝宫廷内苑的冷宫走去。 到了宫门口,芳若对押着神婆的两个随从说:“你们就在这外面等着吧。” 苏定钧已经进去,他们交换了下眼神,点头,找了 个避风的地方等着。 芳若暗含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进去后招了招手。 连廊下值守的三个小太监立刻围了过来。 他们都是被镇国公收买,保护苏静柔的人。 芳若压低声音,吩咐了他们几句话。 末了,她特意强调了一句:“主子交代了,务必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件事办好!” 这事儿难度不小,但主子命令下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三个小太监齐刷刷地朝宫门口走去。 宫殿内炭火烧的足,温暖如春。 这也让苏定钧更为烦躁不耐,他催促着苏静柔有话快说。 苏静柔似不在意他的态度,笑了笑,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 “少来这些!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也没必要在这儿和你浪费时间。” 苏定钧不吃她这套,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起身朝外走。 “大哥,你真的想好了吗?”苏静柔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也姓苏,你也是苏家人,镇国公府倒台,你也逃不掉的!到时候你的地位会一落千丈!曾经那些你看不起的,欺辱过的人都会踩在你头上,他们会像一群恶狗蜂拥而上,把你啃食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第474章 王妃娘娘,今日不宜出府 “苏耀他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庶子,你何必为了他舍弃来之不易的一切,与父母为敌呢?” 苏静柔皱着眉,非常不理解他这种做法。 如果苏耀足够优秀,大哥这样做也情有可原。 可惜他不是! 苏耀就是一个从里坏到外的烂人! 他的存在对于苏家来说是个耻辱。 这样的人死了便死了,哪值得大哥这般大动干戈,即使搭上全族人的性命也要给他报仇? 苏定钧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 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深吸一口,闭上了眼睛。 身后,苏静柔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咚——” 苏定钧抬脚踹倒了门边的花架,转身,三两步地走到苏静柔面前。 苏静柔咽了口唾沫,被他脸上的怒容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 苏定钧抓住她的胳膊,那双仿佛要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他说:“是,苏耀他是个庶子,是个整日不着正道,只会吃喝玩乐,拈花惹草的废物!但除了这些,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我的儿子?他身上一半流的是我的血?你也有儿子,将心比心,如果他是因为要救一个人,被 自己亲祖父放干身上的血而死,死后尸体还被丢入冰冷的河里,不能入土为安,你能咽的下这口气吗,能吗?!” 苏静柔打了个寒颤,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大哥,你别这样……我是真的不知道父亲会用这样的办法救云铎。” 想起那血腥的场面,苏静柔到今日都心有余悸。 “可是云铎也是无辜的,他也是被人算计中了毒,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那个下毒之人的错!对了,听说给云铎下毒之人是青楼里的妓女,一个妓女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云铎,一定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 “大哥,你要真相给苏耀报仇,就应该去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父亲说要想解千机毒,必须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血为药引,所以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苏家来的!他先是给云铎下毒,再算计苏耀给云铎解毒,他这是在故意挑拨离间,引起我们苏家的内斗,大哥,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苏静柔急着转移苏定钧的注意力,完全没发现自己后面的话漏洞百出。 与萧云铎有血缘关系的不止苏耀一人,为何镇国公偏偏选了苏耀? 不就是因为惹不起其他 人,正好苏耀不堪大用,他爹孝顺好说话,就算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也会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苏定钧嘲弄。 以前他能忍,能让,是因为他想当国舅爷! 但现在他算是彻底看清了,萧云铎他娘的就不是那块料! 当初萧云铎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何等威风? 他没顺势往上走就算了,居然还跑着走下坡路! 一手好牌都被他打得稀巴烂,还不如萧云邕那个废柴! 一想到多年心血付之东流,苏定钧的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得到过权利带给他的爽感,等那股冲动退去,冷静思考后,更多的是恶心与嫌弃。 芳若还没有进来,那便是事情还没有办完。 苏静柔心急如焚,手比脑子更快一步,拦住了苏定钧。 这次,她直接跪了下来。 “大哥,算我求你,就算你不为自己,不为苏家着想,你也得为了嫂子,你的那些妾室,女儿想想,你生气,无非是因为苏子光左腿有疾,无法正常走路,苏耀是你唯一健全的儿子,但你是不是忘了,何氏也怀孕了,大夫不是说了,她肚子里这个十有八。九也是个男孩……父亲是镇国公,他出事 是要连累全家的,你要是向皇上大义灭亲,这个孩子怎么办?” 上个妾室有孕,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可生下来还是个姑娘。 但不可否认,苏静柔确实猜对了。 他在乎苏耀,但更在乎香火。 见苏定钧脸上似有犹豫之色,苏静柔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地劝道:“云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苏耀这条命他记住了,等他登上高位之日,他一定不会忘了你这个舅舅的恩情。” 苏定钧沉默不语。 他又待了约莫半盏茶的时辰,苏静柔送他出来。 两个随从鼻青脸肿地站在那里,见他出来,心虚惭愧地低下头。 他们身边哪还有神婆的影子? 苏定钧瞳孔一缩,扭头去看苏静柔。 苏静柔笑了笑,“大哥,这也是父亲的命令,反正你已经打算忘了这件事,那她也就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 摄政王府。 萧承渊正看着小红豆吃午膳。 风叶急匆匆地进来,看他凝重的神情,萧承渊就知道是苏定钧那边出纰漏了。 他示意丫鬟照顾小红豆,起身来了屋外。 风叶咬牙切齿: “防住了镇国公,忘了宫里还有一个苏静柔, 都住冷宫了还这么能蹦跶,皇上当初怎么就没处死她呢!” 萧承渊目光晦暗,让人捉摸不透。 “神婆呢?” “救的及时,只呛了几口水,如今在皇后宫里养着。” 萧云邕的成长有目共睹,皇后已经彻底把萧承渊当自己人了。 何况这件事还有利于萧云邕,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萧承渊嗯了一声,“今晚宫宴,让她把人带上。” “是。” …… 江姝柠有些日子没去看向芸娇了,想着晚点要入宫,现在还有些空闲,可以回雅竹居逛一圈。 刚一出院子,暗卫就从犄角旮旯里出来了。 “王妃娘娘,您要出门?” 江姝柠突然想起,萧承渊一直没有解除对她出门的禁令。 “我横起来不要命,你拦不住我,还不如当没看见。” 她睨了暗卫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 暗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磕磕绊绊地解释:“王妃娘娘误会了,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殿下也没说不让您出府,只是……只是您现在不宜出府。” 江姝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会算卦?” 她前言不搭后语,暗卫被问的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第475章 无中生孩 “不会算卦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嫌弃不已。 不宜出府,她还适宜发大财呢! 直到走到大门口,江姝柠才明白暗卫话里的意思。 石阶之下,熙熙攘攘地站了一群人。 最前面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女的江姝柠认识,正是长公主找来的大肚子姑娘,好像是叫柳笑如? 她病好之后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还在邺京? 还有这些百姓围在门口干什么? 萧承渊余光看见江姝柠,脸色微变,走过来挡在她面前,也挡住了外面那些视线。 “你出来干什么?!” 他把披风的兜帽给她带上,捂着她的耳朵,沉声道:“快回去!” 江姝柠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一道义愤填膺的叫喊声就横插了进来。 “摄政王妃,出都出来了,躲在男人背后算什么本事?当初你杀死我孩子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现在怎么怕了?” 萧承渊扭头,黑眸森冷狠戾。 江姝柠推开他,跨出门槛,又往前走了几步。 百姓的喧闹声更甚。 她看着方才说话的男子,也就是柳笑如身边的那位,疑惑道:“ 什么孩子?” “我问你,前段时日,就在长宁公主的林荫小筑,你说笑笑肚子里长了个肉瘤,给她做了个什么劳什子手术取出来了?” 男人生的魁梧,八字眉,眉尾上扬,一脸凶相,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 江姝柠皱了皱眉,应道:“是。” 男人冷笑:“摄政王妃肯承认就好。” 江姝柠:? 她承认什么,她只是说了真话啊。 “没想到王妃娘娘看着清高,实则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我家笑笑明明没病,是有了身孕,你医术平庸,诊不出喜脉就算了,还非说她肚子大是因为里面长了个肉瘤!你为了向长宁公主证明自己诊断的无误,可以给睿郡王的病治好,不顾笑笑的意愿,切腹取子,活活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男人说的愤慨激昂,却把江姝柠给整笑了。 她长这么大,听过无中生有的,还没听过“无中生孩”的。 还有,他的话漏洞百出,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来上门抹黑她的? “说了这么多,你是柳笑如的什么人?” 男人挺胸抬头,“我是他的夫君!” 江姝柠嗤笑,目光落在柳笑如的身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在林隐小筑我们聊天,你说你身患怪病,背井离乡,并未成亲。” 柳笑如低下头,交叠在腹部的双手因为用力紧握而有些发白。 沉默片刻,她否认了。 “王妃娘娘明鉴,民妇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江姝柠并不意外她的回答,甚至还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柳笑如,我不知你为何要与他一起败坏我的名声,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们所说的一字一句都经不起推敲,在长宁公主找到你时,她就已经把你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你是家住何方,哪年生人,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包括你被赶出家门那几年,在哪里谋生……” “我只需要找到一年之前见过你的人,问问他们那时你是不是大着肚子,你们说的所有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柳笑如豁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在林荫小筑与江姝柠相处时,她平易近人,身上从没有摄政王妃的架子,就像一个温柔知心的邻家大姐姐。 直到此刻看见从容冷静,举手投足间都掩不住尊贵之气的她,柳笑如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个女子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见柳笑如眼神飘忽,脸上已有 心虚之色,男人暗骂一声,把她挡在了身后。 “王妃娘娘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心里怕是早已经想好对策,打算买通那些人,替你作伪证吧?” “您出身名门,还有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摄政王撑腰,我们这些小喽啰与您抗争,不过是蚍蜉撼大树,但我的孩子死了,今儿个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为它讨个公道!” 江姝柠眉梢一挑。 这个男人倒是个厉害角色,三言两语就把她找人作证这条路给堵住了。 她现在即使把长宁公主和魏子宸请来,男人也会用她们相熟,且同为皇室中人来否决她。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说错了。 萧承渊有权有势不假,但的财大气粗……呵。 见男人又想博取百姓的同情心,用舆论造势,江姝柠高声道:“好,既然你说柳笑如肚子里是孩子,不是肉瘤,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只要你们答上来了,这错我就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不会有任何人拦你,但——” “好,你说。” 男人似是看见了希望,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 江姝柠扫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说:“但若是你们有一个答不上来,那 便是证明你们说的是假话,孩子更是子虚乌有的事,你们恶意污蔑我,当众败坏我名声,我按律处罚你们不过分吧?” 按律处罚…… 男人仔细回忆着律法,最后得出一个五马分尸的结论。 他后背一凉。 虽然来之前,成王爷已经帮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但百密也会有一疏,尘埃没有落定之前,他哪敢堵这么大。 “这不公平!” 江姝柠问他:“哪里不公平?你们要是方才所言属实,答上这些问题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妃娘娘说的对,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有什么惧怕的,直接答就是!” 人群中,一个男人喊了一句。 江姝柠目光寻了过去。 第一眼,这位年轻人长的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再看,这不就是萧承渊派去看守她的暗卫之一吗? 江姝柠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皴巡了一圈,又发现了几张眼熟的脸。 他们都穿着寻常衣服,毫无违和感地混入其中,附和她说的话。 这些暗卫向来都是听令行事,但她没有让他们这样做…… 在身后一直看着她的萧承渊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第476章 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本王在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本王在。” 这句话宛如柳梢,随风轻拂过沉寂平静的湖面,卷起层层涟漪。 可惜这涟漪来的晚了些,湖面又太冷了,除了表面一闪而过的震颤外,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江姝柠神情淡淡,疏离道谢。 萧承渊黑眸如墨染,眼底深处划过几分难过与失落。 他重新再回原位,身体微侧,帮她挡住那阵刺骨凛冽穿堂风。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江姝柠身上,只有梨儿注意到了萧承渊的这个动作。 风很大,吹的衣袂猎猎作响。 萧承渊的黑色衣裳宛如一团散不开的浓雾,翻飞间把他包裹其中,衬的他的背影愈发孤寂。 梨儿皱了皱眉,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准确地形容感觉。 大概就是周围所有人都是自由的,可以想走就走。 但殿下不可以,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他只能被困在原地。 层层叠叠,密不透气的衣摆成了泥潭。 拼命挣扎也是徒劳无功,他想走出泥潭,却也只是越陷越深…… 梨儿的泪珠子在眼眶打转。 风叶看到她红红的眼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看着殿下哭什么? 难 不成…… 荒谬的念头刚一起,风叶就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 不可能,梨儿和王妃娘娘情同姐妹,心眼又实诚,干不出挖人墙角那种缺德事。 风叶抿了抿唇,走到梨儿身边,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她,语气跟下雪后上冻的土地似的,又冷又硬。 “你哭什么?” 梨儿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如实回答:“我觉得殿下好可怜。” 可怜的让人想哭。 “……” 殿下? 可怜? 风叶给她一个“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的眼神。 梨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 她表情严肃地和风叶解释:“我方才嘴瓢说错了,是可恨,不是可怜。” 风叶:“……” 梨儿看了眼充当挡风墙的萧承渊,又嘀咕了句:“话说你家殿下到底喜不喜欢我们家小姐?” 废话! …… 这边,江姝柠已经开始问了:“这第一个问题,我要问柳笑如,长宁公主当初要找的是与睿郡王得同样病症的人,既然你是怀了身孕,为何要会答应来邺京治病?” “我……” 男人握住柳笑如的手,脸上带着笑容,手上却悄悄用力。 借着给她 别发丝的动作,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警告:“好好回答,否则你知道后果。” 柳笑如打了个寒颤,抽回自己的手,神情略有些局促。 “我缺银子,孩子马上要出生了,我们却还挤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还有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花钱……长宁公主说只我愿意来邺京治病,就给我二百两银子,所以我就骗了她,说自己得了怪病。” “长宁公主什么时候给你的二百两银子?” 这个问题,柳笑如没办法撒谎,这么一大笔支出,长宁公主那边一定会有记录。 她想了一下,道:“好像来邺京的第二日。” “那日我并没有给你做手术,你既拿到了银子,又为何不走?” 江姝柠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给柳笑如留思考的时间。 柳月如本就紧张,江姝柠又步步紧逼,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心理防线一点点地坍塌,她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嘴皮子也不如方才利索。 “林荫小筑的…守,守卫太多了,我,我没找到机会。” 江姝柠笑了笑,“最后一个问题,你既已经怀过身孕,定然不是完璧之身,你可敢让人验身?” 验身?! 柳笑如与男人齐齐变了脸色,白了青,青了紫,毫不精彩。 江姝柠欣赏片刻,目光扫了一圈。 “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也防止你们怀疑我会用钱收买,改人口供,我直接在这里挑两个人好了……你们当中可有稳婆?” 音落,下面像是炸了锅一样,不少妇人也不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真心想帮忙,踮着脚尖,手恨不得举到天上。 “我,我可是这十里八街有名的稳婆,前年的探花都是我接生的!” “王妃娘娘,还有我!我不单单会给人接生,还会给羊,狗,猪接生,验身更是不在话下!” …… 她们实在是太热情,太踊跃了。 江姝柠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她们稍微安静后,她看向柳笑如和男人,“人是你们还是我挑?” 看得出来,二人已经被江姝柠突如其来的这招弄乱了阵脚,神思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一个接话的。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就我挑了。” 江姝柠挑了两个看着就很强势的妇人,万一结果出来还有人质疑,她们也能应对一二 。 两个妇人挤上前,上了石阶。 我嘞个亲 娘嘞,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离皇家的人这么近! 摄政王妃长的也太好看了些,像仙女似的……跟摄政王真是郎才女貌! 两人目光在江姝柠和萧承渊脸上来回打转,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看的一个比一个入迷。 管家看不下去了,掩唇咳嗽了两声,提醒她们行礼。 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诚惶诚恐地跪地,“民妇参见摄政王,王妃娘娘。” “免礼。” 江姝柠吩咐管家,“安排一个房间,带她们进去。” “是。” 管家看着柳笑如和男人,做了个手势,“两位也里面请吧。” “现在怎么办?” 柳笑如死死地掐着双手,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方才还能言善道的男人这会儿是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了。 管家再次催促。 不能,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她的怪病好不容易治好了 ,她以后还有大把的时光,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柳笑如当即向前走了几步。 她站在石阶下,抬头看着江姝柠,眼里是孤注一掷的决心。 “王妃娘娘,我想和您谈谈!” 不等江姝柠开口,男人抓住她的手臂往后拽,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第477章 江姝柠,你是不是疯了? “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与她有什么好谈的?!” “你放开我。” 拉扯挣扎的过程中,柳笑如没站稳,踉跄了两步,崴了脚摔在了地上。 “娘子,你没事吧?”男人反应极快,像变脸一般,瞬间换回了“二十四孝”夫君的神情,一脸担心地蹲下身,“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来,我扶你起来。” 柳笑如避开他的手。 男人面容一僵,随即强势地握住她的手,咬着牙,在她耳边一字一字的说:“就算你不要银子,也要想想你家人吧,我家王爷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你要是背叛了他,你说他会用什么办法在你和你家人的身上发现怒火?” 柳笑如停下了动作。 她看着男人自以为拿捏住她的得意表情,忽然笑了。 她亦学着男人的样子,微微倾身,凑到他耳边低语:“我的家人,他们在我最艰难痛苦之际把我赶出家门,让我自生自灭……你觉得我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吗?” 柳笑如惜命。 从前是,现在更是。 成王答应她,事成之后会给她三百两银子。 这是她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银子,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让她真正下定决心的不是银子,而是 成王的身份权势。 答应了,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不答应,她现在应该是躺在衙门里的一具无名女尸吧? 而今胜负已定,她何不及时认错,求江姝柠放她一条生路? 柳笑如那句话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 等男人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上了台阶,走到了江姝柠面前。 男人试图冲上去,却被王府的侍卫阻拦。 “笑如,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有,你可千万别冲动!”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她在担心柳笑如。 实则呢,他在暗示江姝柠,柳笑如会对她不利,从而阻止两人的交谈。 江姝柠又不是没头没脑的人,怎么会上这种当。 她摆了下手,让侍卫把男人的嘴给堵上。 酸臭的汗帕子过来的那刻,男人的眼神变的无比凶恶。 只见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匕首,手腕翻转,用力地朝旁边的侍卫刺去。 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白色的光芒。 快速在众人眼前闪过。 “噗嗤——” 利器没入皮肉,血液瞬间喷溅而出。 侍卫离得太近了,没有来得及避开。 他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啊——” “杀人了,快跑啊 !” 变故突起,百姓乱作一团。 男人摆脱侍卫,试图混入人群趁乱逃脱。 江姝柠心念微动,伸出手,掌心里躺着几根沾了麻药的银针。 “风——” 旁边的萧承渊更快一步。 他的视线一直紧盯着男人,随手拿起一根银针。 内力流转至指尖的那刻,手里的银针飞射而出。 银针细如牛毛,速度又快,男人根本没有感觉。 他推攘着人群往外挤,一手高举做了个手势。 斜对面的木塔上,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箭镞直指柳笑如。 江姝柠瞳孔一震。 她下意识地抱住了柳笑如,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小姐!” “江姝柠!” 萧承渊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 意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殿下,你没事吧?!” 风叶语气焦急,催促着让人去传大夫。 江姝柠想起千钧一发之际,朝她飞扑而来萧承渊。 她松开柳笑如,扭头找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眼前视线忽然一黑,她撞入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 腰上的手臂缠的很紧,像是要把她勒进身体,融入骨血里去。 江姝柠眨了眨眼,抬起的手臂犹豫了一下,终究没 有推开他。 萧承渊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她的脖颈,狂跳不止的心逐渐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舍得松手。 江姝柠隐约闻到了血腥味,但并没有看见萧承渊的伤口在哪儿。 “你——” 萧承渊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点着她的脑门,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江姝柠,你疯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是福宝,有九条命吗?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还瞎去逞什么能?别人的命关你屁事?!” 他脸色难看,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暴戾杀气。 “……” 江姝柠当时只想着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绝不能让柳月如死。 如今回过神来,心里除了侥幸,更多的是后怕。 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因为萧承渊救了她,江姝柠难得没有回怼。 萧承渊是真的吓到了。 江姝柠方才站的那个位置,箭要是射过去正好能插入她的后心。 要不是他及时抓住了那把箭,后果不堪设想。 萧承渊准备了满肚子教训她的话,想让江姝柠长个记性。 但见她不吭声,他又开始反思。 难道刚才的话说重了,吓到她了? 萧承渊薄唇微抿。 须臾,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你不会 武功,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有多远躲多远……本王不是每次都能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最后一句,他说的格外艰难,嗓音也有些沙哑。 柠儿,你不知道,本王有多想护你一世周全…… 江姝柠抬头。 男人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晦暗深邃,宛如深不见底的潭水,上面永远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无法窥见其深处半分。 她的眼睛太过干净明亮,看久了,萧承渊竟心生怯意。 他垂下眼帘,帮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方才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好像更浓烈了些。 江姝柠吸了吸鼻子,低头,目光落到男人的手掌心。 “你的手受伤了。” “嗯,破了皮的小伤罢了,不碍事。” 萧承渊是真不在意,甚至还觉得丢人。 拉弓之人没有用内力,所以这箭射来的速度虽快,但力度上有明显不足。 这样的箭别说是他,就连风叶都可以轻轻松松,毫发无伤的接住。 但他太着急了,出手早了一点,让箭镞划到了他掌心。 萧承渊想把右手往后藏,江姝柠抓住他的袖子,不由分说地把他的手抓到自己眼前。 “别动 !” 萧承渊推拒的动作一顿,倒真不敢再动了。 第478章 萧承渊:报官,就说有人行刺本王 江姝柠检查着他的伤口,脸色陡然一沉。 “箭上有毒!” 萧承渊这才抽空看了一眼,还真是。 伤口处隐约发黑,连流出的血都不是正常的红色。 不过这毒是掺了水么,要不他为何这么久都没有毒发? 江姝柠一边佯装在袖兜里翻找,一边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承渊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 他很冷静,江姝柠亦很淡定,有条不紊地消菌杀毒。 他们都很看不起这种毒,殊不知这是因为萧承渊体内有银蚕蛊的蛊毒,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化削弱了毒性。 就算不服用解药,随着身体代谢,萧承渊也不会毒发。 两人不在乎,但可把柳笑如吓得不轻。 她站在寒风中,浑身抖如筛糠。 江姝柠治好了她的怪病,让她以后再也不用在人异样的目光下生活。 于她而言,江姝柠给了她第二条命,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柳笑如再不是东西,都不至于恩将仇报。 这一切都是因为成王! 要不是成王对她百般威胁逼迫,她不会答应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成王说过,无论最后是否成功,他都会给她一大笔银子,让人送她离京 。 他就是这样送她的吗?! 柳笑如气上头来,走到江姝柠和萧承渊面前,屈膝跪地,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怒从中来。 她讹言谎语,血口喷人在前,连累江姝柠差点受伤在后。 鬼门关门口走一遭知道后悔了,想求江姝柠心软,放她一马? 呵,门都没有! 萧承渊抬腿,刚想把柳笑如一脚踹开,江姝柠系纱布的手突然加重了力气。 “嘶——” 萧承渊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瞪江姝柠。 江姝柠拍了拍他的肩膀,敷衍打发他,“包扎好了,这没你事儿了,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人愿不愿意,直接把人往旁边一推。 萧承渊差点撞到风叶怀里! 不等自家殿下发火,风叶十分有眼力见地往后撤。 萧承渊黑着脸,指着江姝柠,咬牙切齿:“她把本王当什么了,本王是她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风叶看着他,给他一个“难道不是这样吗?”的表情。 “滚!” 方才没有踢出去的一脚最终还是落到了风叶身上。 江姝柠让柳笑如起来,问她:“想明白了?” 柳笑如重重点头,“王妃娘娘无论想 要民女做什么,民女都会答应。” 她都已经做好了江姝柠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准备,却没想到江姝柠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解释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柳笑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就这么简单? “你也不用担心成王会继续报复你,我会安排人送你平安出城。” 柳笑如怔了一下,不可置信道:“王妃娘娘,您,您怎么知道是成王指使民女的?” “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侮人清誉的,除了萧云铎我也想不到别人。” 江姝柠琢磨着,萧云铎她娘都进冷宫了,是不是也得给萧云铎找个“好”去处,省的他天天在外面膈应人。 许是心有灵犀,江姝柠的想法和萧承渊的不谋而合。 人太多了,百姓还没来得及全部散开。 听到柳笑如的声音,他们转身回来,再次聚集在了府门口。 这边,侍卫押着两个男人上前。 一个是自称柳笑如夫君的人,另一个则是射箭灭口之人。 萧承渊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风叶报官,“就说有人行刺本王。” 两个男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唔,唔唔唔——” 为了防止他们咬舌 自尽,侍卫用破布堵住了他们的嘴。 他们说不出话,只能看着风叶领命走远。 两个男人跟断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地上。 完了,他们完了,王爷也完了。 …… 听到摄政王殿下遇刺的消息,大理寺卿也坐不住了,和京兆尹一前一后地赶来。 两人点头哈腰,一个比一个卑微。 因为临近新年,邺京人口流动量大。 除了御林军外,京兆尹和大理寺卿都派了人,日夜不断地在街上巡逻,维护邺京治安。 在这样严密的守卫下,还有人敢刺杀摄政王,这不是把他们的脸踩在地上摩擦吗。 “本王只给你们半个时辰,如果半个时辰内你们没有查出幕后主使,给本王一个交代,那你们也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萧承渊态度强硬,不给他们留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 京兆尹陪着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刺客大都是个硬茬,半个时辰怎么可能撬开他们的嘴? 大理寺卿是个聪明人,见萧承渊这条路行不通,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江姝柠身上。 “王妃娘娘,殿下遇刺,臣有过,臣也想早点揪出幕后主使,让殿下消气,但您看这时辰是不是能再让殿下 宽容宽容?” 江姝柠恍若未闻,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 看了一会儿,她指着其中一人,思量道:“我怎么瞧着这刺客这么眼熟呢,好像是……成王身边的侍卫?” 成王?! 得到了重要线索的大理寺卿并不高兴,两眼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这哪儿是简简单单的刺杀,分明是皇室斗争啊! …… 成王府。 “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萧云铎前些日子纵欲过度,又中了千机毒。 这一番折腾下来,身体虚的不行,走几步就会累的满头大汗。 大夫说他虚不受补,连补药都不敢开,让他喝点有营养的汤,先慢慢将养着。 萧云铎刚端起鸡汤,就听见了心腹催命似的声音,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侍卫连礼都顾不上行,三言两语地解释道:“王爷,柳月如当众承认是受您胁迫,污蔑摄政王妃,侍卫打算灭口,没想到箭被摄政王拦了下来,摄政王以有人刺杀他为报由了官,京兆尹和大理寺的人都去了。” 萧云铎呆滞了一瞬。 下一刻,他从床上跳下来,揪住心腹的领口,眼神似毒蛇般阴冷。 “你亲自去把那两个人处理了!” 第479章 朕一世英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萧承渊一口咬定那两个人是刺客。 人们总是习惯先入为主,纵然他没有让人做这件事,他也很难解释清楚。 萧云铎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坐实刺杀皇叔的罪名,否则他将永无翻身之日! 侍卫低头:“王爷,怕是已经迟了,王妃娘娘认出了他们是您身边的人,这会儿大理寺卿应该正朝王府赶来……” 说曹操,曹操到。 大理寺卿带人进来,拱手道:“王爷,臣调查你与刺杀摄政王一事有关,烦请您跟臣走一趟吧。” “那两个人确实是本王的手下,但本王绝对没有让他们去刺杀皇叔,这件事是误会,本王现在就可以和你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云铎语气急切。 污蔑江姝柠和刺杀萧承渊都触犯了律法,但对应的刑罚却截然不同。 为了撇清后者,他宁愿承认找人污蔑江姝柠医术一事。 受人谩骂总好过丢掉性命! “王爷不必如此麻烦,”大理寺卿抬手制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摄政王已经把状告到了皇上那里,臣也是奉命行事,王爷有什么要解释的还是进宫和皇上解释罢。” …… 御书房 里,皇帝哈欠连天,极为不耐地批着奏折。 萧云邕坐立难安,他看着害怕,还要时不时地偷偷瞧一眼。 总觉得下一刻父皇会把折子摔他的脸上。 相较于他的紧张忐忑,萧承渊就显得从容淡定许多。 他手里端着一盏茶,也不喝,用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挂着上面的茶沫,眼神好似随着水纹漾散开了,也没个聚焦点,像是发呆失神,又像是在沉思。 萧云邕趁机观察着他的坐姿体态,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动了动。 他仰慕皇叔,不单单是因为皇叔才智双全,能文能武,更多的是欣赏他身上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松弛感。 他总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好像再难的事情到他这里也是小菜一碟,天下没有任何事可以困住他。 萧云适跟屁股上长钉子了一样,模仿了半天,也没学来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 这时,外面的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大理寺卿带着成王殿下来了。” “宣。” 随着殿门开合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皇帝不上早朝,萧云铎又没有什么公务禀告,父子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如今萧云铎 猛一看,差点没认出桌案之后,龙椅之上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父皇。 皇帝好似被吸干了精气,瘦的几乎已经脱相了,眼窝深陷,颧骨高耸,面色蜡黄暗沉。 说的难听点,就像是穿着龙袍的僵尸鬼怪。 萧云铎第一反应是,父皇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他要是在这个关头出了事,这辈子都与那位置无缘了。 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直接跪地。 都不用大理寺卿开口,他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招了。 “……事情就是这样,儿臣可以对天发誓,若下了刺杀皇叔的命令,儿臣日后不得好死,还请父皇明鉴! ” 皇帝抄起手边的砚台砸了过来。 他力气不够,砚台中途落地,这也不影响他指着萧云铎怒骂:“朕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 皇帝一点都不在乎萧云铎找江姝柠麻烦的理由,他心里想的是—— 刺杀就刺杀吧,你倒是成功啊。 结果闹到最后是一场误会就算了,还将把柄落在了人手里。 废物! 萧云铎根本不知道皇帝生气的点在这儿,他低着头,被训的大气都不敢吭。 “皇上,您消消气,龙体 要紧。” 皇帝靠着椅背,胸口起伏不定。 好半晌,他才觉得缓过来一点,接过魏德递来的养生茶喝了一口。 放下茶碗,皇帝看着坐的四平八稳的萧承渊,有意试探他的态度。 “承渊啊,朕听着这逆子说的都能对得上,刺杀你之事绝对是子虚乌有,明个就是新年了,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的好日子,子不教,父之过,朕和他一起给给你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呵,团团圆圆的好日子,那你怎么不下去找先帝一块过? “皇兄言重了,是臣弟冤枉了云铎,该是臣弟给他道歉才对。” 萧承渊说着,还真站起身,敬了萧云铎一杯茶。 “皇叔!使不得,这杯茶该侄儿敬您才是,”萧云铎顺坡下驴,也端了一杯茶,语气万分愧疚,“手下的人没有分寸,伤了您,实在是对不住。” 萧承渊等着他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掀起眼皮看向皇帝,话锋忽然一转,“一码一码,这件事臣弟可以原谅,但萧云铎找人散播谣言,恶意构陷江姝柠的事皇兄又该如何处置?” 他先礼后兵,不再咬定刺杀之事。 现在皇 帝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他把这件事也一起翻篇。 皇帝本想把球重新踢回去,问他‘臣弟想怎么办?’ 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妥。 萧承渊要是回了一句‘按律法处置’,那云铎要被杖责褫夺封号,到时朝中岂不是太子一家独大? 不能不罚,也不能重罚。 皇帝夹在中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皇帝的犹豫,让萧云铎看见了希望……父皇还没有放弃他! 他朝萧承渊拱手弯腰,态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侄儿愿备上厚礼,亲自给皇婶赔罪。” 萧承渊皱了皱眉,没答应,也没拒绝。 “你皇婶她不缺银子,普通的厚礼怕是不能让她开心。” 听他这语气,萧云铎觉得有戏,趁热打铁道:“皇叔与皇婶是夫妻,您一定对皇婶的喜好了如指掌,还请皇叔提点一二,侄儿感激不尽。” 萧承渊想了想,道:“你皇婶最近对翡翠比较感兴趣……” 萧云铎心想:巧了么不是,他刚淘来一批好货,正准备过年送礼,虽然送给江姝柠浪费了,但破财免灾,也值。 乐极生悲,听到后半句,方才那点雀跃荡然无存。 第480章 小红豆长的很像你 “…她好像看上了一扇什么掐丝鎏金镶宝石翡翠屏风,侄儿如果能把这扇屏风找来送她,估计她心里对你再大的气都能消。” 皇帝从不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只以为是一扇寻常的屏风,无非是贵了些。 于是,他也不管萧云铎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大手一挥,“那就这么说定了,云铎,这件事是你的错,你派人找到这扇屏风,好好给你皇婶赔礼道歉……愣着干什么,你皇叔心疼你,对你小惩大诫,你还不快点谢过他?” 可真是心疼他! 那扇掐丝鎏金镶宝石翡翠屏风可是价值连城啊! 他花了近千两黄金,用了快一年的时间才找到它,如今刚到他府上,屋子都没暖热! 据说这屏风在世上已经流传了上百年,之前某个皇室还把它当神物供奉着,寓意极好。 原本他打算自己留下,但纵观朝中局势,又想起萧云适双腿已好的消息,一番利益权衡后,他决定忍痛割爱,把屏风当成新年贺礼送给太后。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让江姝柠白捡了这个便宜。 萧云铎心里呕的要死,但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 他微微颔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喉咙 里挤出来的一样,“多谢皇叔。” 萧承渊勾唇浅笑。 这不过是个开胃菜罢了,后面还有大餐在等着。 皇帝合上眼睛,疲惫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 南边有个堤坝塌了,需要重新修建,上报朝廷申请拨银。 眼看折子递了好几天,皇上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地方官员坐不住了。 原本堤坝坍塌的口子并不大,及时还能挽回一些损失,奈何赈.灾银两一直不到位。 水流湍急,冲的豁口越来越大,眼看随时有决堤之势。 百姓可以安置到别处,但农田和房子怎么办? 早已得到消息的萧云邕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也无法越权让户部拨银。 今日他来御书房,便是为了此事。 萧云邕留了下来,“父皇,儿臣还有事要禀。” …… 小红豆和江姝柠也一起进宫了,皇后派人请她们去宫里热闹。 萧承渊打算去接她们。 还没走多远,萧云适就追了上来。 “皇叔!” 萧承渊只斜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帮萧云邕争权,是因为他有用。 但并不代表他关心朝廷的事。 实话实说,如果现在朝中乱成了 一锅粥,只要火没有烧到他身上,他就能冷眼旁观。 说他冷血也罢,说他无情也好,他都认。 因为他本就是这样心狠卑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萧承渊是一点都不好奇,但萧云适忍不住了。 他把方才与皇帝的谈话复述了一遍,说:“父皇只愿拨五万银两修建堤坝,但这点银子杯水车薪,皇叔你可有别的办法。 ” “你想本王有什么办法?是去游说你父皇还是自掏腰包赈.灾?” 萧承渊把话又抛了回去。 萧云适当然希望是第一种。 但他看萧承渊这副事不关己的冷淡表情,就觉得没戏。 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 到凤鸾宫外时,萧承渊停下脚步,看向萧云邕。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萧云邕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稍作思索,语气颇为无奈。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五万两银子就先让当地官员修建堤坝,解时下燃眉之急,至于屋舍重建的银子……等父皇心情好的时候,我再与他商议。” “不错,有点长进。” 萧承渊嗯了一声,矜持点头。 萧云邕猛地抬头,眼神发亮……这还是皇叔第一次夸他! “多 谢——” 萧承渊打断了揖手里,慢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但不多。” “……” 他这说话大喘气,一下子给萧云邕整不会了,搓着手,略显局促地站在那里。 “…还请皇叔不吝赐教。” “摄政王殿下,太子殿下,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啊?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宫道的一侧,皇后身边的宫女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太监,怀里抱着开得正好的牡丹花。 萧承渊淡声道:“本王还要去给母后请安,就不进去打扰皇婶了,你进去帮本王传个话,告诉王妃本王在这里等她。” “是。” “皇叔。” 萧云邕求知若渴。 “你父皇不是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之人,他明知五万两银子不够,但还是只给了这些,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萧承渊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 “爹爹!” 小红豆迈着小腿,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抱住萧承渊的腿。 身后不慌不忙跟过来的江姝柠捏着她头上的发髻,示意她看萧云邕。 “这是太子,按辈分,你应该叫他一声哥哥。” 小红豆仰头看着萧云邕,按照江姝柠教 她的礼仪,双手有模有样地交叠在一起,膝盖微曲,脆生生道:“太子哥哥好。” 萧云邕这才回神,先喊了江姝柠一声皇嫂,然后垂眸看着小红豆,笑的温柔。 他早已到了为人父的年纪,如果不是父皇从中作梗,他或许也儿女成群了。 想到这里,萧云邕眼里的温度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他摸了摸小红豆的头,把腰间的羊脂玉佩摘了下来,“初次见面,这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看喜不喜欢。” 小红豆拿着比巴掌都大的玉佩,懵懵懂懂地左看右看,不知该不该收。 萧承渊弯腰把她抱起来,告诉她:“收下吧。” 玉佩虽然贵重,但在小红豆眼里还不如一块糕点。 她不喜欢,但听话,乖巧道:“谢谢太子哥哥。” “不用谢,”看着父女两人神似的眉眼,萧云邕随口说了句,“皇叔,小红豆长的很像你,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 萧承渊下意识地去看江姝柠。 江姝柠似笑非笑,一副“还敢说她不是你的女儿?”的表情。 …… 等他们三人走远,萧云邕独自又吹了好久的冷风,终于彻底明白了萧承渊话里的意思。 第481章 可以让她趴在你身上睡 堤坝坍塌的村子紧邻着永济渠,而永济渠是大晟最重要的水路。 当初皇朝初建,国库并没有许多银子修建河道。 近两年父皇一直想扩宽河面,但村子里有许多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说什么都不愿意搬走。 而今堤坝坍塌,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父皇是想顺水推舟。 忽然想到了什么,萧云邕拳头攥的死死的,大步进了凤鸾宫。 行礼后,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拉长了脸,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这是?” 皇后觉得稀奇。 萧云邕性子应该是随了他的生母,温吞懦弱,从不与人红脸。 皇后养了他这么多年,除了上次太子妃被下毒的事情外,还从未见他发过脾气。 萧云适看向旁边的宫女。 皇后会意,“你们先下去罢。” “是。” 殿门刚一关上,萧云适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后。 最后,他咬着牙,涨红了脸,“父皇他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父皇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若不是得皇叔提点,他定会先用这些银子修建堤坝。 到时没被妥善安置的百姓闹起事来,他不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父皇的目的达成了,是不是下一步就会舍弃他去平息众怒? 压不住兄弟的野心,也不得父皇欢心。 萧云邕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当的如此窝囊。 皇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完发现不过如此。 她呷了口茶,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既然你都看出了你父皇的打算,还有什么怕的?” 萧云邕认真想好一会儿,一改垂头丧气之色。 “儿臣明白该如何做了。” 皇后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到愚不可及地地步。 “要是银子不够了就去找你外祖父要。” “多谢母后!” …… “不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吗?” 江姝柠不记宫中的路,但觉得越走越偏,与寿安宫的方向南辕北辙。 “还早,不急,”萧承渊单手抱着小红豆,一手拨弄了下她脖子上挂的大金锁,明知故问,“皇后送的?” 江姝柠看出他这是没话找话,但也没有戳穿。 他只要不发病,她不介意与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嗯,还送了一对金镯。” 小红豆摇了摇手腕,上面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萧承渊笑了,十分捧场地点头,“好看。” 小红豆被夸的不好意思了,红 着脸抱他的脖子。 萧承渊侧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江姝柠闲聊。 “皇后都与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都是一些有的没的,听的我都瞌睡了。” 江姝柠本就防备宫里的人,再加上太子妃那番话,她实在是对皇后热切不起来。 偏生皇后想要抱紧萧承渊这个大腿,对她那叫一个热情,脸都笑僵了也不愿意放下嘴角。 她坐在那里跟上刑似的难熬,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需要回应了就“是吗,哈哈,嗯,啊,确实。” “皇上怎么处置的萧云铎?” 萧承渊不想在小红豆面前谈论这些事,牵住她的手捏了捏,“等会儿说。” 江姝柠:“……” 等会儿说就等会儿说,你动什么手? 她挣扎着,男人却越握越紧。 夕阳的余晖将影子拉的狭长,两人衣摆纠缠在一起,多少有几分暧昧。 太妃在法静寺清修,不会再回宫。 但她之前住的宫殿一直有宫人打扫擦拭。 往年萧承渊入宫,都是在她的宫里留宿,今年也不例外。 许久没人住的宫殿处处透着清冷,即使打扫的再干净,也难掩冬日萧瑟衰败之景。 “奴婢见过摄政王殿下,王 妃娘娘,小郡主。” 两个宫女听到动静,出来见礼。 她们推开屋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里面的东西奴婢都已擦拭过,茶壶里面的水是刚煮好的,被褥也都是新换的,殿下与王妃娘娘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江姝柠看着寝屋里有且只有一个的床。 “诶,那个——”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罢。” 萧承渊的声音压过了她的,宫女应了一声,恭敬告退。 江姝柠三两步走到床边,往上面一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今晚我和小红豆睡床,你睡软榻。” “你倒是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软榻。” 萧承渊嘴角微抽,放下小红豆,让她自己去玩。 小红豆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抓住他的手,“我要和爹爹一起睡。” 江姝柠求之不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那正好,我一个人睡一张床更舒服!” “……” “……” 萧承渊和小红豆看她一会儿,然后默契转头,大眼瞪小眼。 萧承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三两句把她哄出去看鱼了。 宫女带小红豆出去,顺便把寝屋的门也关上了。 “江——” 江姝柠知道萧承 渊要说什么,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件事没得商量,哦,我刚才看了一下,屋子里确实没有软榻,那你就凑合凑合,打个地铺吧,看在你为了救我受伤的份上,我可以大发慈悲地分你一床被子。” 萧承渊气笑了,“那本王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 江姝柠反应很快,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萧承渊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拎了把椅子,坐在床榻前,好商好量,“本王一个男人倒是无所谓,但小红豆怎么办?” 屋子虽然烧了炭火,但地面还是凉岑岑的。 江姝柠坐起身,耳边的流苏不知哪去了,十有八。九是和头上的发簪缠在了一起。 她对着铜镜,一边小心翼翼地整理,一边随口回了一句:“可以让她趴在你身上睡。” 萧承渊:“……” 两人的目光在铜镜对上。 江姝柠耸了耸肩,看着他被气到的表情,多少有些幸灾乐祸,“那没办法,谁让她不愿意跟我一起睡。” 萧承渊拿她没辙。 如果宴会结束的早,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出宫回府。 他也懒得再争论这个问题。 流苏勾住了发丝,在后脑勺的位置,有铜镜也看不到…… 第482章 本王要想公报私仇,那你现在应该秃了 江姝柠犹豫着要不要喊宫女进来帮忙,萧承渊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两人一坐一站。 从镜子里看,她是靠在男人怀里的。 只要稍微侧头,就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也不知是不是炉子里的炭火烧的太足了,江姝柠觉得空气又闷又热,让人心口发燥。 她默默地挺直了脊背,试图用这样的动作掩耳盗铃,拉开两人的距离。 萧承渊的手,你要让他拿箭握弓,他在行。 但这种细致活他是真做不来。 他怕弄疼江姝柠,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把头发和从流苏的勾环里拽出来,根本没注意她的小动作。 后来,萧承渊发现了。 他还以为是江姝柠等的不耐烦了,便和她说起萧云铎的事。 …… 不痛不痒的处罚,让江姝柠脸都气绿了。 她猛地扭头,尖锐的疼痛在头皮上炸开。 “嗷——” 江姝柠捂着头,眼泪瞬间飙出。 萧承渊低头看手里的几根头发。 好了,这一下全解开了。 江姝柠瞪他,说他公报私仇。 萧承渊捏着几根拽掉的头发,哼道:“本王要想公报私仇,那你现在应该秃了。” 江姝柠:“……” 在她炸毛前 ,萧承渊见好就收。 他言归正传,“在这个关头,皇上需要萧云铎牵制萧云邕,以求手中政权稳固,所以只要萧云铎不造反,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本王施压,也很难为你讨一个公道……对不住。” 江姝柠怒火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反正他也得意不了太久了。” 苏贵妃已经被废,镇国公再一倒台,萧云铎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可以等。 “对了,那扇屏风值钱吗?” “天下就这么一个,许多人趋之若鹜,你觉得它值多少银子?” ! 江姝柠又活了过来,沉郁之气一扫而光。 去寿安宫这一路,都没见她的嘴角放下来过。 “就这么开心?” 萧承渊也仿佛被她的笑给感染了,嘴角也微微勾起。 “你面前突然多了一座金山,别人还告诉这金山是你的,换你你不开心吗?” 江姝柠就随口打个比方,没想到萧承渊还真想了想,回答:“不开心。” “……” 江姝柠看他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要不您老先回去看看自家的账本再说? 萧承渊知道她不信 ,但也没解释。 太后的宫里很是热闹,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声音。 进去一看,好家伙。 太子,太子妃,萧云铎,萧云适都来了。 几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 “柠儿来了,快哀家身边坐,哀家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太后对她招了招手,言语亲切热情。 把萧承渊和小红豆忽略的彻底。 江姝柠看出太后不喜欢小红豆,故意冷待。 但这份不喜欢究竟是发自肺腑,还是为了她给她面子,她不得而知。 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江姝柠扭头对小红豆笑了笑,和她介绍:“这是皇祖母,你要和她问好。” 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小红豆有些害怕,紧抓着萧承渊的手,不敢上前。 想起那扇屏风,萧云铎一肚子的火没地发。 看小红豆胆小瑟缩的样子,他嗤了一声,嘲讽意味浓烈。 江姝柠皱了皱眉,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大冬天的,哪来的蝇子。” 这话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是在说谁。 萧云铎眼睛喷火,死死地盯着她。 萧承渊对小红豆是真的宠。 小红豆不想,他也不强求,对太后解释了两句,就把小姑娘抱在 了怀里。 萧云铎赶热闹不嫌事大,勾起一边唇角,笑的恶劣,“皇婶,要是再不给皇叔生个孩子,皇叔的心可是要被抢走了。” 话里话外,都在落井下石,嘲笑江姝柠失宠。 寻常女人,可能真被他打击到了。 但江姝柠不同。 她看着萧云铎,表情颇为好奇:“侄儿也是男人,我问你,男人的心要是被抢走了,还能抢回来吗?” 萧云铎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回答的一点都没犹豫。 “希望渺茫。” “即是如此,那我为何要急着一时半刻,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江姝柠慢慢悠悠底说完,眼睛在他身上一扫,陡然转了话音,“侄儿有空操心我的事,还不如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免得想要孩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女人也不愿意抢你的心。” 萧云铎男人的自尊被江姝柠撕碎了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他脖子涨红,青筋蜿蜒凸起,灰白的面容阴厉狰狞,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咚——” 太后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桌上,不轻不重的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萧云铎近日的荒淫,她多少有所耳闻。 “你皇婶说的哪里有错?你看看自 己如今这副垂眉丧眼的样子,哪还有我大晟少年儿郎的精气神?哀家看也是时候给你找个王妃,让她好好管管你了!” “对了,后日你二嫂不是要在东宫举办百花宴吗,你也去,如果有中意的女子就告诉你父皇,让他给你赐婚。” 太后训斥完萧云铎,又扭头对太子和太子妃叮嘱,“你们帮哀家盯着他,顺便也帮他挑挑,他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下了。” 萧云邕其实一点也不希望萧云铎去参加百花宴。 他脾气不好,说话难听,眼高于顶……参加百花宴的千金不少,他要是惹出了什么麻烦,父皇肯定会算到他头上。 但太后亲自开口,萧云邕只能答应。 这时,几个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上面放了几盘精致漂亮的糕点,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嬷嬷看了眼,笑道:“太后娘娘,是您最喜欢的桃花糕。” 太后年纪大了,肠胃不好,用膳会比较控制。 吃的少,饿的就快,所以每天下午这个时候,御膳房都会给她做一些糕点送来。 太后笑呵呵的,让他们都尝尝。 桃花糕是花瓣形状的,中间用了朵淡粉色的桃花点缀,看着松软可口,很让人有食欲。 第483章 皇叔怎么没有过敏? 萧承渊不喜欢吃甜的,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尝了。 小红豆吃了一块,拿起第二块的时候,她想起了萧承渊。 夫子说,有好吃的东西要懂得分享。 小红豆把糕点塞到了他的嘴边,“爹爹,吃。” 她一脸期待,乌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叫人心尖发软。 萧承渊没忍心拒绝,张嘴。 本想咬一小口意思一下就算了,小红豆的手直接往里一怼,把整块塞进了他嘴里。 “爹爹,好吃吗?” 萧承渊噎到了,什么味都没尝出来,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几人又闲聊了片刻,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回去休息一会儿,就该参加晚上的宴会了。 “咚!哗啦——” 萧云邕起身告辞,谁知刚站起来,呼地一阵血涌了上来,身体好像瞬间烧灼了起来,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他手下意识地去扶桌子,不小心撞到了上面的花瓶。 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太子殿下这是过敏了!” 太子妃离他最近,看见他身上的红疹立刻反应了过来。 轮椅上,萧云适皱着眉,不适地捂着肚子,“皇祖母,孙儿也有 些不舒服。” 他身上皮肤发红,针尖似的红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了上来,不过看起来没有萧云邕那么严重。 萧云铎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果不其然,上面也有几个红疹,不知何时起的,只稍微有一点痒,他没在意。 “怎么突然都过敏了?难不成是——”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嬷嬷也被吓到了,来不及多想,赶紧让人去传太医。 她看萧云邕和萧云适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紧张无措地目光转了一圈,在看到江姝柠时眼睛顿亮。 对啊,怎么忘了会医术的摄政王妃! “王妃娘娘,太医来还得等一会儿,能不能先请您帮太子殿下和安王殿下看看?” 嬷嬷也是一时着急,说完才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僭越和冒昧。 江姝柠并未与她计较。 萧云邕人已经昏过去了,情况确实紧急,得到太后的准允后,她给他和萧云适分别喂了一粒抗过敏的药。 宫女把太医院当值的三位太医都请来了。 江姝柠功成身退,与萧承渊一起站到不碍事的角落。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太子妃的话。 萧家人都对核桃过敏。 而今萧云适,萧云邕,萧云铎都 出现了过敏的症状。 他们吃了什么? 每个太师椅旁边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同样的水果,干果,茶水和几盘点心。 江姝柠不动声色地浏览,糕点一个盘子里没有几块,动没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 很快,她心里有了结果。 桃花糕! 只有桃花糕是他们都吃过的。 这一瞬间,江姝柠脑子里走马观花般地闪过许多念头。 杂乱无章,毫无头绪,但她的心跳却莫名加快,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时,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膝盖几乎是砸在地上的,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好像不知道疼,跪下后开始“咚咚咚”地磕头。 一个接着一个,脑门很快见了血。 “求太后娘娘饶命,奴婢做桃花糕的时候,不小心把核桃粉和桃花粉弄混了。” 宫女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太后娘娘曾经下过命令,只要皇上,摄政王,太子,成王,安王,还有……已故的定王来了,寿安宫就不许出现核桃做的任何东西,违令者直接杖毙。 方才做完糕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于是赶紧过来 赔罪。 太后没有说话,只做了个手势。 很快,宫女被人捂住嘴带了下去。 “太后娘娘,亏得王妃娘娘用药及时,三位殿下的病情都已控制住,微臣开了药方,殿下们喝上两顿,身上的红疹也会慢慢消退。” 太后嗯了一声,“有劳了。”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太后娘娘这样说实在是折煞微臣了……微臣告退。” 三位太医诚惶诚恐,拱手退下。 “我看见皇叔也吃了一块儿,怎么皇叔怎么没事?还有小红豆,她可是快把那一盘都吃完了。” 萧云铎平地一声雷,炸的屋内所有人一激灵。 江姝柠脑子嗡地一声,太后一直拉着她说话,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吃桃花糕没有。 如果真如萧云铎所说,他吃了却没有过敏,那…… 陡然间,一个可怕又大胆的猜想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窜了出来。 她猛地扭头去看萧承渊。 萧承渊仍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左手牵着小红豆,英俊冷淡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让人无法从他的情绪里找到一丝一毫的漏洞。 许是认识的时间久了,彼此又熟悉,江姝柠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他压抑在平静无波眼神下的 紧张。 那也就是说萧云铎没有说谎,他确实吃了桃花糕。 江姝柠不敢细想,更没有功夫细想。 她神思游离,快速地去实验室逛了一圈,然后挤到萧承渊和小红豆中间,分别抓住他们的手。 太后眉心微皱,看着萧承渊,目光里带了打量。 “云铎,你确定没有看错?” 萧家人与核桃是天敌,别说是吃了,就是连碰都不能碰。 如果萧承渊真的吃了,绝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云铎言之凿凿:“孙儿绝对没有看错,皇祖母不信的话可以问六弟,他也看见了……六弟,你快说话啊!” 心中热血翻涌,只待寻一个出口。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想到萧承渊的下场,他迫不及待地催促萧云适。 萧云适方才去了几趟茅厕,有些虚脱,精神不太好,靠在轮椅上昏昏欲睡的。 萧云铎的话他听见了,也确实看见了。 皇叔吃了整整一块,一个红疹都没起。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曾经想方设法地想要置萧承渊于死地,报双腿之仇。 而今机会摆在了他眼前,他却犹豫了。 萧云适看似是在看萧承渊,实则一直在江姝柠。 第484章 怕你带坏她 皇叔出事,她也会被牵连。 他想,如果她向他哀求服软,他会为了她,撒谎骗皇祖母。 可惜没有,江姝柠眼睛清亮,目光更是坦荡。 她神情自若,仿佛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她握着萧承渊的手,与他并肩而立。 这一幕无疑刺激到了萧云适。 他眼睛隐约发红,握轮椅扶手的手都在颤抖。 萧云适闭了下眼睛,决绝地扭过头,“皇祖母,五哥说的——” 江姝柠打断了他的话,拉着萧承渊上前,“母后,云铎说对了一半,殿下与小红豆确实都吃了桃花糕,但并不是没有事,只不过殿下身上有我给他备的药,他与小红豆及时服了药,没有那么严重罢了,不信您看,他们身上也起了红疹子。” 她示意父女两人捋起袖子。 屋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虽各怀心思,但眼睛睁的一个比一个大。 果然,那些红疹子如火星子般散落在男人紧实有力的胳膊上,颜色没有那么深,也没有连成一片,看着确实没有那么严重。 小红豆牛乳过敏的红疹还未完全消退,密密麻麻地一层,看上去比他的可怕了些。 “这怎么可能?!” 美好 的幻想在顷刻间破灭,萧云铎大受打击,亲眼所见都不愿意相信。 萧承渊挺大方的,把手臂伸到了他眼前,让他随便检查。 萧云铎还真就上手摸了,又抠又搓的。 萧承渊小臂红了大片,那些红疹也没有消失。 他又想去检查小红豆的,被江姝柠拦住了,“侄儿这是什么意思?你眼神不好,没有看见他们身上的红疹,就断定他们没有过敏,现在你看到了,又怀疑是假的……你皇叔平日对你也算是不错吧,你就这么希望他不是萧家人?” 萧云铎那些肮脏心思,就这么被她戳穿,袒露于人前。 他恼羞成怒,却又无法反驳。 太后沉声道:“柠儿,哀家知道你生气,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承渊是先帝的儿子,是在哀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怎么可能不是萧家人!” “皇祖母,二哥吃了三块,差点昏过去,小红豆快把一盘都吃完了,就算及时吃了药,也不应该只是出了几个红疹子。” 萧云铎指着桌上见底的盘子,人都有些疯魔了。 萧承渊是太子的靠山,只要扳倒他,那个位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冷笑讥讽: “什么叫几个红疹子,侄儿是没有上过学堂,不会数数吗?你只看见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怎么知道其他地方没有?”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告诉侄儿了,小红豆对牛乳也过敏,前两日她贪嘴,偷喝了几口,我给她开了抗过敏的药,每天都在按时吃着,所以就算她直接吃了核桃,症状都不会那么严重。” 这话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毕竟小红豆刚进来时,她脸上的红疹大家都看见了,太子妃还问了。 但萧云铎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兄弟三人都起了红疹,觉得难受的时候,萧承渊半点反应都没有。 好,就算他症状轻,他能忍。 但小红豆呢。 小孩子身体不舒服了都会哭闹,她别说哭了,就是哼唧一声都没有。 怎么,江姝柠的药是神药吗? 吃了就成了感受不到痛苦的哑巴? 哑巴…… 对啊,小红豆又不是哑巴,他为何不从她这里入手? 萧云铎眼底死灰复燃。 江姝柠能言善辩,萧承渊滴水不漏,他们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谎,但小红豆绝对不会。 萧云铎蹲下身,双手扶着小红豆的肩膀,嘴角挤出一抹笑 容,“小红豆,你告诉五哥,除了牛乳外,你还不能吃什么东西?” 江姝柠猜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心里一紧。 萧云铎这次学聪明了,见她伸手拉小红豆,先发制人:“我身为哥哥,第一次见小红豆这个妹妹,关心两句罢了,皇婶这么不想让我与她说话,莫非是有别的隐情?” 江姝柠不假思索:“嗯,怕你带坏她。” “……” 萧承渊拉住了江姝柠,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悠悠地开口:“侄儿想问就让他问吧,问清楚也好死心,省的这件事传出去了,有心人与侄儿的想法不谋而合,拿此做文章。” 他阴阳怪气,意有所指。 萧云铎这会儿知道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咬紧了后槽牙,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压了下去。 小红豆是萧承渊的女儿,只要她不说自己对核桃过敏,那他们撒的一切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小红豆,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无论萧云铎再怎么隐藏自己,装的狗模人样,小红豆还是害怕他。 她无助地望向江姝柠和萧承渊,委屈地瘪嘴,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萧承渊也蹲下身,用温热的 手掌去贴她的脸,声音温柔:“别怕,爹爹在,你实话实说就好。” 然而,小红豆并没有被他安抚到,泪珠子一颗接一颗,连成串地落了下来。 娘亲只告诉她不能喝牛乳,因为喝了牛乳,她的会不舒服,身上会起红色的小点点。 她刚才吃了桃花糕,没有不舒服,但也多了许多小点点。 这算是能吃还是不能? 小红豆哭的一抽一抽的,眼睛却没歇着,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你快说,说了五哥就给你糖吃。” 萧云铎地耐心被磨的所剩无几,但他到底顾忌着萧承渊,不敢说重话。 小红豆好像是被糖骗到了,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抽噎道:“我不能喝牛乳,也不能吃核桃。” 萧云铎心凉了大半,但他总觉得自己是对的,不甘心就此放弃,继续追问。 “你要是吃了核桃会如何?” “哇——” 萧云铎手上没注意轻重,弄疼了小红豆。 这下,太后都看不下去了,呵斥道:“云铎,够了,你还要闹到何时?!” 萧云铎揖礼请罪,语气执拗,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狠劲。 “事关皇室血脉,孙儿以为还是查清楚为好。” 第485章 莹莹之火亦可燎原 “那你来告诉哀家,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萧云铎就是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但要让他说,他没有证据,很难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太后瞪他一眼,气势强硬果断,“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妄议!” …… 从寿安宫出来,江姝柠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月亮藏在云里,星星也没有几颗,天地暗沉,仿佛是被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住了,空气都变得稀薄压抑。 这一番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再有半个时辰晚宴就该开始了。 晚宴是皇后负责的,太子妃从旁协助。 她怕宫人马虎出什么乱子,打准备提前过去盯着,问江姝柠要不要一起去。 江姝柠婉拒了,她指了指小红豆,笑道:“小姑娘爱美,我得先回去给她找点药膏抹抹。” 小红豆趴在萧承渊的肩膀上,小声告状:“爹爹,她骗人,她都把药膏拿走了,才不会给我抹药。” “那她为什么会把你的药膏拿走?” 萧承渊笑,给她身上的披风裹裹严实,顺着看不见头的宫道,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小红豆把小脸埋在他的脖子,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 突然闷声闷气地蹦出一句,“爹爹偏心。” 萧承渊不置可否。 小红豆小嘴一噘,可委屈了。 她还是对江姝柠有偏见,觉得要不是江姝柠,娘亲就能和爹爹在一起了。 大人间的事哪那么容易解释清楚,何况小红豆还是个小不点。 萧承渊把她拉起来,让她看着他的脸,问:“你相信爹爹吗?” 小红豆想了想,点头。 萧承渊道:“那你就听爹爹的话,把她当成你的娘亲,和她好好相处,日子久了,你一定会喜欢上她的,你敢不敢和爹爹打这个赌?” 他伸出小拇指,想与小红豆拉钩。 小红豆没有半点犹豫地拒绝,“不要,小红豆有娘亲。” 萧承渊:“……” 得,白说这么多。 她这性子是随了谁? 华阮小时候也是这么不好糊弄吗? 萧承渊不得而知。 因为他与华阮分开时还尚在襁褓,画的那些画也是他想象中华阮长大的样子。 身边突然刮过一阵风,隐约浮动着熟悉的的香味。 萧承渊定睛一看,前面走的那么快,几乎要跑起来的女人不是江姝柠又是谁。 今日入宫,她穿的是藏青色的朝服,颜色偏暗,很容 易融入这暗夜。 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宫灯长了腿。 “爹爹,她怎么了?” 连小红豆豆看出了江姝柠情绪不对,好奇地问了一句。 萧承渊很有自知之明地回答:“爹爹惹她生气了。” 小红豆这个年纪看什么都感兴趣,他怕小红豆打破砂锅问到底,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会说自己不能吃核桃?” 小红豆歪着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摇晃的宫灯,“我看见了她写的纸条。” 当时所有人都在看小红豆,没人在意江姝柠。 她去实验室里找了笔,在掌心写了这么一句话,偷偷摸摸提醒小红豆。 萧承渊怔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他让小红豆实话实说,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并不是因为做好了万全准备。 萧云铎是条疯狗,你要是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他一定会盯住小红豆不放。 小红豆如果说自己不能吃核桃,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说,他会用她们母女日子艰难,没有吃过核桃做的食物的借口给糊弄过去。 萧承渊许久不出声,小红豆看着他,小心翼翼道:“爹爹,是小红豆说错了吗?” 萧承渊回神,笑赞:“没 有,我们小红豆做的非常好。” 回到住的宫殿,萧承渊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主屋,把小红豆放下来,让宫女看着她玩。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手几次伸出又收了回来。 屋内,江姝柠正对着屋门坐着。 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在窗棂纸上。 可她等了好久,都不见人进来。 江姝柠憋了一路,耐心早就消磨的一干二净,见他这么磨磨唧唧的,忍不住讥诮:“殿下杵在外面不动,是打算给我看一晚上的门吗?” 萧承渊:“……” 他推门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江姝柠。 江姝柠盯着桌子上的烛火。 短短的一截,将灭未灭的燃着。 蜡烛烧完了,下面还有烛泪。 江姝柠看着烛芯,竟看出了誓不罢休,鱼死网破之感。 明明灭灭,摇摇晃晃,挣扎着散发最后的光亮。 江姝柠皱了皱眉,忽然抬头,问了萧承渊一句:“你说它这样执着有意思吗?” 它累,看的人亦累……谁能看得上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 萧承渊眸色深深,只扫了一眼那蜡烛,视线又落到了她脸上。 “对于有些人来说,莹莹之 火亦可燎原,是此生不可得的温暖。” 许是在外吹了凉风,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缓缓说话时,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几乎是他声音落定的瞬间,摇曳不定的烛火灭了。 眼前视线骤然暗了不少。 “他要是珍惜了,又怎么会是此生不可得?” 江姝柠喃喃低语,说完后自嘲一笑,仰头灌了杯茶。 藏好自己的情绪,她看着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睛,开门见山:“萧承渊,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在男人开口前,她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你想好再说,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萧承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问: “世间事大都身不由己,你怎知他没有珍惜?” 江姝柠怔了一下,才知他接的是哪句话。 她扯了扯唇,回答的模棱两可,“或许吧。” 萧承渊眸色更深了几分,“在寿安宫,为什么要帮本王?” 江姝柠被他问烦了,怒道:“是我先问的。” 言下之意,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萧承渊点头:“有。” 江姝柠等着他的下文,却没想到等来了一句:“该你回答本王了。” “……” 谁要和你玩一问一答! 第486章 除夕宫宴 萧承渊拉住了起身走人的江姝柠,“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可以告诉你。” “也包括小红豆的身世?” 萧承渊嗯了一声,“只要你愿意听,本王可以告诉你有关本王的一切。” 她才不好奇这狗男人的一切,她只想知道小红豆的来历,对,就是这样。 江姝柠抽回自己的手,重新坐下。 “先说好,我的实话向来不太好听,你随便生气,但不能反悔。” 萧承渊眼皮一跳, “…嗯,你说。” 江姝柠只有一句话,干脆直白,“怕你出事连累我。” “没了?” “嗯,没了。” 萧承渊看着她,将信将疑。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理由,但可以肯定绝不是这种。 江姝柠眼神清澈明亮,像是被水浸润过一样,任由他探究的目光来回扫视揣度。 事情发生的突然,她哪会想那么多。 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着:萧承渊身上必须起红疹,他必须是皇家血脉,她必须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我已经回答完了,该你说了。” 江姝柠跟看戏的大爷似的,二郎腿一翘,一副“看看你今儿个又唱的 哪一出”的表情,就差没嗑瓜子了。 萧承渊在进来的那刻,就已经做了决定。 自始至终,他都没打算瞒她一辈子,也知瞒不了一辈子。 等和离后的哪一天,她会顺其自然地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他不敢确定,那一天还有没有他。 没想到今日会出了这样的意外,就当是天意罢! 萧承渊耳朵微动,用内力感知了一圈,确定没有偷听的暗哨,他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 “小红豆她是——” 话刚开了个头,外面就有了动静。 宫女敲了敲屋门,禀告道:“殿下,王妃娘娘,除夕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太子殿下说正好顺路,来请您与王妃娘娘一起过去。” 江姝柠:“……”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第一次觉得萧云适这么讨人厌。 “知道了!”她扯着嗓子回了宫女一句,然后催促萧承渊,“小红豆她的母亲是谁,你快说。” “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本王就算告诉了你,你还是一头雾水,急得抓心挠肝。” 萧承渊笑笑,让她再忍一会儿,等宴会结束。 萧云适还在外面等着,江姝柠也隐约猜到这是件关乎生死的大事 。 她只好点头答应,末了还警告道:“这次你要是敢骗我,我让你看不见明年的太阳。” 萧承渊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再三保证不会骗她。 萧云适从永寿宫出来后,就与太子妃兵分两路,回去休息了。 这会儿精神头看着好了不少。 他关心地问了两句萧承渊和小红豆的身体,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宴会上。 “听说宫里的几个美人还给父皇准备了舞蹈,太子妃前两日进宫看见了,舞姿尚且不说,就说她们穿的衣服……简直是不堪入目!她们虽没有位份,但谁不知道她们是父皇的女人?今晚又不是家宴,下面还有那么多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看着,父皇还同意她们献舞,真是一点脸面都不在乎了!” 约莫是手中有了实权的缘故,萧云适腰杆也直了起来。 若照以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小红豆自己提了一盏小兔子灯笼,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 萧承渊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眉眼温柔,说话的语气没有往日那么冷淡,但也没什么情绪。 “你父皇要是勤于朝政,哪还有你什么事,他这样做,你应该高兴才 对。” 萧云适顿悟。 心里的郁结松散了几分,但绝对算不上高兴。 父皇这样做,打的是她母后的脸! 除夕宫宴,只有三品以上的大臣才有资格参加。 鲁国公致仕,国公府空有其名,按理来说他们是没资格参加的。 但皇上许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特意下了圣旨,准许他们一家进宫赴宴。 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除了太子妃外,宫里那几位主子都还没到。 大臣们三三两两地交谈,把酒言欢。 相熟的妇人聚在一起,讨论衣裳首饰,吃瓜谁家后宅不宁,新纳了小妾。 至于千金和公子哥,互相抱团,各站一边,也不知说了什么,会时不时地望对面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其中也不乏胆大的少年郎,看到了喜欢的姑娘,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敬一杯茶。 彼此间两情相悦者,心照不宣地走向偏僻之地,青涩又热烈地向对方表明心中绵绵情意。 目之所及,皆是盛世祥和,新年热闹之景。 唯独周珩与这气氛这格格不入。 他坐在位子上,两腿大剌剌地敞着,双手抱胸,冷着脸,拽的跟 二五八万似的,一副“小爷不爽,生人勿近”的模样。 对面的席面的千金频频侧目,怀里像是揣了一只横冲直撞的小鹿,扰乱了一池春水,泛开的涟漪撩拨着本就蠢蠢欲动的心。 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噌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迈着莲步走了过来。 少女脸上平静,耳朵却红透了。 周珩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眼前视线忽然被人遮挡,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小公爷,我,我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沈南昭,不知你…你还记不记得我?” 沈南昭磕磕绊绊地说完,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周珩的目光顺着淡青色的罗裙缓缓上移,在她的脸上定住。 沈南昭是邺京出了名的“贵女典范”,样貌虽算不上绝色,但也不差。 巴掌大的小脸,圆润又紧致,脸颊红红的,看上去还有点未褪尽的婴儿肥,眉若轻烟,黑白分明的杏眸闪着细碎的光芒,单纯懵懂,看的出来是被人娇养着长大的。 出身名门,礼仪教养也是远近闻名,怪不得提亲的人都快把沈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但这些关他屁事? 周珩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不记得。” 第487章 贵女典范——沈南昭 沈南昭连忙提醒,“就是那日在街上,有贼抢了我的荷包,是你帮我追——”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周珩把眼闭了起来! 周家已无昨日风光,周珩空有小公爷的头衔,说直白点,他现在就是个富家少爷,比不上那些官家公子。 但即使这样,邺京还是有不少千金喜欢他。 没办法,谁让他生了副好皮囊,再加上身上那股少年风流意气劲儿,在人群中仍然耀眼,吸引着那些千金前仆后继。 落井下石的嘲笑声渐渐响起,沈南昭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只觉难堪至极,低头的瞬间,眼泪砸在了地上。 “周珩!” 一直看着这边的鲁国公夫人走了过来,她不知道周珩说了什么,气哭了人家姑娘,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她拉过沈南昭的手,抱歉一笑:“这小子经常犯浑,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沈家家风森严,沈南昭自幼就生活的循规蹈矩,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周珩半点脸面都没有给她,她即使再喜欢他,也没有脸继续留下来。 鲁国公夫人为她撑腰的举动,倒是化解了不少尴尬。 沈南 昭对她感激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 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沈南昭是邺京贵妇眼中的香饽饽,最中意的儿媳妇人选。 有儿子的家族都削尖了头,千方百计地想与沈家结下这门亲事。 鲁国公夫人对沈南昭自然也是中意的。 想娶沈南昭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佼佼者,但没一个成的,都被沈大人婉拒了。 理由都是“我家昭昭还小,我还舍不得她嫁人,再等两年也不迟!” 沈南昭去年都已经及笄了,这个理由未免太过敷衍。 于是有人猜测,沈家大小姐早有意中人,沈大人爱女,自然想让女儿如愿。 鲁国公夫人是过来人,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沈南昭喜欢周珩。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沈南昭一直不嫁人,是早就心有所属? 那她如今主动接近珩儿,难不成……她的心上人就是她家珩儿?! 月老送来这么好一根红线,鲁国公夫人顿时眉开眼笑。 她没好气地掐了周珩一把,低声训斥:“你给我站起来,好好和人家说话!” 周珩疼的呲牙咧嘴。 人多,他不想与鲁国公夫人争吵,而且白日练了大半天的剑,他这会儿 哪哪都累,提不起心劲儿。 他表情诚恳,说的话却敷衍的不行,“您想我怎么好好说话,您教,我听。” 鲁国公夫人看他这疲沓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给沈小姐道歉!” “行,”周珩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他甚至连道歉的话都懒得想,照搬照抄道,“给沈小姐道歉。” 鲁国公夫人和沈南昭都懵了一下。 鲁国公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没了?” 周珩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您请继续说。” “噗嗤——” 邻桌看了半天戏的江景煜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会气人的,现在再看,明明是这位小公爷更胜一筹。 沈南昭再也待不下去了,用帕子遮着脸跑了。 鲁国公夫人压了半天的火还是窜了上来,她揪住周珩的耳朵,把他往外扯。 “混账东西,你要反了天不是,我在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的规矩教养都喂给狗吃了?你自己不在乎脸面就算了,别往你爹和我这张老脸上抹黑,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周珩仗着自己个高,轻而易举地挣脱她的手。 “您要是不插那一句嘴 ,会有这么多事儿吗。” 鲁国公夫人瞠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还怪起我来了?你觉得把人家姑娘气哭这件事做的很对是不是?!” 眼见着母子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江景煜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往门口看。 整个宴厅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低头检查了下仪容,起身走上前,齐声问安。 “臣(臣妇,臣女)参见摄政王殿下,太子殿下,王妃娘娘,小郡主。” “免礼。” 太后,皇上都还没来,萧承渊让他们不必拘束,随意就是。 众人散开,嘴上应着,但还是顾忌他的身份,说话的声音收敛了许多。 小红豆是第一次进宫参加宴会,华丽的大殿挂了被装扮的漂亮喜庆,乌溜溜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对什么都好奇。 萧承渊松开她的手,让宫女看着她去玩。 小红豆刚开始还有点局促,后来认识了几个同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小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快,一两句话就玩到了一起。 萧承渊看了一会儿,扭头去找江姝柠,才发现身边的位置不知何时空了。 两丈距离开外的地方,江姝柠正在同沈夫人说话。 沈夫人 举着一杯茶,满脸歉意,“小女失礼,不小心冲撞到了王妃娘娘,臣妇以茶代酒,给您赔个不是,还望王妃娘娘无怪。” 方才沈南昭跑出去没注意看路,撞到了江姝柠。 要不是萧承渊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两人应该会失去重心,齐齐跌入荷花池。 沈南昭当时只顾着伤心,撞认出他们三人的身份又是一惊,脑子乱成了一团,匆匆行了一礼就跑了回来。 沈夫人看她神情不对,多问了一句,这才赶紧带着她来给江姝柠道歉。 “王妃娘娘对不起,您没有伤到那里吧?” 沈南昭盈盈福礼,语气恭敬客气,真诚却又不谄媚,世家小姐的礼仪教养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没事。” 江姝柠摇了摇头,看着她哭的微微红肿的眼睛,多嘴问了一句,“可是这里有人欺负你?” 沈夫人心疼自家女儿,江姝柠身上又没有摄政王妃的架子,很有亲和力。 她脑子一热,也没想那么多,气呼呼道:“欺负倒谈不上,但鲁国公府的那位小公爷也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昭昭下不来台!” “娘!” 沈南昭慢了一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第488章 离安王远点 沈夫人瞪她,语气里很是恨铁不成钢。 “他对你这副态度,让你被人嘲笑,你还护着他作何?!” “娘,这是我自己的事,您能不能不要插手?”沈南昭跺了下脚,小声抱怨,而后看着江姝柠,不好意思地抿唇,“王妃娘娘,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我娘她误会了,她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这话江姝柠该怎么接? 她太了解周珩了,嘴毒的跟抹了鹤顶红似的,连她都在他嘴下吃过亏。 从她们母女的的三言两语中,她也能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 周珩不顾鲁国公夫人眼神的警告,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江姝柠面前。 “她们是不是和你告小爷的状了?” “你都听见了 ?” “你当小爷是顺风耳?” 周珩不满瞪她,嘴角却带着笑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哪有之前半点行就将木,半死不活的样子。 江姝柠隔着人影,遥遥地望了眼沈南昭。 “我觉得沈家大小姐挺好的,性子虽纯良天真,但有自己的主见,举止落落大方,哪个男人娶了她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她夸的天花乱坠,周珩要是再不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真蠢。 他眉眼温度冷淡了下来,睨着江姝柠,表情挺诚恳地给她出主意,“你觉得她好,可以让你大哥娶了她,给你当嫂子,或者你们直接义结金兰,以后以姐妹相称,实在不行就让萧承渊纳进府,反正他已经有了侧妃,多一个也不多,这样你就能天天看见她,感受她的好,这三个办法你想选哪个?” 我选你大爷! 江姝柠磨牙冷笑,皮笑肉不笑地问他:“我如果选第三个,你敢去和萧承渊说吗?” “……只要你愿意,小爷就敢。” 周珩全身上下,嘴最硬。 天塌了高个子未必顶着住,但他的嘴一定可以。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眼睛无意间的一扫,乐了。 她扬了下眉,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周珩,你惨了。” 周珩一脸懵逼。 扭头,顺着江姝柠的视线看去。 ! 江景煜是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 江姝柠唯恐天下不乱,笑吟吟地添油加醋,“大哥,周珩说你年纪大了,再不娶妻就没人要了,他觉得沈大人家的嫡女与你相配,不知你意下如何?你要是也觉得不错,我就找人帮你看看生辰八字,再让娘找个黄道吉日去沈 家下聘。” 周珩与江景煜不熟,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他莫名地敬畏江景煜。 就是那种我们可以不做朋友,但我绝对拥护你的那种敬畏。 周珩剜了一眼江姝柠,干笑两声,慌忙解释:“江大哥,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您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会老!” 江姝柠道:“壮年指的是三十岁以上的男人,我哥才二十又三,你说他是壮年,不是嫌他老是什么?” 江景煜:“……” 周珩:“……” 他娘说的没错,读书识字还是有用的。 江姝柠见缝插针:“哥,你看心虚的都没话说了。” 周珩眼皮一跳,真是怕了她煽风点火的本事。 姑奶奶,你想整死我不是,小爷求你闭嘴吧! 江景煜没半点生气的迹象,笑着说:“小公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君子有成人之美,那沈小姐明显倾心于你,我就祝你们早日喜结良缘,白头偕老,哦,都说我这嘴开过光,很灵的,若小公爷有朝一日抱得美人,到时候可别忘了感谢我。” 周珩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江姝柠扳回一城,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周珩被气笑了 。 幼稚! 江姝柠看了眼四周,拉着江景煜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表哥是不是已经到邺京了,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毫发无伤。” “那他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 说到这个问题,江景煜是好笑又好气。 “益州雪灾,他被封在了山里,檀辞阁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饿的路都走不了,只剩下一口气在吊着,要不是他有内力护体,估计早就被冻死了。” “……” 江姝柠叹了口气,“你说他这又是何必。” 两次三番地刺杀萧承渊,结果呢。 人家照样活的好好的,反倒是他,每次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在萧承渊身上,江姝柠深刻地体会到了一句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蓦地,江景煜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压的更低了。 “柠儿,你离安王远点。” “他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吗?” 江姝柠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当日在益州,想要萧承渊性命的不止你表哥一人,除了他,还有罗生门的副门主。” 罗生门的副门主…… 这个称号熟悉又陌生,江姝柠想了想一会 儿,终于想了起来。 薛兰幕后的主子,南疆密探,被萧承渊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理寺地牢。 “他不是坠崖死了吗?” 江景煜反问:“你看到他的尸体了?” 江姝柠默了默。 那确实没有。 “可这和萧云适有什么关系?” “萧云适帮他假死离开邺京,指使他去刺杀萧承渊,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江姝柠瞠目结舌,头顶上空宛若有一道惊雷劈下。 在她这里,萧云适就是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 怎么看都不像是勾结敌国密探的人……何况他还是皇子! 所以江姝柠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说实话,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只能说萧云适太会隐藏了,不过你现在知道的也不晚,以后记得多留个心眼,防着他点。” 江景煜说完,也不管江姝柠回没回神,继续往下说:“据檀辞阁密探打听到的消息,锦航也与萧云适有联系,你不是说他答应了你不会再贸然行事,去刺杀萧承渊?他这次背信弃义去益州,十有八。九也是受了萧云适的蛊惑。” 江姝柠沉默了片刻,喃喃低语:“原来如此……” 第489章 爱恨坦荡,活的潇洒 怪不得向家灭门,表哥能顺利脱身,捡回一条命。 怪不得表哥能回邺京,与她相认。 怪不得表哥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做人皮面具的高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萧云适的暗中帮助。 萧云适这般费尽心思,无非是想与表哥联手,不,应该说利用。 他想利用表哥想一心复仇的心,杀了萧承渊。 但江姝柠有一点想不明白。 萧云适为何要置萧承渊于死地? 她也没有听萧承渊说过他们叔侄两人有什么过节。 这点,江景煜也不清楚,还在让人调查打探。 “表哥现在是什么想法?” “从益州回来后就闭门不出,整日除了看书就是练剑,我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几次,看的出来他是想坦白的,但不知为何,犹豫纠结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江姝柠叹了口气,“可能是顾念萧云适对他的救命之恩吧,大哥,你不用逼他,等他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在这之前,你找人看好他,别再让他不知死活地挑衅萧承渊了。” 她与萧承渊马上就要掰了,到时候救都没法救。 江景煜嗯了一声。 两位朝臣边说边往这边走,在离他们 一丈远的位置站定,端着酒杯,勾肩搭背,不知在说些什么。 江景煜与江姝柠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朝外走。 只是刚出殿门,就不远处灯火明亮。 宫灯似游龙般连成一串,缓慢地朝这里移动。 这么大的阵仗,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江景煜眼睛微眯,带着江姝柠去了角落,长话短说:“外祖父家灭门一事我也找到了一些线索,我怀疑是皇上在背后搞的鬼。” 江姝柠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追问,“那也就是说这件事与萧承渊无关?” “你想,人做一件事都有目的,皇上对向家动手,很有可能是因为向家战功赫赫,在百姓中威望甚高,他怕外祖父功高震主,逼宫谋反,那萧承渊呢,他能有什么目的?” 江景煜得到的线索太少了,他只能东拼西凑,通过分析和推算,一点点还原事情的真相。 他说:“柠儿,我不是相信萧承渊,我只是相信外祖父和舅舅的看人的眼光,母亲说,外祖父和舅舅都很欣赏萧承渊的领军才能,不止一次地夸过他,说他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瞧着越来越近的皇帝,江景煜突然笑了。 “柠儿,不如你直 接去问他,反正他现在正走在殊死一搏的路上,什么都不在乎了,说不定真就实话告诉你了。” 江姝柠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认真的?” “比金子还真,”江景煜点头,表情前所未有的诚恳,“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有些线索早就断了,这样查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反正你也要与他和离了,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人生苦短,爱恨纠缠如钝刀子割人人,太折磨,太痛苦了,柠儿,大哥希望你无困于心,爱恨坦荡,活的潇洒。”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 江景煜不愧是掌管着檀辞阁上百人的阁主,攻心话术一流。 江姝柠被他说的蠢蠢欲动,像是有人在她身体里塞了把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烧的她血液沸腾。 看她回来后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萧承渊喝了一口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们兄妹都聊了什么,怎么这么久?” 江姝柠回神,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扭头看他:“大哥问我要不要再给你纳几房妾室,他手下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 “今日是除夕,海宇同喜,福气 致祥,丰年为瑞,春长岁久日月圆,谷物盛收万户荣;天子令旨万国载,诸将能成辅国膺,愿与天下臣民永享升平,所愿必遂,所求必成……朕敬诸位一杯。” 许是殿内灯笼红色的光映衬的,皇帝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他笑呵呵的,满脸褶子堆在了一起,举着酒杯,苍老中带了丝精光的眼睛环顾一圈。 众人纷纷起身,高举酒杯,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 。” 皇帝连说了三个好字,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魏德担心他的身体,小声提醒:“皇上,太医说了让您少喝酒。” 皇帝正在兴头上,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诶,国师还在这里,无妨。” 刚被封为“国师”的无尘与他相隔没几个位置,闻言与他对视,笑着颔首,同时亦对魏德轻摇了摇头。 没事儿,这点酒喝不死他。 魏德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在示意可以让皇上喝酒,便拿起酒壶,添了满杯。 可能是因为年纪的缘故,皇帝愈发喜欢热闹。 平日身边虽有许多美人陪着,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但到底与这不同。 皇帝心情一好,话就有些 多,他侧身看向太后。 “母后,这第二杯酒,儿臣敬您,谢母后多年来对儿臣的教诲,愿母后凤体康泰。” 太后笑容慈祥,拿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皇帝有心了。” 第三杯酒,皇帝敬了无尘,众大臣不屑。 皇上不说,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清楚。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天下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无尘不过是顶着法明方丈弟子的称号,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罢了。 皇帝再次端起酒杯,目光落在了萧承渊身上, “这第三杯酒,朕敬承渊,敬大晟江山的守护神。” “谢皇兄。” 萧承渊把酒喝完,准备落座的时候,皇帝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句话,每年皇帝都会问一次。 好像有些话只有亲耳听到,他才能安心。 萧承渊习以为常,想了想,道:“那就祝大晟福祚绵长,隆万年之泰运,皇图巩固,跻百代之昌期。”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臣弟愿誓死效忠皇兄。” 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皇帝心坎里,他顿时喜笑颜开,广袖一挥,下令开宴。 只见十来个美人鱼贯而入,随着悠悠的丝竹声翩然起舞。 第490章 传言亦有真 果真如萧云适所说的那般,各个衣着清凉,白皙的玉臂和柳腰都露在外面,纤细的双腿若隐若现在薄纱之下。 这些美人都是各地送来给皇帝的,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样貌也是百里挑一。 顾盼间眼波流转,似带了钩子,再配上妩媚妖娆的舞姿,属实撩人。 男人总归是视觉动物,这么多美人在眼前晃悠,哪个能忍住一眼都不看? 在家要看妾室卖弄风骚,勾引夫君。 没想到进宫赴宴也躲不过。 大臣家眷气的脸色都青了,手里的帕子都被搅的没了形,偏生还要挤着笑,不能坏了气氛。 一群不要脸的狐媚子! 有家眷心里暗骂,偷偷去看皇后的脸色。 面带微笑,雍容华贵,眼里半点不悦都没有,甚至还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赏。 瞧这气度,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后。 沈南昭看的心不在焉,眼神也越来越偏,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周珩身上。 周珩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时不时地喝上一杯。 殿内两侧的蜡烛都灭了,只有中间跳舞的圆台亮如白昼,隔着重重人影,沈南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觉 得他身上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颓丧。 沈南昭怔忡,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 周珩是谁? 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鲁国公府的小公爷。 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张扬肆意的少年郎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四周光影昏暗疏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美人吸引过去了,没人会在意角落的看客。 沈南昭大着胆子,直勾勾地盯着周珩的位置看。 她发现他的目光总会时不时地瞥向一处,浮光掠影般地一扫而过,仿佛只是随意一看。 只是这眼神在他喝酒时尤为放肆,借着酒杯的遮挡,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 当周珩再次举起酒杯时,沈南昭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很奇怪吧。 烛火朦胧昏黄,两人又隔了这么远,她只能确定个方向,未必能找到答案。 当她望过去的时候,脑子里顿时有了答案。 周珩坐的位置不算太靠前,明明他看的那个方向还坐着蒋家的两个郡主。 但沈南昭就是觉得,周珩眼里的人是江姝柠。 她自嘲一笑,浓烈的酸涩涌上鼻尖。 原来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而江姝柠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手支着 下巴,看的津津有味。 “擦擦口水。” 伴随着男人熟悉的声音,一方帕子从旁边递了过来。 江姝柠顺手接过,帕子快凑到嘴边时反应过来。 她豁然扭头,愤愤然地瞪了萧承渊一眼,把帕子扔到他脸上。 “殿下自己留着擦吧!” 萧承渊接过滑落的帕子,看了眼跳舞的女子,剑眉微蹙,再看看江姝柠,眉心皱的能夹死只苍蝇。 他想不明白,江姝柠一个女人,为何比男人看的还要入迷? 从开始到现在,两支舞蹈,她连姿势都没变过,喝茶都跟瞽(gǔ)者似的摸着喝,整个被勾了魂的模样。 萧承渊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正好曲落,台上的美人要下去更衣。 江姝柠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终于肯给他一个正眼,“食色性也这句话殿下听说过吗,谁规定了美人儿只能你们男人才能看?” 萧承渊:“……” 好巧不巧,这句话被耳尖的小红豆给听到了。 她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地问他食色性也是什么意思。 江姝柠眉梢一挑,来了兴趣,好整以暇地看着萧承渊,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萧承渊到底是在战场上见过大风大 浪的人。 只见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指着小红豆手里的鸡腿,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句话就好比你喜欢吃鸡腿,是你的天性。” 小红豆大眼睛眨啊眨,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忽闪忽闪。 她似懂非懂,低头又咬了一大口鸡腿。 好吃! ……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江姝柠欣赏过那些美人轻盈曼妙的舞姿,后面的表演就很难再入她的眼了。 桌上饭菜精美,种类繁多,口感也不错,但殿里炭火烧的太足了,她觉得有些燥热,没什么胃口。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用脚尖踢了踢萧承渊的鞋边。 “大戏什么时候开场啊。” 除夕宴会近两个时辰,等到了子时,皇帝会带着所有人登城楼,那时宫廷内外都会放爆竹,场面盛大壮观,外面的百姓都可以看见。 现在宴会才开始不久,还没彻底热闹起来,依皇后的性子,萧承渊琢磨着还得再等一会儿。 江姝柠百无聊赖,对小红豆勾了勾手指,“要不要出去转圈?” 小红豆看着她,多多少少有点犹豫,但终究还是抵不过那颗玩心。 江姝柠带她出去溜达了一圈,透透气。 路上遇到了无 尘,无尘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盯着小红豆看了好一会儿。 走的时候,他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吊坠,给小红豆戴上。 “这是我师父给我求的平安坠,很灵的,定能保佑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无尘眼角泛红,摸了摸小红豆的头,心里动容。 江姝柠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正色地与人说话,愈发好奇小红豆的身世。 回来刚坐下不久,一个宫女端着托盘,鬼鬼祟祟地从侧门进入。 江姝柠眼眸微眯。 虽然那名宫女头压的很低,但凭着半张侧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晚给萧云铎解毒的神婆。 终于来了! 江姝柠摩拳擦掌,下意识地坐直身体。 镇国公正在与邻桌大臣推杯换盏,只觉周遭光线一暗。 随意扫了一眼,见是宫女在上酒也没在意。 等他重新转过头后,神婆的手不动声色地探向袖子,寒光乍现! “老匹夫,你去死吧——” 镇国公悚然一惊,连忙推开桌子去挡。 神婆躲过去了,但手里的刀往下偏了几分,刺入了镇国公的腹部。 她利落拔刀,血流喷射如柱,溅了她一脸。 “你言而无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第491章 萧承渊的坦白 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神婆更为兴奋。 她压在镇国公身上笑的癫狂,双手紧握着匕首,高举过头顶,狠狠地往下一刺。 镇国公酒喝多了,反应迟钝,头还撞到了地上,眼前混得只能模糊看个人影。 他来不及阻止,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承受着一刀又一刀。 场面血腥至极,整个大殿乱成一团。 变故发生的太快了,等神婆被押到大殿中央时,众人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根本不用人去审,神婆一字不落地全招了。 镇国公被人抬了下去,他的位置杂乱一片,地上的大滩大滩的血迹瞧着触目惊心。 但更让人害怕的,是他手刃亲孙的恶行。 不是一刀毙命,是拿刀剜心,取心头血,然后让血一点点地流干……这死前得受多大的苦? 善恶到头终有报,苏耀是个不着调的混蛋,但绝不是个罪无可恕的恶人。 谁能想到他最后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苏定钧悔的肠子都青了,跪在皇帝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他就不应该相信苏静柔的话,更不该心软!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 镇国公失血过多,太医没有救过来。 苏定钧知情不报,有悖人伦,影响恶劣,皇上下令将其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至于苏静柔,皇帝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她留了一个全尸。 树倒猢狲散,镇国公府没了顶梁柱,下场可想而知。 萧云铎什么都不知道,逃过了一劫。 但他在朝中大势已去,支持他的朝臣暗中倒戈,去了太子的阵营。 心腹以为,他会从此一蹶不振,可没想到出宫回府的路上,他已经把计划都想好了。 萧云适不是爱坐轮椅吗? 那就让他坐一辈子! 萧云邕不是爱抢功劳吗? 那就让他再也抢不了! 他倒要看看,父皇没了他们,还能把皇位传给谁! ……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宫宴哪还能进行得下去,皇上失了兴致,早早放人出宫。 深夜。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 萧承渊带江姝柠上了王府最高的屋顶。 江姝柠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就挺无语的。 有什么话不能在屋子里说,非要上来吹冷风? 萧承渊坐下,右手肘向后撑着屋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随意地伸直,左手拿了一瓶酒,手腕轻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里面的酒。 江姝柠为 了挡风,选择紧挨着他坐下。 双腿盘着,用毛茸茸的大氅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远看像一个球。 萧承渊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眺望着东边的黑暗。 “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他的声音很淡,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听起来比这夜色还要凉薄。 江姝柠想了想,说了个地名。 萧承渊喝了口酒,就着那股辛辣的烧灼感,他缓缓开口,道:“那里曾是元启国的国都……也是我的家乡。” 他用的是“我”而非“本王。” 江姝柠反应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所以你真的不是皇家血脉?!” 萧承渊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表情诚恳认真,“本王确实是皇家血脉,但不是大晟的。” 江姝柠:“……” 天好冷,风好大,冻的她脑子都转不过来弯了。 不等她理清头绪,萧承渊继续往下说。 这晚,他向江姝柠坦白了一切。 他是元启国国君和皇后的嫡子。 二十三年前,萧承渊出生那日,元启国手握重兵,只手遮天的柱国大将军萧正泓,也就是先帝,他与几个边陲小国勾结在一起,起兵谋反。 动乱之下,元启国皇后受惊早产。 她怀了两个 孩子,再加上动了胎气,龙凤胎刚生出来,她便因为大出血撒手人寰。 元启国国君当机立断,把两个孩子交给了从小伺候他的心腹太监,让他和皇后的陪嫁嬷嬷一起,把两个孩子趁乱送出宫。 为了保护两个孩子,他在宫殿内放了一把火。 萧正泓带兵杀进宫时,元启国国君和皇后紧抱在一起,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 离皇后的分娩之日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萧正泓当时还沉浸在即将登基为帝,改朝换代的喜悦里,顺理成章地以为孩子也葬身在了火海。 他不知道元启国国君早就对他有了防备,命人在龙床的下面偷挖了一条出宫的密道。 起兵谋反得来的皇位终究不光彩,所以萧正泓称帝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口。 他不许百姓谈论元启国,一旦有人告发,将被处以极刑。 他更是不准把这件事记入史册。 江姝柠忽然就明白,当今皇帝为何会疑心病这么重,只要有人手握重兵,他就会格外防备,然后千方百计地地削权牵制。 原来是因为他爹的皇位就是这么来的,他怕重蹈元启国的覆辙。 “那小红豆是你……” “他是我妹妹的女儿。” 江姝柠 哦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怪不得小红豆长的像你。” “像吗?” 萧承渊真没怎么看出来。 江姝柠点头。 要是不像,她也不会先入为主,认为小红豆是他的女儿。 萧承渊喝了不少酒,浓郁的酒香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 江姝柠被勾的有些馋,伸手戳了戳萧承渊,让他帮忙递一瓶。 和宫里喝的酒不太一样,这个酒好像更烈一些,等那股刺激的感觉过去后,回味甘甜,隐隐还有股很浅淡的花香? 还挺好喝的。 江姝柠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见状,萧承渊抬手挡了一下,“少喝点儿,这酒后劲大。” 看江姝柠不太相信,“那你怎么还不晕?” 他手里拿的好像是第三瓶,虽然这酒瓶子小,但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一斤。 萧承渊笑看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酒,“我千杯不醉。” 江姝柠忽然抬手指着天上,问他:“你看那儿飘的是什么?” 萧承渊疑惑看去。 黑漆漆的一片,连颗星星都没有。 江姝柠一本正经地告诉他:“那是你吹的牛皮。” “……” 萧承渊气的捏她的脸。 江姝柠连忙躲开,问他:“那你怎么就成了萧家人?” 第492章 前尘往事 萧承渊确实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把皇权斗争最阴暗,最肮脏的一面直接剖开坦露在了江姝柠面前。 元启国国君对皇后一见钟情。 为了她,他不顾朝臣反对,遣散了后宫,只留她一人做皇后。 原以为能这么幸福地过下去,可偏偏造化弄人。 成亲两年,皇后都没有怀上身孕。 一国之君怎可无后? 朝臣以死相谏,求国君下旨选秀,绵延子嗣。 皇后对他有愧,不愿他夹在中间为难,劝他答应。 后来秀女入宫,在国君的宠幸下,确实有两个怀上了孩子,但都没有保住。 太医每天诊脉都说母子康健,但这两个妃嫔小产的原因一个比一个离奇。 一个是中午小憩,醒来就莫名其妙地见了红,孩子没能保住。 还有一个是临盆那日,身体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最后一尸两命。 国君觉得此事蹊跷,命人暗中调查此事。 查来查去,线索竟然直指柱国大将军萧正泓。 萧正泓出身草莽,在军中当马夫。 国君那日去军营巡查,与其交谈了两句,见其不卑不亢,心有鸿鹄之志,是个可塑之才,便让人多多照看。 萧正泓 得了他的赏识,从前看不见的升官之路忽然就都出现在了眼前。 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国君对他的期望,在战场上勇猛无畏,奋力杀敌。 从那以后,萧正泓一路扶摇直上,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坐上了一品将军之位。 国君爱惜贤才,几乎把他当亲兄弟一样对待。 萧正泓势力越来越大,威望也越来越高。 朝臣私下纷纷劝告国君,人心隔肚皮,柱国大将军手握重兵,不可不防。 国君自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对这些谏言不以为意。 直到皇后一直没有身孕,妃嫔接二连三的小产,他才恍然回神。 但此时萧正泓的权势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他就像是一棵在朝廷生根发芽的大树,根深蒂固,连根拔除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何况国君手中并无他谋害皇嗣的实证,贸然动他恐激起民愤。 他请太师,也就是皇后的父亲进宫商议。 两人琢磨许久,最后决定按兵不动,找人潜伏在萧正泓身边。 这样萧正泓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人是太师找的。 萧正泓会武,送个暗卫显然不合适。 自古英雄 难过美人关,柔弱女子或许更容易让他放下戒心。 正好,太师多情,一共生了十五个女儿,十二个儿子。 他在几个未出嫁的女儿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个最不起眼,样貌却不错的庶女。 太师孩子多,除了在宫中做皇后的嫡女,和朝中为官的嫡子,他对其他的孩子都不上心。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孩子的名字和相貌,更遑论别人。 太师给庶女改名为冯素茹,并给她捏造了一个假身份。 在一场意外却别有用心的安排下,冯素茹顺利进了柱国大将军府,成为萧正泓的宠妾。 国君想方设法地削弱萧正泓的兵权。 萧正泓又不是傻子,日子久了,怎会没有察觉? 时年六月,他联合蛮夷小国起兵造反,率军攻入皇城。 冯素茹那时已经怀了身孕,被他送到郊外的别庄养胎,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匆匆往回赶。 马车颠簸,即将临盆的她动了胎气,提前生产。 彼时冯素茹已经疼的神志不清了,却坚持不肯在马车上生产。 “黑灯瞎火的,这里又什么都没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给大将军交 代?!” 丫鬟急哭了,“二夫人,这里离都城还有十几里地,咱们又走的是山路,荒郊野岭的,哪有人家啊。” “蓝…蓝桉寺……” “对,蓝桉寺,快去蓝桉寺!” 丫鬟这会儿也想起来了,一边握着冯素茹的手,一边催促着车夫。 冯素茹经常来蓝桉寺烧香祈福,寺庙之人一见是她,也把佛门之地不能沾染血腥的戒律抛在了脑后,立刻给她准备寮房,热水,参汤。 …… 或许是萧正泓手上沾了太多孩子的血,遭到了报应,他的亲生儿子刚生下来不久就断了气。 当时寮房里只有冯素茹和方丈两人。 蓝桉寺是她与国君早就约好的地方,方丈亦是国君之人。 她顾不上伤心,忙问:“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姐和姐夫他们——” 话未说完,只见方丈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萧正泓已经闯开宫门,杀入内宫,皇上与皇后怕是凶多吉少。” 冯素茹怒火攻心,吐出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火光冲天,刀光剑影,地面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到处都是血,连空气都是腥的。 萧正泓宛若一个屠夫,提着剑 ,站在尸山上。 他的对面,是身穿龙袍的赫连启辰。 “皇上,这皇位您都坐了这么多年,想必也倦了,江山以后由我给您守着,您就安心上路吧。” 赫连启辰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对面的剑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 “皇上!” 冯素茹猛地睁开眼睛,脸上一片冰凉。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天色将亮未亮,混沌昏沉。 老旧的屋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看到方丈怀里抱着的襁褓,冯素茹隐约有了猜想,心脏狂跳不止。 她连鞋都来不及穿,急忙迎了过去。 方丈把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她,“这是你姐姐拼命生下来的孩子,嬷嬷刚送来不久。” 孩子刚喝了羊奶,还没有睡着,乌溜溜地眼睛乱转。 看到他,冯素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忽然想到什么,“怎么只有一个?” 方丈低声道:“嬷嬷说皇后娘娘生了一对龙凤胎,她与刘公公各抱一个,应该是萧正泓发现他们两人不见了,派了士兵大肆搜捕,他们为了躲避追兵走散了。” 刘公公不会武功,又带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奶娃娃,都城就这么大,他能躲哪儿去? 第493章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冯素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 “了缘大师,我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他们?” 她语气迫切,又怕吓到怀里的孩子,特意压低的声音如锯条拉木头般干涩刺耳。 方丈也没隐瞒,把当下的局势告诉了她。 皇上和皇后葬身火海,整座皇宫被血洗,萧正泓深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所以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与赫连启辰有关系的人。 反抗的朝臣被灭全族,替赫连家鸣不平的百姓被就地诛杀,现在都城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元启朝覆灭已是大势所趋,负隅抵抗也不过是无用功。 现在城内外都是萧正泓的亲兵,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蓝桉寺一旦暴露,他们失了命是小,保不住这唯一的皇家血脉是大! “阿弥陀佛。” 方丈叹了声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偈。 冯素茹面色惨白,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气。 她双腿发软,踉跄地跌坐在床上,失神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视线模糊不清。 大雨如瀑,冲刷着整座都城。 血水和着 雨水,蜿蜒流淌。 寮房干燥温暖,可冯素茹总能闻到一股潮湿的血腥味。 胃里翻江倒海,她难忍地皱眉,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孩子放下后弯腰呕吐。 从昨夜生产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只喝了一碗补汤。 冯素茹吐不出来,手抓着痰盂的边缘,一个劲地干呕。 了缘大师递给她一杯水,问她以后的打算。 国破家亡,她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萧正泓身边。 冯素茹喝了口水顺顺嗓子,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如一个提线木偶般缓缓直起身体。 她温柔地抱起襁褓里的孩子,贴了贴他的脸,哽咽道:“珩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好不好?” 国君与皇后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孩子,一早就给他们起好了名字。 女孩叫华阮,男孩叫君珩。 冯素茹道:“刘公公他……珩儿他可能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姐姐和姐夫拼了命留下来的血脉,我不放心把他交给旁人抚养。” “你要带他回到萧正泓身边?” 饶是了缘大师皈依佛门多年,看透世事,但还是被她的决定给惊到了。 冯素茹其实想的很简单。 珩儿是皇上嫡子,若国 未灭,他会顺理成章的被立为太子。 是萧正泓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冯素茹不希望本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的他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小的寺庙里。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不知来路,不知归途。 君珩是赫连家的后代,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说不定他会得萧正泓看重,不费一兵一卒地夺回元启国的江山。 …… 江姝柠听完,心里震荡不已,久久未能平复。 实话实说,冯太妃这个计策确实不错。 但人算不如天算。 萧正泓骨子里是个极为封建守旧的人,他遵循“立长立嫡不立幼”的制度,哪怕他颇为偏宠萧承渊,最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嫡子。 先帝驾崩那一年,萧承渊刚到弱冠之年。 冯素茹拒绝了新帝让她留在宫里享清福的好意,自请去法静寺清修。 “我母妃离宫的前一晚,告诉了我所有真相,她说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的,她不想让我背负着仇恨生活,你知不知道她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吗?” 自始至终,萧承渊的语气都很平静,不见半分失态,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甚至说到这里,他 还扯着嘴角笑了。 江姝柠盯着他漆黑晦暗的眼睛,洞若观火,“因为她怕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萧承渊怔愣。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被她给说对了。 “怎么猜到的?” 江姝柠喝了口酒,眼神抽丝剥茧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她路唇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萧承渊,你知不知道邺京有很多姑娘喜欢你?” 萧承渊皱了皱眉,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不知未免太假,说知道又怕她介意。 思索到最后,含糊地嗯了一声。 江姝柠道:“邺京关于你的传言太多了,大都说你手段狠辣,张扬嚣张,我就好奇,你名声都这么臭了,那些姑娘为什么还会喜欢你,难道就是图你长的好看?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找人打听了一下做过‘恶’事之前的你。” 或许从小就生活的富足,又颇得先帝宠爱,萧承渊视金钱如粪土,从不把名利放在眼里,正直坦荡。 先帝要立皇兄为储君,他心里没有任何不满,更别提去争那个位子了。 皇兄除了年纪大些,敏感多疑些,其他地方没得挑。 所以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前, 萧承渊是真心实意地辅佐皇帝。 皇帝不愿意做的事,不愿意承受的骂名,不愿意的得罪的人……都是他解决的。 那时他还想:皇兄是弓,他是搭在弦上的箭,他们兄弟两人一定能守好这万里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 现在想想,真他娘的可笑,他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那无尘和你是什么关系?” 萧承渊道:“无尘的祖父是元启国丞相,我父皇的老师,府上被屠杀时他贪玩偷跑了出去,因此逃过一劫,法明方丈外出游历遇到了他,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了寺里。” “我母妃又与法明方丈是旧识,机缘巧合之下,无尘见到了我母妃,他那时候大概六七岁吧,记性挺好的,一眼就认出了我母妃的身份,抓起一块石头就要砸死我母妃……后来他慢慢长大,一心想要报仇,法明方丈怕他去送死,经过我母亲同意后,法明方丈把我的身份告诉了他。” “他和他祖父一样,忠心不二,把我当亲弟弟一样护着,这些年在外帮我办了不少事,想方设法地帮我找银蚕蛊的解毒之法。” 江姝柠一边听,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一瓶不知不觉见了底。 第494章 向家灭门真相 江姝柠喝酒上脸,此刻脸颊红的跟滴血似的。 她仰头望天,嘿嘿傻笑:“萧承渊,你看,好多星星啊!” “……” 萧承渊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她在说胡话。 他无奈喟叹,把她手里的酒瓶拿过来放在一旁,“你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萧承渊想把江姝柠扶起来,奈何她一点也不配合,手臂呼唤挥着,身体一直往下抻。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看星星!” 若是在夏天,萧承渊可能真会陪她坐一晚。 而今天寒地冻的,她又喝醉了,在这上面吹一晚上的风,明天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不舒服。 软的不行,萧承渊只能来硬的了。 他跟拎小鸡似的把江姝柠一把提起。 谁料江姝柠还没站稳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手臂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两脚缠在他身上,整个是挂在他身上的。 “……” 萧承渊有片刻的失神。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江姝柠第一次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江姝柠头往后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非常郑重其事的解释:“你看看我,我没醉。” 江姝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亮的像 是浸过水的月亮,坦荡又干净。 萧承渊的心尖宛如有蚂蚁爬过,引起阵阵酥麻。 论坦荡,他从来比不过她。 她眼底算计不藏,里面所有情绪都能一览无余。 这一瞬间,萧承渊觉得自己是一个溃败的逃兵,自卑又怯懦。 他把江姝柠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手指微颤,声音却是冷淡的,似过了夜色的寒。 “嗯,你没醉,是我醉了,想下去休息。” “事情还没说完,你也不许醉!” “……” 萧承渊舌尖顶了下牙根,被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给气笑了。 他垂眸睨她,“你说,我还有什么事没告诉你。” 江姝柠犹豫不决,语气里满是怀疑。 “我问你,你就说?” 萧承渊懒得和她一个醉鬼计较,嗯了一声。 “那我想知道我外祖父家被灭门的事,有人说与你有关,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江姝柠松了手,从他身上下来,大氅一裹,坐回屋脊。 她胳膊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在无尽夜幕的映衬下,显得孤单可怜。 萧承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他觉得,她确实没有骗他 。 亦或者她真的有几分醉意,不过这些醉意并不足以让她神志不清,不过是顺势而为,酒壮怂人胆罢了。 萧承渊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在漫长的等待中,江姝柠好像得到了答案,一颗心顿时坠入了谷底。 在她准备离开之时,萧承渊做到她身边,淡淡地问了一句:“谁告诉你向家灭门之事与我有关?” 到底是谁先问的谁? 他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江姝柠耐心耗尽,豁然扭头,话刚到了嘴边,就被萧承渊堵了回去。 他告诉她,这件事是皇上做的。 江姝柠神情平静,脸上没有半点惊讶。 在宫里,江景煜和她说了那番话。 后来她就在想,如果不是真的萧承渊,那会是谁?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皇帝有这样大的本事了。 江姝柠摊手,“口说无凭,证据呢?” 旁边的酒瓶东倒西歪,萧承渊随手拎了拎,找到一瓶还未开封的。 他扫了眼江姝柠的掌心,把拔下的酒塞放了上去,极为坦白地告诉她:“没有证据,都是我的猜测。” 看他慢条斯理喝酒的模样,江姝柠总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酒塞带着怒 火,砸到了男人身上。 萧承渊没躲,也没生气,喝了口酒,不疾不徐地开口:“我虽与向家并无往来,但我也不相信比你外公会背叛大晟,他在朝里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在他手下当兵,想擢升,可以,但要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用权势,用银子,用银子走后门,想都别想,他不愿意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把国家大义看的比什么都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我知此事有蹊跷,便让人暗中调查此事,后来密探传来消息,在北戎国发动战乱的半个月前,皇帝曾与北戎国的太子通过书信,大晟与北戎势均力敌,水火不容,他们二人有什么事商量?所以我怀疑皇帝与北戎国太子一起做了一个局,用战事引你外公入瓮。” 江姝柠皱了皱眉,还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既然他与北戎国勾结在了一起,那派兵救援不过是做做样子,为何萧云适会负伤而归?” 萧承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讥诮:“皇帝原本打算让我领兵去救你外公,但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你外公率了二十万大军对战北戎十万大军,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怎 么可能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于是我找借口拒绝了,顺便向他举荐了萧云适。” “那时萧云霆野心勃勃,势头一度压过太子,皇帝明显有意扶持萧云适与其抗衡,所以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他以为萧云适带兵转一圈,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带个军功回来,结果忘记了对方是狼子野心,一心想吞并大晟,开疆扩土的北戎国。” 话已至此,江姝柠终于理清了头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所以北戎国出尔反尔,想要借机除掉萧云适?” 萧承渊嗯了一声,“不然你以为皇帝为什么会对萧云适那么宽容?” 江姝柠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萧云适知道是你向皇帝举荐的他吗?” 萧承渊晃着酒瓶,回答的似是而非:“应该知道吧。” 皇宫从来没有秘密。 江姝柠看着他,嘟囔了一句,“那怪不得他想要杀你。” 萧承渊手上动作一顿,眼眸微眯,“你和金牧北还有联系? 罗生门副门主和金牧北都是受了萧云适指使取他性命,这件事他也是调查才知,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姝柠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 她没急着否认,而是问他—— 第495章 王爷,今日可要行动? “萧承渊,你方才所言可有一字骗我?” 萧承渊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微动,“我以元启国的名义起誓,若有一句假话——” “不是金牧北,”江姝柠打断了他的话,如实相告,“金牧北的身份是假的,他真正的名字是向锦航,是我亲舅舅的儿子。” 金牧北居然是向家人?! 萧承渊像是被定住了。 意外有,惊讶也有,但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向锦航是江姝柠的表哥,他之前生的那些气,吃的你那些醋算什么? 萧承渊清了清嗓子,目光漫无目的地乱瞟着,多少有些尴尬。 他回想之前,状似无意地问她:“那牧北是谁,我听过你喊他的名字。” “哦,那是我小时候捡到的一只狗,”江姝柠知道,萧承渊早就调查过她,估计连她院子里有几块砖都清楚,为了防止他问狗去哪了,她紧随其后补充了一句,“后来跑丢了,我还挺想它的。” 萧承渊:“……” …… 翌日。 江姝柠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睁眼瞧着上面的纱幔,昨晚发生的一幕幕走马观花地从脑子里闪过。 梨儿推门进来,就见江姝柠眼睛直愣愣地 在发呆。 “小姐,鲁国公府的周小姐来了,在花厅等您好久了。” 江姝柠噌地坐起来,拿衣服往身上穿,“怎么不进来叫醒我?” 梨儿委屈道:“周小姐不让,她说不是什么急事,不想打扰您睡觉。” 江姝柠叹了口气,嗔了她一眼:“你还真是听话!” 梨儿也意识到了此事做的不对,让她家小姐失礼了,小声道:“奴婢记住了,下次奴婢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奴婢偷偷喊您。” “……” 梳头绾发的时候,梨儿笑道:“小姐,您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很好。” “是吗?”江姝柠仔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不还是和昨天一个样?” “前些日子您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皱着眉,看起来心事重重地样子,现在不一样了,有种……”梨儿想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江姝柠:“……” “小姐,您是不是和殿下和好了?” 江姝柠一个眼神扫过来,梨儿全招了。 “都是风叶告诉奴婢的!他说昨晚殿下和您坦白了,虽然奴婢不知道殿下和您说了什么,但奴婢瞧您的神情,像是已经与殿下解除了误 会……” 梨儿虽整日跟在江姝柠身边,受江姝柠女子应当自己独立,不用男人脸色过活的观念影响,但她被旧观念束缚的太久,荼毒的太深,刻在骨子里的一些想法很难改过来。 女子一旦与男人和离,以后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梨儿有自己的私心,她不希望江姝柠与萧承渊和离,新年许的愿望都是他们能安安稳稳,相互扶持着过一辈子。 等她把最后一根簪子插好,江姝柠转过身,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梨儿,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风过留影,雁过留痕,刺拔除了伤口还在,不是不介意,只不过是心里有了数,不会再念念不忘,如鲠在喉罢了。” 她可以体谅萧承渊这一路走来的不易,体谅他的难言之隐,体谅他不得已纳妾…… 什么都可以体谅,唯独他带给她的那些伤害不可以。 江姝柠忘不了被囚禁在王府的那些日子。 她想:他们两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萧承渊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担着复兴元启王朝的重任,说难听点,他是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银蚕蛊的解药就当 是她送给他最后的礼物吧! 江姝柠收拾好,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顺手拿了两个包子,边吃边赶往正厅。 明日是太子妃的百花宴,周乐安也收到了请帖。 此番前来,是想与她一起逛街,给太子妃挑选生辰礼。 “江姐姐,你打算送太子妃什么礼物?” 江姝柠忙的要死,哪有空亲自挑选。 何况太子妃什么也不缺,实在不知道该送她什么,索性吩咐管家看事儿准备了。 周乐安道:“去岁我及笄的时候,太子妃单独送了我一份及笄礼,是一支很漂亮的金钗,上面还镶嵌了一颗极为昂贵的朝珠,我娘不想让我欠这份人情,让我趁着这次太子妃的生辰,把这礼给还回去……江姐姐,你今日可有空陪我去逛逛?” 江姝柠点头,“有空是有空,只是今日是初一,商铺开门吗?” “邺京几个大的珠宝首饰店铺的东家都是本地人,他们过年也不闭店,只不过下午会早些时辰打烊。” “那走吧。” 与此同时,成王府,书房。 盯着萧云适的暗卫前脚刚进去,盯着周乐安的暗卫后脚就跟了进来。 萧云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等一会 儿。 暗卫禀告完萧云适的行踪,恭声询问:“王爷,今日可要行动?” 无依无靠的萧云铎等不及了,纵然知道今日可能不是最好的时机,还是决定赌一把。 暗卫收到他的指令,抱拳退下。 另一暗卫上前,“王爷,鲁国公府的周小姐和摄政王妃一起出门了。” 萧云铎愣住,回神后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今儿个什么好日子,一个两个都送上了门。 …… 大年初一是团圆的日子,再加上江姝柠起的晚,差不多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街道上的人很少,一眼望过去格外萧条。 也不知好看的饰品是不是年前都被人恶买走了,周乐安逛了两家店,都没寻到满意的礼物。 从店里出来,江姝柠问她接下来去哪儿。 “嗯……”周乐安想了想,犹豫道,“城西还有几家不错的店铺,不过距离有些远。” 江姝柠看出她的心思,笑道:“那就去看看,左右我今日没事,可以陪你逛一天。” 周乐安顿时眉开眼笑,搂住她的胳膊,“江姐姐,你真好!” 两人上了马车。 半路,周乐安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肠鸣声,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第496章 周乐安 失踪 江姝柠知道她早膳吃的早,正好自己也有些饿了,她掀开车帘,吩咐车夫找家酒楼。 周乐安对这一片很是熟悉,想起之前和江姝柠聊天时,江姝柠说自己喜欢吃馄饨的事。 “前面的春花巷里有个馄饨摊,那个老奶奶做的馄饨特别好吃,江姐姐你要不要去尝尝?”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语气豪迈:“我请客!” 江姝柠忍俊不禁,“好啊。” 巷子窄小,马车驶不进去,江姝柠和周乐安下车走过去。 她们身后,除了贴身丫鬟外,还跟了四个王府的侍卫。 有小孩子追逐打闹,看见她们时好像被这阵仗吓到了,不约而同地四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老奶奶的馄饨摊生意很好,哪怕是在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日子,每张桌子都三三两两地坐了人。 江姝柠怕侍卫再给客人吓跑了,让他们在附近守着,不要再跟过去。 侍卫看馄饨摊就在视线之内,点头应下,对其余三个同伴打了个手势。 四人分散在巷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馄饨摊。 “奶奶,我又来了,您还记不记得我?” 周乐安步伐轻快,笑嘻嘻地跑到了老奶奶面前。 老 奶奶抓起一把馄饨,正准备往锅里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手抖了一下,馄饨都掉在了地上。 周乐安笑容散了,担忧道:“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奶奶抬头,目光匆忙短促地瞧了她一眼,然后蹲下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馄饨。 “好久没见你这个丫头了,今儿你不在家吃团圆饭,怎的跑来找我这个老婆子了?” 她笑呵呵地和周乐安打着招呼,但始终没有抬头。 周乐安恍然不觉她的异样,“正好路过,想起您的做的馄饨好吃,就带着朋友来尝尝。” 老奶奶把地上那些馄饨扔了,用帕子擦了擦手,手撑着腰慢吞吞地起身。 周乐安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 老奶奶握着她的手,混沌地目光似含了某种深意,而后别看脸,催促她找位置坐。 有一桌的客人吃完走了,江姝柠坐在那里,把她们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周乐安很热情,但老奶奶似乎总在回避,看上去很不自然。 她对梨儿勾了勾手指,小声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个老奶奶有些怪怪的?” 梨儿瞅了两眼,摇头:“没有啊,小姐是发现了什么 吗?” “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江姝柠揉了揉犯疼的太阳穴,应该是昨晚喝了酒没有睡好,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片刻,老奶奶端了两碗馄饨上桌。 她端起其中一碗放到周乐安面前,“这碗是你的,知道你不吃胡荽,就没有给你放。” “谢谢奶奶!” 看得出来,周乐安是真的饿了。 江姝柠刚吃了一半,她已经吃完了,把汤也喝的干干净净。 江姝柠问她:“吃饱了吗,用不用再来一碗?” 周乐安摆了摆手,“饱了,饱了,江姐姐你慢慢吃。” 她早上已经等了很久,江是柠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再等了,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刚放下碗,准备离开时,周乐安捂着肚子哎呀了一声,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江姐姐,我肚子疼,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个茅房,很快就回来!” 话音还没落地,她就跑出去了好远。 江姝柠知道周乐安对这片地方很熟悉,丫鬟又追了过去,便也没在意。 青天白日的,巷子里住户密集,能出什么事。 可江姝柠没想到,等了快半炷香的时辰,周乐安还没回来。 她坐不住了,走到摊 前,“奶奶,离这儿最近的茅房在哪?” 老奶奶正在包馄饨,闻言抬头看了江姝柠一眼,手指向一处,“从这条巷子直走,第二个口往北转,走到头就是了。” 江姝柠担心周乐安,道谢后匆匆带人赶了过去,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愧疚。 人走远后,老奶奶连摊子都来不及收,蹒跚着脚步往家赶。 破旧的院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正在院子里喝水的男人扔了手里的碗,用袖子随手擦了下嘴。 他一把扯过旁边站着的小男孩,手里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皮肤细嫩,男人手下又没个轻重,丝丝缕缕的鲜血冒了出来,顺着锋利的刀刃往下滴落。 “祖母……祖母救我,呜呜——” “明儿!”老奶奶两腿一软,摔在了地上,她爬到男人脚下,拽着他的衣服哀求,“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要求做了,你要说话算话,把我的孙儿放了。” “老东西,滚开!” 她的手上都是土,男人厌恶不已,一脚踹到了她心口。 老奶奶吐了一大口鲜血,身体不断抽搐。 她眼里泪花闪烁,布满褶皱的手用力地往前伸。 “ 明儿,明儿……” “祖母!”小男孩哭的撕心裂肺,他剧烈地挣扎着,“坏蛋,我不准你伤害我祖母!” 男人被他踩到了脚,骂了句脏话,大掌掐住了小男孩脆弱的脖颈。 “你他娘的给老子安生点,再动老子就杀了你!” “咻——” 这时,一束火光窜上天,炸开一抹红色。 这是行动成功的暗号。 男人阴森一笑,掐着小男孩的手陡然用力。 “我这就让你们祖孙两人永远在一起!” “明儿!” 老奶奶目眦欲裂,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匕首从男人的手里飞出,没入她的胸口。 老奶奶眼睛瞪得浑圆,意识消散之际,她听到“咔嚓”一声。 男人像扔破布一样,把小男孩扔到了她的怀里。 “明儿,明儿……” 看着抱在一起的祖孙两人,男人嗤笑一声,拔出匕首,在老奶奶衣服上抹了几下,飞身离开。 …… 江姝柠到的时候,周乐安已不见踪影,她的丫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侍卫蹲下身,检查后道:“王妃娘娘,她是被人打晕了,一时半会估计醒不过来。” 第497章 有谁来救救她 江姝柠看了眼周围四通八达的巷子,当机立断:“我们分头去找,梨儿,你回王府,让风叶派暗卫过来帮忙。” 梨儿亦是一脸凝重,“奴婢这就去,小姐您千万要小心!” 江姝柠身边跟了一个侍卫,五个人兵分四路去找。 “记住,不要声张。” 周乐安无缘无故地失踪,若是让人知道了,她的清誉就毁了。 “王妃娘娘放心,属下明白。” …… 无人问津的破旧寺庙里,男人把肩上扛着的周乐安放下。 周乐安被人堵住了嘴,脸上套着黑布袋。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 即使大.大咧咧的她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周乐安听到了拖沓的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走到了她身边。 她什么都看不见,但莫名觉得那些人在打量她。 “唔,唔唔唔——” 周乐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扭动着身体往后退。 “啧,这娘们的身段真不错,玩起来一定也很带劲。” “老子睡了那么多女人,还没见过这么细皮嫩肉的雏,也不知道碰起来是什么滋味。” “一会儿谁先上?” “这还用说,各凭本事!” 男人淫笑声中夹杂 着粗俗不堪的话语。 如一张巨网,四面八方地把周乐安包围。 她哭的满脸泪水,害怕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江姐姐,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眼前光线乍亮,周乐安下意识地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眼。 离她最近的是一个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 他身后站着几个衣服破烂肮脏,补丁累累的乞丐。 男人后退一步,冷声催促:“快点,你们早点完事儿,我也好回去交差。” 周乐安瞳孔惊恐地放大。 她的手脚都被捆住了,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乞丐扑了上来。 很快,衣服的破裂声回荡在这个残破的寺庙。 周乐安被翻过了身,有人掐着她的腰,让她以一种极其屈辱地姿势趴在地上。 “大哥,这地儿鸟不拉屎,没人会来,干玩也没什么意思,要不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让她叫两声给咱们哥几个助助兴?”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指使他们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门口放风,这个距离他不可能没有听见,但却没有反应,摆明是默认了。 这下,乞丐们没了顾忌,手上的 动作越来越粗鲁。 嘴里的布刚被扯掉,周乐安迫不及待地开口:“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我是鲁国公的嫡女,我有银子的,只要你们放了我,你们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乞丐们显然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丝毫不觉得惊讶。 “哈哈哈,周大小姐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我们不要银子,要人。” 这些人是想毁了她。 是谁,是谁这么恶毒…… 周乐安身体抖如筛糠,小脸惨白,嘴里不断地喊着爹,娘,大哥,二哥,江姐姐。 有人吗? 有人来救救她吗? 身体漫开一股尖锐的疼痛,一举攻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周乐安面容扭曲,指甲掐进了掌心。 呼啸地寒风涌了进来,吹的她全身冰凉。 无论周乐安怎么求情,怎么哭喊,几个乞丐都没有心软,往死里折腾她。 后来,她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目光呆滞空洞。 …… “殿下,王妃娘娘,西边找过了,没有发现周小姐的踪迹。” “殿下,王妃娘娘,东边二十里也找了,没有发现贼人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殿下,王妃娘娘,南边搜过了,也没有,卖馄饨的老妇人已经被人灭口 了。” 派出去的暗卫逐一返回,他们每说一句,江姝柠的心就往下沉几分。 只剩下北面了…… 她焦急地望着北边的方向,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萧承渊握住她颤抖的手,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这时,去北面搜查的风叶回来了。 他脸色凝重,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王妃娘娘,找到周小姐了。” 寒风萧瑟,卷走树上最后一片落叶。 暗卫目不斜视,守在四处透风的破庙外。 周乐安仿佛一朵被摧残蹂躏,失了水分的花,奄奄一息躺在那里。 她身上的披风是风叶盖的。 风叶带人找到这里时,那群乞丐早已离开,只有地上的碎裂的衣裳和周乐安身上的斑驳痕迹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风叶一个大男人,看到这一幕也气的红了眼眶。 他没敢细看,闭眼进来,给周乐安盖了件披风,让人在这里守着,匆匆回去禀告。 江姝柠到了门口,只是看了一眼,捂着嘴,瞬间泪流满面。 她不敢相信,半个时辰前还与她说说笑笑的周乐安会变成模样。 “乐安!” 江姝柠慌忙地解下大氅,给周乐安包的严严实 实。 周乐安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好像看到了江姐姐的脸。 “江姐姐,是你吗?” 周乐安伸出手。 那些乞丐临走时把她身上的绳子都解了,手腕和脚腕皮肉模糊,深可见骨。 江姝柠心脏一阵阵痉挛,无可抑制的悲伤汹涌而来,似要把她吞噬。 她轻握着周乐安冰冷的手,哽咽道:“是我,乐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若是她早来一些,若是她陪着周乐安一起去茅房,或者让侍卫陪着她,那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江姝柠无法原谅自己。 周乐安看着她,眼角的泪不断滑落。 “江姐姐,我好疼,好多人,有好多人……” 江姝柠闭了下眼,压下杀人的冲动,柔声安慰:“乐安,不怕了,咱们回家。” 她看向萧承渊。 萧承渊心领神会,弯腰抱起周乐安。 事发紧急,还未来得及通知鲁国公夫妇,江姝柠先把周乐安带回了摄政王府。 元香出来散步,远远地瞧见萧承渊回来了,登时面上一喜。 她快步走过去,可萧承渊比她还着急,等她过去时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江姝柠也是一脸沉重,紧随其后。 第498章 此事明明与你无关,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元香眼眸微闪,随手拦了一个侍卫,状似无意地随口打听。 “是出了什么事吗,殿下怀里抱着的是谁啊?” 江姝柠早有交代,侍卫一问三不知。 “侧妃娘娘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妨直接去问殿下,属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 “你——” 侍卫拱手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元香被气的不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后院走去。 殿下把怀里的人遮的严实,但看露出的绣鞋就知是个女子。 她好奇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殿下和江姝柠这般紧张在意。 …… 萧承渊把周乐安抱到宁心阁的床榻上。 江姝柠翻找着药箱里的药,头也不抬地说:“多谢殿下,您有事就先去忙吧。” 萧承渊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方便,嗯了一声。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本王就在外面。” 江姝柠忙着配药,也不知听见没有,反正没吭声。 梨儿端了热水进来,萧承渊往旁边让了一步,出去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回来的路上,周乐安一直闭着眼睛。 但江姝柠知道她没有睡着。 安慰的话数次到了嘴边,辗转许久,都未能说出口。 世上没有真 正的感同身受。 她没有经历周乐安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劝她放下往前看? 上药的过程冗长而沉默。 江姝柠把周乐安身上每一处伤都抹了药。 整理衣服时,周乐安轻拽住了她的衣袖。 “江姐姐,我想沐浴。” 江姝柠温声道:“你身上有伤,暂时还不能碰水,梨儿已经用热水帮你擦——” “我要沐浴。” 周乐安睁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难得强硬。 她情绪不稳定,江姝柠只好顺了她的意,用防水贴把她身上的纱布仔细粘了一遍,吩咐梨儿小心照看。 周乐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拒绝的很干脆。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江姝柠怎么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待着,试图再劝,周乐安红着眼,神情脆弱的像是要碎了。 她说:“江姐姐,算我求你了,行吗?” 丫鬟已经将沐浴的水准备好了,江姝柠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点头,“我和梨儿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喊一声。” 萧承渊在廊下站着,听到声音,扭头看去。 梨儿眼睛转了一圈。 风叶不在。 那她也不能留下来碍事。 “小姐,奴婢去厨房给周小姐弄些 吃的。” “嗯。” 江姝柠见萧承渊是真的没走,多少有些惊讶。 他这几日很忙,晌午出府时碰见管家,管家随口提了一嘴,说殿下天快亮时出府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江姝柠知道萧承渊在忙什么。 她没有资格劝周乐安,更没有立场去试图说服他。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戳破这层窗户纸。 寒风里,两人四目交接。 仍是一清冷,一深沉。 但周身萦绕的气氛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微妙。 江姝柠移开目光,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萧承渊衣袖上的暗红血渍。 “你的衣服脏了,怎么不回去换一件?” 他有洁癖,外出回来要沐浴更衣,衣服沾了一点污渍就要换,用的东西更是有人天天擦拭,屋子里的死角都不见半一点灰尘。 萧承渊淡淡地扫了一眼,没太在意,问她:“情况怎么样?” 江姝柠坐在廊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子,半晌,长叹一声。 “没哭,没吵,没闹,但她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放心。” 在破庙里见到的画面钻入脑海,不断循环。 她眼眶发热,头往后仰,用手臂挡住了眼。 这么大 的打击,无论换做哪个女人都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周乐安表现的太过平静了,平静的让她心慌。 萧承渊走到她面前,把她的手臂移开,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湿痕,“别多想,此事与你无关,我已经让风叶去查了,定会给周乐安一个交代。” 江姝柠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蓦地,她扑到了萧承渊怀里,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的紧腰。 “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萧承渊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一手轻抚着她的背。 泪水渗透衣裳,萧承渊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瑟缩,一股子疼痛从心底升起,塞住了喉咙。 江姝柠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周乐安与她一起出门,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难辞其咎。 衣裳湿的地方越来越多,似要把他给淹了。 萧承渊把江姝柠从怀里捞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字说的格外认真。 “江姝柠,神明尚且有力不能及之事,何况你一个凡人,我不许你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是她主动来约你逛街,喊你一起去那里吃馄饨,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有什么关系?” 江姝柠把他推开,瞪着他,语 气里已经有了发火的预兆。 “萧承渊!” 萧承渊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混,但事实本就如此。 周乐安固然可怜,但关他何事? 他只在乎江姝柠是不是安好。 萧承渊甚至还庆幸地想,还好出事的不是江姝柠。 …… 江姝柠没敢离开门口半步,生怕周乐安有个什么意外。 她时不时地趴门上听听,确定里面有水声,悬着的心才能安稳些。 萧承渊问她,什么时候通知鲁国公府。 江姝柠也不吭声。 萧承渊看出她的逃避,挥手招来一名暗卫,让他去鲁国公府禀告此事。 “现在不行,不许去!” 江姝柠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瞬间炸了。 萧承渊拦住她,目光紧盯着她,言语直白的近乎残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瞒的过去吗,他们早晚都要知道,此事明明与你无关,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江姝柠脑袋一片空白。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现在提起鲁国公府,她莫名地害怕。 院门外,元香悄然离开。 隔的有些远,她听的不太真切。 只能确定是鲁国公家的小姐出事了,殿下才会抱她回来。 第499章 周乐安自戕 回到自己的院子,元香立马喊了一个丫鬟的名字。 丫鬟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小跑着进屋。 “侧妃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元香问她:“我记得你之前说自己有个好姐妹,就在宁心阁当差?” 她是个有“前科”的人,丫鬟猜到她想作何,干笑两声,“确有此事,奴婢家与她家只隔了两条巷子,年纪又相仿,见面会说两句话罢了,后来她先进入王府,奴婢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等奴婢进府时,她早已混成了二等丫鬟,奴婢一个打杂的,哪好意思与她以姐妹相称。” 言外之意,我们不熟,从前不熟,现在更不熟,您找我帮忙就找错人了。 可元香不知真没听懂丫鬟的意思,还是装不懂,拉开抽屉,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不信有人会不喜欢银子。 “你去找她打听一下,看看周乐安出了什么事。” 丫鬟想起那名小厮死的惨状,硬着头皮劝道:“侧妃娘娘,这怕是不妥,要是让殿下知道——” 元香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极为不耐烦,“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谁会知道?!” 丫鬟是个胆小的,低头站在那里不敢吭声,也不肯拿过银子办事。 元香喝了口茶,威胁道:“你是我的丫鬟,你要是不去,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孰重孰轻,你可要想清楚。” 最终,丫鬟还是拿起了桌上的银锭。 元香心满意足地笑了,“这就对了,放心吧,就算真的被殿下知道了,我会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你。” 丫鬟:“……” 只怕到时候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 江姝柠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萧承渊本在廊柱上靠着,闭目养神。 忽然听到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哐啷”的一声。 他直起身体,对江姝柠道:“喊一下周乐安。” 江姝柠也顾不得和他赌气,连忙照做。 “乐安,好了吗?” 屋子里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进去了。” 周乐安把门闩插上了,江姝柠推不开,下意识地用身体去撞门。 萧承渊把她拉开,一脚把门踹开。 周乐安的胳膊垂在浴桶边缘,整个人都滑入了水里。 地上躺着一根簪子,顶端镶嵌了一朵牡丹花,薄如蝉翼的花瓣 上沾着血…… 浴桶里的水成了鲜红色,在热气的催发下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萧承渊把人从水里抱出来,江姝柠一手给她盖毯子,一手捂着周乐安脖子上的伤口。 她哽咽着,不断地喊着周乐安的名字,“乐安,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看看我。” 萧承渊把周乐安放在床上,不用江姝柠开口,他就去把药箱拿了过来。 簪子是银制的,花瓣又薄又利,这么割下去无异于匕首。 伤口像泉眼似的,血一汩一汩地往外冒,根本止不住。 江姝柠让萧承渊出去,然后把周乐安带到了实验室。 止血缝针的时候,她脚底生寒。 从伤口的深度不难看出,周乐安一心求死,用了全力。 要不是她手腕受了伤,使不上劲,一定会割断大动脉。 颈部血管神经多,江姝柠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周乐安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门外喧闹。 鲁国公一家,除了外出办事的周衍,其余三人都来了。 暗卫奉命请人,嘴严的一个字都打听不出来。 来的路上,鲁国公夫人眼皮一直跳,心慌的不行,总觉得出了大事。 到了摄政王府,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殿下要与他们有事相商,在正厅就能说,何必让人带他们来后院? 鲁国公夫人不傻,瞧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是不是乐安出什么事了?” “是!” 萧承渊屏退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没有任何铺垫,就这么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 “乐安!怎么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你让我进去,我要见乐安!” 鲁国公夫人刚走了两步,血气涌上来,两眼一翻,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夫人!” 鲁国公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下坠的身体。 饶是他一个大男人也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打击,脸上老泪纵横。 周珩亦是两眼通红。 他帮下人一起扶他们二老下去休息,而后走到萧承渊面前,双手紧握成拳,紧咬着后槽牙,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是谁干的。” 萧承渊摇了摇头,“还没有眉目,不过本王已经让风叶去查了。” 这边话音刚落,院外走进来一个人,不是风叶又是谁。 他抱拳回禀,“殿下,属下抓到了欺负周小姐的几个乞丐,严刑拷打之后,他们说是有人给了他们一百两白 银,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周珩追问:“受谁指使?” “这个问题他们好像提起商量过一样,嘴一个比一个严,不肯透露半点,”风叶看向萧承渊,“他们说殿下要想知道,就亲自过去见他们。” “岂有此理!这群混账在哪儿?!” 周珩脸色阴暗的吓人,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似一头失了理智的野兽。 他要把他们扒皮抽筋,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叶下意识地看了眼萧承渊,见他没有阻止,才说:“在地牢。” “带路!” 地牢空了许久,平日也没人会来打扫,处处透着一股腐朽潮湿的难闻气味。 周珩眉毛拧在了一起,嫌弃地捂住口鼻,跟着风叶往里走。 为了防止几个乞丐串供,风叶把他们分开关了。 听到脚步声,受了重刑的乞丐爬到门口。 锁门的铁链发出此起彼伏的哗哗声。 “想活命就给我安分点!” 风叶拔出腰间佩剑,一嗓子过后,地牢瞬间鸦雀无声。 乞丐满身血污,蓬头垢面地趴在地上,宛如阴沟里最肮脏恶心的臭老鼠。 周珩一想到是这样的杂碎糟蹋了自己的妹妹,就控制不住地发疯发狂。 第500章 您要是没消气,可以再打 他深吸一口气,问风叶:“钥匙呢?” 看他如今这副模样,风叶哪敢给他。 “小公爷,您先冷静些,等问出了幕后主使,随便您怎么惩罚——” 周珩揪住他的衣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用力往外凸,杀意毕露,看起来格外骇人。 “我他娘的问你钥匙呢?!” 风叶挡住他搜身的手,一来二去,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他们两人僵持着,萧承渊目光扫了一圈,淡声道:“说出是幕后主使,本王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本王就把钥匙给他,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呵,到最后都是一个死,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萧承渊循声看去。 乞丐靠墙坐着,看年纪和说话的语气,明显是他们几人中的老大。 萧承渊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哪怕对面是名声在外的摄政王,乞丐也丝毫不怵,直接开出自己的条件。 “只要殿下把我们兄弟几个放了,等我们平安出城,我就把幕后主使告诉殿下,绝不食言!” “不可能!”周珩听到这句话,停下了与风叶的争抢,大步走过来抓着牢房的木头, “小爷绝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邺京!” 乞丐两手一摊,无所谓道:“那小公爷就杀了我们吧,不过我们哥几个烂命一条,孤家寡人,死了就死了,远比不上周小姐身娇体贵,不过看在周小姐滋味还不错的份上,我多提醒小公爷几句,今日那人能找我们侮辱周小姐,报复周家,明日就能找其他人,小公爷是打算以后形影不离地保护周小姐,还是准备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杀光?” 周珩被他刺激到了,破口大骂:“混账,杂碎,小爷要把你千刀万剐!” 他想踹牢房的门,用暴力打开,被萧承渊拦住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幕后主使很有可能再次动手,报复你们周家,你与其在这儿和他们生气,还不如好好想想你们周家得罪过什么人。” 悬在头顶的利剑,若不拔除,始终是个大患。 …… 府医给鲁国公夫人施了几针,鲁国公夫人幽幽转醒。 看着屋子里陌生的陈设,她愣了一下,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乐安,我的乐安。” 鲁国公按住了她,“摄政王妃还在给乐安处理伤口,你先把鞋穿上。” 两人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房门被 人打开。 看到他们,江姝柠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掀起波浪,愧疚和自责几乎要把她淹没。 鲁国公夫人急声道:“乐安她怎么样了?” “您放心,血已经止住了,乐安性命无虞,现在正在休息。” 鲁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和鲁国公轻手轻脚地进去。 江姝柠一连忙活了两三个时辰,水都顾得上喝一口,这会嘴唇干的难受。 梨儿看她神情疲惫,脚下的步子发虚,走路都有些飘,想要扶她回去休息。 江姝柠摆了摆手。 鲁国公府来人了,哪是休息的时候。 她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闭上眼睛,累的手都不想抬。 “梨儿,帮我倒杯茶。” 梨儿把茶递到她手里,等她喝完,把空杯子放下。 “小姐,奴婢炖了燕窝,一直在火上温着,奴婢去给您端来。” “嗯。” 江姝柠身体里的那根弦儿紧绷许久,这会儿稍微放松下来,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睡过去。 意识恍惚朦胧之际 ,她听见了脚步声,以为是梨儿回来了。 “先放那儿吧,我等会再喝。” 江姝柠眼皮上的光线暗了下来,脚步声停到了身前。 好像不 是梨儿。 “啪——” 江姝柠的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感觉耳边有凌厉的风刮过,紧接着,左脸传来火辣辣的疼。 唇角有血缓缓流下,耳朵里响起刺耳的嗡鸣声。 江姝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耳朵听不到声音,眼前的视线也是昏暗模糊的,勉强能辨认出是鲁国公夫人的身影。 她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低声道:“安乐与我一同出去,我却没有保护好她,把她安安全全地带回来,我有错,您要是没消气,还可以再打。” 鲁国公夫人果真扬起手臂,又是狠狠地一巴掌落下。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纵然江姝柠借着椅子扶手支撑也无济于事,身体狼狈地扑在了桌子上。 上面的花瓶原地打转,终还是摔得稀碎。 “娘!” “夫人!” 正堂不偏不倚,刚好对着院门。 萧承渊与周珩从地牢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屋内的鲁国公也听到了动静,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江姝柠,你是不是傻!” 见她一动不动站着挨打,萧承渊快气死了。 江姝柠手捂着侧腰,摇了摇头,声音都在抖,“你 先别动我,让我缓一会儿。” 她伏在桌子上,眉心紧拧,表情极为痛苦,嘴唇也失了血色,变得苍白。 萧承渊的手僵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轻声问她哪里疼,呵斥着下人快传府医。 江姝柠抓住了他的手,顺势坐在椅子上,冲他笑了笑,眼神多少带了几分哀求。 “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现在好多了,不用麻烦府医,我自己就是大夫,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数!” 萧承渊失了态,半点不顾自己的身份,眼角发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疼。 他蹲在江姝柠身边,想要碰她脸颊的手指一直在颤,最终还是怕弄疼她,只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视线缓缓下滑,落到她的腰间。 萧承渊何其聪明,怎会不明白江姝柠的意思。 她觉得这两巴掌是她自己该受的,她不怪鲁国公夫人。 她放下姿态求他,亦是不想让他因此治鲁国公夫人的罪。 萧承渊什么都知道,但他心里这股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幕后之人是冲着周乐安来的,她不过是碰巧与周乐安一起出门,遇上此事罢了,何必这样委曲求全? 第501章 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鲁国公拉着鲁国公夫人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摄政王正在气头上,冒然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周珩低声道:“娘,幕后主使是冲着我们周家来的,他让人欺负乐安是为了报复我们周家,这一切都不关毒……摄政王妃的事,您不应该把气撒在她身上。” 说罢,他扯了扯鲁国公夫人的衣袖,眼神示意她去给江姝柠道歉。 鲁国公夫人反应强烈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人是摄政王抓到的,你怎么确定那些供词是真的,而不是摄政王为了洗清江姝柠的嫌疑,故意编来骗你的?!” “娘,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 “周珩!”鲁国公夫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乐安才是你的亲妹妹,你的家人!从进来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你可曾进去看她一眼?那是我精心细养十几年的女儿啊,我平日再生气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而今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上没找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全都是伤!” “江姝柠是和乐安一起出去的,但凡她能对乐安上点心,多看着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而且论姿色,乐 安比不过她,那些乞丐为何只对乐安一人下手?” “什么乐安是被人绑走的,等她发现时已经找不到人了,都是谎话,是她在骗人!她就是害怕,明明什么都看见了,却故意见死不救,所以乐安才会被那些人……事到如今,你竟还执迷不悟,处处维护着她,她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竟让你连亲情都不顾了?!” 鲁国公夫人歇斯底里,冲着周珩大喊。 她无法接受自己捧在掌心的明珠被人毁了。 天下这么多女子,为什么遭受痛苦的偏偏是她的女儿? 此刻的鲁国公夫人宛若一个精神失常的泼妇,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姝柠,还想冲上前,被鲁国公拦住了。 周珩看着她,眼神很是陌生。 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他那个善良仁慈的母亲吗? 江姝柠想方设法地游说萧承渊,眼见着萧承渊有了松口的迹象,因为鲁国公夫人这一席话,直接前功尽弃。 “来人!” “属下在。” 萧承渊目光阴沉,声音冷的跟冰碴子似的。 “鲁国公夫人不敬皇室,殴打摄政王妃在先,血口喷人,不知悔改在后,拉下去, 在府门口仗三十,以儆效尤!” 从周乐安出事到现在,江姝柠忙前忙后,没敢歇片刻。 她自责,悔恨,难过…… 鲁国公夫人不愿让周乐安出事,难道江姝柠就想吗?! 周乐安是她的女儿,她没有派人保护好,凭什么来怪他的女人! 鲁国公大骇,撩起衣袍跪地,“殿下息怒!贱内心疼女儿,伤心过度,这才会口不择言,臣替她向摄政王妃赔礼道歉,还望殿下能网开一面,饶了她这次。” 音落,他转身朝向江姝柠,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江姝柠别开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有想到,鲁国公夫人会这样看她。 她们之间虽有些隔阂,但她都能理解。 江姝柠心里念着鲁国公夫人对她的好,所以从未怪过她,一直把她当成值得敬重的长辈,认真尊敬对待。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她们各走各的阳关道,谁也不用觉得对不住谁。 江姝柠胡乱地抹了把脸,起身走到萧承渊身边。 她鼻音很重,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丝的疲惫:“让他们走吧。” 萧承渊没答应,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话却是对梨儿说的, “扶王妃下去休息。” 江姝柠的脸颊彻底肿了起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梨儿也咽不下这口气,不假思索地应下。 “小姐,走吧。” 江姝柠避开她的手,执拗地站在原地不肯动。 她抬头看他,低声道:“萧承渊,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萧承渊拇指轻抚着她微红的眼角,柔声道:“不是本王不肯放过她,是她不肯放过你。” 那两巴掌,他可以不追究。 因为他知道江姝柠挨了这两巴掌,对周乐安那些莫须有的愧疚能消散一些,心里会好受点。 但鲁国公夫人那番话着实惹恼了他。 鲁国公夫人明显已经是非不分,把错全都记在了江姝柠身上。 如果今日不加以惩戒,谁知她日后能做出什么事? 江姝柠张了张嘴,萧承渊抢在她前面开口,语气虽不容反驳,“对一个伤害你的人手下留情,柠儿,这不像你的性子……好了,快进屋休息会儿吧。” 江姝柠看了眼鲁国公夫人。 一夕间她仿佛老了许多岁,神情憔悴,双眼空洞无望地盯着屋子,整个人如丢了魂般呆站着。 萧承渊一个眼刀子架在了侍卫的脖子上,“等 着本王请你动手?” 江姝柠急了,抓住他的手,软了语气:“算我求你了,行吗?就这一次!” “柠儿,什么事都有的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萧承渊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脸扭到一旁,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手指。 他怕,怕自己多看眼她带泪的目光就会心软! “萧承渊!” “毒丫头,够了。” 周珩突然出声,他不愿江姝柠再低三下四地求萧承渊,深吸一口气,跪在鲁国公旁边。 “我母亲年事已高,请殿下准允我代替她领罚。” 萧承渊问他:“代她受罚,杖责五十,你可愿意?” 周珩咬牙,声音紧绷,“愿意。” 萧承渊答应了,打了个手势,侍卫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公爷跟属下走吧。” “周珩!” 江姝柠试图去拦,腰间忽然一紧,萧承渊弯腰把她扛在了肩上,大步朝屋里走。 “萧承渊,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萧承渊恍若未觉,经过鲁国公身边时,还明嘲暗讽地下了逐客令。 “本王不喜欢干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令千金娇贵,继续留在王府恐招待不周,鲁国公还是早点把她接走为好。” 第502章 江姝柠:剩下的板子我替他受了 鲁国公挂不住脸,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好在他是个明事理的,拱手道谢,“殿下,王妃娘娘搭救小女,臣感激不尽。” 萧承渊踢开门,把江姝柠扔在了床上。 床铺柔软,却不影响江姝柠摔的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迷瞪了过来,就见萧承渊扯掉了系床幔的绳子,双手抻了两下,膝盖跪在床上,倾身上前。 他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时候最吓人。 看他这架势,江姝柠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眼睛瞪得像铜铃,双脚乱瞪,一边往里躲一边质问:“萧承渊,鲁国公夫人打的人是我,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凭什么插手惩罚她?!” “就凭你是摄政王妃,她打你,和打本王的脸有什么区别,本王没要了她的命都已是格外开恩。” 她就像那笼中兔,萧承渊逼她到床角,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手腕,垂着眼帘,认认真真地用绳子把她绑好。 接着脚上也如法炮制。 挣扎没用,江姝柠放弃了,如砧板上的鱼,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她扯唇嗤笑一声,冷嘲热讽,“既然夫妻一体,打我就像是打你的脸,那你绑我干什么,把自己 绑起来不就行了?萧承渊,你可真会为自己的心狠手辣找借口。” 萧承渊睨了她一眼,淡声道:“激将法对我没用,你若是不想让周珩丢了性命,就少说两句。” ! 江姝柠瞪他:“你除了威胁还有什么本事?” “办法不在多,有用就行。” 萧承渊忽略她带刺的语气,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江姝柠:“……” 就没见过比他还油盐不进的人。 混蛋! “殿下,属下有急事回禀!” 萧承渊手沾了药膏,正准备给江姝柠脸上抹药的时候,风叶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上药的动作不停,随口问了一句:“周珩死了?” 江姝柠扭开脸,被子下的手臂蜷缩,蓄力伸直,双拳垂到了萧承渊的小腹。 萧承渊闷哼一声,手上的劲儿也没收住,直接戳到了她的肿如发面馒头的脸 “嘶——你达爷的!” 江姝柠倒吸一口凉气,嘴皮子都疼的不敢动,说话含糊不清。 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了。 屋内两人大眼瞪小眼,而外面的风叶一无所知,老实巴交地回道:“是有人快死了,不过不是小公爷 。” 萧承渊虎口掐着江姝柠的下巴,不让她乱动。 小心翼翼地把药抹好,他叮嘱江姝柠好好休息,而后净手离开。 “殿下,您怎么把屋门给锁上了,小姐还在里面。” 守在门口的梨儿目瞪口呆。 萧承渊把钥匙收好,“等周珩受刑结束,本王自会放她出来。” “……” 等他人一走,梨儿赶紧拍了拍门,“小姐,您在这儿等着,奴婢这就拿锤子把锁砸开。” 江姝柠看着正在咬绳子的小绿,淡声道:“梨儿,你去忙自己的事,别管我。” 窗户没封,她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屋子,没必要连累梨儿。 双手得到自由,江姝柠把脚上的绳子也解了,动作麻溜地翻窗出去。 她叮嘱梨儿:“萧承渊如果问你,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 梨儿点头如捣蒜。 摄政王府的大门外围了不少人。 打板子的声音,鲁国公夫人哭天抢地的声音,百姓的议论声……杂七杂八地交错着乱作一团。 “住手!” 江姝柠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挡在了周珩面前。 板子落下的风扬起了发丝,差一点就打到了她的脸。 侍卫瞳 孔猛缩,手比脑子反应更快,把板子收了回去。 他放下板子,抱拳行礼,“王妃娘娘,这是殿下的命令,您别为难属下。” 身后,周珩扯了扯她衣服,笑了笑,声音断续而无力,嘴却依旧硬,“毒丫头,你让开,不过是五十板子,小爷受得住。” 江姝柠太阳穴跳了两下,扭头看他,“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她问侍卫:“还差几个板子没打完?” 侍卫摸不准她的意思,老实回答,“十五个。” 江姝柠道:“我不为难你,剩下这十五个板子我替他受了,你放他走。” 这算哪儿门子的不为难? “王妃娘娘,您就别和属下开玩笑了,”侍卫快要哭出来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想了想,小心试探道,“您看这样成不成,属下先不打了,您去找殿下,只要殿下一句话,属下立刻放了小公爷。” 呵,要是和萧承渊说的通,周珩怎么会趴在这儿挨板子? 江姝柠懒得再和他废话,示意国公府的下人将周珩扶起来。 “你们走吧。” 鲁国公也是个拎得清的,连忙作揖,“多谢王妃娘娘。” “且慢!” 他们刚走两步,周围几个侍卫就围了上去。 “王妃娘娘,殿下有令,杖责五十,而今板子还没有打完,小公爷不能离开。” 江姝柠冷笑,“我如果执意让他走呢?” 府上的侍卫都是萧承渊的亲兵,对他忠心不二,只听他一人号令。 面对江姝柠的施压和怒火,他仍不卑不亢,“属下已经让人去通知殿下了,还望王妃娘娘稍安勿躁。” 江姝柠气结。 还真是“威武不能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她指着围观的百姓,死死地压着怒火,“大庭广众之下,你非要把事情闹大,丢王府的脸吗?” “属下不敢。” 侍卫低下头,回答的也是四两拨千斤。 江姝柠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在这和稀泥,拖延时间。 她袖子一甩,站到周珩面前,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伸手拦路的侍卫看傻眼了,不敢碰到她,只能不断后退。 他们束手无策,急的满头大汗,不断地望着府内。 主子打架,遭殃的永远是他们这群小鬼。 殿下怎么还不出来?! 侍卫咽了口唾沫,苦哈哈地求情,“王妃娘娘,殿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求您——” 第503章 当街行刑 江姝柠打断他的话,满不在乎道:“人有七情六欲,他爱生气就让他生,他是人又不是动物,还能把自己气死不成?” 侍卫:“……” 好有道理,殿下确实不会气死自己,但会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江姝柠在前面开路,周珩,鲁国公夫妇紧随其后。 王府侍卫围成了一个圈,在旁“护送”,百姓也下意识跟着。 场面颇为壮观。 周珩是骑马来的,鲁国公夫妇是坐马车来的。 周乐安而今又是这样的情况,鲁国公不放心,让丫鬟先陪着她回府了。 马车走了,周珩又没办法骑马,一行人只能走路回去。 周珩从小到大确实没少挨他爹的鞭子,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与这实打实的板子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现在练武,身体强壮了不少,到底还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三十几大板下来,这会儿魂儿已经开始飘了,眼睛要睁不睁的,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 江姝柠看不下去了,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再次提议让小厮背着他。 他这一步三挪的,走的慢不说,还会扯到身上的伤。 “不要!”周珩想也不想地拒绝,“这么 多人看着,小爷的面子往哪儿搁,以后在邺京还混不混了?” 江姝柠问他:“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面子!” “……” 江姝柠彻底没辙了。 太阳西沉,藏入山后,绮丽的霞光在天边晕染开来,宛如上好丹青绘成的画卷。 耳边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议论声。 “小公爷受罚,摄政王妃以身相护,诶,你说之前那些传言会不会真的?” “这事儿小公爷不是解释过,说他和摄政王妃只是好友吗?” “嘁,他随便糊弄两句,你还真信了?你想想,摄政王妃已经嫁人,小公爷就算真的和摄政王妃有不同寻常的情谊,他敢说出口吗?” “皇家规矩最是严苛,摄政王妃不会不知女子应和外男保持距离,她明知此举会惹人非议,让有心之人抓到把柄,但她还是这般护着小公爷,公然违逆摄政王的命令,我敢打赌,她和小公爷之间绝对有什么猫腻,说不行早就明铺暗盖了,背地里好上了。” 天下之大,总有那么一群人,只要事不关己,她们就能理直气壮地在一旁煽风点火,用那些毫无依据的恶意揣测,把事情闹大。 有些话 越说越过分,在一些猥琐男人的加入后,变的不堪入耳。 他们不把没落的鲁国公府放在眼里,更认为摄政王妃给摄政王戴了绿帽,摄政王生气还来不及,哪会护着她。 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甚至还有人扯着嗓子,问周珩和江姝柠,他们说的对不对。 “国公爷,您还真有本事,生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儿子!” “也不知道摄政王殿下知不知道这件事。” 周珩急促地呼吸着,脖子青筋暴起,明显是已经忍到了极限。 江姝柠抓住了他的衣服,低声提醒:“冷静点,别掉入他们的圈套,不过就是被说两句罢了,不痛不痒的,没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些周珩都清楚,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希望江姝柠因为他,沾上污点。 “风叶,污蔑王妃,败坏皇家清誉,该当何罪?” 上方遥遥飘过来一道声音。 众人寻声而望。 屋脊之上,男人身长玉立,样貌俊美……但也冰冷,此人不是摄政王殿下又是谁? 风叶站在更高的屋顶上,闻言收回目光,回禀道:“回殿下,按照大晟律法,当处以极刑。” 萧承渊问他:“都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萧承渊嗯了一声,做了个手势。 风叶立刻飞身而下,身影迅疾如风,直奔人群。 百姓不明所以。 直到有几个人被点了穴位,定在原地,他们才后知后觉风叶说的“看清楚”指的是什么人。 周身被围的水泄不通,方才嘲讽奚落江姝柠和周珩的那些人回过神来想跑也晚了。 萧承渊也不管会不会吓到百姓,直接下令就地处决。 王妃的侍卫赶到,很快清出一大片空地,手里的砍刀也已准备就绪。 这么大的阵仗,一看就是来真的。 有人狂扇自己巴掌,有人吓的尿裤兜,有人晕了过去。 足足有三十多个人,求饶声此起彼伏。 萧承渊居高临下,垂眸睥睨着他们,深不见底的潭眸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随手指了一个男人,正是说江姝柠看着高不可攀,背地里是个敞开腿,被人玩烂的贱货,要是有机会,他也要睡一次。 “就从他开始吧。”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摁着他的肩膀,让他趴在木桩子上。 “殿下饶命,殿下饶——” 咔嚓一声脆响,鲜血喷射而出,男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再也没了声音。 这一幕太过血腥,百姓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神情木讷,一片死寂! 第二个人被押了上去。 尖叫声四起,百姓推挤着逃散,孩童啼哭,乱作一团。 江姝柠被萧承渊抱在了怀里,什么也没看见,但听声音也知是何等惨状。 她推开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剩下那些人打几板子就放了吧。” 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以后谁还敢多舌。 倒不是她大度,只是她不想吓到无辜之人,亦觉得那些人罪不至死。 几句难听的话,她现在都忘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风叶见缝插针,“殿下,属下觉得王妃娘娘说的有理,文官的嘴皮子您又不是没见识过,今儿个还是新年,当街行刑着实有些不妥。” 这次的萧承渊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血水,沉声道:“以后谁再敢乱嚼舌根,毁王妃清誉,这便是他的下场。” 萧承渊握着江姝柠的手,护着她离开。 他好像忘了周珩? 江姝柠这么想着,就没挣脱他的手。 结果,侍卫追过来问了一句:“殿下,那小公爷怎么办?” 第504章 去安王府看好戏 江姝柠:“……” 萧承渊顿下脚步,看了周珩两眼,“让他们走。” 这才这么好说话? 江姝柠狐疑,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但她也没多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萧承渊最多发发脾气,吼她几句。 思量的功夫,已经回到了王府门前。 萧承渊松开她的手,抬了抬下巴,“进去吧。” 江姝柠:? 这唱的是哪出,她想的戏本子里没这一场戏啊。 看他这样子是不打算回府。 那他过去只是替她出气,然后再送她回来? 江姝柠聪明的时候像只小狐狸,一肚子坏水,能把人气的心肝脾胃肾哪哪都疼,可偏又让人无可奈何。 此刻她发愣的模样倒是少见。 嗯……看上去很好骗,傻气中带了点可爱,懵懂的表情,宛如他打猎时遇到了麋鹿。 萧承渊薄唇微勾,俯身凑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本王很好,舍不得本王?” “……” 江姝柠送他一对白眼,转身就走。 萧承渊把她拉回来,捏着她的脸,不满地哼哼,“开个玩笑也能翻脸,谁给你惯的这臭脾气?” 脸上的肉挤在了一起,江姝柠 眯着眼睛,嘴巴噘成了鸟喙,声音像是黏在了一起,含含糊糊。 “看在你放了周珩的份上,我不和你动手,赶紧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江姝柠觉得,萧承渊八成是听不懂人话……要不他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真想拿个铜镜让她照照,她这个样子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就像是故意板着脸装大人的小孩子,瞧着好笑又叫人心软。 江姝柠脸又软又滑,手感很好,萧承渊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眼见女人快要炸毛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压着笑解释了一句:“萧云适出事了,本王去看一眼。” “他出什么事了?” 江姝柠往后躲了两步,揉了揉血液循环不畅,有些发僵的脸。 萧承渊道:“被人刺杀了,身上中了两箭,都不是致命伤,但箭镞上抹了毒。” 江姝柠顿了一下,然后—— 她吸了吸鼻子,拢紧肩上的披风,手轻抚额头,一脸痛苦难忍,“不行,我头晕,好像发烧了,我得回去躺会儿。” 萧承渊忍俊不禁,一眼就看穿她心里的小九九。 “他的毒已经解了,但毒性太烈,人还没醒,太医已经尽力,至于他能不能熬过今晚 就看他的自己造化了。” 江姝柠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不会找她就好,她真的是怕了皇室那群心眼儿不正的老六。 “那你去吧。” “要一起去吗,说不定会有好戏看。” 江姝柠打了个哈欠,果断拒绝,“我累了,得回去补觉。” 上了两阶,她又掉头,“那个……什么好戏?” …… 萧承渊和江姝拧到安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进了屋子,发现除了守在床边的两名太医外,萧云铎也在。 “皇叔,皇婶。” 他起身行礼,举止恭敬,身上的锋芒较之以往收敛了不少。 江姝柠皱了皱眉,仍是厌恶。 萧云铎身上气息阴沉沉的,被他看时总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毛。 萧承渊嗯了一声,问太医情况如何。 “这种毒名为锁千喉,毒性极强,进入身体后会快速地随着血液侵入五脏六腑,现下虽已解毒,但王爷身体里还有余毒尚未清干净,微臣打算给王爷施针,看看能不能逼出一些。” 太医说完,忽然江姝柠医术不错,眼睛一亮,客气询问:“王妃娘娘,您可有更好的法子让这些余毒排出,救王爷一命?” 江姝柠坐在椅子上,手支着脑袋,想了想,摇头。 “你这个法子就挺不错的,开始吧。” 她是来看好戏的,可不是来当活菩萨的。 而且据她观察,应该有人在萧云适中箭后立刻封了他的穴位,所以才能让他侥幸捡回一条命。 没醒是因为解毒的药大都是猛药,甚至还有些是以毒攻毒。 他不会武功,身体底子不好,虚弱的昏迷了。 跟那些余毒关系不大。 不过太医想折腾,那就随他去。 太医写了一副药方,吹干上面的墨迹,递给丫鬟:“施针会有些疼,你按照这方子拿药,煮碗麻沸散喂王爷喝下。” 萧云铎眸光微闪,“本王多嘴问一句,这针要扎在哪里?” “足底,双腿。” 萧云铎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真是天助他也! 本想直接杀了萧云适一劳永逸,可没想到他命大。 “那就不用麻烦了,六弟的腿受过伤,没有知觉,你直接来就是。” 太医想想也是,让丫鬟帮忙卷起萧云适的亵裤。 萧云铎说的是事实。 江姝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总觉得其中有几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萧承渊去了外间,问萧云适 的心腹。 “刺客可抓到了?” 心腹低下头,惭愧道:“属下无能,让他们给跑了。” 刺客在箭镞上抹了毒,没有近身攻击,而是埋伏在了屋顶偷袭。 他们也不恋战,确定射中后立刻离开。 “对方有几个人?” “两个。” 萧承渊又问了一些细节,黑眸里的暗芒一闪而过。 太医施针的时候,江姝柠就在一旁看着。 不过她看的不是太医的针法,而是萧云铎。 萧云铎紧盯着萧云适的腿,认真的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狗看见了一根骨头,但骨头旁边有人守着,狗只能在一旁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扑食。 江姝柠不明白。 萧云适的腿是白了点,细了点,直了点,但他是男的啊,萧云铎不至于吧。 蓦地,萧云铎激动地吼了一嗓子。 “动了,太医,他的腿动了!” 太医惊的手一哆嗦,差点扎偏。 定睛一看,萧云适的右腿确实有点颤抖。 他伸开双手,安王爷不良于行多年,如今竟被他给治好了? 萧云铎对另一位太医使了个眼色。 马太医与苏家多少沾了点关系,萧云铎又提前给了他不少银子。 第505章 六弟喜欢皇婶? 于是他当即上前,取下萧云适腿上扎的针,一手托着脚腕,一手扶着小腿,活动了两下后迟疑道:“膝盖骨灵活,筋脉也没有发硬……安王爷这腿像是早就恢复好了。” “这……这怎么可能?!” 安太医震惊。 因为安王的腿受伤后,一直是由他治疗的,什么法子都用了,还是不能让安王站立。 方才安王有了知觉,他还以为是老天保佑,瞎猫撞到了死耗子,没想到竟是假的?! 可安王的腿伤既然好了,为何一直装不良于行,出入全靠轮椅? 马太医也不知是为了更有信服力,还是想把江姝柠拉下水,试探道:“王妃娘娘医术高明,能不能麻烦您检查一下王爷的腿?” 江姝柠笑了笑,目光径直投向萧云铎,“皇侄意下如何,确定让我诊治吗?” 萧云铎还没什么反应,马太医倒是先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这话明明是他说的,王妃却问的是成王殿下,难不成她知道了些什么? 江姝柠早知道萧云适能站起来了,她人又不傻,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这戏台子是谁搭的。 她叹了口气,起身:“侄儿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江姝柠 与他有仇,难保不会用医术帮萧云适…… 思及此,萧云铎上前一步,手臂挡在了她身前。 “皇婶且慢!这种小事,让皇婶出马岂不是大材小用,就不劳烦您了。” 他看向马太医,眼神警告道:“你在宫里当了三十几载的太医,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竟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拿不定主意了吗?用不用本王帮你奏禀父皇,让你提前回乡耕地?” 马太医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让你自作聪明! 他咽了口唾沫,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开口:“多谢成王殿下的好意,不过不用了,臣这就去给安王殿下诊治,给您一个准信儿。” “那还不快去?” “是,是。” 守在外面的心腹皱了皱眉。 太医怎么进去这么时间还不出来? 他害怕萧云适出事,刚准备进去,萧云铎的留下的几个侍卫拦住了他。 心腹神情一凛,“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太医正在给安王殿下诊治,你不能进去。” “里面躺的是我的主子,我就在门外看一眼也不行?” 侍卫不吭声,但他们堵在门口的动作已表明了一切。 心腹握着佩剑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冷 笑一声,内力凝聚在掌心,忽然出手。 “这里是安王府,你们没资格拦我!” “咚——” 侍卫没来得及躲避,身体砸开了后面的门,手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 其他侍卫互相交换了眼神,蜂拥而上。 他们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一个个赤手空拳,在院子里打斗起来。 地方不大,人又太多,东西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云铎闭上眼睛,手指敲着桌面,宛如在欣赏什么优美曲调。 马太医用的那套针法,江姝柠没见过,但看下针的穴位,表情差点绷不住。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穴位也是一样。 有些穴位若是同时下针……植物人估计都有可能被疼醒。 果不其然,萧云适痛苦难忍,手指紧揪着身下褥子,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抽痛。 他艰难地睁开眼,扫了一圈,模模糊糊看见几道人影。 萧云适一眼就认出了江姝柠,估计是人刚醒,脑子也不清楚,他喊的不是皇婶,而是“姝柠。” 萧云铎离的近,听的清清楚楚。 他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目光饶有兴趣地在萧云适和江姝柠身上流连。 萧承渊皱了皱眉,拉着江姝柠的 手起身,“既然安王已无大碍,本王就先走了。” 萧云铎心情好,笑呵呵地送人到门口。 院子一片狼藉,几个侍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当然,萧云适的心腹也没好到哪里,鼻青脸肿,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 他半跪在那里,剑鞘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萧承渊和江姝柠目不斜视地走过。 等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拐角,萧云铎收起脸上笑容,一脚把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心腹踹倒。 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屋。 他让太医回宫复命,特意叮嘱:“……尤其是六弟的腿,一定要好好禀告给父皇,一字都不能漏!” “是。” 太医离开,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萧云适拉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后盯着萧云适,开门见山:“六弟喜欢皇婶?” 话是疑问句,他却说的格外肯定。 萧云适浅淡一笑。 既然都知道他腿好了,他也没必要在装,曲腿借力直起上半身,半靠在床栏上。 萧云铎想来没什么耐心,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你帮我想办法除掉萧承渊,我帮你得到她如何?” 萧承渊手握重兵,扶持太子,是他帝王之路上最 大的拦路石。 不除了他,他寝食难安。 “五哥误会了,我对皇婶只有仰慕之情,并无其他,而且皇叔对我很好,我为何要对他下手?” 萧云适摇了摇头,没有半点犹豫地拒绝。 萧云铎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和他合作,把自己搭进去只是早晚的事儿。 何况他已经有了一个对付萧承渊的办法…… 萧云铎眼眸微眯。 去他娘的仰慕之情,还真把他当傻子骗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萧云铎冷哼一声,看了眼他的腿,“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五弟,你好自为之。” …… 摄政王府,相思院。 小红豆哼哧哧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娘亲,我吃饱了。” “你怎么吃的脸上都是,跟小花猫似的,”元香用帕子帮她擦了擦,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好了,去玩吧。” “侧妃娘娘……” 打探消息的丫鬟胆子小,是趁着就江姝柠出府找的好姐妹,这会儿才回来。 看见她,元香饭也不吃了,放下碗筷拉她进屋。 “如何?可知道周乐安出了什么事?” 丫鬟看了她一眼,飞快地低下头,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第506章 脚感确实不错 “她说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么一个结果,元香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下午的时候,鲁国公一家都去了,那么大的动静,她偷听也该听来了,怎么会不知道!” 丫鬟小声嘟囔:“她是个粗使丫鬟,没王妃娘娘的命令,她不能去前院伺候。” “那你不会让她去问问其丫鬟,帮你打听打听?!”元香戳着她的脑门训斥了几句,手一伸,“我给你的银子呢?” 丫鬟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细若蚊蝇,“银,银子,奴婢给,给她了……” “什么?”元香没听见,揪住她的耳朵,“没吃饭吗,会不会大点声?” 丫鬟硬着头皮,语速极快地给她重复了一遍。 这下,元香彻底忍不住了。 扬手打了丫鬟一巴掌。 “她什么都不知道,谁准你给她银子的?!” 她又怀疑是丫鬟把银子私吞了,伸手开始搜身。 元香正在气头上,有意折磨她,下手也挺狠的。 丫鬟被她又挠又掐,疼的两眼泪花也不敢喊一声。 元香搜了一遍,发现她身上真没有,打开门,把她推了出去。 “去把银子拿回来,否 则我就从你的工钱里扣。” 一锭银子五十两,她一月工钱是二两银子,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还上这笔银子。 她每天做牛做马,图的就是这点窝囊钱。 丫鬟这样一算,眼眶里的泪再也憋不住了。 元香可不管这么多,把门哐当一关,对她的求饶声无动于衷。 丫鬟委屈地抹了把眼泪,打算去要银子的时候,脑子灵光一闪。 她抬手叩门,激动道:“侧妃娘娘,侧妃娘娘,奴婢想起来了。” 元香一脸不耐地打开门,“你方才是在耍我?” 丫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把与柠心阁丫鬟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小公爷问人在哪,殿下就带着小公叶走了,侧妃娘娘您想,这人要不是和周小姐出事有关系,小公爷何必多此一问?” “那她知不知道殿下把人关在了哪里?” “她正好要去找管家领东西,就跟了一小段,知道大概的位置。” 元香折回屋子,出来时肩上多了件披风。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路?” 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人避开巡逻的守卫,到了王府后门附近。 丫鬟诶了一声,“奇怪,她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但屋子都黑 咕隆咚的,也没有人看守,殿下能把人关在哪里?” 元香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这里平日应该很少有人来,石砖缝隙的杂草疯长,石阶上的灰尘厚厚的一层,与前面的磅礴华贵天差地别。 蓦地,她目光顿住。 那边的杂草好像被人踩过。 丫鬟眼尖,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地牢的门。 “侧妃——” 她刚一开口,嘴就被捂住了。 元香瞪她一眼,低声斥道:“这么大的嗓门,你是生怕招不来侍卫是不是?” 丫鬟眼珠子转了转。 这里哪有侍卫? 元香嫌弃地白了她一眼,随手捡了一颗石子扔了出去。 很快,地牢里看守的暗卫走了出来,警惕地检查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又进了地牢。 丫鬟敬佩不已,“侧妃娘娘您好厉害,您怎么知道里面有人看守?!” 元香:“……” 关人就一定会有人看守,外面没有,那只能在里面了。 丫鬟自讨没趣,也没再吭声。 元香问她:“带火折子了吗?” “带了。” 元香示意她附耳过来。 小声交代几句后,丫鬟想想自己的月银,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 江 姝柠刚下马车,翘首以盼的管家拾阶而下,连忙迎了过来。 “王妃娘娘,您回来了……殿下呢?” “皇上召他进宫了,可是府上出什么事了?” 江姝柠知道他,平日忙着管理府上庶务,要不是有事禀告不会在这等她。 管家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后院起火了,不过火势不大,已经扑灭了。” 只因走水的地方离地牢不远,所以才想着告诉主子。 江姝柠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管家叹了口气,“天干气躁,一点火星子都能着。” “地牢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看守的侍卫没来,应该是一切正常。” 江姝柠让他去看看。 萧承渊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管周乐安的事了,从安王府出来就说要把人送到鲁国公府。 她想着天黑了,没必要来回折腾,等明日再送,他这才作罢。 那几个乞丐要是在这种关头出了事,萧承渊指定要炸。 …… 翌日,天蒙蒙亮。 江姝柠被憋醒了,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起来如厕后继续睡。 她眼睛都不睁,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 蛄蛹着往床边去的时 候,脚突然蹬到了什么东西。 热的,软的……好像还有点弹? 睁眼一看,好家伙,居然是萧承渊的屁股。 江姝柠也不知处于何种心思,又补了两脚。 萧承渊目光深深,看着她问:“很好踢?” 江姝柠对他竖了根大拇指,认真点评,“脚感确实不错。” “……” 一句话把萧承渊给怼沉默了。 等她如厕回来,他还是那个姿势坐着,如老僧入定。 江姝柠钻进暖和的被窝,抱着被子滚了滚,“你不回自己屋子睡觉,来我这里干嘛?” 萧承渊也说不出缘由。 他从宫里出来,下意识地来了她的院子,枯坐了半宿。 哪怕她睡着了,不能和他说话,他也不觉无趣。 江姝柠是打算再睡会儿的,但萧承渊一直盯着她。 翻身背对着他,如芒刺背。 正门对着他,如鲠在喉。 江姝柠长叹一声,扯过被子蒙住脸,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萧承渊,你大爷的,上辈子我一定是欠了你的。” 萧承渊忍俊不禁,把她脸上的被子拉下来,“好了,我不闹你了,你继续睡。” 江姝柠哪还能睡得着,“你把弄醒了就想回去补觉?门都没有!” 第507章 对我哪儿不满意? 萧承渊看着扯他衣袖的纤细手指,眉梢一挑,“那你想怎么样?” 江姝柠问他:“我让你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她不说,萧承渊都快忘了这一茬。 从袖兜里摸出一卷图纸,递过去时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先帝皇陵的建造图纸作何?” 江姝柠张口就来:“打算给自己建个地宫,百年之后躺里面。” “……” 萧承渊屈指敲了她一下,“你才多大,想什么百年的事,也不嫌晦气!” 江姝柠不以为然,研究着图纸,头也不抬,“这有什么晦气的,人早晚有一天要死,这是早就注定好的事,我说不说都难逃这个结局,不过是早些晚些罢了。” 萧承渊皱了皱眉,十分不喜欢这个话题。 江姝柠看了一遍,把图纸重新卷好。 萧承渊之前那样对她,她原本不想给他研制解药,但他解释一切后,她承认自己心软了。 国破家亡,命运多舛……还挺可怜的! 她大哥让她借着身份和令牌之便去昭仁殿找图纸,她左思右想,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正好昨天萧承渊进宫,就把这件事拜托给了他。 “萧云适腿早就好了,却瞒了这么久,皇上那边 怎么说?” 萧承渊嗤笑一声,“萧云适连夜让人抬着进宫,跪在皇帝面前诚心忏悔,说自己装病一方面是不想参与朝廷斗争,另一方面是为了能多得到些皇帝的关心,加深父子情谊,那个老糊涂深信不疑,泪都流出来了,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两句,这事儿就算过了。” 江姝柠:“……” 半晌,她问:“萧承渊,你是不是很失望?” “我有什么失望的?”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萧云适能走路的消息是你泄露给萧云铎的,所以萧云铎才会这么着急杀了他。” 萧云适装了这么几年,其他人要发现早说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他那日在茶馆下面,看见萧云适站起来了,又想起萧云适刺杀他的事,所以想借着萧云铎的手给萧云适一个教训。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对萧云适的偏宠。 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萧承渊真的一点也不失落。 他给萧云铎透露消息,并非全是报复萧云适,还有一方面是想让他们牵制争斗,方便他行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外面的天已大亮,隐约可见金乌光芒。 唔,今 儿个又是一个好天气! 江姝柠喊梨儿进来更衣。 萧承渊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错了,寝屋门闩一插,把梨儿锁在了外面。 ? 梨儿姗姗来迟,推了两下没推开,“小姐?” 萧承渊三言两语把她打发走,转身拿起了衣架上提前准备好的罗裙。 “今日穿这身?” 他太反常了,反常的让江姝柠摸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 怔愣间,萧承渊已经取下衣服走过来,掀开了她的被子。 江姝柠忽觉一凉,双手下意识地抱胸。 萧承渊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从上往下打量了她一圈,意有所指的语气中夹杂着戏谑,“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没摸过?” 江姝柠耳尖微红,面上却一派镇定。 想起自己还穿了亵衣,大.大方方地松开了手。 她不甘示弱,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抽丝剥茧般地皴巡了一圈,在经过某处时还特意多看了两眼,最后咂摸咂摸了嘴,脸上的表情也挺微妙的,多少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 “你身上哪个地方我都看过,都摸过……唉,也就那样吧。” 萧承渊:“……” 她的语气再加上那声叹气,成功把男人 刺激到了。 萧承渊扔了手里的衣服,单膝跪上床,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抓住她的,“说说看,对我哪儿不满意?” 他漆黑的眼睛极具侵略性,仿佛蛰伏在丛林里,跃跃欲试,伺机而动的野兽,目光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江姝柠直勾勾地盯着他。 萧承渊笑了笑,扯开自己的衣带,从衣冠楚楚变成了浪荡公子。 “好好感受感受,本王的身上哪个地方让你不满意。” 他贴在她的耳廓,嗓音温柔的像是情人般的呢喃。 江姝柠被他灼热的呼吸烫的一瑟缩,失神的目光有了焦点。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萧承渊不肯。 他抓着她的手,指尖滑过他凌厉的喉结,半裸劲瘦的胸膛。 每过一处,萧承渊都要问一句,“是不是这儿?” “……” 江姝柠沉默以对。 论不要脸,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可她没想到,更不要脸的萧承渊还在后面。 掌心抚过鹅卵石般有力而分布均匀的腹肌时,江姝柠心里有了波动。 心里不愿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狗男人的身材确实不错。 一身干净劲瘦的薄肌,有力喷张却又不会显得过分强壮。 江姝柠有些走神,突然觉得掌心一烫,仿佛握了块余热还未散尽的烙铁。 “是这儿?” 萧承渊俯身,额头抵着她的,笑的混蛋。 江姝柠小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萧承渊,我手里的针可不长眼,你要是不想后半辈子废了,就赶紧给我松手。” 萧承承往下扫了一眼。 果然,她两指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闪着冷光的针尖直指他的脆弱之处。 萧承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额头青筋跳动。 他就想不明白了,她这银针到底藏在了哪儿,明明拉她的手的时候还没有。 萧承渊目光闪烁,放在江姝柠后脑勺的手不动声色地滑了下来。 江姝柠看出了他的打算,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提醒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没有了银针还有小粉。” 小粉?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嘶,嘶——” 此时正盘踞在他胯下的小粉兴奋地冲他吐了吐蛇信子。 萧承渊低头一看,顿时萎了。 艹,这蛇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哈哈哈哈哈——” 江姝柠趁机挣开了他,笑的前仰后合。 第508章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那一刹那,萧承渊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死死地瞪着江姝柠,气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更多的是气自己……男人尊严掉在了地上,还被踩得稀碎! 萧承渊翻身躺到旁边,用被子挡住了脸和他那不争气的兄弟。 江姝柠哪见过他这副自闭的模样,笑的停不下来。 “江、姝、柠,你给本王闭嘴!” 萧承渊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偶尔还有两声“咯咯”的咬牙声。 江姝柠立刻收住了笑容。 倒不是害怕,就是笑的肚子痛。 她把小粉收回实验室,临下床时拍了拍萧承渊的腹肌,笑眯眯道:“送殿下一句话,没有金刚钻,不要揽那瓷器活。” “……” 萧承渊忍无可忍,抬腿踹了她一脚,让她哪儿远滚哪儿。 他那一脚没用多大力气,江姝柠拍了拍,过去打开寝屋的门,高声道:“梨儿,摄政王殿下不行,你过来给我更衣!” “江姝柠!” 萧承渊要疯了,噌地坐起身。 江姝柠一脸无辜,“我说错了吗,殿下身份尊贵,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在帮人更衣这方面不行不是很正常的事?” 末了,她顿了一下,眼睛扫瞟了眼 被子遮住的某处,“殿下是不是太敏感了?” 萧承渊:“……” 他抄起软枕砸了过去。 江姝柠偏头一躲,结果梨儿来的不早不晚,正好中招。 梨儿往后趔趄了两步,懵了一会儿,低头看接到怀里枕头。 “小姐?” 江姝柠想笑,但觉得不太道德。 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把软枕扔了回去,“殿下因为那什么心情不太好,你多担待些。” 梨儿揉了揉额头,疑惑地嘀咕道:“不行就不行呗,有什么好生气的。” 殿下自己更衣都得喊风叶服侍,不会帮别人穿衣服多正常。 话音一落,屋子里本就紧张的气氛像是结了冰。 萧承渊知道梨儿说的是更衣的事,但就是莫名觉得被暗含到了。 他指了指江姝柠,又指了指梨儿,最后一字未吭,摔门而去。 梨儿:? 江姝柠对她竖起大拇指,真情实意地夸赞:“牛!” “……” …… 早上闹了这么一出,江姝柠以为今天应该是见不到萧承渊了。 没想到刚一出府门,就看见了他站在马车旁等着。 江姝柠要去参加百花宴,装扮相对隆重华贵些。 她脸上带了浅笑,眸色还是 一如既往的清冷,步摇坠子垂在鬓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衬的她愈发昳丽温婉。 萧承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她下了石阶,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震颤,不可言状的感觉顺着血脉涌进大脑。 萧承渊眼眶微湿。 他如今每见一次江姝柠都像是偷来的。 镜中月,水中花,终将是大梦一场。 他们心照不宣。 萧承渊侧身伸出手,嗓音沙哑,“走吧,送你去东宫。” 江姝柠问他:“你今天不用去处理公务?” 萧承渊嗯了一声,半开玩笑道:“本王休息几日,这天塌不下来。” 他把江姝柠扶上马车。 待他们都坐好后,风叶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驾车。 萧承渊问道:“百花宴什么时候结束?” 江姝柠从袖兜里拿出请帖,看了两眼,“不知道,这上面没写。” 萧承渊思忖道:“那晌午我来接你?” 江姝柠背靠着车厢,双手环抱在胸前,黛眉一挑,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你今日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又是送又是接的,整个一“二十四孝好夫君”。 萧承渊好笑道:“这就算是好了?” “嗯 ,”江姝柠点头,表情诚恳,“比起你之前不做人的样子,确实好了不少。” 萧承渊:“……” 他就多嘴一问。 江姝柠找回了场子,吹了声口哨。 萧承渊气的心梗,但唇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没心没肺也挺好的! 后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江姝柠看窗外街景。 萧承渊看她。 “殿下,王妃娘娘,东宫到了。” 风叶的声音传了进来。 萧承渊拉住了江姝柠的手腕,“晌午我带着小红豆来接你,一起去法静寺看母妃。” 江姝柠怔了一下。 小红豆回来这么久了,确实应该去看看。 她犹豫了一下,让他带着小红豆先去。 小红豆是他妹妹的女儿,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太妃一定有许多话想说,她一个外人在那里不合适。 萧承渊见江姝柠坚持,没有强求,但也没有答应。 他把她抱下马车,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有人让你受委屈了别忍着,有我给你撑腰。” 江姝柠看着他,刚准备开口,就听见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江小柠!” 江景煜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随从,走上前,浮皮潦草地行了个礼。 “呦,摄 政王殿下好巧,太子妃邀请的都是未成婚的男子,您来是准备再纳几房妾室?” 自始至终,江景煜就不看好萧承渊这个妹夫。 是,他是有样貌,有权势,有地位,但这些他妹妹也有! 她妹妹缺的是什么? 是野心不大,只顾小家,能爱她护她,能陪着她安稳度过余生的夫君。 这样简单的要求萧承渊都做不到,还把他妹妹关起来,谁都不让见。 可想而知,江景煜心里对萧承渊的怨念有深。 萧承渊正是知道这些,所以也不和他计较,还微微颔首,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大哥。 江景煜一脸嫌弃,赶紧婉拒,“这声大哥草民担待不起,殿下怕是叫错人了。” 说罢,他拉着江姝柠转头就走。 两人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他今儿个是吃错药了还是回光返照?” “应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吧。” 为了这个百花宴,太子妃可谓是下了血本。 请了花匠打理,让本应在春天绽放的花朵一夜之间全开了。 鹅卵石的铺就的小路旁摆满了鲜花,满园春色,应接不暇。 江姝柠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花香扑鼻,突然感觉冬天也不是那么冷了。 第509章 女人前仆后继要你的命 “对了,大哥,你来这里干什么,想娶妻了?” 太子妃奉皇后之命举办百花宴,意在给太子挑选合适的夫君。 但除了未出阁的千金,太子妃还邀请了一些适龄但还未有婚约的少爷。 若是哪家男女有缘,看对了眼,促成几桩美事也未尝不可。 江景煜嗤了一声,很是不屑。 “以你大哥我这样的条件,只要放话出去,什么女子娶不到,还需要来这里浪费时间?” 江姝柠呵呵两声。 “你放话出去,对你前仆后继的女人都是想要你命的吧?” 她可是听说过,江湖上有人悬赏千两黄金,取檀辞阁阁主项上人头。 “大哥,你也别太自信了,毕竟在外人眼里,你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白丁,放在女人堆里,未必有这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吃香。” 江姝柠指着四周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卖弄文采,吸引闺阁千金注意的贵公子,真情实意地规劝。 江景煜随意望了一眼,止不住的鄙夷:“哼,歪瓜裂枣,油头粉面,此等腐草之萤光怎配与我争辉?” 他抻了抻衣袖,挺胸抬头,一脸“我很高贵,谁都不配上我”的表情。 “……” 自 恋到这种程度,没救了。 正好太子妃朝她招手 ,江姝柠笑着点头,把实验室里放着的先帝皇陵的图纸塞到江景煜手里。 “找人尽快帮我拿到里面的半边莲,谢了。” ? 江景煜反应过来时,江姝柠已经和太子妃聊起来了。 今天艳阳高照,风也小,不会觉得太冷,所以太子妃将百花宴安排在了院子里。 亭子里,江姝柠端着一杯热茶暖手,看着太子妃眼下的乌青,默默喟叹。 她伸手握住太子妃的,望着花瓶里开的正好的牡丹,声音轻柔却一种无形的力量,“男人的心要是在你身上,那他身边有再多的莺莺燕燕都不如为惧,反之,他要是见异思迁,你费尽心思也无用。” 太子妃无奈苦笑,“皇婶,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但我还是怕。” “怕什么?怕日后新人进府,太子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敬你爱你?还是怕自己会失去太子妃之位?” 江姝柠问的犀利,太子妃一时哑口无言。 “你与太子的婚事是皇上亲定的,不能怀孕并不是你的错,这件事皇后知,太子更知,他们不敢废了你,也不能废了你。” 太子妃听的一头 雾水,讷讷道:“为何?” 江姝柠:“……” 历朝历代,怕是没有比她更单纯的太子妃了。 江姝柠叹了口气,对她勾了勾手指。 太子妃听话凑近。 “你不能怀有身孕,是因为皇上给你下毒,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天下人会怎么想?萧家丢不起这个脸,他们因此休了你,还怕把你逼急了……近日朝中的局势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在这种关键时刻,太子求你爹爹助他一臂之力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得罪他?” 江姝柠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你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把担心太子的心思放在关心父母上,毕竟他们才是你这辈子最坚实有力的靠山。” 太子妃怔忡,神思回笼之际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她回握住江姝柠的手,眼含感激地望着她。 “人要学会往前看。” 江姝柠亦对她笑了笑,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明明是茶,却喝出了酒的豪迈。 太子妃吐了口浊气,视线望向院中。 寻了片刻,扯了扯江姝柠衣袖,示意她看一眼。 “皇婶,你看那位千金如何?” 江姝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梢轻挑 ,“皇后中意的?” “皇婶你怎么知道?” 太子妃惊讶不已,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也太神了。 江姝柠顿了一下,说:“瞎猜的。” 院子里的千金大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攀谈,只有那位千金,脸带温柔浅笑,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气质如莲,有种不争不抢,遗世而独立的淡雅高贵。 这样的性子,最得长辈喜欢。 而且这位千金的举止神态还有皇后的几分影子,这或许才是皇后会选她的最主要原因。 不过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没必要说出来给太子妃心里添堵。 太子妃介绍着这位千金的家世,江姝柠看似听的认真,实则根本没走心。 太子侧妃有几个,是谁,她说了又不算,今日来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千金聚集的地方忽然有些躁动,不知谁激动,但又克制地喊了一句,“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 江姝柠下意识地朝入口看去。 果然是周珩来了。 好看的皮囊到哪儿都吃香,哪怕周珩现在空有称号,并未入仕,但还是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他。 意气风发,恣意潇洒的少年郎,应该很少有人不喜欢吧? 周珩对周围 那些议论的声音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走进亭子。 他暗吸一口气,拱手行礼:“见过摄政王妃,太子妃。” 太子妃看着院子里明显变了脸色的世家公子,笑着揶揄了一句:“你这一来,把那群公子哥的光都遮了不少。” “若自己本是晧日,别人又怎么会抢走他的光?” 周珩嗤了一声,口气一如既往地狂妄……和江景煜有的一拼。 江姝柠挂念周乐安,正打算与太子妃告辞,余光看见一人上了石阶,娉婷袅娜地走到她们面前。 “臣女沈南昭参见摄政王妃,太子妃。” 江姝柠已经离开石凳的屁股只得重新坐回去,矜持点头:“免礼。” 沈南昭直起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珩。 女子若喜欢一个男人,心里眼里都会是他,怎么可能藏得住。 周珩看没看出来江姝柠不知道,但太子妃明显是看出来了。 沈南昭名声在外,性子内敛柔顺,周珩张扬狂傲。 两人一柔一刚,倒是相得益彰。 太子妃有意促成这天作之合的好姻缘,笑道:“后山的梅花开的正好,小公爷与沈小姐怕是没见过吧,不妨你们二人结伴同行,一起去逛逛?” 第510章 想嫁与他为妻 沈南昭眼睛一亮,看着周珩紧张的心跳都要停了,磕磕巴巴地问道:“可,可以吗?” 周珩看都不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可以。” 一句话,成功改变了亭里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 太子妃本是好意,但怎么也没想到周珩会这样不给面子,一时间尴尬的都不敢去看沈南昭。 周珩像跟柱子一样立着不动,沈南昭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氛围越来越怪异,仿佛浆糊一般搅也搅不动,有逐渐凝固的趋势。 太子妃一脸为难地看向江姝柠,眼里带了明显的求助意味。 “皇婶……” 江姝柠:“……” 她能有什么办法。 牛不喝水,她总不能按着头让它喝吧。 何况周珩还是个犟的,她一不小心再弄巧成拙了,岂不是更让沈南昭下不来台? 江姝柠叹了口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对周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惹下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周珩表情很不耐烦,耷拉着脸,就是不吭声。 太子妃举办百花宴,给了鲁国公府两张请帖。 他本想在家陪着周乐安,但他娘顾忌太子妃的面子,又怕外人多想,就逼着他来了。 沈南昭深吸一口气,转身,眼睛盯着周珩,鼓足勇气开口,“小公爷,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周珩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不耐语气,“没有。” 沈南昭眼里泪花闪烁,“那你为何——”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急忙跑来的小厮打断了。 “禀摄政王妃,太子妃娘娘,摄政王殿下和安王爷来了。” 萧承渊不是要带小红豆去法静寺看太妃吗,怎么突然来了? 还有萧云适,昨天还中了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好的这么快? 江姝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觉得这百花宴因为这两位的到来,将会横生枝节。 院中人纷纷下跪见礼。 萧承渊嗯了一声,“本王闲来无事,来随便看看,诸位自便。” 众人应“是”,刚准备散开,沈南昭咬着牙,面容紧绷,眼里尽是奋不顾身的决然。 她拎起衣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恭恭敬敬道:“摄政王殿下,民女有一事相求!” “你不妨说来听听。” “臣女心悦小公爷,想嫁与他为妻,想求摄政王殿下做个见证。” 沈南昭的声音不重不轻,恰好让所有的听的清清楚楚。 周珩原本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当别人都在看他时,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大步上前,想把沈南昭从地上拽起来,奈何沈南昭这次是下了狠心,豁出去了。 她跪在地上,仰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珩,看着这个在情窦初开之时就喜欢上的男人。 她知他心里有人,可江姝柠已经嫁人了不是吗? 沈南昭想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赌一把。 或许等她嫁给了周珩,两人在一起相处的久了,周珩就能慢慢发现她的好。 这样想着,沈南昭又给萧承渊磕了个头,“求摄政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准允!” 大晟现在谁人不知,皇上沉溺酒色,很少过问政务,朝中大小事看似是太子做主,实则都由摄政王定夺。 只要摄政王答应,赐婚圣旨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这般厚颜无耻,舔着脸主动求娶,这沈家小姐对鲁国公府小公爷还真是情深义重。” “谁说不是呢,我看她就差自荐枕席了,亏她还是邺京贵女典范,自己丢人现眼就算了,还平白辱没了我们的身份……也不知道 沈大人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在场诸多千金,倾慕周珩的又何止沈南昭一人。 但她们没有沈南昭这份孤注一掷的勇气,又怕她得偿所愿。 你一言,我一语,极尽世间最恶毒之话贬低她,好像只有这样,她们扭曲的心理才会得到安慰。 沈南昭无地自容,头恨不得低到地里。 她的背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坚定不移。 萧承渊目光暗含深意地看向周珩。 不等他开口,周珩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我不喜欢她,更不会娶她!” “你喜欢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周珩,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里面!你为何不愿意放过自己,回头看看我呢?哪怕就一眼!” 沈南昭压抑多年的相思之情在这一刻爆发。 她抛下了自尊,放下了身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求娶。 她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不求他能对她另眼相待,只求他给她一个机会。 她沈南昭也不差吧,何必对她绝情至此? 周围吃瓜群众只安静了片刻,叽叽喳喳地声音如雨后春笋般冒起,比方才讨论的更激烈。 来来回回都是那两句 话。 “鲁国公小公爷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为什么那女子这辈子不可能嫁给周珩,是已经嫁人了还是去世了,亦或者是出家了?” 江姝柠:“……” 身为话题当事人,心情挺复杂的。 周珩听到沈南昭的话,心里咯噔一声,慌乱不已。 看到周围人神色并未有什么异样,明显不知道沈南昭说的女子是谁,他才松了一口气,逐渐镇定下来。 不过沈南昭又是如何得知他对江姝柠……她说的如此肯定,不可能是在故意诈他。 周珩死死地盯着沈南昭,眼神又冷又狠,隐约可窥见他眸底深处的杀意。 江姝柠是他藏在心底深处,任何人都触碰不得的逆鳞。 周珩对江姝柠的情谊,萧云适或多或少也察觉了些。 他温润一笑,朗声道:“皇叔,沈小姐对小公爷情深似海,言语真切,侄儿听了都很是感动,正好两人都到了合适的年纪,各自都没有婚嫁……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妨您就答应她吧。” “门下侍郎李大人的女儿爱慕安王爷许久,王爷方才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正好您到了娶亲的年纪,也未有妻妾,不如您把她给娶了,成了这桩美事?” 第511章 娶谁都一样,为什么不能娶我? 周珩哪儿是什么逆来顺受,吃亏认栽的主。 管你是谁,只要惹到了他,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怼回去。 说完,他冷笑一声,眼睛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 “正巧今儿个李小姐也来了,安王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亲自问她。” 音落,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被点到名的李小姐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对他们一一见礼。 末了,她直勾勾地看着萧云适,脸都红透了也舍不得移开眼。 “臣女确实心悦安王殿下,王爷真的愿意与臣女共谱一段佳话?” 李小姐从小身体不好,所以父母把她送去学了几年武。 她的性子是在吃过的苦,受过的伤里面磨练出来的,没有寻常千金的扭捏软弱,更为坦率直接。 爱慕安王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李小姐知自己学识外貌都不出众,也不会用一些手段吸引安王的注意。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没希望与安王在一起了,没想到天上突然掉了一个馅饼,还正好砸到了她。 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了她面前,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王爷,臣女若有幸嫁给您,一定会好好当安王妃,尽 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 李小姐讲述着自己的美好品质。 饶是萧云适好脾气,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本王——” “君子有成人之美,安王爷当然愿意了,”周珩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句,对萧承渊道,“我看李小姐与安王也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啊,殿下,不妨就答应了吧,也好全了您侄儿的成人之美。” 萧云适沉了脸,鲜血涌到了嗓子眼。 这些话都是他方才说过的,周珩拿这些话堵他,无非是想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一条疯狗! 萧云适着实怕了周珩,刚想把的这个话题绕过去,萧承渊突然开口了。 “李小姐出身名门,秀外慧中,确实配的上皇侄,本王现在就让人进宫请旨,为你们赐婚。” “皇叔!” 萧云适眼前一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李小姐怔了一下,回神后笑开了花,激动叩谢:“臣女多谢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承渊淡淡地说了声免礼,而后自然而然地走到江姝柠身边,牵住她的手。 任凭四周如 何喧闹,沈南昭仍无动于衷地跪在地上。 周珩不由分说地把她扯了起来,拉着她朝僻静之处走去。 他腿长步子大,沈南昭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腕骨处疼的厉害,仿佛要被人给捏碎了。 她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肯出一声。 后山,周珩见四下无人,甩开了她的手。 沈南昭捂着手腕,下一刻,她的脖子被人掐住。 周珩没收半分力气,步步后退,将她抵在了凹凸不平的假山上。 很快,沈南昭的面孔涨得发紫,痛苦地挣扎,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周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声音悚骨,“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至于有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我不管,但我劝你把它烂在肚子里,否则小爷会亲手杀了你。” 沈南昭仍不断地拍打着。 她眼珠外凸,惊恐不已。 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骇人的周珩。 沈南昭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今日人多,周珩现在就会杀了她。 他会为了保守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了江姝柠杀了她! 沈南昭是个聪明女子,她知道这时候惹怒周珩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她没办法点头,只 能不停地眨眼,示意自己听进去了。 周珩静静地凝视着她,等她尝到窒息的滋味,两只脚快踏进鬼门关是时才缓缓松手。 沈南昭喉咙火辣辣地疼,她捂着脖子,身子再也无力支撑,顺着假山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上。 “咳,咳咳,周…周珩!” 周珩转身离开,衣摆被人抓住。 沈南昭喘了几口气,声音断续而无力,“你是鲁国公府的小公爷,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不可能这辈子都不成亲的,其实对于你来说,只要新娘不是她,娶谁都一样吧?既是如此,你为何不能娶了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辈子都会死守这个秘密,不向任何人透露一星半点。” 周珩蹲下身,掐住她的下巴,眼眸猩红,“你在威胁小爷?” 沈南昭轻笑一声,想要看清他,但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现在四下无人,她便更不用顾忌了。 “周珩,我初见你是在三年前的七夕灯会,有人偷走了我的荷包,是你帮我追回来的,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确实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你,后来,我想方设法地打 听你的身份,得知你是鲁国公府的小公爷,我每日卯时便起床,学习琴棋书画,女红礼仪与母亲一起管家理事。” “那时我每天睡不够三个时辰,很辛苦,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因为我觉得你这样好,应该有顶好的闺阁千金与你相配,你一直没有成亲,我便总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直到那日宫宴,我见你独自喝闷酒,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时我便明白,你不是不想娶妻,只不过心里有了人,不能娶罢了。” “人生短短几十载,我不想留下遗憾,想为自己活一次……周珩,我们女人心眼都很小的,没有人能忍受独守空房的冷待,你娶别的女人,即使掩饰的再好,日子久了她从能发现不对,她一怒之下,要和你鱼死网破,把事情捅出去,到时你要怎么办?” “娶我,你便不必有这个顾虑,我要的只是鲁国公府小公爷夫人的身份。”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想与周珩在一起,她只能循序渐进。 至于能不能得到男人的心,就要看她的本事和上天是不是愿意垂怜她。 周珩嗤了一声。 欲壑难填,焉知她日后不会由爱生恨? 第512章 承认吧,你舍不得本王死 与此同时,前院。 太子妃与贵女闲谈,太子在关心萧云适的伤势。 江姝柠顺势把萧承渊拉到了一旁,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萧承渊淡声道:“闲来无事,随便转转。” 呵呵,我信你个鬼! 江姝柠还想再问,太子身边的近侍来了。 “摄政王殿下,王妃娘娘,安王爷带来了今年的新茶,邀请您二位一起过去品尝。” “走吧。” 萧承渊嗯了一声,牵住江姝柠的手。 ? 江姝柠看看他,又低下头,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这狗近两日好像很喜欢牵手? 江姝柠还没来得及挣脱,萧承渊睨了她一眼,悠悠道:“一百两白银。”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江姝柠适才还不乐意的脸上立马扬起礼貌的微笑,右手也挽住了他的胳膊,“那两只手是不是就是二百两?” 她的主动亲近,让萧承渊很是受用,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还可以多给你五十两银子的赏钱。” 江姝柠顿时变脸,伸手去掐他腰间软肉,咬牙切齿道:“你骂谁是二百五呢?!” 不对,他现在有钱吗?! 摄政王府都快入不敷出了,这不是妥妥在这 耍着她玩,给她画大饼吗?! 江姝柠甩开他的手,临走时还用力踩了他一脚。 萧承渊:“……” 他把左手一直藏着的金钗拿出来。 这是他亲手画图命人打制的,上面的宝石也是他一颗一颗镶嵌的。 本想当新年礼物送给她,没想到…… 萧承渊无奈叹息,把簪子收好。 只能寻机会再给了。 江姝柠刚落座,远远目睹一切的太子妃就凑了过来,小声道:“皇婶,你和皇叔吵架了?” “没有啊。” 江姝柠眨了眨眼,回答的毫不犹豫。 她心想:方才那只是小打小闹,你没见过我们真吵架的时候。 太子妃皱了皱眉。 难不成是她看错了,可她明明看见皇婶踩了皇叔一脚,还用力碾了两下。 江姝柠与太子妃在咬耳朵,对面的萧云适看似在斟茶,余光却一直在注意江姝柠。 萧云邕见茶汤都漫出来了,连忙托住他的手臂,关心道:“六弟,你的伤还未恢复好,要是累了就去厢房休息一会儿,身体要紧。” “谢皇兄关心,臣弟无碍。” 萧云适把桌子上的茶水擦干,重新倒了一杯,而后把茶盏一一放到几人面前。 萧承渊 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坐在江姝柠的左手边。 萧云适端起一杯茶,笑道:“皇叔,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谢你这些年对我们这些小辈的提携爱护。” 萧云邕见状,也端起了茶盏,“我也敬皇叔一杯,皇叔对侄儿的帮助,侄儿没齿难忘。” 他这些日子在朝廷算是如鱼得水,以往看不起他的大臣也不敢轻待于他。 这一切都是萧承渊的功劳,他于情于理都该感谢。 萧承渊垂眸,扫了眼面前的茶汤。 色泽清亮,宛如琥珀,散发着馥郁的香气,确实是一杯好茶。 萧云适和萧云邕举杯站着,他却许久都未端起茶盏。 江姝柠以为他怕萧云适在茶里动了什么手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茶里没毒,他倒茶时我盯着呢。” 萧承渊揽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欠儿吧唧地哼道:“江姝柠,承认吧,你就是舍不得本王死。” 江姝柠:“……” 要不是人多,真想一巴掌呼上去。 无人看见的地方,她掐着男人的大腿,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警告:“萧承渊,发病得有个限度,我劝你见好就收。”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在空气中厮杀,刀光剑影,谁 也不肯让谁。 这一幕落到外人眼里就成了打情骂俏。 萧云适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杯子里的茶水泼到萧承渊脸上。 萧云邕乐呵呵地说:“皇叔和皇婶夫妻恩爱,真是让人惊羡。” 说着,他看向太子妃。 纳妾的事到底还是影响了他们的关系,太子妃身为女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终归介意。 两人说话相处虽如往日,心却远了许多。 …… 萧承渊喝了那杯茶。 他们三个男人谈论政务,太子妃觉得无聊,邀请江姝柠去后山赏梅。 萧承渊道:“别走太远,让风叶跟着你。” “皇叔这是把皇婶当眼珠子护着啊,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皇婶的。” 太子妃看出萧承渊今日心情不错,也敢大着胆子揶揄了一句。 她拉着江姝柠走远,风叶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 隆冬时节,后山的梅花开的正盛,漫山遍野的红,远远望去,像流火坠落山林,为这寒冬腊月添了不少温暖生机。 江姝柠与太子妃沿着石阶往上走,干净凌冽的梅花香的萦绕在身边,令人心旷神怡。 江姝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太子妃看着旁边的梅花树,有好看的枝条就命 人剪下来两枝,打算回去插瓶。 “对了,好像周珩是一个人来的,乐安怎么没来?” 江姝柠拨弄着掌心的梅花,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事吧。” “给她请帖的时候她还让人帮忙带话,说是一定回来……” 太子妃笑笑,琢磨着一会儿回去亲自问问周珩。 这些天天气反复无常,今天还艳阳高照,明天就能刮风下雨。 东宫有不少下人都感染了风寒。 周乐安不会也生病了吧? 逛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侍女提醒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两人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方才的亭子里只剩下萧云邕一人,不见萧承渊和萧云适的身影。 见她们回来,萧云邕起身迎了两步,“皇婶,皇叔有急事先走了。” “哦,好。” 江姝柠让风叶也先离开。 风树不在,萧承渊身边靠得住的心腹只剩下了他。 风叶拒绝了,“殿下身边跟着暗卫,不会有事,属下要留在这保护您。” ? 江姝柠无语了,“你保护我什么?” 这里是东宫,侍卫严防死守,梨儿也一直跟着她,能出什么意外? 再说了,她亲哥还这在这呢。 风叶和她解释—— 第513章 不但醉了,脑子还有病 “王妃娘娘您有所不知,殿下原本没打算来参加百花宴的,但听说安王爷要来,殿下才着急赶了过来……您想安王爷受了伤,身上的毒刚解,他不在府上好好休养,来这里折腾什么?” 总不能是真为了娶妻吧? 风叶不说,江姝柠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想想,萧云适来参加这百花宴确实有些目的不纯。 她当机立断:“我和你一起走,你送我回王府,然后再去找萧承渊,这样总行了吧?” 麻烦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 如果是朝政事务上出了问题,太子不可能这么淡定地坐在这里。 殿下匆匆离开,怕是赤铁矿那边出了事…… 事关赤铁矿,随便拎出一件都是杀头的重罪! 风叶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都绷紧了。 于是,他与江姝柠一拍即合,告辞离开。 萧云适去如厕了,回来后目光下意识地找了一圈。 皇嫂回来了,江姝柠去哪儿了? 萧云邕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招呼道:“六弟,就差你了,快来坐。” 萧云适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句,“皇叔和皇婶呢?” “哦,皇叔和皇婶有事先走了。” 萧云 适眸光一闪,放下筷子,抱歉道:“皇兄,臣弟身体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听到这话,萧云邕担心的不行,赶紧站起来扶住他的胳膊。 “哪里是不舒服,用不用给你请个太医看看?” “不用了,太医留了药。” 萧云邕点头,亲自把他送到东宫门外,看着马车离开。 他前脚刚进东宫,萧云适就放下窗帘,吩咐车夫:“去摄政王府,快点!” “是。” 这边,风叶亲自驾车,把江姝柠送了回去。 萧云适一路紧赶慢赶,在她进府前喊住了她。 “皇婶!” 这声音太熟悉了,江姝柠一听就知道是谁。 想起风叶的那番话,她步子不停,还低声呵斥梨儿:“别回头!” 萧云适三步并作两步下了马车,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 江姝柠眸色冰冷,语气更是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青天白日,路上有行人,王府门口有侍卫,她不想在这与他拉拉扯扯。 萧云适笑了笑,不但没松手,还加重了力气。 两人之间不过一乍的距离,女子身上的馨香随着冷风往鼻子里钻。 萧云适是个正常的男人,何况面前之人还是 他心爱的女子。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有了反应,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也有些发哑:“皇叔不是皇室血脉,姝柠,你说如果我不小心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了,皇叔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耳边宛如炸开一道惊雷,突如其来,没给江姝柠任何准备的时间。 她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是短短地一瞬,她又恢复了一惯的从容镇定。 “侄儿莫不是把酒当茶喝醉了?萧承渊是先皇第七子,他的生母是冯太妃,你说他不是萧家人,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姝柠面上表情滴水不漏,不见半分怯意。 若是一般人,还真有可能被她蒙骗过去。 萧云适轻笑一声,直言:“姝柠,我不是来试探你的,既然我敢说这句话,手里就一定有证据,你没必要给我演戏,为他遮掩。” 江姝柠冷冷地看着他,左手银针用力刺入了他的手背。 萧云适闷哼一声,手指瞬间泄了力。 江姝柠抽出自己的手,用帕子擦了又擦,“你不但醉了,脑子还有病,如果你有证据,直接去皇宫向皇上告发他就是了,没必要来找我。” 萧云适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压抑着声 音问她:“你现在是摄政王妃,他出事了,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嗤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摄政王妃,是你的皇婶,那就麻烦你对我放尊重些,至于其他的,不关你的事,更不劳你操心。” “……” 来之前,萧云适想过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唯独没有想过是这一种。 萧承渊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这么相信他?! 萧云适哪能甘心就这么放江姝柠回去。 他为了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直言道:“早上品茶时,除了我和皇兄,皇嫂的杯子,你和他的杯子边缘都被涂了核桃汁,如果是萧家人,怎么可能一点症状都没有?” 江姝柠怔住。 萧云适居然是凑个这种办法试出来的,怪不得会如此肯定。 甚至他还怕萧承渊与她交换杯子,把她杯子的边缘也涂抹了核桃汁。 这招可真是天衣无缝! 萧云适看着她,目光一惯地温柔,只是话里却夹枪带棒,不给人留余地。 “皇婶,皇叔待我不错,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不愿意告发他,只要你跟我走一趟,我保证死守这个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如 何?” 江姝柠冷笑。 待你不错,你三番两次地想置他于死地? 走一趟……呵,说的倒是委婉。 她活了两辈子,怎会听不出其中深意?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只要她今日答应,萧云适以后还会用此事威胁她。 不行,她得想个一劳永逸的万全之策。 此刻,萧云适俨然就像一个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江姝柠沉默不语,他也不急着催促,耐心十足。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辰,江姝柠抬起头,朝他的马车走去。 萧云适的侍卫抬起手臂,拦住了正欲跟上的梨儿。 “小姐!” 萧云适掀开车帘,对上江姝柠的视线时微微一笑:“我只邀请皇婶一人。” 梨儿不去也好,免得一会儿起了冲突,她护不住她。 不得不说萧云适这个要求正中江姝柠下怀,但她不能露出一丝窃喜,依旧沉着脸,一副隐忍不发的表情。 江姝柠拍了拍梨儿手,“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小姐……” 外面起风了,方才两人说话时,梨儿又被萧云适的侍卫挡在一边,所以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看自家小姐的脸色,也能猜到安王爷没说什么好话。 第514章 我想要后位,你能给我吗? 马车走后,梨儿在原地急的团团转。 殿下是从百花宴直接离开的,府上应该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唯一能联系上殿下的风叶也不在。 小姐虽然会用毒,但她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啊,安王爷可是带了侍卫的! 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救小姐?! “梨儿姐姐,你不是和王妃娘娘去东宫参加百花宴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元香的丫鬟霞儿从府内出来。 梨儿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悄悄吐了一口气,扬起笑脸,转身看她。 “王妃娘娘觉得百花宴有些无聊,正好还有别的事要做,就提前回来了。” 霞儿望着她身后空旷的街道:“那现在怎么就你一个人,王妃娘娘呢?” 小姐虽是安王爷名义上的皇婶,但还是应该避嫌。 若说小姐和安王爷走了,她这个贴身丫鬟也没跟着,传出去岂不是会坏了自家小姐的名声? 梨儿整日跟在江姝柠身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脑袋瓜转了几下就权衡了利弊,不慌不忙地回答:“哦,王妃娘娘去雅竹居陪夫人了,那边有人伺候,用不着我,王妃娘娘就给我放了半天假。” 怕 霞儿再不依不饶的追问,梨儿干脆直接反客为主,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 梨儿身为江姝柠的陪嫁丫鬟,在府上的地位和管家不相上下,不过她总是笑吟吟的,也不拿身份压人,府上下人和她早就混熟了。 此刻她问了,霞儿不敢不答,“侧妃娘娘让…让我帮她去买马蹄糕。” 梨儿藏着心思,没注意霞儿回答时神色神不自然,目光一直在闪躲。 她为了吓霞儿,还挺胸抬头,板着脸训斥:“那你还不赶紧去买,在这儿和我说会儿话马蹄糕就有了?” 霞儿:“……是。” 看她跑远,梨儿也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大少爷在东宫参加百花宴,她现在赶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算来算去,现在能帮小姐的只有老爷。 梨儿没有想到,霞儿根本没有走远。 在她背影消失后,霞儿立刻回了王府。 元香在看着小红豆温书,见她回来,皱了皱眉,命人把小红豆带下去。 屋门关上,不等她开口,霞儿迫不及待地禀告:“侧妃娘娘,王妃娘娘回来了,不过还没进府门,就上了安王爷的马车,两人一起走了。” 元香没听明白, 让她有话直说,别在这儿卖关子。 霞儿神神秘秘地说:“奴婢藏在门后瞧的清楚,是安王爷的侍卫不让梨儿跟着,王妃娘娘就让梨儿留下来了,但奴婢问梨儿王妃娘娘去哪儿了,梨儿却骗了奴婢,说王妃娘娘回雅竹居了,侧妃娘娘您想,要不是王妃娘娘和安王爷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梨儿何必遮遮掩掩地撒谎?” 元香下意识地跟着点头,想着想着又觉得哪里不对。 江姝柠怎么会看上安王?! 论样貌,安王稍逊殿下一筹。 论权势,安王更是无法与殿下相较。 而且安王还不良于行,江姝柠再饿也不至于找这样的人红杏出墙吧? 霞儿哎呀一声,“侧妃娘娘,您还不知道吧,安王爷的腿疾早就好了,他现在能走能跳的,和常人无异!” 元香的心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犹豫再三。 殿下心里有江姝柠,这点骗得过旁人,骗不过她。 江姝柠只要在殿下身边一天,殿下就不会注意到她…… 半晌,元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对霞儿招了招手,低声吩咐几句。 霞儿听完,心里大骇,劝她三思。 这件事冒的风险太大了。 到时候万一成不了,败露了,殿下会怎样处罚还尚未可知,单摄政王妃的手段就够她们喝一壶了。 元香欣赏着涂了蔻丹的指甲,不以为然道:“我看得出来,殿下对小红豆是爱屋及乌,小红豆的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我对小红豆有养育之恩,对她的母亲有救命之恩,殿下欠我这样大的恩情,还都还不完,出了事也有他护着,你怕什么?” 话已至此,霞儿一个丫鬟,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 …… 萧云适把江姝柠带到了他在城东置办的私宅里。 看得出来,这院子是被人精心打扫布置过的。 满眼青葱翠绿,腊梅与水仙竞相开放,兰花竹子映衬左右,不见半分冬日荒凉萧条。 萧云适屏退了院子里的下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姝柠身侧。 “喜欢吗?” 向来喜欢随遇而安的江姝柠打量了一圈,不置可否:“这么大一处宅子谁不喜欢,侄儿要送我吗?” 萧云适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当这里的女主人,这间宅子自然就是你的了。” 江姝柠笑 了笑,扬起下巴,“侄儿这话敢当着你皇叔的面说吗?” “有何不敢?”萧云适朝她走了一步,眼神锐利而偏执,疯狂地仿佛要吞噬一切,“他现在拥有的权势地位都因为他是皇家血脉,若我拆穿这一切,他曾经得罪过的人怎会轻易放过他?到时他就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自身难保,又谈何护你?” “可柠儿,我不同!我可以护你,无论你想要荣华富贵,还是游历九州,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 “如果我说我想坐全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后位呢?萧云适,这你也能给我吗?” 萧云适怔住。 他应该是随了母妃不争不抢的性子,所以他偏好不在权势,而在情爱。 朝廷争权夺势再凶,他都没有想过趁虚而入,去抢那个位子。 自始至终,所求所念,不过江姝柠一人而已。 萧云适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直直地盯着她。 半晌,他终于开口。 “柠儿,如果这真的是你想,我可以——” 江姝柠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即使萧承渊一无所有,收拾一个你还是轻而易举……萧云适,鱼死网破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第515章 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云适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威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不怀疑她话里的真伪,因为萧承渊确实有能力做到。 但他并不在意,更不害怕。 萧云适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姝柠,突然伸手搂着她的腰,把人带到怀里。 他身上有和萧承渊相似的檀香气味。 江姝柠不觉好闻,甚至差点吐出来。 想起自己的计划,她只能暂时忍着。 萧云适手指亲昵地剐蹭着她的脸颊,柔声呢喃:“柠儿,你看看我。” 江姝柠顿了一下,如他所愿地抬头。 萧云适扶着她的肩膀,说着他压抑许久的狂悖情丝,“柠儿,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但我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男女之情,等我后知后觉发现时,你已经嫁给了皇叔……” “柠儿,刚开始我是真的想祝福你和皇叔,只要他能爱你护你,能给你幸福无忧,我愿意把喜欢你这件事藏在心底,永不再提……但他待你不好!你在大理寺地牢受苦时他在哪儿?他在忙着找养在外面的妾室和私生女!甚至他还把那个女人带回了邺京,以侧妃之礼迎她入府!他 还把那个外室女过继在你名下,成为郡主!” “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把你这个正妻放在眼里!他让你沦为了邺京的笑柄!你知不知道那些日子外面的人都是如何谈论你这个摄政王妃的?是我,是我花银子找人把这些传言压了下去,还有,父皇下令让你去边疆,也是我想方设法地为你找了一条活路。” “柠儿,萧承渊他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半分,只有我才是真心地爱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知道你不喜欢与别的女人争宠,你放心,我以后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江姝柠面无表情地听完,冷笑讥诮:“萧云适,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我以前也是瞎了眼,竟觉得你是一个温润如玉,克己复礼地地谦谦君子,现在看来,分明是一个冠冕堂皇,虚伪卑鄙的小人!”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萧云适的心脏。 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他双手无力地垂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在江姝柠眼里,他如此不堪。 江姝柠对他受伤的神情视若无睹,继续往下说:“ 你两面三刀,人前说萧承渊待你不错,你尊他敬他,实际呢,你觊觎他的妻子,还想杀了他!” “如果不是你安排了人在益州刺杀他,他怎么会用假死的由头脱身?如果他没有耽误那些天,能早点归京,苏静柔她也不敢诬陷我,皇上更不会让我去边疆!” “萧云适,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脸,在这儿理直气壮地说帮了我?” 萧云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重要吗,”江姝柠淡笑,朝萧云适走了一步,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医术不错,让萧承渊对核桃过敏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除了这个办法,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是皇室血脉?滴血验亲吗?听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可靠……哦,对了,还有一种滴骨验亲,就是把萧承渊的血滴到先帝的尸骨上,你敢开先帝皇陵吗?” 萧云适哑口无言。 江姝柠趁他走神之际,忽然扬起手臂。 她的右手握着一支针管,里面不知何时配好了药剂。 “呃……” 萧云适双目瞪大,感受到有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血脉流进了身 体。 等他反应过来,把江姝柠推开时已经迟了。 针管里的液体已经全部注射完。 萧云适的捂着后脖颈,咬牙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 江姝柠笑了,“能让你年轻的药。” 师父花了多年时间研究出来的,能摧毁脑部神经的药。 简而言之,这药谁用谁就能当傻子。 而且根据研究数据显示,这药还会造成部分记忆缺失。 杀了萧云适灭口,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这药对付他,刚刚好! 视线晕眩模糊,头疼欲裂,仿佛有人拿着锤子在里面开凿,萧云适忍不住闷哼出声,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树干,表情痛苦狰狞。 师父说了,这药见效没有那么快,属于循序渐进型的。 在萧云适彻底成为傻子前,不能让他出去乱说。 江姝柠看了一圈。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门的小厮都没认出萧云适,而且得知他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喊的也是“公子。” 萧云适明显很少来这里,甚至不来。 他也不是用安王的身份置办的这处宅子。 萧云适已经疼的不省人事了,像毛毛虫一样躺在地上扭曲挣扎。 江姝柠拽着他的后衣领,准备把他拖到屋子里锁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萧云适的心腹绕过屏风强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彼此都傻了眼。 萧云适不是已经把下人都打发走了吗?! 江姝柠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赶紧松手。 只听“咚”的一声,萧云适的后脑勺好巧不巧地磕到了石阶边缘,人直接晕了过去。 “王爷!”侍卫跑过去抱着萧云适,恶狠狠地瞪着江姝柠,“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江姝柠耸了耸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聊的好好的,他忽然说他头疼,然后就躺地上了,我想着让他回屋休息会儿,但又扛不动他,只能拖了。” 心腹看着她,忽然高声喊了一句:“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音落,数十个侍卫手持长剑,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江姝柠这才知道,这看似无人的宅子居然早有埋伏。 看来萧云适是早有准备,方才那招叫先礼后兵,她若不同意,他就会用强的。 “你们想干什么?” 江姝柠一手拿迷药,另一只手握紧了手术刀。 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从这里毫发无伤离开的几率有多大。 第516章 帮我把场子找回来 心腹吩咐两个侍卫把萧云适抬进屋子里,起身盯着江姝柠,言之凿凿道:“昨日太医才给王爷检查过身体,王爷并无头痛之症,怎么突然头疼不起?一定是你给王爷下了什么毒!” 还猜的挺准! 一番权衡利弊后,江姝柠痛快承认了。 “我是给他下了毒,一个时辰内他必死无疑,你要不想让他毒发,就放我离开,等我平安回到摄政王府,立刻会有人送来解药。” “果然!王爷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心腹替自家主子不值,气红了眼睛。 江姝柠淡声反问:“喜欢谁是他的事,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天下好像没有谁规定,我喜欢你,你就必须喜欢我。 “你——”侍卫说不过她,掉头踹了脚身边傻站着的侍卫,“还不快动手?!” 侍卫踌躇着,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前,小声对心腹嘀咕:“她毕竟是摄政王妃,手里还握着王爷的解药,要不……要不就把她放了吧。” 心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脚踹到了他胸口,眼神扫了一圈侍卫,高声道:“王爷只是邀请摄政王妃去茶楼 喝了杯茶,后来摄政王妃有急事就先走了,茶馆里的伙计都都能作证,她没有回府与王爷何干?!” 江姝柠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凭萧云适的身份,买通茶馆里上下替他作伪证,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不定所谓的茶馆就是他开的。 侍卫恍然大悟。 有了这枚定心丸,他们当即冲了上来。 “我看你们谁敢!”江姝柠心一横,直接把手术刀抵在了脖子上,“你们要是再敢动一下,那我们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活!” 侍卫像是被点了穴位,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心腹正欲张口,江姝柠左手一挥,白色粉末洋洋洒洒地落下,随着风四处飘散。 有侍卫反应慢不说,还心大地吸了两下鼻子,“这是什么东西?” “好……好像是迷……咚!” 侍卫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消失,接二连三地倒下。 江姝柠拎着裙摆狂奔,心腹带着仅存的几个侍卫在后面穷追不舍。 “刀剑无眼,王妃娘娘您要是再不停下来,可别怪属下伤了您。” 江姝柠扭头一看。 我艹! 心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此刻已经拉满了弦瞄准 了她。 江姝柠咬牙,正打算把实验室里的蟒蛇放出来挡一阵时,有一人突然从天而降。 定睛一看,她差点喜极而泣。 怨种……啊呸,大哥,她的亲大哥来了! 江景煜根本不把萧云适的那些侍卫放在眼里,看着江姝柠,嫌弃的不能行,“你跑做路了!” 嘎嘎嘎…… 头顶上方有乌鸦飞过。 江姝柠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宅子依山傍水,占地不小。 她跟着萧云适七拐八拐地进来,哪怕她不是个路痴,也记不清这些极为相似,且四通八达的路。 方才后有追兵,她慌不择路。 现在一看,这路确实挺陌生的。 江景煜双手环抱在胸前,抬了抬下巴,“走到头,右转,恭喜你凭一己之力找到了死胡同。” 江姝柠:“……” 吸气,呼气。 先忍一会儿,有什么账出去再算。 江景煜损够了,哼了一声,让她在这儿老实待着。 江姝柠点头如捣蒜,“大哥你快去,帮我把场子找回来。” “……” 萧云适的心腹见过江景煜,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看他的轻功,明显武功不错。 心腹脑子里快速斟酌,把手 里的弓箭放下了下来,先发制人:“江少爷,你可知擅闯私宅是什么罪?” “我管他什么罪!” 江景煜人狠话不多,冷笑着冲了上去。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江姝柠只能看到他衣角的残影。 所有人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等回过神来时,除了心腹之外,所有侍卫都七窍流血,躺在地上抽搐着断了气。 心腹怒目而视,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声音都在发颤。 “这些都是王爷亲卫,你好大的胆子!” 江景煜剑眉扬起,脸上笑意悠然,“我从东宫离开后,就去了醉香楼用午膳,在雅间里一直未出,店小二和掌柜的都能为我作证,他们的死与我何干?”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心腹仔细回忆,突然想起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江姝柠胳膊肘杵了江景煜一下,眼里小火苗跳动,没好气地瞪他。 原来他那么早就来了,但没有救她,一直在看好戏! 江景煜挠了挠下眼皮,清了清嗓子,理不直,气也壮。 “你是谁?你可是我江景煜的妹妹,足智多谋,医毒双绝,那些酒囊饭袋哪是你的对手,我怕贸然出手会影响你的发挥,但没想到 这龟孙子不讲武德,居然想拿箭射你,还好我出现的及时……不过话说回来,你那迷药在哪弄的?药效还挺猛,我给你银子,你给我点行不行?”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行啊,半两五百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景煜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五百两白银,看在你救我及时的份上,我给你削个价,四百九十九两给你。” 江景煜骂了一句脏话,手指戳着她的脑门,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不去打劫呢?!” “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做!” 江姝柠挥开他的手,挺胸抬头,一脸正义。 侍卫趁机想跑,江景煜嗤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在手里掂了两下,甩手扔了出去。 心腹被点了穴位,以一种极其怪异地姿势定在了那里。 江景煜不慌不忙的走过去,踢起他手边的羽箭,手稳稳接住。 看出他的意图,心腹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向江姝柠求救。 江景煜扯唇冷笑。 下一刻,锋利的箭镞穿过心腹的脖颈,插入了地面。 血流如注! 心腹顷刻间便没了呼吸。 第517章 萧云适成了傻子 江景煜拍了拍手,大步朝前走。 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江姝柠还站在原地,左看右看,恍惚的神情难掩震惊。 江景煜啧了一声,喊她:“江小柠,还愣着干嘛,走了!” “哦,”江姝柠小跑过去, “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杀了他们会不会有麻烦?” 江景煜睨了她一眼,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枚信号弹。 “咻——”的一声,天空炸开一团蓝色火焰。 “檀辞阁的人会来处理。” “那就好。” 江姝柠点了点头,心彻底落回了肚子。 江景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长臂一伸,勾着她的脖子往面前一带,纳闷道:“寻常姑娘见到死人早就被吓哭了,你倒是一点都不怕,莫非萧承渊平日里没少带你见这样的场面?” 江姝柠无语,“…大哥,我是大夫,比这再血腥的开肠破肚都见过,这点血有什么好怕的?” 江景煜显然是忘了这茬,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对了,大哥,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江景煜哼了一声,不满道:“你未免也太小瞧你哥我了。” 檀辞阁阁主,眼线遍布天下,找个宅子还 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诶,等等,这路不对吧?” 江姝柠忽然停了下来。 她记得大门朝北,他们现在走的方向是朝南。 江景煜嗯了一声,“和萧云适的账还没算。” 江姝柠头皮发紧,试探道:“你该不会也想把他杀了吧?” “也不是不行。” 江景煜回答的模棱两可。 江姝柠怕他冲动之下真的动手,劝道: “大哥,我给他下了药,以后他就是个傻子,要不先算了?” 萧云适是皇子,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他死了,皇帝岂会善罢甘休。 江景煜恨铁不成地看着她,“他欺负你,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了?你是软柿子吗,这么好捏!” 江姝柠:“……” 江景煜拽住她的衣袖,催她走快点。 “你是我的妹妹,只有我能欺负你,其他人要碰了你一根手指头,我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江姝柠望着他,眼眶突然有些酸胀。 感动之下,有些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大哥,我再也不说你娶不到媳妇儿了。” 江景煜:? 回到方才的院子,江景煜一脚踹开了屋门。 扑面而来的香气熏得他睁不开眼。 气味不浓,但香的发腻。 江景煜一手叉腰,一手作扇在鼻前扇风。 眼睛随意地往屋里看了一眼,顿住了。 萧云适藏得还挺深的,竟喜欢这种风格。 红色的纱幔悬挂在屋梁,层层堆叠地垂下来,随着外面刮进来的风轻轻摇动,上面坠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桌布是红色的,茶盘是红色的,地衣也是红色的,甚至连花瓶瓶口都系上了红色丝带。 目之所及,一片喜庆,不知道还以为是婚房。 下一刻,江景煜忽然想到什么,低咒一声。 他暴力地掀开纱幔,大步朝床榻走去。 只看背影都知道他有多愤怒。 江姝柠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萧云适以萧承渊身世威胁,带她来这里,说白了就是想睡她。 这屋子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布置成的,看来他这龌龊心思存了好久。 “来人,快来人!” 萧云适惊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江姝柠急急忙忙地跑进去。 只见江景煜右手握着匕首,站在床边。 萧云适站在床角,目光清明,哪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 江姝柠皱了皱眉。 这 药效发挥的也太慢了,又或者她给萧云适注射的是个失败品?! 江姝柠想想,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药研制成功后,师父怕流出去祸害社会,所以秘而不宣,只留下了一两瓶好的,其余全都销毁了。 实验室里虽有好多瓶,但很多都是师父做实验剩下的失败品,她拿的时候也没注意。 江姝柠叹了口气,神思游历,进了实验室找了瓶真药出来。 “哥,你帮我按住他。” 末了,她又对萧云适说:“你要是想保住这条命,就不要反抗。” “柠儿,萧承渊他欺你负你,你却能原谅他,处处护着他,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何偏要置我于死地?!” 江姝柠的绝情,撕破了萧云适最后的温润伪装。 他眼睛充血发红,死死地盯着江姝柠。 那副模样,宛如一个被刺激到发狂的野兽,不见半分平日的儒雅温柔。 江景煜不动声色地把江姝柠挡在了身后。 江姝柠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没事,而后稍微仰头的,静静地凝视着萧云适。 “那你呢,你为何处心积虑地想要杀了萧承渊?” “是他先要杀了我!我费尽心 机的对付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萧云适弯起裤脚,指着双腿上两道蜿蜒丑陋的疤痕,“我的腿筋被人挑断了,伤口深可见骨,要不是我运气好,遇到了鬼医,我这辈子都要与轮椅为伴,成为一个废人!这都是拜萧承渊所赐,你让我怎能不恨他?!”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江姝柠瞬间恍然大悟。 她冷声道:“你该恨的人不是萧承渊,而是你父皇!不过他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白捡一个功劳回来,谁想到北戎国说话不算话,会对你下手。” 萧云适怔住,讷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姝柠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事关皇帝对向家的算计,她还没有掌握证据,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信服力。 萧云适不依不饶,扑过来抓住江姝柠的手臂,不断追问。 江景煜点了他的穴位,把他摁在床上。 江姝柠把药推进了他的血管。 萧云适两行清泪露出,不甘地看着她。 江景煜是想废了他的命根子,江姝柠到底没能狠下心,“算了吧。” 萧云适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只是爱的太极端,走火入魔罢了。 后半辈子成为一个傻子,已经是他报应。 第518章 摄政王妃给摄政王戴了绿帽子 出了府门,檀辞阁的人已经驾车等候。 “少爷,大小姐!” 江景煜并不想暴露自己檀辞阁阁主的身份,所以他早有交代,不许下面的人称呼他为阁主。 江景煜十分有风度地扶江姝柠上了马车,随口问车夫:“都处理干净了?” “是,大少爷放心,没人会查到您和小姐头上。” 江景煜满意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大手一挥,“把这宅子也处理了。” “是。” 车马辚辚,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浓郁的烟火气铺满整个街市。 这辆马车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确是别有洞天,极尽奢华宽敞。 看得出来,江景煜是个会享受的。 江姝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目养神。 坊间传言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发酵,整个邺京城几乎是人尽皆知。 街道上来往的百姓都在讨论,江景煜耳聪目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听了个清清楚楚。 半睡半醒的江姝柠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坐起身。 恰好外面讨论的热火朝天。 “你们知道吗,鲁国公家的嫡女被几个乞丐给糟蹋了,听说这会儿正在府里要死要活的 。” “真是可惜了,本来以她的身份,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还不是随她挑,现如今出了这事儿,谁还会娶她?” “我愿意让我儿子娶她。” “嘁,你别在这儿做白日梦了,人家再怎么着也是鲁国公的嫡女,哪怕成了一双人人穿过的破鞋,也轮不到你家那个痴傻儿子!” “诶,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摄政王妃给摄政王戴了顶绿帽子,和安王好上了!” “真的假的?!” “哎呀,你小声点!我二舅伯的表哥的三婶子的侄子就在摄政王府当差,他亲口告诉我的,说摄政王在益州赈.灾的那些时日,安王经常夜宿摄政王妃的香闺,就在方才,摄政王妃还和安王一起走了,哪还能有假?” 许是说到了兴头上,几个妇人的嗓门也忘了收敛,吸引了不少过路的又百姓。 眨眼的功夫,小小茶摊被围的水泄不通,俨然成了说书的地方。 马车被堵的寸步难行,车夫吆喝着让一让也没什么用。 各种污言秽语一个劲地往耳朵里钻。 江姝柠面容紧绷,手指死死地掐着掌心。 她知道自己现在出去会被群起而攻之,所有人都会觉得她这是恼羞成 怒,没人会听她的辩白。 但当她再次听到有人骂周乐安的时候,还是坐不住了。 江景煜伸腿挡住了马车门,眼神是少有的直白锐利,“她们话里的真假你再清楚不过,你现在下去能干什么?和她们争论?你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吗?还是打算抓一两个人杀鸡儆猴,以权压人?悠悠众口,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堵得住的?” 江姝柠抿了抿唇,道理她都懂,但心里那股火还是无法熄灭。 “任由她们这么说下去,即使假的也会变成真的,我倒是无所谓,但乐安她……” 江景煜喊了马车旁边跟着的手下,“给你半炷香的时辰处理此事,看看这些谣言都是从哪传出来的。” 无风不起浪,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衙役把街上的人群疏散开,马车挤下去前行。 江姝柠沉着脸坐在那里,瞧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找人干架。 江景煜给她倒了一杯茶,“先消消气,你哥我不会让你白受了这委屈。” 江姝柠摇了摇头,烦躁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想喝。”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江景煜把那杯茶放下,随口问了一句。 江姝柠想了一会儿,“……没有。” 她的仇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如今和她有冲突的只有萧云适和萧云铎。 萧云适要毁她名声有很多种办法,不至于把自己也牵扯进来。 至于萧云铎,他这些日子应该忙着对付萧云适,也不像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外面谣言除了她的还有周乐安的,他们两个人和周乐安并没有过节,没理由这样做。 江姝柠想起什么,立刻坐直了身体。 那日,周乐安无缘无故失踪,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她连王府的侍卫都没敢用,派出去找人的都是萧承渊的暗卫。 他们绝不可能泄露消息。 除此之外,这件事只有鲁国公一家,她,萧承渊,梨儿知道了。 鲁国公一家遮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外传。 萧承渊整天忙的要命,怕是早就忘了这件闲事。 梨儿的嘴更是严实,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周乐安出事的消息,到底会是谁散播出去的? 江姝柠百思不得其所。 恍恍惚惚地回到柠心阁,梨儿一个熊抱扑了过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江姝柠没心情安慰她,敷衍地拍了她两 下,把她从怀里拉出来。 “外面的传闻你都听说了吗?” 梨儿一脸迷茫。 得知大少爷去救小姐后,她就一直待在这里等小姐回来。 “什么传闻?” 江姝柠看着她,缓声道:“有人说我和安王暗度陈仓,给摄政王戴了绿帽子,还有周乐安失了清白一事。” 梨儿眨了眨眼,回神后怒不可遏,双眼喷火,掐腰把那些人骂的狗血淋头。 蓦地,她声音戛然而止。 梨儿关上了屋门,小声道:“小姐,您和安王之事是无稽之谈,但周小姐的事不同,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大哥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江姝柠顿了一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说,“帮我想想,周乐安一事会是谁泄露的消息?” 梨儿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谁都不像。 “……会不会是被人偷听了?” 偷听? 江姝柠心念微动。 “哐当——” 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鲁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身后没能拦住的丫鬟小厮跪了一地。 鲁国公夫人满脸怒容,明显是听到了外面那些传闻,来兴师问罪的。 第519章 扎到你气消为止 江姝柠扫了眼门外的下人,“你们先下去吧。” 当着这么多人面,鲁国公夫人要真的与她撕破脸皮,那才是坐实了外面的那些传闻。 “是。” 一群人顿做鸟兽散,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梨儿十分有眼力见地关上了门。 江姝柠盯着从鲁国公夫人手里的匕首看了须臾,而后视线缓缓上移,落到了她的脸上。 短短一日的时间,她看上去苍老了数岁,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皱纹横生,神情更是憔悴不堪。 江景煜已经让人去调查了,估计马上就该回来了。 江姝柠打算先稳住鲁国公夫人,谁料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鲁国公夫人就冲了过来。 “小姐小心!” 梨儿瞳孔一缩,转身挡在江姝柠面前,双手紧紧地抱住她。 江姝柠早有准备,抬踹翻了凳子,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鲁国公夫人的小腿骨被凳子砸到了,身体失去了重心往前栽,狼狈地趴在了桌子上。 得到了消息,匆匆赶回来的萧承渊正好走到院子里。 听见屋里的响动,瞬间变了脸色。 “来人!” 屋门打开,江姝柠拉着梨儿往外走。 她没想到门外有人,脚下的步 子没收住,直接撞进了萧承渊的怀里。 萧承渊双手扶着她,确认她没事后抬眼看向屋内。 在看见鲁国公夫人手里的匕首时,胸中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 “风叶!鲁国公夫人意图行刺王妃,把她给本王送到大理寺,天黑之前,让李本全给本王一个交代!” 李本全正是大理寺卿的名字。 鲁国公夫人听到了萧承渊的话,慌乱地扶着桌子起身,双手紧握着匕首对着风叶,尖声道:“你别过来!” 她要给乐安报仇,不能被抓! 风叶什么阵仗没见过,对她手里的匕首视若无睹,步步逼近。 鲁国公夫人背后抵着柜子,退无可退。 风叶快速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扭。 “咔嚓——”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匕首也掉到了地上。 鲁国公夫人的神志已然有些失常,惨叫一声后,她开始破口大骂。 她认为周乐安的出事的消息是从江姝柠这里泄露出去的,骂的极为恶毒难听。 萧承渊一个眼神过去,风叶会意,赶紧封了她的穴位。 院子门口,管家急匆匆地从前院赶来,“启禀殿下,小公爷求见!” 萧承渊想也不想 ,立即拒绝,“不见。” 他让风叶带着鲁国公夫人从后门走,周珩猜到他会这样做,带人堵在了那里。 “娘!” 鲁国公夫人发髻散乱,低着头,神色呆滞恍惚。 周珩心疼不已,特别是看到她无力垂落的右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按捺着心里怒火,撩起衣袍,单膝跪地,“请殿下开恩,我——” 萧承渊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上次她口出恶言,污蔑王妃,本王看着王妃的面子上,饶了她一次,谁知她屡教不改,这次竟然敢拿着匕首闯到后院,意图行刺王妃,你三番两次为她求情,是觉得摄政王府的威严可以随意被挑衅,还是以为大晟律法是摆设?” 周珩无可反驳,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母亲被送入大理寺。 那个地方,只有进去了,有罪没罪都得脱一层皮。 再加上萧承渊的亲口吩咐,那些官差更不会手下留情,他母亲哪儿会受得了这种牢狱之苦? 萧承渊这才也是铁了心要给鲁国公夫人点教训,无论周珩怎么求情都没用。 王府的侍卫拉开周珩和鲁国公府的下人,押着鲁国公夫人上了马车。 自始至终,江姝柠都 站在旁边未阻拦一句。 周乐安之事,她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鲁国公夫人屡次撒泼,侮辱谩骂,真的挺让人寒心的。 她固然可怜,但这份可怜不是她造成的,她为何要对她心怀愧疚,处处相护? 所以在周珩眼睛看过来时,她避开了。 江姝柠对萧承渊道:“我哥应该快回来了,我去正厅等他。” 萧承渊又何尝不怕她心软,闻言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去吧。” 纵观天下,能劝住萧承渊,让他改变主意之人恐只有江姝柠一个。 周珩不愿让她为难,又不想让自己母亲被带去大理寺。 纠结犹豫之后,他还是喊住了江姝柠。 江姝柠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周珩挣开压着他肩膀的王府侍卫,从地上站起身。 “噗嗤——” 是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江姝柠的眼睛猛然睁大,扭头去看。 周珩的左肩膀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他盯着她看,而后面不改色地将匕首地拔出,血一滴一滴地露在地上,让她心惊胆战。 “周珩,你疯了是不是?!” 周珩扎的是自己的右肩膀,如果不幸扎断了筋脉,那他的右臂就废了,这辈子 都别想提剑上战场,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也将毁于一旦! “母债子偿……这一刀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扎,直到你消气为止。” 江姝柠不说话,周珩笑了笑,咬牙,左手手臂扬起。 “住手!”江姝柠双手紧握,眼眶因为愤怒而发红,“我答应你就是!” 那一刀,周珩没收半分力气。 这会儿失血过多,头重脚轻,有些站不稳。 他虚弱一笑,抱拳道:“毒丫头,多谢。” 江姝柠别开脸,临走时留下了一句话,“这次谣言是谁散播出去的我会调查清楚,不是为了给你们鲁国公府一个交代,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有……若再有下次,我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周珩低低地应了一声,嗓音沙哑,“我以性命发誓,绝不会再让我母亲伤害你。” “殿下?” 风叶知道自家殿下得听王妃娘娘的,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下。 萧承渊做了个放人的手势,转身离开。 他腿长步子大,没几步就追上了江姝柠,不满哼道:“你还真是好说话!” 江姝柠叹了口气:“全当给自己集福了。” 萧承渊才不相信她的鬼话。 第520章 也不知道谁的醋坛子打翻了 “你就是看见周珩受伤心疼了!” 江姝柠突然顿住脚步,伸长脖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萧承渊抓住她的后衣领,笑她:“你是狗?” 江姝柠送他一对白眼,问道:“风叶,梨儿,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醋味?” 风叶和梨儿两人离得近,把他们两人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江姝柠这么一问,两人交换了下眼神,默契十足地点头,肯定道:“有!” 梨儿掩鼻,“酸气冲天。” 风叶紧随其后地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的醋坛子打翻了。”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后脖子一凉。 江姝柠忍着笑,看着黑脸的萧承渊,理直气壮地说:“我与周珩是一起偷鱼吃的交情,我就是心疼他怎么了?” “……” 萧承渊忍俊不禁,摇了摇头,神情无奈又宠溺。 都过去了这么,还记仇呢,真是长不大的小姑娘! 风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欠兮兮问了句:“殿下,王妃娘娘是不是连生气都很好看?” 萧承渊一个眼刀子扫了过去,“今晚你就动身,把风树还回来。” “别啊殿下!”风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赶紧追上他,“殿下,属下 知错了,这事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 不得不说,檀辞阁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半炷香的时辰,就查到了最早开始散播谣言之人。 江景煜把画卷递给江姝柠,别有深意地看了梨儿一眼,“那个女子给了乞丐二十两白银,让他帮忙把你和周乐安的事散播出去,这是画师根据小乞丐的描述画出的画像。” 江姝柠打开一看,怔住。 画像的女子虽然戴着面纱,但眉眼好像梨儿! 梨儿也看到了,吓的跪在了地上,“小姐明鉴,奴婢——” 江姝柠拉她的胳膊,“行了,我又没说是你,你先起来。” 江景煜喝了口茶,道:“我问过了,这个女子是未时一刻找的小乞丐,那时梨儿没有跟在你身边,独自在府上,如果真的不是她,那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对了,这是那名女子临走时不小心掉下的,被小乞丐捡到了。” 江景煜从袖兜里掏出一枚珠花。 约莫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是海棠花绽开的症状。 江姝柠看看画像上女子的发簪,又看看那枚珠花,越“梨儿,我记得你也有个相似的珠花?” 梨儿凑近仔细辨认了 两眼,肯定道:“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奴婢有个簪子上面镶嵌的就是这种珠花。” “你那支簪子还在吗?” “在,在的,奴婢昨天还戴了,奴婢这就去拿!” 很快,梨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急的都快哭了,“小姐,奴婢的那支簪子找不到了。” 江景煜睨了她一眼,老神在在道:“找到不就对了。” 啊? 梨儿迷茫。 江姝柠和她解释:“做坏事的人最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人让别人顺藤摸瓜找到,哪会像她一样,头上插簪子,生怕别人记不住她?而且怎么会这么巧,别的珠花都不掉,只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珠花掉了,还恰好掉在小乞丐脚下?” “簪子又没长腿,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偷走了她,想把此事栽赃陷害给你。” 梨儿恍然大悟,挠了挠头,“可这簪子会是谁偷的?奴婢早上绾发时还在梳妆盒里见了这支簪子……” 萧承渊道:“王府守备森严,能进去宁心阁偷盗簪子的一定是府上之人。” 江姝柠吩咐梨儿:“去把院子里的人全部叫过来。” “是。” 宁心阁的下人不多,加上梨 儿,一共才五个。 两个小厮,三个丫鬟。 他们不知所为何事,见萧承渊,江姝柠,江景煜不苟言笑地坐在那里,颇有三公会审的架势,顿时紧张的不行,行礼的声音参差不齐。 “奴婢(小的)参见殿下,王妃娘娘,见过江公子。” 江姝柠让梨儿把画卷拿到他们面前,沉声道:“你们今天谁进梨儿屋子偷了这支簪子,现在主动交出来,我可以从轻处罚,否则一旦被我查到,杖责三十,送去官府。” 四人看了两眼,都说没见过。 江姝柠问道:“那今日可有外人来过宁心阁?” 一小厮回答:“小的是负责照顾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的,早上基本都在院子里修剪洒扫,并未见过外人进柠心阁。” 梨儿早上还见了那支簪子,也没有外人进来,那一定是院子里这四个下人其中的一位监守自盗了。 江姝柠让他们都抬起头来。 四人陆陆续续地抬起头。 她目光从左至右地依次扫过,在每人脸上稍作停顿。 到最后一位丫鬟时,江姝柠看出了些猫腻。 “翠儿,你好像比他们三个都要紧张。” 翠儿捏着衣服的手指猛然收紧,咽了 口唾沫,目光不自然地闪烁着。 “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没有紧张。”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翠儿硬着头皮抬起头,极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王妃娘娘……” 她说话的声音都是紧绷着的,像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这种心理素质,也敢干该坏事,不知是该夸她胆子大还是愚蠢。 江姝柠嗤笑一声,问她:“簪子呢?” “奴婢没——” 翠儿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说。” 翠儿顿住,看江姝柠如此斩钉截铁,她自知无法继续瞒下去。 “是侧妃娘娘身边的霞儿,她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去偷一个梨儿经常带的发饰给她,奴婢与她是旧识,一时鬼迷心窍,又想着梨儿的簪子不值多少银子,奴婢以后再送她一支新的就是,所以就答应了她。” 说完,她心里轻松了不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姝柠:“你知不知道她拿这只簪子干什么?” “她没告诉奴婢。” “……” 江姝柠这下确信,翠儿就是见钱眼开,被霞儿给利用了。 “你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吧。” 第521章 你还不值得她费心力 翠儿千恩万谢,走时还不忘给梨儿道歉:“对不起,簪子我真的会还你的。” 梨儿:“……” 合着她是真打算挣个差价。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这画像的女子是霞儿,她假扮承梨儿散播谣言。 毁她的清誉是为了给她扣上不贞的罪名,想让萧承渊迫于外界压力休了她。 把周乐安的事广而告之,是想让鲁国公府的人记恨上她,与她为敌。 一个丫鬟,哪有这么大的胆子算计主母,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她是受元香指使。 江姝柠把宁心阁的下人打发走,转头问萧承渊:“你打算怎么处置?” “你想让本王如何处置?” 萧承渊看着她,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元香救了小红豆的母亲,养大小红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萧承渊杀了她显然不太现实。 但像元香这种心机深沉,喜欢算计之人,就如那路边的野草,不除根,春风过后便会死而复生,甚至比之前更加放肆。 江姝柠咽不下这口气,但又想不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江景煜的意思是直接杀了。 女子名声有多重要,元香身为女子不会不知,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可见其心思恶毒。 焉知她下一次不会要江姝柠的命。 江景煜对萧承渊道:“殿下要是下不去手,我不介意代劳。” 萧承渊没同意,思量片刻,道:“我会把她送走,以后不会让她再出现在柠儿面前。” “你拿什么保证?腿长在她身上,你还要派人一直看着她不成,”江景煜冷笑,索性直言,“我把话给你放在这儿,任何人欺负我妹妹都要付出代价,我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邺京。” 萧承渊看着他,目光深深,“你可以试试。” 江姝柠坐在两人中间,头都要大了。 “你们俩干脆打一架吧,谁赢了听谁的!” 萧承渊轻功卓绝,武功盖世,江景煜早就有所耳闻。 他一直想找机会和萧承渊比试比试,如今梯子搭到了眼前,岂有拒绝之理? 江景煜抬了抬下巴,“殿下敢吗?” 萧承渊站起身,说了句:“无聊。” 而后也不管江景煜难看的脸色,阔步往外走。 “什么臭德行!”江景煜指着他的背影唾骂,又转头训江姝柠,“你看看你嫁的什么人,随便去大街上拉一个男的都比他好!” 江姝柠摸了摸下巴,认真想了 想,说:“像他这样的样貌身姿,大街上应该不多吧?” “……” 江景煜气倒。 …… 相思院。 元香正和小红豆在厨房里做糕点。 看见萧承渊,两人都很开心。 “爹爹!” 小红豆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往他身上一扑,小手上的面粉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萧承渊蹲下身,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面粉,笑她像只小花猫。 小姑娘脸皮薄,害羞,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萧承渊顺势把她抱起来,哄了一会儿,让丫鬟带她下去玩。 元香净了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殿下,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萧承渊即使再忙,每天也会抽出时间见小红豆。 但他很少踏足这个院子,都是让下人带小红豆过去。 萧承渊漆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记的当初他找过去的时候,她一身粗布衣裳,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抱着小红豆在唱歌谣,神情柔和温婉,未施粉黛的清秀五官更衬的她单纯无害。 而今她绫罗绸缎加身,头戴珠翠,样貌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眉宇间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市 侩,眼神也不似之前的干净无暇。 萧承渊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面上也没有情绪流露。 元香莫名地感到心慌,不自然地笑了笑,“殿下作何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萧承渊眯起狭长幽冷的眸子瞧着她,嘴角噙着的弧度冷淡而凉薄,“本王之前已经警告过你,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能听懂话里的意思,老实待在府上,没想到你仍旧死性不改,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招惹王妃!” 一字一句砸的元香脑子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的干干净净。 殿下这样说,是知道了什么吗? 但这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殿下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了她身上? 元香以为自己的计划多么天衣无缝,却忘了萧承渊不是一般人,他是在皇宫长大的,后宫女子那些恶毒的手段算计他见的多了,她现在玩的这点小把戏与那些相比实在是差远了。 元香不死心,亦不甘心,试图垂死挣扎:“我…我听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呵,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萧承渊把她的丫鬟霞儿喊了进来。 “翠儿已经都 交代了,二十两白银,你都能买一支金钗了,为何要让她帮你去偷梨儿的簪子?” 霞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救的目光悄悄地看向元香。 萧承渊还有事情要处理,没时间耗在这里,语气冰冷又不耐:“本王数三个数,你若再不说,那就让风叶帮你开口……一,二——” 霞儿和元香进过地牢。 那些乞丐浑身是血,裸露的伤口深可见骨,偏又死不了。 风叶折磨人的手段,她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霞儿打了个寒颤,磕了响头,哭道:“求殿下饶命,奴婢全都说!” 元香想在萧承渊面前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哪怕他已经知道了。 她抢在霞儿前开口,“事情是我做的,殿下要如何处罚我?” 萧承渊道:“看在你于本王有恩的份上,本王不杀你,但摄政王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本王让人送你回西山村。” 毫不犹豫,干脆果断,显然是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决定。 元香惨淡一笑,“这也是王妃娘娘的意思吗?” 萧承渊怕她因此记恨江姝柠,否认道:“本王的决定与她无关,你还不值得她费心力。” 第522章 要死一起死 元香哪愿意就此离开。 邺京乃天子脚下,极尽奢华。 街道上铺的是上好的青石砖,哪像她们山沟沟里,石子路都少见,每到下雨下雪天都是两腿子泥。 方圆十里没有人烟,买东西要去镇上,来回至少需要两个时辰。 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元香虽来邺京没有多久,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富贵生活。 虽然萧承渊之前也给了一大笔银子作为答谢,那些银子也足够她和娘一辈子吃穿不愁。 这些财富,是她几辈子都挣不来的。 但她仍不满足。 她想留在摄政王府,留在萧承渊身边! 元香跪地认错,哭的梨花带雨,说再也不敢了。 萧承渊心意已决,面对她泪水无动于衷。 他让风叶把霞儿送到鲁国公府,也算是有了交代。 “你的家人都在京城,知道该怎么说?” 霞儿愣住。 殿下的意思是让她一人承担罪责,撇清摄政王妃? 她可是都听说了,鲁国公夫人疯了,连摄政王妃都敢杀,她去了就是送命! 霞儿慌了神,爬过去死死地抓住元香的衣服。 “侧妃娘娘您之前答应过奴婢的,求 您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啊。” 元香自身难保,哪有功夫替她求情。 何况霞儿认下这个罪,于她而言也是个好事。 元香抓着她的手腕,用力把她的手拽开,“霞儿,你对我好的我都已经记在了心里,至于你的家人,我以后也会替你照顾好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霞儿瞪大了眼睛,反抓着她的手,指甲掐进了肉里,“不,侧妃娘娘,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这般纠缠着不放,元香也懒得再装模作样,用力把她推开,“我答应过你什么,你休要血口喷人!” “哈哈哈——” 霞儿跌坐在地上,突然开始放声大笑。 那笑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元香情不自禁地挪远了些,催促着风叶,“赶快把她带走!” “都是你逼我的!要不是你,我岂能落的这般下场,要死,咱们就一起死!” 霞儿声嘶力竭地咆哮完,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刺入了元香的胸口。 元香身体僵住。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血流汩汩。 霞儿心满意足地笑了,踉跄着起身,直奔墙壁而去。 与其去鲁国公府求 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现在求个痛快! 一声闷响。 霞儿身体抽搐了几下,顺着墙壁,缓缓滑落。 她满脸是血,死不瞑目! …… 有梨儿这个包打听,江姝柠很快得知了此事,唏嘘不已。 “没想到那个丫鬟性子这么烈。” 梨儿叹了一声:“奴婢与霞儿接触过,她没那么多心眼,人也不坏,就是跟错了主子=……准头也不太行。” 那么好的报仇机会,居然刺偏了! 大夫都说了,只要再偏三寸,侧妃必死无疑。 可惜啊,实在可惜! 江姝柠不紧不慢地把碗里的燕窝喝完,支着下巴想了会儿,悠悠道:“梨儿,元香毕竟是萧承渊名义上的妾室,她现在受伤了,我身为王妃,又会些医术,是不是该对她有所表示?” “比如呢?” “给她送点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的神药?” “这是好事儿啊,殿下要是知道您这么贴心,一定会感动的!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 梨儿摩拳擦掌,一脸地跃跃欲试。 江姝柠伸了个懒腰,“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现在就走。” 相思院。 元香刚醒不久,望着纱幔失神。 她这也算是因祸 得福吧。 殿下说了,等她伤养好了再离开。 等再过几天,殿下心里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她再服个软,认个错,殿下应该会既往不咎,让她继续留在王府吧? 元香重新燃起了希望,唤丫鬟进来。 “梳妆台从右数的第二个抽屉里有银子,你去拿十两出来,给霞儿的家人送去。” “是。” 丫鬟按照她的吩咐,取了银子离开。 只是她刚出门没多久,就急匆匆地折了回来。 “侧妃娘娘,王妃娘娘来看您了。” 元香愣了一下,吓的赶紧闭眼,“说我还昏迷着,不见!” 江姝柠的心眼子像莲藕似的,十个有八个都是黑的,鬼主意一大堆。 江姝柠知道那些谣言是她散布的,不找她报仇都不错了,怎么会这么好心地来看她? 何况殿下还站在江姝柠那边,这些天还是着点她为好。 “王妃娘娘,侧妃娘娘还没有醒,大夫交代了让她多休息,不如您改日再来?” 丫鬟也不敢直接伸手拦在江姝柠面前,只能跟在她后面找找理由阻挠。 江姝柠步伐不停,看着去像是很担心的样子。 “又没有伤到要害处,按理来说早就该醒了,是大夫 看的不行还是用的药不好?正好我带了几瓶伤药,一会儿我亲自为她诊治,看看这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儿。” 丫鬟赔笑:“不敢劳烦王妃娘娘。” “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 一来一往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床前。 丫鬟心道:侧妃娘娘,奴婢已经尽力了,您就自求多福吧。 元香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江姝柠坐在了床边,她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 江姝柠原本不太肯定她是真昏还是装睡,直到看到了她轻颤的睫毛…… 呵,看你能装到几时! 江姝柠掀开被子一角,给元香把脉。 眉心越皱越紧,神情也分外凝重。 丫鬟心里咯噔一声。 侧妃娘娘莫非真的有什么大病,大夫没有诊治出来? 须臾,江姝柠收回手,叹息道:“你家娘娘应该是脑子出了问题,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元香心里暗骂,被子下的双手悄然握紧。 她医名在外,丫鬟信以为真。 “王妃娘娘可有办法医治?” 江姝柠点头,伸手。 梨儿会意,把药箱里的针囊递过去。 “先针灸试试吧。” 元香一听针灸,一股凉意顺着脊骨升起。 第523章 抹个零头,五百两 她脑子有没有问题自己还不清楚吗? 江姝柠胡说八道,不过就是为了故意折磨她找的托词! 蓦地,胳膊上传来尖锐地刺痛。 一股酥麻感在体内迅速地蔓延开,元香心里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她试图睁眼,翻身。 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知觉,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冻住了般……但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江姝柠好歹毒的心! 元香怒火攻心,嘴角渗出鲜血。 江姝柠心知肚明,嘴上却一本正经地给丫鬟解释,“气血瘀结,吐出来会好很多。” 元香:“……” 江姝柠不想浪费那么多银针,拿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扎进去后手指捻了又捻,稍微拔出,再猛地刺进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元香疼的满头大汗。 丫鬟以为是她体虚,不停地用帕子帮她擦。 “梨儿,把药箱里那瓶伤药拿出来,给侧妃娘娘敷上,记得,一定要厚敷才有效。” “是。” 梨儿拼命地压着嘴角,一脸肉疼地小声嘟囔:“小姐,这药是您研制了好久,耗了好多心血才得到的,里面用的药材都是千金难求的珍贵药材,侧妃娘娘让人坏您和周小姐 的声誉,您却以怨报德,奴婢替您不值!” 江姝柠憋笑。 看不出来梨儿竟是个演戏高手,还挺会加戏! 她手里银针微微用力,顺势回了一句:“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吧……不过我也没那么好心,这看病的药钱侧妃娘娘还是得出的。” 说罢,江姝柠对丫鬟道:“针灸加这瓶药,一共是五百二十八两,都是熟人,我可以抹个零头,只收五百两。” 五百两?! 丫鬟差点没喊出声。 三根针,一瓶药竟敢这么贵,里面是加了金子不成?! 江姝柠扫了眼他脸上的错愕,淡声道:“我可是给太后娘娘和皇上看过病的,这价格嘛,自然是寻常大夫不能比的,何况你家侧妃这脑子病得不轻,换做别的大夫未必检查的出来,这病看晚了可是会没命,到时候人都没了,留着银子又有什么用?” 丫鬟听的一愣一愣的,觉得很是有理。 梳妆台的抽屉里放了不少银子,区区五百两对于侧妃娘娘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用钱卖命,侧妃娘娘还赚了! 于是,丫鬟当即表示,“王妃娘娘,您放心吧,侧妃娘娘醒来就会把这药钱给您,绝不会拖欠 。” 江姝柠暗赞:这丫鬟不错,上道! 元香把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气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她受了折磨,还要给始作俑者银子,这是哪儿的天理?! 所以银针拔出后,元香并未睁眼。 试图以此逃避那五百两药钱。 江姝柠思忖道:“还没醒……是不是因为刚才少扎了两个穴位?梨儿,给我一根——” 元香一听,哪还敢继续装下去,赶紧睁眼。 丫鬟问她:“侧妃娘娘,您有没有觉得脑……头舒服些?” 蠢货! 元香气的要命,却不能发作,故作迷茫地看向江姝柠。 “王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江姝柠微微一笑,“你平日对我的事颇为上心,我自然该礼尚往来,多关心关心你。” “多谢王妃娘娘关心…”元香扯了扯嘴唇,一字一字说的格外艰难,她训斥丫鬟,“还不快去给王妃倒茶?” “不用麻烦了,拿了药钱我就走 。” 江姝柠知道元香听见了,话也说的直白。 元香假意询问丫鬟,得知五百两后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试探道:“王妃娘娘,您看这药钱能不能少点?我刚来邺京不久,没有这么多积蓄 ……” 这是在上坟烧信纸,糊弄鬼呢?! 江姝柠意有所指:“殿下可是什么都和我说了,他为了感谢你,可是给了你不少银子,你要是嫌贵的话,我明日后日都来给你施针,多送你几次。” 元香:“……” …… 拿到银子,江姝柠哼着小曲,带着梨儿悠哉悠哉地走了。 隔着院墙,还能听到元香发怒的声音。 梨儿嫌弃不已,“这和大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区别?她这样儿的能进王府当侧妃,祖宗在地下一定没少帮她疏通关系!” 祖坟冒青烟都不行,得着大火! 江姝柠深以为然。 元香就是命好,走了狗屎运。 要是她不作,凭着她对萧承渊的恩情,后半辈子绝对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行了,别生气了,给你钱花。” 江姝柠摸了摸梨儿的头,很是大方地给了她一百两。 梨儿不肯要,说太多了。 “不花就攒着,等你以后成婚了,这就是你的小金库!” 梨儿的小脸唰地一下红了,点头嗔道:“什么成不成婚的,小姐您莫要羞奴婢!” “啊,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吗?那晚你偷偷溜出去,难道不是去见风叶了?” 江姝柠拖腔带调,笑着揶揄。 梨儿眼睛圆瞪,猛地抬起头。 小姐居然知道?! 江姝柠也愣了一下,笑道:“居然还真的被我给猜对了。” 那夜她睡不着,凭窗赏月,见梨儿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院子,回来时一蹦一跳的。 “小姐,小厨房还炖着鸡汤,奴婢先走了!” 梨儿捂着脸,害羞的无地自容,跺了跺脚,低着头往前跑。 “诶,你等一下!” 江姝柠喊她,梨儿还以为她又要调侃,步子越发急。 下一刻—— 只听梨儿哎呦一声,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风叶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想伸手,又觉得不合适,站在那里一整个手足无措。 “磕的很疼吗?” 他常年习武,胸前肌肉硬的跟石头似的,梨儿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江姝柠没走近,就站在那里看着,闻言忍俊不禁。 明明是她自己不看路,撞到别人,居然还倒打一耙。 风叶明知道,却没反驳,结结巴巴地道歉,那眼神里的心疼都遮不住了。 江姝柠左看右看,想另寻一条路离开,奈何一边是院墙,一边是荷花池,无路可走。 第524章 萧承渊不告而别 等把梨儿哄好,风叶才想起正事。 “王妃娘娘,殿下有急事,需要离京几日,您要不要去送送他?” 急事? 江姝柠下意识地想到了赤铁矿。 “他现在在哪儿?” “应该是在书房吧?” 风叶也不太敢确定,他来这里找人,殿下在收拾东西,谁知道这会儿会不会已经收拾完坐马车了。 殿下不想让王妃娘娘担心,打算偷偷离开来着。 江姝柠急匆匆地跑去了书房,院子里洒扫的下人问她:“王妃娘娘,您是来找殿下的吗?他刚走没多久,您要是走近路或许能追上他……诶,对了,王妃娘娘,殿下说给您留了书信,就在桌子上!” 小厮望着她的背影,伸长脖子喊了一句。 江姝柠听见了,但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地没入山脚,月亮爬上枝头,暗沉沉地暮色笼罩着大地。 气派奢华的王府门口,几匹骏马被拴在大树下。 旁边站着一男子,正是消失多日的风树。 府内走出两道身影。 萧承渊在前,背着行囊,乔装打扮成随从的暗卫紧随其后。 “殿下!” 风树见他出来,立刻站直身体,抱拳行礼。 两名暗卫 与他交换了下眼神,几不可察地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萧承渊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肚,紧了紧缰绳。 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一直望着王府大门。 风树跟他身边多年,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 再三犹豫,他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殿下,您要现在去和王妃娘娘告别还来得及。” 萧承渊没有回应。 马儿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停在了府门口。 他想起了自己留下的书信。 这个决定,他只用了半炷香的时辰,思索落笔,来的仓促至极。 但他知道,若是自己多考虑一些,他会不想放手…… 柠儿看到那封信,应该会怪他,怨他,甚至会恨他吧?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萧承渊眼角泛红,眼前视线也有些朦胧。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江姝柠的名字。 柠儿,对不起,我没得选。 很多事情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天知道,我有多想只是萧承渊,你的萧承渊…… 朦胧中,有熟悉的身影撕开了这片混沌,朝他奔来。 这道身影早已刻入萧承渊的骨血,永世难忘。 他目光深深,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这道越来越近的 身影。 而后扭头,用力地磕了一下马肚,“驾!” 江姝柠终究是晚了一步。 或者说是时间不对。 她站在石阶之上,声嘶力竭地大喊:“萧承渊!” 急促的马蹄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长街,男人也没有回头。 江姝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黑透了,万家灯火一盏盏地亮起。 看门的侍卫斗胆上前,劝道:“王妃娘娘,起风了,您快进去吧。” 江姝柠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恍惚回神。 她转身进府,步子越来越急,最后索性跑了起来。 “风叶呢?风叶在哪儿?!” 江姝柠满府找风叶,见人就问。 终于,有一丫鬟看见了风叶。 “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方才遇见了风侍卫,瞧他去的方向,应该是后山练武场。” 后山练武场,是摄政王府的禁地。 除了萧承渊外,只有风叶和风树可以靠近。 萧承渊曾提出带江姝柠去看看,江姝柠拒绝了。 练武场,顾名思义,舞刀弄棒,精进武艺的地方罢了,有什么可看的? 然而等江姝柠气喘吁吁地走到一看,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是想 象中平坦宽阔的练武场地,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 走到尽头,是一扇约莫两丈宽的厚重的石门,石门两侧有黑衣蒙面的暗卫把守。 暗卫听到声音,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剑柄。 江姝柠的轮廓从黑暗中剥离,走到他们面前。 两人松了一口气,抱拳行礼:“王妃娘娘。” “风叶在里面吗?” “在。” 萧承渊早已下过命令,见江姝柠如见他。 暗卫二话不说,侧身让道。 江姝柠微微颔首,“多谢。” 过道并不宽,石壁上嵌着蜡烛,有些蜡烛已经燃尽了,光线忽明忽暗。 一路往里,走了不知多远,眼前视线豁然开阔。 整个后山应该都被掏空了,一眼望不到尽头。 数不清的暗卫黑压压地站在一起,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站在台上下令的正是风叶。 所以后山根本不是什么练武场,而是萧承渊豢养暗卫的地方。 江姝柠胆子不小,但被这么多暗卫盯着,还是莫名地发怵,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风叶似乎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愣了一下,“王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王妃娘娘? 这里有许多暗卫没有亲眼见过江姝柠,而 今听到风叶的称呼,忍不住打量她。 容貌,气度,举止,都配得上自家殿下。 而且殿下不止一次交代他们,要尊敬王妃娘娘。 殿下眼高于顶,王妃娘娘能得他这般爱重,想必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暗卫认可江姝柠这个女主人,不约而同地单膝下跪,抱拳齐声呼喊:“参见王妃娘娘!” 声音震耳欲聋,仿佛山都震了两下,回荡声经久不绝。 江姝柠吓了一跳,让他们快起来。 然后她看向风叶,直言:“我有话问你。” 风叶暗叹:终究还是躲不掉啊!殿下,您走的匆忙,也没交代属下能不能说…… 他做了个手势,暗卫散开。 “王妃娘娘,这里面空气不好,还是出去说吧。” 风叶做了个请的姿势,江姝柠看了他一眼,顺着原路返回。 出了石门,风叶举着火把,照亮前路。 江姝柠问他:“现在可以告诉我,萧承渊遇到了什么急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风叶支支吾吾。 殿下连那什么书都写好了,明显是不想让王妃娘娘参与此事。 江姝柠咬牙,直接给他来了一剂猛药:“你要是不说,明天我就把梨儿嫁给别人!” 第525章 和离书 风叶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千变万化。 江姝柠靠着连廊的柱子,双手环抱在一起,抬了抬下巴,“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她的眼神直白锐利,看着就不好糊弄。 风叶眼一闭,心一横,交代的干干净净。 “有一批兵器在运送途中被人发现了,有人暗中顺藤摸瓜地调查,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殿下头上,殿下此次离开就是为了这件事。” 和江姝柠想的大差不差,她眉心微皱,神情颇为凝重:“可有查到是谁在暗中调查?” 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意这件事之人一定和朝廷有关系,且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否则他根本没有门路和钱财去调查。 风叶低声道:“殿下怀疑是前文国公,赵惟松。” “他不是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吗?” 这个名字属实出乎江姝柠的预料。 风叶解释道:“贩卖私盐是重罪,赵惟松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出事,所以提前把家业变卖,过到了他人名下,邺京似乎有人帮助他,他靠这些银子顺利地开起了商铺,如今在当地已颇有名气,和那些官员称兄道弟的。” 江姝柠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赵 惟松当初并非是真心实意地投靠萧云霆?他背后的主子其实另有其人?” 风叶点头。 萧云霆已死,其党羽也被太子和成王绞杀殆尽。 树倒猢狲散,赵惟松独木难支,想翻身比上天还难,根本没必要花这么多的人力财力调查赤铁矿的事。 如果他支持的不是萧云霆,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私铸兵器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惟松调查此事,无非是想向皇帝揭发。 不但能戴罪立功,重回邺京,还能替他真正的主子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江姝柠这样抽丝剥茧地顺下来,怀疑赵惟松的主子就在萧云适和萧云铎中间。 因为凭太子木讷老实的脑子,很难想出让赵惟松假意投诚,实则在萧云霆身边窃听消息的主意。 萧云适而今已经成了傻子,消息不出三天就会传遍邺京上下。 假如赵惟松的主子是萧云适,凭萧承渊的手段,应该很快就会处理好。 但若是萧云铎那条疯狗…… 风叶打断了江姝柠的思绪,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王妃娘娘,殿下留给您的信您看了吗?” 江姝柠下意识地反问什么信。 风叶哽住,眼睛看向 别处,含糊其辞:“呃……那个……您看看就知道了。” 江姝柠眼睛微眯。 瞧他这反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信。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等她到了书房,看见鸿笺下面压着的和离书时还是炸了。 怒火直冲天灵盖,烧的她理智全无。 “萧承渊,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账!” 当初娶她十里红妆,八台大轿。 现在出了事,一句话都不说,只给她留了一封信和和离书就想把她打发了,他把她江姝柠当成什么人了?! 江姝柠气的要命,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一阵叮铃哐当的声音,书房里一片狼藉,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风叶掖着双手,缩在犄角旮旯里,低着头,别说劝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江姝柠双手掐腰,胸口起伏不定。 许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风叶十分有眼力见地掂着茶壶上前,给她泡了一杯茶,“王妃娘娘,您喝口茶,消消气,别和殿下一般见识。” 江姝柠凉凉地睨了他一眼。 看着萧承渊做了这个决定,却不告诉她……主仆俩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江姝柠拿起桌上的鸿笺,扔到他怀里,言简 意赅:“念给我听。” “王妃娘娘,这…这不好吧,这信是殿下写给您的。” 风叶像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扔也不是,开也不是。 环顾四周,连太师椅都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只有黄花梨木书桌还算完好无损。 江姝柠靠坐在上面,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你主子写,你念,刚刚好。” “……” 风叶欲哭无泪,在心里哀嚎。 殿下,您可把属下害惨了! 怀揣着忐忑的心,风叶颤颤巍巍地把鸿笺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 看到第一个字时,他咽了口唾沫,悬着的心终究还是裂的稀碎。 柠儿,这是他能喊的吗?! 风叶不敢再往下看,飞快地把信放到桌子上,单膝跪地,苦哈哈地求饶:“王妃娘娘,求求您放过属下,属下……属下……”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脑子一热,蹦出了一句:“属下日后若有幸娶了梨儿,一定会对她好!” 江姝柠:“……” 这句话直接把江姝柠给气笑了。 他这是在给她喂狗粮? 风叶后知后觉,两眼一闭,一脸的生无可恋。 江姝柠大发慈悲地放他一马,没再吭声 ,低头看信。 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萧承渊的绝笔。 满满两页信纸,把她以后安排的妥妥当当。 信上说此行凶险,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不会东窗事发,所以不得已把这封和离书提前写给她。 如果皇上不同意他们和离,就去找太后,她会出面帮忙。 城西有翡翠阁,流光裳,银楼……这几间铺子本打算做礼物送给她,今形势严峻,恐没有机会,所以就当做了和离礼物,已经过到了她名下。 萧承渊许是怕她不肯收,还特意写明了这些铺子来路干净,且不是用他名义开的,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人找麻烦。 最后,他言语恳切地求她,希望她能照顾小红豆。 这封信,江姝柠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应该是萧承渊对她的交代吧! 可惜没有。 他素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有情时你要他的命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无情时又比谁都绝情。 江姝柠的骨节微微发白,信纸被捏的变了形。 良久,她吐了口浊气,用手背抹了下眼角。 “在世人眼里,小红豆是他的血脉,他若出事,我如何能保全小红豆?” 第526章 我不会脱他的后腿 风叶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这点王妃娘娘不必担心,殿下早已安排好,等您答应后,属下会去义庄找两具与小郡主,侧妃娘娘年龄身高相仿的尸体,届时王府夜里会起一场大火,属下会对外宣布,侧妃娘娘与小郡主不幸葬身火海……” 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这招算不上多高明,但就目前情形来说确实是最合适的。 江姝柠没有异议。 风叶看着那份和离书,硬着头皮,措辞斟酌再三,才敢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王妃娘娘,您打算何时离开?” 他这边也得提前做准备。 江姝柠思忖片刻,道:“明日吧。” 风叶记下,躬身抱拳:“王妃娘娘,时辰不早了,想必梨儿还等着您回去用晚膳,属下送您回去吧。” “我想在这儿再待会儿,你先下去吧。” 江姝柠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在袅袅青烟的香炉上。 萧承渊只要在府上,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书房,想必他身上的檀香也是在这里面染上的。 “……是。” 风叶刚走到门口,身后的江姝柠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风叶转身,也不说话,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江姝柠的手指 情不自禁地捏在一起,又缓缓松开,半晌,她轻声开口:“这件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如果萧承渊慢了一步,赵惟松查到他私采矿石,铸造兵器,豢养私兵,后果不堪设想。 风叶如实回答:“倘若真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殿下会带兵攻入京城,暗卫会与殿下里应外合,助殿下一臂之力。” “所以你方才在后山就是在安排这件事?” “正是,”风叶顿了一下,又说,“殿下让属下亲自挑了十位顶尖高手,保护您的安危。” 江姝柠拒绝了。 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事,失败的风险很高。 萧承渊培养的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既是精兵,就应该用到刀刃上。 风叶道:“殿下离开之前再三嘱咐属下要保护好您,就算您与殿下和离了,也难保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您身上。” 江姝柠嗯了一声,“你放心吧,我不会拖他的后腿,檀辞阁的人会保护我。” “王妃娘娘误会了,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风叶恨自己嘴笨,着急忙慌地解释。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对了,太妃那边是如何安排的?” 江姝柠以为,萧承渊既然做 好了最坏的打算,离开之前一定会把所有事打点妥当。 可没想到风叶竟然摇了摇头,说没有安排。 “很早之前,太妃就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她让殿下放手去做,不必管她,她不会离开法静寺。” 江姝柠皱了皱眉,着实不太理解太妃此举。 她是萧承渊名义上的母妃,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萧承渊一定会陷入被动。 风叶思忖道: “王妃娘娘或许还不知道,站在法静寺的主峰是大晟最高的山,站在上面朝南望,可以看见元启国旧都,与之相对的便是大晟皇宫,太妃娘娘不愿意离开,或许是想亲眼看着殿下报仇雪恨,以慰元启国国君与皇后的在天之灵。” 江姝柠点了点头,“太妃不是一直想见小红豆吗?明日一早,我带小红豆去法静寺看她。” “是。” 风叶离开后,江姝柠独自一人在书房静坐了许久。 脑子里浮现出她与萧承渊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破庙初见到如今,所有场景走马观花似地过了一遍。 有些画江姝柠都记不清了,没想到回忆起来是如此清晰。 直到梨儿找来,江姝柠才恍惚回神,回去用膳。 夜深,更深露 重。 摄政王府一片寂静,唯有相思院鸡飞狗跳。 元香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似的,表情痛苦狰狞,手指化爪,不断地去抓身上的伤口。 不过眨眼的功夫,寝衣便被鲜血浸透。 “侧妃娘娘,伤口裂开了,您不能再抓了,会留疤的!” 丫鬟按住元香的手,元香就用脚踢她,叫骂着让她滚。 “您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有人叩响了房门。 元香疯的厉害,丫鬟怕她再伤害自己,用衣带把她绑在了床上。 丫鬟快步过去开门,着急道:“大夫,您快帮侧妃娘娘看看,她一直嚷着伤口又疼又痒,说是有把火在烧。” 大夫白眉拧在了一起,面色沉重地捋了把胡子。 侧妃娘娘的伤口是他清理,包扎,上药的,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元香把自己伤口抓的血肉模糊,大夫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不对,只能先给元香扎两针,让她冷静冷静。 丫鬟听到他的叹气声,心里“咯噔”一下。 “你快说啊,侧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思量道:“侧妃娘娘可有往伤口 涂抹什么东西?” “伤口还没长好能涂什么,不过就是你开的药……”说到这里,丫鬟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她把桌子上的药瓶递给大夫,“侧妃娘娘还有涂了这个!” 里面用了不少好药材,对伤口愈合确实有奇效,只是这一味地根草…… 没伤口的人用了会发热瘙痒,要是用在了伤口处,效果翻倍! “这药是哪儿来的?” “王妃娘娘送来的。” 一听是江姝能给的,大夫老眼闪烁了几下,到嘴边的真话又咽了回去。 丫鬟机灵,连忙追问:“是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大夫放下药瓶,四平八稳地摇头:“药是好药,只是侧妃娘娘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用这药虚不受补,还是先不要用了吧。”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丫鬟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知道了缘由,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与地根草相克的药粉。 “你用温水给侧妃娘娘的伤口清理一下,再撒上这药粉就没事了。” 丫鬟松了一口气。 看侧妃娘娘这架势,还以为情况棘手,没想到一袋药粉就能解决。 大夫收拾好药箱,转身时衣袖不小心扫到了桌子。 第527章 给自己哭丧 只听一声脆响,江姝柠拿来的药摔在了地上,里面的药膏糊了一地。 大夫诚惶诚恐,“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丫鬟看了眼元香,不以为然道:“一瓶药而已,你赶紧走吧,别吵到侧妃娘娘休息!” 侧妃娘娘不喜欢摄政王妃,而且这药侧妃娘娘也用不成,摔了就摔了。 大夫诶了一声,佯装抹泪,说她可真是个好人。 丫鬟被夸得心花怒放,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送他到门口。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你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 等人走远后,丫鬟去厨房端了盆温水进屋。 她按照大夫的吩咐,给元香擦了身体,重新上药。 倒脏水回来时,元香已经醒了,站在衣架前艰难地穿衣裳。 见状,丫鬟疾步过去,“侧妃娘娘,奴婢刚给您的伤口包扎好,您小心重新裂开,您想干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 元香让她伺候着穿衣,问她:“几时了?” “回侧妃娘娘的话,现在差不多是丑时三刻。” 元香冷笑。 这个时辰人们大都在睡梦中,而她被江姝柠折磨的夜不能寐。 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 气?! 出门时,元香叮嘱丫鬟,“拿上小红豆玩的锣鼓镲!” “啊?哦哦,”丫鬟找到东西,小跑着追上她,“侧妃娘娘,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 元香没有吭声,大步往前走,瞧脸上的表情像是憋了一肚子怒火。 在踏上去柠心阁的小路时,丫鬟终于反应过来了。 “侧妃娘娘,大夫只说您身体虚不受补,不适合王妃娘娘给的那瓶药,在旁人眼里,王妃娘娘给您那瓶药是好心,您要是去王妃娘娘那里闹,这……这根本站不住脚啊。” 她试图劝住元香。 殿下不在府上,摄政王妃就是最大的,她们招惹不起! 元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极为肯定道:“江姝柠会医术,她分明是故意用这药折磨我的!” 丫鬟岂会想不到这一层。 但说的难听些,侧妃娘娘做出那样缺德的事,王妃报复她也是她活该,她哪来的脸和胆子去找王妃娘娘讨要说法? 丫鬟眼见着自己劝不住,也懒得在劝,垂眉顺眼地跟在元香身后。 到了柠心阁,还十分自觉地主动上前敲门。 元香抓住了她的手腕。 “侧妃娘娘?” 丫鬟扭头看她。 这是到了 跟前,又后悔了,害怕了? 元香确实有胆子,但不多。 她知道自己斗不过江姝柠,何况萧承渊如今也不在,江姝柠如果真的把她往死里折磨,偌大的王府也没一个人会帮她。 所以她深夜前来,根本不是对江姝柠问罪,只是想出口恶气罢了。 元香拿过丫鬟手里的镲,用力一拍,刺耳的声音震天响。 “我被她的药折磨的睡不着,她凭什么能好好休息?!” 丫鬟:“……” 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东西是这样用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敲锣?” 丫鬟怕被她连累受罚,一脸的不情愿。 元香威胁道:“你要是不敲这月的月银就没有了!” 丫鬟敢怒不敢言,不动声色地离她近了些,带着怨气地敲了一锤。 猝不及防的,尖锐高亢的声音似乎要把耳膜割破,耳朵里传来嗡鸣声,元香有片刻的失聪。 元香闭眼晃了晃头,正准备说什么,丫鬟又重重地敲了一记。 “锵——” 反正难逃一罚,既然如此还不如敲的大声点,吵不醒摄政王妃就聒似侧妃。 谁让她克扣自己的月银! 丫鬟想通了,她把锣挂在树枝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用两个槌敲。 魔音绕耳,回荡声经久不绝,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下一鼓槌又落了下来。 云香站哪儿都不是。 丫鬟故作不知,疑惑道:“诶,侧妃娘娘,您怎么不拍了?” 元香:“……” 屋子里,江姝柠被吵醒了,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被吓醒的。 萧承渊离开的事或多或少还是影响到了她的心情,早早地上了床,却一直没有睡意。 人在睡不着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江姝柠头疼的难受,索性吃了两片助眠地药。 清醒着不想,睡着了便开始做噩梦。 江姝柠梦到了萧承渊,梦到他站在猩红的血水里,手中的剑还往下滴着血,数不尽地尸首躺在他的脚下。 许多人蜂拥而上,有老人,小孩,年轻人……他就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煞神,见一个杀一个,连孩童也不放过。 血腥气越来越浓,连周围飘着的雾都被染红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地上的血水映着微光,宛如十八层地狱。 萧承渊眼睛冷漠的没有一丝情绪,不断重复着抬手,挥剑,杀人的动作。 哪怕有人伤了他,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嘴里一直念着“杀了他们,报仇”,神情麻 木不仁,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江姝柠喊他的名字,想让他停下来。 萧承渊寻声看来,下一刻,那把杀人无数的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男人冷冷一笑,沾了血的俊容阴戾如妖魔,“挡我者,死!” 锣镲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响起的,江姝柠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上的寝衣被汗水浸湿,离开了被窝凉飕飕的。 江姝柠缓了一会儿,喊了一声:“梨儿!” 房门吱呀一声,梨儿满脸怒气,掀开床幔。 “小姐,侧妃娘娘她有病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面给自己哭丧!” 江姝柠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系好披风带子,淡声吩咐梨儿:“端盆水,陪我出去看看。” “是!” 梨儿专门回屋拿了自己用的洗脚盆,用石头把院子里水缸里面结的冰面砸碎,舀了满满一盆。 连水带冰,端着哗啦作响。 江姝柠打开院门,门外声音骤停,元香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溜的比兔子都快。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许是刚醒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威慑力,但元香和丫鬟愣是不敢再跑一步。 第528章 癞蛤蟆总想吃天鹅肉 江姝柠捡起她们丢在地上的铜锣,走到元香身边,随手敲了一下,“喜欢这些东西?我送你进戏班子唱戏如何?” 元香低着头,不吭声。 她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说药的事。 殊不知就算她不说,江姝柠也知她为何而来。 “是不是伤口还不够疼,才能让你有精力跑来柠心阁作妖?” 元香呆了一下,双手紧掐着袖子,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你承认了?!” 大夫说的虚不受补她半个字都不信,分明是那药有问题! 江姝柠黛眉稍扬,淡声道:“我承认什么,给你送药可都是为了你好,我这人善良大度,最喜欢以怨报德。” 碰上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元香还是嫩了许多。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沉得住气,“毒妇!像你这种心思歹毒之人根本不配做殿下的王妃!” 江姝柠认同似地点头,“没办法,谁让我出身名门,会投胎呢?哦,你或许还不知道,这摄政王妃不是我想当的,是殿下非我不娶!” 元香怔住。 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不断滋生的嫉妒扭曲了她的脸庞。 她骂江姝柠不要脸,“你有什么得意的?殿 下不过是看中了你的身份和你的容貌,根本不是真心爱你!” “说的还挺理直气壮,有鼻子有眼,难不成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江姝柠话音一转,突然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某些人要身份没身份,要样貌没样貌,要不是有点恩情在身,恐怕这辈子见殿下一面都难……癞蛤蟆总想吃天鹅肉,却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货色!” 她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萧承渊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元香若本本分分地做她的侧妃,她心里虽有些膈应,但绝不会为难她。 但没办法啊,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没错,但不该不择手段,连最基本的仁义道德都不顾。 “你——” 元香气的呕血,嘴皮子却没江姝柠利索,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江姝柠脸上浮于表面的笑容消失了,后退一步,“梨儿,给侧妃降降温,让她冷静冷静。” “得嘞!”梨儿端着冰水站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把水往元香脸上一泼,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呸!臭不要脸的!与我家小姐抢东西,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元香被浇了个透心凉,身体止不住 地打哆嗦。 太冷了! 丫鬟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没有被泼到。 她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元香肩上,于心不忍地劝道:“侧妃娘娘,您给王妃娘娘赔个不是吧,王妃娘娘大人大量,一定会放我们走的。” 丫鬟说着,还瞥了江姝柠一眼,明显是专门说给江姝柠听的。 江姝柠哪是会被道德绑架的人。 她嘲弄地嗤了一声,喊了暗卫出来。 “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江姝柠把手里的锣递过去,“侧妃娘娘夜里睡不着觉,你们送她去莲花池坐坐,记得敲锣打鼓,她喜欢听。” 方才发生的一切,暗卫都看的清楚。 不过他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子的安危,在主子没有遇到危险时,无命令不可主动现身。 闻言,他应了声是,转身看向元香。 “侧妃娘娘,请吧。” 元香打了个喷嚏,冻的牙关都在打颤,神情恍惚道:“我不去,我要回去休息!” 现在知道回去休息了? 呵,晚了! 江姝柠对暗卫道:“没听到侧妃娘娘说她走不动了,要你帮她一把?” “侧妃娘娘,属下得罪了。” 元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断 地往后退,“什,什么……我——啊!” 暗卫连扛都不想扛,简单粗暴地提住她的后衣领,用轻功朝莲花池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丫鬟一脸懵逼,匆匆福礼,“王妃娘娘,奴,奴婢告退!” 王妃娘娘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实在是太可怕了! 侧妃娘娘衣服都湿透了,再去莲花池坐一晚,至少得去半条命。 …… 翌日,晨光熹微。 暗卫回来复命,说元香后半夜就高热不退,开始说胡话,找了大夫陪着,一直到天亮才允许她回去。 江姝柠淡声道:“找人把侧妃病重,缠绵病榻的消息散播出去。” 这样她“藏身火海”才会更容易让人信服。 “是。” 与此同时,皇宫。 皇帝吃了无尘给的丹药,神清气爽地去上朝。 他已经有好些天没上早朝了,大臣见了他多少有些激动,奏禀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拼了命地表现自己。 皇帝皱着眉,一脸不耐。 人虽还在龙椅上坐着,心却早飞到了后宫的美人身上。 萧云适的某位幕僚适时上前一步,把话题引到了萧承渊的身上。 “启禀皇上,摄政王近来是越发放肆了,早 朝来不来全凭他自己的心情,听说他昨日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邺京,皇上可是派了公务给他?” 听到“萧承渊”这三个字,皇帝来了几分精神。 眼睛一扫,最前面那个位置果真是空的。 朝中官员离京,不上早朝,都需写折子解释缘由。 送到御书房的折子都会由魏德先过一遍,像这种无关紧要的折子,他会一一记下,直接禀告。 魏德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走到龙椅旁,低声道:“皇上,摄政王殿下没写折子告知缘由……” 皇帝放在扶手的上的手缓缓收紧,一脸阴沉地询问太子,“你可知你皇叔离京去哪儿了?” 萧云邕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 皇帝当即大怒,将手里的珠串砸了出去,“你就是这样给朕监国的吗?!” 萧承渊手里有兵符,绝不能让他离开视线半刻! 下面大臣跪了一地,“龙体为重,还请皇上息怒。” 皇帝指着萧云邕,“派人去找,半个时辰内,朕要知道摄政王到底去哪儿了!” “儿臣遵旨。” 皇帝昏沉的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前面还有一个空位,是萧云适的。 “安王呢,安王又去哪儿了?” 第529章 皇帝察觉丹药有问题 萧云适不参与政事,在早朝的存在感极低。 皇上这么一说,众大臣这才发现他也没来,而后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头往下低,眼观鼻,鼻观心。 皇上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可不能当出头鸟。 这时,一大臣上前,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皇上的话,安王……安王他好像失踪了。” 皇帝拔高了嗓门, “失踪?!” 大臣点头,“臣进宫上朝时路过安王府门口,见里面侍卫进进出出,担心安王遇到了麻烦,就去打听了一句,得知安王从东宫离开后一直未归,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侍卫已经把安王常去的地方找过了,也没有发现安王和其心腹的踪迹……” 天子脚下,皇子无缘无故地失踪,简直是岂有此理! 莫不是混入了敌国奸细,绑走安王,意图祸乱大晟江山? 皇帝越想越心慌,把御林军统领喊了出来,“你亲自带人搜查,就算把邺京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安王!” “臣领旨!” 摄政王离京不知所踪,安王失踪下落不明,皇上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朝臣都提心吊胆,也不敢上去奏禀了。 魏德手中拂尘一甩, 尖声道:“退朝——” 回到御书房,里面的莺莺燕燕就扭着柳腰扑了过来。 “皇上,您终于回来了,可叫臣妾好等!” 这几个都是前一阵子刚进宫的美人,家世清白却不富贵,位份自然也低,但人是一个赛过一个的水灵漂亮,玲珑有致的身段能把人的魂勾了去。 若是在平日,皇上定会顺势伸手,把人搂到自己怀里,上下其手地调情。 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拍了拍女子的翘臀,示意她一边玩儿去。 几个美人看着他进了内屋,不解地皱眉,伸手拦住了魏德,“魏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魏德微微一笑,嘴比那老蚌还严实,“后宫不得干政,几位小主还是莫要打听了。” 打发走几位美人,正好小太监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个小汤盅。 魏德叫住他,“今儿是什么汤?” 小太监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是御膳房按照国师的方子,刚炖好的延年益寿汤……方才奴才去端汤的时候记下了配方,回头写下来,师父自己回去煮着喝,也定能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魏德瞧了他一记,佯装训斥:“偷看 皇上的食谱,你不要命了?!” “为了师父,奴才这贱民丢了又如何?” “行啊,平日没白疼你!”先皇也曾寻求长生不老之法,可最后呢,不还是驾鹤西去了,魏德不信这些,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心窝一暖,他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托盘,“放你半天假,去休息吧!” 小太监先是一喜,又颇为忌惮地看了眼御书房,“师父,这……这不好吧?” 魏德踢了他一脚,哼道:“装什么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偷懒!” 小太监讪讪一笑,把身上仅剩的碎银都拿了出来塞到他手里,“谢谢师父,师父辛苦!” 魏德给了他一个“你小子还挺上道”的眼神,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皇帝半靠在软榻上,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案上风磨铜的香炉中飘出乳白色的烟雾,沉闷厚重的木质香气蔓延开来,为这金碧辉煌的御书房更添了几分肃穆。 魏德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皇帝布满沟壑的眉心微动,慢悠悠地睁开眼。 魏德打了下自己的手,“瞧老奴笨手笨脚的,竟然吵醒了皇上。” “无 妨,你又不是不知道,朕近日这觉是越发少了,”皇帝揉了揉手腕,用下巴点了一下汤盅,“御书房今日炖的汤还挺香。” “这汤是国师根据您的身体,亲自写了食谱让御膳房熬煮的,听说足足熬了近两个时辰,能不香嘛。” 魏德打开盖子,双手把汤勺递过去。 皇帝笑了笑,随手搅了几下,“他倒是有心。” 说归说,他却丝毫没有品尝的意思。 魏德看了半天,小心试探道:“皇上,可是这汤不合您胃口?” 皇帝放下烫汤勺,随口问了一句:“你觉得朕近日身体如何?” 魏德斗胆抬头看了他片刻,笑呵呵地说:“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根本看不出您已年过半百了! ” 皇帝又问较之国师来之前如何。 魏德笑容似乎是凝在了脸上,支支吾吾地开不了口。 说实话定会让皇上不高兴,若是用其他话骗皇上,就犯了欺君大罪…… 皇上也不恼,继续道:“你觉得这汤真的能延年益寿吗?” “……” 魏德额头上的冷汗都滑下来了。 皇上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咳,咳咳——” 皇帝用 帕掩嘴,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移开帕子时,他垂眸扫了一眼,正中的殷红让他瞳孔狠狠一缩。 这已经是他第八次咳血了。 记得当年父皇去世前也有咳血的症状。 咳了这么多次,皇帝也留意了,前几日是只要超过十二个时辰不吃无尘给他的丹药,他就会感觉胸闷气短,嗓子干痒,止不住地咳嗽,近两日时辰缩短,这个时间点,距离他上次吃药还不足六个时辰。 皇帝年纪大了,脑子偶尔糊涂,但绝不傻。 他隐约猜到是丹药的问题。 但找太医检查,几个人都说丹药无毒,里面添加的药确有强身健体的之效。 至于这每日药汤,也都是太医查了,宫人试过毒再送来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太医说他身体无恙,他却会咳血? 皇帝觉得蹊跷,想调查却无从下手。 浓烈的不安自心底升起,以野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他忽然抬手,把汤盅挥落。 魏德吓了一跳,连忙跪地。 他不知皇帝好好的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想安抚也无从开口。 就在这时,御林军统领进来禀告:“皇上,臣找到安王了!” 第530章 是不是觉得他挺无情的?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皇上舒了口气,问他:“安王情况如何,为何昨晚彻夜未归?” 御林军统领低下头,“回皇上的话,安王他……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情况不太好……” 皇帝还没落地的心瞬间被提起,“你把话给朕说清楚!” “是。” 御林军不敢隐瞒,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他是在城西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找到安王的,当时安王正在和乞丐抢吃的,乞丐人多势众,把安王围在中间捉弄凌辱,安王竟也不生气,笑的傻里傻气。 说实话,他当时站在旁边看了许久,要不是安王身上穿着宫廷特供的云锦,还有那出众的相貌,他都要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听完,皇帝翻了个白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的意思是,云适成了傻子?” 呃……这…… 御林军统领的头低了又低,“臣不敢妄言,太医正在给安王殿下诊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怒意在胸剧烈翻滚,皇帝脸色铁青,“云适的心腹呢?” “皇上恕罪,臣还未找到。” “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找到!” 云适成了傻子, 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 御林军统领前脚离开,给萧云适检查的太医就进来复命了。 “安王身上并无伤口,脉象也无异常,请恕老臣医术不精,不能查出安王为何会突然痴顿——” 他后面的话,皇帝以无心再听,只问他:“可能治好?!” 不知病症连药都没办法用,说治好简直是天方夜谭。 太医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是那句话:“微臣医术不精……” 皇帝抄起手边的香炉砸了过去,“废物,饭桶,身为太医连病都治不好,朕养你们有何用?!” 太医不敢躲,冷硬的香炉就这样直直地砸到他的额头,一缕殷红鲜血缓缓流下…… 皇帝广袖一甩,“来人,把他拖下去——” 太医许是被砸的开了窍,往前跪爬了两步,忙道:“对了,皇上,可以找摄政王妃,她医术高明,或许有办法救安王!” 皇帝亦是眼前一亮,“魏德,快让人去宣摄政王妃进宫!” “是。” 魏德躬身告退,再回来时太医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跑的比谁都快。 他给皇帝倒了杯茶,劝道:“皇上您先消消气,安王爷吉人 自有天相,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 皇帝目光深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但愿吧。” 朝中大臣看他同意太子监国,以为太子定是日后新君,但其实他心里更属意安王。 太子得萧承渊扶持,行事作风虽有进步,但怯懦本性难改,日后登基怕是会成为萧承渊的傀儡。 成王性子恰与之相反,可就是因为太过自傲,刚愎自用,非治国之材。 挑来挑去,最后只剩下了安王。 就凭他能瞒着腿好的消息,在轮椅上坐三年,就可知其城府耐力非常人可比。 正是因为看中了他这点,才会对他网开一面,没有追究他欺君之罪。 谁承想安王突然成了傻子。 若真的治不好,新君只能从太子与成王之中挑选。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帝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安王莫名其妙地出事,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 他出事了,得利的是太子,成王,还有……萧承渊! 太子没这个胆子,所以很有可能是成王或者萧承渊动的手! 皇帝指着魏德,沉声道:“派人去查,朕要知道安王出事时,成王与萧承渊何在!” 半炷香的时辰后,御林军统领再 次进了御书房。 “启禀皇上,安王的心腹仿佛失踪了一样,臣带人把邺京几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踪迹……安王是昨日出的事,但具体时辰臣不得而知,成王昨日在府上一直没有外出,摄政王去了东宫参加春花宴,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哦,对了,有百姓见安王与摄政王妃在摄政王府门前说话,后来摄政王妃上了安王爷的马车,两人一起离开,不过奇怪的是,送摄政王妃回府的不是安王,而是江大少爷。” 皇帝面色凝重,总觉其中有蹊跷,却又说不上来是哪点不对。 萧承渊离京,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他究竟去了何处。 虽然他掌管的军营并没有风吹草动,但皇帝仍旧不能安心。 他让御林军统领上前,交代了几句。 …… 法静寺,后山山脚下的寮房。 太妃红着眼眶,抱着小红豆,舍不得松手。 小红豆什么也不知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她,乖巧待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身体往下抻着,想要跑出去玩。 太妃擦了擦眼泪,笑的温柔慈爱,“山里凉,院子里还有些积雪未化,让门口的芳寻带着 你去堆雪人。” 芳寻是她的婢女,从她进宫那日就开始伺候她,忠心不二。 出宫修行那日,她特意向皇帝请旨,把她也带了出来。 很快,院子里响起小红豆“咯咯”的笑声,为这肃穆的寺庙添了几分生气。 炉子上的茶壶“咕嘟”作响,太妃用帕子垫着提梁,给江姝柠倒了一杯茶,“我这没有什么好茶,不过这雪水烹茶也别有一番滋味,你尝尝看。” 江姝柠手扶着杯子,微微颔首,“多谢太妃娘娘。” 太妃笑笑,“都和承渊成婚了,还叫我太妃娘娘是不是太见外了?” 江姝柠顿了一下,挺直接地开口:“是成婚了,但也快和离了。” “……” 太妃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句话。 她连问都不用问,都知道和离是萧承渊先提出来的。 “是不是觉得他很无情?” 江姝柠淡笑,“谈不上,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只是她不能接受这种一声不吭,单方面做了决定,让她不得不按照他计划好的路去走的方式。 太妃叹息一声。 造化弄人啊! 两人围炉煮茶,谈了许久。 大都是太妃在说,江姝柠安静地听。 第531章 你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甜 许是萧承渊在讲述这些事时情绪压抑的太平淡了,所以她听完只觉得震惊愤怒,但太妃不同,她泣不成声,说到皇帝所作所为时痛苦的几乎喘不上来气。 江姝柠被她的情绪感染,也红了眼眶。 …… 皇帝的人找到了这里。 临走时,太妃握住江姝柠的手,“柠儿,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如果承渊还……你能不能陪在他身边?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太过自私,但承渊他这一辈子过的太苦了,他说他喜欢你,我想,你应该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甜。” 她待萧承渊视如己出,她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她想让他知道人世间有许多美好,并非只有仇恨。 江姝柠没办法立刻答应,但也不忍心拒绝。 她说:“夫妻一场,就算分开了也能做朋友,何况还有他还有小红豆这个亲人,您就放心吧。” 太妃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再勉强。 江姝柠开门前,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您真的不离开吗?” “天下之大,我早已没有家了,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儿?” 江姝柠皱了皱眉:“可是——” 萧承渊若带兵攻入邺京,她的处境将会十分凶险。 太妃捻着手里 的佛珠,笑了笑,“国君皇后已故,我只想与这惟青灯古佛相伴,为她们诵经祈福,了却残生……” 她心意已决,江姝柠没有多劝,摸了摸袖兜,给她留了几瓶毒药。 “如何使用瓶子上面写了,您只有顾好自己,萧承渊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诶。” 山脚下,宫里来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小太监行了礼,掀开车帘。 江姝柠转身走向王府的马车。 “我得回府拿药箱,顺便把小郡主送回府,你们在后边跟着就是。” “…是。” 小红豆玩了会儿雪,虽带了手套,小手也冻的冰凉。 江姝柠把汤婆子塞到她怀里,叮嘱道:“回去后在屋子里待着,不要让丫鬟带你出府逛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想必皇帝已经得知了萧承渊离京的消息,虽说是以萧云适治病的名义借她入宫,但难保不会有其他打算。 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些为妙。 小红豆哦了一声,过了片刻,扬起小脸看着她,“你要进宫?” “对。” “就不能不去吗?” 小红豆突然抓住她的衣袖,瘪了瘪嘴,快要哭出来似的。 她还是第一次对江姝柠流露出这样 的情绪。 江姝柠心疼地把她抱到腿上,“怎么了这是?” 小红豆把脸埋在她的胸口,闷声哼唧:“我不喜欢那只鸭子。” 鸭子? 江姝柠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鸭子是来接她的小太监。 “为何不喜欢?” 小红豆说不上来,但她就是莫名地不想让江姝柠跟着他走。 想着想着,小红豆委屈地哭了,“我害怕……” 江姝柠耐心地哄着,并不觉得她这是在闹脾气。 小孩子情绪敏感,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样。 难不成皇帝真的想让她有来无回? 江姝柠哄了许久,才让小红豆渐渐平复下来。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她亲自送小红豆进去。 离开时,她摸了摸小红豆的头,低声道:“记得我交代你的话,不要乱跑,我很快就会回来。” 小红豆听话点头。 等丫鬟把她带进去,江姝柠转身对风叶道:“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回来,就把计划提前。” 风叶亦是一脸凝重神情,“王妃娘娘,属下陪您一起进宫!” “有你在府上照应,我才能安心,而且无尘还在宫里,他总不会对我见死不救。” 江姝柠故作轻松,风叶忧 心忡忡。 “王妃娘娘,您务必要万事小心,御书房有王爷的眼线,名叫小六子,如遇急事您可找他帮忙。” “好。” 快到晌午,皇宫金色的屋顶在金乌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光芒。 阳光很温暖,但江姝柠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感受到的是无边冷意……皇帝加强了皇宫的守卫,巡逻的御林军比除夕夜多了一倍不止! 萧云适暂且被安置在了他的母妃,端妃的宫里。 端妃在屋门口站着,用帕掩面,时不时有哭泣的声音传出。 屋内,是萧云适与宫人追逐玩乐声。 宫女眼角余光看见江姝柠,提醒道:“娘娘,摄政王妃来了。” 端妃忙擦了擦眼泪,往前迎了两步。 “姝柠,你快帮适儿看看,他……他——” 端妃的性子是宫里出了名的温和,不争不抢,只守着在自己宫内的一亩三分地,种花刺绣,过自己的小日子。 萧云适的脾气大都是随了她。 江姝柠对她印象还不错,言语间也颇为客气礼貌,“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您先别急,待我诊治过后再说。” 说归说,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药物带来的神经损伤是不可逆 的,萧云适不可能再好起来了。 端妃点头轻应,“诶。” 推开屋门,宫女拎着萧云适走了过来。 “安王殿下,这是——” 她还未介绍完,萧云适就蹿到了江姝柠面前,激动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漂亮姐姐,我记得你,我们见过对不对!” 江姝柠:“……” 端妃把他拉开,斥道:“适儿,这是你皇叔的妻子,你的皇婶,不可无礼!” 萧云适定定地看着江姝柠,肯定道:“不,她不是皇婶,她是我的漂亮姐姐!” 端妃一个头两个大。 暗自庆幸萧承渊没有来。 她对江姝柠抱歉一笑,语气难掩苦涩,“姝柠,你也看到他的情况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说话也不过脑子,你别把他说的这些话放在心上。” “不会的,我先给他检查吧。” 萧云适一见面就说认识,属实把江姝柠惊到了。 仔细检查之后,发现他是傻了,这才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端妃忙道:“姝柠,你可有办法治好适儿?” 江姝柠眉心紧皱,一副这病十分棘手的表情。 “皇侄的病来的蹊跷,头部没有受伤,脉象也稳健,倒像是受了刺激所致……” 第532章 离家出走,找心上人 “受了刺激?这好好的他能受什么刺激?” 说着说着,端妃眼泪又落了下来。 适儿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江姝柠叹了口气,遗憾道:“皇侄这不是病,饶我医术高明也无能为力。” 最后这一根救命稻草就这么断了。 端妃眼前一抹黑,往后踉跄了两步坐在软榻上,只觉得天都塌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姝柠,麻烦你跑这一趟,”端妃勉强一笑,吩咐身边宫女,“雀枝,代本宫去送送摄政王妃。” “是。” 江姝柠一只脚刚踏出怡春宫的门槛,就看见宫道那头,魏德捯饬着小碎步赶来。 “王妃娘娘请留步!” 江姝柠朝他走了过去,“可是皇上有事找我?” 魏德点了点头,上气不接下气道:“皇上确实有几句话想问王妃娘娘,还请您随老奴去御书房一趟。” “正好我也有事要请皇上为我做主。” 御书房的门口站了好几位御林军,各个严阵以待。 江姝柠心里冷笑。 原本目不斜视的眼睛在她进来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明显都是冲着她来的。 看来皇上今日是没打算让她出宫,甚至可以说是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宫。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支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魏德走上前,轻喊了一声,“皇上,摄政王妃来了。” 皇帝慢吞吞地掀开眼皮,看了江姝柠一眼,端起桌上的参茶,吹一下,喝一小口。 看这架势,不喝完是不打算说话了。 摆明了把她晾在这里给她下马威。 江姝柠是当医生的,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没少做,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耐心。 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表情看着认真,神思却早跑到实验室看电视剧了。 片尾曲的声音响起,皇帝终于把那杯参茶“舔”完了。 “看过安王了?” “是,但安王并不是生了病,所以臣妇无药可医。” “昨日有人看见你上了安王的马车,你们一起去了何处?” “安王说他马上就要成亲了,但与李小姐并不相熟,所以请臣妇去茶馆喝茶,想请教一下该如何讨女子欢心,不过没说两句,他就有急事先走了,我们喝茶的茶馆名叫逸轩茶馆,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 反正萧云适成了傻子,身边跟 着的侍卫都死了,没人知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姝柠的谎话也是张口就来,半点不见慌乱。 皇帝又问了几个问题,她亦是答的滴水不漏。 “承渊去哪儿了?” 江姝柠进宫前,就想到皇帝终究会有一会儿,等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来了。 她欲言又止,委屈隐忍地擦了擦泛红的眼角,最后吞吞吐吐地说了句:“应该……应该是离家出走,找他的心上人了吧。” 皇帝瞬间懵了。 想过千万种回答,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让他更懵的还在后面。 江姝柠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已经签字画押好的和离书,“皇上,这日子臣妇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求您为臣妇做主,放臣妇自由!” 皇帝手指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起来说话,你好歹是一品王妃,跪在地上哭闹像什么样子?” 魏德一边扶她起来,一边道:“王妃娘娘,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皇上说清楚,皇上素来公平公正,若摄政王真的有错,您也不用担心皇上会偏袒他。” 当然不担心,他可是恨得把萧承渊挫骨扬灰之人。 江姝柠心里冷笑,沾了 辣椒的手指轻轻往眼眶一摸,辛辣刺激着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她坐在椅子上,声泪俱下地“控诉”。 “皇上,摄政王他根本就不是人!他三心二意,朝秦暮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臣妇自与他成婚以来,过的好日子屈指可数,外人都以为他宠我,爱我,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他对我的好都是在人前故意装出来的,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女人,但不知因何原因,他们未能在一起,他娶我,不过是看中我有两分像他爱而不得的心上人罢了,可我终究不是他那心上人,相处久了,他越发觉得我们性格天差地别,便开始厌我,倦我。” “天下女子这么多,样貌也是各不相同,他像是入了魔般,开始去外面找女人,只要女子身材,样貌,举止有一点与他心上人相似,他就会把那女子带到别院寻欢作乐,那时我们刚成亲还不到半月,我想与他好好过日子,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追问,哪儿知这样并不能让他感到愧疚,有所收敛,反而愈发变本加厉,连勾栏院舍的女子都去沾染!” “我江姝柠再不济也是江家嫡女,是皇上您 亲自赐婚的摄政王妃,我们江家也邺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摄政王此举分明是把我们江家的脸面撕碎了踩在地上,我气不过,与他大吵了一架……” 说到这里,江姝柠苦涩一笑,“皇上您也知道他的性子和手段,我与他闹,他便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折磨我,他心情好时,打我几鞭子,呵斥两句就算过去了,心情不好时,便会拿我出气,把我关到柴房,让我三天三夜滴水不进。” “昨日他知我与安王离开,等我回来后,他对我阴阳怪气,污蔑我与安王有私情,我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以命相逼,让他写下了这份和离书,当初被他的皮囊所惑,脑子一热嫁给了他,本以为我们能相伴到老,奈何事与愿违……事已至此,我什么都不敢求了,只想离开他的身边,过上安稳自由的日子。 ” “以死相逼?”皇帝盘着手里的珠串,浑浊的目光闪着微光,“如果真没记错的话,承渊吃软不吃硬,你是如何逼他就范的?” 江姝柠掀开左手衣袖,手臂抬高。 纤细白皙的手腕处包着厚厚的纱布,上面有一层淡红,是里面的血渗了出来。 第533章 摄政王确实不算是个男人 皇帝佯装吓到,让魏德快去传太医,而后,他又对江姝柠道:“朕知你是大夫,但这伤与承渊脱不开干系,朕身为他的兄长,没有教导好他,亦难辞其咎,让太医看过,确定真的无事后朕才能放心。” 江姝柠心里冷笑。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不就是怕她这伤口是假吗。 但他怎么不想想,没有万全的准备,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江姝柠垂下眼眸,掩去眼中异色,恭敬柔顺地道谢,“除了手腕,臣妇身上还有摄政王殿下留下的鞭伤,皇上不妨请个嬷嬷来仔细看看,也好证明臣妇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确有此意,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魏德,你亲自去,找两名可靠的嬷嬷带来。” “老奴遵旨。” 很快,太医和嬷嬷都来了。 当着皇帝的面,太医解开了江姝柠手腕上的纱布。 随着纱布一圈圈地绕开,江姝柠手腕上的伤口也越来越清晰。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条蜈蚣状狰狞的伤口分外显眼。 已经上药处理过了,没有皮肉外翻的血腥场景,但从这还在渗血的伤口看,也能看 出她当时是下了狠手的。 太医上了年纪,老眼昏花,来的路上,小太监已经把皇帝的意思传达给他了,这会儿只能对江姝柠赔了笑,不动声色地悄悄凑近。 为了检查伤口真假,太医难免要上手。 但他还没碰到,江姝柠就会倒吸一口凉气,“麻烦轻些,着实有些疼。” “……” 太医看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指,着实无语。 两人不动声色拉扯半晌,太医心累,扭头对皇帝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伤口是真的! 随后,江姝柠又跟着两位嬷嬷去了隔壁屋子。 衣衫褪下的那刻,两位嬷嬷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瞪的浑圆。 长短不一的细长伤痕交错纵横,有些已经成了泛紫的淤青,在女子细嫩滑腻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可怖。 嬷嬷小心试探:“王妃娘娘,老奴斗胆问一句,这些都是摄政王殿下打的?” 江姝柠叹息一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表情是数不尽的哀怨愁苦。 “除了他,在王府谁还敢打我?” 嬷嬷起了恻隐之心,难免心疼:“造孽啊!这摄政王殿下也真是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一 个大男人,动手算什么本事……” 身边另一位嬷嬷用手肘杵了一下她的腰,“妄议摄政王殿下,你不要命了?!” 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慌乱地看向江姝柠,“王妃娘娘,老奴……” 屋子安静,离的又这么近,摄政王妃一定听见了。 江姝柠笑了笑,“无妨,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摄政王殿下他……确实不算个男人。” 怂的要死,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两位嬷嬷齐齐松了一口气,许是为了感谢她,她们在向皇帝复命时一个比一个会添油加醋,仿佛江姝柠刚从恶魔手里逃出来的一样。 身上没一块好的地方,能活着全凭心里的怨气吊着。 这下算是打消了皇帝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 “这件事确实是承渊做的不对,姝柠,你想如何处置他?朕都听你的。” 江姝柠屈膝福礼,淡声道:“好歹是夫妻一场,以后在邺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臣妇不想闹的太难看,只愿皇上准许我与摄政王殿下和离,让我们好聚好散……您放心,和离之后臣妇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影响皇家声誉。” 要求合 情合理又识大体,皇帝没有理由不答应。 于是他大手一挥,准了。 江姝柠紧绷许久的神情微微放松,面上仍不露声色,一副感激不已的表情。 “多谢皇上!” …… 出了御书房,江姝柠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有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旁边一拉。 江姝柠心里咯噔一声,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划过许多念头。 难不成是皇上识破了她的谎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进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都打算杀进去了。” 无尘看她毫发无伤,又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江姝柠翻了个白眼,“你是鬼吗,走路没一点声音。” 御林军巡逻的脚步整齐划一,从不远处经过。 无尘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往假山里走了两步。 “皇帝那个老狐狸应该是对我起了疑心,在我住的宫殿外面安插了不少眼线,我好不容易才避开他们偷跑出来。” 江姝柠怔了一下,“那你现在有没有危险?” 无尘耸了耸肩,一脸的风轻云淡,“放心,他现在的身体 已经彻底离不开我的丹药了,就算怀疑我居心叵测也不敢对我下手。” “那就好…”江姝柠的一颗心反复被吊起,放下,都有些麻木了,“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怀疑你?” “自己的身体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他之前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无尘费力出来不过是为了确保江姝柠的安全。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怕时辰久了皇帝的眼线会察觉,与江姝柠没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江姝柠与萧承渊和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萧云铎的耳朵里。 心腹侍卫把他面前的酒杯满上,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萧云铎仰头灌酒,眼角余光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有什么可喜的?” “您在江小姐手上吃了不少亏,不是一直想找机会讨回来吗?她以前有摄政王殿下撑腰,还是您名义上的皇婶,您动不得她,但以后就不同了,没了摄政王妃名分的她不过是一个臣子之女,您是皇子,您为君,她为臣,您就是再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和您作对,到时候还不是您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第534章 萧云铎下聘 说到最后一句,心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猥琐的笑容里是属于男人的心照不宣。 萧云铎扬唇假笑,眨眼间就变了脸,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她一个下堂妇,哪儿还能配得上本王,本王马上要与鲁国公的嫡女成婚了,本王再与她纠缠在一起岂不是自降身份?” 心腹点头哈腰:“王爷说的是。” 萧云铎把玩着酒杯,细想之下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认识皇叔二十余年,从未听说过他有心上人。 何况当初在皇祖母的寿宴上,是皇叔亲口说非江姝柠不娶,那认真严肃的神情怎么也不想做假,怎么这一切突然就成了做给外人看的? 再说了,以皇叔矜贵自傲的性子,应该最不屑与女人动手,而且江姝柠也不是好惹的,皇叔动手打她,她怎可能忍气吞声,没有报复回去? 这也太不合乎情理了! 萧云铎越想,心里的疑惑就越深,仿佛陷入一团浓雾之中,隐约看见了出口,但当他走过去时,发现什么都没有,他仍旧被困在其中,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父皇那个老糊涂八成是被给江姝柠给骗了! 那江姝 柠与皇叔和离的目的又是什么? 故意与皇叔划清界限,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萧云铎眼神逐渐阴沉了下来,喊了暗卫出来,“派人去盯着摄政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禀告本王!” “是!” 萧云铎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本王的好六弟真成了傻子?” 心腹道:“千真万确,太医和江小姐都看诊治过了,都说这病无药可医,安王这后半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真是天助我也!”萧云铎哈哈大笑,把酒杯随手一扔,激动且期待地搓了搓手,“带上东西,本王现在就要去鲁国公府提亲!” “周小姐这刚出事没有几天,我们此刻登门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了?鲁国公可不太好糊弄,此举万一让他起了疑心,那您计划的这一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腹想求稳妥。 反正周乐安也跑不了,再等些日子也无妨。 萧云铎却全然不在意这些。 他整理着衣服,不屑嗤笑,“怀疑本王,那他也得有证据才行。” 萧承渊离开邺京,萧云适又成了傻子,朝中只剩下萧云邕那块榆木疙瘩,不趁此机会争权更待何时? 侍卫清楚自己的身份,见自家主子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劝。 …… 这几日,鲁国公夫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人交替守着周乐安,生怕一不留神,会再次发生上次自戕的事。 丫鬟叩门进来,看见周乐安睡着了,禀告的声音也放低了许多。 “老爷,夫人,成王殿下来了,还带了许多东西,说是要下聘!” “什么?!” 鲁国公与鲁国公夫人俱惊,等他们两人到正厅时,里里外外都摆满了箱子,让人无从下脚。 萧云铎为了让鲁国公看到他的诚意,也算是下了血本,这些聘礼几乎是他的一半家产。 “国公爷,夫人,云铎冒昧拜访,还请多多见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鲁国公态度恭敬客气,作揖回礼,“成王殿下客气了,还请上坐。” 萧云铎笑了笑,亦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三人落座,丫鬟奉上茶水,然后福了一礼,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下。 鲁国公看着眼前的红木箱子,直言:“成王殿下,这些东西莫不是抬错了地方?” 萧云铎含笑摇头,装的是狗模人样,“您说笑了,这些是本王为了迎娶您 的掌上明珠,专门准备的聘礼,您看看,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本王还可以再加,直到您满意为止,当然,您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本王力之所及,定会满足。” 言外之意,你的女儿本王娶定了。 萧云铎来的突然,鲁国公夫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坐立难安。 “老爷,这……” 她看向身旁的鲁国公,后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鲁国公虽然淡定,但他不知道萧云铎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心里难免没底。 相较于他们,萧云铎倒是格外悠闲自得。 他端起手边茶盏,用盖子撇开上面的浮沫,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 鲁国公打量了他半晌,斟酌道:“昨日有关小女的传闻在坊间闹的是沸沸扬扬,至于其中真假,想必王爷您心里也有数……老夫只想问一句,您为何选择在这个风口下聘?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国公爷果然是个敞亮人,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妨实话实说,本王来下聘,并非对周小姐情根深种,当然也不是为了报复您之前的退亲之举,只是想雪中送炭,让国公爷您记下本王这个恩情。” 萧云铎 早猜到鲁国公会问这个问题,这个番他也是他想了许久才定下的。 说喜欢周乐安,所以不介意她失了身,这话骗别人或许能行,但鲁国公在朝为官多年,老奸巨猾,根本不会相信。 与其撒谎被他拆穿,失去主动权,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果不其然,鲁国公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恩情总归是要还的,但老夫已经辞官,现在就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人士,您贵为皇子,有什么事做不成,还需老夫报答?” 萧云铎眼底目光幽暗,有些许的不悦浮上心头。 鲁国公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这样回答,明摆着是拒绝。 他此次前来也是抱了势在必得的决心,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抛出自己的诱饵。 “您虽然辞官了,但本王知道,朝堂里有几位官员是您亲手提拔起来的,他们虽然官职都不高,但都在机要处任职,手里握的也都是实权,还有那几位与您交情不错的朋友,他们好像是投靠了太子?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您也不愿意看着他们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死无全尸的下场吧?” 第535章 宽限两日,让老夫好好想想 “只要您同意这门亲事,本王愿意以命相护,若他日本王登上高位,定许他们后半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知国公爷您意下如何?” 鲁国公目光深深,紧盯着他。 把他朝中人脉调查的如此清楚,明显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萧云铎对他的神情恍若未觉,又继续道:“本王知道国公爷您清正廉洁,不喜追名逐利,您可以不为自己,但总要为自己的女儿想想吧?京中谣言四起,周小姐的名声彻底被毁于一旦,人们都借此事嘲笑议论她,她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吧?但她若是嫁给本王,一切都将会不同……成王妃,何其尊贵的位置,以后谁还敢妄议她?” 鲁国公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沉默不语。 他承认,成王说的确实不错,但他仍旧犹豫。 不为别的,只因成王已经被权利冲昏了头脑,不会是一个好夫君。 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王爷能否宽限两日,让老夫好好想想?” 鲁国公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 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利害关 系已经摆在了眼前,聪明人都该知道如何选择,他有什么可犹豫的?! 萧云铎又确确实实需要鲁国公的帮助,纵然心里极为不耐,但也不敢把人逼的太狠。 “明日,最迟明日午时之前,本王要知道你的选择。” 他退了一步,鲁国公也怕过犹则不及,点头答应,“成交。” 萧云铎出了正厅屋门,扫了眼地上一个挨一个的箱子,“这些聘礼搬来搬去也挺麻烦的,就先留在这里罢。” 鲁国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抢在前面开口:“国公爷您请留步,本王记得路。” 萧云铎带着抬聘礼的侍卫,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浩浩荡荡地离开。 “老爷,您真的要把乐安嫁给成王吗?成王……成王他男女通吃,脾气暴躁,一肚子的坏水!他的王妃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乐安嫁给他和跳进火坑有什么区别?不行,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鲁国公夫人来回走动,神情焦躁难安。 鲁国公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提前致仕,就是为了躲避朝廷纷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躲不过。 也是,从波云诡谲的浑水里趟出来的人 ,再爱惜自己的羽毛,身上也不可能纤尘不染。 鲁国公夫人摇晃着他的衣袖,不断催促着,让他想想办法。 鲁国公睁开眼睛,指着地上的箱子,问她:“知道成王为何不带走这些聘礼吗?” 鲁国公夫人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再抬回去没面子,丢不起这个人。” “这只是其一,”鲁国公揽着她的肩膀,吩咐下人把这些箱子找个地方放好,然后一边朝周乐安的院子走,一边告诉她,“成王让人抬着这些聘礼走街串巷,现在全邺京城应该无人不知他来咱们府上下聘的事,不把聘礼带走,无非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如果明日我把聘礼退回去,外面的人只会觉得咱们周家不知天高地厚,连王爷的婚都敢退,乐安名声被毁,现在邺京与我们门当户对,有适龄公子的人家都对她避之不及,若再经此一事,乐安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 鲁国夫人怔住。 她没想到这些聘礼背后竟然有这么多名堂。 “那你刚刚为何不让成王把聘带走?” 鲁国公苦笑,“成王是什么样的人你方才也说了,不达目的, 他不会善罢甘休,我若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谁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事。” 他们周家如今是真的经不起大风大浪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成王虽没有母族作为靠山,争皇位有些费力,但处理他们周家这个空壳,简直是轻而易举! “那现在该怎么办?乐安她根本不喜欢成王,这几日她活的像是行尸走肉,大夫说她受不得半点刺激,要是让她知道这件事……” 后面的话,鲁国公夫人没勇气再说下去。 周乐安从摄政王府回来后,又自戕了两次,好在发现的及时,拦下了她。 鲁国公夫人已经两天两夜没敢合眼,哪怕有下人十二个时辰看着周乐安她也不放心。 她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周乐安能快点走出来,如从前那般和她没心没肺地撒娇。 鲁国公又何尝不担心周乐安的情况,道:“这件事先瞒着她。” …… 江姝柠与萧承渊和离的事在邺京掀起了轩然大波。 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元香。 她总想着如何把江姝柠从王妃之位拉下来,现在好了,不用她动手,江姝柠就主动退位让贤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江姝柠在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大老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享受着路过下人的恭维,用鼻孔看人的元香。 梨儿见自家小姐忽然停下了脚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从山里跑出来的野鸡,插两根华丽的羽毛,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摄政王妃可是一品诰命,她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身上有哪点配得上这个位置!” 江姝柠忍俊不禁。 梨儿还是第一次这样骂人,看来她真是对元香厌恶至极。 江姝柠还未走近,元香就快步迎了过来。 她脸上画着浓妆,嘴唇涂成了血盆大口的颜色,不见半分身体虚弱的样子,一脸的春风得意,好似已经成功上位了一样。 “王妃娘娘,不对,您已经与殿下和离了,妾身应该称呼您为……江小姐。” 江姝柠皮笑肉不笑地问她:“那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这个侧妃行礼?” 元香确实很想看江姝柠对她低头弯腰,俯首称臣的样子。 但想想江姝柠整人的手段,到底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江姝柠笑了笑,帮她整理下衣服。 第536章 同为女人,我替你感到悲哀 “想找我炫耀也得等你当上摄政王妃再说,你现在这样,挺像跳梁小丑的。” “噗嗤——” 梨儿很给面子,直接笑出了声。 元香身边的丫鬟牙齿咬着唇,想笑又不敢笑,忍的辛苦。 王妃娘娘这嘴太毒了! 元香面容抽搐,脸上厚重的粉扑簌簌地往下掉。 江姝柠用手扇了扇,嫌弃地后退两步,绕过她往里走。 元香豁然转身,许是太过愤怒,亦或者没了身份上的顾忌,直接喊了她的大名。 “江姝柠,你一个殿下不要的下堂妇,有什么可得意的?!” 江姝柠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 她淡声道:“我得不得意,从来与他萧承渊无关,我的底气是我自己,而不是像你一样,什么都要去指望一个男人,同为女人,我替你感到悲哀。” 多少人想攀上萧承渊的关系,但没有门路。 而她走了狗屎运攀上了,却不知珍惜,一直在消耗萧承渊对她的感激之情。 有萧承渊这个大靠山,说她能在邺京横着走都不为过,随便开个店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可她倒好,一心只想要不属于自己的王妃之位,并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歪。 “嘭——”地 一声巨响,梨儿关上了宁心阁的院门,把出神恍惚的元香吓了一跳。 “侧妃娘娘,咱们也回去吧。” 一直有下人在暗处看好戏,丫鬟注意到那些目光,尴尬的不行,仿佛丢脸的是她。 元香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对那些下人怒吼:“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下人顿做鸟兽散。 回去后,丫鬟找借口离开,元香独自坐着生了会儿闷气。 但她想想江姝柠与萧承渊和离的事,怒火很快就熄了。 以后王府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人,哪怕不是摄政王妃,别人也会把她当王府的女主人对待! 想到这里,元香忍不住扬起嘴角,哼起了小曲。 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她的嘚瑟劲,没过多久,风叶就来了。 萧承渊离开的匆忙,风叶留在邺京有许多事要安排,他忙的脚不沾地,也没功夫细说,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通知了了。 “侧妃娘娘,天黑之后属下会放一把火,从此以后,天下再无您与小郡主,殿下在清河郡给您买了院子,您的家人也已经到了,属下会安排人送您过去。” 清河郡这个地方元香听过,在大晟最南边,与邺京 有天南地北之隔。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件事是江姝柠搞的鬼。 “我不走,我要等殿下回来!” “这件事是殿下临走前就已经计划好的,您如果想活命,就听属下一句劝,什么都别问,照着做就是,您于殿下有恩,殿下害谁都不会害您。” 元香自嘲一笑,纠正道:“你说错了,殿下最不会害的人是江姝柠。” 风叶:“……” “清河郡那边什么都准备好了,您不用带太多东西,收拾几件衣物即可。” “我再说一遍,我不走!如果殿下想赶我走,那就让他亲自来和我说!” 他的话,元香是一字不信。 殿下前几日是说了让她离开,可没说让她假死,后半辈子隐姓埋名地生活。 依她看,就是江姝柠想放火活活地烧死她! 风叶:“……” 她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呢?! 风叶浪费了半炷香的时辰,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能说动元香。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去求助江姝柠。 江姝柠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给了他一瓶迷药。 “只需要一丢丢,就可以让她昏迷整整一天,对身体也无害,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用。” 风叶把药 瓶塞到怀里,抱拳道:“多谢王妃娘娘。” 江姝柠摆了摆手,“都是小事儿,对了,以后请叫我江小姐。” “……” 风叶挠了挠头,眼神不住地朝四周乱瞟。 “你找梨儿?她在屋里收拾行李。” 说着,江姝柠就准备把梨儿叫过来,风叶阻止了。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风叶从袖兜里拿出一支玉簪,“王妃……江小姐,您能不能麻烦您帮属下把这支簪子转交给她?” 江姝柠眉梢轻挑,问他:“你怎么不亲自送?” 风叶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如果日后有机会,属下会攒钱给她买支金簪,到时属下再亲手给她带上。” 在安稳之前,他不敢轻易许诺,唯恐最后成了空话,让人空欢喜一场。 江姝柠伸手接过簪子,莞尔一笑,“会有那么一天的。” …… 金乌藏于山后,暮色四合。 守城侍卫推着厚重的城门,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小。 “且慢!” 音落的那刻,一匹骏马疾驰而过,空中尘土飞扬。 除了传令兵外,任何人不得在京城纵马。 但此时的周衍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快点见到周乐安 。 “吁——” 马儿还未停好,周衍就迫不及待地下马,饿着肚子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动作又太急,落地时双腿一软,身体直接扑在了地上。 人倒在了府门口,总不能不管吧。 两个看门的守卫对视一眼,上前去扶。 “我没事。” 当周衍抬头说话时,他俩傻眼了。 居然是大少爷! 周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身上的衣服不知几天没换了,皱巴巴的,胡子拉碴,神色憔悴,没有往日半分贵公子的样子,倒像是从哪里逃荒过来的。 守卫方才离的有点远,根本没认出来是他。 周衍慌着往府里跑,但他身体已到了极限,刚迈出去两步又摔在了地上。 其中一守卫主动蹲下身,另一守卫扶着他,让他趴好。 “我送大小爷回房间,你去告诉老爷夫人。” “好。” 周衍眼皮重的几乎要抬不起来了,呼出的气息也很热。 守卫嘀咕着,“好像有些高热,我一会儿还得去请个大夫,唉,大少爷,您这才出去了几天,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周衍迷迷糊糊觉得方向不对,睁眼一看,到了自己院门口。 “我要去看乐安。” 第537章 鲁国公夫人发疯,让江姝柠浸猪笼 守卫苦口婆心地劝着:“大少爷,您身上烧的厉害,还是先让大夫看看吧,晚点去看小姐也不迟。” “不行,现在就要去。” 周衍从他背上下来,踉跄着往周乐安院子的方向走。 眼前视线越来越晕,他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身体歪斜,只听“咚”的一声,头磕到了墙壁。 方才在府门口的摔的那一跤擦破了脸颊,这会儿又把额头撞红了,看样子会肿。 好好的一张俊脸,大少爷是一点不在乎啊。 眼瞧着周衍又要摔,守卫连忙扶住他的手臂,把周乐安搬了出来。 “少爷,小姐这几日用膳少,身体正虚弱着,您要是把病气过给她怎么办?” 大少爷最宠小姐,只要和小姐有关的事,大少爷都在乎的很。 果不其然,周衍听到这句话后没再往前走,老老实实地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夫很快赶来,诊治后伏案写药方。 周衍放心不下周乐安,仍提着那口气不肯休息。 他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给我开点见效快的药,银子不是问题。” 大夫那笔的手一顿,扭头看他,不赞同道:“大少爷,见效快的药大 都是猛药,依您现在的身体情况,怕是受不住这些药,反而会让病情加重。” 周衍根本不在意,毫不犹豫道:“无妨,你只管开便是。” 他轻易不生病,但一旦生病,哪怕是着了凉有些咳嗽,没个十天半月也好不了。 这次因为乐安的缘故,他实在是等不了那么久。 大夫不大愿意,迟迟不肯下笔。 大少爷要是吃了他开的药更严重了,这不是在毁他医名吗? 周衍虽然难受,但脑子还在。 他递给贴身小厮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打开抽屉,从小匣子里拿了一块银锭出来。 大夫看着面前忽然多出的银锭,略显局促:“大少爷,您这是……” “收下吧,我吃了药,无论身体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与你无关,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这样好的条件,大夫实在是无法拒绝。 把药方递给小厮时,他的医德让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少爷切勿操之过急,这药三个时辰内最多服用一次,切勿贪多。” “我记下了,多谢。” 周衍嘴上应着,喝起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不到三个时辰,他连干了两碗。 吓得小厮跪在床边,求着他别再喝了。 瞧那架势,恨不得直接把周衍打晕,让他睡觉。 周衍闭目养神,“无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不得不说大夫还是很管用的,高热退了,就是觉得浑身无力。 周衍昏昏沉沉地睡到了晚膳时刻。 病肯定不会彻底好,但舒服了许多。 鲁国公夫妇已在膳厅等他,他只好按捺住去见周乐安心,先坐下用膳。 鲁国公夫人嘴里一直念叨着他瘦了,不断给他夹菜。 周衍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小碗,赶紧出声阻止,“娘,这些就够了,我其实没什么胃口……” “不吃饭身体怎么能好起来!”鲁国公夫人瞪他,给他舀了碗鸡汤,“特意让厨房给你炖的,上面的油都撇干净了,不会腻,你尝尝看。” 周衍喝了两口,随口问了一句:“二弟还没回来吗?” “啪——” 鲁国公夫人顿时沉了脸色,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周衍见状也放下了碗筷,看向鲁国公,“父亲,是出什么事了吗?” 鲁国公轻握住鲁国公夫人的手捏了捏,而后和他解释,“摄政王府的后院走水了,火势挺大的,烧了半个 多时辰还未扑灭,珩儿担心江小姐出事——” “摄政王府有那么多下人,哪用的着他担心!分明就是江姝柠勾走了他的魂,成天魂不守舍的,连乐安这个亲妹妹都不在乎,心里眼里全都是他的情妹妹!” 周乐安的事成了鲁国公夫人的心结。 她把一切错误都归结于江姝柠,认为江姝柠没有保护好周乐安。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听任何的人的开导。 鲁国公和周珩只要提江姝柠一个字,她就会立刻翻脸发火。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鲁国公把伺候的下人打发走,捏了捏眉心,疲惫的神情中有些许的不耐,“珩儿和江小姐只是朋友,你这样说是想害死珩儿吗?” 鲁国公夫人冷笑,神色疯狂且狰狞,“她江姝柠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说她当初为什么会那样热心肠地给老夫人看病,原来是存了勾搭珩儿的心,现在她与摄政王殿下和离了,更没什么顾忌的,可不得死扒着珩儿,想方设法地嫁入我们国公府,吃否则她后半辈子怎么吃香的喝辣的?” “叫我说,摄政王殿下还是太仁慈了,像这种勾三搭四,不守妇道的女人就应该休了 她,让她浸猪笼!” 鲁国公夫人咬牙切齿,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要把江姝柠杀了一样。 鲁国公看她的眼神十分陌生。 从前那个良善慈爱的夫人哪儿去了? 饭是没有心情继续吃下去了,鲁国公让丫鬟送鲁国公夫人回屋休息。 周衍送到门口。 鲁国公手搓了搓脸,不断叹气。 他犹豫许久,试探着开口:“爹,我瞧着娘的精神不太对,是不是应该找大夫给她看一下?” “找了,她说自己没病,不愿意看。” 鲁国公也知道夫人的情况不对,但鲁国公夫人半点都不肯配合,劝也劝不动,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娘为何会这样恨江小姐,难不成——” 周衍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周乐安的事。 鲁国公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把完整的事情与他讲述了一遍,言语间不偏袒任何一个人。 …… “这样说来确实怨不得江小姐,娘也是太心疼乐安了,所以钻了牛角尖。” 周衍问起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鲁国公摇了摇头。 活了大半辈子,说没有罪过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他们要报复早就报复了,何必等到现在? 第538章 乐安,我回来了! 鲁国公又想起萧云铎上门提亲的事,想听听他的意思。 周衍听完,许久都没有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衍儿?”鲁国公担忧地喊了他一声,“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明日再说。” 周衍回神,掩饰般咳嗽了两声,“谢父亲关心,儿子没事。” 鲁国公给自己倒了杯酒,叹息道:“你娘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成王那边逼的紧,而且他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我总不能看着乐安被人指指点点地过一辈子……” “我们可以带她离开邺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鲁国公何尝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他拍了拍周衍的肩,道:“来不及了,成王的态度十分强硬,摆明了不娶到乐安不会善罢甘休。” 哪里还能跑得掉。 周衍紧捏成拳的手面青筋暴起,有些失态地吼,“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乐安进了他的狼窝!” 鲁国公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心中烦躁压不下半分。 若他还未致仕,进宫去求皇上,这件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现在他手中已无筹码,怕是连皇上的面都见 不到! 兜兜转转,鲁国公想到了江姝柠。 圣旨既出,昭告天下。 江姝柠虽已不是摄政王妃,但太后十分宠信她,若是能让她帮忙,去求求太后,只要太后一句话的事,成王就算在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鲁国公抹了一把脸,忽然有了盼头。 他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周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爹,我送您回去休息。” 鲁国公抽回自己的手臂,摆了摆手,“我要去等你二弟,你回来不是还没来得及去看乐安?这会儿估计她正在用晚膳,她向来听你的话,你去好好劝劝她,让她多吃点。” 周衍看他是真没醉,后退一步,点头应下,“好。” …… 鲁国公猜的一点都没错,周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丫鬟劝饭的声音。 “小姐,您才吃这么一点怎么能行,这红烧排骨不是您最喜欢的吗,您多吃两块,补补身体,等过些日子开春了,您每年都要去羡临园踏青,放风筝,您说那里的桃花林是大晟最漂亮的桃花林,去年您随着老爷游历江南,错过了桃花绽开的日子,回来念叨了许久,您今年一定要去把这个遗憾补上!” 周 乐安眼神并未有任何波动,悲观的语气里满是自我厌弃,“我都成这个样子了,出门踏青不过是自诩欺辱。” 听到这句话的周衍心里很不是滋味,心脏一阵抽疼。 他收回推门的手,仰头望着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试图避回眼底的湿润……但是没有用! 眼角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周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双手捂着脸,压抑哭泣。 屋内断断续续地传来丫鬟与周乐安说话的声音。 大都是丫鬟再说,周乐安很久才惜字如金地回应一声。 身后的屋门忽然被打开,端着饭菜往外走的丫鬟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踢上去。 “大小爷,您怎么坐在这里?!” 周衍胡乱地抹了把脸,站起来,吐了一口浊气调整情绪。 确认对方看不出什么后才转身。 托盘上摆了三个菜盘,一碗米饭,一个汤盅,样式看上去整整齐齐,基本上没怎么动。 “安乐还是不肯吃饭?” 丫鬟无奈点头,“这几日小姐只喝汤,饭菜是有人劝着才会吃两口,用不了多久就会吐出来。” 周衍难看的脸上写满了紧张,“请大夫看了吗?” “请了 。” 丫鬟看了眼屋内,压低了声音:“大夫说这是心病,小姐只有自己愿意走出来,这病才会不药而愈。” 周衍接过她手里的托盘,“你先下去忙吧,我试试看。” 丫鬟求之不得,赶紧让道。 外间点了好几盏蜡烛,寝屋却一片漆黑,门框好似分界线,半明半暗,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冬日肃杀,周乐安本就惧冷,发生了这种事更是连门都不想出,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能睡着就睡,睡不着就闭目养神。 周珩说她这是在逃避。 她知道,但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不听,不看,不在意,她就可以假装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谈论她的。 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活着不是那么的痛苦。 周乐安听到了脚步声,比丫鬟的沉稳,便以为是鲁国公来了。 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耳朵……有些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周衍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此时的心情类似于近乡情怯,酝酿好久,一开口,声音沙哑不堪。 “乐安,我回来了!” 周乐安身体僵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周衍坐在 床边,和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她,对不起没能早点回来。 周乐安这次听清了,僵硬地扭头转身。 蓦地,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在床脚缩成小小的一团。 周衍怔住,倾身拉了拉被子,“乐安,你怎么了?” “大哥,你别过来!” 周乐安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她怕周衍看到后会心生嫌弃。 多年兄妹,周珩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他说:“乐安,无论何时,你在大哥心里,都是这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如果周乐安此时探出头来,一定会看到他脸上温柔如春水般的宠溺笑容。 女为悦己者容,何况周衍在周乐安的心里,并非只是大哥的身份。 一时间,周乐安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局面,纠结为难的不行。 周衍没有勉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 因此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揶揄。 “既然你不愿意见大哥,那大哥就先走了,等明日你穿上了新衣裳,画好了妆大哥再来看你。” 周乐安以为他是在玩笑,结果听声音,发现他是真的要走。 第539章 大哥带你走好不好? 周乐安顿时急了,犹豫了一下,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叫住了他。 周衍回头。 下一刻,他呆住。 从爹娘还有伺候的下人嘴里,不难了解乐安最近萎靡不振,过的颓废,精神自然不会太好。 但真正见到了,他才发现乐安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身子瘦的皮包骨头,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深凹进去,看上去憔悴不堪。 周衍不说话,周乐安瞬间便没了底气。 她的手指不安地揪着被子,一颗心缓缓下沉。 大哥还是嫌弃她了吗? 周乐安仓惶地低下头,想再次把自己盖起来。 周衍动作比她更快,单膝跪在床上,俯身把她抱在了怀里。 冲动之下,他脱口而出:“乐安,大哥带你走好不好?” 周衍的怀抱宽阔温暖,周乐安小时候便喜欢窝在怀里,听他讲故事。 后来逐渐长大,有了男女大防,周乐安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小情绪,不敢再向小时候那般肆无忌惮,生怕别人看出什么。 周乐安抬手抱住男人劲瘦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晚膳前,周衍沐浴更衣了,衣服上沾染着浅淡清冷的雪松香 。 世间焚香千万种,而周乐安只对这一种情有独钟。 哪怕是一模一样的雪松香,但在别的男人身上,气味也会不同。 周衍轻拍着周乐安的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成王下聘,父亲没有办法拒绝。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乐安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在后宅内院蹉跎此生,他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她逃婚。 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 到时他便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哪怕只能以兄长的名义,他也甘之如饴。 周乐安多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答应他,但她不能。 前日,她听到了母亲与父亲的谈话。 他们给大哥挑选了一门婚事,对方是永安城的富商之女,祖上也曾在朝为官,母亲经商,父亲开了间学堂教书,算是书香门第。 听爹娘话里的意思,与她们家好像是旧识。 对方近日来了邺京,两家人已经见过面了,对彼此的子女十分满意。 交换了庚帖,请人看后说八字相合,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姻缘。 大哥年纪也不小了,爹娘有意将他的婚事定下,她让丫鬟偷偷打探了,听说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了,只 等大哥回来,爹娘就会亲自登门下聘。 周乐安一直不吭声,周衍把她从怀里捞了出来,问她:“乐安,你有什么顾虑就说出来,大哥会想办法解决,只要你能开心,大哥什么都愿意去做。” 周乐安看着他清隽的眉眼,讷讷道:“爹娘不会同意的。” 周衍怔了一下,笑了。 还以为是多么棘手的事。 “你整日把自己闷在屋子里,爹娘巴不得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太肯定。 成王上门提亲的事还未解决,万一到最后爹没有办法拒绝,真的答应了…… 周乐安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你,爹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万事俱备,只等你回来,说不定明日就会带你上门提亲。” 周衍表情僵硬,他说:“乐安,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何至于用这种事骗你,大哥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爹娘。” 苦涩滋味从心底蔓延,周乐安指甲掐着掌心,死死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眼里闪着一抹盈润,直勾勾地看着周衍。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比谁都希望这是假的。 …… 鲁国公在府门口没等多久,周珩 就回来了。 周珩远远就瞧见了他,头皮一紧。 他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爹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冷风里是为了迎接他回家。 一准儿是来逮他“念经”的! 周珩扬鞭打马,准备绕到后门进府。 知子莫若父,鲁国公老脸一黑,用轻功飞身上前。 “吁——” 周珩瞳孔骤缩,用力地拉紧缰绳。 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脖子后仰,前面两蹄朝天,在距鲁国公半尺的位置停了下来。 周珩吓的不轻,直呼他爹大名,问他是不是疯了。 鲁国公瞪了他一眼,那眼神瞧着像是在骂人。 但想到一会儿要说的事还得靠他这兔崽子从中调和,他只能暂时压下怒火,佯装不在意地拍了拍衣服上被荡上的灰尘。 “下来,我有话与你说。” 周珩推脱着,指着天上的大月亮,“天这么晚了,要不明日再说吧,我晚膳还没吃,晚功也没练,真没时间!” “两句话的功夫,耽误不了你多久。” 呵呵,信你才有鬼! 周珩翻身下马,看似同意了,实则一直在找机会溜走。 脚刚迈出一步,鲁国公就说:“关于乐安的事。” 周珩停了下来, 目光怀疑地看着他。 鲁国公面露嫌弃,哼道:“最近家里事多,我没功夫管你这个兔崽子,你爱看什么就干什么去,但出了事,闯了祸,别让我给你擦屁股!” “嘁,说的比唱的好听,前几日也不知道是谁想把我锁屋子里,不让我出门。” 说到这件事,鲁国公又叮嘱了一句,“你想去见江小姐,我没意见,但有一点,不能被你娘发现,她现在已经经不起刺激了。” “嗯,我心里有数,”周珩顿了一下,又说,“给娘请个大夫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他娘现在的情绪还没有乐安的情绪稳定。 一提到“江姝柠”三个字,她就会发疯抓狂。 她这样,不但折磨自己,还折磨身边人。 鲁国公道:“我派人问过大夫了,你娘这种病靠喝药是好不了的,只能让我们从旁开解,让她自己想明白,从牛角尖里出来。” “那大夫给她开的安神药她喝了吗?有用吗?” 周乐安上两次自戕都是在晚上夜深人静,丫鬟困顿之时。 鲁国公夫人连着被吓了两次,自此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前两顿有用,但睡的不踏实,现在喝了也睡不着。” 第540章 她的靠山不是摄政王,是太后 周珩眉心紧皱,想了片刻, “…要不换个大夫看看?亦或者贴张告示,重金寻找能治此病的天下名医?” 鲁国公摆了摆手,“没用,现在不是大夫的事,是你娘她根本不愿意看!” 他把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问摄政王府的情况。 “着火的是侧妃的院子,火势太凶猛,人救出来时已经不行了,还有萧承渊的女儿也……” 周珩现在想到那浓烟滚滚,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还一阵后怕。 如果出事的是江姝柠,他想他会疯。 鲁国公脚步定住。 他以为只是因为天干气燥,下人不小心引起的火,没想到会出人命。 “姝柠她没事吧?” 两人走的是小道,地上用了小石子和鹅卵石造景,只有路中间有序地铺了青石板。 鲁国公腿关节不好,天一冷就容易膝盖疼。 再加上脚下的路不平,走起来一瘸一拐的。 周衍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自己往旁边挪了挪,让他踩着青石板走。 “你想啊,如果我娘有个老相好,他们两人还生了一个孩子,那个男的带着孩子找来了,为了把我娘从你身边抢走,他不惜一切地栽赃陷害你,给你下绊子,孩子 也不待见你,对你甩脸色,结果现在突然出了意外,大的小的都死了,你什么心情?” 能是什么心情,当然是觉得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啊! 鲁国公后知后觉,甩开他的胳膊,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骂道:“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都敢看你爹的笑话了!” 周珩身体前扑,踉跄了两下才稳住。 他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土,嘴里不忿嘟囔:“不是你先问我的,我好心好意给你解释清楚,你还好意思反咬我一口……” 鲁国公捋起袖子,作势要打他。 “嘿,你还敢顶嘴……你给我站住!” 父子俩你追我赶,打闹了一阵。 周珩有意逗他开心,不紧不慢地跑着,时不时地扭头去看,生怕他追不上。 到最后除了衣服上多了两个脚印,头上也挨了几个爆栗。 鲁国公一手扶树,一手掐腰,弓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打了,不打了,我还有正事要与你说!” 周珩喊住过路的下人,让他送杯茶过来。 “是。” 这里离厨房近,下人很快去而复返。 他把茶盘放在观景石上,看这里不需要他,躬身告退。 周珩给鲁国公倒了一杯 ,闻到香味,乐了。 “正好是菊花茶,败火,你多喝点!你说说你,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刚及冠的少年儿郎呢,要不是我让你,你拿石头都砸不着我,国公爷,咱得服老。” “滚!” 鲁国公咬牙,恨不得把茶泼他那笑的贱兮兮的脸上。 混账玩意儿!周家上上下下几代人的缺德是全长他身上了! 喝了两杯菊花茶,勉强压制住火气,说话的语气很冲,“江小姐那边打算什么时候给她们下葬。” “明天。” “这么急?皇上同意?” 元氏虽给摄政王生了一个女儿,但说到底只是一个侧妃,人死了,找口棺材埋了就是。 这葬礼其实是给小郡主办的。 但大晟有习俗,认为在正月里办丧事,会触各路神仙的霉头,新的一年会事事不顺……不吉利! 如果谁家有丧事,都会等到过了正月再出殡。 反正天冷,尸体用冰封着,放几天也没事。 “皇上现在连后宫的美人儿都宠幸不过来,还有功夫管这种小事?” 周珩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嘲讽的意思。 鲁国公低声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出 去一个字都不许提!” 周珩不耐烦地应着,“我还没那么蠢。” 他现在确实成熟稳重了许多,鲁国公点到为止。 “你明日早点起来,陪我去一趟摄政王府。” “你去干什么?” 小红豆是小郡主不错,但她毕竟是个小辈,他好歹是曾经的国公爷,去吊唁多有失身份。 再说了,又不是江姝柠的亲生女儿,他这般积极作何? 周珩脑子没转过来圈,鲁国公索性直言。 “成王想娶乐安的事,江小姐或许帮得上忙。” 周珩皱眉,“她都已经与萧承渊和离了,现在的身份只是江家嫡女,萧云铎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她如何能帮?” 鲁国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别忘了,她最大的靠山从不是摄政王,而是宫里的太后,听说她与太子妃的关系也不错……” 周珩知道,江姝柠最怕麻烦。 但事关乐安,他亲妹妹,他没办法拒绝鲁国公这个提议。 可他娘与人撕破了脸,还差点把人杀了,他们有什么脸去求人办事? 周珩因为此事,一夜无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煎熬到天亮。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膳。 时间不等人,鲁国公对周 珩使了个眼色,两人随便吃了两口,同时起身。 鲁国公夫人吓了一跳,放下筷子,左看右看,“你们俩这是……” 鲁国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与珩儿出门办点事,你和衍儿慢慢吃。” “大清早的,家里的铺子都放假了,你们父子俩能有什么事要办?” 鲁国公故意卖了个关子,“大事!如果顺利,回来时会带给你一个好消息。” 鲁国公夫人急忙拉住了他,“你们出去办事,成王那边怎么办?” 从现在到午时,看着还有几个时辰,实际上一眨眼就过去了。 鲁国公拍了拍她的手,趁机抽出衣袖往外走,“我们很快就回来,别着急,安心陪着乐安就是。” “诶——” 鲁国公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夫子两人已经走远了。 …… 按理说,江姝柠已经与萧承渊和离了,小红豆的“葬礼”自然用不着她办。 但想着做戏就要做全套,也为了避免有人捣乱,她就主动揽下了这门事。 风叶早就安排好了,管家办事利落,所以她也不用操什么心,走个过场,镇镇场子就行。 棺材摆在正厅,伺候小红豆的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哭的眼睛都肿了。 第541章 你想让我怎么帮? 好好的小郡主,说没就没了。 而且死的还是那样惨烈。 侍卫从火场抱小郡主出来的时候,小郡主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姿势怪异地蜷缩着,面目全非,她们不敢再看第二眼。 丫鬟哭的凄惨,江姝柠能理解,但听不下去。 寻了一处僻静地待着。 见到鲁国公,她颇为意外。 鲁国公朝她颔首示意,然后带着周珩去了正厅,让他上了香。 江姝柠跟着他们过去,在门口等着。 鲁国公本不该来,既然来了,那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简单的寒暄后,鲁国公客气询问:“不知江小姐这会儿是否有空,移步一叙?” 这点面子,江姝柠总要给的。 “国公爷,请。” 她带他们父子二人去了旁边的偏厅。 甫一落座,鲁国公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昨日成王去国公府下聘的事,江小姐您应该听说了吧?” 原来是为了周乐安的婚事来的。 江姝柠眸光微闪,心下了悟。 萧云铎不是个东西,周乐安嫁给他,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凭她与周乐安,周珩的交情,这事儿其实不用他们开口,她也会想办法帮忙。 但鲁 国公夫人的那些话彻底让她寒了心。 她贸然插手,万一再把萧云铎逼急了,对付鲁国公府,到时候是不是还会把错都推到她身上,让她来背锅? 江姝柠不是不想帮,是真的怕了。 她以后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江姝柠笑了笑,装作不知其中深意,顺着他的话回道:“成王那么大的阵仗,这件事邺京恐怕无人不知吧?” 鲁国公确实存了试探之意。 也从江姝柠的反应中得到一个信息:她不打算插手。 事情一下子变的有些困难,鲁国公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以恩相挟肯定是行不通的。 再说了,从来都不是他们鲁国公府对江姝柠有恩,反倒是江姝柠三番两次地帮了他们。 鲁国公看向周珩。 他不是与江姝柠关系很好吗,而且从未的罪过人家,他开口是不是会事半功倍? 周珩注意到了他爹的目光。 他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往,行就行,不行就拉到,也不必弯弯绕绕半天,浪费彼此的时间。 于是乎,周珩没有任何铺垫煽情,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毒丫头,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乐安?” 江姝柠喝了口 花茶,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你们想我怎么帮?” 是他爹让他来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周珩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脚尖踢了一下鲁国公,“爹,你说话啊。” 鲁国公咳嗽了两声,神情不太自然,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姝柠,太后对你青睐有加,你看你能不能进宫,说动太后出面阻止成王?”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难为情,羞愧地垂下了头。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江姝柠垂眸一笑,语气悠悠,“我现在与摄政王和离了,身份变了,权势地位肯定大不如前,以后遇到了麻烦,少不了要请太后帮忙,人嘛,耐心都是有限的,太后能对我青睐有加,是我的福分,但我也得识时务不是?一味地索求只会让太后对我厌烦……” 她抬起头,眼角暗藏锋芒,直勾勾地盯着鲁国公,“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尊夫人那般待我,我为何要消耗这来之不易的人情去帮你们?”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如银针一般扎进了鲁国公的心窝,他无地自容,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你与乐安——” 江姝柠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又冷又淡,“如果国公爷 想拿我与令爱的情分做说辞就免了,人生在世,您又在朝为官多年,应该比我更懂得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朋友,远远没有利益重要。” 说的再冷血无情些,若不是因为周珩的关系,她不会与周乐安有任何的往来。 周乐安出事,她忙前忙后,甚至为了隐瞒消息,她用了萧承渊的暗卫找人。 鲁国公夫人怪罪她的时候可曾想过,萧承渊豢养暗卫的事一旦传出去,整个摄政王府都会有灭顶之灾! 为了救周乐安,她不惜押上了摄政王府所有人的性命。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只有鲁国公夫人的恶语相向! 屋子里气氛僵持,上门吊唁的宾客越来越多。 江姝柠站起身,出声赶人,“我今日很忙,国公爷如果没事的话就请离吧……梨儿,送客!” 守在外面的梨儿推门进来。 她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谈了什么,只从他们不太好看的脸色猜出,他们谈的不太愉快。 “国公爷,小公爷,您二位请。” 屋门大开,梨儿又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 但就 这么离开,鲁国公又实在不甘心。 因为他昨晚想了一夜,如果江姝柠不答应,还有谁能帮乐安? 到此时此刻,他仍旧没有答案。 朝野动荡,敌国虎视眈眈,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皇上仍旧不肯把手中权利都交给太子。 在这个局势未明的关头,没有人愿意去得罪成王。 这个忙,只有太后能帮。 周珩眸色复杂地看着江姝柠,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我让我娘来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她,帮乐安这一次?” 行医多年,江姝柠接触过不少难伺候的病患家属。 比鲁国公夫人骂的还难听,做的还过分的不是没有。 她不生气,更不在意。 因为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浪费时间,精力去记恨。 但鲁国公夫人不同。 她曾经是真的把鲁国公夫人当自己亲人,甚至是母亲去对待。 熟悉之人的刀子,最为致命。 江姝柠不去计较,不代表不生气。 周珩眼里的最后一丝亮光熄灭了。 他失落,却不记恨江姝柠。 毕竟是他娘有错在先,是他们周家理亏。 周珩将鲁国公扶起来,低声道:“爹,走吧。” 第542章 我要你们鲁国公府一半的家产 再不依不饶下去,难堪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鲁国公拂开他的手,朝江姝柠走了两步,而后撩起衣袍,就这么跪了下来。 江姝柠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语气比方才更冷了些,“您这是打算长跪不起,强人所难吗?” “绝无此意!”鲁国公对她揖礼,眼眶通红,“乐安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她这辈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成王的行事作风你比我更了解,乐安不是他的对手,嫁给他无异于进了豺狼虎豹的窝,这和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江小姐,贱内的事我替她道歉,她也是受了刺激才会口不择言,大夫说她精神出了问题,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这次只要你肯帮乐安,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并且我意周家的列祖列宗起誓,无论太后娘娘她答不答应,我都不会怪你,会永远把你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鲁国公言辞恳切,他对女儿的疼爱,怕是没几个人听了不感动。 江姝柠没接话,只是双手托住他的胳膊,让他起来再说。 但从说话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的态度软了几分。 鲁国公起身,紧张地搓着双手, 目光殷切地注视着她。 江姝柠想,鲁国公出身权贵,高风亮节,哪怕是面对皇帝,恐怕都不曾这样卑微过。 如今为了周乐安后半辈子的幸福,是全都豁出去了。 江姝柠外冷内热,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嘴有多毒,心就有多软。 最终,她还是松了口。 “我要你们国公府一半的家产,就算太后娘娘不愿意出手,我也不会让乐安嫁给萧云铎。” 鲁国公眼底死灰复燃,亮的惊人,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此话当真?!” “当真。”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去整理家产,尽量赶在太阳落山前把清单给你,不过……” 鲁国公看了眼门外,表情尴尬且为难。 “您有话直说就是。” “成王那边催的急,午时之前就要我给他大夫,所以你可能现在就得进宫……” 摄政王府现在没有主子,又正办着白事,此时让江姝柠离开于情于理都不合。 鲁国公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主动开口说: “…如果江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留下来帮你招呼宾客。” 江姝柠当然不介意。 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若不是怕 出点什么意外,她昨晚就回雅竹居了。 三人一同出去。 江姝柠环顾四周,走到管家身边,把他拉到一旁,“风叶呢?” “哦,他天不亮就出去了,至于其行踪,老奴也没资格过问。” 江姝柠道:“我要进宫一趟,府上宾客就交给你了。” “现在就进宫?”管家怔住,欲言又止,“可是您已经不是……”摄政王妃了,无诏不得入宫。 回柠心阁取令牌的梨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小姐,您看看是不是这块令牌!” 金色的令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叫人不敢直视。 管家这才想起,江姝柠有太后亲赐的令牌,无论是不是摄政王妃,都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哪怕是皇上也不得阻拦。 自家王妃娘娘,不对,应该说是前王妃娘娘聪明有本事。 她离开殿下也只是少了一个“摄政王妃”的称号,日子过的未必会在王府差,说不定还更自由潇洒。 殿下也是,这么好的女子不知道珍惜,就喜欢乱摘路边的小野花。 这下好了,小野花烧成了草灰儿,王妃娘娘这朵富贵花也要走了,小郡主也没了。 殿下折腾半天,终于把自己 折腾成了孤家寡人。 你说他采野花干嘛,野花它就应该长在乡野,与那名贵的青瓷花瓶不搭! 火是在相思院的小厨房烧起来的,要是她们母女没有回来,是不是就会逃过一劫? 管家转念又一想,或许这就是命罢! 江姝柠带着梨儿往外走。 这时,不知哪个宾客说了一句,“好像是成王殿下来了。” 江姝柠定睛一看,还真是萧云铎。 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来参加丧事,却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裳,看起来格外扎眼。 眨眼的功夫,萧云铎已然走到面前。 他微微弯腰,作势行礼。 而后动作忽然一顿,重新站直身体,下巴抬起,端的是高高在上,嘲讽讥诮的模样。 “昨日父皇下了圣旨,你已经与皇叔和离,日后不再本王的皇婶,按规矩,你应该给本王行礼才是。” 江姝柠淡笑,“成王专门跑来,就是为了受我这一礼?” “当然……”萧云铎勾起唇角,突然附身凑近,盯着她漆黑的澄眸,慢悠悠地吐出后面两个字,“不是。”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乍,他说话的热气全落在了江姝柠的脸上。 江姝柠万分 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刹那间,萧云铎黑了脸。 她都不是摄政王妃了,胆子怎么还这么大,她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正欲发作,江姝柠屈膝,给她行了一个万福礼,动作规矩标准,挑不出半点差错。 “臣女参见成王殿下,殿下金安。” 萧云铎一口气就这么卡到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江姝柠道:“管家,带成王殿下去上香。” 管家诶了一声,对萧云铎道:“成王殿下,您请随老奴来。” 萧云铎何其骄傲,小红豆虽然与他是平辈,但年纪小,出身低,他自始至终都没把她当皇家子孙看。 上香这种自降身份的事,他才不屑于去做。 萧云铎抬手阻止,看着江姝柠道:“不必了,本王来这里不是为了吊唁小郡主,而是想与江小姐做个交易。” 江姝柠嗤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恕臣女直言,你我二人没交易可做的。” 萧云铎啧了一声,“江小姐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又何必拒绝的这么干脆?说不定你听了,会求着本王做这笔交易。” 音落,他望向正厅放置的棺材,挑了下眉,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就像是狼盯上了猎物。 第543章 萧云铎的威胁 江姝柠眼眸一眯。 难不成萧云铎知道了什么?! 鲁国公一听这话,心里也急了起来。 成王特意赶来,明显是想阻止江姝柠帮他。 但为了避免惹恼成王,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催促江姝柠快点进宫。 鲁国公只能用殷切焦急地眼神看着江姝柠,暗暗祈求。 而江姝柠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萧云铎身上。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得意之色,她点头答应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成王殿下这边请。” 萧云铎心情好,装的也是风度翩翩,“请。” 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很快便消失在拐角。 鲁国公捂住胸口,心脏像是被人攥在了手里,时紧时松,抽疼地喘不过来气。 他后退的脚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下摔。 身边的周珩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明明是关心的,说出去的话却成了,“你现在身体这么虚?” 鲁国公:“……” 还是方才与鲁国公父子谈话的屋子。 丫鬟刚把新的茶水放下,萧云铎就催着她们出去。 丫鬟匆匆离开,他又看向梨儿,“还有你。” 梨儿一脸,不愿出去,“小姐……” 成王来者不善,又与小姐结了梁子,万一动手怎么办? 江姝柠笑了笑,示意她安心,“没事的,去吧。” “那奴婢就在外面等着,您有事记得叫奴婢。” 梨儿一步三回头,出门后带上屋门。 江姝柠没功夫和萧云铎虚以委蛇,开门见山道:“成王殿下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交易了?” 萧云铎的语速极慢,一字一顿,仿佛怕江姝柠听不清似的。 “昨晚摄政王府走水,本王恰好路过后门,本想让人进去帮忙,好巧不巧,看见风叶抱着一个女子上了马车,看方向,是往城门口的方向走了,本王好奇啊,时辰都这么晚了,风叶要送何人出城,他是皇叔的贴身侍卫,能让他亲自送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阿猫阿狗,于是,本王就让人悄悄跟了上去……” 说到关键之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姝柠面色未变,但心跳却异常地快,袖子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掐在了一起。 萧云铎说的与昨日情形分毫不差,不是假话。 至于是不是他亲眼看到的,已经不重要了。 这件事确实存在,经不起细查,更不能闹大。 江姝柠半垂着眼眸,脑子思索着对 策。 为确保万无一失,风叶亲自把元香送到了邺京与临城的交界地带,后面的路由其他暗卫护送。 清早风叶回来复命的时候,也没有说发现什么异样。 萧云铎会不会是在故意诈她…… 江姝柠暗自稳了稳心神,抬起头,面露不解, “王爷是不是看错了,昨晚风叶并未出府,王府也没有女子失踪——” 萧云铎打断了她的话,“江小姐这话说的不严谨,如果没有女子失踪,侧妃去哪儿了?” 江姝柠呼吸微窒。 难道萧云铎已经让人确认过了,马车上的女子是元香?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元香现在是不是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 一颗心缓缓下沉,如坠谷底。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两军对垒,谁最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江姝柠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萧云铎,“摄政王府这把大火烧的人尽皆知,王爷不妨出去问问,看看这座邺京城有几人不知侧妃和小郡主不幸葬身火海的事……您的消息未免太落后了些。” 萧云铎不耐烦地甩了下衣袖,嗤道:“本王的消息落不落后不重要,本王只需要知道皇叔侧妃葬身 火海是假,假死离开才是真就够了!” 江姝柠冷笑,“王爷莫不是在和臣女说笑?侧妃的尸首就被埋在城东的灵玉山下,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 “烧的只剩骨头了,还能看出什么。” “王爷手下能人异士无数,想必找一个能通过骨头,确定死者年纪,身量的仵作不是难事。” “江姝柠!”萧云铎拍案而起,“本王没功夫在这儿与你浪费时间,你牙尖嘴利,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本王若没点真凭实据,怎么会来?” 说着,他从胸前衣襟里摸出一块帕子,扔到了江姝柠脸上。 帕子用的是极好的天蚕丝,右下角还绣了一个“香”字,帕子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萧承渊原本是打算把这天蚕丝送给她的,她已经有了不少,就拒绝了。 于是萧承渊就给了元香,元香宝贝的不行,做了身新衣裳,不舍得穿,剩下的边角料缝了块帕子,天天拿着,也不舍得擦东西,就拿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萧承渊捏住似的。 江姝柠不说话,萧云铎莫名地有种胜利的爽感。 他好心提醒,“父皇已经知道了侧妃与小郡主去世的消息,还派了人来慰问… …江小姐,你犯的可是要杀头的欺君之罪!” 江姝柠把帕子放在桌子上,问他:“那王爷想如何?” “鲁国公不想让周乐安嫁给本王,所以来找了你,他想借你让太后出面,让本王放弃这门婚事,本王猜的对与不对?” 江姝柠皱了皱眉,眼里充满了鄙夷,“显而易见的事,还用得着猜?” “……” 萧云铎拳头握的“咯咯”响。 江姝柠于他还有些用,暂时先不与她计较,等婚事定下了再收拾她也不迟! “既然鲁国公想让你进宫找太后,那本王就成全他,本王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云铎的意思显而易见。 “我要见元香。” “事成之后,别说见她,本王可以亲手帮你除了她,让她这辈子再也不能出现在皇叔面前。” “……” 江姝柠这时才敢肯定,元香的假死,萧云铎并没有想到别处,只以为是她嫉妒,故意放火,把人送走。 即使如此,事情便好处理许多。 江姝柠刚从屋子里出来,鲁国公就急忙迎了上去。 “江小姐,成王殿下他……” 萧云铎就在后面盯着他们,江姝柠什么都没说,只问—— 第544章 花若盛开,蝴蝶自来 “国公爷,您信我吗?” 鲁国公怔住,不知她突然问这句话有何深意,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若不信,他不会求她。 江姝柠离开后,萧云铎晃晃悠悠地走到鲁国公面前,眉梢是压也压不下去的得意。 “国公爷,本王改变主意了,今日午时,你不用给本王回复了,会有人替您做决定!” 末了,他整理了一下鲁国公的衣领,大笑着离开。 宾客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摇头感叹:这成王殿下是越来越疯了! 萧云铎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在鲁国公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周珩皱了皱眉,“爹,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鲁国公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管他是什么意思,毒丫头已经进宫找太后了,这门婚事它撑不了!” 鲁国公负手而立,望天长叹了一声,“但愿如此……” 皇宫,寿安宫。 皇帝老糊涂,前朝动荡,后宫自然也难安分。 太后身边也没个陪她说话的人,整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念佛,着实无聊。 听到宫人禀告江小姐求见,她激动不已,“快请她进来!” “是。” “太后娘娘。” 江姝柠笑 着问好,欲屈膝行礼,太后一把拉她在身边坐下。 开口的第一件事便是,“你与承渊是怎么回事,真的和离了?” 江姝柠好笑道:“皇上都下了圣旨,哪还能有假?” 太后不说话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地嘀咕了一句,“不该啊。” “哪里不该?” 容佩姑姑端着托盘进来,正好听见她们的谈话。 她一边把茶盏,点心放在桌子上,一边笑着接了句:“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摄政王殿下是喜欢您的,不应该突然与您突和离。” 江姝柠垂眸轻笑,出乎意料地,她并未否认。 “感情这种东西,就如握不住的手中沙,早晚都会消失不见,不过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曾经的喜欢,如今的迫不得已的分开都是真的。 “好了,好了,你难道来看哀家,咱们不说这些伤心事。” 太后岔开了话题,拉着她闲聊。 江姝柠最讨厌威胁,虽然答应萧云铎的事还是得做,但一点也不着急。 …… 太后说累了,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口茶。 安静过后,她老神在在地斜了一眼江姝柠,“说吧,你今日进宫,是不是有事相求 ?” 江姝柠有些吃惊,“您是怎么……”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神色也很正常。 太后哼了一声,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样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姝柠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道:“其实也算不上有事相求,只是受人所托,来向您讨一道懿旨。” “说来听听。” 江姝柠道:“成王殿下想娶鲁国公的嫡女为妻,但鲁国公的嫡女前几日不是出了事嘛,成王怕皇上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找到了我,让我来探探您的口风,他心里也能有个准数。” 太后虽不出宫门,但宫里宫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朵。 周乐安的事她自然知道。 “云铎要娶周乐安?” 太后惊讶的眼都瞪大了。 皇帝生的这几个皇子是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 云铎是其中最心高气傲的那个,无论什么东西都要用最好的,王妃自然也不例外。 她母妃之前给他介绍过不少邺京贵女,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传回来四页书信,有三页半都是在挑刺。 而今他想娶已经失了身的周乐安,这怎能让她不意外? “据成王所说,他早已对周小姐情根深 种,上次退婚,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对周系小姐念念不忘,他心疼周小姐的遭遇,不愿看她遭受世人异样的眼光,所以才会下定决心,娶周小姐为王妃。” 江姝柠忍着想吐的感觉,快速地说完这番话。 瞧她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给自己鼓个掌。 居然能硬生生的把萧云铎这个烂到骨子里的卑鄙小人,说成了世上绝无仅有的深情种。 元香啊,元香,为了救你我也是豁出去了。 你下次再见到我是不是应该对我三鞠躬,以示感谢? 对了,还有萧承渊。 若不是怕元香落在萧云铎手里,拖他后腿,她又怎么会被威胁,在这儿违心地膈应自己? 太后道:“哀家听皇后说,你与国公府的那个丫头关系不错?” 江姝柠摸不清她这样问的用意,斟酌之后,她选了个居中的答案,“是朋友。” 至于关系有多好,就看自己的理解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更难回答的问题还在后面。 太后摆弄着花瓶里插的梅花枝,像是随口一问,“你也觉得云铎是她的良配?” “……” 江姝柠的第一反应是, 萧云铎娶周乐安是司马昭之心,太后也看了出来。 但细想,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太后分明是在试探她到底是要站在哪一边! 萧云铎虽没有了母族作为靠山,但脑子比太子管用,心也够狠,若日后再加上鲁国公的支持,赢面很大。 于太子而言,这门婚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太后半天没有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发现江姝柠怔怔地看着一处出神。 她把梅花枝伸了过去。 清冷的香气扑鼻而来,江姝柠深思回笼,抱歉一笑。 太后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成王是不是周小姐的良配。” “可有哦答案了?” 江姝柠摇了摇头,“人生几十载,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只知道女子最先爱的人应该是自己,花若盛开,蝴蝶自来。” “花若盛开,蝴蝶自来……” 太后低声呢喃着这句话。 …… 未时三刻。 鲁国公一家都在等宫里的消息。 鲁国公夫妇,周衍,周珩四人连午膳都没心情吃,下人端了点心,他们随便吃了两口垫了垫肚子,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外。 管家的脚刚迈进院子,四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第545章 赐婚圣旨 这样大的阵仗,管家步子顿了一下,后面几步路都走顺拐了。 “国公爷,夫人,大少爷,二小爷,宫里的容佩姑姑带着太后娘娘的懿旨来了,您几位得去前院接旨。” “懿旨?” 从摄政王府出来,鲁国公这心就一直悬着,这会儿不安到了极致。 太后一句话,成王就不会再来骚扰安乐,下懿旨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几人整理好仪容仪表,匆匆赶到了前院,周乐安也不例外。 容佩姑姑清了清嗓子,当众宣读了那道赐婚圣旨。 仿佛有冰水从天而降,把几人冻住了,忘了接旨。 容佩姑姑再次出声提醒:“国公爷,请接旨。” 鲁国公神情恍惚,僵硬地伸出手。 他好像明白了江姝柠为何会问他那句话。 从江姝柠与成王进屋,到出来,中间不过半炷香的时辰。 成王究竟与她说了什么,她才会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不许接,这门婚事我绝不同意,萧云铎那人又狠又毒,还男女通吃,他配不上我的乐安!” 鲁国公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圣旨就被鲁国公夫人夺走了。 鲁国公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喊,试图 把懿旨撕毁。 “娘,别说了!” 周衍与周珩两兄弟反应极快,一人捂住了鲁国公夫人的嘴,一人拉住了她。 容佩姑姑的脸色不太好看。 萧云铎再不济也是萧家人,鲁国公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说的一无是处,让皇家的脸往哪儿搁? 见过大风大浪的鲁国公亦是一脸局促尴尬。 但他更害怕这件事传到皇帝或者成王的耳朵里。 他对管家耳语几句,管家忙不迭地点头,小跑着离开。 鲁国公客气揖礼,放低了姿态道歉,“贱内近日受了刺激,神智失常,言出无状,还望姑姑多多见谅。” 容佩姑姑板着脸,没吭声。 很快,管家去而复返,怀里还抱着一个红匣子。 鲁国公接过,双手奉上。 容佩姑姑眉眼微动,问他这是何意。 鲁国公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个约莫一乍长,类似于权杖的东西。 杖柄是由翡翠打造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通透幽静,最上面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看起来流光溢彩,里面似有光滑流动。 他介绍道:“此物名为翡翠降魔杵,是件开过光的宝物,可以消灾驱邪 ,保佑平安,它曾是一位高僧的法器,我与那高僧是过命之交,他圆寂后,把此物送给了我,这些年我一直小心珍藏着,今日老夫想借花献福,把此物送给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寿与天齐,安宁永乐!” 太后喜佛,这件礼物无疑是送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容佩姑姑稍作斟酌,最后还是收下了。 “国公爷有心了。” 鲁国公松了一口气,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管家也拿出钱袋子,给同来的两个小太监手里塞了金叶子。 宫里的小太监别的本事没有,最会察言观色。 容佩姑姑有意掀过此事,他们自然也不会乱嚼舌根子。 鲁国公亲自把人送到府门口,回来时,府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周乐安接受不了这门突如其来的婚事,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鲁国公夫人歇斯底里地哭着,捶打着周珩。 “你和你爹不是说会想办法吗,办法呢,这就是你们想的办法吗?!” “娘,您先冷静些,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我们没有想到。” 周珩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他也不是傻的,猜出江姝柠 应该是受了萧云铎的威胁。 江姝柠的脾性体再清楚不过,萧云铎是用什么逼她改了主意? 不行,他得去问个清楚! 周珩趁着鲁国公夫人不备,点了她的穴位,对唇色苍白,盯着一处失神的周衍道:“大哥,还得麻烦你把娘抱回院子里休息。” 周衍七魂丢了六魄,没有听见。 大哥不是已经知道萧云铎上门提亲的事了吗,心里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怎么会是这副如遭雷击,伤心欲绝的表情? 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周珩皱了皱眉。 他来不及细想,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周衍咽了下喉咙,伸手,把鲁国公夫人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表情木然呆滞,如行尸走肉一般。 周珩大步朝门外走去。 鲁国公以为他是去江姝柠麻烦的,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呵斥道:“还嫌不够乱吗?回去!” “毒丫头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她既然都答应你了,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反悔,我总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周珩无比清醒。 周乐安与萧云铎的婚事,江姝柠本可以置身事外。 但因为他爹的哀求,她被牵扯了进来。 江姝柠若真的因为这件事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鲁国公见他脸上只有担忧,没有愤怒,稍作考量就放心了。 江姝柠答应过他,即使太后不愿意出手,她还有其他的办法。 …… 葬礼一结束,江姝柠就马不停蹄地回了雅竹居。 听到下人的通传,她毫不意外。 周珩心贯白日,坦荡的容不下半点沙子,找上门来是意料之中的事。 江姝柠放下手里的花枝,对向芸娇道:“娘,我去去就来。” 向芸娇含笑看着她,点了点头,“去吧。” 暖阁里,周珩刚到不久。 下人端上了名贵的茶水,他也没心思喝。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望去。 江姝柠把伺候的下人打发走,抢在他前面开口,“周珩,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但是抱歉,其中原因我不能告知与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周乐安不会嫁给萧云铎。” 风叶收到了萧承渊的来信。 赵国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还不能确定他准确行踪。 萧承渊做了两手打算,如果暗卫不能在他见到皇帝前灭口,他就准备起兵反了。 到时天下大乱,婚事怎么可能如约举行。 第546章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周珩不知道这些。 他走到江姝柠面前。 萧云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怕她会受到伤害,所以执意要个答案。 可无论他怎么问,江姝柠嘴里永远都是那四个字,“无可奉告。” 周珩的怒火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连日未休息好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猩红一片。 他的声音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江姝柠,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江姝柠面容平静,声音更是冷淡。 她说:“周珩,你不用拿这些话激我,我就算不是摄政王妃了,还是江家嫡女,我父亲是朝中二品大臣,我大哥也会保护我,何况我背后还有太后撑腰,在这个关头,萧云铎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她说的这些,周珩都知道。 但他还是没办法放心。 四目相对,周珩目光深深,里面的执拗坚持毫不遮掩。 看样子要不给他个答案,他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江姝柠叹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周珩站在她面前,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高大的身躯遮住了门外透过来的光,有种无声无息地压迫感。 江姝柠仍旧四 平八稳。 直到一杯茶见了底,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你是说替嫁?!”周珩瞳孔惊颤,一屁股坐在她隔壁,“萧云铎就像只疯狗似的,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这件事一旦败露,他们鲁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 江姝柠嗤了一声。 他太高看萧云铎了。 萧云铎娶周乐安,看中的是她背后的家世,而非她这个人。 萧云铎从小到大,与周乐安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怎么可能熟悉周乐安的一言一行? “找个与乐安身量相仿的女子,再易个容,骗过萧云铎不是难事。” 周珩道:“那之后怎么办?” 任何谎言,都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之后? 大晟王朝还会不会存在都说不定,更别提萧云铎能不能活到娶亲那天了。 这些年皇帝打压武将,朝中能领兵的将领非老即幼。 萧承渊若发兵,皇帝十有八。九会派萧云铎应战。 …… 江姝柠三言两语,把周珩给打发走。 风叶进来,面色凝重:“江小姐,护送元香的暗卫已经联系不上了,沿途联络点也没有发现他们一行人 的踪迹……成王说的那些话或许是真的。” 江姝柠当机立断,“走,去成王府!” 太后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萧云铎那边还没有半点表示,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不成? 成王府,棋室。 看门侍卫进来禀告,“王爷,江小姐求见。” 萧云铎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让她等着。” “是。” 又起风了,凌冽的寒风似刀子般,刮在脸上生疼。 江姝柠拉了拉兜帽,双手捂在嘴边哈了口热气。 通传的侍卫去而复返,“江小姐,我家王爷现在没空见您,麻烦您稍等片刻。” 萧云铎的故意报复,江姝柠心知肚明。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得压下这股火,道了声好。 侍卫也没请她进去等待。 成王府门口气派空荡,穿堂风呼啸而过。 江姝柠穿的已经够厚了,但禁不住天冷。 她冻的手脚冰凉,直打哆嗦,来回走动也无济于事。 梨儿不知道她为何来找萧云铎,但见不得她被人这般对待。 “小姐,咱们回去吧,您要有什么难处就告诉奴婢,奴婢可以帮您想办法,还有 大少爷,他也会帮您的,您何必来找成王这个黑心肝的?” “梨儿,你以为我想来吗?”江姝柠苦笑一声,把她拉到身边,低声道,“元香在府上惹是生非,摄政王想把她送走,又怕她被自己的仇家盯上,所以让她借一场大火假死,可惜百密一疏,萧云铎一直盯着摄政王府的一举一动,元香刚出京城就落到他手里,风叶带人搜了几个时辰也没找到元香被关在了哪里,如今想要救她,只能找萧云铎。” 涉及萧承渊的事,江姝柠无法据实相告,只能这样半真半假地与梨儿解释。 梨儿听懂了,刚准备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义愤填膺道:“小姐,您与成王有过节,想从他手上救人谈何容易,而且元香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几次三番地想要害您,周小姐的名声也是被她毁的!叫奴婢说,她落到成王手里,就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您根本没必要救她!” “不是我要救,是我在帮萧承渊救她。” “那就更没必要了!摄政王殿下负您在先,您没有与他撕破脸,让百姓知道他的真实样貌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都和离了,还在处处为他考虑?” “成 王只能用元香去威胁摄政王,这件事与您无关,您何必蹚这趟浑水?!” 梨儿一脸地恨铁不成钢,看江姝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走火入魔的恋爱脑。 “……” 江姝柠张了张嘴。 梨儿说的好有道理,能言善辩如她,在这一刻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好在这个时候,萧云铎的心腹侍卫出来了。 “江小姐,王爷请您进去。” 萧云铎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脚边放了个炉子。 江姝柠第一反应是,他的疯病又严重了。 暖和的屋子不坐,外面的风这么大,烧一个炉子有个屁用。 江姝柠不知道,萧云铎是怕她用毒,才专门在外面等她的。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带我去见元香。” 江姝柠开门见山,萧云铎盯着她看了两眼,起身,“走吧。” 还以为要费些嘴皮子,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江姝柠怀疑其中有诈,但事已至此,已经没得选择。 出了王府后门,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王爷。” 车夫跳下车辕行礼。 萧云铎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黑布条,递给他。 “给江小姐绑上。” 梨儿把江姝柠挡在身后。 第547章 见到元香 “你们要干什么?!” 根本不用萧云铎开口,侍卫就上前把她拉到了一旁,“你不能去。” “小姐!” 梨儿又急又怕。 江姝柠拿过车夫手里的黑布条,一边蒙住自己的眼,一边对梨儿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府等我。” 萧云铎的随从各个人高马大,板着脸,看起来凶神恶煞。 梨儿知道,自家小姐的地位今时不如往日,成王行事就更不用顾忌了。 她聪明地没有再多说一句,侍卫松开她,她对江姝柠叮嘱了两句,拔腿就跑。 她要是被抓了,小姐万一出事也没有个知情人通风报信,那就完了! 江姝柠扶着车厢,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找了个角落坐下。 马车行驶,窗幔随风飘荡,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江姝柠的脸上,衬的她的皮肤越发白皙细腻,像一块不染尘埃的上好羊脂玉。 萧云铎坐在对面,仗着她被蒙上了眼睛,露骨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 在经过女子身前的傲人之处时,他有意无意地多停留了片刻。 陡然间,小腹升起一股无名火,烧的他口干舌燥。 萧云铎不得不承认,他讨厌江姝柠的聪明,讨厌她 的算计,讨厌她的伶牙俐齿,但还是会忍不住对她产生冲动。 倾国倾城的样貌再加上这样玲珑有致的身材,怎么看都堪称尤物。 就算没有感情,留在身边暖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皇叔怎么舍得放手? 江姝柠看不见,感知便会更新敏锐。 再加上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到是萧云铎在朝她靠近。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江姝柠冷笑,把袖子挽起一圈。 萧云铎随意瞥了一眼,全身血液逆流。 女子纤细的手腕上,赫然缠绕着一条蛇,色彩浓郁艳丽,明显是有剧毒。 江姝柠扭头,准确无误地对上他的脸。 “王爷要它玩玩吗?” “……” 边关蛇虫鼠蚁多,萧云铎原本是不怕蛇的,但自从那日在密室被蟒蛇又咬又缠后,他就有了心里阴影。 “王爷如不不喜欢这条,这儿还有。” 说着,江姝柠又撸起另一只袖子。 她这只手腕上缠了两条,一红一黑,拇指粗细,头抬着,“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萧云铎头皮发麻,身上的火全熄了。 他手指着江姝柠,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后半程路,萧云铎坐的远远的,靠在车厢上闭 目养神,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没过多久,马车颠簸两下,停了下来。 “王爷,到了。” 萧云铎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 他心里有气,不准侍卫去扶江姝柠。 于是,主仆几个围着马车站了一圈,存心看江姝柠的笑话。 可他们注定要失望。 上车时走了几步路,马车门有多高,江姝柠记得清清楚楚。 她扶着车框,摩挲着,一步步踩到了实地。 动作虽然慢了些,但没出什么洋相。 萧云铎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 侍卫敷衍地说了一句,“江小姐,得罪了”,而后拽住江姝柠的衣袖。 他人高步子大,江姝柠看不见路,走不快,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跌跌撞撞,在摔倒的边缘徘徊。 萧云铎走着走着,身后突然没了声音。 扭头一看,拉着江姝柠的侍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江姝柠用脚踢了踢他,“都说了不要走太快,我跟不上,你非不听,现在没办法走了吧?” 侍卫双腿用不上力,好不容易迈出一步,只听膝盖“咚”地一声,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萧云铎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对江姝柠道:“解药!” 江姝柠伸手 ,“让我平平稳稳地走去见到元香,我就把解药给他。” “……” 萧云铎额头青筋直跳。 双腿的麻木逐渐转为疼痛,侍卫疼的在地上打滚,声音时断时续,“王爷,求…求您救救属下!” 江姝柠站在原地,抬了抬下巴,派头拿捏的足足的。 “要不把我眼上的布解了,要不过来扶我。” 萧云铎纵然很想占她的便宜,但想想她层出不穷的毒药,讪讪地打消了念头。 他扫了身边侍卫一眼。 侍卫走过去,看着躺在地上打滚的兄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江姝柠从腰间挂着的钱袋子里摸出了几两碎银,放在手里掂了掂。 “扶的好,有赏,扶不好,他就是你的下场,明白?” “明白,明白!” 侍卫点头如捣蒜。 银子要不要都无所谓,他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侍卫躬身抬起胳膊,让江姝柠的手搭上去。 剩下的十几丈路,他几乎把江姝柠当成祖宗供了起来。 “江小姐,这个速度可以吗?” “江小姐,您小心,脚下有石头。” “江小姐,咱们该右转了。” …… 萧云铎听不下去了,步子越走越快。 江姝柠想 到他气的要死还不敢发作的模样,心情好的很,嘴里哼起了小曲儿。 “江小姐,小心门槛。” 江姝柠迈过门槛,身后院门缓缓合上。 眼前布条一松,突然的光亮刺激的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过了一会儿,江姝柠才睁开眼睛。 入眼,是小的可怜的院子。 正对面是一个房间,右手边是厨房,左手边是个茅草棚,下面堆放的乱七八糟。 花园,后院,池塘通通没有。 院子角落的桂花树是这间院子的唯一绿植。 萧云铎应该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敢用自己名下的房产,让人特意买或租下了这个小院。 “把门打开。” “是。” 看门的守卫开了门环上的锁。 屋子里没有一个家具摆设,只有一堆稻草。 元香手脚被捆上,嘴巴也被塞了破布,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 听见动静,她抬头看来。 在看清江姝柠样貌的那一瞬,元香眼底死灰复燃,两行热泪激动滚落。 “唔,唔唔唔——” 救救我! 她模样狼狈,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人你已经看到了,如果不想她死的话,在本王成婚前,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招。” 第548章 萧云铎起疑 萧云铎不知何时走到了江姝柠的身后,弯腰凑近她耳廓,声音邪狞又阴沉。 江姝柠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浓烈的嘲弄意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会儿等我离开后,王爷会把她换个地方关起来……人在您手上,我能耍什么花招?” 萧云铎也没否认,直起身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江姝柠眸光微闪。 她有心试探,才会随口问了这一句,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如果元香被转移走,那她一偷偷偷偷摸摸洒下的药粉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元香在摄政王府待过,时日虽短,但凭她喜欢瞎折腾的劲儿,难保不会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 萧云铎又阴险狡诈。 元香在他手里多待一刻,江姝柠的心就不得安宁。 她把侍卫的解药扔给萧云铎,问:“能不能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萧云铎亦防备着江姝柠的心眼,连犹豫都没有,打算直接拒绝。 可还没等他开口,江姝柠就抢在他前面道:“因为王爷您的婚事,我算是彻底把鲁国公府给得罪了,如今就这点小小的要求王爷都不能答应,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 萧云 铎争强好胜,最重脸面。 被江姝柠这么一激,立马答应了。 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有侍卫看守,不过是说两句话的功夫,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屋子小,窗户紧闭,里面的气味不是太好闻。 萧云铎嫌弃掩鼻,退到门外,“给你一盏茶的时辰,长话短说。” 江姝柠难得给了他一个正眼,敷衍了一句:“多谢王爷。” 元香被风叶下了迷药,什么都不知道。 等醒来时人已经在这里了,不知道是谁关了她,更不知道她已经“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所以元香在看见萧云铎时直接呆住了。 屋门关上,元香渐渐回神。 她看着江姝柠,迫不及待地开口,“成王殿下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江姝柠,你都能来这里,是不是也能救我出去?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会让殿下感谢你的!” 江姝柠:“……” 还想做萧承渊的主,她未免也太高看自己的身份了! 窗纸上映了道黑影,是有人在偷听。 江姝柠只好蹲在元香面前,压低了声音告诉她:“萧云铎与萧承渊的关系势如水火,抓你也是为了 威胁萧承渊,你要想离开这里,就按我说的做。” 殿下不在邺京,她在邺京人生地不熟的。 元香知道江姝柠是她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眼里全然没了往日的得意挑衅,听话的很,忙不迭地点头。 “你说,我都听你的!” 江姝柠把一个小瓷瓶塞到她手里,附耳道:“萧云铎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换地方的时候,你想办法把这些粉撒在地上,我可以凭此确定你的位置,救你出来。” 元香攥紧了瓶子,点头应下。 时间有限,何况江姝柠也没什么和她说的。 临走之前,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记住,少说少错,无论萧云铎问你什么,你都不要搭理他,更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元香似懂非懂。 成王抓她是为了胁迫殿下,明知她不会配合,又怎么会问她问题? 很快,她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萧云铎安排手下送江姝柠回去,自己则留了下来。 元香在摄政王府作威作福,是仗着有萧承渊撑腰。 可在外人面前,她骨子里唯唯诺诺的本性暴露无疑。 萧云铎合上屋门,步步走近。 元香害怕地往后缩,把自己 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呈防御状态。 萧云铎在离她一步的距离停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单刀直入地问道:“江姝柠方才和你都说了什么?” 元香算不上聪明,但脑子转的快。 她知道萧云铎这种人不好骗,回答他什么都没说他肯定不会相信。 元香搓揉着衣角,沉默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她…她说让我在这等着,她会想办法救我出去的。” 萧云铎嗤笑,“她没了摄政王妃的身份,见了本王还需卑躬屈膝,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救你出去?” 他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自始至终都阴沉沉的,带着不可忽视的凌冽杀气。 元香大着胆子打量了他许久,也不确定他信了没信,这句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存心试探。 萧云铎似乎不在意她的回答,抬手打了个手势。 身后侍卫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把元香从地上架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可是摄政王侧妃,要是让摄政王殿下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萧云铎看起来阴晴不定,像是随时会发疯的样子,元想害怕极了,搬出萧承渊来压他。 萧云铎先是一 怔,突然放声大笑。 他问侍卫,“她说什么,她是谁的侧妃?” “回禀殿下,她说她是摄政王殿下的侧妃。” “你胡说什么!邺京谁不知道摄政王府昨晚起了大火,殿下的侧妃被活活烧死了,前摄政王妃,也就是方才的江小姐命人把她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这会儿估计已经进了野狗的肚子!哈哈哈! ” 两个侍卫一唱一和,元香五雷轰顶。 萧云铎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 “本王就想不明白了,江姝柠都已经与皇叔和离了,何必再针对你?为了让你离开摄政王府,她买通了皇叔的心腹侍卫,故意放了一场大火送你离开,她这么做是图什么?” 在萧云铎看来,对付讨厌的人,让他永远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才是一劳永逸的处理办法。 江姝柠这种办法,不但麻烦,还容易留下把柄。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江姝柠是如何买通风叶的。 风叶能成为皇叔的心腹,忠心自不必多说。 按理来说,他只会服从皇叔一人的命令。 江姝柠却能指挥他把元香送出京城,还安排了暗卫随行,难不成……这件事是皇叔安排的?! 第549章 她的生母是谁?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小红豆会不会也没有死? 皇叔突然与江姝柠和离,把元香送离邺京……把他到底要干什么?! 有一道白光从脑子里闪过,可惜速度太快,萧云铎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了。 风叶与元香说过假死离京的事,但她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 要是让成王知道殿下已经抛弃她了,她没了利用价值,还会有活路吗? 情急之下,元香只能顺着萧云铎的话,把锅甩到了江姝柠身上。 “江姝柠应该是怕殿下回来找她的麻烦,所以才会救我……” 元香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说完就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还是稚嫩,心虚在眼毒的萧云铎面前无处遁形。 萧云铎虎口卡着元香地下巴,粗鲁地抬起她的头,“看在皇叔的面子上,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离开邺京,究竟是皇叔的主意,还是江姝柠的?” 元香的脸都被捏变形了,瞪着他,没吭声。 萧云铎冷嘲一笑。 在外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儿的硬骨头他没见过,随便想一个办法,元香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承受不住 “一会儿到地方了,你们两个好好招待 招待元香姑娘。” 萧云铎看向两个侍卫,刻意加重了“招待”二字。 两个侍卫有种天上掉馅饼砸到的感觉,直接呆住了。 萧云铎踹了他们一脚,“听懂了?” 其中一个侍卫舔了一下嘴唇,看着元香嘿嘿一笑,而后试探了道:“王爷,这招待……是属下想想的那种吗?” 萧云铎知道他经常去花街柳巷,身上的花招多,叮嘱了一句:“只要让她留一口气在,随你怎么玩。” 两个侍卫吃了颗定心丸,脸都要笑烂了。 “王爷放心,属下明白,谢谢王爷!” 元香的样貌算不上漂亮,身材也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没有长好,有些干瘪,远不如青楼姑娘的丰润柔嫩,甚至她还生过孩子。 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激动难耐。 元香可是摄政王殿下的女人,能和摄政王殿下睡同一个女人,这辈子值了! 元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萧云铎话里的意思足够清楚,她若再听不懂就是傻子。 “王爷,您不能这样对我,摄政王殿下他要是知——” 萧云铎极为不耐地打断了元香的话,不屑道:“在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他敢大张旗鼓地 找你吗?” 轻飘飘地一句话,打碎了元香的希望。 两个侍卫的咸猪手在她身上乱摸,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 元香羞愤欲绝,手指死扣着门框,哭的满脸泪水。 “王爷,我说,我说!” 萧云铎抬手,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嫌弃地擦在她的衣服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早这样不就好了。” 元香难堪地别开脸,喊道:“是殿下,是殿下要送我走!” “原因。” 元香被吓的不轻,有问必答。 理由合情合理,但萧云总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 皇叔为何早不与江姝柠和离,晚不和离,偏偏在匆忙离京的时候留下了一封和离书? 他安排元香假死离开究竟是何意? 大火是故意为之,那小红豆也一定还活着! 萧云铎喊来暗卫,“派人盯紧江姝柠,秘密搜寻萧承渊女儿的下落!” “是!” 他下命令时没有特意避开元香,元香听的清清楚楚。 “小红豆……小红豆怎么了?!” 她对小红豆虽有利用,但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她对小红豆也是真心疼爱。 “和你一样葬身火海了,本王早上还去参加了她 的丧礼。” “不可能!”元香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看的出来,江姝柠对小红豆很宠爱,小红豆玩耍时不小心磕碰一点,她都会亲自送药过来,她舍不得小红豆受一点伤,也不会狠心地用这种方式除掉小红豆……小红豆一定是被她藏起来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出了府。 萧云铎本想骑马回去,听到她这句话,又掉头回来,和她上了同一辆马车。 元香和江姝柠一样,一上来就找了个角落坐下。 唯一不同的是,江姝柠无论坐哪儿都自成气场,脊背挺直,半点不落下风。 相比之下,元香垂头弓腰,身上一股小家子气,显得格外畏手畏脚。 萧云铎不说话,她以为他不信,急忙解释:“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敢骗您!” “小红豆是你的女儿,江姝柠会这么善良大度?” “小红豆不是我的女儿!” 元香嘴比脑子快了一步,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殿下交代过,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如画的存在,她就是小红豆的生母。 萧云铎眼眸微眯,嘴角划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萧承渊 对世人承认了元香的身份,说她是小红豆的生母,还向父皇请了圣旨,封她为侧妃。 现在元香却说小红豆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小红豆是皇叔的亲生女儿,生母则是另有其人?” 元香双手平放在膝上,局促不安地揉搓着衣摆。 在萧云铎强大气场的压迫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 萧云铎猛地逼近,脸几乎要贴上她的。 “她的生母是谁?” 元香的背紧靠着车厢,声音发颤,“我…我不知道。” 萧云铎和她聊了这么多,也摸清了她的性子。 看着老实乖巧,实则爱耍小聪明,不见棺材不掉泪。 萧云铎揪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声音阴冷,“如实回答本王的问题,一会儿本王好吃好喝地款待你,你要是敢说半字谎话,本王就找两个男人好好伺候你,想要哪种,全靠你自己选。” 元香被迫仰头,红着眼眶盯着他。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很容易让男人心软。 娘说,女子的样貌会招来不必要的祸患,但有时也能成为保护自己的利器。 元香心思百转,放柔了声音,娇声喊疼。 第550章 谈生意 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萧云铎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他之前那阵子玩的凶,什么样儿的女人没见过。 元香这种青涩的,没有女人味的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咚——” 元香偷鸡不成蚀把米,萧云铎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地撞向了车壁。 “你要不说,一会儿只会更疼。” 元香疼的呲牙咧嘴,捂着头皮求饶,“王爷,我说,我说!” 她不敢再耍花招,一五一十交代的清清楚楚。 “……王爷,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没有半句假话,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 如画身世成谜,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人也已经去世。 查? 说起来容易,但根本无从下手! 萧云铎松了手,坐回原来的位置,问她:“萧承渊和如画是什么关系?” 两个孩子都有了,能是什么关系? 元香整理着凌乱的发髻,小心翼翼道:“殿下很宠爱小红豆,想必是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萧云铎呢喃重复了一遍,轻蔑冷笑。 皇叔手握兵权,权倾朝野。 他若是真的喜欢小红豆的母亲,怎 会舍得她一辈子没名没分? 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让她的名字写入皇家玉牒。 但他却一反常态,昭告天下,元香才是小红豆的亲生母亲。 皇叔刻意抹去如画存在的痕迹,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车厢安静许久。 萧云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小红豆真的是皇叔的亲生女儿?” 元香不明所以,“这还能有假?小红豆若不是摄政王殿下的女儿,殿下怎么会对她百般宠爱,还给了她郡主的身份?而且他们眉眼也长的很相似。 ” 萧云铎却觉得未必。 马车停靠在一间客栈的后门。 这是他的一处私产,之前一直由远房表弟打理,后来苏家出事,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回来。 掌柜的谨慎地四处张望,翘首以盼。 认出东家的马车,他急忙上前,点头哈腰道:“王爷放心,客栈里里外外都已经打点过了,一定会把人给您看好。” 萧云铎嗯了一声。 他提前让侍卫部署过了,方圆三里都是他的人,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侍卫探身进来,拉元香下马车。 “哐当”一声脆响。 一个青色的小瓷瓶从 元香的身上摔了下来。 刹那间,元香吓的呼吸都停了。 这些粉末她原本想撒到窗外,但没想到萧云铎和她做了一辆马车。 情急之下,她只能把瓷瓶塞到身后,顺着车厢的缝隙流到外面。 “我受了伤,这是大夫给我开的药。” 元香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打算弯腰去捡。 萧云铎比她更快一步。 小瓷瓶里的粉末已经撒完了,只有瓶口残留些许。 正好,身边有个侍卫的祖父是大夫,对医术略懂皮毛。 不会看病,但认识不少草药。 萧云铎把瓶子递给他。 侍卫仔细闻了好一会儿,没闻到一个熟悉的气味。 他说不出这些粉末有何作用,但可以肯定的是,不能治伤。 闻言,元香身体抖若筛糠,当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萧云铎猜到这东西是江姝柠给她的,夺过侍卫手里的瓶子砸到她脸上,“把本王说的话当耳旁风,你说本王该给你什么奖励?” 元香腿脚发软,慌忙下跪时头撞到了旁边的门框。 边框锐利,她力道又重。 光洁的额头立刻起了一道红印,丝丝缕缕地鲜血渗了出来,蜿蜒成线,顺着鬓角往下流。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元香脑子一片空白,把江姝柠叮嘱她所有的话都招的一干二净。 凭此,萧云铎心里越发肯定,摄政王府藏了秘密。 元香什么不知道,江姝柠却还多此一举地叮嘱她,证明这个秘密和元香有关。 不,不对,应该是和小红豆有关! 小红豆才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否则萧承渊为何没有安排人把她和元香一起送走? 萧云铎茅塞顿开,激动难耐地搓了搓手。 他亲自送元香进了客栈。 在里面待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辰,出来时眼里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坐上车,驾车的侍卫问道:“王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府,本王要亲自带人去找小郡主!” 说完,萧云铎又改了主意,“邺京是不是有檀辞阁的联络点?” 他让手下盯着摄政王府,只发现了元香的踪迹,并没有看见小红豆离府。 江姝柠已经离开了摄政王府,想必她不会把小红豆自己一个人丢在府上。 他敢肯定小红豆还在邺京,只是不知江姝柠把她藏在了哪里。 邺京说大不大,说不小,他人手也有限,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花钱让檀辞阁去找 ,省时省力省心! 侍卫思忖道:“城西的檀记当铺好像就是。” “那还不快走?” “是。” …… 檀记当铺占据了街道最好的位置,开的气派,有上下两层。 里面装潢大气雅致,两侧墙壁挂了不少名家字画,各个都价值不菲,也没有保护,就这么随意挂着,可见其背后东家财力雄厚。 店小二把算盘打的啪啪响,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客官,您是要典当还是赎回?” 萧云铎把钱袋子拍在了桌子上,“你们掌柜的在哪儿?本……我有一笔生意要和他谈。” 干的就是这生意,店小二对于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看了萧云铎一眼,打开钱袋。 五十两黄金,倒是够格见他们展柜的。 他照例问了一句:“不知客官您要做什么生意?” 如果是大买卖,这点银子他们不接。 萧云铎道:“找人,这些只是订金,如果在十二时辰内找到了,剩下的银子随你们开。” “您请跟我来。” 店小二招呼另一人看店,他亲自引萧云铎上楼。 二楼一共有四间屋子,各个屋门紧闭,看不见里面情形。 第551章 有钱不赚王八蛋 店小二带着萧云铎走到正对着楼梯口的那间屋子,抬头轻叩了两下门。 “掌柜的,有客人找。” 很快,里面传出一道清越斯文的声音,“请进。” 店小二推开门,对萧云铎做了请的手势。 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完。 百年梨花木打造的桌椅,翡翠屏风,霁红抱月花瓶,以及空气中飘浮着的千金一两的雪山白茶的茶香……无一不透露着奢华。 萧云铎没想到这里的掌柜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子。 淡青色长袍,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容貌清俊,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儒雅博学的书生,谁能想到他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檀辞阁的人? “阁下请坐。” 男人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没有一句客套话,直接问萧云铎要做什么生意。 “我想知道摄政王女儿的下落。” 檀辞阁的联络点遍布天下。 生意大了,自然不好管理。 为了防止出乱子,每一个地方都会有长老监督管理。 有什么问题,长老会直接回禀给阁主,也就是江景煜。 而坐在萧云铎对面的男子,正是负责檀辞阁在邺京事务的长老。 他是江景煜亲自指派过来的,两人还有 过命的交情。 檀辞阁上下,知道阁主真实身份的人不多,他算是其中之一。 摄政王又与阁主的妹妹成过婚…… 男人眼底微光闪烁,笑道:“阁下莫不是在说笑?小郡主昨晚不幸葬身火海,今早出殡,您想找她,去皇家陵园就是了。” “檀辞阁情报网天下第一,想必打听一下小郡主是不是假死的消息并非难事。” 萧云铎说的肯定,明显是心意已决。 男人碍于江姝柠的关系,没有立马答应。 “事关皇室,我需得请示阁主。” “多久?” “阁主如果不忙的话,天黑之前应该就会有回复。” 这是人家的规矩,萧云铎不同意也没办法。 他说尽快,晚点他会派人取消息。 男人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下了楼梯。 而后朝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走去。 男人先是敲了两下门,里面十分安静,没有半分声音。 阁主前几日去先皇寝陵了,今早传信回来,说申时之前会抵达邺京。 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怎么还没回来? 男人皱了皱眉,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耳尖地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为了掩人耳目,江景煜是能翻窗绝不走正 门。 听到开门的声音,锐利的眼眸一眯,迅速藏到了门口。 男人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觉得脖子一凉。 江景煜看清他的脸,将匕首收了起来,顺脚踢上屋门。 “有急事找我?” “算不上急事,只是觉得应该来听一下您的意思。” 男人三言两语,把萧云铎的来意告诉了他。 末了,他问:“阁主,这笔生意我们要接吗?” 去先皇帝陵偷药的这几日,江景煜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 江姝柠与萧承渊和离,摄政王府失火,侧妃与小郡主葬身火海的消息他也是刚知道不久。 萧云铎怎么如此肯定小红豆没有死? 江景煜思量片刻,道:“有钱不赚王八蛋,生意先接了,至于能不能帮他找到人,等我回去问问再说。” “明白。” …… 雅竹居。 江姝柠的院子隐隐约约传出小孩子的哭声,隔壁的向芸娇都听到了。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丫鬟素枝。 素枝听了片刻,道:“夫人,声音确实是从小姐的院子里传出的。” 向芸娇觉得不对,放下手里的书卷,打算过去看看。 小红豆身份特殊,萧承渊又亲自嘱 托了,江姝柠只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所以昨日并没有送她出府,而是把她带去了柠心阁,留了暗卫看着。 今日晌午,小红豆才跟着她从摄政王府回了雅竹居。 小红豆内心敏感,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身边又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白天还好,天一黑,情绪就有些崩溃了。 她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喊着找爹娘。 江姝柠好声好气地安慰她,没用,人都要裂开了。 外甥女随舅,脾气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认准的事儿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她再这样哭下去,迟早要把雅竹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江姝柠蹲在小红豆面前,双手合十,唉声叹气地求她,“姑奶奶,我求求你别哭了行吗?” “娘亲,我要找娘亲……”小红豆抽抽噎噎,顿了一下,退而求其次,“爹爹呢,我想爹爹了。” “……” 硬来肯定是不行的,讲道理她也听不懂。 江姝柠深吸一口气,尽量温柔着语气和她商量,“你爹爹和娘亲有事出远门,把你托给了我照顾,你听话别哭,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行不行?” “不行,我就要爹爹 和娘亲!” 小红豆毫不犹豫地拒绝,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江姝柠:“……” 她站起来,双手掐腰,直接给气笑了。 要不是怕这震天的哭声招来人,她才不会管……瞧这地,擦的多干净! 江姝柠没有哄小孩子的经验,面对这种局面多少有些束手无策。 “喵~” 福宝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小红豆身边,用毛茸茸地脑袋去蹭小红豆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别哭了。 小红豆摸了摸她油光水滑的猫毛,越发觉得委屈,哭的更大声了。 江姝柠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一把抱起福宝,光明正大的威胁,“你再哭,我就不让福宝和你玩了!” 小红豆呆住,扬起满脸泪水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小姑娘生的漂亮,脸上还带了婴儿肥,看起来像个糯米团子一样软糯可爱。 说没半点心软,那是假的。 江姝柠叹了口气……上辈子真是欠了萧承渊的! 她没有松口,抱着福宝,循循善诱道:“只要你不哭闹,我不但让你和福宝玩,还可以给你好吃的,你不是喜欢桃花糕和红烧小排吗?我现在就让梨儿去做,晚膳咱们就吃这个。” 第552章 赶紧把她送走 小孩子到底好哄,提起吃的,玩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不少。 小红豆渐渐止住了哭声。 江姝柠朝她伸出手。 这时,梨儿急切地叩响了门,“小姐,夫人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急忙跑回来通风报信的。 果不其然,梨儿声音刚落,还没给江姝柠反应的机会,向芸娇就推门进来了。 江姝柠下意识地把小红豆挡在了身后,梨儿也机灵,赶紧挡住了素枝的视线,关上屋门。 小红豆好奇,悄悄地探了个小脑袋出来。 向芸娇没见过小红豆,乍一看自己女儿带回来这么大的孩子,愣了一下,“…柠儿,这孩子是谁的?” 其中牵扯太多,江姝柠不知该作何解释,又不想骗她。 沉默片刻,她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走过去挽住向芸娇的手臂,“是不是吵到您了?” “你少在这儿和我打岔,我问你这个孩子是谁的。” 知女莫若母,向芸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反正不是我的。” “……” 向芸娇没好气地瞪了江姝柠一眼,绕到她身后,打量着小红豆。 她面容慈爱温和,小红豆倒不怕她,哭的通红的大眼睛亦观察着她 。 一老一小,就这么直勾勾地看了半晌。 江姝柠额头下滑无数道黑线。 她把福宝交给小红豆,然后扶着向芸娇的肩膀,带她走到桌前,让她坐在椅子上。 小红豆撸着怀里的猫,站在原地不动。 她低着头,从向芸娇的位置看去,只能看见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和眉眼。 刹那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向芸娇脸色微沉,语气也不太好,“她就是萧承渊在外面的私生女对不对?!” 江姝柠惊了一下,根本来不及阻止,她话就说完了。 扭头,对上小红豆懵懂的眼神。 她并不理解私生女的意思,但能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话。 小红豆本就不喜欢这里,又感受到向芸娇不喜欢她的情绪,瘪了瘪嘴,又要哭。 江姝柠连忙去哄。 在向芸娇看来,小红豆是萧承渊给江姝柠的难堪和羞辱。 正妻还未怀孕,萧承渊就在外面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生就生了,还特意把她们母女接回府,给她们名分。 让她的女儿去养一个私生女,萧承渊未免欺人太甚! 要不是江姝柠几次三番托人带话,让她别管这件事,她早就闹到摄政王府了 。 “柠儿,你都与他和离了,还养他女儿作何?你赶紧把她给我送走!” 向芸娇厌恶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态度难得的强硬。 江姝柠捂着小红豆的耳朵,心情烦躁又疲惫。 她对向芸娇道:“娘,她还是个孩子,您把大人的错算到她身上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算我求您,您先少说两句成吗?” 向芸娇气恼地哼了一声,别过脸,给了她这个面子。 江姝柠哄了小红豆一会儿,等她不哭了,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小红豆确实哭渴了,小手抱着杯子,喝的一滴不剩。 江姝柠摸了摸她的头,笑的温柔,“小红豆真棒!抱着福宝去里屋玩吧。” 小红豆怯生生地看了眼向芸娇,跑进了里屋。 江姝柠帮她把门关上。 很快,里面响起小姑娘和福宝说话的声音。 她舒了一口气,转身坐到向芸娇的对面。 “娘,她什么都不懂,您何必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 向芸娇一生气,就容易头痛。 素枝站在她身后,力度不重不轻地给她揉着太阳穴。 向芸娇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声音,抬手制止,示意她不必多说。 “你和我说什么都没用,我 只要求一点,你把她现在,立刻,马上把她给我送走!” “她年纪还小,爹娘又不在家,天又这么晚了,我把她送哪儿去?” “摄政王府有那么多的下人,还照顾不了她吗,你都与萧承渊和离了,他的事儿已经用不着你操心了,你这丫头是不是傻了?!” 向芸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手指戳着她的脑门训斥。 “哎呀,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等这两日我找好了去处就会送她离开,我保证不让她哭,不让她打扰到您休息,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这事儿呗。” 江姝柠蹲下来,趴到她的膝盖上,嬉皮笑脸地对她撒娇。 向芸娇绷不住脸,嘴角隐隐约约有笑意浮现。 但她还是故意板着脸,推开她的脑袋。 “不送她走也可以,那你告诉我,昨晚的大火和今早的丧事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摄政王福薄,侧妃和女儿才回来多久,还没开始享福,就纷纷死于非命。 更有甚者,说这一切怪她女儿命格硬,闹的家宅不宁。 摄政王娶她为妻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辈子注定要妻离子散,孤 独终老。 当然,江姝柠还没听到这些传言,否则她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江姝柠许久不吱声,蹲在那里,双手抱膝,跟个可怜虫似的,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向芸娇故意揶揄她,“方才还能言善辩的,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还是睡着了?” “……” 江姝柠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一旦开始解释,问题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出来,到最后肯定会牵扯到萧承渊的身世。 这件事事关重大,走漏一点风声都是要命的。 她不想,更不敢随便往外说。 “娘,这事儿吧,它说来话长,您——” “那就长话短说!” “……” 危难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声音落在江姝柠耳里宛如天籁。 她急忙跑去开门。 看见江景煜,她多少有些激动,“哥,你回来了?!” 听说先帝皇陵机关密布,就算幸运地找到了入口,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他的本事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江景煜可不认为她这么热情是在欢迎自己,一准儿是为了半边莲。 他摸到袖兜里的冰盒,刚准备拿出来,余光看见了向芸娇。 第553章 江景煜:宁缺毋滥 “娘,您也在。” 江景煜放回冰盒,走上前问安。 向芸娇不重男轻女。 但不知为何,她看见自己这个儿子就烦的不能行。 “这几日不着家,又跑去哪儿鬼混了?江景煜,你要是敢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流连烟花之地,染上恶习,你看我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江小柠还在旁边听着,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好在没有外人。 江景煜没脸没皮惯了,也不在乎,坐在她身边,捻起盘子里的青枣丢进了嘴里,嚼的咔嚓响。 “娘,我是出去办正事了,难道在您眼里,您儿子就是个不务正业,贪恋女色的公子哥吗?” “不然呢,你看看你这浪浪荡荡的样子,哪儿像是有正经事的人?”向芸娇怀疑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的嫌弃,“你要真是上进,就应该好好在家读书,参加春闱,不说让你考个状元回来,最起码也得在朝堂谋个一官半职的吧?” “江景煜,你知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二十又三!不是玩泥巴的三岁小娃娃!和你同龄的男儿孩子都遍地跑了,你呢,别说孩子了,连妻子的影儿都没,柠儿比你小七岁,她都成了婚,你—— ” 江景煜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在一起,像个大爷似地把江姝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最后撇了撇嘴,表情挺一言难尽的 。 “她成婚成的早,离的也挺早,娘,您想让我学她?” 向芸娇:“……” 江姝柠:“……” 你个狗东西! 向芸娇不知是为了给江姝柠出气,还是实在忍不住了,失了贵夫人的风范,用力踹了她一脚。 “你一没功名,二没正形,全身除了这张脸勉强能看外,你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哪个好人家敢把自家姑娘敢嫁给你?你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不成?” 江景煜掸了掸衣摆上的脚印,“娘,您这就不懂了,儿子这叫宁缺毋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我就算这辈子真的孤独终老,也不影响给您养老送终,您啊,就把这心放在肚子里,别管我的事儿了,有空约着好朋友,看看花,游游湖,打.打竹叶牌,没有小孩子烦你,多好!” 向芸娇说不过他,彻底没脾气了。 “行,宁缺毋滥,你就慢慢挑吧,挑到最后,我倒要看看你从哪个泔水桶里捡到了媳妇儿 !” 江景煜:“……” 江 姝柠垂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咬着嘴唇,但还是有零星笑声露了出来。 江景煜和向芸娇同时看向她,后者扫了眼里屋的门,指了指她和江景煜,骂道:“你们兄妹俩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非得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她怒气冲冲地离开。 江景煜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身子懒散地靠着门框,说出的话挺找打的,“娘,您走慢点,可千万不要带着气过夜,对身体不好!” 江姝柠一巴掌呼到了他背上,“闭嘴吧你!” 江景煜嘶了一声,屈指弹她的脑门,“没大没小!娘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惹她生气了?还有,里屋是什么声音,你藏了人,被娘抓了个正着?” 他一边说,一边朝里屋走去。 江姝柠看着他的眼神既嫌弃又无语,但没拦着。 他消息灵通,这事儿瞒不过他,正好她也需要他的帮忙。 门突然被推开,福宝受了惊,喵呜一声,炸着毛跳开。 小红豆看着空落落的怀抱,气呼呼地抬头,对上江景煜那张冷淡的俊脸。 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是人是鬼?” 江景煜最先回神,伸手要去捏小红豆的脸 。 小红豆躲开,下意识地藏在了江姝柠身后。 江姝柠拍了下江景煜的手,“行了,她胆子小,你别逗她。” 到了个陌生的环境,小红豆明显不安。 如果再受了惊,哭着不肯睡觉,那她今晚也得一夜未眠。 江景煜刚回府就直接来找江姝柠,除了给她半边莲,还有其他事要说。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梨儿在门外喊了一嗓子,“小姐,少爷,晚膳准备好了,可以开膳了。” 江姝柠只要来雅竹居,都会陪着向芸娇一起用膳。 但今日明显不行。 带小红豆过去,真怕把她娘气的吃不下饭。 “哥,你先回去沐浴更衣,然后陪母亲用膳吧,等晚点我们再聊。” 江景煜一路风尘仆仆,虽没有洁癖,但他爱干净,两三天不洗澡不换衣服确实难受。 “行,等把这小鬼哄睡了,你去书房找我。” 小红豆对小鬼这个称呼很不满,小声嘟囔,“我才不是鬼!” 江景煜噗嗤一声笑了,对江姝柠道:“她比她爹好玩多了。” “……快去吃饭吧你!” 江姝柠让梨儿把晚膳端到这里,陪着小红豆一起用膳。 小红豆也 饿了,吃饭很让人省心,自己抱着小碗,头也不抬地干饭。 她也不挑食,江姝柠无论给她夹什么菜,她都吃的一干二净。 吃到最后的时候,小红豆突然放慢了速度。 扭头一看,发现她眼里又在掉“珍珠。” 江姝柠顿时头大,长叹一声,用帕子给她擦脸,“怎么又哭了?咱们不是说好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小红豆哽咽道:“我想爹爹和娘亲……” 也不知道他们吃饭没有,会不会饿肚子。 绕来绕去,还是因为这事儿。 可偏偏此题无解。 就算她把元香救出来了,她们也不能见面。 至于萧承渊,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人了。 江姝柠去实验室里翻翻找找,用一条巧克力暂时哄住了小红豆。 梨儿看这架势,一脸担忧,“小姐,这晚上能顺利哄睡吗?” “你带她去外面转转,消消食,耗耗她的精力,最好让她累到沾床就睡。” 梨儿牵起小红豆的手,“小姐,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您慢慢吃。” …… 夜色渐浓。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小红豆出去玩了一大圈,回来时眼睛都睁不开了。 第554章 这种缺德事别找我 梨儿把她放在床上,也不敢喊醒她,端了热水,小心翼翼帮她擦拭。 江姝柠也一起帮忙,屏息凝神,动作放到最轻。 盖上被子,小红豆翻了个身,睡的香喷喷的。 江姝柠给梨儿一个眼神。 出了门,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对视之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梨儿道:“小姐,咱们方才好像是在做贼。” 江姝柠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大哥那里一趟,你看着她点。” 梨儿手里还端着洗漱用的盆,闻言,她点了点头,“奴婢收拾好久过去。” …… 江景煜的书房就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江姝柠到的时候,院子里灯都没点一盏,漆黑一片,只有他睡觉的屋子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江姝柠走过去敲门,开的却是对面书房的门。 那一瞬间,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大哥这是什么癖好? 屋子里开着灯,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书房。 江景煜把桌子上的烛火点亮,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檀辞阁是天下第一情报网,江湖第一门派,这名声听着多威风。 但有多少人知道这份威风后的血雨腥风。 当年他离家出 走,身上只带了几十两银子。 他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这些银子很快就被他挥霍完了。 少年桀骜不驯,骨子里流的血是滚烫的。 他知道,只要回来和江远安低头认个错,他仍旧可以做那个吃穿不愁的江家大少爷。 但江景煜不愿。 他选择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为了挣钱,他什么活都肯做。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结识了不少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 有被朝廷通缉的犯人,发落边疆,路上遇匪,侥幸捡回一条命的罪犯,大家族里面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还有因为是女儿身,被家人丢弃的姑娘。 檀辞阁里的每个人都有故事,更有甚者,有些人身上还背了人命。 为什么杀人? 因为县令抢地,殴打上门讨说法的百姓,玷污女子清白,逼得女子投井自戕。 家人往上状告,奈何官官相护。 女子父母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相继去世。 她的夫君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无法阻止,无处申冤。 他忍辱负重,勤学武艺。 在她妻子去世三周年时,他提剑闯入了县令府,杀了县令,和他手下那几个侮辱他妻子的仆从。 檀辞阁 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让天下人尽皆知。 就是因为里面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只要给银子,他们什么事儿都敢做。 在檀辞阁实力不够,还不足以让人提之闻风丧胆的时候,他们也经常被人追杀。 曾经短短一天,江景煜经历了五场刺杀,差点就死了。 从那以后,他就喜欢把自己藏在黑夜里。 好像这样那些人就找不到他,他才会有安全感。 不过这些江景煜并不想让江姝柠知道。 他的妹妹,就应该一辈子被人捧在掌心,不被凡尘俗世所扰。 他把装半边莲的盒子递过去,“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打开盒子,里面是三个圆润鲜红的果子,似玉石般通透,看上去汁水饱满,仿佛刚摘下来的一样。 江景煜喝了口茶,主动开口解惑,“先帝皇陵种了两株,盒子是特制的,泡过药,可保其半月内不腐……你运气还算不错,三年结一次果,刚好是今年,我进去的时候它还有点泛青,我在里面等了两天。” 江姝柠激动地抓着他的手,一副感激涕零,快要落泪地表情,“谢谢哥,你辛苦了,你是我亲哥,里面是 不是很冷啊,可千万别着凉了,一会儿我让小厨房给你煮点姜汤喝!” 江景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弃地抽回自己的手。 “免了,里面陪葬的有蚕丝被,我盖了两床,热的都出汗了。” “……” 江姝柠眨了眨眼,缓缓对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想起之前看过的史书,皇帝陵墓就是一个地下宫殿,陪葬的东西是当时王朝的半壁江山。 先帝驾崩时,大晟在正处于盛世,想必皇陵里有许多宝物? 她好奇地问了句。 江景煜睨了她一眼,直接戳穿她的小心思,“怎么,你想盗墓?” “也不是不行?” “你很缺银子?” “谁会嫌钱多?” “……” 江景煜对她彻底无语了,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一副谢邀的姿态,“这种缺德事别找我。” 江姝柠点头,痛快答应道: “行,缺德事儿不找你,那你帮我在京城找个地方安置小红豆,别让她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这事儿对你来说不难吧?” 江景煜舌尖盯着牙根,直接给气笑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居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提起小红豆,他道:“萧云铎来找过我。 ” “哦……”江姝柠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后知后觉,“他找你干什么?!” “准确地说,他找的是檀辞阁,他愿意花重金寻找小红豆的下落。” 江姝柠瞠目结舌,惊道:“他怎么知道小红豆还活着?!” 江景煜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应该是从哪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或者猜到的什么,否则不会让檀辞阁帮他找人。” 金蝉脱壳事关重大,是萧承渊亲口,交代,风叶带着几个暗卫执行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萧云铎提前在摄政王府周围安排了眼线。 他抓到了元香,知道那场大火是为了掩人耳目,然后顺理成章地猜到小红豆还活着的消息。 萧云铎如果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整个计划可能都要功亏一篑! 江姝柠从不是自乱阵脚的人,而且都到了这种地步,慌也没有用。 “你尽量帮我拖住萧云铎,实在不行就告诉他,小红豆已经离开邺京了。” 萧云铎坚信小红豆还活着,只能用这个办法拖延时间,等萧承渊归京。 江景煜嗯了一声,“安置小红豆的地方我会尽快找好,我要去休息了,不送。” 第555章 上辈子欠了你的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陵墓是不冷,但它渗人。 墓道四通八达,一眼望不到头,像个漆黑的眼珠子,一直凝视着他。 江景煜不是什么大善人,手上也沾了鲜血,不信鬼神,但躺在底下陵墓也难以入眠。 “哥,你先别走,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江姝柠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衣袖。 江景煜是真困的不行,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抽回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再晚黄花菜都凉了!” 江姝柠跑过去挡在他面前,手撑着两边门框。 香粉装在大瓶子里不易携带,她给元香的那个小瓷瓶也只有半个巴掌大。 里面的香粉节省些,断断续续的,差不多能撒个二三十里路。 万一萧云铎再换了个位置关元香,那她岂不是白在成王府门口受冻了? “你真是我祖宗,上辈子欠了你的!”江景煜服了,暴躁地转身坐回去,“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说不完——” “帮我救元香出来!” “…救谁?” “萧承渊的侧妃,元香。” 江景煜第一反应,疯了吧你! 冷 静之后,他神色也变得冷峻威严,“江小柠,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红豆活着,元香也活着,这说明什么? 说明昨晚那场大火是她策划的! 聪明如江景煜,此刻也看不透自己的亲妹妹了。 江姝柠道:“哥,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我是受萧承渊所托,至于其他的,我不能多说……现在元香落到了萧云铎手里,我必须救她出来,这件事,你帮还是不帮?” 江景煜盯着她看了片刻,压低声音问她:“萧承渊突然离开京城,是不是去准备造反的事了?” 他轻而易举地猜到,江姝柠却没有多少意外。 毕竟赤铁矿石是他送给萧承渊的。 “造反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只需要把答应他的最后一件事做好,从此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欠。” 江景煜不吭声,犀利的眼神看的江姝柠心里发毛。 “哥,你——” “哼,算他识时务,知道提前给你留一条活路!” 江姝柠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闪着细碎的光芒,“哥,你这是同意了?” 江景煜把丑话说在了前面,“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遇到他的事,你有多远就绕多远,要是让我再发现你掺和他的事,我先把你关起来,然后杀了他。” 江姝柠缩了缩脖子,“……哦。” 江景煜火大,点着她脑门让她抬头,“哦什么哦,你听清楚,记在心上没有?!” 江姝柠立刻挺胸抬头,气如洪钟,“回大哥的话,我听清楚也记住了!” 她的大嗓门,聒的江景煜脸色更难看了。 “我派人去找,你先回去休息。” “不用去找,我知道元香在哪,你让人直接把她带出来就行!” 下午从成王府回来,歇了约莫一个时辰,她就带着小粉出去了。 小粉嗅觉灵敏,又经过特殊训练,顺着那些粉末,很快就找到了元香被关押的地方。 不过那片是闹市,屋子鳞次栉比,人多眼杂,她怕打草惊蛇,就没有让小粉走近,所以确定不了具体是哪个院子。 …… 江景煜披着月色,到了檀记当铺。 命令下达后,几道黑影如同鬼魅,唰唰地消失在黑夜中。 救个人而已,要不了多久。 江景煜打算在这儿等会。 刚躺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阁主,是我。” “门没锁。 ”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檀记当铺的掌柜。 江景煜闭目养神,懒散的语调多少有些不耐烦,“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男子无奈道:“阁主,成王着急要人,又加了二百两银子,像这种加钱加急的生意,按照咱们檀辞阁的规矩,三个时辰内需找到雇主所说之人的行踪,六个时辰内要找到人交给雇主,成王那边估计是等不及了,隔半个时辰就派人来问一次,大晚上的也不安生,现如今人就在门口等着呢!” 江景煜坐起身,抹了一把脸……差点忘了这茬! 屋子里挂了张天下舆图,他双手叉腰看了会儿。 想要转移萧云铎的注意力,就得把人支远点。 火是昨晚烧起来的,到现在不过一天的时间。 就算是不眠不休地赶路,也不过百余里的路程,太远恐会弄巧成拙。 一番思索后,江景煜抬手指了个地方,“告诉成王,人最近的行踪是在这里。” 沂陵郡,素有山水之城的美誉。 河水宛若一条丝带,环绕着沂陵郡缓缓流淌,四周群山连绵不绝,房屋傍山而建,都觉得在平地,实则在山上,里面道路多是羊肠小道,无法骑马驾车。 虽出行不便,但因空气宜人,离邺京也较近,再加上县令管辖的好,百姓可以夜不闭户,安居乐业,所以沂陵郡的人口数量是大晟所有郡县中最多的。 环境复杂,路不好走,人也众多……是个拖延时辰的好地方! 得到这个消息,萧云铎气的咬牙切齿,面容扭曲。 “江姝柠,你可真是好样的!” 心腹问道:“小郡主如果真的藏在那里,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王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找不到也得找!”萧云铎指着他,“你亲自带人,把王府的暗卫都派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小红豆!” “是!” 心腹转身离开,萧云铎叫住了他,“等等!元香那里怎么样了?” “还没有动静。” 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蒙脸暗卫就走到了门口,“启禀王爷,属下有事要报!” 萧云铎道:“进来说话!” 暗卫遵令,关上屋门,转身看他,抱拳道:“王爷,元香被人救走了!” 这件事在萧云铎的意料之中。 听完,他没有什么反应,急着追问了一句:“可有留下什么证据?” 暗卫惭愧地低下了头。 第556章 夸不出来也不能硬夸 “一共来了八人,各个武功高强,属下几人拼尽全力,死了五人,也只是划伤了对方一人,未能留下活口……” 划伤……这和毫发无伤有什么区别?! 他派了足足二十个暗卫看守,对方人数还不足他的一半多。 杀了他的暗卫,还能带着元香顺利脱身…… 萧云铎越想越怒,一口老血直接涌到了嗓子眼。 他抄起桌案上的镇纸砸了过去,怒骂暗卫废物。 “为了养你们,本王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就算了,每年还往你们身上砸那么多银子,到了关键的时候,你们就是用这三脚猫的功夫为本王效忠的吗?!饭桶,蠢货!” 江姝柠知道,看守元香的不是普通侍卫,而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暗卫。 所以她不会随随便便地找几个人去救元香。 在这种情况下,摄政王府的暗卫无疑是江姝柠最好的选择。 暗卫身上往往都会有标记,可以借此知道他的来路。 哪怕不是活口,只是一具尸体,他都能抓到萧承渊豢养暗卫的把柄,状告父皇。 谁知他忙活了半天,最后只得了个计划落空的结果。 暗卫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萧云铎抓起墙上的皮鞭,狠狠地抽在了他身上。 鞭子不是普通的鞭子,上面全是细刺倒钩,他又用了内力,几鞭下去,暗卫嘴角有鲜血渗出,背上皮开肉绽。 心腹是萧云铎的左膀右臂,有权管理这些暗卫。 他和这些暗卫亦师亦友,看见这副场面,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心腹倒了杯茶,双手奉上,小心翼翼地劝话,“王爷,您先喝口茶,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您就算打死他也没有用,还不如让他将功赎罪……您忘了,暗卫手上的剑都是抹了毒的,而解毒所需的赤芍属下已经提前带人买空了,只剩城南一家药铺有卖的,只要他来买药,咱们就可以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摄政王殿下的暗卫藏身之处,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呵。” 萧云铎冷笑,抬手挥开他手里的茶盏。 瓷片碎裂,如同炸在他们的心上。 暗卫头也不敢抬,心腹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 萧云铎把他的头掰向窗户的方向,拍了拍他的脸,“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做青天白日梦?你以为摄政王府的暗卫都和你们一样是饭桶吗?!” 心腹道: “王爷放心,现在医馆四周都是咱们的人,这次一定不会让人给跑了。” 剑伤抹毒的主意是他出的,到现在萧云铎都觉得这个办法不可靠。 “说的倒是好听,但你是不是忘了,江姝柠会解毒,他要是不去买药怎么办?” “不可能!赤芍这味药不常见,也不常用,而且邺京的几家药铺还经常没货,可以代替它的药多了去了,江小姐没必要存它。” 这个问题,心腹早就想过了,回答的斩钉截铁。 萧云铎没吭声,他悄悄踢了暗卫一脚,暗卫抬头,看到他的眼神,立刻会意。 “王爷,这次属下一定会抓到摄政王的暗卫,如若不能,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那好,本王就再信你这最后一次。” “谢王爷!” …… 元香的事有江景煜,江姝柠是一点都不担心,睡得香甜。 夜半三更,江景煜回来了。 他怕吵醒隔壁的向芸娇,也没敲门,翻窗进的。 隔着床幔,江景煜喊醒了江姝柠。 江姝柠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头伸出来,半眯着眼睛问他,“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我屋里?” 江景煜道:“元香救出来了,但萧云 铎那个卑鄙小人,竟然用剑上抹毒这种阴招,有个死士中了毒,情况不太好,伤口的血止不住,我不敢贸然挪动,只能你去看看。” 死士回来禀告,他们离开的时候萧云铎的人不去抢元香,反而和他们拼死厮杀,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且这么晚了,也不好找会解毒的大夫。 听完,瞌睡虫全跑了,江姝柠目光清明。 她快速穿衣,掂着药箱和江景煜去了檀记当铺。 一进门,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床边地上放着两个铜盆,里面的水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檀记当铺的掌柜在旁边照料着。 看见江姝柠,他立刻起身让位。 伤口在肩胛骨偏下的位置,没有伤到心脏附近的大动脉,血流不止,是因为中了一种名叫催魂散的毒。 这种毒不会让人立即毙命,它会让人的血液无法凝固,一点点地流出身体,然后失血而亡。 死士中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解百毒的药丸效果对他来说微乎其微。 巧的是,实验室里也没有直接解此毒的药,需要时间调配。 大概算下时辰,还不没有 直接抓药煎服来的快。 江姝柠扫了眼两个男人,“我先帮他止血,你们谁记一下药方,让人去抓药。” 江景煜受伤次数多,久而久之,包扎的手法堪比多年行医的大夫,常用药的作用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道:“倾川,你去写,我帮她打下手。” 倾川,正是檀记当铺掌柜的名字。 “好。” “羌活五两、防风八钱、苍术十两、细辛三钱、芍五钱……” 记完,倾川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把药方递给江姝柠,“小姐,您看看对不对。” 江姝柠检查了一遍,点头,顺嘴夸了一句,“字还挺漂亮的。” 也不知倾川是脸皮薄,还是没被女子夸过,这一句话就让他红了耳朵。 江景煜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小时候帮你写夫子留下的课业,也没听你夸过你哥字好!” “夸不出来也不能听夸吧,万一下雨天被雷劈了怎么办?” “江、小、柠!” 眼见他们兄妹二人要吵起来了,倾川站出来当和事佬。 他收好药方,对江景煜道:“还是我亲自去拿药吧,这几日嗓子不舒服,中午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想去买点赤芍泡水喝——” 第557章 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结果跑了大半个京城的药铺,都说赤芍被人买完了,最后还是在青衣巷里面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药铺买到的,那地方挺偏的,换个人去估计得好找。” 江景煜还在生江姝柠的气,也没多想,点头嗯了一声。 倒是正在净手的江姝柠停下了动作,黛眉微蹙。 她叫了倾川,“你说邺京只有一家药铺卖赤芍的?” “正是,”看她神色,倾川问了句,“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有,而且问题还大了去了!” 江姝柠擦了擦手,给他们分析,“赤芍生长在南方,跋山涉水地运到邺京,每钱在三两银子左右,不是算特别便宜的草药,它若不做药引,单独使用,主要功效是清热去火,一般的家庭舍不得用这么好的药,富贵人家就算要用,也不用把把几家药铺都买完吧?” 又不是什么珍贵药物,没有升值的空间,存这么多是银子多的没处花吗? 江景煜何其聪明,稍作思索,就有了头绪,“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萧云铎的计谋?” “这个我不能保证,我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那药方里的赤芍能不能替换成别的药?” 江姝柠摇了 摇头,“它与催魂散中的一味毒药相生相克,是最合适且唯一的药引。” 倾川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死士,对江景煜道:“我会再带一个死士与我同去,买完药后,我会引开埋伏的暗卫,让他把药带回来。”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江景煜叮嘱他注意安全。 江姝柠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江景煜打断了。 “区区几个小喽啰还奈何不了他……江小柠,你这么关心他,该不会真把他当你亲哥了吧?” 这人怎么这么烦! 江姝柠懒得看他,一边在药箱里翻找,一边对倾川道:“我还有别的办法解毒,不过得给我点时间,萧云铎在你们手里吃了亏,势必是要讨回来的,你现在去药铺,不说有来无回,但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倾川不在乎这些。 他看着儒雅清贵,实则也是刀尖上舔血走过来的。 不过江姝柠既然发话,阁主也默许了,他也没轻举妄动。 江姝柠背对着他们,看着像是在配药,神思早就跑进了实验室。 怕两人起疑打断,她用了平生最快速度配制解药。 但每种药剂都是有分量,有比例的,多一点,少一点都有可 能无法解毒。 一炷香的时辰后,她喂死士喝下了药。 看见死士伤口的血止住了,嘴唇也恢复了点气色,不再是之前的惨白,江景煜与倾川齐松了一口气。 这笔账,总要和萧云铎算的。 江景煜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对倾川下了命令,“萧云铎想顺藤摸瓜,咱们就将计就计,你现在去药铺,把他的暗卫引到人少的地方处理了,尸体挂在他的床边,让他好好长个记性。” “是。” 倾川离开后,江景煜把杯子里的茶喝完,对江姝柠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元香在哪儿?” “后院。” 江姝柠想了想,往软榻上一躺。 “等天亮吧,我见元香一面再走。” 故意在剑上抹了毒,然后买光几间药铺的赤芍…… 猜到她会去救人并不难,但萧云铎是凭什么猜到了她一定会在昨日救人,而不是今日,明日? 是元香撒粉时不小心被他发现了,还是…… 江景煜想让江姝柠去他的屋里休息,但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只能作罢。 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薄被,不算温柔地砸在她身上,随手扯了两下。 江姝柠知道他记仇,睁眼冲他做了个 鬼脸,“小气鬼!” 然后快速地扯过被子蒙住脸,翻了个身。 江景煜双手掐腰,双手顶了下后槽牙,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脚抬起来,又放下。 都说妹妹是哥哥的小棉袄,怎么到他这儿就不一样了? 要不是怕娘打他,真想把她给卖了! …… 江家的人大抵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景煜生江姝柠的气,也没把她自己丢在这个屋子里。 即使死士对于江姝柠来说只是一个病患,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不合适。 虽然这是在他的地盘,他可以保证这件事情不会传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浓厚的夜色渐渐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楼梯上响起了轻而急的脚步声,闭目养神的江景煜忽然睁开眼睛。 活动了一下支着头的酸胀手臂,起身开门。 门口,是刚刚回来的倾川。 江景煜没有关门,往前走了两步。 他靠着走廊上的栏杆,下巴点了点倾川衣服上的血迹。 “都处理好了?” 倾川点头,“萧云铎一共派了三十余人埋伏在药铺周围,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萧云铎一个教训。” 江景煜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下去休息吧。” “是。” …… 成王府。 天将明未明,下人已经各司其职,开始忙活了起来。 “咚——” 洒扫萧云铎院子里的下人不小心,扫帚撞到了水缸上。 门口看守的侍卫沉着脸,低斥道:“找死是不是?小心点!” 下人点头哈腰,“诶,对不住,对不住。” 突然,屋子里突然传出萧云铎愤怒的吼声。 侍卫刚要进去看,萧云铎就跑了出来。 他赤着脚,身上的白色亵衣有许多凌乱的红色印记,看上去像是……血? 侍卫惊道:“王爷,您受伤了?!” 萧云铎面容阴沉的像是要杀人,“昨晚是你值夜?” “……是。” “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他的眼神过于吓人,侍卫不敢直视。 低头回想了片刻,如实回答:“没……没有。” 这一刻,萧云铎的怒火烧到了巅峰。 他甩了侍卫一巴掌,尤觉不够,又开始用脚踹他。 “一群废物,饭桶,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本王养条狗看门都比你们有用!杀了,本王要把你们全杀了!” 萧云铎怒吼着,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剑。 出于本能,侍卫躲了一下。 第558章 将功赎罪 这一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萧云铎盛怒,那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侍卫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喷射而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随风四散。 胆小的下人吓的丢了魂魄,手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萧云铎提着那把滴血的剑,一步步走下石阶。 昨晚守夜的侍卫人人自危。 他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萧云铎对他们的声音置若罔闻,手起剑落,一步杀一人。 不过眨眼的功夫,昨晚看守院子的十个下人就断了气。 鲜血浸透的青石板地面,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瑟瑟发抖的下人……院子仿佛被死神笼罩,成了屠宰场! 侍卫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怎么会突然大开杀戒…… 姗姗来迟的管家到了院门口,看这情形,差点吓尿。 他现在进去岂不是送死? 不行,得赶紧找人劝劝王爷。 管家左思右想,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王爷的心腹平日是能说得上话的,但他人不在府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管家!” 有丫鬟眼尖,喊了他一声。 院子里乱成了一团,侍卫的死,并 不能压下萧云铎的怒火。 他手中的剑指向了无辜的下人。 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管家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您赶紧劝劝王爷,奴婢上有八十岁祖母,中有重病的娘,下有五岁弟弟,这一家都等着奴婢养活,奴婢还不能死,求您帮帮忙!” 管家本想悄悄溜走的,现在被拖下了水,心里气的直骂娘。 或许是觉得管家是府上的老人了,萧云铎再怎么生气也会给他两分薄面,下人一拥而上,躲到了他身后,你推我挤地让他往前走。 萧云铎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白色的亵衣已经被血水彻底染红,找不出一处干净的地方。 鲜血与早晨的露水交融,在地上汇成了一条涓涓细流。 萧元铎赤脚淌过那些血水,步步逼近。 所有人屏气凝神,管家连喘气都不敢,磕磕巴巴地开口,“王…王爷,您先消消气……有——” 萧云铎的侍卫不知从哪儿赶了回来,神色匆忙狼狈,衣服都破了好几个口子。 他挡在下人面前,跪地请罪:“王爷,这件事是属下错,与他们无关,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主意是他出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推迟了去沂陵郡找小郡主的事,亲自带人埋伏在了药馆周围。 如他所料那般,有男子半夜来买赤芍。 看他的脚步,是个练家子无疑。 他带人一路跟随,进了错综复杂的巷子,走到拐角,一股白色烟雾迎面吹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恍然大悟,却为时已晚。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荒郊野岭。 带的那些暗卫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人。 心腹知道,他们十有八。九已经遇害了。 留他一命,不是因为对方心慈手软。 对方不过是想看他在王爷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办法是他想的,三十多个暗卫因他而死。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即使知道王爷不会放过他,他也要回来。 萧云铎盯着他,忽然把手里的剑扔在了地上,大声吼道:“滚,都给本王滚!” 下人顿做鸟兽散,生怕晚一步会血溅当场。 心腹看着地上的侍卫,眼里流露出愧疚之色。 是他连累了他们,他罪该万死! “王爷,您对属下的好,属下铭记于心,若有下辈子,属下当牛做马地报答您 !” 音落,心腹拔出匕首,朝自己胸口刺去。 萧云铎反应够快,一脚踢到了他的手腕,匕首应声落地。 心腹睁眼,讷讷道:“王爷,您……” 自家王爷可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萧云铎揪住他的衣领,拎他起来。 心腹一路磕磕绊绊地进了屋。 看到什么,他脑子嗡地一声,全身血液逆流而上,一口血无法克制地从嘴里喷了出来。 他发誓,这是他此生见过的,最血腥残忍的场面。 昨晚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三十几个兄弟,脖子上都被绑了麻绳,吊在房梁上,像珠帘一般把床榻围的严严实实。 他们死状惨烈,眼珠子瞪的快要掉在地上,但脚下却没多少血,明显是死后被人吊在了这里。 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这么多尸体潜入王府,再把他们挂在王爷的床头。 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事情,外面的守卫却半点都没有发现。 对方若不是为了挑衅王爷,而是冲着王爷性命来的呢? 心腹一阵后怕,突然觉得院子里的那些侍卫死的不冤。 萧云铎是被下人吵醒的,睁眼,就对了几十个阴森森的眼珠子。 那幅画面到现 在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想想就头皮发麻。 他指着那些暗卫的尸体,气的说话声音都是抖的,“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给本王看看,这就是你向本王保证的一网打尽!” 心腹无话可说,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他太自负,低估了敌人。 怒火烧过之后,萧云铎逐渐平复了心情。 他问道:“因为你的失误大意,让他们白白送了命,把你千刀万剐给他们赔罪也不为过,但知道本王为何不杀你吗?” 心腹哪还敢乱猜,低声下气道:“还请王爷明示。” 萧云铎眼眸微眯,神色讳莫如深,“你从小跟本王一起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王愿意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心腹没有吭声。 其实除了他,王爷还有一个左膀右臂,也是自小就陪在他身边的。 到现在他都记得清楚,是在五年前的除夕宫宴上。 那个侍卫不小心冲撞了皇帝的宠妃,当时那位宠妃还怀着身孕。 王爷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场杀了那个曾在战场上替他挡过一剑侍卫。 成王,不重爱情,不念亲情,更不会顾旧情。 有些话,听听就算了! 第559章 横着走还是竖着走 果不其然,萧云铎又继续往下说:“本王希望你去摄政王府一趟。” 去干什么,他没有说。 但有些话也不必言明。 心腹无法拒绝,更不能拒绝,“那去沂陵找小郡主的事……” 萧元铎看着里里外外地尸体,嗤笑,“谁去有什么区别吗?” 不是人家的对手,多一人少一人有个屁用! 心腹道:“属下何时动身?” 萧云铎睨着他,语气幽幽,“则不如撞日,本王也等不了那么久了,就今晚吧。” “是!” “别让人认出你的脸。” 他是他的心腹,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边,邺京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侍卫停下脚步,“王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摄政王府守卫森严,堪称密不透风的铁桶。 尽管现在府上没有主子,但防卫也不见松懈。 萧云铎之所以让他去,是存了惩罚他的心思,但并非是真的想他死……他真的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一百七十余名暗卫,在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折损了六十多个。 知道他们要对的人是萧承渊的暗卫,实力不容小觑,他挑的还都是身手出众的,结果…… 萧云铎光 是想想,血就冲上了胸口,憋的他喘不上气,难受的恨不得直接去撞墙。 派其他暗卫去摄政王府窃取情报,就是白白送人头。 青松,也就是他的心腹是所有暗卫中身手最好的,他去,胜算还大一些。 他若能活着回来,药铺失利的事便揭过了。 若不能,别怪他狠心,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 ……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元香不舒服地动了动眼皮。 打算翻个身继续睡,门“咚”地一声,被人大力推开。 老旧的木门撞到墙壁后晃晃悠悠,似乎随时会散架…… 睡梦中的元香吓了一跳,立刻睁眼。 眼里不耐烦的躁意在看见江姝柠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 她神情变化虽快,但还是被江姝柠捕捉到了。 江姝柠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神间,元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红着眼眶,对她千恩万谢。 “江姝柠,这次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谢谢你不计前嫌地救我,这份恩情,我一定记在心里,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万死不辞!” 她言 辞恳切,感激地眼泪连成了串儿地往下落。 江姝柠的视线凝着元香。 片刻,她开了口:“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离开邺京,隐姓埋名,永远别在回来。” 元香的面容僵住了。 她问为什么。 殿下让她走的原因她清楚,但为什么要一定隐姓埋名? 怕仇家报复这种粗劣借口,她才不相信。 殿下有权有势,那些人敢报复,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谁会做这种赔本生意? 江姝柠微微一笑,“好奇害死猫,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元香哽住,心里极其不忿。 江姝柠又不是菩萨,更不会因为她几句哀求轻易心软。 她救她出来,一定是因为殿下的交代。 但是为什么?! 殿下都已经与江姝柠和离了,有事还是先告诉她,反倒把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侧妃蒙在鼓里。 元香酸的不能行,一屁股坐在床上,两手环抱在一起,耍起了无赖。 “你不说,那我就不走!” 江姝柠嗤笑。 妄图用这件事威胁她? 真是天真! 她微微一笑,“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要是不愿意走,我有的是办法,隐姓埋名,就是想让“元香”这个 人永远消失在世上,我不介意假戏真做……反正萧承渊不在邺京,我想如何便如何,你势单力薄,哪有反抗的余地?” 元香抬头,苍白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居然想要杀了她?! 江姝柠告诉她,“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想活命,就知道哪个选择更有利于自己。” 元香不认为江姝柠这是在故意吓她,逼她就范。 江姝柠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她一定会做到! 元香怔住,讷讷道:“你…你让我想想。” 一大清早的,江姝柠还没来得及吃早膳。 正好桌子上放了几盘点心,还未被动过。 她施施然落座,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香炉,“香灰落尽,告诉我你的选择。” 屋子静谧,落针可闻。 片刻的功夫,元香想了许多。 她想起萧云铎昨日告诉她的那些话。 “倘若你真的离京,以后再见皇叔一面都难如登天,与本王合作,本王可以帮你除掉江姝柠,留在邺京,等皇叔归京后,让皇叔抬你为摄政王妃。” 前半句,元香相信他可以做到。 但是后半句…… 成王不过是殿下的侄子,是晚辈,哪有权利插手殿下的私事 ? 人在求而不得,走到极端时,一根稻草也会当做渺茫的希望,死死地抓住……哪怕到最后万劫不复! 元香比谁都清醒,但她还是选择相信萧云铎,来赌这一把。 她的年纪不小了,回去后娘一定会找人给她说媒,催她嫁人。 可见过殿下这般男子,哪还能看得上旁人? 一番思量权衡后,元香终于做好了决定。 “能不能再让我多留几天?我想再陪陪小红豆,她从出生长到现在,上千个日日夜夜,我从未离开她过一天,于她而言,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让我离开邺京,此生不再与她见面,这是活生生地从我身上挖掉一块肉啊,江姝……江小姐,算我求你了,就让我再多陪她几天,不,三天就行,时间一到,我立刻离开。” 江姝柠皱了皱眉,喝了口茶,咽下嘴里的糕点。 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元香生怕她拒绝,又忙着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与她见面,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够了!我可以像你发誓,如果我说谎,就让我——” 元香说的急,有些话没过脑子就这么脱口而出。 她也不敢发毒誓,生怕应验。 恰好江姝柠出声。 第560章 狗会改得了吃屎?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元香哭的好不可怜,这般舐犊之情,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但江姝柠除外。 她见过元香这副乖巧清秀皮囊下包藏的狠毒祸心。 为了争宠,不惜以小红豆的性命做赌。 天下有几个真爱女儿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江姝柠眼里,元香的眼泪,与鳄鱼的眼泪别无二致。 她站起身,拂了下衣摆上的褶皱,“方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必须离开邺京,横着走或者竖着走,你自己选。” 元香彻底呆住。 她自以为表现的不错。 女子都有母性,会对弱者心生怜爱。 她觉得只要把小红豆搬出来,江姝柠定会心软。 但现在的结果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江姝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又冷又硬。 成王答应帮她是有条件的。 成王想知道小红豆的生母,也就是如画和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殿下又为何突然离京,还用这种方式把她和小红豆送走。 这些事其实用不着萧云铎交代,元香的好奇心也会驱使她查清楚。 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 元香牙一咬,心一横,噗通一声 跪在了地上。 “我听送茶的丫鬟说了,昨晚因为救我,有个人中了一剑,而那剑上提前被人抹了毒,去买解药时,在药铺又遇到了埋伏,这一切是成王早就计划好的……江小姐迫不及待地想要送我走,不肯再让我见小红豆最后一面,是不是怀疑是我给成王泄了密? ” 俗话说得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成王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这件事瞒不过江姝柠。 与其等她问起来,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经历了这么多,再加上萧元铎的指点,元香肉眼可见地变聪明了。 江姝柠眸光微闪,并没有否认,顺势问了一句,“那是你吗?” 元香点头,如实回答:“成王确实从我这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你昨晚会来救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但不是我主动告诉他的!他和我同坐一辆马车,我撒那些粉末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他威胁我,我要是不实话实说,他就让侍卫毁我清白……” 她往前跪走的两步,抓住江姝柠的衣摆,哽咽道: “女子清誉大过天,江小姐,我也不想泄密,但我别无选择,你也是女子,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 ,原谅我的,对不对?” 呵。 江姝柠忽然笑了起来。 她掐住元香的下巴,俯身,一字一顿道:“你既知女子清誉大过天,又为何找人散播谣言,把周乐安往死路上逼?” 元香忘了这茬,心虚的不敢与她对视,“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狗会改得了吃屎? 江姝柠是不信的。 她嘲弄嗤笑,松了手,手指仿佛碰到了什么晦物,拿出帕子,低下头,一根一根擦的仔细。 “既然你想留,那就留下来吧。” 元香处心积虑地想要留下来,明显居心不良。 让她离开,谁知道她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与其让她在暗处兴风作浪,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见招拆招。 江姝柠说了个地址。 与周家那边闹的多少有些不愉快,她也不想再与赌坊合作,抽取分成。 掌柜的刚开始不同意,毕竟这几个月靠着这些娱乐的法子赚的是盆满钵满,谁愿意让财神爷走? 奈何江姝柠态度强硬,他只好去请示东家。 周家那边的反应江姝柠无从得知,反正最后是同意了,不但结清了上月分成,还多给了她一大笔银子,以示感谢。 江 姝柠推脱了两下,没推掉,便大.大方方地收了。 周乐安的事,她问心无愧,这些银子就当是她想法子赚钱的奖金了! 拿到银子后,她买了一处院子。 雅竹居还在萧承渊名下。 之前萧承渊说送给她,她没要。 如今两人分开了,再住下去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合适! 新买的院子环境地段虽比不上雅竹居,但也不差。 三进三出,闹中取静的大院子,里面有竹林溪流,温泉荷塘,一眼望不到头的桃花林。 哦,对了,后院还有一大片空地,母亲种菜,她就栽草药,再养些花,想想就觉得美好。 她已经找人收拾打扫了,等过些日子就可以搬过去。 “你先去那里住下,等时机合适了,我会让你见小红豆。” 元香神色犹豫为难,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是又要作妖了。 江姝柠心知肚明,面上故作疑惑,“怎么,不愿意?” “江小姐,成王殿下有权有势,我怕他还会找到我,我能不能和你住一起?” 元香声音很小,试探着询问。 江姝柠盯着她看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元香顿时喜笑颜开,“谢谢江小 姐。” 江姝柠让她先在这里待着,晚些时候她会派人来接她走。 小红豆总要习惯没有元香在身边的日子,她们两人没必要再见面。 元香为了能顺利留在京城,对江姝柠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 她听话点头,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江小姐,昨晚救我的人你是在哪儿找到,他们武功很厉害,打的成王殿下的人毫无还手之力。” 江姝柠正准备骗她,说是王府的侍卫。 谁成想,元香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看上去不像是摄政王府的侍卫。” “……” 江姝柠默了默,说:“他们是我花钱在江湖上买的死士,你问的这么清楚,是想把这笔银子报销了吗?其实也没花多少银子,一人二十两,一共是——” 提起银子,元香的脸色就变了。 她是存了点银子,但以后离开了摄政王府,她总要为自己打算,哪还能像之前那般大手大脚。 元香讪讪一笑,“那个…江小姐,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 江姝柠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去楼上找了江景煜。 江景煜忙了一夜,这会儿躺在软榻上,和衣而睡。 第561章 女孩子还是娇气些好 江姝柠把门推开一条缝,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算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在这里,等他睡醒了,问问小红豆安置的事。 屋门缓缓关上。 江姝柠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江景煜的屋子里放了一口很大的鱼缸,里面养了许多不知品种的小鱼,小鱼惬意地穿梭在水草中,游的欢快。 鱼缸边放了一个瓷碗,里面放着黑色的颗粒物。 江姝柠端起来闻了闻,一股难言的腥盐味直冲鼻尖,多少有点让人反胃。 她舀了小半勺撒进缸里。 鱼儿知道开饭了,从四面八方游了过来,风卷残云般抢夺食物。 江姝柠直勾勾地看着,忽然叹了口气。 她不理解。 这鱼食这么难闻,鱼儿怎么吃的这么欢快? 难不成这鱼食像臭豆腐一样,闻了臭,吃了香? 江姝柠的手指滑拨着水面,没发现身后的江景煜已经醒了。 江景煜警惕心强,哪怕是熟睡,他也能立刻察觉到周围有人靠近。 所以门一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就知道是江姝柠。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景煜本不欲搭理,再眯一会儿,就听见江姝柠在那儿唉声叹气的。 他是睡着了又不 是死了,叹个屁啊叹! 江景煜挺烦这种声音的,总觉得会把财运和好运叹走,十分丧气。 准备借此立立兄威。 结果睁眼一看—— 江姝柠叹的不是他,是鱼! “……” 江景煜脑子下滑无数道黑线。 娘是生她的时候缺了营养,还是抱错了娃? 他这般聪明无双,怎么会有一个脑子看起来不太好的妹妹…… 江景煜顶着房梁,心底暗叹。 结果一不小心,唾沫呛到了嗓子眼,咳嗽了几声。 江姝柠扭头看来,而后又看了看火盆里烧的正旺的炭火。 屋子里这么暖和,他就算没盖毯子,也不至于冻到吧?恶 江景煜身体倦怠,累的不想睁眼。 身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不疼,但正好压在了他胸口,沉的喘气不顺畅。 江景煜当时脑子里蹦出了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江姝柠找来了屋子里最厚的被子,学着昨晚江景煜给她盖被子的样子,随便一砸,随手一扯,完事儿! 江景煜挡住她的手,直起上半身靠着软榻靠背,“不用盖了,帮我倒杯水去。” 茶壶就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这点小事儿也得麻烦她? 江姝 柠觉得他是故意的,想拒绝,又想起了小红豆。 算了,一杯水而已! 江姝柠倒了杯茶,装模作样地吹了两下,双手奉上,“慢点喝,小心烫!” “……” 江景煜皮笑肉不笑地喝了一口,“是挺烫的,烫的我手都没有知觉了,茶还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没关系,良药苦茶利于病,你看你身体虚的,睡个觉还能冻咳嗽,来,多喝点补补。” 江姝柠说着,拎起茶壶,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江景煜额头青筋直跳,“江小柠,你应该庆幸你是我亲妹妹!” 江姝柠眨了眨眼,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 “难道我说错了吗?” 江景煜:“……” 江景煜忍无可忍,把她拉起来,往门外推。 这下,江姝柠不敢再嬉皮笑脸了,扒着桌子,赶紧求饶,“哥,哥,我有事和你商量!” 江景煜气的牙痒痒,又是这招!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放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 他冷笑:“你想说,但我不想听,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有求于人的江姝柠急了,“你要是不听,我回去就和娘告你的状,说你欺负我!” “……” 江景煜揪着她 衣领的手松了,改为戳她的脑门,“你都多大了还告状,幼不幼稚?!” 江姝柠暗自磨牙。 幼不幼稚不重要,能治你就行了。 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反倒嘴角扬起笑容,按着江景煜的肩膀让他坐下,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 以前,江景煜是不敢享受她这种服务的。 一来舍不得,二来怕她下狠手掐他。 如今风水轮流转,是他说了算,这感觉别提多爽了。 江景煜把脚抬起来翘到另一个凳子上,大爷似地往后一靠,舒服地闭上眼,手捶了捶脖子,“还有这儿。” 背后的江姝柠咬牙切齿,冲他做了个鬼脸,手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他按着,脸上的笑容极其勉强。 “这个力度怎么样?” 江景煜闭目养神,随口糊弄了一句,“马马虎虎。” 我%^$*&@& 江姝柠当时就抬起了右手,紧握成拳。 江景煜仿佛背后长了眼一样,知道她已经生气发火了,及时开口。 “行了,不用按了,说吧,想和我商量什么事?” 江姝柠立刻停手,揉了揉略酸的手腕。 江景煜说她娇气! 而后话音一转,又说:“女孩子 还是娇气些好!” 这样才不会被一些男人的小恩小惠骗走。 …… 江姝柠把自己和元香的谈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江景煜眉心紧皱,十分不赞成,“你这是在引狼入室!”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会多加防备的。” 江景煜冷哼,“她整日在你身边,就怕你防都防不过来,到时候百密一疏,把自己玩进去了!” 江姝柠被怼的哑口无言。 反正不管怎么说,江景煜都不愿意她把元香带回雅竹居。 “送她离京,我会找人扮成截路的山匪,直接把她杀了,你管她还有什么阴谋阳谋。” 江景煜的办法永远都是这么简单粗暴。 江姝柠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但她毕竟对萧承渊有恩,亲手养大了萧承渊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杀了她,没办法给萧承渊交代。” “你都和萧承渊和离了,还要给他什么交代?!” 江景煜气的要死,恨不得把她的脑子掰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江姝柠没吭声,又坐了一会儿,起身。 “这件事就先这么决定了,你记得尽快帮我找个地方安置小红豆,对了,还要再找两个可靠的人照顾她……走了!” 第562章 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江景煜气归气,办事的动作却很利落。 江姝柠陪着向芸娇用午膳的时候,他回来了。 开膳有一会儿了,盘子里剩下的菜不多。 向芸娇招呼着厨房再炒些菜。 江景煜在她旁边落座,倒了杯茶,“娘,不用麻烦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当娘的再清楚不过。 江景煜嘴挑的要命,饭菜要是不合她口味,宁愿饿死都不愿意吃一口。 向芸娇别有深意地斜了他一眼,吃了口饭,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哪个女人给你做的?” 江景煜心里有事,没怎么听清,随口一答,“醉仙楼。” 醉仙楼是邺京有名的酒楼,里面饭菜色香味俱全,各地特色菜都有,只是价格有些昂贵,一般人享用不起。 向芸娇还未出嫁的时候,也是那里面的常客。 但那里面只卖美酒佳肴,没有女人伺候啊,难不成她长时间不去,掌柜的变了经营模式? 亦或者,景煜喜欢的女子是在里面当厨娘的? 江景煜不知道,自己随口答的一句话,让向芸娇脑补了这么多。 他更不知道,在午膳后,他与江姝柠谈事的时候,为他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向 芸娇出府了一趟,直奔醉仙楼。 路上,向芸娇还在想。 她没有门第观念的,只要那个女孩子品行端正,样貌清秀,是真心实意喜欢江景煜,不是被他那副皮囊迷惑了就好。 向芸娇怀揣着紧张激动的心,下马车时还绊了一下,好在素枝及时扶住了她。 八字没一撇的事,她也怕吓到人姑娘。 向芸娇要了间包厢,趁着点菜的机会,对店小二旁敲侧击。 “今天中午,是不是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来你们酒楼用膳?” 店小二挠了挠头,抱歉一笑,“我们酒楼生意好,中午又真是饭店,客人来来往往,有不少年轻男子,实在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位。” 向芸娇比划道:“约莫有这么高,样貌……英俊,应该也算得上出众吧,看起来—— ” 她这么一说,店小二突然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一位男子,样貌何止是英俊,简直是万里挑一,有不少姑娘都被他吸引了过来,进我们酒楼用膳。” 应是江景煜无疑了。 自己孩子被称赞,做母亲的一般会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向芸娇却截然不同。 她讪讪一笑,以手掩面。 长了副好皮囊有 什么用,这么大年纪了,不还是光棍一个! “那他身边可有女子陪伴?” 在向芸娇殷切期盼的目光下,店小二摇了摇头。 “女子没有,倒是有一位男子,样貌与那位公子不相上下,不过更为儒雅俊秀些。” “轰隆——” 向芸娇好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 男子,男的…… 景煜一直不愿意成婚,该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见她脸色不对,店小二关切地问了一句:“夫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 向芸娇恍惚回神,让素枝给了他一把碎银,“这是茶水钱,饭我就不吃了……” 这酒楼仿佛会吃人似的,向芸娇魂不守舍地慌忙离开。 回到雅竹居。 她随便拉住了一个下人,问:“大少爷呢?” “回夫人的话,大少爷和大小姐刚刚出门了。” 向芸娇只得先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回院子里等。 …… 小红豆年纪还小,安置她的院子好找,但别无二心照顾她的下人难找。 就算派檀辞阁的人盯着,也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就是在这个时候,江景煜想到了倾川。 倾川八岁的时候,父母被仇家杀害,他因 与五岁的妹妹出远门探亲,侥幸逃过此劫。 自此,他独自拉扯妹妹长大。 都说长兄如父,他是又当父亲,又当母亲。 可惜的是,他妹妹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不治而亡。 倾川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武功还高,把小红豆交给他照顾,是江景煜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办法。 虽然倾川是檀辞阁的人,是江景煜的下属。 阁主命令不得违背。 但江姝柠还是觉得不好,“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江景煜道:“他坐镇邺京,看管着檀记当铺,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他偶尔忙了,家里还有个老奶奶可以帮忙,这个老奶奶是他救下来的,你也不用担心她会不用心照顾小红豆。” “中午用膳的时候,我和他说了,他没什么意见,现在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江姝柠思量片刻,答应了。 萧云铎也在找小红豆。 不说别的,就说把小红豆交给倾川照顾,她放心。 两人安顿好小红豆,接上元香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夫人,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不过他们还——”带了一个女子。 丫鬟得了向芸娇的吩咐,一直在门口守着。 看 到江景煜和江姝柠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回来禀告,只是她话还没说完,等了一下午的向芸娇就坐不住了,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夫人,天黑,路上结冰了,您小心地滑!” 丫鬟在她身后吆喝了一句,提灯追了出去。 前院。 江姝柠正好碰见了管家,她指了指元香,吩咐道:“她要在府上住几日,你看事儿把东西准备一下。” 管家颔首应下,询问道:“那要把这位小姐安排到哪个院子里?” 江姝柠思忖道:“我院子里不是还有个偏房空着,你把东西送到那里就行。” 元香是冲着她来的,她也懒得在让人收拾新的屋子出来了。 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她要兴什么风,作什么浪。 “是。” 管家下去办事了,江姝柠扭头问元香,“方才忘记问你了,偏房小了点,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准备其他屋子。” 离得近,办什么事都方便许多,还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对于于这个安排,元香求之不得,忙道:“不介意,有住的地方就行了,我不挑的!” 江景煜啧了一声,嘲道:“后院的马厩也能住人,你怎么不去住那里?” 第563章 你娘是上了年纪,但不糊涂 他不讨厌那些坦荡君子,坏的明明白白的恶人,唯独厌恶那些藏藏掖掖,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元香无疑是后者。 甚至她以怨报德,更为恶毒。 元香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一脸委屈地看着江姝柠。 江姝柠差点笑出声。 她哪儿来的自信,认为她会为她做主? “我哥他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你习惯就好。” 元香:“……” “江景煜,你这个臭小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 向芸娇着急忙慌地赶来,声音在看到元香时戛然而止。 有外人在,有些话自然也不好说出口。 她没好气地瞪了江景煜一眼,扶了下头上的发簪,温柔一笑,端的是端庄典雅的贵夫人姿态。 “柠儿,这位姑娘是……” “呃……她是……” 母亲连小红豆都接受不了,要是让她知道元香的身份,后果恐不堪设想。 江姝柠支支吾吾,脑子转的都快冒火了。 江景煜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没有半点解围的意思。 这时,元香上前一步,笑着开口,“您与江小姐长的很像,想必您就是江小姐的母亲吧……夫人您好,我叫荷花,新安县 人,三个月前被人卖到邺京,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雇主家逃了出来,以为能顺利出城,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恰好江小姐与江少爷路过救了我,他们可怜我无处可去,就带我回来了,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在府上叨扰太久的,等这两日风头过去了,我就会回老家,如果有麻烦到您的地方,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她客气有礼,再加上“凄惨”的遭遇,三言两语赢得了向芸娇的好感。 “那些杀千刀的人贩子,就应该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荷花姑娘,这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既然来了,你就安心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府上还有不少空屋子,闲着也是闲着,看着你与柠儿年纪相仿,你来了,她也有个伴!” 向芸娇眼神慈爱心疼地看着元香,拉过她的手,边说边往里走。 江姝柠和江景煜对视了一眼。 准确来说,应该是江姝柠看向江景煜,然后得到了一个嫌弃中透露着不耐的眼神。 看你以后怎么收场! 江姝柠望着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 这么短的功夫,元香哪有时间想这么多,摆明是提前准备好了。 荷花…… 呵 。 还是莲花更适合她! 江景煜双手环抱在一起,手肘杵了一下江姝柠,“真不打算告诉娘她的真实身份?” 元香卖惨博信任这一招,确实弄得江姝柠有些措手不及。 她说:“我再想想。” 江景煜捏她脸颊的软肉,板着脸警告她:“你想陪她怎么玩儿,我不管,可要是娘出了事,江小柠,你可别怪你哥我翻脸无情。” 江姝柠难得没和他吵,向他保证一定不会让元香伤害到向芸娇。 夜风寒凉。 江姝柠沐浴后,躺倒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半晌,她起身穿衣,去了向芸娇的院子。 向芸娇作息规律,这个时辰点早就休息了。 江姝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院子门口怕打扰向芸娇休息,转身想走。 但转念又一想,来都来了,在门外看看也好。 结果她走进去一看,发现屋子里还亮着灯。 里面的人也不知猜到她会来,还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屋门打开,素枝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小姐,夫人请您进去。” 江姝柠颔首。 屋子里光线明亮。 向芸娇衣衫整齐地坐在凳子上,修剪着刚采摘不 久的梅花枝插瓶。 她神色淡淡,一时半会江姝柠还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素枝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下,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两人。 江姝柠看了片刻,坐下,挽着向芸娇的胳膊,笑问:“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该不会是想我想的睡不着吧?” 她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向芸娇有些绷不住,但又想到什么,心里那边小火苗又烧的更旺了。 她放下手里的剪刀,带了点脾气地推开她,板着脸道:“我问你,今晚和你一起回来的女子是何身份?” 江姝柠一怔。 娘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这事儿? 元香为了能在雅竹居住下,一定不会主动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难不成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亦或者是娘没有完全相信元香的话,在故意试探她? 江姝柠转了转澄亮的眼珠子,心思百转。 她不动声色,选了一个较为稳妥地回答,“娘,她不是都告诉您了嘛,她就是一个被拐到邺京,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现在偷跑出来的可怜人罢了,您作何这样问?” “丫鬟?”向芸娇见江姝柠还瞒着自己,不禁怒从中来,说话时也 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见哪家的丫鬟穿得起几十两银子一匹的织锦缎?还有她的鞋面上的绣花,也掺杂了金线,你娘是上了年纪,但还不糊涂,更没到老眼昏花,别人随便说两句就深信不疑的地步!” “还有,你善良仗义,但也怕麻烦,按照她的说法,她的东家还在满京城地找她,你就算想要帮她,也不会带她来府上,最多在外面帮她找个客栈住下,再给她些银子,以免惹祸上身。” 江姝柠差眨了眨眼,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她以前真是低低估了娘。 娘观察的仔细就算了,居然对她的为人处事还这么了解。 “娘,既然您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那为何当时没有拆穿她,还那么亲切地拉着她,带她四处转?” 向芸娇睇了她一眼,冷哼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和你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生的这一儿一女,鬼精鬼精的,那个姑娘手段再高,也不可能骗过他们两人。 这样一算,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他们三人合起伙来骗她一个! 而且那个姑娘的身份于她而言非比寻常,否则没必要瞒着她。 蓦地,向芸娇脑子灵光乍现。 第564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抓住江姝柠的手,神情激动,“那个女人是不是小红豆的母亲,摄政王的侧妃?!” 小红豆还活着,那与她一起葬身火海的元香也可能活着。 再加上江姝柠的故意隐瞒,向芸娇越发肯定自己没有猜错。 她怒不可遏,指着江姝柠,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向芸娇揪着胸口的衣服,面色痛苦不堪,上一刻红润的唇色这会儿已经变得苍白。 “娘!” 江姝柠只愣了一瞬,就回过了神,往向芸娇的嘴里塞了一颗速效救心丸,喊了素枝进来,两人合力把她扶到床上躺下。 她一直有给向芸娇定期体检,知道她心脏没有疾病,这次纯粹是被气的。 但她还是不能放心,给向芸娇里里外外来了个大检查。 屋子里炭火烧的足,这一番忙活下来,江姝柠早已满头大汗,里衣都湿透了。 素枝洗了张巾帕,让她擦擦,“大小姐,夫人情况如何?” “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向芸娇为人和善,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从不在下人面前摆主子的架子,又对她极好。 素枝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父亲丢下她跑了。 她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家,更没体会过一天母爱。 比江姝柠大不了几岁的素枝在遇到慈爱的向云娇后,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归宿。 她把向芸娇当成了亲生母亲般伺候,凡事尽心尽力,只要是和向芸娇有关的事,根本不需要人命令就能利落做好。 得知向芸娇无碍,素枝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她给江姝柠倒了杯温水。 江姝柠接过,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向芸娇微颤的睫毛。 母亲已经醒了! 她对素枝道:“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素枝应下,叮嘱道:“大小姐您也要注意身体,要是累了,就去隔壁喊奴婢。” “好。” 屋门关上。 江姝柠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向芸娇。 向芸娇还在气头上,翻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江姝柠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从哪开始说起。 …… 不知过了多久,向芸娇最先沉不住气。 她忽然坐起身,压着声音道:“你把小红豆接回府,我想着稚子无辜,她又没有错,你养了便养了,我们家不差她这一口饭,但你怎么能把元 香接回府?!” “她抢走了你的夫君,离间你们的感情,几次三番地算计你,你懒得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不和她算账我能理解,但你怎么会这么大度,让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向芸娇怎么都不明白,她甚至伸手去探江姝柠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就疯了? 江姝柠握住她的手,吐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娘,您先冷静些,我可以把一切都和您解释清楚。” 向芸娇答应了,靠着床榻半坐好,让她开始解释。 关于萧承渊身世的秘密,江姝柠肯定是不敢往外泄的。 但她也不想再撒谎骗向芸娇,因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江姝柠斟酌着开口:“现在朝中局势不容乐观,皇帝忌惮萧承渊手里兵权,恐他日后功高震主,把持朝纲,欲除之而后快,交出兵权,萧承渊必死无疑,他带兵打仗数次,战无不胜,为大晟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会甘心自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所以——” 向芸娇瞠目,下意识地接过她的话,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所以他想要造反?” 江姝柠默了默,忍不住帮萧承渊说了一句 ,“娘,不是他想,是有人逼他不得不这样做。” 帝王多疑,就算他是真正的萧承渊,是先帝的亲生血脉,这件事情也会发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向芸娇没有吭声。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父亲与哥哥都武将,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不得干政。 但父兄从未这样觉得。 他们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想法的女子去培养,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可以去尝试,即使外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对她指指点点也没关心,他们会站出来帮她撑腰,当她的靠山。 向家教出的女儿,从来都与那些大家族的千金不同。 他们希望自己养出一个见多识广,眼里并非只有情爱,知道外面天地广袤,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把自己困住,有锋芒却也懂得藏拙,说话做事有自己底气的女儿。 他们用心浇灌呵护,养的是掌上明珠。 他们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她嫁个好人家,成为婆婆心中满意的儿媳。 向家给足了向芸娇爱和底气,让她无论何时都有退路,可以不被世俗偏见所影响,无忧无虑地做自己。 那种千篇 一律,只会琴棋书画,后宅争宠的闺阁千金太过娇弱无趣。 所以,向鹏夫子在谈论政事时也不会特意避开向芸娇,偶尔还会问问她有没有什么见解。 良久。 向芸娇问了一句:“和离是谁提的?” 江姝柠顿了一下。 和离,是她和萧承渊早就说好的事。 不过她不想再把这件事说出来。 一是累了,不想解释那么多,二是不想让向芸娇操心。 和离书是萧承渊写的,那就当是他先提的吧!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向芸娇今夜像是不打算睡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江姝柠脑子困成了浆糊,反应迟钝,“什么怎么办?” 江姝柠手支着头,半阖着眼睛。 向芸娇没看到她眼里的疲惫,还以为她这是在装傻,索性直言。 “萧承渊若是真的登上了那个位子,你还会不会与他在一起?” 江姝柠掀起眼皮,看着她淡笑,“都和离了还怎么在一起,你就不怕别人耻笑你女儿,说她攀龙附凤吗?” 向芸娇瞪着她,骂她说话难听,“什么叫攀龙附凤,论家世样貌,你哪点配不上摄政王?你们要是在一起了,那叫重归于好,再续前缘!” 第565章 掉了毛的鸡 江姝柠不置可否。 她仍旧没给向芸娇一个确切的答案,半开玩笑道:“你女儿都这么优秀了,就算是和离了,上门提亲的人也能把咱家的门槛踏破,她何必再吃回头草?” 向芸娇:“……” 最害怕你的随口的一句夸赞,对方当了真,并且深信不疑。 “人家摄政王殿下也不差,你们两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姝柠嘁了一声,一脸“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看脸,不是觉得人与我配,是相中了萧承渊样貌”的表情。 怕向芸娇再说下去会招架不住,她连忙打了个哈欠,含糊道:“真的熬不住了,娘,我回去睡觉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诶——” 向芸娇喊了她一声,江姝柠脚底抹油,溜的比谁都快。 夜晚静谧,如水的月色笼罩着这片苍茫大地。 漆黑的夜幕下,摄政王府灯火通明。 “人在那儿,快抓住他,别让他给跑了!” 一道黑影从萧承渊书房的窗户翻出,足尖轻点,身轻如燕地飞到了屋顶。 数十个暗卫凑个暗处现身,紧随其后。 瓦砾碎裂声音密集如鼓点,听着让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整个摄政 王府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十个暗卫追一人足够了,风叶留了下来,在书房检查那些被翻动过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管家听到外面的杂乱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 慌忙起床着衣,出来拉了个下人一问才知道,府上进贼了! 他带着侍卫匆匆赶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重新安静了下来。 萧承渊的书房放了不少重要东西,是整个摄政王府的禁地。 一共两把钥匙,一把萧承渊自己拿着,一把在风叶或者风树手里。 下人打扫卫生也要提前禀告,风叶会亲自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管家纵然深的萧承渊信任,甚至有资格知道王府地牢的位置,但还是不能进书房。 他敲了敲门。 风叶循声看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来。 管家道:“风侍卫,我听说府上进了盗贼,可有抓住?” 风叶望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快了。” 管家舒了口气,“那就好……对了,殿下可有丢什么贵重的东西?” “还在盘查。” 风叶不欲多说,正好这时暗卫押着人回来了,管家看没他的事,带着侍卫走了。 “副首领,人抓到了, 要如何处置?” 风叶走上前,扯掉男人头上罩着的黑布袋。 刹那间,他变了脸色。 风叶把黑布袋摔在暗卫的身上,发了好大的火。 “……我看你们是太久没操练了,抓个人都能抓错!” 窃贼逃跑的时候回头了,他看清了他的眼,细长,根本不是面前这个男人! 几个暗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追到柳叶巷的时候,窃贼离开了他们视线。 没想到就这眨眼的功夫,就中了他们狸猫换太子的计谋。 暗卫们羞愧不已,转身就要出去找,被风叶制止。 一来一回,人早跑没影了。 暗卫对抓来的男人严刑逼供,各种刑具都过了一遍,男人嘴巴严实的像上了锁一样,半个字都不肯说。 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印记。 风叶在地牢看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够了,直接处理了吧。” “是。” 风叶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去了后山。 知道殿下不放心外人进书房,有时他会亲自打扫书房,对里面的每一件物品了如指掌,甚至随便说一本书,他都知道放在书架上的哪个位置。 书房里贵重物品一件没丢,但 是少了一个上了锁的红木匣子。 明显,侍卫不是图财,而是想要找到什么消息。 风叶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派来的。 为今之计,是弄清匣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风叶即刻写了封信,向萧承渊汇报此事。 信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浓浓墨色中。 翌日。 江姝柠用了早膳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研制银蚕蛊的解药。 梨儿尽心尽责地守在门外。 元香好几次经过,向她打听江姝柠在里面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以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梨儿碍于她是侧妃,不想给江姝柠惹麻烦,言语虽说不恭敬,但多少带了点客气。 今时不同往日,元香已经不是摄政王侧妃,梨儿的态度可想而知。 她冲着元香翻了一个大白眼,用一种极其嫌弃地眼神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嗤笑道:“你一个山间野鸡,有什么资格管小姐的事?我看你挺闲的,去拿个扫帚,把院子扫扫。” 元香眼睛冒火,死死地盯着梨儿,指甲掐进了掌心,气的脸都扭曲了。 梨儿嗤了一声,又嘟囔了一句,“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你还不是凤凰,最多算 是掉了毛的鸡。” 这下,元香是彻底忍不住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双手掐着梨儿肩膀,咬牙切齿道:“你骂我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一个下贱的丫鬟,我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你还真以为给你脸了是不是?” “啪——”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耳边。 发髻散乱,垂下了两绺头发。 梨儿捂着脸,耳朵里尖锐的嗡鸣让她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想到元香会突然动手,一点都没躲。 这一巴掌带着元香的怒气,跟带着她对江姝柠的厌恶嫉妒! 元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在梨儿的耳边低声道:“我动不了江姝柠,但我有一万种办法弄死你,你要不信的话,再骂我一句试试。” 梨儿用手背擦了下唇角的血迹,冷笑道:“小姐说,人不要脸则至贱无敌,我之前不理解,但见了你之后,我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个破坏殿下和小姐感情的人,若不是不要脸,怎么可能这般理直气壮? 元香让她把话说清楚。 “意思就是……” 梨儿突然出手,揪住她的衣领,左右开弓。 第566章 刁难元香 元香愣住了。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才回了神。 “你个贱奴,竟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元香不甘示弱,迅速反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元香自小在乡野长大,什么粗活重活都干过,力气和手劲都比梨儿更胜一筹。 梨儿凭着满腔热血,那股不服输的劲奋力反抗。 她咬牙,揪着元香的头发,试图把人按到院子的水缸里。 像这种人,就该洗洗脑子,清醒清醒! 风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目瞪口呆,愣在了院门口。 梨儿眼角余光看见了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风叶,你还在那儿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啊?哦哦。” 风叶身为萧承渊的左膀右臂,暗卫副首领,主子一声令下,他什么活都得干,从来没有不打女人这一说法。 何况这是梨儿开的口。 他嫌走路慢,用轻功飞身上前,眼疾手快地地抓住元香的后衣领,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然后呢?” 梨儿拂开糊在脸上的凌乱发丝,双手掐腰,冷哼道:“丢水缸里!” 风叶听令,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到水缸前。 这会儿, 元香终于知道害怕了……她还不想死! 水缸有一人多高,水面上还结了冰。 之前她们村里有一个男人喝醉了酒,栽倒了家里存水的瓦缸里。 也是在冬季,水缸结了冰。 头砸破了冰面,四周锋利的冰棱割断了他的脖子,等人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了,尸体都冻僵硬了。 元香蹬着腿挣扎,“风叶,你不能这样对我,要是让殿下……” 哗啦一声,水面上的冰碎了。 “咕嘟嘟——” 风叶居高临下地看着泡在水里的元香,拍了拍手,“聒噪!” 水缸的水不算深,元香伸手扒着边缘站起身,刚好露出一个头出来。 她呛到了水,像个死鱼似的趴在缸边,咳个不停。 梨儿方才被她指甲挠了好几下,这会儿有了人撑腰,哪儿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梨儿抓住元香的头发,又把她按在了水里。 “唔,救……咕嘟嘟。” 在元香快憋过气时,她再把人拎出来。 反复几次,元香闭着眼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不是她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还以为她已经过去了。 风叶看梨儿的脖子上有两道红痕,皱着眉,下意识的抬手碰了一 下,“疼不疼?”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皮肤传至四肢百骸,脖子那处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热意染红了耳朵。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梨儿觉得很奇妙,眼神懵懂地眨了眨眼。 风叶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 “对……对不住。” 他为自己的唐突道歉。 梨儿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手整理着自己的发髻,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 她的脸颊红彤彤的,像是晚霞落尽后天边的余晖。 风叶觉得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旁边的元香还泡在水缸里,朝他们伸手。 “我……我错了,求…求求你们拉我出来。” 她的声音,打破了梨儿和风叶彼此心照不宣的暧昧氛围。 梨儿红着脸蛋,跑回了屋门口,低着头看鞋尖。 风叶扭头,仿佛变脸一样,脸上笑容在看到元香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厌恶。 他不想碰元香,像扔进去一样,打算揪着她的衣服把人拉出来。 也不知是衣服不结实,还是浸了水沉了许多,只听“刺啦”一声—— 元香背后的衣服裂开了! 还没站稳的 她以脸抢地,疼的她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 风叶看了看手里的布片,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 梨儿跺了跺脚,压着嗓门冲他喊了句,“赶紧把她的嘴给堵上,别打扰到小姐!” 风叶眼睛环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东西,索性把手里的半块破布塞到了元香嘴里。 缸底种了荷花,水是下雨和下雪时的积水。 元香在里面扑腾了半天,把下面的淤泥翻了起来,水浑成了泥浆,土腥味直冲天灵盖。 破布入口的那刹,元香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她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后背衣服破了,露出里面的小衣她也难受的忘了管。 看她吐出的秽物,梨儿肺都要气炸了。 “你一会儿把这儿清干净再走!” 这时,屋门打开。 江姝柠揉捏着酸痛地脖子走了出来。 看到地上狼狈的元香时顿了一下,而后目光落到梨儿的脸上,“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进了研制药物的无菌实验室,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梨儿气呼呼地说:“贱人犯贱,风叶帮奴婢惩治了她一番。” “……” 江姝柠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她从袖兜里拿出一瓶药,让梨儿把脖子上的 抓痕抹一抹。 “谢谢小姐!” “去吧。” 梨儿拿着药,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姝柠与风叶打了招呼,带他进屋谈事,把元香忽视的彻彻底底。 愤怒几乎要把元香给烧着了,她手指紧握成拳,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也恍若未觉。 她知道,无论她与梨儿谁对谁错,江姝柠都不会站在她这边,为她做主。 她不吭声,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 寒风凛冽。 元香拖着几乎僵硬的身体起身,吸着鼻子往屋里走。 经过江姝柠屋子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天气太冷,下人忙完手上的活都躲在小厨房取暖唠嗑去了。 院子空荡萧瑟,一个人影也没有。 元香放轻了脚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到窗棱上。 不得不说,她找的位置确实不错。 这扇窗户靠近里屋,还有花盆遮掩,不容易被屋子里的人发现。 她千算万算,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风叶会武功! “江小姐。” 风叶对江姝柠使了个眼色。 殿下临走之前有交代,拿不准的急事可向江小姐汇报,江小姐聪明,主意也多,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第567章 元香偷听被发现 今日他来,就是为了昨晚摄政王府进贼的事。 察觉到外面有人偷听,风叶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姝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窗纸上倒映着一个人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 她慢悠悠地把茶杯倒满水,而后看了眼风叶。 后者立刻会意。 冒着热气的茶杯飞出,砸破窗纸,一滴不漏地洒在了元香的脸上。 “啊——” 划破耳膜的尖叫声划破云霄。 院子里的下人都听到了,还以为是江姝柠出事了,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方才还冷的发抖的元香这会儿烫的上蹿下跳,随着她的动作,身后的衣服口子越开越大,大半个背都露在了外面。 院子里没有小厮,只有两个丫鬟和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子。 下人最会察言观色。 她们能看出大小姐不太喜欢眼前这位姑娘,但不知为何会带她回来。 她们摸不清江姝柠的心思,所以纵然元香此刻的模样十分滑稽,她们也不敢笑出声。 但她们的目光,足以让元香无地自容。 婆子起了怜悯之心,叹了口气,取下了身上的披风,想要给元香披上。 所谓爱屋及乌,恨亦是。 元香根本不领她的情,恶狠 狠地瞪了一眼江姝柠,用力地把她推开,一手捂着脸,一手挡着背跑回了屋。 “嘭——” 门被甩的震天响。 两个丫鬟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老嬷嬷,气冲冲地骂了句,“什么人啊这是,活该被烫!” 烫死才好! 元香回屋痛哭了一场。 她才来府上不到半天,就丢了半条命。 若不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江姝柠真的会杀了她! 元香后悔了。 但她又没有回头路可走…… 悲愤之下,脑子里竟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理智和感情告诉她不能这样做,但她真的不想再被成王胁迫,被江姝柠刁难了。 她要离开邺京,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 下午,天空飘起细密的雪花,伴随着雨水落下。 江姝柠说到做到,带元香去见小红豆。 她伸开手,只见她掌心躺着一枚黑色的药丸。 “把它吃了。” 元香接过,不安地问了句:“这是什么药?” 江姝柠声音清冷,夹杂着几分不屑。 “我要是想杀你,用不着浪费药。” 在江姝柠的注视下,元香把药丸塞进了嘴里。 上了马车没多久,元香就觉得身体飘飘然的,头一歪,失 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她是躺在亭子的连椅上的。 看四周环境,像是一处私宅。 江姝柠眺望着白茫茫地天空,听到声音,她转过身。 “走吧,带你去见小红豆。” 元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绑在了身后。 她的嘴也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江姝柠对她的抗议视若罔闻,走在前面带路。 顺着连廊走,没多久就听到了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小孩子玩心重,有吃的玩的转移注意力,很容易开心。 屋门大开,站在这个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小红豆的一举一动。 元香情绪激动,想要冲上去。 江姝柠轻而易举地拽住了她,低声警告:“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只远远地见上一面,不和小红豆说话。 元香不动了。 她眼含热泪,目光贪恋地望着小红豆。 这副神情,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真的爱小红豆吧。 江姝柠也被元香骗了过去,抱着汤婆子,坐在避风的郎椅上,淡淡地眺望着远方。 也不知萧承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江景煜告诉她,皇帝快不行了,估计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萧云 铎用了很多肮脏的手段,只为了抓住朝臣的把柄,以达到笼络的目的。 苏家是倒了,但得过苏家父子扶持的门生还在。 他借着这些优势,获得了军中支持,从某个方面来说,他现在在朝中的势力与萧云适的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毕竟无论在哪个朝代,兵权就等于话语权。 照这样下去,萧云铎与萧云适之间必有一战。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萧承渊却没有半点消息。 自从他离京后,整个人仿佛消失了一样,没有一封信传回来。 不对,应该是有的,只不过不是给她的。 早上见江景煜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句萧承渊那边现在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江景煜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天下的男人是都死光了吗,还是萧承渊给你下的迷药劲儿太大,让你和离了也忘不了他,日日夜夜对他牵肠挂肚。” 萧承渊做出和离这个决定,情有可原。 但这并不意味着江景煜希望他们日后可以破镜重圆。 没有爱情的姻缘,是枷锁。 他宁愿江姝柠一辈子不嫁,他养她护她一辈子,也不愿她年纪轻轻,心智还未成熟时就被爱情的枷锁 桎梏住。 而且…… 江景煜这个江湖老油条看的清楚,这九五之尊之位非萧承渊莫属。 萧云铎有勇无谋,手段城府都不是萧承渊的对手,至于萧云适……那就更不用说了。 萧承渊登上那个位置,三宫六院是少不了的。 到时候柠儿算什么? 家里人宠着她长大,请夫子教她读书识字,不是为了让她和那么多女子争夺一个男人宠爱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这辈子未必太可悲了些。 江景煜想得多,在他身上,长兄如父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殊不知江姝柠担心的不是萧承渊,是自己的未来。 如今的萧承渊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软肋,谁能伤的了他? 唯有一个银蚕蛊。 不过解药她已经配制出来,只等数分析结果出来,确定无误后就可以让人给他送去。 朝中形势不容乐观,朝臣为了家族荣耀,都选择了抱萧云铎或者萧云适的大腿。 只有少部分朝臣持中立态度。 江远安便是其中之一。 听说萧云适和萧云铎都给他抛过橄榄枝,他没有答应。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如果是萧云适登基,或许看在她的面子上会对他们江家网开一面。 第568章 下跪认错 但若是萧云铎…… 算来算去,江姝柠还是希望最后成功的那个人是萧承渊。 不说别的,最起码她日后的荣华富贵有保障。 我前夫哥是皇帝,这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 江姝柠乱七八糟地想着,没注意到旁边的元香已经用提前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悄悄割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元香看似在看小红豆,眼睛却一直注意着江姝柠。 她趁江姝柠不注意,一点一点挪动着脚下的步子。 距离拉开后,元香头也不回地朝小红豆跑去。 “小红豆!” 小红豆听到熟悉的声音,手里的拨浪鼓落地。 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遵循女儿思念母亲的本能,哭着从屋里跑了出来。 丫鬟怔愣后回神,急忙去追,还是慢了一步。 元香已经把小红豆搂入怀里,手里的匕首亦蠢蠢欲动。 她应该是怕吓到小红豆,不好控制,所以把匕首抵在了小红豆的背后。 江姝柠瞳孔骤缩,声音冷沉地呵道:“元香,你别乱来!” “你们都别动!” 元香冲她们吼了一句。 江姝柠与丫鬟对视一眼,纷纷往后退了两步。 “好,我们都不过去,你先冷静一下, 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好好说?呵……”元香语气讥诮,“梨儿和风树一起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和他们说好好说?江姝柠,你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殿下为什么没有认清你的真面目?他要是知道你是一个毒妇,怎么可能喜欢你?!他不会喜欢你的!” 江姝柠没有接话。 此时再提起萧承渊,只会刺激的元香情绪失控。 她问元香想要什么。 小红豆有些被吓到了,但没有哭。 她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懵懵懂懂。 元香低头看了眼小红豆,“江姝柠,你知道我要什么。” 江姝柠没有丝毫犹豫,“好,我放你走。” 元香却说不够。 “临走之前,你总要把欠我的账给还上。” 她说的账,无疑指的是风叶与梨儿羞辱她一事。 “你想让我怎么做?” “跪下来,一边扇自己的脸,一边向我认错!” 元香的眼里闪着恶毒光。 她要把自己在萧承渊和江姝柠那里受过的挫折讨回来。 仿佛只有把江姝柠狠狠地踩在脚底,她才能找到曾经失去的自尊。 江姝柠站着未动。 她扫了眼丫鬟站过的位置。 那里不知何 时已经没了人影。 这是倾川的宅子,远离闹市,依山傍水,置身其中有世外桃源之感。 他只为享受,所以在买房子时没有考虑离檀记当铺近不近。 丫鬟不会轻功,即使坐马车,也得半炷香的时辰才能到…… 元香知道江姝柠鬼主意多,她不敢拖延,极其不耐烦地催促。 “我不知道你为何对小红豆改变的态度,但我猜是因为她的生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对于殿下有多重要你也看在眼里,你舍得她因为你受伤吗?” 说着,元香手上稍稍用力,锋利的匕首轻易地刺破了小红豆的衣服。 小红豆到了刺刺的疼,在她怀里扭动着身体。 江姝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呵道:“小红豆,别乱动!” 小红豆被吓到了,想哭又不敢哭,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声音跟小猫似的喊娘。 她说她怕。 元香低头,耐着性子哄她,“不怕,你不是想和娘在一起吗?一会儿咱们就能走了。” 小红豆信以为真,用袖子抹了下眼泪,乖巧点头。 一条粉色的小蛇顺着江姝柠的衣服滑下来,朝她们靠近。 元香看着江姝柠,情绪越来越激动。 小粉身 体细小,容易隐藏,但咬合力也没有那么大。 江姝柠不敢赌,正准备跪下。 就在这个时候,元香发现丫鬟不见了。 她不傻。 她猜到丫鬟去搬救兵了,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元香咬牙切齿,改了主意。 “我要一辆马车,一千两银子!” “马车现在就有,至于银子……”江姝柠打开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有两锭金子,约莫几十两的样子,“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剩下的需要派人去取。” 元香眼神防备,带着小红豆缓缓朝后门走去。 “多久?” 江姝柠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元香不可能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 她带着小红豆上了马车,而后对江姝柠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一炷香的时辰后,把一千两银票放到城外的离别亭,等我拿到银子,就会让人把她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江姝柠点头答应。 蓦地,她又问了一句,“你就这样走了,萧云铎会放过你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元香到底心虚,慌乱地放下车帘,催促车夫快走。 下雪了,街道上的人不多,马车很快消失在江姝柠的视线里。 她片刻 不敢耽误,朝檀记当铺走去。 半路,她遇到了倾川和江景煜。 江景煜道:“我已经派人去追了,她出不了城。” 江姝柠不担心出城的问题,而是担心小红豆会被萧云铎隐藏在京中的眼线发现。 她懊悔不已。 若不是她掉以轻心,小红豆也不会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江景煜的手放在她的肩膀,轻捏了一下,半开玩笑道:“江小柠,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这么不相信你哥啊?” 比江姝柠更自责的人是倾川。 他垂眸低头,语气愧疚,“江小姐,这事儿不怪你,是我没有照顾好小红豆……” 他武功不错,自保足以,所以府上只请了几个下人洒扫,没有安排暗卫死士。 倾川是打算亲自照看小红豆的。 哪儿知檀记当铺突然来了笔大生意,店小二找不到江景煜,只能请他去定夺。 谁知他才离开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 与此同时,成王府。 萧云铎找人撬开了暗卫带回来的红木匣子。 箱子的锁是机关锁,看盒子外面的磨损痕迹,应该是被人保护的很好。 天知道萧云铎拿到这个匣子时有多激动。 他以为拿到了萧承渊的罪证…… 第569章 玉佩和衣服 结果打开一看,让人大失所望。 里面只有一块玉佩,和一件巴掌大小的衣服,看上去像是给刚出生的奶娃娃穿的。 玉佩呈平安扣的形状,纹路复杂精美,碧绿无瑕,握在手里有一种温润清凉之感,识货的人一看便知是上乘。 萧云铎拿着玉佩左看右看,眉心越皱越紧。 系玉佩的红绳颜色已经有些发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除此之外,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这枚玉佩放到寻常百姓家里,一定是个传家宝的存在。 但对于皇叔来说,这样的玉佩他想要多少就能买多少,为何要把这枚玉佩单独放起来,还把匣子上了这么难开的锁? 还有这件衣服。 质地柔软精良,上面的暗纹是用金线绣的,亦是价值不菲。 堂堂摄政王殿下,含着金汤匙出生,小时候穿这样的衣服不奇怪吧? 但他为什么这么宝贝地锁了起来? 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那么多,为何偏偏存了这一件? 萧云铎知道这两件东西有问题,但就是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人烦躁不堪。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心腹青松见状,给他倒了一杯茶,帮他出了个主意,“王爷 ,摄政王的奶娘不是还在宫里当差吗?不如请她来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萧云铎眼睛一亮,“就按你说的办,还有,再去请一个懂玉石的行家!” “是。” 心腹刚离开,外面的眼下就进了王府。 “启禀王爷,属下看见了元香,看方向,她应该是要离京。” 萧云铎问他:“你确定没有看错?” 怕元香不乖乖听话,青松给她喂了毒。 三天内没有解药,她必死无疑。 这么一问,男人突然不敢肯定了。 马车速度快,车帘掀起了一角,他也只是匆匆一瞥…… 男人试探道:“王爷,不如先让城门口的士兵把人拦下?” 萧云铎不相信元香有胆子逃跑。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同意了。 “你亲自去确认,如果真的是元香,就把她给抓回来。” “属下尊令!” …… 宫里有萧云铎的人,青松很顺利地掩人耳目,将萧承渊的奶娘带出了宫。 先皇不知从哪听说喝晨起喝人奶能延年益寿。 于是他便偷偷命人在宫外找刚生产过的妇人入宫。 萧承渊的奶娘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冯太妃“诞下”萧承渊,因 为身体虚弱没有母乳,她便被皇帝派去当了萧承渊的奶娘。 奶娘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看到萧云铎,她并没有紧张,不卑不亢地行礼,恭声问道:“不知王爷找老奴何事?” 萧云铎把玉佩和小衣服递给她,“你仔细看看,这两件东西可是皇叔的?” 奶娘接过,看了两眼,极为肯定地摇头,“摄政王殿下从出生到满月之前,老奴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从未见过他穿这件衣裳,而且瞧这上面的纹样的绣法,好像也不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 “至于这块玉佩,老奴也未见摄政王殿下带过。” “那会不会是冯太妃的?” 奶娘回忆片刻,摇头,“冯太妃为人低调,不喜张扬,衣服首饰都喜欢淡雅简单的款式,除了参加宫宴外,身上几乎不带任何饰品。” 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萧云铎大失所望。 他让人送嬷嬷回宫,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懂玉石的行家还没到吗?” 青松刚准备回答,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是管家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走了过来。 老头是邺京最大的玉石卖家,名声很大。 萧云铎示意他看看匣子里玉佩,问道,“你看看它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老头定睛一看,神情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许多。 “颜色浓郁,是难得一见的青琅,质地细腻,上面的雕刻的纹路也十分复杂,薄的地方近似蝉翼,天下有这等手艺的师傅屈指可数,就算有这手艺,也得三五载才能雕刻完……” 萧云铎不懂玉石,也不在乎这些。 “你直接告诉本王,这块玉和你经手过的那些玉有何不同即可!” “千金难求的料子,独一无二的雕刻……这块玉有价无市!王爷,您别看这玉佩小,但它比那些大块玉石都要贵!百年难得一见啊,草民有生之年能见此玉,死而无憾!” “……” 萧云铎额头青筋直跳。 这老头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主子动怒,下人遭殃。 旁边的青苍清了清嗓子,连忙帮老头解围,“你既说这玉难得一见,那可能看出它的来路?或者帮我们找到可以雕刻这种纹样的师傅?” 雕刻一枚玉佩需要三五载的时间,人这一生有几个三五年? 若是能找到雕刻的师傅,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这枚玉佩的主人。 老头再次拿起透镜,看了许久。 在萧云铎不耐烦,差点大开杀戒时,他终于开了口。 “这种墨绿色的玉石近年少见,现在只有南方,也就是幽都那一带才会有,数量很少,水头也一般,但价格却很高,所以现在市面上已经不流行这种玉石做首饰了,至于雕刻玉石的师傅……” 老头思索了好久,猛一拍大腿,“有了!江湖上有一位叫玉生的奇人,雕刻玉石的手艺乃是一绝,但他四海为家,行踪不定,所以草民也只是闻其名,未见过其手艺,还有渔阳县的独眼许,他的手艺也不错,听说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请他打磨雕刻……” 老头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 青松一一记下。 老头抹了把头上的汗,战战兢兢道:“王爷,草…草民可以走了吗?” 萧云铎接过青松递过来的宣纸,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挥了挥手,大发慈悲道,“滚吧。” “诶!” 老头长舒一口气,来时不太灵便的腿现在跑的飞快。 成王殿下的气场太可怕了,跟阎王似的! 老头一口气跑出成王府,拐进小巷,才敢靠着墙,急促地喘息。 眼前光线忽然一暗。 第570章 摄政王和前朝有关系? 老头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会是成王殿下派人追来了吧? 不该啊,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老头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的抬头。 面前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和成王身边那个侍卫有点像,身材高大,沉着脸,看着就不好惹。 老头手扶着墙,缓缓站直身体,“你…你认识我?” 风叶开门见山,“成王找你作何?” 老头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他可不傻。 成王问的是玉石方面的事,听起来平平无奇,但和皇家沾边的,哪一件不是秘事? 老头不敢乱说。 风叶没时间和他耗,伸出两只手,问他:“选哪个?” 一个掌心放着一把匕首,一个则是放了个金锭。 老头干了几十年的玉石生意,这点钱真入不了他的眼。 但眼下这种情形,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颤着手拿过金锭,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风叶一直看着他的表情。 确定他没有说谎,才收起了匕首,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邺京。” “是,是。” 老头捂着胸口,点头哈腰。 等风叶走远,他才敢大口喘气。 望 着灰蒙蒙的天,老头长叹一声……流年不利啊! 风叶马不停蹄地回了摄政王府。 他知道那个红匣子,却从未见过里面装的东西。 老头这么一说,风叶立刻有了猜测。 那玉佩应该是殿下的生母留下来的。 无论如何,殿下的身份都不能泄露出去! 风叶对暗卫下了命令,并叮嘱他们一定要快,“务必要在成王的人到之前找到他们!” “是!” 风叶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却没想到红匣子不单单放了那枚玉佩。 卖玉石的老头刚走,绣娘就到了成王府。 她一眼就认出衣服上的纹样用的是绚带绣,但这种绣法已经失传近二十年了。 蓦地,绣娘想到什么,身子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萧云铎眼眸微眯,掐着她的脖子逼她抬头,迫切地问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快说!” 绣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求王爷饶命,民妇真的不敢说。” “你要是不说,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萧云铎手下用力,绣娘喘不上来气,脸色涨红。 她双脚离地,扑腾着腿挣扎,艰难开口:“说……说了民妇也难逃一死。” 先皇曾下 过令,讨论前朝之事者,死! 萧云铎冷笑,转头吩咐青松,“去把她的家人带来!” 除了死人,这世上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 绣娘情绪骤然激动,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往外凸。 “我…我说,求王爷放过我的家人!” “早这样不就好了。” 萧云铎松了手,嗤笑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绣娘瘫软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 她说:“绚带绣针法难度极高,学习的人需要天赋还不够,还需勤学苦练,三年的时间才能入门,十年的时间才能出师,正因如此,天下会绚带绣的人少之又少,民妇当绣娘这么多年,只听说过东洛徐家会绚带绣,这种绣法就是从他们祖上传下来的。” “东洛徐家?” 萧云铎皱了皱眉。 他怎么不记得大晟有东洛这个地方? 绣娘观察着他的脸色,磕磕绊绊地解释,“东洛是前朝的地名,前朝覆灭后,东洛改名为榕城,徐家人也随之消失,这种绣法便失传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本王找到徐家人,就可知道这件衣服的主人?” 绣娘纵然害怕,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绚带绣阵法繁琐,即便是 熟练的师傅,绣一个巴掌大的纹样都需要五天的时间,物以稀为贵,寻常人家别说用了,连看一眼都没资格,民妇听闻前朝的皇后娘娘甚是喜欢绚带绣,国君为讨她欢心,命令徐家绣的所有东西不准私自售买,都要先送入宫给皇后挑选,皇后看不上的,大都落入了前朝位高权重的官员手里。” 萧云铎微微怔愣。 他只以为是件普通的衣服,没想到上面的纹样竟会牵扯到前朝的事。 绣娘走后,青松把门关上,低声道:“王爷,您说这摄政王殿下会不会与前朝有什么瓜葛?” 萧云铎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这便是让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青松拿起匣子里的衣服,“这件衣服肯定是摄政王殿下穿过的,否则他没必要收藏,但王爷您想,摄政王殿下小时候穿过那么多衣服,为何只留了这件?属下猜测这件衣服对于摄政王殿下来说非比寻常,所以摄政王殿下才舍不得丢。” 萧云铎掀起眼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所以呢?不是说皇叔与前朝有瓜葛吗,证据呢?” 他身上的气势实在骇人。 青松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嘀咕,“绣娘说能买得 起这种纹样的人都是前朝的达官显贵……” 萧云铎豁然起身,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本王要的是铁证,要的是让他萧承渊必死无疑,再也无法翻身的铁证,懂吗?!” 青松喉咙滚动,点头如捣蒜,“属下明白。” 萧云铎缓缓松手,还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 萧云铎拿起那件小衣服,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还有一个人可以问,她也一定知道绚带绣。” 这人是谁,青松不敢问。 他老老实实地跟在萧云铎身后出门。 半路,遇到了回来请罪的眼线。 “王爷,属下去问了城门口的士兵,都说没有见过元香姑娘出城,属下去雅竹居看了,元香姑娘在里面,是属下看错了。” 萧云铎忙着弄清匣子的秘密,没功夫搭理他,嘱咐了两句,让他盯紧元香,而后大步离开。 …… 江景煜说到做到,派人截下了元香。 小红豆受了惊,回来后哭闹不止。 不找娘了,开始找爹。 眼见着她哭的气都喘不上来,江姝柠给她配了一副小孩子喝的安神汤。 酸酸甜甜,没有药性,对身体有益无害。 第571章 先斩后奏 喝了汤,小红豆也哭累了,躺在倾川怀里睡着了。 小红豆这才得以抽身。 江景煜听不得哭声,不管是女人的还是小孩子的,都会让他觉得烦。 他没进去,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江姝柠上了马车。 江景煜懒散睁眼,盯着她脸上的疲惫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呛了她一句,“给人当后娘的滋味如何?” “啪——” 江姝柠给了他腿一巴掌,皮笑肉不笑地建议,“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我不会以为自己有个哑巴哥哥。” 我骂你怼,有来有往。 他们兄妹两人从小就是这样相处的,虽然中间有许多年不见,但并没有丝毫的影响和改变。 江景煜没生气,他就是不理解。 “江小柠,你做这一切到底图什么?你说你年纪轻轻,还有银子,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不好吗,为何非要为这些杂事费心劳力?” 关键是这一切都是萧承渊的破事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景煜了一下,又说:“你要实在闲得慌,想找些事儿做,可以去檀辞阁帮忙,我保证给你安排个好位置,不让你受欺负,六长老的位置现在还空着,你要是同意了,明天就能上任 ,要不要考虑考虑?” “……” 江姝柠脑门滑下无数道黑线,一言难尽地望着江景煜。 神他妈的六长老,就是想把我骗去干活。 我看你才是老六! 江景煜总觉得她这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额头青筋一跳,“你要是还有气儿就给我吱个声。” 江姝柠无了个大语。 索性眼睛一闭,身体往下滑了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养神。 “没气儿了,有事给我烧纸,晚上我托梦给你答复。” 江景煜:“……” 一句话,把他给气笑了。 他像踹路边狗似的踹了一脚江姝柠。 “你是不是对萧承渊还余情未了?你如果只是看中了他那张脸,我可以给你找一马车比他长得好看的,你要是喜欢他这种薄情的,一遇到事情就把你一脚踢开,还美名其曰地是为了你好的男人,那更好办了,我现在就能上街给你找来,让你院子都站不下。” 都说温柔刀,刀刀致命。 江姝柠却觉得亲哥话,字字有毒。 她用手捂住耳朵,不耐烦的语气中夹杂着十分的嫌弃。 “江景煜,你好烦!” 江景煜眉梢一挑,好奇反问:“是我烦还是你闲?” “……” 看样子要是不给他个答案,他打算烦她到底了。 江姝柠睁眼瞪他,没好气道:“我什么都不图,我就是觉得他可怜,想帮帮他行了吧!” 萧承渊身世可怜是真的。 想帮他是假的。 她只是想做到答应他的事……准确来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仅此而已! 江景煜哼了一声,一个字都不信。 她是普度众生的佛祖吗,谁都要帮一下? 再说了,天底下可怜的男人那么多,她怎么不去帮别的男人。 江姝柠已经炸毛了。 所以不信归不信,江景煜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说起元香的事。 “你让人把她送回雅竹居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别告诉我经此一事,你还打算把她继续留在身边。” 江姝柠默了默,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哥,你现在能联系上萧承渊吗?” 江景煜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 “飞鸽传书,百里加急都要时间,我建议你先斩后奏,如果真的怕他事后报复,我可以把这件事设计成一场意外,保证这盆脏水溅不到你身上一点。” 江姝柠沉默了。 她喟叹一声,轻闭上眼睛,“…我考虑考虑。” 江景煜不逼她, 只是让她先把元香弄走,“这次是小红豆,若有下次,焉知不是母亲?像她这种女人,眼里只有权势和喜欢的男人,为了活命,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这个想法,江姝柠与他不谋而合。 …… 元香逃跑失败,她以为迎接自己的是惨烈的惩罚,没想到那些人把她送回来后,一字不吭就走了。 她看着熟悉的院子,一切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越是平静,元香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 她想去找向芸娇。 向芸娇善良的近乎愚蠢,如果江姝柠想要找她算账,向芸娇一定会保护她的! 院子门口,管家亲自带了两个小厮守着。 “大小姐有令,在她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 闻言,元香心里更慌了。 她把自己身上的碎银全都找了出来,一把给管家,“一点茶钱,不成敬意,还望您和两位兄弟行行好,通融通融。” 管家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也没有让路。 这些碎银粗略估计也有二三十两,他们这些下等奴才一年能挣多少工钱,竟敢还嫌少?! 元香暗暗磨牙,脸色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愉,“您稍等。” 她跑回屋子,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个匣子,锁打开,里面放着一个荷包,她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 元香忍痛,拿了三片金叶子出来。 递给管家时,她看见旁边两个下人的眼睛都亮了。 “这下总可以了吧?” 元香忽然就有了底气,挺胸抬头,装模作样地拂了拂头上的发簪。 进了邺京,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哼,一群上不了台面的贱奴。 等她日后得势,成为摄政王妃,定让他们好看! 管家两手一掖,顺势把金叶子踹到袖子里。 元香抬脚,正欲迈过门槛。 一条手臂挡在了她身前。 不是管家又是谁? 元香眼里冒着怒火,问他:“你怎么意思?” 管家把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大小姐的命令,你不能出院子。” 元香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指着管家的袖兜,刚准备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呦,还挺热闹。” 管家带着两个小厮见礼,“大小姐好,少爷好。” 江姝柠回来了,再去找向芸娇已是不可能。 碎银和金叶子加起来也有百十两了,岂能白白便宜了这三个贱奴? 第572章 真能把自己气死就好了 元香自然不敢说自己贿赂下人,去找向芸娇撑腰。 她也赌管家不敢承认自己收了银子,打算黑吃黑。 于是乎,元香莫名地来了底气。 她清了清嗓子,扫了眼管家,对江姝柠道:“你这府上的下人手脚不太干净,我都看见他偷我的银子了,他竟敢还不承认,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定要去报官讨个说法!” 在人屋檐下,倒打一耙,还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怕只有元香一人能做到。 都说女子脸皮薄,她的脸皮倒是比宫墙都厚。 江姝柠心里冷笑。 要不是早有猜测,她估计也会被元香这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 她知道元香会想办法自救。 而雅竹居能救她的只有向芸娇。 所以她让檀辞阁的人在送元香回来时,帮忙给管家带了句话。 “收好院门,给银子就拿着。” 江姝柠故意板着脸,问管家,“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没有半点犹豫遮掩,把碎银和金叶子都拿了出来,如实交代:“元香姑娘想出去,老奴不让,她就拿银子贿赂老奴,银子是她主动给的,不是老奴偷的,还请小姐明鉴。” “你 ——” 元香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了。 无论有没有放她出去,收了银子是不争的事实。 他难道不怕被赶出府吗?! 元香不知道,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面。 江姝柠面无表情地听完,淡淡地嗯了一声。 “辛苦了,银子你们三个拿去分了吧。” 管家愣了一下,忽然有种天上掉馅饼被砸到的感觉。 但他拒绝了,“大小姐,这是老奴分内的事,不敢邀功。” 江景煜啧了一声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是不是嫌少,我再给你们添点,出去吃顿好的,再给家人留点。” 只能说江景煜是懂怎么气人的。 在他拿出三锭银子,一人一锭分下去的时候,元香的脸色精彩纷呈,青了紫,紫了白的。 管家和两个小厮走后,江姝柠笑眯眯地问她:“银子和面子丢的干干净净,是不是很生气?” 元香抬头,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还未开口,江姝柠又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一句,“你要是真能把自己气死就好了。” 元香后背悚然一凉。 与之前的恐吓威胁不同,她听的出来,江姝柠对她起了杀心! 因为这次牵扯到了小红豆。 成王想知道的真相又何尝不是她的疑惑。 江姝柠之前那么讨厌小红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转变了态度,视小红豆为亲生骨肉? 许是下雪的缘故,天阴沉沉的,让人心里发闷。 江姝柠倒了杯花茶暖手,看云香拖拖沓沓地进来。 她没有给元香准备的机会,猝不及防地开口,“说吧,萧云铎让你来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元香闻言,脸上也未见意外之色。 她偷听被发现时江姝柠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吧,不对,或许更早。 既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元香索性破罐破摔。 她还是那个要求,“给我两千两银票,让人送我平安离京。” 江姝柠没忍住,笑的讥诮,“一千两到两千两,价涨的倒是快,但你觉得自己配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放出消息,说你已经逃走了,你说成王会如何处置你?” “你该不会以为谁都像我一样脾气好,能坐下来和你平心静气地说话?” 脾气好? 她也真敢说! 元香紧攥着手指,说出了一句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你大可以让人放出我已经逃走的消息,你看成王会不会信。” 江姝柠喝茶 的动作顿住,品出一丝不同寻常。 江景煜反应更快,直接问道:“萧云铎给你下了什么药?” 为了防止棋子不听话,主人大都会以药控制,这种手法他屡见不鲜。 元香怔住。 他们兄妹两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比一个可怕? “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只要把我平安送离邺京,到时你们就知道成王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听你这么说,你是有办法解自己身体里的毒了?”江姝柠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言语间很是遗憾,“萧云铎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吗?下毒也不知道下个厉害的,把这种不痛不痒的毒拿出来丢人现眼。” “……” 论嘴皮子,少有人是江姝柠的对手。 元香说不过她,也不反驳,整个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想知道成王和她说了什么,放她离开,否则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说是那么说,萧云铎的阴毒江姝柠再清楚不过。 他给元香下的毒一定不是一般的毒。 身为一名医毒双修的大夫,她还挺好奇元香的解毒之法。 江姝柠知道,这是元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她不可能会说。 炉子里 燃烧的檀香闪着忽明忽灭的亮光,香灰簌簌落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元香心里越来越没底。 杯子里的花茶见了底,就在她以为江姝柠松口答应时,一道惊雷劈了下来,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江姝柠喊了梨儿进来,让她去成王府传话,“告诉成王,我与萧承渊夫妻一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想把事情做绝,而且元香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要真出了事,家里的祖母父母无人照料,还挺可怜的。” “我呢,日行一善,大发慈悲地给她解了毒,他以后要想知道什么事,直接找我打听就是,我江姝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在没必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有失他成王殿下的身份。” 元香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尽。 她双腿发软,步子不稳地往后踉跄了两步,绊倒在地上。 梨儿虽不懂,但听话照做。 元香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你不许去!” 哼,你算老几,不让去我偏去,我还跑着去! 梨儿一脚把她踹开,又冲她做了个鬼脸,开门就走。 元香情绪崩溃了。 江姝柠那一番话有理有据,成王肯定会相信,到时她难逃一死! 第573章 找冯太妃 元香深吸一口气,声音克制压抑,“你让她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江姝柠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喊住梨儿:“你不是新学了荷花酥?不如去厨房试试,一会儿给母亲送点尝尝。” “好嘞,奴婢这就去。” 梨儿高兴应下,离开时顺手带了门。 江姝柠抬了抬下巴,“说吧,不过我劝你别再耍什么花招……元香,你知道的,无论心思还是手段,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作死,只会断了自己的活路。” 元香苦涩的笑容里满身不甘,她抹了下眼角,手撑着地,缓缓站直身体。 “成王殿下好奇小红豆的身世,所以让我想办法留在你身边,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江姝柠眸色微沉。 没想到萧云铎反应这么快,已经怀疑到小红豆身上了。 她追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元香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成王还想知道摄政王殿下突然离京去了哪里,作何事了,为何要安排我和小红豆假死。”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着急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但我没打算告诉他殿下的行踪,我喜欢殿下,我宁愿死都 不会害他的!” “所以你就舍得害小红豆?!”江姝柠忽然抬手砸了茶盏,“小红豆是你从小养大的,你们形影不离,在一起几千个日日夜夜,你们之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难道这种珍贵的情谊抵不过那些虚妄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吗?” “她以为你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信任你,依赖你,你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却从未为她考虑过半分,事事只想着利用她,元香,你扪心自问,你真的配小红豆喊你的那一声母亲吗?!” 后面这些话,元香根本没听进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回荡着那句“虚妄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 元香又哭又笑的。 她问江姝柠何为虚妄。 “江姝柠,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你当然不在乎了,因为你含着金汤匙出生,父母捧着,兄长护着,哪怕你这辈子不嫁人,什么都不用做,都能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到死!” “但你出去看看,大晟人口众多,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如你这般潇洒自在?你头上随便带的一根簪子,就算我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如今机会摆在了眼 前,我为自己拼命地抓住它有错吗?我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有错吗?我想扬眉吐气,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对我俯首称臣……这些有错吗?!” 元香歇斯底里,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世道的不公。 凭什么有人生下来便高高在上。 而她只能在穷山僻壤里过一辈子? 江姝柠语气淡淡,冷漠地如同一个旁观者,语气不掺杂一丝感情地开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想扬眉吐气,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确实没错,但你不该失去做人的本心,不择手段地利用,伤害亲近之人,这样你最后即使成功了,也不是你得到了权势,而是你成为了它的奴隶。” “一个众叛亲离的人,即使她位高权重,又能有多快乐?” 元香怔住,眼里大颗泪水滑落。 她没有再说话,一直低着头,压抑地悲鸣。 …… 法静寺山脚。 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缓缓停靠。 车辕上的擎松先跳下了马车,掀开车帘。 萧云铎弯腰下马,遥望山顶的方向。 山中潮湿,又下了雪,白色雾气飘散在半空,把整座山遮了起来,让人难以窥见清楚。 青松顺着 他的视线望去,试探道:“王爷,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冯太妃吧?” 萧云铎两手拎起衣摆,顺着石阶往上走,“皇叔是她的儿子,她知道的事情一定比旁人多。” 静谧的寮房内,檀香袅袅。 冯太妃闭着眼睛,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跪在佛龛前诵经。 一位僧人走进院子,步履稍显急促。 守在门口的侍女芳寻拦住了她,低声道:“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太妃正在诵经。” 僧人知道冯太妃诵经时不喜被打扰,但这是急事。 “成王殿下来找太妃娘娘了,这会儿在前面与主持寒暄,不消片刻就会到这儿。” 芳寻神色一沉,道谢后推门进去。 她走到冯太妃耳边,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成王殿下来了。” 冯太妃捻珠的手微顿,掀开眼皮,看着眼前这座威严庄重的佛像。 她不知萧云铎来意,总归来者不善就是了。 纵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在萧云铎拿出那块玉佩和小衣时,她还是有片刻的失态。 情绪自眼底一闪而过,冯太妃反应很快,掩饰的也很好,但仍旧没有瞒过一直盯着她的萧 云铎。 “看样子,太妃娘娘对这两件东西十分熟悉,不知可否将它们的来历告知于本王?” 冯太妃张了张嘴,还未出声,萧云铎又说了一句:“本王已经请绣娘和玉商看过了,这衣服上面的绣是绚带绣,出自东洛徐家,想必太妃娘娘比本王更了解这东洛徐家。” 言外之意,该调查的本王都查清楚了,别想着糊弄本王。 冯太妃眸色微闪,垂眸,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 “王爷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萧云铎手指点了点桌子,直言:“本王想知道这两件东西是不是皇叔的。” 冯太妃点头,痛快地承认。 萧云铎仿佛看见了成功的亮光,忙坐直了身体。 只要坐实萧承渊与前朝有纠葛,以父皇的性子,萧承渊必死无疑! 冯太妃拿起那枚玉佩,徐徐开口:“这玉佩是我母亲的,她亡故后我一直小心收着,承渊弱冠那年,我把玉佩送给了他,希望他外祖母在天之灵,能保他一世平安顺遂。” “至于这件衣服……上面的纹样确实是绚带绣,但却不是出自徐家之手,是我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绣的,她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多年。” 第574章 恕我无可奉告 “她怕没办法亲眼见到我孩子出世,就亲手绣了这件衣服,当做礼物送给她的亲外孙,这件衣服,亦是我当初的陪嫁之一,因为怕先皇看到会生气,所以一直没敢让承渊穿,压箱底存着,承渊长大后,我与他说了这件事,他感念外祖母对他的一片心意,就把这件衣服拿走了。” 说到这里,冯太妃忽然话音一转,素来空无一物的和蔼眸子这会儿隐约露出了锋芒,紧盯着萧云铎。 “承渊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这两件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定会小心保管才是,不知成王是从哪得到的?” 这件事到底是萧云铎理亏。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闪烁的眼神略显心虚。 无论他说什么,冯太妃都不会相信,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说。 “承渊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不经他人允许,擅动他人物品,成王,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冯太妃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笑容却未达眼底。 萧云铎仿佛没有听到她话里的讽刺,仍旧步步紧逼。 “据本王所知,绚带绣是徐家独门绣法,从不传外人,太妃娘娘的母亲为何会这绚带绣?而且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太妃娘 娘您出身寻常,冯家在前朝也并非是权贵世家,这玉佩有价无市,即使在几十年前也价值千金,您的母亲是如何得来这玉佩的?” “嘭——” 冯太妃将手中茶盏掷在了桌子上 ,冷冷一笑,“摄政王府守卫森严,王爷却能成功拿到这些东西,可见其手段不容小觑,相较于进摄政王府偷窃,查清楚这些事岂不是小巫见大巫,轻而易举?恕我无可奉告!” “我要诵经祈福了,王爷请回吧……芳寻,送客!” 芳寻应了一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吧。” 冯太妃说的不留情面,每个字都像巴掌一样甩在了萧云铎脸上。 萧云铎眼冒怒火,脸色阴沉沉的,像被地府的鬼附身了一样。 他对芳寻的话恍若未闻,也不起身。 萧云铎从未这般冷静过。 这一刻,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清楚地知道冯太妃是故意激怒他,让他离开。 前朝已灭,元启的子民死的死,逃的逃。 就算有些眉目,查起这些陈年旧事也绝非易事。 冯太妃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见萧云铎要往里闯,芳寻伸开胳膊拦在他身前。 “王爷,太妃娘娘要诵经了 ,您不能进去!” 萧云铎力气很大,把她挥开,喊了青松进来。 “带她出去,看好!” “是!” “住手!” 冯太妃从蒲团上起身,把芳寻拉在身后护着。 “这里是法静寺,不是皇宫,芳寻是我的人,成王如果想耍你的王爷威风,还请到别处!” 萧云铎不与她计较这些。 摆了下手,让青松退下,而后看向芳寻,目的不言而喻。 芳寻畏惧又为难,“太妃娘娘……” 冯太妃微微一笑,“能有什么事儿,去吧。” 芳寻稍稍安心,恭敬退下。 屋里,萧云铎声音阴冷,“说了这么多,本王也不和太妃在这儿弯弯绕绕了,本王只问你最后一句话,这两件东西和皇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冯太妃看着他,不答反问:“王爷想从我的口里听到什么关系?” 萧云铎目光阴沉。 炉子里的檀香燃尽,冯太妃又重新点了一根。 她的声音随着袅袅青烟,仿佛有些缥缈模糊。 “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人去查。” “嘭——” 萧云铎摔门而去。 …… 与桐州比邻的江宁城。 冶炼兵器之事 远不如想象中的顺利。 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在晚上行动,运去冶炼兵器的途中还要小心巡城的官兵。 赵惟松的事一出,盯着采矿的风树为了稳妥,切断了两条较为冒险的运输线路。 这样一来,运输的矿石直接减半,冶炼兵器的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 所以萧承渊到了桐州,第一件事就是增加运输线路。 不但晚上运送,白天也要。 风树跟了萧承渊这么多年,对他的命令向来言听计从,从不会多问一句。 但这次,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 大晟对兵器有着严苛的管控。 军营的兵器房有皇帝身边的亲信看管,将士们平时训练的兵器都是有些小毛病的旧兵器。 打仗的时候,士兵才能用上又新又锋利的趁手兵器。 这些年,萧承渊在朝中和军营里都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纵手握重兵,权势滔天,但因为兵器问题,他只能一忍再忍。 他也曾派人暗中找寻赤铁矿。 但天下各国对赤铁矿的管控十分严格,手下侥幸找到了两处,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只能放弃。 直到江景煜的出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萧承渊心意已决。 所以 在风树劝他时,他只说了一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本王等了这么多年,不想再等了。” 客栈三楼。 萧承渊眺望远方,眸色晦暗难懂。 赵惟松得知他私采矿石,一定会回邺京告御状。 他安排了暗卫。 一路追杀灭口,一路埋伏在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几天过去,两边都没有消息传回。 直到昨晚,萧承渊接到了一封密信。 门房,也就是暗卫送来时他正在暂时落脚的宅子里用晚膳。 暗卫说是一个小乞丐送进来的,指名道姓地让他亲手交给摄政王殿下。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殿下遍寻不获之人在江宁城,速去!” 萧承渊的第一反应是灯下黑。 他一直觉得赵惟松找到了他的把柄,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邺京告发他。 从来没有想过,他或许一直藏在桐州,这封信是他调虎离山之计。 萧承渊反复斟酌,思量许久,还是连夜赶来了江宁城。 “叩叩——” 有人在外敲门。 萧承渊神思收回,关上窗户,沉声道:“进。” “殿下,邺京来的密信。” 风树阔步进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密封严实的小竹管。de 第575章 良禽择木而栖 信是风叶写的,说萧云铎的人偷偷潜入了书房,偷了一个小匣子,问他里面装了何物,人没有抓到,匣子也落到了萧云铎手里,为防生变,应早做打算。 风树也看见了信上的内容,他知晓匣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殿下,成王好不容易抓住了您的把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举事在即,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出乱子,要不要属下派几个高手,直接把他给……” 风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承渊把信纸伸到烛台上面,看着信纸在跳跃的火舌的吞噬下烧成灰烬。 他拒绝了风树的提议。 在这封密信从邺京传来的途中,萧云铎或许已经抽丝剥茧地发现了一些眉目,此时派人行动,一击不成,就是不打自招,告诉萧云铎,这匣子里的东西很重要,是他的命脉。 “殿下,送信之人只说赵惟松在江宁城,但没说详细地址,这江宁城可不小,派人一寸一寸地搜查不知道要多久,如果他昨晚已经离开了,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萧承渊端起桌上的茶盏,拿掉上面的盖子,吹开浮叶,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眉心微蹙。 茶是好茶,只是冲泡的水 和时辰不对,入口寡淡,后味发涩……可惜了! 萧承渊嫌弃地放下茶盏,倒了杯白水。 他看着风树,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桌子,似是疑惑道:“你说那封密信是谁写的?谁知道本王在找赵惟松?” 风树像是被问住了,表情怔忡。 蓦地,他想到了答案,茅塞顿开。 根本没有好心人,是赵惟送松在贼喊捉贼! …… 午后。 客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乞丐的衣服,油腻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脸,一手拄着树枝做的拐杖,一手端着空空如也的破碗。 店小二用脖子上的巾帕捂着口鼻,神情厌恶地怒骂,“臭乞丐,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乞丐抬头望了眼三楼的方向,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我和天子一号房的人约好了。” “天字一号?!”店小二的声音尖酸又刻薄,“你知不知道天子一号房住一晚要多少银子?你也不知道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的身份配不配认识里面住的贵客,滚滚滚,赶紧滚,否则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了。” 店小二的声音传到了三楼。 守在门口的风树神情一凛, 走到栏杆前,往下看了一眼。 他看不清乞丐的正脸,但下意识地觉得这人就是赵惟松。 风树嫌走楼梯浪费时间,直接从三楼飞身而下。 店小二只觉得身前刮过一阵风,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不见乞丐踪影。 若不是大堂内的客人在议论方才那位少侠的身手,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店小二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眼天字一号房,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萧承渊许久没有踏实的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中午用过膳,他在里屋处理事务。 屋子里暖和,酒足饭饱也容易让人犯困。 手支着头昏昏欲睡之际,房门被人推开。 萧承渊惊醒,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打扰到他,风树略有抱歉。 “殿下,人来了。” 萧承渊的视线越过他,朝外间看了一眼。 赵惟松已经把外面的乞丐服脱了,露出了里面的锦衣华缎。 只是他的头发没有整理,仍是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鞋子也沾了泥巴,破了洞,一身搭配堪称奇葩,看上去格外滑稽。 赵惟松见萧承渊出来,熟稔地打招呼,“摄政王殿下,好久 不见。” 他这些日子东躲西。藏,风餐露宿的,有好几天洗澡了,身上有股难闻的气味,开口说话更是熏人。 萧承渊的洁癖犯了。 他后退几步,宁愿冷着,也要让风树把窗户打开。 入座时,他还特意选了一个离赵惟松最远的对面。 之前,他们两人在朝中各自为政,没有利益往来。 如今更是对立局面。 寒暄对彼此来说是多余,是浪费时间。 萧承渊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吧,你想要什么?” 赵惟松为了躲避躲避萧承渊手下的追捕,活的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吃不好,不敢睡。 桌子上放了几盘糕点,他是一点都不客气,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边吃,边开口,说的话含糊不清,“殿下就这么肯定我是来找你求和的?” 萧承渊实在是看不下去眼前的邋遢景象,脸扭到一边,嗤笑,“良禽择木而栖,你曾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朝中的中流砥柱,官拜一品国公,这样的人怎么就算不聪明,也绝不愚蠢,不用人指点,也该知道什么选择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赵惟松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糕点精致,量却不多。 赵惟松吃完,又喝了一壶茶,还是觉得不够。 “来壶好酒,再上几盘好菜,等我吃饱喝足,再与殿下共商大计。” 风树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攥紧,面容紧绷。 依他看,这赵惟松根本不是真情实意来与殿下合作的,是在耍着人玩儿! 萧承渊冲着风树抬了抬下巴,“去吧。” “是。” 很快,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 赵惟松像是真的饿狠了,把盘子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下嘴,摸着肚子打了个嗝。 在萧承渊耐心告罄之时,他终于愿意开口说正事。 “殿下说的不错,良禽择木而栖,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只求殿下在事成之后封我为柱国,复我赵家辉煌。” 好大的胃口! 柱国之位,比国公之位还要高半阶。 萧承渊皮笑肉不笑,“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你只事态严重,本王不想赌,也赌不起,不如现在就杀了你灭口,永绝后患!” “唰——” 他音落,风树就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架在了赵惟松的脖子上。 第576章 把殿下您照顾好,就是她的福气 赵惟松半点不慌。 他手指推开剑刃,胸有成竹地笑道:“我知道殿下不会,您熟读兵书,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我既然敢一人来见您,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如果我今日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您私采矿石,冶炼兵器的事就会被传的满大街就是,皇上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到时您多年的筹谋怕是会付之东流,成为黄粱一梦!” …… “本王问你两个问题,如实回答,你说的要求本王可以考虑,否则本王不介意鱼死网破。” 萧承渊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微挑的眼角尽是冷锐的杀意。 赵惟松恍若未觉。 镇定从容地喝了口茶,颔首,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仿佛已经取得了这场谈判的胜利。 “殿下请说。” “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向本王投诚?本王又如何能相信你是真心的?” “非也!”赵惟松摇了摇头,“不是突然改变主意,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当初贩卖私盐的事被捅出,我与萧云霆一起受罚,朝中所有人都以为我辅佐的人是他,殊不知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借着他的权势行事罢了。” 萧承渊何其聪明。 闻言稍作思忖,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格外肯定。 “所以你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萧云适?” “不错,”赵惟看着他,眼神真挚,“安王如今的情况殿下您也知道,我总得为自己做打算不是。” 萧承渊垂眸思忖,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地情绪,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赵惟松这种人,利益至上。 如今他是被他逼的走投无路了,邺京又没有与他抗衡的靠山给他撑腰,所以他才不得不放下身段,求他合作。 今日他会为了活命出卖萧云适,明日就有可能为了自保出卖他,他不得不防。 赵惟松也不是傻的。 萧承渊沉默不语,也没给他个准信,他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惟松目光找寻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问风树:“有笔墨纸砚吗?” 风树不知道他又要整哪一出,眼神询问萧承渊。 看到后者点了点头,他才去里屋拿了出来。 眨眼的功夫,赵惟松就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 待吹干上面的墨迹,递给萧承渊,“这是我家人的安置之处,是真是假,殿下派人看看便知。” 赵惟松清楚萧承渊的顾虑 。 口头承诺永远没有实际行动有说服力,思来想去,他只能以此证明自己投诚的真心。 萧承渊拿起来扫了一眼,递给风树。 风树点头,出去后立刻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了。 赵惟松这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高兴的扬起嘴角,一点都不担心家人的安危。 没有权势地位,他如何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在这条路上,她们为他牺牲点也是应该的! 赵惟松倒了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笑呵呵地说:“殿下,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萧承渊眸色深深,笑了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赵惟松一饮而尽。 他注意到萧承渊情绪低迷,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听闻京中噩耗,小郡主和侧妃娘娘……唉,光是想想我这心就痛的不行,殿下您才把她们母女两人找回来,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好好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小郡主还那么小,她当时得有多害怕啊,这老天爷还真是狠心!殿下,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萧承渊不太想谈论此事,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面如表情,赵惟松看他没有生气,胆 子也越发大了,继续道:“殿下或许不知,我有一外孙女,年方二八,样貌虽不如江小姐那般倾国倾城,也不像侧妃娘娘那般出水芙蓉,但也是拿得出手的端庄样貌,家里人管得严,礼仪举止更是没话说,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把她留在身边,您事务繁忙,相比忙起来经常会忽略了自己,若有佳人相伴,红袖添香,也能把您照顾的更妥帖细致些,那个……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不等萧承渊开口,他又忙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以她的身份,是没资格要求名分的,我只是想让她陪陪殿下,如果能把殿下您哄开心了,那就是她的福气!” 赵惟松失势后,一直想要东山再起。 他花重金请了人教导家中还未婚嫁的女眷,只盼着她们能嫁入高门,好让他平步青云。 月儿媚骨天成,是所有女眷中最出众的一个。 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只是有些男人会掩饰罢了。 在他看来,萧承渊就属于后者。 只要月儿先把萧承渊的人拿下了,心还不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这天下还指不定是谁说了算! 旁边的风树拳头都硬了。 这老狐狸打的 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是不是人年纪大了,脸皮也会长厚? 他外孙女再好,也是出身罪臣之家,别说殿下了,就连寻常百姓都不敢娶。 出乎意料的,萧承渊答应了。 “未来柱国的好意,本王怎好拒绝,这样吧,本王在桐州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暂时不回邺京,你就先把人送到本王在桐州置办的宅子就是,有我们的合作在,本王一定不会亏待她。” 赵惟松喜不自胜,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殿下真的愿意让月儿陪在身边?” 萧承渊勾起唇角,挺真情实意地说:“能让赵柱国亲自开口,想必这位月儿姑娘定有过人之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自然也想见上一见的。” 萧承渊左一句柱国,右一句柱国的,赵惟松听的多了,总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天上飘着,身心舒畅! “那这就太好了!谢谢王爷!对了,月儿自幼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心眼不坏,但说话做事可能不太过脑子,万一她日后做错了什么事,还望殿下您多多担待。” “应该的。” …… 赵惟松人一走,萧承渊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 第577章 她要随心自在,不要被谁绊住脚步 “让暗卫跟着他,本王要知道他这一出究竟是真情还是嫁衣。” “殿下放心,属下让暗卫去找他的家人时就已经吩咐过了,绝不会让他再离开我们的视线。” 风树回完话,站在原地不动。 萧承渊让他有话直说。 “赵惟松把他外孙女安插到殿下身边,明显不安好心,殿下何不直接拒绝?留到身边,日后都是祸患。” “赵惟松绞尽脑汁地往本王手里送人质,本王为何要拒绝?” 对于此事,萧承渊早有打算。 他与赵惟松谁都不相信谁,合作的如履薄冰。 赵惟松想用自己的外孙女监视他,这次拒绝了,还会有下次。 还不如将计就计,看看最后谁棋高一着。 风树难得多嘴,试探着问了一句:“殿下,那您就不怕江小姐知道了生气吗?” 萧承渊顿住,一个凌厉的眼刀子扫了过来。 风树悻悻地垂下头,拱手道:“…属下告退。” 他人虽走了,但话一直在萧承渊耳边回荡。 萧承渊心中烦躁,放下手里把玩的酒盏,走到窗边。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细细密密,如同一道雨帘,遮住的眼前的视线。 水雾弥漫, 天地混沌。 萧承渊连眼睛都不敢眨,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邺京,看到心心念念的姑娘。 江姝柠,等着本王,等这一切事了了,本王一定会给你这全天下最好的,让所有女人都羡慕你…… 有炙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流转。 萧承渊又后悔了。 他想:还是算了,不要等他,刀剑无眼,她年纪小,还漂亮聪慧,这一辈子都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她要随心自在,不应被谁绊住了脚步。 …… 邺京,鲁国公府。 周乐安似乎是接受了要嫁给萧云铎的事实,不再哭闹,更不再寻死觅活。 鲁国公夫妇这段日子紧绷的神情终于得到喘息。 他们稍稍放了心,但还是让丫鬟十二个时辰看着周乐安,发现一点不对劲的苗头,就立刻来报。 周乐安不在意,她每天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苍白的小脸有了气血的红润,消瘦如枯柴的身体逢春般逐渐丰满,整个人不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 是日,她和鲁国公夫人说,想去郊外梅林赏梅。 自从那件事以后,周乐安连自己的屋子门都不愿意出。 如今她心情好了,愿意出去 逛逛,鲁国公夫人求之不得。 “好啊,让厨房准备些吃食,我陪着你一起散散心,你要是不想回来,那里不是有农庄吗,我陪你住几天!” “娘,您忘了?今日表舅一家要上门走亲戚,您身为当家主母,怎么能不在。” 鲁国公夫人皱了皱眉,“可是……” 周乐安握住她的手,“娘,没事的,我多带几个护卫随行,天黑之前就回来。” 鲁国公夫人还是不太放心,“你表舅他们在邺京待不了几天,不如你过两日再去赏梅?” “刚下过雪,正是赏梅的好时候,等过两日雪化了,路上都是泥,我才不要去!”周乐安哎呀一声,抱着鲁国公夫人的胳膊撒娇,“娘,你就让我去嘛,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操心的。” “你二哥好像在家,让他陪你去。” “二哥他这些天也不知道忙什么,早出晚归的,还练武到大半夜,今儿个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您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这时,周衍恰好走了过来。 “娘,我和乐安一起去。” 看到他,母女两人都怔住了。 那日皇帝的赐婚圣旨到了府上,鲁国公夫人昏迷,周乐安大病,府上乱成 了一锅粥。 周衍就是在那个时候消失的。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出府两天。 鲁国公夫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双手抓着他的衣袖,哽咽道:“你这几日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因为担心你,我成宿成宿地睡不着,最近家中出了这么多的事,你身为长兄,怎么就不能省点心,就算有急事来不及和我说,让人捎个口信也好啊!” 周衍站着不动,任由她捶打,“娘,是儿子的错,您别哭了,儿子和您道歉,对不起。” 鲁国公夫人看他认错态度诚恳,气也消了大半。 正好丫鬟来传话,说是远方几位亲戚已经到了,鲁国公请她去前厅会客。 “诶,知道了,这就去。” 鲁国公夫人用帕子擦干眼泪,对周乐安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开。 …… 周乐安以前最喜欢往外跑,无论是谁说,她都是那句:“天大地大,我总要去看看,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再次出府,看着人来人往,极具烟火气的街道,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周珩帮她掀开车帘,声音温柔,“愣着干什么,上 车了!” “好。” 待两人坐好,车夫扬鞭,马车缓慢前行。 “大哥,你这几天——” “怎么突然想起去——” 兄妹两人同时开口。 而后愣住,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弯了眉眼。 周珩注视着周乐安,温柔似水的眼眸里有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克制又压抑,似平水面下的暗潮涌动。 他说:“乐安,以后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那抹浅淡的弧度已经消失了,周乐安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僵硬。 许久未笑,她好像不会再露出那种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笑容了。 周衍的右半边脸有一道红色的血痕,应该是方才鲁国公夫人打他时,指甲不小心划到的。 “大哥,你的脸……” 周乐安给他指了指。 周衍轻碰了一下,有些刺刺的疼。 他猜到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就是破了点皮,不碍事。”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怎么不碍事!” 周乐安一边嘟囔,一边拿出马车上备用的药箱,找了瓶药。 抹药时,周衍躲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周乐安抿着嘴唇,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第578章 周珩答应娶妻 周衍甘拜下风,笑着打趣了一句,“那就劳烦咱们周大小姐了。” “你什么时候和二哥一样油嘴滑舌,没个正形了?” 周乐安像是被点了穴,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陌生了。 周衍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发热泛红。 他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般地咳嗽了两声。 “不是要抹药吗?” “嗯。” 周乐安移开目光,小心翼翼地涂药。 “疼不疼?” 周衍垂眸,看着她柔软蓬松的头顶,心软的一塌糊涂。 “你放手去抹,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脸上被刮了一道。” 周乐安怕他多想,低声道:“你别生娘的气,她这段日子因为我的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难免会有些脾气,她其实不想冲你来的,你别放在心上。” 周衍好气又觉得好笑。 他喊了周乐安一声,故意板着脸问她:“大哥在你心中就这么小心眼吗?再说了,娘也是担心我,我要是怪她,那我不就成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了?” 周乐安小声嘟囔:“你才不是白眼狼!” 看着男人利落分明的下颌,她又在心里小声补充了一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周衍,你哪哪都好,就是……就 是不会喜欢我。 少女的晦涩心事不知不觉地生根发芽,等发觉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周乐安控制不住自己,亦不想控制,只能将错就错下去……死亦不悔! 巷子里突然窜出几个孩子,离马车不过几丈的距离。 车夫吓的呼吸都停了,赶紧拉紧缰绳。 马儿吃痛,前蹄蹬起,仰天嘶鸣。 周乐安顺着惯性,一头栽到了周衍怀里。 周衍小心护住她,低头,想问她有没有事。 谁知周乐安正好抬头。 两人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贴到了一起。 那一瞬间,天地无声,但他们的耳畔却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空气似浆糊般粘稠,两人目光焦灼在一起,难舍难分,像是要透过这副皮囊,看到彼此的内心深处的不为人知的角落的。 …… “这是谁家的孩子,不要命了是不是?!” 车夫怒骂声传了进来。 周衍最先回过神,慌忙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看着他避之不及的动作,周乐安的眼底划过一抹失落和受伤。 周衍的脸扭向了别处,没有注意到。 他的手指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他本就心有旁骛,此刻他感受到长久压抑的情绪如汹涌地潮 水,在心脏的位置横冲直撞,迫不及待地想要寻一个出口。 两人各有心思,后半程路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 刚下过雪,寒风吹的人直打哆嗦。 马车只能停在山脚,通往梅林的路被大雪覆盖,脚下的积雪干净无瑕,一眼望不到尽头。 周乐安走在前面,这儿踩一脚,那儿踩一脚。 周衍忍不住出声提醒:“看不见路,走慢点,别摔了!” 周乐安转身,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望向四周。 她闭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虽凉,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真好,今日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周衍难得见她这么高兴,眉眼都是纵容的宠溺笑意。 他跟在周乐安身后,手臂伸到半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周乐安的身体总归才好,内里还是虚弱。 走到一半,她就累得不行了,也不讲究,吹开石头上的雪就要往上坐。 “上面凉,你是女孩子,更应该注意些!” 周衍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把肩上的披风解下来,铺在了石头上。 周乐安抿了抿唇,突然问了一句,“你以后是不是也会对你的妻子这么好?” 周衍沉默。 片刻,他笑着摸 了摸周乐安的头,“怎么了这是,出来玩还不高兴?” 周衍在转移话题,周乐安知道。 许是心虚,她不敢缠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周乐安嘟囔了句没事,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披风折的太薄不隔冷,多叠几折后就小了许多。 一个坐刚刚好,两个人就要紧挨在一起。 若是没有方才马上上那个吻,周衍或许会答应。 他怕周乐安发现自己那些不该有的龌龊心思,拒绝了。 周乐安没有勉强,随口问他:“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周衍神情微变,目光移向别处,含糊其辞地解释,“有点事处理。” 周乐安的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 何况他不是会说谎的人,真话假话,一听就知道。 周乐安追问他什么事。 周衍道:“公务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休息好了吗,好了就继续往上走。” 周乐安拉住了他的衣袖,执意要个答案。 周衍淡淡地笑,温声安抚,“乐安,我们都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秘密,听话。” 看着他背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周乐安的声音压抑克制,“可你曾经说过,这辈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 大哥这次 回来好像变了。 她莫名其妙地有种预感—— 大哥答应了父母给他说的那门婚事! 周乐安的心沉到了谷底,不安极了。 果不其然,周衍的下句话就证实了她的猜想。 “我答应了父亲,娶杜家的嫡次女为妻,成亲的日子就定在开春。”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衍一直低着头。 他怕自己看着周乐安会心软,会后悔。 成亲? 大哥要成亲了? 怎么可以! 他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离开邺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吗? 周乐安顿时五雷轰顶,瘦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往后踉跄。 她讷讷低语:“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杜家那个女儿吗,怎么会突然答应……是不是爹娘他们逼你了?对,一定是这样的,你重孝道,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愿,我去帮你和他们说!” 周衍拉住她的手腕,略有些强势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看着他。 “乐安,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年纪也不小了,你都要嫁人了,我自然也要娶妻生子,何况我是周家长子,若一直不娶妻,难免会有闲话,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周家的门楣绝不能因为我染上污点。” 第579章 周衍,我喜欢你 他一字一顿,声音近乎残忍,心像是被人捅了窟窿,寒风过境,鲜血淋漓! 周乐安又何尝不是。 她满脸泪水,难过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衍心痛的难以呼吸,他强忍着,用指腹抹去周乐安脸上的泪水,嗓音沙哑不堪。 “乐安,白驹过隙,我们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一心只有吃喝玩乐的孩童了,我们都要向前看,朝前走……” 周乐安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颤着唇道:“可是你不爱她!” 没有爱情的亲事,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 倘若大哥是真的喜欢那个杜家小姐,她也不会自私到牺牲他的幸福。 但他不是! 他是被“孝”字压着,不得不答应罢了。 周衍淡笑,苦涩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男女尚不能两情相悦,何况是我们这样的家族。” 周乐安劝不动他,急道:“大哥,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离开邺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不用嫁给成王,你也不用娶什么杜小姐,我们——” 周衍打断了她的话,“乐安,我的身世你清楚,爹娘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他们给我嫡长子的身份 ,把我当亲生儿子般对待,吃穿用度上更是不曾亏待于我,养育之恩大过天,我既然享受了周家带给我的荣华富贵,就不应拒绝给他们回报。” 周乐安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爹娘是觉得你乖巧懂事,碰巧他们那个时候没有孩子,所以就收养了你,他们不是为了利益,是心甘情愿多你这个儿子,他们从来都不需要你什么回报!” 相处多年,周衍怎么会不了解鲁国公夫妇的为人,他知道周乐安说的是真的,但无论需不需要,他都要偿还这份恩情的。 “我不能把别人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应当,乐安,你能明白大哥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周乐安急促地喘息着,眼睛紧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神情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铁了心要娶杜家小姐?” 周衍轻阖上眼睛,广袖里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是。” 他别无选择。 那夜他喝醉了,恰好鲁国公来找他。 人罪了,情绪也容易不受控制。 喜欢周乐安之事,他一直深埋在心底,不敢多言,不敢多看。 甚至他对周乐安的一举一动都有意模仿 着周珩,以为这样就能藏好这个秘密。 纸终究包不住火。 周衍已经记不得那晚自己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没有说那些世俗不容,大逆不道的话。 没成想还是被鲁国公察觉了。 半夜酒醒,鲁国公把他叫到了书房。 屋门刚关上,镇纸便迎面而来,擦着他的耳边,将墙面砸了一个坑。 鲁国公克制压抑着声音,问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衍说不上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等他察觉到时,已经覆水难收。 鲁国公目光沉沉,态度强硬,“你母亲找人算过了,七日后就是吉日,到那日我会带着聘礼,上杜家提亲……你也一起去!” 周衍掀起衣袍,跪了下来。 “父亲,我——” “别喊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离经叛道,觊觎自己妹妹的儿子!” 周衍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一厢情愿,与乐安无关,您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只求不要连累乐安,更不要让她知道。” 他怕周乐安知道他肮脏不堪的心思后,会疏远厌恶他。 鲁国公注视着周珩那张斯文俊秀的脸,片刻就有了决定。 “ 给你两条路,娶杜家小姐为妻,断了那些龌龊心思,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会告诉你娘和周珩,更不会告诉乐安,以后你还是鲁国公府的大少爷,一切都不会变。”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只剩下第二条路了,我会把你从族谱除名,派人送你离开大晟,从此以后你不再姓周,更不能回邺京,我就当从来没有养过你!” 即使到了这时,周衍也还没有死心。 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周乐安走,只要周乐安能逃离成王的魔爪,能一辈子开心快乐,即使他们不能在一起,即使他永远是她的兄长也没关系。 周衍再成熟稳重,也比不过久经官场的鲁国公。 漫长的沉默,让鲁国公看出了点猫腻。 “孽子,你这个孽子!” 鲁国公又一个镇子纸扔过来。 这次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周衍的额头,殷红鲜血缓缓流下。 周衍低声哀求,声音说不出的痛苦。 他说他不想娶杜家千金,更不想离开周家。 他说他会把自己这份心思藏好,不让任何人知晓。 鲁国公冷笑更甚,“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若真的能藏到好,我又怎会知晓 ?你是不是存心让我们家不得安宁,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桩丑事,置我们于死地吗?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杜家千金,你娶还是不娶?!” 鲁国公态度坚决,在这件事上,绝无任何回转余地。 周衍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全凭父亲安排……” 他不想离开周家,不是因为贪恋荣华富贵,只是想离周乐安近些,能在她需要时,及时出现在她身边。 …… “大哥,我喜欢你!” 周乐安被周衍的态度气到了,在美的不似凡间的静谧梅林里,她大声宣泄着自己压抑了多年的狂悖情丝。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说话更是毫无顾忌。 “周衍,我喜欢你,在情窦未开,还不知什么是男女之情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每天下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去哪儿了我,我时时刻刻都想看见你,想跟在你身后,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散散步步,我也觉得很满足,在宴会上看见你与别的女子说话我会难过,你随手送我一个礼物,我会高兴很久,你不知不觉地牵动我的一举一动,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你有关。” 第580章 大结局 “你我相处这么多年,除了兄妹之情,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其他感情?哪怕就一点……” 周衍瞳孔放大,脑子里一片空白。 乐安说什么? 她也喜欢他? 周衍承认,在听到这些话时,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高兴。 他一直以为喜欢周乐安是自己的独角戏,是他自己单相思。 没想到周乐安也喜欢他,甚至比他喜欢她的时间还要早,他们竟然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多美好的一个词啊。 可就是这样美好的一个词,放在他们身上,是那么卑劣不堪。 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即使没有血缘关系,这辈子也不能在一起。 “乐安……” 周衍眼睛猩红,轻唤她的名字,嗓音沙哑至极。 他往前,周乐安便往后退。 “你先回答我!” 山中寒风吹人醒。 周衍多想向她表明心意,对着周围这些风雪树木大喊‘我周衍喜欢周乐安’,但他不能。 “乐安,从我进鲁国公府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周家长子,要承担起兄长的职责,照顾弟弟,爱护幼妹,孝敬父母,我对你和对珩儿是一样的,只有兄妹之情,从未存过一丝不该有感情 ……从未!” 周乐安满脸泪水,颤着唇问他:“你曾说要带我离开邺京,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周衍回答的毫不犹豫,“不是!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唯独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撒了弥天大谎。 “身为兄长,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他不需要有万贯家财,显赫地位,只要能把你捧在手心,许你白头到老,安乐无忧,我——” 周乐安打断他的话,尖锐的声音带了一抹嘲讽,“就算有这么一个男人又能如何,我只有一颗心,装满了别的男人,哪还会有他的位子?他即使再爱我,若一直在我身上得不到回报,也会去找别的女人,我们怎么可能白头到老?” 最多是天下多了一对貌合神离的痴男怨女罢了! 周衍垂下头,声音隐忍克制。 他说:“乐安,对不起,你想要的,我给你不了你。” 周乐安满眼失望地看着他,“周衍,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周衍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但不敢再往前进一步,衣袖从他掌心划过。 …… 梅林回来后,周乐安像丢了魂儿似的,情绪甚至比出事后的那 段日子还要糟糕。 赏梅花是假的,给自己找墓地是真的。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邺京。 皇帝赐婚,她若是走了,全家人都要给她陪葬。 原本打算把喜欢周衍的事带进土里,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表明心迹后,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但心也彻底死了。 周乐安日渐消瘦,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又还了回去,鲁国公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跑去问周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衍三缄其口。 鲁国公夫人问不出来,就劝他去多看看周乐安,“她最听你的话,上次若是没有你,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出来。” 周衍以要准备去杜家下聘的事拒绝了。 鲁国公夫人气的不轻,嘀咕了一路,回屋看到鲁国公,又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诶,你说衍儿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提亲固然重要,但乐安可是他的亲妹妹啊,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我看他的精神也不太对劲,眼睛恍惚无神,说话也心不在焉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该不会是梅林有不干净的东西附了他们的身吧?!” “不行,我得找大师 来瞧瞧,这样下去可不行!” 鲁国公拉住了她,“你看你都想哪儿去了,明日就是去杜家下聘的日子,你这时候请大师进府,多触霉头!” 鲁国公夫人没好气地派了他一巴掌,“我问你,婚事再重要,有你女儿儿子的命重要吗,你是没瞧他们那样子,一个比一个憔悴,他们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随他们去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听我的,让他们自己安静两天,等他们自己想明白就好了,没事的,啊。” 鲁国公心里门清,但并不打算插手。 周衍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他了,就一定会做到。 “想明白什么?”鲁国公夫人扭头看他,揪住他的耳朵,“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鲁国公握住她的手,笑呵呵地说:“夫人多虑了,你想想咱们成亲这么多年,我哪件事儿瞒过你?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孩子们都长大了,经得住风吹雨打,你与其操心他们,还不如多注意注意我,你夫君这几日头疼的厉害,你快帮我揉揉,诶,还有我这老腰……” —— 大晟三十三年,惊蛰。 皇帝驾崩,留遗 诏,传位于太子萧云邕。 成王萧云铎意图夺位,朝野上下大乱。 同月,摄政王起兵谋反,从桐州一路北上,攻入邺京。 连日内战,京城疲弊,萧云铎停止内战,与萧云邕联手抵抗,然为时已晚。 七日后,萧承渊带兵杀入皇宫,凡抵抗者,杀无赦。 皇宫内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这不单单是一场夺位之战,更像是屠戮。 阴雨连绵,天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萧承渊站在石阶之上,俯视遍地尸体,神情漠然。 有一刹那,他仿佛回到了元启国覆灭那日。 他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从冯太妃的口中,也能想象得到当日景象何等残酷。 萧正泓为了斩草除根,几乎把整座皇城的人都杀光了,应比眼前之景更为惨烈。 刀剑厮杀声不绝于耳,宫人的哭喊求饶声淹没在雨里。 萧承渊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道:“父皇,母后,华阮,还有元启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我替你们报仇了。” …… 同年五月,萧承渊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天启。 背负了数年骂名的向家,也终于得以沉冤昭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