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零年代》 第2章 重生 “今晚……很凶险……要小心……熬不过去……没办法……” 迷迷糊糊中,李辉感到自己被扶起来,灌了一碗很苦的药水。他意识到自己是在生病,但仅存的理性又告诉他,自己已经死了。 他全身无力地躺着,只觉得身上很冷,好像发起抖来,但房间里应该是没有人了,很久一阵都没有听到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动作轻柔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又给他额头上换了块冰凉的毛巾。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无法发出声音。旁边有女人的哭声,小声而凄楚,一边哭一边祈祷着什么,像是母亲的哀告。 听到女人的哭泣,李辉肯定了自己是在做梦。他是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父母。就连李辉这个名字,都是孤儿院的老师给他取的。 他昏昏沉沉地躺着,三十年来的人生经历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掠过。努力读书,在大学里拿到奖学金,担任了班级学习委员,毕业被分配到乡镇人事局,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令人艳羡的位置。 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断了他的人生……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死了,不是说要死的人,都会在死前回顾自己的一生吗?更何况,他混沌一团的脑子里,现在又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在这些记忆里,他是个成绩烂到家的小学三年级学生,常常被其他孩子欺负。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还有父母和一对明显更加受宠的弟妹。 真是有趣啊,原来临死前会产生记忆紊乱的情况,就是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个例还是普遍现象。李辉胡思乱想着,又睡了过去。 “辉辉!辉辉!” 李辉睁开干涩的双眼,一个年轻的女人正站在他的床边,满脸担心地看着他,见他醒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是? 李辉楞了一下,但他脑子一向很灵光,在那些似是而非的记忆里迅速地翻检了一番,先试探地咳嗽了两声,脱口而出的声音虽然还带着沙哑,但是明显的童音不容置疑。他做出伸手想捂嘴的动作,看到的是一双指甲缝里还带着黑泥的小手…… 李辉彻底地懵了,任他再在酒桌子上和人吹过再多稀奇古怪的牛,但是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会有这样不合逻辑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紧紧皱眉的样子让一旁的女人担心了起来,一双温暖的手伸到了他的额头上,“辉辉,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不舒服?” 李辉胡乱地应了两声,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目前他应该叫“妈”的女人,索性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软糯着声音小声说,“妈,我头还有点昏……” 门上的布帘子一响,一个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女孩走了进来,不耐烦地说,“妈,什么时候吃早饭?他不上学我可要上学的。” 黄玉秀张了张嘴,看起来对女儿不客气的口吻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对着李辉叮咛道,“辉辉啊,你先躺一会儿,学校里丽丽会再给你请一天假的。你不要着急啊,先养好身体才是要紧事。” 李丽嗤笑一声,“妈,他巴不得不去学校的,他成绩那么差,又不写作业。全班都烦他,都快十一了还在念三年级。傻里傻气……” “丽丽!你胡说些什么?是不是想挨揍了?”黄玉秀脸色难看地喝住女儿,一边又担心地去看儿子的脸色。看到李辉脸上没有半分不高兴的神情,又想起这个儿子从小反应迟钝,连说话都比别人晚两年,上了学也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年年考年级最后一个,就连这次病得凶险也是被人哄得大冬天脱下了棉袄,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黄玉秀的大嗓门吓了李丽一跳,她悻悻地用眼睛扫了一眼裹在被子里看不清脸的李辉,突然胆子又大了起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老爸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傻子了。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就掀开布帘子出去了。 黄玉秀这头还在难受着。一边想,一边走到厨房里,先舀了碗稠点的稀饭起来,又在碗沿上拈了个窝窝头。先给李丽端到堂屋里让她坐着吃,又转身去泡菜坛子里捞了条酸萝卜,心不在焉地切着。 “嘶!”黄玉秀小小地叫了一声。她一心两用,不知不觉食指就伸到了菜刀底下。好在这些活都是做惯了的,发现得也快,立刻就把刀提了起来,但也在食指上割了一条深深的口子。 她急忙把手指塞进嘴里吮|吸着,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哭了一阵,黄玉秀才想起泡萝卜还没给女儿端出去,急忙擦了两把眼泪,转过身却被惊了一下,李辉穿着条接了半截的线子裤,裹着棉袄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晚,这时还是麻麻亮。厨房里就点了一盏菜油灯,光线不大好。但是黄玉秀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从他出生到现在的将近11年的时间里,李辉的脸上从来超不过三个表情。除了哭和笑之外,在他那张永远干净不了多久,就会糊上黑黢黢的泥土或者鼻涕的脸上,常常出现的是一种天真迷茫的神态,而不是现在的这种带着濡慕心疼难受的复杂的表情。 “辉辉?”黄玉秀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叫着儿子的名字,生怕下一秒儿子就露出一排大板牙,嘿嘿地傻笑起来。 “妈,我……我饿了。”李辉迟疑了一下,他是被黄玉秀的哭声吸引过来的,在门口站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整理了一下大脑里零碎的记忆。原来的李辉估计确实有智力方面的障碍,人嫌狗憎,连他亲爹李大壮都厌恶这个大儿子得不得了。只有黄玉秀在三个孩子里反而最心疼这个脑子不好的大儿子。 李辉上一世是孤儿,童年并没有得到过太多关注,这一世白捡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不说,还得到了在内心渴求已久的母爱,让他心情激动不已。 看着黄玉秀在厨房里因为李辉的事儿哭,他的心里又酸又涩的。他是个生存能力很强的人,当发现来到了这个社会生产力还很低下,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年代,他也很快镇定下来。而在见过黄玉秀耸动着单薄的肩膀低声哭泣之后,他更没有半分想要回到原先时代的打算了。 李辉在心里默默地对着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的“前任”说,“兄弟,这一辈子你过得苦,走了也没享受过什么。我们俩天生就同名同姓也算是个缘分,我更是占了你的躯壳。以后你妈就是我亲亲的亲娘,我一定会代替你好好孝敬她的。你就放心地走吧,希望你下辈子过得幸福,我也觉得宽心了。” 第二天一早,李辉穿着件破棉袄,一手拿着个面窝窝,一边肩膀背着个破旧的手缝挎包,站在家门口,听着黄玉秀对着小女孩絮絮地叮嘱,“看好你哥知道吗?别让人欺负了他。有人再哄他脱衣服,你就管着你哥。” “那他要是不听我的呢?”李丽显得很不情愿。李辉又傻又脏,连其他年级的学生都知道三年级一班有个出名的傻子,她在学校里面最怕的就是人家指着她说一声,“这就是那傻子的妹妹呢!”李辉人虽然傻,但是个子还挺高的,加上本来就留过级,在整个三年级都算是最高的人。他本来成绩不好,一直就坐在教室的后排,李丽的成绩则一向不错,常常都能进班级前十名,座位当然比李辉要靠前得多。两兄妹在同一个班读书,一前一后,李丽简直希望不要和这个傻子哥哥扯上任何关系。平时里在学校见了他躲都来不及,这时候黄玉秀叫她管着李辉,她实在是厌恶不已。 黄玉秀见了李丽的样子,心里也是很不舒服。李丽受李大壮影响,不喜欢李辉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想着这到底是两兄妹,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在里面,也没有太多的过问。她也晓得自己一向偏疼大儿子,惹得丈夫和女儿都不高兴,小儿子倒还小,还不懂得,看来以后要注意点两兄弟的关系了。自己还在的时候,绝不会少了李辉一口吃的,她就怕自己万一走了,李辉和兄弟姊妹不亲热,要是以后脑子还没开窍,没人管着李辉吃穿。 李辉见到黄玉秀难过,开口说道:“妈,您别担心我。人家要是欺负我,我就告老师去。我会听话,好好学习的。” 听到李辉嘴里成串的句子往外蹦,黄玉秀和李丽都大吃一惊。这么灵醒的话可不像是能从李辉嘴里出来的。 两母女楞了一阵,还是李丽先开的口,“你怎么就说起普通话来了?”李丽的语气不太好。黄玉秀读书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普通话,自然是不大识货,但是李丽却是知道的,李辉这一口普通话有多标准多难得。 事实上,李丽想进学校的广播站已经很久了。虽然每天就用大喇叭广播个十来分钟,但是架不住听到的人多啊!想想吧,悠扬的乐曲声中,每次播音员都会做一次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三年级一班的李丽……”多有面子啊! 同班的赵佳,她的姐姐就是六年级三班的班长,也是学校的播音员。每次学校里一放广播,赵佳就会高高的昂起头,那得意劲看了让人恨不得想照着她脸吐她两口口水。可是李丽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赵佳成绩虽然不好,还老爱抄班上成绩不错人又长得好的男同学的作业,但是人家的姐姐是连校长都会笑眯眯说好的好学生。可是现在李辉嘴里的普通话听起来,竟然比赵佳姐姐的普通话还要标准还要好听! 李丽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想不通,高年级学生的普通话比她好她也就算了,李丽自认为在同年级学生里没有人能超过自己。可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而且这个人偏偏还是李辉?她的亲哥哥,全校都出名的傻子李辉?! 第3章 上学 李辉看着黄玉秀和李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也做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说,“我也不知道啊,自然地就说出来了。老师不是也说平时要多多练习普通话吗?” 其实李辉也不是存心要一开始就表现出不同的。只因为虽然他的身体是原装的,自然地就能听懂这边的方言,但是叫他开口的话,就有些困难了。 秀水县位于巴蜀的西南方,在从古到今都算是位置比较偏僻的地方。巴蜀方言虽然和普通话一样,同属于北方语系,但是它的方言里却保存着大量的古读音,比如说现今的普通话里早已不存在的入声字。就拿“肉”字的发音来说吧,普通话念“肉”,这里却读作“入”,而声调却又另有玄机。他昨天悄悄地试着说了一说,别扭得不得了,听起来也不伦不类的,干脆就横下心直接说普通话了。 要说起来,他也真不担心有谁会看出破绽来。第一这个身体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这个时候也没有dna检测技术。第二,这个年代,人们的认知和想象力都还停留在非常朴素的阶段,不像后世穿越重生的小说和电视剧大行其道。再说了,政府也一向大力宣传破四旧,破除封建迷信思想的,谁都不会异想天开地联想到什么借尸还魂身上去。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再等了。一寸光阴一寸金,之前的李辉因为智力原因,连续留了两次级,本来应该念小学五年级的人还给留在小学三年级念书。要是他还打着藏拙稳健的主意,一步步地发生改变,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修正,这种方式不是不可行,但这样即使他以后慢慢地表现自己,考上大学,也要比同一届的学生大整整两岁。更何况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九年义务制教育,他已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傻子了,要是念完小学人就不给你读书了,还真是有冤没处说。 李辉清楚地知道,因为某位伟人说了一句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这段话曾被认为是最高领导发出的某种讯号。 实际上也确实在不久以后,从中央到地方,政府到军队,各级部门都开始注重提拔年轻干部,更多的职位以年龄为界线,硬生生地斩掉了大批的超龄干部。同时也有更多有利于年青人的政策,比如“选调”,就是中央为了储备年轻候选干部而设立出来的。因此,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也必须得尽快崭露头角才行。 想到这里,李辉的眼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这一辈子,有着前生的智慧和重生的优势,他的视野天生就比同时代的人更超前,更广阔。曾经,他在仕途走得一路艰辛,这一次他想要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李辉和李丽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李辉个高腿长,一直走在前面,李丽就远远儿地吊在后头。按照李丽一贯的作风,是应该老早就冲在前面,对李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只是今天她老觉得李辉有哪里不对,整个人就跟换了个新的人似的。脸还是那张脸,身上的衣服和书包都没有变化,但李辉看上去就是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黄玉秀生得好,李家三个孩子都像她,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但真要说起来,李辉是三个子女里长得最好的。李大壮长相普普通通,黑脸膛,阔额头,鼻头扁平,一副标准农家出身的长相。李丽和李伟都遗传了一点他的缺点。李丽是鼻头,李伟则是翻翘的嘴唇,只有李辉是比着黄玉秀长出来的,无一处不好。 只是以前李辉一路踢着石子儿,吸着青黄的鼻涕,脏兮兮的样子李丽特别看不惯,可是现在李辉不流鼻涕也不傻笑了,整个人走在一条土路上,虽然有些懒洋洋拖着鞋走路,但是衣服整洁,脸上微微带笑,神清气爽中楞是透出点潇洒来。李丽反而心里更不舒服。 “喂!”李丽一直不肯叫李辉一声哥,有时名字都懒得叫,就喂来喂去地喊。 李辉充耳不闻,继续懒洋洋地走着。其实他是晓得李丽在叫他,但是李辉是什么人,他能从孤儿院奋斗出来,半工半读上完大学,工作后没有父辈的余荫,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了不算低的位置,人情世故自然是见得多了,李丽这种级别的小手段简直不够瞧。 李丽厌恶他,他从醒过来的时候就发觉了。孤儿身份曾经为李辉的求学生涯带来很多恶意,有人总是因为这些原因轻视他,试图欺负他。而他也在一次次与人的周旋对抗中变得敏锐坚硬起来。这也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年代,本来对这个身体原本的亲人就没有真正的感情。此时的他看着李丽,也不过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而已。所以,当李丽毫不客气地对待他时,他也并不打算用热脸去贴人冷屁l股。因为他知道,李丽就像以前的那些人,找上他没什么好事。 “喂!你听到我在叫你没有?你聋了还是哑了?”李丽见李辉不理不睬,面子上顿时有些下不来,她已经看见不远处谢娟在朝着这边招手了。 谢娟也是和李丽李辉一个班的。成绩比李丽差不了多少,但是皮肤白,留着一头漆黑的长头发。文艺表演的时候,能辫出一头的小辫子,脑袋一点一点地跳新疆舞,是个特别吸引人眼球的小姑娘,和李丽同样是班干部。这个时代国家在讲“赶英超美”,学生娃之间也讲究“良性竞争”。两个小姑娘,一个成绩好,一个人漂亮,做了朋友天天一块儿玩,也免不了有些小龌龊。 傻子李辉是李丽的哥哥,以往谢娟李丽和人一处玩,气氛和谐时也有意无意地提起,比如在李丽和人聊得火热时突然来一句你哥怎样怎样,让李丽挺没面子的,恨不得李辉从来就没有出生过。“干嘛要让他去学校?他就是个傻子,尽是害我在同学面前丢脸!”李丽曾经这样冲着李大壮夫妇哭叫过。 最初的时候她也在其他人欺负李辉的时候站出来阻止过,但是谁叫那时的李辉真是个傻子,烂泥扶不上墙呢?别人提出的各种恶作剧要求,例如叫他去掀女同学的裙子,他就真的乐颠颠地去了,人问他,“是什么颜色的啊?”他会真的歪着脖子仔细回想,惹得“受害者”涨红着脸一路追打,其他人一阵哄堂大笑。慢慢地,李丽也不再阻止了,开始她只是旁观,只是后来,李辉给她带来了太多屈辱,麻木着厌憎着,李丽也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欺负李辉的行列,并且以此为乐。 那会儿李辉人虽然傻,但是家里人还是认识的。李丽是他妹妹,他比谁都记得这件事。于是,李辉有对其他人犯浑的时候,比如某天,张三叫他去吐李四的口水,他突然间就暴怒起来,把口水吐到张三脸上。但是只有李丽,指使他做什么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违背过。李丽因此也常指挥着李辉做出一些扮丑的动作,当逗得其他人大笑着赞叹时,她觉得格外有面子。 可是,现在李辉居然不理李丽了! “李丽,和你哥一起上学那?”谢娟笑嘻嘻地说,马尾辫上的红花跟着她走路的频率一翘一翘的,看上去特别显眼。 李丽并没有在意谢娟刺她的那句“你哥”,她的注意力全被谢娟头上的红花吸引了过去。 这时人们的衣着大部分都还是所谓的“革命色”,虽然比起之前的某段“十年”的时间多了些颜色,但是总体还是很素净的,谨慎也好,习惯也罢,人们大多还是选择经脏耐用的深色。每个人走出来,身上的衣服不是军绿色就是深灰色黑色,暗沉沉的一片。所以谢娟的这朵红花一戴出来,鲜艳亮眼,周围人的眼睛都冲着她看过去了。谢娟大大方方地任凭周围人观赏,笑盈盈的脸在红花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漂亮了。 李丽心里酸溜溜地想,“不就因为她妈在百货店吗?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叫我妈去我妈还不去呢!” 黄玉秀差点到百货店工作的事儿倒是真的。她个子高挑,肤白眼大,琼鼻樱口,一头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梳了根油光水滑的粗辫子。当年在古家镇黄玉秀的老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比她更标致的姑娘了。 黄玉秀家婆没去世的时候时常和人念叨,“我家玉秀那人才,就是嫁给县太爷也是能的。”当然,等到大批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走进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时候,就没人再提这话了。但是不管在任何时候,美这种东西都是禁锢不了的。虽然黄玉秀嫁给五大三粗的李大壮着实让人们下巴掉了一地,可黄玉秀还是漂亮的。在上面的领导看来,这样的女性,就应该放到县城中心的百货店去,“才能展示出我们秀水县的素质嘛”。 在这里要提一提位于整个县城中心地段的秀水县百货店了。秀水在整个西南行署专区都算排得上号的富裕县,秀水的百货商店自然也不止一间,但是只有县城中心的那家店最大,也最气派。亮堂堂的电灯在屋顶上点着,透亮的玻璃柜台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连最好的梅花牌手表和凤凰牌自行车都能在这里看到。 黄玉秀如今的工作也是站柜台,只是是在副食品店,待遇比起百货店要差一些,更重要的是,要想像谢娟妈妈那样,能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家女娃儿弄到漂亮的大红花那就不容易了。当年黄玉秀拒绝了百货店的工作还是让人唏嘘了一阵的。她先去给领导道谢,道谢完了又抹着眼泪说起了李辉,两岁多的孩子,还不会说话,走路也跌跌撞撞,说起来也让人心酸。最后黄玉秀如愿以偿地到了离家比较近的副食品店工作,一干就干了十年,和她的眼泪一起留在领导家里的,还有两张半斤的白糖票。 李丽想到这里,对着李辉是恨得牙痒痒,她觉得自己命苦,又恨爹娘偏心——这个时候她只顾着伤心,倒是忘记她爹一直是讨厌这个大儿子的。有些人一旦确认了某种想法之后,似乎所有与自己的认识相悖的事实都会被选择性的无视,而其余一些有利于自己想象的杯弓蛇影蛛丝马迹都在脑海里被放大被丰富,被一再地翻检出来佐证。李丽目前就处于这样的状态,当她认为老天爷对自己不公平时候,她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是呀,摊上李辉这样的哥哥,害得她在学校里抬不起头做人,爹娘明明有比较不错的工作,但是李辉的病总把家底掏得差不多——黄玉秀每年都会不死心地送李辉去检查,医医医,医得家无余粮,真不知道他除了会惹人嫌还会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额,说点什么呢? 不知道说啥就卖个萌吧。 卖——萌——啦~~~!!! 好了,卖萌完毕。 第4章 到校 李丽是想着“生平恨事”走神了,但是在谢娟看来,李丽就是两眼发直地盯着她头上的红花,被红花给镇住了,不由得抿嘴一笑,偏脸上还要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她心情很好地瞥了一眼李辉,“李辉,你病好啦?” 两个小女娃儿之间的暗流汹涌李辉才没有心思去管,他只是淡然地冲着谢娟笑着点了点头,拽了拽肩上的书包,施施然地走了。 李辉的无视让谢娟有点不高兴,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看了一眼李辉离开的背影,她一边亲热地挽住了李丽的手臂。谢娟是个很敏感的人,虽然李辉没有露出那口让人惊艳的普通话,但是她已经感觉到李辉与以往不同。李辉今天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个子本来就比三年级学生高上一截,临走前的那个笑容让他看起来已经是个俊秀少年了。 李辉凭着脑子里残留的一些印象成功抵达了秀水县第一小学。黄玉秀按照平时出发的时间让他出的门,但是这个李辉已经不会因为在路上看到一点什么东西,就停下来玩耍而耽误时间了,因此这时还很早。校门大打开着,还有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在门口做着卫生,叉头扫把挥舞得半条街都是灰尘。 李辉站在一边看,边扫边打闹的几个学生中,有个小个子,皮肤偏黑的,两只眼睛咕噜噜转着显得特别机灵,一下就看见了他。 小个子招呼另外几个男娃儿停了下来,“有人来了,让他先过去嘛。” 几个人停下来,看见站在一旁的是学校里着名的傻学生,一个穿着不错,一看家庭条件就很好,又高又壮的胖子一下子咧嘴笑了,“哎唷,原来是这个哈板儿嗦,来,趴着,从我这里爬过去我就让你过去。” 这句话是秀水当地的土话,哈板儿就是傻子的意思,但是听起来比傻子还要难听些。李辉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几个学生一眼,小个子露出犹豫的神色,但是另外几个都有些笑嘻嘻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李辉笑了一下,把肩上的书包放到地上,“好啊。”往胖子走过去。学生们开始笑起来。 “哎呀,算了,欺负个傻子有啥意思嘛。”看着李辉一副无知的样子,小个子有点可怜他。 “莫要多话晓得不!少管闲事多发财!”胖子瞪了小个子一眼,又看向李辉,张开双腿半蹲下来,指了指胯|下,“来嘛。”周围的笑声更大了些。 李辉却没有像胖子想象中那样乖乖地跪着从他身下钻过去,而是在胖子面前不到三步的地方站住,停了下来,紧接着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要怎么做啊?我不会做啊!” “这都不会,真的是个傻子!”胖子不屑地说,“这都还要人教你吗?” 李辉闻言开心地笑了,他也半蹲下|身,做了个和胖子一模一样的动作,“那你来教教我啊!” 胖子随口答道,“好啊!”跟着看到李辉唇边的笑容才意识自己是被李辉耍了。“老子今天要揍你个哈板儿!”说着就朝着李辉扑了过去,一边还不忘记招呼另外几个学生,“今天哪个要是帮我打了他,放了学我就请哪个到我家里头玩!” 李辉从前世一开始就是从孤儿院里打出来的。后来进了社会,在地方上当官时还结交了不少从部队转业的朋友,军体拳擒拿术都认真地学了不少,再加上有一段时间他曾经分管过地方综合治理,晚了回家被小混混埋伏袭击的事情都发生过,可谓是战斗经验丰富。和眼前这群小孩子打起来,虽然硬件上占不了便宜,他却奸滑地专门指着关节等疼痛感强烈又不容易打出问题的地方下狠手。 “哎哟”“哎哟”的痛叫伴随着最后一个漂亮扎眼的过肩摔,除了没动手的小个子,其他人都哀嚎连天地躺在了地上。小个子两眼发光地看着李辉,这时港城警匪片还没有流到大陆来,但并不妨碍孩子们崇拜英雄,何况李辉装b的技能点太高。沐浴在金色初阳下的少年看上去是那样英武孤独骄傲,小个子从牙缝里憋出一句,“真是tmd太帅了啊!” 英勇的孤胆英雄下一秒就吊儿郎当地骑在了胖子的腰上,示威地晃了晃拳头,“还想挨揍不?信不信我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他眼睛眯起,露出了一个令小胖子胆寒的恶劣笑容,“听我妈说,7岁以后换完牙,掉了的牙齿就再也长不出来了哦。如果打掉你两个门牙……”他停下来,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到时候我觉得可以给你取个外号,就叫缺牙巴怎么样?” 小胖子紧紧地用手捂着嘴巴,惊恐地看着李辉。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傻子打架竟然这么厉害。不,李辉这样子,笑得又自信又肆意,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发着光,看上去比学校最好看的男同学都还要好看,哪里像是个傻的? 李辉见到小胖子的神情,心里知道已经差不多了,要是恐吓过度容易起反效果。他和小胖子一群打架,也并不是因为小胖子叫他钻胯|下觉得被羞辱了,他还不至于和小学生怄气,他只是借着收拾小胖子把以后的麻烦事一并解决掉。简单来说这就是一次成功的“杀鸡儆猴”的案例,而小胖子就不幸扮演了这个故事里最悲剧的角色。 “要是你肯让我当你老大的话,我就不光不揍你,我还把我为什么这样厉害的秘密告诉你!” 小胖子一听到秘密,顿时激动起来。在孩子的眼中,“秘密”是很神圣的东西,有了共同的秘密,两个人之间就彷佛建立起了坚固的革命友谊,更何况,李辉的秘密看上去就是很了不得的! 李辉看到胖子不停点头才从胖子身上爬起来,之前的几个学生这时才跑过来把胖子拉起来。 胖子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嘿嘿,那个老大,你知道我是谁吧。中午谁先放学,谁就先班级门口等着。” “啊,我还真不知道你叫什么。”李辉捡起书包说,从一开始他就看出来了,这个胖子家世不错,人虽然蛮横了点,但是心思却不坏,在学校也有自己的小团体。他要是想改变李辉受欺负的现状,和这样一个人交上朋友是很有很多好处的。 “居然连我都不认识……”胖子嘴里嘟嘟囔囔的,他爸爸是秀山县的副县长,是连校长都要巴结的对象,老师对他特别关照,他家里条件又好,经常都能拿出一些好吃的水果硬糖来请同学吃,人缘很不错,显然已经是学校一霸了,自我感觉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他才对,“我是四年级一班的张万江,这次给你讲了之后就不要忘记了哈!” 李辉笑着点点头,“我是三年级一班的……” “哎呀不用说了,谁还不知道你啊!”张万江说,然后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很有点那方面的意思,不由得露出了窘迫的表情。 李辉理解万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着周围的人点点头,特别是对着小个子笑了一下,才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秀水县第一小学简称一小,是整个秀水县最好的小学。老师大部分中师毕业,也有师专出来的,最厉害的一位陈老师是巴蜀大学本科毕业,学问非常好,他教的班级,成绩普遍要高出其他班级的学生一大截。自从他来了一小,秀水县小升初的考试,每年第一名的宝座就从来没有落在别人手里。 当然,以上的这些情况李辉是不知道的。这时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李辉想先熟悉熟悉这个他即将度过几年的地方。 他慢慢地走过宽敞空旷的操场。操场的左侧用水泥铺出了一小片地方,形成了一个篮球场。用白色油漆画出了边界线罚球线和三分线。两头各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篮架。篮筐上没有网子,几滴清晨雾气凝成的露珠坠在光秃秃的篮圈上,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再往前走就一片平地,平地的前方是一米多高,约有20平方米的升旗台。台子上耸立着一根旗杆,鲜艳的国旗正在上面飘扬着,给肃静的校园添了几分亮色。 秀水多山,完全平整的一大块地方难找,一小的教室便建在高处。李辉从升旗台两侧的台阶走上去,就看到了一大排平房做的教室。用白色的粉涂白了墙壁,又有黑色的墨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等标语。 李辉很有兴趣地停下来看了看,要是有照相机的话,他真想把这些全部都照下来。这些标语可以说是写在华夏墙壁上的历史,表现着这一个时代的精神,见证着这一代华夏人经历的战争以及战争过后的苦难与不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标语也将因为旧城改造风雨侵蚀等各种原因渐渐湮没在尘沙里…… 李辉站着看了很久,直到教室左边的教师楼上慢慢地踱出一个人,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给上章捉个虫:这个时代国家在讲“赶英超美”,学生娃之间也讲究“良性竞争”。 这里笔误了哈,应该是“超英赶美”,因为那会儿美国已经比英国牛了。 嗯,其实这句也是标语。 至于为什么不在原文修改?其实作者有看到更新时间很整齐就很舒服的强迫症的事我会说吗=3= 第5章 上课 教室的左边就是学校教师的宿舍楼。这是一栋两层的建筑,和一小的教室一样是砖瓦结构。和粉刷过的学生教室不同,教师楼是原汁原味的红砖青瓦,楼下种了几棵高大的泡桐树,寒冷的冬季里也枝繁叶茂,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个人看上去大约在三十来岁的样子,眉心有浅浅的“川”字形纹路,大概是经常皱眉弄出来的。李辉并不认识他,但看他从教师宿舍楼走出来,又夹着课本和教案,猜也猜到他应该是秀水小学的教员。 “老师,您早!”李辉冲他打了声招呼,带着小学生的笑容望过去,顺便也把这个老师打量了一下。 他的头发大部分都是黑的,只两鬓处见了些花白,这么冷的天却没有穿棉袄,而是端正地穿着三件套的雪青色西服,打着领带。身材清瘦,气质儒雅,倒让李辉想到了旧社会交际场里走出来的公子哥。 陈旷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注意到李辉,他的眼睛不大好,又是近视又是散光。但是他脸皮薄,戴眼镜的话,鼻托就会在眼窝处压出很深的印子。最难过的是夏天,鼻托和镜架与皮肤接触的地方还容易破皮,沤着盐津津的汗水,火辣辣地痛。所以除非是很必要的时候,他一般都不戴眼镜。因此直到李辉走近来给他问好,他才发现这个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大大方方的学生竟是学校里最出名的傻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早。”陈旷冲着李辉点头,他虽然对李辉的变化感到惊讶和好奇,但依他的教养,是不可能当面询问,做出让人难堪的事来的。想要关心下对方的学习,又有揭短之嫌,所以他只好看了看手上的表,“你怎么还在这里?快上课了吧?” 李辉顺着陈旷的眼睛看过去,目光在他精瘦的手腕上顿了顿,那是一块金属腕带的手表。黑色的表盘上12点的位置是一个船锚的标志,可以从银色表带上的划痕上看出这块手表已经上了年头。 这个是…… 李辉的眉心轻轻跳了跳,这个连电视机都没普及的年代,人们看见个自行车收音机,就已经是顶顶稀罕的东西了。而在这个小县城乃至省城,能认出陈旷手上这块瑞士名表的人,都绝对是凤毛麟角。 一瞬间,李辉的心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只露出一个乖学生式的笑脸,“嗯,我去教室了。老师再见。” 这个时间段学校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了,离上课倒是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闹哄哄的,和人讲笑话的,发呆不知道想什么的,以及抄作业的。 李辉看到一脸正气的学习委员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要糟。 “李辉,你是不是又不准备交作业了?”段春丽板着脸,但是态度中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透着嫌恶的表情。 “啊,对不起。我前两天生病了一直没有写。我一会儿会补上来的。”李辉说。 段春丽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呀,你的普通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我经常听广播,跟着学吧。” “我也经常听呀!怎么偏就你说这么好听?”段春丽大声地说,声音把周围的学生都吸引过来了。 李辉还没说话,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起哄地喊道,“段春丽说李辉的普通话说得好听喽!” “段春丽喜欢李辉!” 段春丽叉着腰:“你们胡说,王新城,你不交作业还造谣言,我告诉老师去!”段春丽脸蛋微微涨红,嘴巴上说得威风实际上却窘迫极了。 调皮的男生也没有被她吓倒。相反的,他们闹得更厉害了,一边还捏着嗓子学段春丽说话,“你胡说,明明想和李辉谈朋友还不承认!我告诉老师去!” 李辉有点无语,小学生的发散思维他实在没法理解,这怎么就能扯到这些事情上了?而且他们好像才小学三年级吧。 “谁喜欢他了?谁想和他谈朋友了!李辉就是个弱智!我才不会喜欢弱智!”段春丽急了,胸脯一起一伏,眼睛里泪水在打着转,就快要流出来了。 “王老师来了!快回座位!” 门边的学生忽然叫唤一声,发出了“警报”,乱糟糟的学生们立刻一哄而散。一个个都连忙飞快的窜回各自的座位。 他们就像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飞快地拿出课本放在课桌的左上角,铅笔盒摆正了,两只手重叠得整整齐齐,规矩地放在桌子上,一脸认真求知的表情,等着老师大驾光临。 李辉也在座位上规规矩矩地坐好,看到桌子上一片空白,又看了一眼黑板上的课表,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来。 王老师名叫王秀琴,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长脸,高颧骨,厚嘴皮,一头齐耳的短发剪得像个妇女干部。她讲课的风格一板一眼,这天学的是朱树人先生的散文名篇《海上日出》,她一上来就先让全班集体朗读,紧接着又让学生默读,然后抽学生起来给课文分意义段,总结段义。 李辉在下面听得无趣又枯燥,他干脆把课本竖起来,手里握着铅笔,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把课本翻到后面去了。 他眼睛在课本上头乱瞟,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三年级的语文课本当然没什么看头,他脑子正飞快的转动,努力思考着如何才能让自己在这个变迁的时代站稳当,以及他今后的出路。 突然,他翻到了一篇课外阅读的课文,居然还涉及到了点爱情故事。这类爱情故事能通过华夏严苛的政审出现在学生的课本上,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有大智慧的人,见叶落而知秋,这个故事正是改革开放时代变迁的前兆。算起来,距离第十一届大会也没有多久了…… 十一届大会对于整个华夏来说,影响不可谓不深远,李辉中学的时候就曾经背过连篇累牍的课文内容。什么“拨乱反正,华夏就此进入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经济体制从计划经济转变为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等等长得要命的内容。而现在的他无比感激以前的政史老师,这些知识他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而“预知未来”的能力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无敌作弊器。 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铅笔,李辉隐隐地兴奋起来。 首先,他对自己的未来并不迷茫,他确定自己以后还是要走仕途,只会走仕途。 在前世他算得上是个感情方面如同白纸一样的人,读书的时候一门心思读书,毕业之后则几乎是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很多的理想和抱负没有来得及去实现去施展。现在老天给他二次机会,他如果再随便虚度,那就太浪费了。他的雄心壮志是否能实现,以及能够实现到什么程度,都取决于他能走到什么高度。 他知道自己背景简单,没有后台,但这些并不是阻碍和问题。只要他能考上大学,他就能走出这个偏僻的小县城,走到他想去的地方去。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读书!没有人给他铺路,那他就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没有财富傍身,那么就亲手去创造财富! 读书的话,倒不是他自大,他从前能够从孤儿院顺利走到后来的位置,除了会做人,他聪敏的头脑和优异的成绩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考上最好的大学这一点,李辉完全不用担心。 至于赚钱,现在倒还是集体经济时期。虽然不比前些年大炼钢铁的时候,每家每户连铁锅都捐出去支援国家建设,人人都在集体食堂吃大锅饭,没可能存下一分一厘的私房钱,但是除了工资外,想要捞点“外水儿”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就比如说,有人也拿粮票在黑市卖,一张二两的粮票最高能卖到一角钱,算是相当昂贵了。但是这种情况一旦被抓到,就会被当做投机倒把份子处理。 难道学人去卖废品?报纸玻璃渣还有牙膏皮什么的?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立刻被李辉摁熄了。如果他有个在政府工作的爹或者妈,倒可以试试挨门串户地收点废报纸,但黄玉秀和李大壮,一个是副食品店的售货员,一个是机械厂的工人,李辉根本就没有稳定的废品来源。赚钱这个事儿,必须得想出个安全稳定持久的才可行啊! 李辉正在冥思苦想,头发都差点揪掉几根的时候,偏偏被人找了麻烦。 “王老师!李辉上课不认真!李辉看其他的课文!”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死死地压住了李辉的课本,不让他翻页。 王新城注意李辉已经老半天了。他和李辉一样,也是班上的“老大难”,两人同样坐在最后一排,以前两个人还当过同桌。可是这个“同桌的你”对李辉显然没有什么革命友谊。 他头脑聪明,只是人有些无赖习气,指使着李辉干傻事干坏事便是他最有兴趣的事情。李辉上次脱了棉衣去送给隔壁班的赵小琴就是他撺掇的。 王新城可以说算得上是世界上最了解李辉的人之一了,也许,连黄玉秀都不像他那样理解李辉。 一小每天早晨7点半上课,中午11点40下课。下午1点半上课,4点半下课。一天当中足足有7个多小时的时间相处在一起,李辉有多傻多邋遢王新城是最清楚不过。 以前的李辉是真的傻,用王新城的话来说就是,“那直愣愣瞪人的眼神儿,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傻的。那么黏的青鼻涕都流到嘴皮儿上了,叫他舔|了,他还真的哧溜一声,给吸到嘴巴里了!”他喜欢给人表演李辉吃鼻涕的样子,一边演一边做出呕吐的表情。 所以说,换了芯子的李辉今天一来,那干干净净的小|脸蛋,那种懒洋洋微笑的表情,那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立刻让王新城感到了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个大会,改掉名字好像会造成误导,所以就改成只放一半的名称,为了防河蟹,你们懂…… 还是修文了。 555我整齐的更新时间就像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 我决定等到11点整的时候点下修改章节。。。好歹会整齐一点=3= 第6章 饭盒 这个王新城读书上虽然马虎,但脑子却绝对灵活,只因为他有个头脑更灵活的爸。他老子在秀水也算是个小有脸面的人物,没读啥书,但是拍马屁,伺候领导的本事却是一流。一天到晚的耳濡目染,王新城再傻也学会点察言观色了。 而且他也不是个愣小子,李辉的变化没被周围的同学重视,却让他看了个满眼。 王新城总记着他爸的话,那就是莫要随便得罪人,得罪了就把人往死里压,压得他不敢有其他的想法才行。 他平时欺负李辉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同学大都知道不说,连他老子也清楚,还夸奖他头脑转得快,小小年纪都会玩这些花样,戏弄了人还落不下把柄。可是现在李辉忽然不傻了,好像还变得有点儿聪明起来,王新城越想越不对劲,看李辉的眼神也带了点儿提防。 上课之后,独自坐在李辉左手边上的王新城就更注意李辉的动静,他和李辉一样,把课本竖起来,手里握着铅笔,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李辉那边瞄。两个人中间的巷道很窄,王新城眼睛又好,一眼就能看到李辉根本就没有按照老师的要求默读课文。 王新城的动作很快,李辉坐在那儿出神,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让王新城这么一嚷嚷,全班的目光都刷地投过来,这个情况下,李辉再做什么都是白费。所以他干脆把手一放,任凭王新城得意洋洋地把他的课本举起来给王秀琴看。 “李辉。”王秀琴的声音低下来,带着让学生们畏惧的威严和寒气,连王新城都缩了缩脖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等着王秀琴发作。 王秀琴是语文老师,同时她还有一个令人胆寒的身份,她是三一班的班主任。 这个老师在秀水一小也是出了名的古板严肃,上课的时候喜欢突如其来地把学生叫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的,她就让人站到最后一排,直到下课。而且她还有一个绝招,把学生们都整治得乖乖的,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她的绝招不是体罚。这个时候还没有“体罚”一说,多数人对于教育孩子,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黄荆棍下出好人”。但是王秀琴却从来不打学生,虽然有一根细竹子做成的教鞭,但是那根教鞭是用来指黑板上的字词的。 她的绝招就是,站在高高的讲台上,让学生仰着头,张大嘴巴站在她面前,当着全部学生的面,响亮地咳嗽一声,清清喉咙里的痰液,再“呸”的一声,猛地把黏痰吐进学生的嘴巴。这样以后还不算完,她吐完以后,学生不能把痰吐出来,而是必须吞下去,否则就重来一次。王秀琴用这一招把学生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她经常颇为得意地说,“再浑不着四的学生我都能给教育好。”又给学生们讲,“要是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他全家都不高兴。” 所以,当王秀琴看到之前的李辉在课本上留下的“画作”,脸色变得难看之后,所有人的心都紧了起来。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就连窗外传来三二班读书的声音都显得那么辽远。王秀琴的脸色实在有些吓人,这一刻连王新城都感到害怕,变得后悔起来。 李辉乖顺地垂头站着,突然想到了一句每个小学生都会学用的句子,“教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 “看来咱们聪明的李辉已经把那篇课文都搞明白了?都不需要学了是不是?”王秀琴压抑住怒火,语带讽刺地问道。 这句话一出来,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很快就忍住了,但教室里之前那种凝重的让孩子们都不敢喘气的氛围,终于减轻了些。 李辉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眼睛只专心盯着自己的桌子看。一篇小学三年级课文的段落大意他当然不会不知道,但是他更懂得人心。在他零碎的记忆里,王秀琴可不是什么性格宽和的人,从教学风格到做班主任的理念,全都是狭隘暴躁的暴君式的风格。 对于这种控制欲强烈的人,在没有能力对抗她的时候,你只能顺着她,而顺着她,并不是说自己要表现得多好,而是要让自己的行动在对方的预计之内。 就像现在,王秀琴早已经肯定自己回答不出问题,才会用那种轻蔑的瞧不起人的口吻向他提问。要是他完美地回答了,反而是往她的脸上呼耳光。 李辉答不上问题根本就在王秀琴的意料之中,本来她也没有一个傻子能够回答出问题来。看着李辉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又老老实实的样子,王秀琴反而没了什么刁难他的心情。 其实本来李辉上课听不懂走神完全是正常的,以往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只是偏偏今天王新城和李辉过不去,爆了出来。加上本来她这几天心情就不好,一下就火冒三丈,倒是李辉让她出了点气出来。王秀琴想想,就难得发了一回善心,也懒得再多难为李辉了。 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但是声音依旧很严厉:“以后上课要是还是这样不认真,我就请你的家长到学校来陪着你读书!知道了吗?” 李辉“嗯”了一声,脑袋更低了,样子听话又无害。 “现在先给我站到后面去!” 李辉抬起头,迅速向周围扫了一眼。学生们本来等着看王秀琴整治李辉的好戏,没想到戏没演成,王秀琴居然只是让李辉站到后面去,一个个都有些扫兴,白白兴奋了一场,李丽脸上失望的表情特别明显。 李辉拿起课本乖顺地向后退了几步,看到王秀琴露出满意的神色才停了下来。王秀琴回讲台上去了,其余的学生也无趣的转过身,只有王新城把头藏在书背后,转过头来对着他做鬼脸。李辉神色如常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自顾自地又开始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李辉不喜欢这个王老师,他能从她身上看出很多丑陋的东西。不过,李辉并不在意,人的一生里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王秀琴这种人,他只需要敬而远之,不和对方多打交道就行了。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过了这学期就跳级了。掰起手指算算日子,这时已经是12月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期末考试已经不远了。 就在李辉的胡思乱想中,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堂课结束了。 接下来的课程李辉都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他跟着一群三年级小学生学习了两位数的加减法,嗯……还在李丽骄傲地上台演算对了一道“难题”之后,跟着全班鼓了一次掌。 课间的时候倒是有些人想像以前那样戏弄他,李辉脸皮厚地用万能的“我要告诉王老师”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所有人。 等到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学生们都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教室。李辉坐在位子上慢腾腾地把书本文具都收进书包,直到教室里都没别人了,李丽才不耐烦地走过来,“哐当”一声,把一只铝饭盒丢到李辉的桌上。 李辉没有动。 早晨出门前,黄玉秀是当着他面把两个饭盒递给李丽的,还害怕女儿搞错,特意说了大号的那一个饭盒是李辉的。说她心疼傻儿子也行,重男轻女也罢,李辉的饭盒里确实比李丽要多了一颗白水煮蛋,除此之外,菜饭也要多些。 李丽在课间把饭盒打开来看过,当然是知道这一点。而至于李辉,不用看饭盒,就看面前这个小了一号的饭盒和李丽的脸色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下只是斜靠在桌上,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饭盒,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丽。 李丽换李辉的饭盒也不是头一次了,但李辉这样的表现却是头一回,让她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其实说老实话,黄玉秀固然偏疼大儿子,也不至于就薄待了女儿。李丽的饭盒完全是照着一个9岁女孩子的饭量装的,李辉11岁男孩子的量,多的李丽也吃不了。可是李丽就是觉得被黄玉秀虐待了,觉得本来该是她的东西都给了李辉。 黄玉秀让李丽带着李辉的饭盒,就是担心儿子在学校里被欺负,人家会抢李辉的菜之类的,但实际上,每每遇到李丽有喜欢吃的菜,她就毫不客气地把饭盒给换过,反正李辉也不懂。有的时候,她不想吃李辉的菜,但是偏偏那天又心情不好的话,她就会往李辉的饭盒里搞怪。谢娟就和她一起捉过蚂蚁,还有放沙子,吐口水之类的。 叫你吃呀,你傻的呀?”李丽见他不动弹,竟然破天荒的有些微微的发慌,随后更厉害地喝了一声,眼睛也瞪起来了。 李辉耸了耸肩,他这些姿态摆出来倒不是单纯为了要给李丽难堪,他也没那个闲心和一个9岁女娃儿争个饭盒,只是想点一点李丽,如今的李辉可不再任人欺凌了。 他站直身体,从桌子上拿起饭盒,看着李丽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正要说点什么,李丽已经冲出了教室。 李辉无奈地耸耸肩,独自端着饭盒走到食堂去热饭。吃了之后就在食堂里要了瓢煮过面的水,这种水里含碱,不用其他东西就能把沾油的锅碗洗干净。 下午放学倒是挺早的。李丽照例自己走了。他一路逛逛又看看的,走的不算太快,但是这时候不像早上急着往学校去,在路上走走神也无所谓。走到家里大院门口的时候,他看到门外边站了两个人,一大一小,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两个人都回过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修文就差1秒,好郁闷。。。 那个,我发现大家都是默默地来看了,然后又默默地走了。。。 第7章 矛盾 李辉是认得这两个人的,点点头喊了声:“爸。” 李大壮瞪了他一眼,提着嗓门吼道:“死到哪儿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玩儿野了是不是?进屋头去!看什么看?看鬼呢?” 他手头牵着刚从幼儿园接回来的李伟。李伟嘴巴里正含着一颗糖豆,用舌头顶来顶去地玩着吃。 李伟是小儿子,全家上下最受宠的就是他。每天一颗糖豆当零嘴这种奢侈享受,李辉就不用说了,但是李丽也没份,只有李伟有。 从前李伟总喜欢戏弄李辉,看他口水滴答着眼馋自己的糖豆,心里头就觉得美,觉得好玩。 他虽然小,却调皮的很,总是拿了糖豆故意凑到李辉的面前去。等他傻里傻气的张嘴要吃了,又飞快拿回来,放进嘴巴里“啧儿——”的一声吸进去。每到这时候李辉的脸就变得更红,眼睛里也湿漉漉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明明每天都这样,李辉却天天上当,李伟也乐此不疲,简直把这个当成了每天的饭前游戏。可是今天,他又在李辉跟前炫耀糖豆,李辉竟然没理他,而是看也没多看他一眼,背着书包就进屋去了。 李伟一下就恼了,他已经五岁,马上就快要上学了。因为他长得高,在幼儿园成日的发号施令,回了家更是得意,哪有人敢不理他的? 现在让一个傻子把自己晾在这儿,李伟心里简直跟被猫抓了一把似的,不舒坦极了。他气鼓鼓的瞪了李辉的背影一眼,甩开李大壮的手,飞快的跑进屋里去。 黄玉秀在厨房做饭,李辉正在客厅的饭桌边上坐着写作业,这时候还没有什么书房的讲究。 他在学校里已经抽了点时间把数学作业两三下写完,现在写的是语文,要把课文后面的生字还有词语,标上拼音,在田字格里抄十遍。 李辉在学校就翻过原先那位的本子来看,挺难得的就是他人虽然傻,但是字对于这个年龄的学生来说的话算是很不错了。想来也可能是因为傻子心性单纯,写字这种不需要智商的事情做起来反而容易出成果些。 李辉握着铅笔,尽力模仿着原先的笔迹来写,刚写了几个字,李伟就咚咚咚地跑进来,见李辉在写作业,劈手就夺过李辉手里的铅笔,在他的本子上乱涂乱画。李辉伸手拦他,结果被他一把将本子扫到地上。 李辉皱眉道:“你干什么!” 李伟咧嘴大叫:“爸爸!哥哥骂人了!” 李大壮闻声进来,看见小儿子一脸委屈,刚问了句“怎么了”,李伟就扑上去把他腿给抱住了。 “爸爸,哥哥骂人!”李伟可怜巴巴地说,又转过脸在李大壮看不到的地方对着李辉挤眉弄眼地扮鬼脸。 “李辉!你又想挨揍了是不是?”李大壮说着就来了气,开始挽袖子,“老子今天要揍死你个赔钱货!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也不学精乖点!” “李大壮,你想对辉辉做什么?”黄玉秀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冲了进来,挡在了李辉前面,“你今天要是敢打我儿子,我就和你拼了!” 李大壮脾气暴躁,但是对黄玉秀是有真感情的,黄玉秀和他杠上了,他也只好悻悻地把手放下,嘴里骂骂咧咧地摔门进去了。李伟左右看了看,看见黄玉秀正在心疼李辉,吐了吐舌头也跟着走了。 “辉辉,来,妈给看看,打着你没?”黄玉秀把李辉拉到面前仔细查看着,李大壮嗓门大,她心里现在都跳得厉害。 李辉被她慈爱的眼光看着,鼻子都有点酸了,从前在孤儿院他还没成为打架高手之前,挨打是家常便饭的事,哪里会有人关心他有没有打到哪里?哪里又会有人挡在他前面呢? “妈,我没事,您别担心。爸……”,他顿了顿,心里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喊出来了,“爸他也只是心疼弟弟,只是吓吓我。” “唉。他……算了”,黄玉秀想说什么,但还是停住了,转而问起了之前的事,“刚刚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又扯上你弟弟了?” 李辉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本子,边想着不能让黄玉秀操心了,嘴巴里一边说:“其实也没啥事,我和弟弟闹着玩呢!” 黄玉秀心细,李辉的举动被她一一看在眼里,发现他瞄了一眼地上就跟着看了过去,就看到了地上的本子。 李辉看了那一眼就发觉了,看见黄玉秀也看到了本子不免有些懊悔,两个人都急忙弯腰去捡本子。李辉手脚快些,刚拿到手里,黄玉秀就说:“你本子拿来我看看。” 李辉只好把本子递给黄玉秀,黄玉秀拿到手翻开,这是李辉的语文作业本,抄写的整整齐齐,每页都有一个大大的红勾勾。翻到最后就看见了李辉刚写了几个字的作业,上面被画得一团糟,本子的纸张本来就薄,有的地方都被铅笔画破了,颜色透到了下面的纸上去,看得出来画的时候非常用力,这几张纸都不能用了。哪里像李辉所说的是两个孩子闹着玩? 黄玉秀楞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对李辉有意见的是李丽,李伟年纪还小,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连李伟都…… 李辉抓起她的手摇了摇,半撒娇地说,“妈,啥时候吃饭啊?我都饿了!”这个他倒是没有说谎,饭盒被李丽换过,中午他都没吃饱。 黄玉秀一拍脑袋:“坏了!锅里还烧着呢!”转身就回厨房去了。 李辉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黄玉秀自责难过的心情他不是没能感受到,只是李伟和李丽讨厌他似乎也受了李大壮的影响,想要三兄妹和睦相处也是暂时急不来的。 他只是出了一会儿神,很快就把这些杂乱的思绪给赶出脑子,又开始坐到桌子前,写起作业来。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李丽穿着件毛衣,满头汗地从外面进来了。她最近迷上了踢鸡毛毽,在学校踢了还不够,一回家就呼朋引伴地叫上邻居家几个同龄的小女孩又踢了起来。 李辉这时已经写完作业把桌子收拾了出来,正在帮着黄玉秀摆饭。李丽脸上汗水沾着头发看上去脏兮兮的,被黄玉秀赶去厨房洗脸洗手,又逼着她穿上棉衣。等到李丽穿好衣裳出来,黄玉秀正好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香味勾得人直流口水。 “哇,是土豆烧牛肉!好香啊!”盘子还没放平,李伟已经忍不住伸筷子去夹了。 黄玉秀拍掉他的筷子,“急什么急,你爸和你哥都还没动筷子呢!” 李大壮是农民出身,虽然现在当了工人也还是保留着农村里的那一套做派。在农村里就是一桌子人吃饭,必须先等老的伸了筷子,说可以了,然后其他人才可以吃。黄玉秀和李大壮都不是土生土长的秀水人,而是当了知青在这里的“扎根户”,所以家里没有老人,吃饭就必须得等李大壮这个当家的先动筷子。 李大壮看到李伟急吼吼的样子也有点不高兴,他虽然最疼李伟,但在饭桌子上谁先动筷子这种体现家长权威的事儿上他是不会让步的。因此也把眼一瞪,“急啥?还怕少了你一口吃的?没出息!” 李伟嘟了嘟嘴巴,知道这时不能惹李大壮,也就不闹了。 李大壮看全家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也就满意地夹了一筷子牛肉进嘴,咀嚼了起来。 “吃吧”。 李大壮边吃边想,牛肉虽然没猪肉好吃,但是到底便宜得多,一斤猪肉要六角九分钱,牛肉才四角五分,而且黄玉秀做得比其他人家都要好吃。李大壮看过黄玉秀在厨房里做活儿,她做菜很讲究,烧牛肉并没有像传统的南方做法那样,直接生肉下锅,而是先用沸水焯过血水,他听人说过,这才是京城那一带讲究的做法呢。 京城……李大壮的心情突然阴郁了起来,他蓦地把碗一放,“嘣”的一声儿,其他人正专心吃饭,都被吓了一跳。 李大壮肚子里有郁气,见李辉也看他,抬手筷子就冲着李辉过去了,嘴里骂道:“你个什么东西!老子宰了你个兔崽子!” 李辉偏头躲开,李丽和李伟见势不妙,也赶紧端着碗站了起来。 这是张圆桌,黄玉秀坐在李大壮和李伟的中间,也放了碗筷去拖李大壮的手,“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回来看着孩子就喊打喊杀的?他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说着便开始抹眼泪,“你要是真的容不下辉辉,那也不用勉强着,咱们离婚就是,我自己养着辉辉。” 李大壮听黄玉秀宁愿为了李辉要和自己离婚,顿时火冒三丈,把碗往地上一摔,“好啊黄玉秀,原来你就一直惦记着和我离婚呢,你说,你离了婚是不是想去找野……” 黄玉秀听他说得不清不楚,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爸!别说了!”李辉见李大壮越说越不像话,自己和李丽李伟都还在这里呢,有些话太诛心,在孩子面前说了,一个家庭就离破裂不远了。 他看到李大壮瞪着他,只好指着李伟说,“爸,你看弟弟,都被你吓到了。” 李大壮口不择言地说了昏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看黄玉秀哭得厉害已经心疼起来,现在李辉给递了个梯子,赶紧就住了嘴,顺着下来了,随口找了个话题,“玉秀啊,你看这孩子,咋说起普通话来了?” 黄玉秀没有接话,当着几个孩子李大壮又不好放下架子去哄,这边李丽赶紧抢着说:“爸,你不知道他今天在学校就一直说普通话,同学们都觉得很奇怪。他上课不遵守纪律,还被王老师罚站了,说下次再犯错,就要请家长。” 李大壮奇怪地看了李辉一眼,看到黄玉秀也不哭了,而是一脸紧张地盯着李丽,听她说李辉的事儿,不由得在心里嗤了一声“就知道心疼她那傻儿子”,嘴里倒是没有多说,叫李丽去拿了个碗,粗声粗气道:“吃饭!都吃饭!” 闹了一场,饭桌子上气氛很沉闷,几个人安静地把饭吃了,黄玉秀默默地开始收拾着碗筷,李辉自觉地从厨房拿了扫把扫了地,又端着簸箕出门倒垃圾。 等他倒完垃圾回来,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李大壮在和黄玉秀说话。 “明天得带他去趟医院,是个傻子已经够闹人的了,现在莫名其妙的又变成这样,别再是精神有问题,一会儿错乱一会儿好的,那我可不养着,趁早送精神病院去!” “去医院检查神经,传出去多不好听啊,对辉辉会有影响的。” “反正他是傻子大家都知道了,还能不好听到哪儿去?再说,他这突然变成这样,你就不怕他再变傻?” 李辉安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泣,“嗯。那我得去换个班,我也要跟着去,否则我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啥。 大家吃了没有? 第8章 检查 第二天一大早,李辉刚坐到桌子面前准备吃早餐,黄玉秀就把他面前的稀饭碗给端走了。 “辉辉,昨天妈妈问过了,你今天要检查,不能吃早饭的。”黄玉秀怕李辉生气,又哄着他说,“等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啊!” “妈,能不能不去医院啊?我都好了!”李辉半撒娇半埋怨地说。他心里清楚李家并不富裕,虽然黄玉秀和李大壮都是工人阶级,有政策照顾,孩子去医院可以报销60%的医药费。但是李辉明明晓得自己没有毛病,那40%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自然就觉得没有必要。 黄玉秀哪里知道李辉考虑到的是这些,她只当是孩子害怕去医院,摸摸他的头,李辉的头发很柔软,黄玉秀的声音也很温柔:“乖啊辉辉,听话。不去医院病就好不了哦!我们只是去看一下,一点都不会痛的哦!” 李大壮正好送了李伟从幼儿园回来,听到李辉不怎么愿意的样子,顿时把脸一沉就说:“整天就晓得找麻烦!个龟儿子的,老子和你妈都把班调了你又不去了!老子给你说,老子喊你去,你就必须去!” “李大壮,一大清早地你逮着辉辉就骂,你就不能少找点事儿吗?”黄玉秀眼圈红了。 李大壮就见不得黄玉秀这样,一下子心里头就后悔刚才发火了,可一看见垂着眼睛的李辉他就冒火可怎么办?他气哼哼的扭头走出门,一会儿又听他在外面喊:“在干什么?动作快点儿!还要去搭车哩!” 秀水县的地形很方正,李家和秀水一小在城西那一片地区,而秀水县人民医院则修在城北,要是想劳动着“11路”走过去是不太现实的。 李辉老老实实地跟着两个大人坐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公共交通工具,心里居然还有些隐隐的兴奋。车上的人不太多,座椅是木头做成的条椅,李大壮独自坐了一条,他和黄玉秀坐在一起,看着黄玉秀从一个已经毛了边儿的牛皮纸信封里掏出了六分钱递给售票员。 车是无轨电车,开得有些慢,晃晃悠悠的带出点懒散的节奏。李辉忍不住问道:“妈,一个人的车费是多少钱?有没有算上我?” 黄玉秀看他一眼,笑着说:“你忘记了?以前妈妈也经常带你坐这路车去医院呀。一个人两分钱,辉辉是大孩子,当然要算的啊。” 李辉“哦”了一声,好吧,原来他坐车是要给钱的,看来以后偷着出来坐车到处看的想法是得打消了。他痛苦地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有哪个穿越人士像他这样憋屈的,别说一分钱了,他身上连一厘钱都没有! 在车上,李辉抓紧着时间问了黄玉秀一些其他感兴趣的事,比如为什么家里没有电灯,明明电很便宜的呀等等。黄玉秀很高兴李辉居然会思考这些问题,问什么答什么。直到下车,两母子都还在说笑个不停。而黄玉秀的紧张情绪也缓解了许多。 他们刚到医院就遇到一个熟人,儿科的区医生。区医生40多岁,经验丰富,李辉之前到县医院看病,十次有九次都是区医生给看的,可以说对他的情况了解得非常清楚。 听了李家人的来意,区医生吃惊地打量了一下李辉:“能让我单独问孩子几个问题吗?” 黄玉秀有些不安,李大壮却连忙说:“区医生,您问,您尽管问!我们就怕这娃儿神经有问题呢!” 他嗓门大,周围的人闻声都看了过来,目光大多盯在李辉身上。区医生皱了皱眉,看见李辉微微垂下头,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忍不住对李大壮说:“作为家长要注意照顾孩子的自尊心,这种话你要少说。”说完就把李辉带进了办公室。 黄玉秀和李大壮在办公室外面等着,才几分钟李大壮就有些不耐烦想抽烟,刚掏出烟还没有来得及点燃就被路过的护士训了一通。 他赔了几个笑脸,一看黄玉秀根本就没有关心他,两只眼睛只顾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便在心里把这笔账也记在了李辉的头上,暗暗想着那个傻子要是问出来有病的话,这次不管黄玉秀是哭是闹他都得把李辉给弄走。 其实也没过多久,区医生就带着李辉出来了,黄玉秀急忙迎上去,没想到李大壮比她还要急:“区医生,怎么样?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 哪有这样开口就问毛病的?区医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时黄玉秀也过来了,连珠炮似的问:“医生,辉辉的情况怎么样?需要做检查吗?我早上都没让他吃饭,特意空着肚子好查血哩。要不要照个x光啊?” 区医生劝黄玉秀说没有必要做那些检查,李辉这种情况在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病例,可能就是脑子里以前有淤血,散开之后脑子就清醒了。 黄玉秀坚持要给李辉做检查,区医生劝了下没劝住,想到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检查的话估计黄玉秀也不会放心,就给李辉开了个查血的单子。 “免得你白白被饿了一上午。”他说。 查血结果出来,李辉o型血,血色素白细胞血小板什么的都挺正常。黄玉秀终于放心了,又请区医生写了个李辉的病情说明,表明李辉已经是正常人了,说要让李辉带到学校去给老师看。李大壮脸色有些不好,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从医院出来还不到中午,李辉的病好了让黄玉秀心情愉快极了,连看着李大壮的时候连笑脸都多了起来。她和李大壮商量了几句,两个人决定还是回单位去上半天班。又给了李辉三两粮票和两角钱,让他到学校吃。 李辉到学校的时候还差十来分钟才放学,还差点被负责的门房老头拦在外面不让进,等他拿出医院的证明才放他进去。 这个时候进教室太打眼了点,要是在学校里逛逛,地方小又怕遇到没上课的老师。他想了想,捏着手里的证明向教师办公室走去。 秀水一小的老师们没课的时候,都在一间大办公室里上班,连校长也不例外。办公室门是打开的,李辉敲门喊了声“报告”,等里面有人应声才进去。 估计是快到中午的原因,办公室里面已经没有几个老师了。李辉走进去,转过了好几张堆得厚厚的桌子才看到一个人,穿着西装,埋头在写着什么。 “陈老师,请问刘校长在不在?”李辉很有礼貌地问。第一天碰到陈旷之后,他在课间就不动声色地套了其他学生的话。陈旷不管是相貌还是风度在一小都是很好辨认的,所以根本没有费多大力气李辉就知道了陈旷的名字,还有他现在正在带六年级的班,陈旷人很好,教书很厉害等消息。 陈旷抬起头,今天他戴了眼镜,柔和的目光从镜片后面把李辉扫了一眼,“刘校长在的。”他当然还记得才和李辉见过,又随口问道,“有事找他?” “嗯,我妈叫我拿医院的证明给校长看。” “啊,是什么证明?能看看吗?”不等李辉回答,陈旷又提起嗓门喊了一声,“老刘,这里有个学生找!快过来!” 李辉被吓了一跳,这个陈旷,直接就把一所重点小学的校长呼来叫去,这算是恃才傲物吗?还是说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 “什么事情?哪个班的学生啊?”刘校长笑眯眯地端着一杯茶过来了。 李辉恭敬地问了好,把证明拿给刘校长看。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李辉同学,以后就更要努力学习,争取进步了啊。”老头子熟练地打着官腔。 “校长,其实是这样的,我本来也快要满11岁了,以前是因为生病拖下了学习的进度,现在我的病好了,下学期我希望能够回到原来的年级读书。” “下学期你想读五年级?” “我愿意接受学校和老师们的考试,我相信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李辉拍着胸膛,心里却无奈地想,一把年纪了还要装小孩儿卖萌,真是有点不适应。 “这样,先看看你的期末考试成绩再说,你可要努力啊!” 李辉用力点点头,露出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来,他从开始就知道跳级这件事儿没这么容易办成,但好歹他现在也是经过“官方认证”的正常学生了,只要他能想办法去参加跳级考试,就一定能达成目标。 至于怎么才能参加考试,还有一段时间给他想办法,也不用太着急。 他中午去食堂打了饭,下午老老实实回到班里开始上课,王秀琴大概也已经知道他“康复”的事情了,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柔和了一点——大概是想着在她的英明指导下,傻子都能教好了,李辉心里暗想。 一下午相安无事,也没有谁好奇他上午去了哪儿,王秀琴当然也不会特意去公布他康复的喜讯。 李丽一到课间就和谢娟去画板报,也没工夫理他,倒是段春丽一本正经的过来找他拿了作业。 放学之后李辉一个人背着书包刚走出班级门口,结果老远就看见小胖子垂头丧气地从三一班门口离开,但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李辉,顿时高兴地喊了一声“老大”就跑过来,嘴里埋怨地说:“老大昨天不是让你等我吗,还说请你去我家玩呢!我们班放学晚了点儿,我过来你就没人了,跑得可真快!” 李辉差点跌倒,这小胖子还真是个实诚人,他都把放学见面的事儿给忘了,这还真的等上了,还连“老大”都喊上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张万江,我给忘了。还有,你就叫我名字吧,谁还能真当你老大啊!” “哎呦老大,你能打赢我们几个,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了!以后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胖子拍着胸脯,热血沸腾地说。说着又笑嘻嘻地靠近李辉,“老大,啥时候把你的武功给教教呗!” 李辉哈哈地笑起来,爽快地答应,“好啊!只要你想学,我教你!” 小胖子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李辉,老大一个人能干脆利落地打赢那么多人,他的武功一定很了不起。说不定还是什么绝学呢!他只是随口说说,怎么都没想到李辉就真的答应了呢? “老大,你说真的?真的教我?没骗人?”小胖子一蹦三尺高。 李辉笑着点头,“我从来不骗人!”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小胖子讲信义,重承诺,这个性挺对他胃口的。既然他以后已经决定要重走仕途,身边也一定要有信得过的人才行,教好了小胖子,对己对人都有很大的好处。他单肩背着书包,伸出只手揽住小胖子的肩膀,两个人哥俩好地并肩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古言终于有榜单了,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满地滚,求包养! 第9章 当哥 李家出名的傻子不傻了!这个消息慢慢流传了开来。当然,这事儿并不是李辉自己有心去宣扬,黄玉秀倒是想,但是李大壮作为一家之主却以罕见的强势宣布,在李辉的情况没有稳定之前,谁都不许出去瞎拉呱。他说,“万一突然又傻了咋个整?”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捂不住的。李辉像黄玉秀,本来就生得极好。以前是太傻,一张脸糊满了鼻涕,傻笑得惹人嫌。现在的李辉,穿得整整齐齐,脸洗得干干净净,一双小手伸出来,指甲缝儿里连点脏东西都没有。远远地见了人就大方地打招呼,那张脸笑起来没几个人抵挡得住。读书也一下子灵光起来,已经有人开始早晨找他借作业了。 “哈哈哈,他们说老大你是个神童呢!”小胖子搂着李辉的肩膀,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张万江长了一张可爱的圆脸,洋洋得意的表情让李辉忍不住想掐他的脸,实在是太像他前世看过的《旋风小男孩》里面的那个小胖子了。 “神童?”李辉一笑,懒洋洋地说,“只要不是神经病儿童就好。” 张万江:“……” 他们两个这段时间成了“哥们儿”,放学一起走不说,中午吃饭张万江都要拖着他。秀水一小的师生们天天都能看见他们两个勾肩搭背,出双入对,好得快要穿一条裤子。说说笑笑间,两个人走进了食堂。 秀水县虽小,但是山清水秀地杰人灵,名朝建德年间的状元杨升庵便出生在此,因此秀水人自古便尊重读书人,很重视教育。秀水一小作为秀水最好的小学,食堂的条件在整个秀水县都算最好的了。 食堂净高约有三米多,被石灰水刷得雪白的墙壁上张贴着伟人语录,透亮的玻璃窗透进了冬季的阳光,整间食堂看上去显得宽敞明亮。食堂里面摆着一张张圆桌,擦得干干净净。他们来得晚,有学生早已围在一起,说笑着吃起来了。除了一小的师生,还有不少外面的人,显然一小的食堂是对外开放的。 食堂的最里面摆了一溜长桌。桌上摆着几个很大的搪瓷盆子,背后的墙壁上挂着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菜单。二两猪肉臊子面只要一角钱,熟鸡蛋八分钱一个,馒头5分钱,烧饼7分钱,另外还有红烧肉土豆块之类的炖菜。汤是免费的,热气腾腾,猪骨熬的清汤里撒了葱花,用很大的一个铁皮桶装了满满一桶,放在长桌的末尾,里面有柄大勺子,谁要喝可以自己去舀。 张万江父母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给他做饭。所以他陪着李辉把饭盒儿递给帮学生热饭的师傅之后,就拖着李辉去买饭了。张万江拿出一张二两的粮票,先用八分钱就打了一碗米饭,又买了两荤一素,分量都很实在。他出手阔气,食堂的阿姨却笑眯眯地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估计是认识张万江的。 一份红烧肉两角,一段粉肠一角五,糊辣子炒莲花白五分,张万江忙着给钱,手里不空,李辉就帮他先把菜端到窗边的一张桌子。等张万江过来,手里又一左一右各端了两碗汤。汤舀得满满的,张万江走得小心翼翼,李辉赶紧起来帮他接过来。 "老大,你的饭多半热好了。"张万江嗓门有点大,桌子上还坐了几个学生,听到后惊讶地看向李辉,眼睛瞪得老大。李辉无奈地一笑,这也太高调了。 见到李辉的表情,张万江真的又想拍自己的脑袋了。他人虽然个性鲁直,实际上却是粗中有细,官员家庭出来的小孩怎么都要比其他人多点心眼儿。就像他被李辉收拾之后,没有想着找人把李辉打回来,反而心甘情愿地认了李辉当老大,实际上也是某种敏锐的嗅觉,让他感觉到了李辉身上的与众不同。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李辉不喜欢张扬,不爱耍威风的性子他倒是摸对了,因此周围几个学生的惊讶反应让他第一时间就担心李辉会不高兴。 "看什么看!没看过爷爷?"张万江眼睛一瞪,开口就骂。他嗓子粗,气势又凶恶,几个学生都是低年级的,吓得手一抖。 李辉赶紧拉着张万江:"走,去拿我饭盒儿去,快饿死了。" 张万江自然不会和李辉拗,听话地跟着走了,又听李辉笑着问,"你多大?还喊人家爷爷,也好意思啊你!" 张万江嘿嘿两声,"这不晚上听收音机里讲评书吗,齐天大圣最厉害了!把玉皇大帝都给吓得藏到桌子底下。" 李辉惊讶地问,"你家有收音机?" 张万江得瑟地点头,“那还用说?”李辉又忍不住笑了,“小江,我能到你家听听吗?我还没见过收音机呢!”两个人关系挺好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开始喊张万江的小名儿了。 这样亲昵的称呼让张万江心里很舒服,小孩子再怎么心眼多,性子还是很纯的。他被李辉给收服了之后,就好像找到了个好得不得了的好朋友,巴不得两个人的关系越铁越好。他大方地说,"今天下午放学你就来我家玩啊,你是我老大,那收音机要不是我奶奶的心肝宝贝,我都能拿来送给你。"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热饭菜的地方,李辉先找师傅拿了饭盒,才又对张万江说,"对了,别再叫我老大了,那会儿在学校门口我只是逗逗你,不是当真的。" 张万江心领神会地笑着说,"我爸他们不会在意这个的。老大你要是担心,那在我家就不叫你老大,平时才叫。" 李辉拍拍他的头,"不是这个原因,咱们两兄弟,没什么老大不老大的。就叫我名字就行了。" "不行,叫名字就和其他人一样了。"张万江在这个问题上很坚持,他偏着头想了想,一下笑起来,"要不,我叫你哥吧!" 李辉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张万江,他心里有些感触,前世在孤儿院长大他没有体会过任何亲情,后来进了官场,饭桌子上喝了酒倒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一阵乱喊,但谁都知道当不得真。到了这个时代倒真有弟妹了,但还是没被人喊过哥哥。 也许是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张万江狐疑地问了声,"哥,咋个啦,眼神都直了诶!" 李辉回过神,习惯性的微笑又回到脸上,“我怎么能当你哥哥?” "我没开玩笑,我真心想喊你哥的。我家就我一个,我想要个兄弟姐妹很久了!真的!"张万江急切地说。他确实没说假话,华夏才经过战争和饥荒,这时的人口还不多,国家提倡多生,还特意拍了《七朵金花》这样的电影来做宣传,所以张万江从小就挺羡慕人家有哥哥姐姐的,他爸还没升官时,他出去玩老被有哥哥姐姐的欺负。有时和人打架,打了一个,来了一窝,架不住人家兄弟姊妹多啊! 张万江一再坚持,李辉想想,从此有这么一个弟弟也是挺好的,就笑着说,"那好,既然你叫我一声哥,那我也就把你当成我弟弟了。"停了停,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只是,当我的弟弟的话,很多时候我可能就会管着你,你要是做了什么我不许你做的事情,我们之间的情义就没了。你懂吗?" 张万江见李辉认真的样子,虽然不懂李辉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他现在已经莫名地对李辉产生了信任感,乖乖点头答应,"哥,我一定会记得你的话,听你的话的。" 李辉笑着拍拍他,两个人才坐下,打开饭盒吃起来。 李辉的饭盒里饭不算多,米饭上铺着大葱炒肉片和炒白萝卜丝。虽然饭菜简单,但这个时候空气和水源都没有受到污染,农民们种菜也不使用化肥和农药,他吃起来觉得特别香甜。 张万江在一旁拼命给他夹菜,肉和粉肠都不吝啬,李辉知道这是他的心意,也没有矫情地推来让去,只是笑着让张万江自己也吃,不要只顾着给人夹菜,心里却隐隐地有些感动。 吃了一阵,李辉的饭就没了。张万江就说再给他买二两饭过来,黄玉秀倒是有给过他粮票和钱,但是他放在书包里留在教室了。“那这样,我的在教室里,先用你的,一会儿吃过饭,你和我回我教室,我拿给你。”又补充一句,“这个肯定得还,你要是不收,我就不吃了。” 张万江答应着去给他打了饭,两个人又继续边吃边聊起来。突然张万江想起了一件事,神神秘秘地凑近李辉:“哥,知道不,听说我们学校要来个转校生。” 李辉看看张万江那张写满了八卦的脸,就差没直接在脸上写上“快来问我吧快来问我吧”这样的句子了,想想也是,小学生对转学生总是特别好奇的,前世自己班上来了新同学,一下课位子周围就围满了人。 “哪来的转校生啊?怎么都快期末考试了还转过来?” “我给你讲啊,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听说这个转校生来头大得很,家里是当大官的,是从京城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收了第一个小弟。新人物也要出现了。猜猜这位新人物在文里面的地位? 第10章 袭击 “京城来的?那种高干的子弟,怎么会忽然到我们这里来?”李辉听了觉得很惊讶,而更多的是不解,“这个时间过来也不对吧,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 “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那天吃过饭,偷偷听到我爸和人说话才知道的。哥,我和你讲哦,他们说那家伙也不知道是家里头的啥亲戚在这边,算是老家在咱这儿,所以就转过来读几年。听说他可气派呢,有小汽车送着来。”张万江艳羡地咂咂嘴,“小汽车啊,我也想坐小汽车,嘟嘟嘟的多威风啊!” 李辉“啊”了一声,又配合着张万江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他发表对小汽车的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崇敬之情,一边心里却在消化刚才的那件事。 在他印象中,似乎几位国家领导人的籍贯都没有在秀水这一带的,所以即使来的新生是太子党,应该也不是最顶尖的那一种,不过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了。这个时候,一个科级干部都算很厉害的了,而能够有配车,至少也得是地方上的厅级才行,要是部队上头的关系,那只有师级以上的干部才能有这待遇。 他笑着摇了摇头,还以为是小说呢,随便哪个地方都能遇上天潢贵胄的子弟?更何况,即使真的是,这些人也离他太遥远了。想到这里,他拍拍张万江:“别想了,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转来就转来呗。还有我和你讲,只要肯努力,以后国家富裕了,你还怕没有小汽车坐?连飞机你想坐都可以坐!” 这个时候也只能是有特殊身份的人,能拿到特批的条子才能坐上飞机,李辉的“豪言壮语”让张万江咧嘴一笑:“哥,你还真敢想!不过,我真想有那么一天啊!坐着飞机在天上飞,在云里飞!” 吃完饭,李辉照例自己刷了饭盒儿,张万江和他一起回三一班的教室,因为李辉非要马上把粮票和钱还他,说不习惯欠账过夜。 他们到了教室,里面稀落落坐着几个人。李辉在放饭盒儿,张万江就很自如地和几个男生打了招呼,唯独漏掉了王新城。王新城见了李辉脸上就一副鄙夷的表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俩不对盘,张万江更是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王新城看到李辉和张万江一起来了,大概是知道有张万江在旁边,自己跟李辉杠上也没什么好处,就很自觉地顺着教室后面的墙壁打算出教室去,走的时候还特意绕开了坐在一边课桌上荡着脚的张万江。 “咦?奇怪了,我的粮票和钱哪儿去了?”李辉十分奇怪的自言自语,他已经把书包抖了个底朝天,东西都堆在课桌上,却就是不见粮票和钱。 “什么?老大你的东西遭贼了?”张万江在一边听到,一着急,“老大”又喊出来了。他的底气粗,嗓门大,一嚷出来,顿时让周围的人都惊了一跳,却只有王新城依旧头也不抬地往外头走,眼看着就要出门去。 张万江眼睛一眯,这小子想溜! 他利索地从课桌上蹦下来,叉腰往门口一站,整个后门就被他滚圆的身体堵住了:“王新城!你到哪儿去啊?” 王新城脖子一梗:“你管我!你凭什么不让人出去?你又不是咱班的人,凭什么管咱班的事?”他脑子很活,心里怕张万江,就拿话来挑其他几个在场的学生,话里话外都有张万江一个外班的在自己班上欺负人的意味。 张万江眼睛一瞪:“我哥的东西不见了!你们都有嫌疑!今天不找出来,谁都不许走!” 李辉一听就知道糟了,果然开始没说话的几个男生都有点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呀!难道我出去上个茅厕也要批准才行?”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李辉只好和声和气的对众人解释说:“同学们不要生气,我粮票丢了,张万江是我兄弟,他着急,这是义气,大家能够理解的是不是?” 他顿了顿又说:“我的粮票和钱是今天早晨我妈才给的,我就放在书包里。没想到一个中午就不见了。我的东西丢了是我不小心,不过咱们班上有个偷儿的话,大家的东西都不安全,也影响咱班的荣誉!张万江想着把这人给揪出来,也是想着替咱们班上除害。” 段春丽也在班里,大概是觉得李辉这是在进行什么正义的事情,于是果断干脆的站起来说,“李辉说的没错!有这样一个害群之马在我们班上,必定是要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她一连用了两个成语,非常得意,看到学生们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就更觉得自己得到了拥护,“我建议咱们把门关上,挨着搜一搜,肯定能搜到!” “段春丽,你又不是公安,你凭什么搜人东西?”王新城见其他几个男生都有些不高兴,急忙煽风点火,“你知道吗?你搜人家的东西,这就是侮辱人格!是违法犯罪!” 王新城一吆喝,班里头的男同学又有点要起哄附和的意思,段春丽涨红了脸就要反驳,忽然听见李辉问:“段春丽,我记得今天是你的值日生吧,你中午肯定走得晚,当时教室里还剩了些什么人啊?” 段春丽皱皱眉毛,仔仔细细的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王新城:“王新城,一定是你!我擦黑板的时候教室里就还有你和谢娟,谢娟在扫地,你又没轮到做卫生,你留下来做什么?” “谁规定放学了就要马上走啊?我喜欢晚一点行不行?”王新城眼神闪烁地说。 “可是等我擦完黑板,谢娟已经走了,然后我也跟着走了,教室里当时就剩下你一个,不是你还能有谁?”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翻了他书包了?你有证据吗?再说他的东西又不一定非得是放学的时候丢的,我中午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已经在了呢!”王新城理直气壮的说。 那几个男生闻言差点跳起来:“少冤枉人,我们几个是一起回教室的,我们可以证明我们都没偷东西!” “这……”段春丽为难地咬了咬嘴唇,把目光投向了李辉。 李辉慢慢地向王新城走过去,王新城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我可没有偷你的东西啊!” “我什么都没说,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李辉说完之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里头带着点儿严肃的意味,直看得王新城心里起毛。结果在他看了半晌之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喝一声:“王新城,你的裤兜里是什么!” 王新城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挥拳向李辉打去! 李辉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轻轻一闪就闪开了。在段春丽说中午放学后教室里只剩王新城一个的时候,李辉就怀疑是他干的了,但是就是没有证据。因此在王新城和段春丽拌嘴的时候,他一直很注意观察王新城的表情和动作,然后发现从头到尾王新城的右手都是一直揣在裤兜里没拿出来过的,就连指着另外几个男生都是用的左手。所以他出其不意地大喊一声,就是想试探试探王新城。没想到一试就试了个准儿!王新城这样的表现,要说不是做贼心虚都没人会信! 王新城见李辉躲开了,又扑了过去,张万江已经过去抱住了王新城的腰,嘴里还喊着:“老子要揍死你个王八蛋,敢打我哥!”另外几个男生又跑过来拉架。段春丽在嚷着要去报告王老师,教室里乱成一团。 “小江,把他放开!”李辉喝道,“掰开他的手看看是啥!” 王新城一着急,力气一下就大了起来,加上张万江听到李辉叫松手犹豫了下,他竟然挣脱开了,急忙就把手里捏着的东西往窗外扔。那边窗户下面有一条排水的阴沟! 事发突然,“啊”的一声,几个人都叫了起来。不过教室里面的是惊讶的叫声,而窗外传来的则是愤怒的叫声! “是哪个王八蛋在乱丢!老子要毙了他!” 虽然是粗口,但是声音却脆生生的,明显是个小孩,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一口地地道道的京味儿普通话。这种口音在场的人都不陌生,他们家所在的街道片区偶尔会看电影,电影里头有地位的京城来的同志都这样说话。 李辉和张万江对望了一眼,其他人还在发愣,从教室前门已经“蹬蹬蹬”跑进了一个小孩儿。他梳着个小分头,穿着一件笔挺笔挺的黑色呢子大衣,毛衣领口露出的衬衣领子居然是的确良的,脚上蹬着一双擦得亮光光的黑色皮鞋,看人下巴朝天。 所有人都楞住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孩儿,虽然长得白生生,大眼睛,红嘴唇,漂亮又可爱,加上这身打扮,看上去就像个电影里的小明星,可是这副“我懒得理你们这群笨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李辉倒是已经猜到这个小孩儿的身份了。他一来,那种带着贵气的嚣张霸道把张万江比得影儿都没有,除了张万江之前和他所说的那个太子党还能有谁?他见其他人都没动静,只好自己走上去对小孩儿说:“你好,我叫李辉……” 楚飞正在生气,他一点儿都不想离开京城。大院里有他的“手下”,他的“战马”还有他的“小手枪”,可是他爸妈偏要把他送到这个小地方来,他连打滚耍赖的招数都用上了还是没能留在京城。就连爷爷这次都没有顺着他!他想着就觉得讨厌这个地方,大人们在说话,他是从教师办公室里自己偷偷出来的,绕到教室背后就是不想被人发现。没想到这背后有一条臭得要命的阴沟也就罢了,他还被人用暗器偷袭! “是不是你!是你有险恶的用心,丢东西袭击我的是不是!”李辉刚一开口,楚飞就打断了他的话,眉毛倒竖,大声喊道。 李辉满头黑线,太子党的思维方式都是这样奇葩的吗?就是丢了团纸而已,怎么就扯到“用心险恶”“袭击”上去了?难道高干们都是这样从小培养后代们的革命意识和政治敏感性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之前,我和闺蜜说,小攻一定要写得英明神武睿智聪明! 然后写出来之后,我发现这是个骄横霸道的脱线攻。。。 第11章 楚飞 眼看着李辉要受到不明不白的冤屈,张万江当然不能置之不理,马上就站了出来。 “是他!是他丢你的!”张万江向前一步,大义凛然地指着王新城,“我们都可以证明!” 楚飞立刻转头看向王新城,一脸戒备的打量了他几眼:“你是谁?为什么要丢我?你有什么目的?” 王新城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孩是谁,张了张嘴巴刚想说话,却被张万江抢了白。 “他偷了我哥的粮票和钱不承认!被我们发现了就毁灭证据!”张万江唯恐楚飞听不见似的,嗓门放的极大,然后又一拍脑袋,“对了,我哥的粮票和钱呢,在你那儿吧,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粮票?”楚飞怒气冲冲伴随着趾高气昂的表情,终于在一瞬间变得有一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下,始终不习惯说谎,“那东西飞出来打到我头上,我一生气就踢进阴沟里去了。” 李辉:“……” “踢进阴沟去了?!”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一脸这下完了的表情。秀水的粮票是用荆川纸印的,薄薄的半透明,平时捏在手里都要很小心以免撕坏,掉进阴沟里被水浸透的话肯定会坏。 “坏了坏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我去看看!”张万江嚷着跳了起来,从门背后的卫生角抓了一把扫把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他在窗子外面喊:“没办法啦,粮票已经融了!硬币倒是还在,但是沟太深,我够不着啊!” 李辉简直头疼的要命,只好对张万江喊:“你先回来吧,别捞了,小心你自己也掉下去,我可捞不动你!” 张万江在外面嘟嘟囔囔:“咋个就能踢进阴沟去,留着撕了也好点啊……” 楚飞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僵硬,他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成了这样,虽然他是不愁吃穿,但是也晓得粮票对普通家庭的重要性。现在他虽然是无辜遭受了“袭击”,可是比起他来,好像李辉要更无辜一点。 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看了看李辉,恰好对上了李辉的目光,两个孩子一瞬间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叫什么啊?”还是楚飞先开了口。 少爷问话,李辉哪儿能不理,虽然这少爷是刚弄毁了他的粮票的罪魁,但是…… “李辉。” “我叫楚飞,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占你便宜的!粮票和钱,我都会赔给你的!你的粮票和钱打了我的事儿,我也就不计较了!我今天还有事儿,我不是逃避责任啊,就是还有人等我呢。那什么……等到我来了学校,我再找你来,我先走了啊。”楚飞大概也是在这种僵硬的气氛里有点待不住了,又是咳嗽又是乱瞟的讲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子走到了门口,然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才从门外消失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站在原地相互看了一会儿,目光都注视在了王新城身上,不管李辉的粮票该谁赔,他的硬币到最后能不能捡起来,王新城是个偷儿贼的事实都不能被抹去。而他们作为亲手把这个潜伏在三一班的坏份子揪出来的人,自然是感到非常兴奋的。 就在这个时候,段春丽把王秀琴带来了。王秀琴在学生面前很有威严,没问几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清清楚楚,而王新城见到班主任,之前的那股勇悍的气势也蔫了下来,老实地承认了事情就是他干的,只是因为看李辉不顺眼,想要捉弄他而已。 事情的后续也没有什么悬念,这个时候对于盗窃的处罚是非常重的,当天下午,王新城就连同他的书包一起,从秀水一小消失了。 而这次粮票事件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楚飞,却是过了好几天之后才出现。这一次他换了身衣服,但是依旧穿得神气活现的,梳着电影里头有钱人家小少爷的那种小分头,在第一堂课时由王秀琴领着,走进了三一班的教室。 楚飞的模样和做派,走进教室就引起了轰动,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王秀琴这天的态度又格外和蔼,学生们顿时悄声议论了起来,有的说他肯定是地主出身,另外的则立刻反驳说割了十年资本主义尾巴,新华夏早已经没有地主存在啦! 王秀琴咳了一声,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垂着头站在她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楚飞,心里一开始有一些不高兴。她的威严早在这些小学生身上建立了起来并存在了很多年,一时间楚飞的冷淡让她有些恼火,好在一看到对方身上上好的衣料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楚飞的家世她根本不清楚,但是光是看到楚飞来的那天送他的那辆小汽车,她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得罪这个孩子。再看到连校长都对楚飞很客气的时候,她更猜到这孩子来头不小。她甚至有些美滋滋地想着,要是把这个小祖宗给哄高兴了,在校长面前说上几句话,没准儿她的心愿就能成! 想到这里她又高兴起来,勉强压下要浮上嘴角的笑意,她开始对着学生们训话,这些乡里乡气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冲撞了京城来的贵人,这可系着她的前程! 楚飞无聊地听着王秀琴唠叨,眼神一一从讲台下的学生身上掠过,大多数都是带着好奇的目光,在对上他的眼光时或害羞或挑衅的反应,只有那天被他把粮票踢到阴沟里的那个人,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笑意,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楚飞的心一下就有点烧,那天他是偷溜出来的,又干出了一件乌龙事,慌乱之下他居然临阵脱逃了,而后来的几天他又没有到学校来,直到刚才他这才想起,他似乎还欠着人家的粮票和钱的,就是不知道这几天信讯全无,别人有没有把他当成个不守信用的骗子。 当他正在思考自己的光辉形象有没有因为忘记赔粮票的事而受到玷污的时候,王秀琴已经结束了训话,准备给他安排座位了。楚飞一着急,指着李辉就说:“我要他做我的同桌!” 一句话出来,全班哗然。王秀琴也有些头痛。楚飞分到她的班上,她自然也了解楚飞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年龄生日之类的。楚飞如今不过7岁多快要8岁的样子,虽然他在同龄人当中个子算高的,但是在三年级学生当中也只是一般身高,要和已经快要满11岁的李辉相比就更矮了。这楚飞不是才和李辉有过过节吗,怎么就把李辉给看上了?还点着要他做同桌?还是说楚飞人小鬼大,要李辉做同桌其实是想给他暗地里使绊子? 王秀琴纠结归纠结,但是她早打定了注意要抱上这位小贵人的粗大腿,既然楚飞都提出来了,她肯定不会违了他的意思。看着李辉也一脸惊讶的样子,她这个时候已经深信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的交情,那么楚飞肯定是会收拾李辉的了。 其实李辉自从病好之后一直很乖巧,成绩也稳步上升,特别是她班上出了一个变聪明的傻子之后,她的先进事迹都已经由秀水县给报到市里了,不出意外能给她拿到一个市级优秀班主任的荣誉。这样想想她也觉得有点对不起李辉,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是楚飞对李辉兴趣没那么大之后,就把他们的座位给调开。 而这一头,李辉对于楚飞的要求自然也是惊讶的,首先他就没想到楚飞居然会转到他们班来,他看上去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白生生粉嘟嘟的脸蛋,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圆又亮,一张小嘴巴又红又嫩,看上去就像《西游记》里面的红孩儿,年龄看上去也特别小,他最开始还以为楚飞应该是读一年级的。 李辉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在王秀琴的指挥下挪位子。王秀琴以照顾新同学为由,让第三排最中间的学生让出了座位。一间教室的第二三四排的中间是最好的位置,这里既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看黑板清楚,听课清楚,又不像在第一排要吃粉笔灰或者老师的唾沫,所以这些位置一向都是王秀琴最喜欢的那几个学生轮流着坐。 给他们让位置的学生当然也不是就直接搬到李辉的位置上来了,王秀琴只是让他们往后面依照顺序挪了一排,但是不巧的是,这个周坐到这个黄金位置的人刚好是谢娟和李丽。谢娟一向脸上带笑,王秀琴让她挪位置她也笑眯眯地挪了,就是李丽已经明里暗里瞪了李辉好多眼,直到李辉坐下来,都觉得后背痒痒的,似乎李丽在对着他飞眼刀,李辉也习惯了她针对自己,虽然他变聪明之后,李丽没有再敢欺负他了,但是阴阳怪气,针锋相对之类的戏码是天天都会上映的。 李辉刚坐下来,楚飞就在王秀琴的安排下向全班进行自我介绍了。看到楚飞落落大方的表现,李辉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他前世虽然因为孤儿院出身的缘故比较早熟,但是要在这么小的年龄,对着台子底下那么多“火辣辣”的目光,还能有这样好的表现是办不到的。不过想来也是,对方出身好,各个级别的高官平时都不知道能见到多少,这种小场合,估计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看这台上神采飞扬的楚飞,他难得地有点感慨起来了,这就是出身造成的差距啊。曾经有人说,人生就是马拉松,出身就是起点,你什么时候见过跑马拉松的人在意起点的位置的。李辉每次看到有“砖家叫兽”之流用这句话忽悠人就想笑,马拉松确实不在意起点的位置,可是出身根本就不只是起点不同,而是你跑这段路程是用两条腿,人家是直接开着玛莎拉蒂。 就像此刻,楚飞一来就可以挤掉老师们最喜欢的学生坐到全班最好的位置,而他,在已经摘掉了“傻子”的帽子,表现优异也很不错之后,还是只能坐在原先的位置上。 这,就是出身给人带来的差距。但是李辉并没有沮丧,他想走得更远,想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的前一世能够做到,这一世更不可能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李辉的这种信念是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12章 小团体 楚飞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故意等了一下,果然王秀琴是懂这些的,立刻就带头鼓掌,他不意外地又接到了许许多多又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不期然的,他又扫了一眼李辉,看见他坐在第三排中间,俊秀高挑地惹眼极了,脸上带着笑,也在拼命给他鼓掌。 他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明明很得意又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从台子上下来,很稳重地走到李辉身边坐下了。 李辉看见他过来,正想和他打句招呼,但是看见王秀琴眼光灼灼地盯着这边,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好。楚飞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意料到他将要接受在秀水的第一个崇拜者的致意.脸上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嘴巴里要说什么样的话才威风,他都已经打好了腹稿,可是他满脑子心思都在这上面,并没有注意到王秀琴对这边的关注,于是他只看见李辉对他张了张嘴,然后就转过头去端正地坐着上了一节课,连一个眼风都没有往这边给。 楚飞顿时郁闷了,他用手撑着下巴,一边听课,一边时不时瞄李辉一眼。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种表现呀,倒像是盼着和李辉说话似的,其实这就是那句老话,得不到的才香。他以前在京城被奉承惯了,在这里来,本来都做好了准备李辉要上来和他搭话的,没想到人偏没有理他,这种心理落差让他恨不得把李辉的头掰过来大喊一声:“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李辉在这边装得一本正经地上课心里也挺纳闷的,王秀琴时不时地往这边瞄他是理解的,楚飞老往这边看是要做什么?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楚飞的眼神里透着点“哀怨”之类的情绪,难道楚飞是想到要赔他粮票所以才这样的表现?要真是这样,那他也只好装大方,不让楚飞赔了,他可不想一来就得罪这么个得罪不起的人。只是想到这里,他还是有点肉痛。他现在已经在偷偷地攒钱了,几个硬币虽然也不算什么巨款,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两个人各有心思的上完了一节课,李辉刚转过头对着楚飞扯出一个笑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飞已经被其他学生像潮水一般地包围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在努力地向楚飞释放着善意。 “楚飞,我叫李丽,是班上的劳动委员,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哦!千万不要客气,同学之间就是应该相互帮助呢!” “楚飞,你真的是从京城来的吗?你去故宫玩过吗?看过西安门广场升旗吗?” “楚飞,你的文具真好看啊!连橡皮都是香香的,透明的,好可爱啊!” 楚飞被一群人挤在中间,叽叽喳喳闹得他脑仁都痛了,他拼命地放着“冷气”,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可是这对于他京城小伙伴们百试不灵的一招今天却失效了,尽管他板着脸,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其实连理都不想理他们,但是爷爷说,有问有答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但是那些小孩儿还是看不懂他的暗示一样,一个个依旧热情的不得了。他抽空看了看李辉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讨厌的小姑娘,正在翻着他的文具盒。至于李辉,早就不知道在哪里去了。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会这样,所以一下课就跑得人影都没,不光这样,还把他旁边的位置让给了别人,真是个叛徒!楚飞咬牙切齿地想着,在心里又给李辉记上了重重一笔。 李辉也挺无奈的,他是打算要给楚飞打个招呼,毕竟以后也是同桌了,只是其他的学生实在太热情,两三下就把他给挤到一边去了,他也厚不起那个脸皮和一群小学生争这些。 直到上体育课的时候,学生们欢呼雀跃地冲向操场的时候,他才终于抓住了机会,对旁边慢腾腾动作的楚飞笑着打招呼:“你好啊,楚飞,咱们以后就是同桌了,那个……以后咱们希望咱们能成为好朋友吧。” 小学生之间的互相问候,他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词了,只好这么含含糊糊的,随意说了一句。 楚飞差点眼睛都瞪起来了,哈!终于想着来和我说话了啊。他本来有一点想晾一晾李辉,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理自己,看着李辉笑眯眯的样子,他又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算了。想的话,也是其他人太热情了,他可是几次都看见李辉张嘴想和他打招呼的。看,这不是在求着自己多照顾他么? 楚飞点头,大喇喇地说:“嗯,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李辉:“呃,谢谢……”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操场上,整了一个队之后,体育老师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体育委员抬了个竹子编的箩筐出来,里面有几个皮球,还有沙包跳绳橡皮筋之类,学生们抢着拿了。楚飞和李辉站在旁边看着,都没有动手。李辉是没兴趣,而楚飞的话,他觉得挺不屑的,那都是小孩儿才玩的东西。 “哎,你怎么不和他们去玩?”楚飞开口问,就他和李辉一边站着,他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李辉笑了笑:“我不是很喜欢玩这些。你呢,你怎么不去?” “好意思说自己不喜欢,明明就是大家都不愿意参你玩。”李丽走过来插了一句,又对着楚飞笑,“新同学,要来玩吗,我们在演电影呢,可以让你当主要演员哦!” 楚飞看了看笑得很殷勤的李丽,又看了看李辉,李丽的普通话虽说不标准,但是其中对李辉的排斥之意他还是听出来了。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李丽,大声说:“我才不和女孩子一起玩!你自己玩去吧!” 李丽脸一红,好像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的声音,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喂,她好像很讨厌你!”楚飞又看看李辉,他的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人家要讨厌我,就像天要下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李辉靠在一棵树上,脸上还是带着笑,懒洋洋地说。 李辉的脸生得俊秀斯文,这样说话倒让楚飞觉得他有点无奈和委屈,就像是电影里那种被人冤枉被人欺负之后还倔强着故作坚强的感觉。他又想起那天李辉被王新城欺负的事,以及今天刚到教室,看到李辉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坐在最后一排,连个同桌都没有,心里顿时对他充满了同情。 楚飞很不自在地拍了拍李辉的肩膀——这种安慰人的动作对他而言实在也有点陌生,粗声粗气地说:“这有啥,咱们大老爷们就是不能和女人伙着玩!”他想了想,又学着他爷爷说:“男孩子就该玩男孩子玩的游戏!女人的,不稀罕!玩多了,扭扭捏捏,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李辉奇道:“为什么?这和说话有什么关系?” 楚飞挥挥手,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把他爷爷用来训他爸妈的话照搬了一遍,只是他肯定不能在李辉面前表现出不知道来,于是非常不耐烦地说:“问这么多干什么?”刚说出口又想着不能欺负李辉,又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我爷爷说,和女孩子一起玩多了,会变成娘娘腔!” 李辉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看不出来楚飞年纪虽小,词汇量却挺丰富的,不过话里话外透出的讯息看,他几乎可以肯定楚飞爷爷教育孩子的作风挺粗豪的,又试探着问他:“那你以前在京城玩些什么?” “我喜欢打枪!我打得可准了!我跑得也挺快,玩官兵捉强盗都是我赢!我还有一匹小马,我骑得也可好了,可以跳栅栏!”楚飞自豪地说,说完又斜着眼睛看李辉,等着他露出崇拜的眼神。 打枪,骑马……看来这个楚飞一定是军区大院长起来的孩子,家里头的职务官衔更是绝不会低的,才能让他把这种寻常人想也想不到的事当游戏做。 他自顾自地想着,楚飞没等到想象中的赞叹与夸奖,又不好直接说“你快夸我呀”,转了转眼珠子说:“对了,你的粮票和钱我还没有赔给你呢!我都带在身上的,给!”说着就从衣服荷包里掏出了一张半斤的粮票和几角硬币。 李辉之前就想过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楚飞耿耿于怀,现在哪里好要他的粮票,连连推辞:“粮票那事也不关你的事,其实你也是受害者啦,我的粮票和钱砸到你的头,现在怎么好意思要你的?” 这么懂事?楚飞对他的态度感到十分满意,心想果然是自己看中了要罩着的人。既然是自己看中了的,那当然就不能让他吃亏了,于是把粮票更用力的塞了塞,带着点严肃语气道:“组织上要给你的东西,要你拿着你就拿着,推三阻四的干什么?” 李辉简直哭笑不得,这怎么又扯上组织了,但和一个小孩子在这儿推推搡搡又实在有点好笑,他便接了过来。看到楚飞脸上满意的神情,李辉笑了笑刚要开口说话,却见谢娟跑过来问道:“你们俩在干什么啊?也不过来参加集体活动,难道是已经结了自己的小团体,要脱离集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以前念小学,班上来转学生,都特别好奇。下课就去围着问。。。囧 第13章 收音机 李丽去叫楚飞参加游戏的时候,谢娟也挺想和他一起玩的,结果李丽碰了一鼻子的灰,其他人也就不敢再去了,怕又给楚飞顶回来。但是谢娟老觉得自己比李丽漂亮,如果一开始是自己去叫,也许楚飞早就过来了,还可能加上李辉。谢娟因为和李丽有点攀比的意思,一向就挺注意李辉的,李辉变聪明之后,谢娟的眼光就更是经常在他身上停留,而且也变得不讨厌他了。所以这会儿李辉和楚飞两个人站这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一直就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两个人似乎有点小争执,就立刻跑了过来。 李辉看到谢娟过来,就停下来和她打了个招呼,楚飞没有搭理谢娟,眼睛就看着李辉捏在手机的粮票,防着他又塞回来。 谢娟好奇地凑过来一看,伸手就去拿:“咦,这就是京城的粮票吗?印得就是比咱们的好看啊!” 她这么一说,李辉和楚飞都楞了一楞,一起低头去看那张粮票,上面果然印着“北京城粮票”,“半市斤”的字样,楚飞的脸一下子红起来,猛地把粮票从谢娟手里抢了回来,凶巴巴地说:“不要就算了!” 这个时候,全国各地的各种票证都是分区域的,比如说,秀水是属于秀川市的,通用的就是秀川市的各类票证,京城的粮票拿到秀水来就用不了,同理,秀川的粮票拿到京城去也用不了。楚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拿了一张京城的粮票赔给李辉,李辉要用的话,还得有相关部门批条子,把这张京城的粮票换成秀川的才能用。楚飞觉得自己又出了个洋相,尴尬得不得了,偏偏谢娟还在一边不停地问: “为什么你要把京城的粮票给李辉呢?” “楚飞你还有多的吗,也送我一张行不行?” 李辉看着楚飞红得像番茄一样的脸,伸手戳了他几下,“楚飞,不是说送我了吗?你可不要反悔呀!”又给谢娟解释说,“这是我和楚飞做好朋友,好兄弟的见证,没有多的了哦!” 等到谢娟闷闷地走开,楚飞的脸才没那么红了,他瞪了李辉一眼,心里想着遇到李辉之后他就老是在出状况,不过刚才李辉替他解围的好意他是清楚的,要不别人知道他拿一张根本就不能用的粮票拿来赔李辉的话,一定会被被笑死:“我下次一定赔你一张秀水能用的。” 李辉笑嘻嘻地说:“这张挺好的,我就要这张吧!好歹也是咱们友情的见证啊!” 他这样说了之后,楚飞才终于高兴起来,竟然主动地说:“要不要去看看她们演电影啊?” 李辉只好答道:“好啊。” 谢娟他们一伙人在操场边的花坛处,李辉走过去,就听见谢娟正在对着几个男生破口大骂,她的手背在身后,昂着头,做出一副被捆着双手的样子。 “你们这些坏蛋!快放开我!快放开我呀!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快来人救救我呀!” 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噗”,李辉被自己的脑补逗得笑出了声,引来了几个女孩子的怒目相视,李辉赶紧打哈哈:“你们演的真好!真的是太好了!我觉得你们完全把这部电影的精华给演出来了!” 这个时候,李丽出场了,她大喊着“刀下留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要营救谢娟。当然单人匹马的女英雄最后也没能敌得过狡猾的敌人,他们装模作样地对打了几下之后,李丽也被抓住了。 楚飞愤愤说:“我军的战斗力怎么可能这么低!这明明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李辉忍笑拍拍他:“寡不敌众也是有的呀!” 这时李丽和谢娟一起被敌人绑在了树上,她们挣扎地很剧烈,导致几次李辉都听见扮演敌人那个男同学悄声抱怨:“你们轻点行不行呀,都绑不上了!” 李丽还在深情地大声念着台词:“谢娟同志,对不起!我没有能救出你!让你受到了敌人的侮辱!” 李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在李丽爆发之前拉着楚飞一溜烟地跑远了。 跑了一阵他们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李辉又笑了起来,楚飞本来绷着一张脸装酷,也跟着笑起来了。 一件事拉近了距离,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张万江郁闷地发现他和老大之间多出了一个拽得要命的楚飞,而当他发现楚飞放学也跟着他们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楚飞,你住什么地方啊?” 楚飞白他一眼:“你打探我住哪儿是要做什么啊?告诉你,这是机密!” “拉倒吧,谁稀罕你住哪儿啊?我今天约了老大到我家听收音机呢!”张万江得意地向楚飞丢了个眼风,意思是你就嫉妒去吧。 楚飞毫不客气地说:“那就走吧!”说完还向张万江努了一下下巴,颇有点前头带路的味道,张万江嘀咕着“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但是说归说,他还是知道不能得罪楚飞的,又看李辉也没说什么,就领着两人往自己家里去了。 这个时候还比较早,大人们都还没有下班,张万江家就只有他奶奶一个人在,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摘菜呢,见到他领了同学回来,赶紧在围腰上擦了擦手,张罗着要倒白糖开水请他们喝。 “哎呦,宝宝呀,这两个都是你同学?生得可真俊呀!” 张万江听到奶奶叫他乳名,脸都红了,急忙嚷着:“奶奶,您做您的去!我同学我来招待就好了!这里可用不着您呢!” 他一边嚷一边拿眼睛去瞄李辉和楚飞的反应,心想着,这乳名叫出来让哥听了也就算了,就只怕要被楚飞笑呢!从此被他捏着这一点,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没想到楚飞在老人家面前还是很有分寸的,先是像小大人一样,规规矩矩地问了声好:“奶奶您好,我是楚飞,今天来得急,空着手就来了,什么也没有给您提,不要见怪啊!” 他长得漂亮可爱,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穿得又齐整,张万江奶奶见他这样讲礼貌,就像电影里的人似的,乐得合不拢嘴,一直夸他乖巧,懂事。回头李辉也给她打了招呼,又把李辉也拉上很狠夸奖了一通,那些词,连李辉这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都听得脸红了。张万江被自家奶奶晾在一边儿,既高兴李辉得了老人家的喜欢,又不高兴楚飞也受了夸奖,煎熬了好一阵。 老人家是第一次见到张万江带同学回来玩,不免新鲜,他们在学校的事情,事无巨细都问了一遍。李辉当然不会不耐烦,但是他没想到,原以为脾气暴躁的楚飞却从头到尾态度都很好,而且看得出来并不是勉强,而是真心喜欢和老人家说话的,到了后来,更多的就变成楚飞在和奶奶说话,从学校的各种事能说到京城的花草饮食去,越说越投机,张奶奶连楚飞“飞飞”都叫上了,醋得最后张万江不得不酸溜溜地跑出来打断他们。 等到张万江奶奶再三叮嘱他们常来玩,又往他们手里一个人塞了一块大白兔才回到厨房之后,张万江才拍拍楚飞:“兄弟,你行啊,对付老人家挺有一套的。那还是我亲奶奶呢,我都没你这么有耐心。” 楚飞竟然难得流露出一分和他稚嫩脸孔不相符合的伤感来:“其实我挺稀罕你有奶奶,我奶奶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那会儿我还小,不记事,现在我对她都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听我爸说,我奶奶小时候特别疼我,我可黏她了。我从小很皮,每次闯祸了都往奶奶怀里钻,我爸就说我这辈子都吃不了啥亏,这么小就精着呢,晓得谁能护着我。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万江听得两眼红红的,伸手过去揽着楚飞的脖子:“你讲得真好,就像演电影似的,听得老子都快流眼水了。”说着便在楚飞耳边响亮地吸了一声鼻涕,以表现他受到的感动。 楚飞立刻跳了起来,炸毛地把他推开,捂着耳朵:“边儿去!脏不脏啊你!”一边说一边嫌弃地理了理张万江碰过的衣服领子。 张万江:“……”刚刚果然是错觉,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小子人其实挺好的?明明就是个讨厌鬼!瞧他那一身讲究的,又不会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敌人!当然了,他完全没有想过,楚飞不许他在耳边吸鼻涕和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有啥关系? 这么一打岔,刚刚有些伤感的气氛倒是缓和了起来。张万江领着人看他们家的宝贝收音机。这种收音机是矿石收音机,也就是俗称的耳机子,用起来非常有意思。先是要在房顶架一根铁丝当做天线,然后在地上插一根铁条作为地线,接上就能收听到广播。楚飞倒是老早就见过,他还拆过来玩,只是最后没有装回去。而作为穿越人士的李辉,当然就感到特别新奇了。 扭开收音机,听到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从李辉来到这个时代起,这才真正地第一次接触了外面的世界。他听到了京九铁路开始动工的消息,听到了大亚湾核电站开始动工的消息,听到了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开始动工的消息,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这才是真正地融入了这个时代,他的心潮为了祖国的自强而起伏,他为勤劳智慧的华夏人,在这样艰苦的年代里取得的巨大的成就而骄傲,在这之前,他和这个时代之间总有着一层剥不去的薄膜,每天懒洋洋地,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而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这层隔阂消失了,心仿佛也变得年轻而活跃起来。那种兴奋感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血液里,让他对未来产生了无穷无尽的信心和向往。 带着这样的心情,李辉在广播结束之后和张万江说了再见,兴冲冲地回家去。楚飞和他顺路,一直到走到李家的院子门口两个人才道别。 李辉刚敲开门,脸上的微笑还没有完全褪去,就被站在门口的李大壮一个巴掌扇到了地上。 “你这个狗杂种,还晓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时代的科学家真是很了不起的,能够在简陋的科研条件下取得那些令全世界都瞩目的成就。 李辉这个时候起,才对这个时代产生了归属感,这才算真正地融进了这个时代 第14章 挨打 李大壮一耳光把李辉扇到地上还不解气,听他哼了两声,那标致的普通话在他的心火上更加了一瓢油,又赶着上去对着李辉踹。李辉摔下去的时候磕到了头,只觉得一阵眩晕,意识到李大壮要对他下狠手也躲不开,只缩成一团,勉强用手护住了头部。 “装他娘的什么相!不是得意的很吗?家也不回了,老子就知道你巴望着京城呢!”李大壮犹不解恨,随手把李辉抓起来,又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穿老子的,用老子的!老子今天要打你,你他妈还敢躲?我看你往哪儿躲!“ 李辉渐渐已经听不清李大壮在说什么,只觉得一阵一阵的耳鸣,眼前像是有一大片乌云,转啊转的。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地飘起来,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了一声尖叫。 李辉回来的时候,黄玉秀正好在厨房里,这会儿正端菜出来,看见李大壮杵在门口,正要招呼父子俩进来,李丽就叫起来了,声音既凄厉又可怕,她吓得手一抖,第一反应就是她的辉辉出事了。 黄玉秀把碗一放,跑到门口一把扒开李大壮,只对着台阶下面看了一眼,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这个时候太阳正是下山的时候,李辉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头部那里渗出一大滩血,在阳光下照射得红艳艳的。 李大壮站在一旁,像是打的累了,胸膛还上下起伏着。他一回头就看着妻子惨白的脸色,嘴唇动了动,像是正想说什么,黄玉秀却已经跌跌撞撞的冲了下去,直扑到李辉跟前。 她伸出手,手上还带着刚刚在厨房忙碌的油烟味,抖抖索索地想把手伸到李辉鼻子底下,周围的邻居已经闻声过来了,看到这情景都大吃一惊。 “哎呀,辉辉这是怎么回事?!”隔壁王贵的老婆最先惊呼了一声。 黄玉秀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白的和李辉几乎都没什么差别,她张了张嘴巴,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 王贵见了忙说:“先别说这些,看看娃子要紧!” 好在邻里都是实心肠的人,他们几个在说这几句话的空当,已经有人赶紧去喊赤脚医生。王贵的老婆扶着黄玉秀,又小声安慰她,替她抹了抹眼泪。 王贵看黄玉秀这会儿也全没了主意,李大壮又杵在后面不吭气,便弯下腰去试了李辉的鼻息,喜道:“玉秀,娃子还有气呢!你别急啊,咱们先把娃子赶紧送医院啊!” 街上住得最近的赤脚医生吴医生吭哧吭哧地背着他的简易医疗箱过来了,看了情况就要给李辉上止血药。其他的伤口都还好说,就是李辉摔下去的时候脑勺正好磕到台阶边缘,台阶石是青石板打的,造成的伤口太大,药粉刚洒上去就被血给冲开了,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吴医生只好把药粉在纱布上洒了厚厚的一层,再缠巴缠巴给李辉包上去。缠好之后,几个男人才合力把李辉小心翼翼地抬到借来的一辆驴车上,准备把人往县医院送。看到黄玉秀浑浑噩噩,李大壮又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王贵老婆还细心地拿出了自家的棉絮替李辉盖上。 黄玉秀跟着驴车走之后,李大壮站在原地楞了好一阵,醒过神来看着李丽和李伟怯生生的样子,又发狂地把饭桌子上所有的碗筷都给砸了。李丽和李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腿脚都软了,也不敢哭。 砸完了碗筷,李大壮的火终于泄了一些,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老实巴交的表情。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过似的叫李丽去厨房煮些素面和李伟吃着,他自己要到医院去。 李丽听李大壮说要走就赶紧直点头,她的心跳得像擂鼓一般,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剧烈。她被那一地的血给吓到了。李丽没有想到李大壮竟然会发这样大的火,她只是因为李辉和楚飞走得近,而自己却反而被楚飞给拒绝了感到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当她下午到家后,看李辉很长时间都没回,就趁机在李大壮面前狠狠地告了李辉一状,说他就知道去拍京城来的同学的马屁,放学都裹着一起玩去,连家都不回了。 李辉自然怎么都不会猜到自己这场横祸的起因,他被送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了,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心跳速度变缓慢,手脚都冷了起来,整张脸像中毒了似的脸色发青。 县医院的医生一看就赶紧把人推到了急救室,其他人就坐在外头的长凳上等,王贵老婆不停地安慰着黄玉秀但都没有起作用,黄玉秀眼神一直楞着,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连擦也不知道。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陪着来的邻居都没有走,过了一阵儿,李大壮也来了。他想招呼黄玉秀,又害怕老婆在众人面前不给他面子,所以最后他还是沉默地站在了一边。 过了好一阵子,黄玉秀像突然醒过神来了似的,她反手抹了两把眼泪,开始一个个地给邻居们道谢,又劝他们回家,说不能再麻烦大家了。她的表情很平静,声音轻轻的,又温柔又坚定。其他人不知道说什么,也只得答应了,毕竟各人家里也还有老有小,不能放着不管。他们走之前郑重地来和黄玉秀握手,劝她说,放宽心,娃子会好起来的。她也就跟着认真地点头。 等到人们都散了,李大壮才迫不及待地走向黄玉秀,就像他是刚刚才发现他的妻子也在这里一样:“玉秀……” 黄玉秀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是你啊,李大壮……你来了?”声音还是轻轻的,李大壮心里嘀咕了一句,他以为黄玉秀会和他大吵大闹,就像以往他们之间为了李辉的每一次矛盾那样,但是这一次,他没能听出黄玉秀的情绪。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一句,他想说句什么,但很快又被黄玉秀打断了:“我现在只想等我的儿子平安从里面出来,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和我说话?” 她竟然笑了笑:“我现在实在是真的没力气和你吵架。” 李大壮的心火一下就烧了起来,他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焦躁不安地又开始在走廊里面走来走去,就像上次他和黄玉秀来给李辉看脑子那次。又是李辉!黄玉秀总是为了李辉和他吵和他闹!哪一家屋里不是丈夫为天?在他出生的地方,女人甚至不能上桌吃饭!又哪一家的男人像她这样惯着自己的婆娘的?可是黄玉秀却没有因为这个领了自己的情!她现在这副样子做出来,是做给谁看? “家属!李辉的家属来一下!”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黄玉秀猛地站起来,却眼前一黑,一个男人从旁边经过,急忙搭了一把手:“慢点慢点这位女同志。咦,你是李辉的妈妈?” 黄玉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大壮挤了过来:“哎,陈老师,刚才可真是多谢您了,要不我家玉秀可真摔着了。” “家属!我说你们脑抽了不是?现在可不是你们闲聊的时候!你们家孩子命还要不要了?谁孩子爸妈,先来验个血!” “验血?医生,我们家辉辉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没有事?”黄玉秀尖着声音问,李辉的头包着,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脸色苍白,胸口有微微的起伏。 医生看她一眼:“头上缝了30多针,右手骨折,医院血浆不够了,现在他需要输血。” 黄玉秀急切地说:“输我的!他是我的儿子!我的血都可以给他!” “要相同的血型才能输血,要是输了不同血型的血,是会死人的。所以你们赶快去验血吧,看看能不能对上。” “我马上就去验!”黄玉秀坚定地说,她犹豫地看了李大壮一眼,李大壮说:“我也去吧。” 陈旷看她一脸不放心李辉的样子,赶紧说:“你们去吧,这边我替你们盯着。”陈旷最近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到医院是来拿胃药的,顺便绕到外科这边看望了一个朋友。没想到出来在走廊上碰到了黄玉秀。 他陪着护士把李辉推到病房之后就守在了病床旁边,没想到一会儿就听说黄玉秀和李大壮的血型都和李辉对不上,医院正在找有没有其他人愿意捐血或者卖血的,有几个学历高点的护士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陈旷不想听人说是非:“其实父母和孩子的血型不符合也是正常的,比如母亲是b型血,父亲是ab型血,孩子可能是a型血。或者母亲是a型血,父亲是b型血,孩子可能是ab型血。这都是对不上的。” 一个护士忍不住说:“您说的这种情况是有,可是这家人啊,母亲是a型血,父亲呢是ab型血,孩子却是o型血。您说……” 陈旷站起来:“你不是说缺o型的血浆么,我正好是o型血,救人要紧,先输我的血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血型问题,之前写的时候确实是给疏忽大意了,现在把李大壮的血型修改一下,多谢提醒的姑娘们=3= 陈老师是及时雨啊 第15章 清醒 李辉终于输了血,之后又吊上了吊瓶,黄玉秀拖着疲倦的身体在床头坐着守着他。其实医院可以给陪护的病人家属加床,但是每张床每天还要收加床费,李辉住院不会是一两天的事情,黄玉秀舍不得,然而她坚持要拿钱给陈旷。 黄玉秀还在老家做着闺女的时候,她就亲眼见到人们把白糖西瓜鸡蛋送给“血头”,央求他给出一个卖血的名额。当得到了这个名额之后,他们会相约着喝上一肚子的水,憋尿憋到牙根都酸了就去抽血,听说一个人抽上两大碗,就能得到三十五元钱。既然血是能卖钱的,那么自己久绝对不能白要陈老师的血。 只是陈旷又怎么会要她的钱呢?黄玉秀把钱塞给陈旷,却又被他笑着推了回来,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你们家的情况我多少也知道,孩子这一住院,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你就不要和我客气这些了。”陈旷笑着宽慰了她几句,“你就算硬塞,我也不会要的,咱们这样推推打打的多没意思?还是拿着这个钱,给孩子买点补品吧。” 验完血出来,李大壮的脸色一直不大好,但是关于李辉血型的问题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跟在黄玉秀身边,这时他见黄玉秀和陈旷两个人拿着钱在推来推去,终于忍不住在旁边接了话:“是啊,这孩子,这之后几天也还要用钱的不是?何况这也是陈老师的一番心意啊,咱们等孩子好了,再好好地感谢陈老师就是。” 黄玉秀听他提到李辉,这才没有再继续塞钱给陈旷,她红着眼圈儿,声音也哽咽起来:“陈老师,您……我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您是正派人,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要不是有您在,我家辉辉说不定就……就……您输了那么多血给辉辉,您还不要钱……” 李大壮插嘴说:“你这婆娘,这是陈老师好心呢!你哭个啥劲儿!没得给陈老师找晦气!” 陈旷不动声色地看了李大壮一眼,李辉的血型问题连他都听到了闲话,李大壮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知道了情况,按照常理,本来应该做出大反应的李大壮却偏偏没有什么反应,难道说李大壮其实早就知道李辉不是他亲生儿子? 关于孩子和父母血型不合的另一种可能——养子,这种可能性陈旷倒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去想过。李辉和黄玉秀长得很像,两人站在一起,谁都不会怀疑这母子俩之间的血缘关系。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李辉是黄玉秀和其他男人的孩子,而且李大壮自己是清楚的,所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李大壮能够对李辉下手这么狠了。 陈旷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是一笔理不清的帐,他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到了九点的位置,于是站起来向两人告辞,劝黄玉秀宽心,千万不要因为照顾李辉而把自己给累倒了,他说:“要是连你都倒下了,谁来照顾李辉呢?你家里头还有两个孩子呢!”黄玉秀感激地给陈旷说了很多声谢谢,脸色看上去似乎真的好了一些。 两口子千恩万谢地把陈旷送到病房门口。“好了,不用送我了,医生说孩子大概今晚就可以醒过来,你们还是进去好好照顾他吧,就不用再送了。”陈旷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学校那边的话,我替他请假吧。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到学校来找我,一切事情,都以孩子的身体为重。” 等到陈旷离开,黄玉秀就直接坐回到李辉的床头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李辉的头用白纱布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输了血,脸色看上去还是像纸一样白,眼底发青,嘴唇也是白的,干得起了裂纹。 黄玉秀看的心都疼得快裂开口子,现在病房里头安静了下来,她也想起了李大壮还在身边,猛地就回过头去盯着他道:“辉辉还这么小,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啊?李大壮,你就是个禽兽,你没有良心!” 李大壮结结实实挨了她一下打,脸色变了变,阴沉下来道:“别他娘的给老子闹!我怎么知道他那么不经摔打?就是稍微碰了碰,他就进医院了,也不知道是随了那个王八蛋了……” “你——!”黄玉秀听他说的露骨又难听,再加上李辉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她脸上流着泪,狠狠的用力的又朝李大壮打了一下。 外头的护士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进来斥了两人几句,等两人分开后,一个护士又边走边说:“什么玩意儿啊!偷了男人还打人,还有脸哭呢,呸!真是不要脸!” 黄玉秀抬起头,发现李大壮正用猛兽一样凶恶的眼神恨恨地瞪视着她,牙齿咬得格格响。她想到他们的血型刚验出来时,医生们错愕的表情,护士们的窃窃私语,忽然间,她心里头竟然像是轻松了许多似的,脑子里只想着,总算不用再辛辛苦苦,把那件事当秘密一样守着了。 她从衣裳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仔细地擦干净眼泪,然后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低着头对李大壮说:“算了,不吵了,也不打了,我们还是离婚吧。” “离婚”两个字就像一把锥子,而李大壮的气势就像一只充满了气的皮球被刺破一般,一下泄光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黄玉秀真的为了那个狗杂种要和他离婚,要离开自己。 李大壮站在原地,他拿不定主意,他想砸光眼前的一切东西,想把病床上的李辉一把掐死!但是当他看一眼坐在那里的黄玉秀,他就不敢了,他还想去跪着哄着她,给她道歉,发誓说再也不打李辉了。 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站了一会儿,也许是过了很久,总之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黄玉秀只管看着李辉,等着李大壮的回答,而李大壮则满脑子乱七八糟,最后他终于冷笑着开口:“你他娘的想离婚?你就不怕别人问你,问你这狗杂种的爹是谁?” 黄玉秀说:“问不问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别人都知道了。”她抬头看了李大壮一眼,又像是刺激他还不够似的补充了一句:“大家都知道了,知道辉辉不是我和你生的孩子了。” “闭嘴闭嘴!不要说了!”李大壮叫喊着扑上去,左右开弓地扇了黄玉秀足足四个耳光,一边两个。黄玉秀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她的嘴角也被打破了,流出血来。 黄玉秀拿手绢擦了擦嘴角,眼圈儿更红了,却没再流泪:“你除了会打人,还能干什么?当年你要娶我的时候,说过些什么话?我真后悔,当初我怎么会嫁给了你!” 李大壮似乎自己也愣住了,他站了一会儿,胸口剧烈的起伏,终于走到床边去,抓起黄玉秀放在那儿的空饭盒,用力的狠狠摔在地上。随后他嘴唇哆嗦了几下,嘴巴里像是又骂了几个字,却没出声,自己转身就出去了。 黄玉秀在他离开之后,刹那间像是泄了一口气,她弯腰把饭盒捡起来,然后又怔怔地看着李辉苍白虚弱的脸。他的眼睛,鼻梁,嘴唇,脸型,处处都有黄玉秀的影子,秀气得像个姑娘,只有那双来自于他亲生父亲的眉毛,像电影里男演员的眉毛那样,有点斜斜飞起的意思。 真的要离婚吗?黄玉秀无声地问自己,她不是一个刚强果决的女人,之前能够和李大壮对上都是因为心疼李辉才硬气了起来,但是现在李大壮不在,她又回到了真正的黄玉秀的状态。 她说“离婚”的时候,是真心想过和李大壮离婚的,但现在冷静下来,想到还在家里的李丽和李伟,就又拿不定主意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辉受了委屈她心疼,要她舍了那两个孩子,也是在她心上割肉,毕竟都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可是不离婚,万一以后李辉又挨打呢?这次还有命活着,下次要是活活打死了呢? 黄玉秀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没用,连孩子也护不住,挨了打,出了事,自己还什么也不能做。她低着头又哭了一会儿,哭她自己的过去,哭李辉的命苦,哭到后面也不知道是在哭什么了,只觉得心里头苦的难受。 “妈……” 李辉其实早一些时候就有点意识了,他能听到黄玉秀和李大壮在争吵,但是脑子蒙的厉害,只能听清只言片语,眼皮子也重得很。好歹他意志坚定,这会儿清醒过来就听见黄玉秀在哭,哭声里有无尽的苦楚,让他的心都酸楚起来,不由得开口叫了一声,声音里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和可怜。 黄玉秀瞪大了眼睛,胡乱抹了两把眼泪答道:“儿子,辉辉,妈妈在这儿呢!你疼不疼,饿了吗,要不要喝水?”又一下站起来说:“哎,我得去叫医生来看看你,辉辉你等着,妈妈叫医生啊!” 她说着就奔到门口大声喊:“医生!医生!我儿子醒啦!麻烦您赶紧来看看啊!” 李辉全身都在痛,但是看到黄玉秀这么紧张的样子,一股酸楚的幸福感却悄悄地从他的心里慢慢地流向了身体的各个地方。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黄玉秀又带着医生过来了,问了他几句,就叮嘱黄玉秀暂时不要给李辉吃太多东西,可以喝水,吃蔬菜,吃点熬的烂烂的稀饭。 医院的食堂这时候已经下班了,要回家熬,一来一回又是时间。黄玉秀正愁着,一个年轻女医生就分了一饭盒稀饭给她,说是打多了吃不下的。黄玉秀连连感谢,又拿了粮票和钱给她,回病房就要喂李辉。 李辉靠在床头,享受着黄玉秀喂饭的待遇,他和他前世看过的穿越重生小说的主人公不一样,他丝毫没有自己其实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就不好意思要妈妈喂之类的自觉。相反的,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一个人看他这样重,全心全意地爱护他,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 这大概是他来到这里之后最狼狈的时刻,但如果不是身上还疼着,他简直要觉得,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作者有话要说:黄玉秀身上有着那个时代的妇女身上勤劳隐忍软弱等等性格,可能她对待李大壮的态度不够坚决,但是这无损母爱的伟大。 第16章 探病 李辉在医院里就这么住了下来,他头上的伤口厉害,黄玉秀唯恐留下什么后遗症,宁肯花这钱也不敢随意让他回家去。虽然李辉自己觉得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既没有脑震荡,又没有昏迷,但黄玉秀就是说什么也不答应。 “你知道自己被缝了多少针吗?这要是一个弄不好,以后再留下病根儿,那就麻烦了。”黄玉秀坚决的说完,又放柔声音补了一句,“别怕辉辉,妈妈这儿有钱,够付医药费的。” 黄玉秀这样坚决的态度,连个商量也没有,李辉只有默默地从了。他也并不是多想回家,只是在医院里待着实在太不自在,黄玉秀现在是紧张过度,连床都不让他下,吃饭喝水就不用说了,连他早晨洗漱都是黄玉秀拿着个搪瓷盆子放床边让他吐漱口水。一天当中他能够下地的机会就只有去厕所的那一会儿,其他的时间就是躺着躺着躺着,他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躺散架了。 他在床上躺到第三天的时候,到了下午放学时间,病房里倒是热闹了起来。三一班的学生来医院探病了,到的不是全班同学,就是几个班干部,以谢娟为首,李丽反而没在里头。 谢娟的头上还扎着那朵大红花,她的马尾辫随着她说话的动作一颤一颤地:“阿姨您好,我叫谢娟,在今天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非常荣幸能够代表秀水一小三一班全体师生来探望李辉同学……”,李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是阴天,风吹得树枝子哗哗地响,他的嘴角禁不住一抽。 黄玉秀当然高兴的很,上次李辉生病可没有同学来家里问过一句,谢娟说她代表了三一班全体让黄玉秀都感到受宠若惊了。她热情地叫学生们坐,给他们一个个的倒水喝,又惭愧自己居然没有想到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没有准备什么糖果之类的可以拿来招待他们。 “你们先坐一坐,喝点水,阿姨去外面买一点糖。”黄玉秀笑着招呼学生们,“坐着啊,阿姨一会儿就回来。” 谢娟忙把她拉住,笑着说不用不用,而段春丽则在旁一脸正气地说:“我们不吃糖,我们不是因为糖才来看望李辉同学的。”于是黄玉秀就更不好意思,想笑着摸摸女孩子们的头,又想到自己这手天天在医院里照顾病人,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介意,终究还是作罢了。 这时谢娟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走到病房中间正面对李辉的位置,李辉躺在床上,看到她把那张皱巴巴的作业本纸抖开,然后万分努力的用普通话声情并茂地读了起来。 “慰问信,来自秀水一小三一班全体师生。李辉同学,在你离开我们的日子里,我们都对你无比的想念……” 等她读完,其他几个学生还非常热情地鼓了掌,黄玉秀也跟着起劲儿鼓掌。 李辉忍着笑,点头说声谢谢,却没有动。他看到谢娟在看他,就把包得很严实的右手臂给她看:“我的手断了,鼓不了掌,但是你读的特别好,稿子也特别好,我在心里给你鼓掌。” 谢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问:“断了?那以后会不会接一个假的手在上面?你是不是就不能吃饭,也不能写字啦?” 她一问,后面的一众学生也是满脸紧张的投来目光,李辉只好给他们解释说:“不是那种没有手的断,是里面的骨头断了。现在已经接好了,等他自己长好就跟以前一样了,以后也不用接假手。” 虽然来的都是班干部们,但毕竟也还是三年级的小学生,他们平时又和李辉不算太熟的。说又没得说,玩也没得玩,除了谢娟还能一直不停的表达慰问和关切外,其他人大多都像打酱油一样在病房里闲坐着。可是就算有些无聊了,但学生们总觉得自己是班干部,应该在同学需要帮助的时候,多表示出一些集体的温暖,于是也没有人说要走。 李辉当然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倦怠,索性便自己开口说:“今天各位班级委员能够从繁忙的学习和工作中抽出时间来看我,让我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我会争取早日康复,尽快投身到学习的汪洋大海中,绝对不会给集体拖后腿的。现在天儿也不早了,你们就回去吧!你们的关心我已经收到啦!” 谢娟笑着说:“你有这样的觉悟当然很好,那我们就先走啦,回去还要做作业呢。等下次有时间了,我们再来看你,再见!” 段春丽和另外几个人也跟着站起来,说了一些鼓励李辉要“自强不息”之类的话,李辉就让黄玉秀把他们都送出去了。 病房里一下又安静下来,李辉吁出一口气后躺了下去,合着眼。但是这两天每天都是躺着闭目养神,睡意浅的很,根本没有睡着。这时候他忽然听到门边传来轻轻的开门声,随后似乎是有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黄玉秀回来了,心里有些惊讶她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但也还没有睁眼。 “他怎么睡着了啊?”一个很失望的声音响起来,又软又糯地,听起来再熟悉不过。 而等楚飞说完之后,另一个人又压着嗓子开了腔,声音里还带着丝不屑。 “生病了呗,这都还问?我妈妈说了,生病都要睡很久的,要好好休息病才能好得快!” “哼,妈妈说,你多大了啊,还没断奶吗?妈妈的乖宝宝。” “你!”张万江刚说了一个字,又发现自己的声音高了一些,赶紧又停了下来,小声说,“哼,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你才几岁?你还没我高呢!” 楚飞炸毛道:“你知道什么?我爷爷说我以后长得可高啦!” “爷爷说爷爷说,你这么听你爷爷的话,你才是爷爷的乖宝宝!”张万江扳回一城,得意地说。 李辉听到两个小屁孩儿在那里打嘴仗,憋笑憋得辛苦,急忙拿手蒙着嘴巴,一动手就痛起来,才发现忘记手都给裹成了粽子,痛得他倒抽一口气。 两个正斗鸡一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人听见他的声音,一齐转过脸来,看到李辉一脸扭曲,七嘴八舌地又说了起来。 “呀,哥你醒啦!”这是张万江。 “你看,肯定是你把他吵醒的!”楚飞一边说人坏话一边还不忘邀功,“看吧,我早就说他太吵了会把你吵醒他还不听!” “说不要吵到我哥休息明明是我说的!” “谁信啊!你个子那么大!你的声音比你的个子还大!” “楚飞你胡说八道!”张万江气呼呼地说,又问李辉:“哥,你信不信我说的?”楚飞闻言也看向李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大有李辉要是说了半句对他不利的话他就要给他好看的架势。 李辉看了一眼张万江,正在气头上,不能得罪,又看了一眼楚飞,楚飞看他看过来,更加用力地瞪着他,这个小祖宗也不能惹,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说:“你们怎么来了?” 张万江人直爽,虽然还在气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楚飞要来看你,他又不想和你们班的那几个人一起,就叫上我了。” 李辉还真没想到这个太子党会主动关心自己,听了就笑咪咪地对楚飞说:“谢谢你的关心呀楚飞,医院离学校那么远,你过来看我很辛苦吧!” 楚飞脸上一热,扬了扬下巴:“我才不是在关心你呢!我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表情也神气起来,“只是因为今天老师说期末考试了!我是怕你作为我的同桌,不及格丢我的脸!我是来监督你,给你拿功课来的!” “哦,是这样吗?”李辉还是对着他笑眯眯地说。 看在楚飞的眼里,就觉得李辉好像实际上是在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这样的话似的,他正要再补充两句来肯定自己的态度,就听见张万江把自己给“出卖”了。 张万江非常惊讶地说:“咦?你在学校不是都问过我好几次吗?问我哥有没有好点?病得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好?我觉得你挺关心他的呀!” 楚飞的脸一下就红起来了,又急又气地说:“胡说!张万江你胡说!” “我哪有胡说?我没说错啊!”张万江有点摸不着头脑,又转头对李辉说,“哥,楚飞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我看他挺关心的,听说你病了马上就来找我了!你看这么多人关心你呢,你可不要难过,要赶紧好起来啊!” 李辉看着楚飞面红耳赤的样子,笑了笑说:“嗯!我也真希望早点能回去上学呢!我才躺了一天就好无聊了。” 张万江说:“那我们明天还来看你吧。”又问楚飞,“明天咱们还来吧!” 楚飞哼了一声,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既然你们这么想我来,那我就只好来了。反正放学了也没什么好玩的,顺便到这里来也不错。” 李辉在心里默默地腹诽,学校离医院这样远还要坐车的,你顺的什么便啊!太子爷您可真是别扭啊! 作者有话要说:拿慰问信什么的,这是小学时候的真事儿。。。 我就是念信的那个人。。。 现在想起来囧死了。。。 第17章 变故 李辉在医院过了好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黄玉秀每天晚上都在他床头靠着睡守着他,白天再赶去上班。白天他无聊得要命,还好张万江和楚飞每天都不辞辛苦地穿过半个秀水来看他。张万江依旧很贴心,太子爷依旧很别扭。倒是李大壮和李丽李伟一次都没有到医院来过。 就这段时间里,李辉也知道了自己可能不是李大壮的种这件事,还是张万江在外面听到了点风声儿透给他的。本来张万江挺担心李辉情绪,还打算把这当秘密藏着,楚飞想了一想和他说:“这种事儿连你都能知道,说明知道的人已经很多啦!” 张万江不服气:“什么叫连我都知道,我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 楚飞挥挥手:“重点不是这个!反正李辉总会知道的,他总有出院回家的时候啊!” 他说得张万江也楞住了:“那要怎么办?他回去还会被他爸打的!不对,都说不是他爸了……那我让我哥到我家去!” 楚飞嗤之以鼻:“你姓啥?他姓啥?让你爸养他?你也不怕被说闲话?”见张万江不吱声了又说:“总之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把这事告诉他,他心里也能有底。然后咱们再想办法帮忙。” 就这样,张万江和楚飞商量着,还是支支吾吾地把事情告诉了李辉。李辉最开始听说还是吃了一惊,难怪李大壮能下这样的狠手,恐怕是老早就知道这事儿了。李大壮那种暴烈的脾气要是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肯定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但是平时在家里看他对黄玉秀也还算不错,那么黄玉秀怀上这个孩子肯定就不会是在和李大壮结婚之后,搞不好两个人结婚还另有隐情。 李辉琢磨了一下,也只觉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保护未成年人权益的法律,农村里甚至有大人把自家孩子打死都没人管的事情。现在是计划经济时代,他也没办法挣钱资历,所以只能以后处处小心才行了。 只是过不了多久,就发生了变故。李大壮找黄玉秀找到医院里来了。 当时正是下午下班的时候,楚飞和张万江都来了,黄玉秀见李辉有人陪,就出去给李辉拿药了。三个人正聊天,门“砰”的一声就被大力推开了,李大壮青着脸走了进来,见黄玉秀不在正打算开骂,张万江抢着喊了一声叔叔才让他停了下来。 他脾气暴躁归暴躁,但也不是傻子,张万江的爸是副县长,他也不敢在张万江面前拿大,只是扫了几个孩子一眼,才问:“你妈呢?死到哪儿去了?” 李辉已经习惯了他张嘴就吐不出好话:“给我拿药去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李大壮见李辉也不叫他,心里就冒火,心想着难道是那婆娘给这小杂种说了什么,竟然连爹都不晓得叫了?这么多年来果然是给人白养儿子,白当了这么多年的乌龟! 黄玉秀回来看到李大壮在,吓了一跳,急忙把李大壮拉到病房外面,她怕李大壮又对李辉动手。 “你来做什么?”黄玉秀一脸紧张,“辉辉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命!” “他娘的你问我来干什么?你他娘的还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不?你还晓得着家不?你天天晚上不回是又发骚了不是?想野男人了不是?你他娘的还想给我戴绿帽子不是?” 黄玉秀见他一张嘴就满口“发骚”“野男人”“绿帽子”的乱骂一气,气得全身发抖。 “李大壮,你丧良心啊!当初要不是你跪下来求我,我怎么会嫁给你?你连个城镇户口都没有,你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稀罕我,还说要把辉辉当成亲儿子养,你现在就是这样稀罕我的?你就是这样把辉辉当亲儿子的?” 李大壮一时语塞,又看到黄玉秀气得脸色都变了,心里又有一些愧疚,正想着算了,说两句好话给黄玉秀服个软,好把人哄回去,又听见黄玉秀说: “你说我偷男人?除了辉辉的亲爹我就只和你一个睡过,我真是后悔呀,早知道你对辉辉这样,我当初宁可跟着他爹去死我也不会嫁给你!我只是想着我的辉辉还没有出世,要是那个时候知道了今天,我早大着肚子带着辉辉一起去了,我们一家人黄泉路上还有个照应……” 李大壮越听越怒,一股血气直从脚板心冲上头顶,暴怒之下,他上前一步就抓住了黄玉秀的两只手,他的力气很大,两只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地箍住了黄玉秀的手腕,痛得黄玉秀“哎呀”叫了一声:“放开我,李大壮,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再也不会对我和辉辉动手的!你说话都是放屁吗?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李大壮怒道:“你他娘的还知道我是你男人?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什么你们一家人黄泉路上有照应?你和那个野男人还有野男人留下来的狗杂种是一家人,我算老几?老子他娘的就该给你白养儿子不是?活该那个□的死得早!” 黄玉秀哭着说:“你凭什么咒他?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咒他?” “我呸,老子不光要咒他,要是让老子晓得那□的坟包埋在哪里,老子还要在他坟包上头去泼粪,臭到他下辈子!”说着手上紧了一紧,“你别他娘的还提你那个死鬼野男人,再说老子就抽你大耳光!” “你又要打人了!你把我打死吧!反正我也过不下去了!你杀了我你也要替我偿命,那你就再也不能害我的辉辉了!我苦命的辉辉啊!” 李大壮一愣,跟着反应过来:“你这个贱女人,好狠的心啊,你巴不得害死我,然后我的钱全部都是你那个傻儿子的了吧!老子现在就去宰了那个狗杂种!”说着就松开手,要绕过黄玉秀去推门。 黄玉秀大惊,一把拖住李大壮的手臂:“你敢!李大壮你敢!杀人是要偿命的!李大壮你敢动我的儿子我就和你拼命!”她力气小,眼看着李大壮就要进去了,情急之下抓过李大壮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大壮惨叫一声,急忙用力把黄玉秀一推,黄玉秀就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脑袋都撞得一声响。 他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黄玉秀这一口咬得死心,手背上的肉都差点被她咬掉一块,血肉模糊的,看起来狰狞可怕。 这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两口子在这边打架,看见黄玉秀倒在地上,已经有护士朝着这边快步走过来了。 李大壮爱面子,见状就忍着痛对黄玉秀说:“臭婆娘还不起来?你要躺到什么时候?还想全秀水的人都看见你被我揍了?” 黄玉秀没有理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她以前和李大壮有争执也是习惯这样冷战,常常就不理人,李大壮说话也当没有听见。李大壮见到护士越来越近,压低嗓子说:“快起来快起来,我给你道歉就是,那小杂种的事咱们之后再说!妈丨的你倒是快啊!还想丢人到什么时候?” 黄玉秀还是没有动,李大壮这时才发觉到不对。他知道黄玉秀性子软,自己已经提到了李辉的事儿,再怎么黄玉秀也该起来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还和自己较劲。 他一缓过来,就惊恐地蹲下丨身去,打算把黄玉秀抱起来,手刚刚穿过黄玉秀颈子后面,就感觉到手上黏腻腻的,他把手拿出来一看,满手都是血! “医生!快来人呀!救救我老婆!我老婆快死啦!” 李大壮大叫起来,他全身发抖,心里充满了恐惧。正往这边走的护士听到他叫,急忙跑了过来,看见李大壮一手的血也是一惊,说:“你先别忙动她!移动了可能更糟糕!” 李大壮急忙把黄玉秀又放回到地上:“我不动!我保证不动她!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她可不能死啊!我们还有三个孩子呢!” 护士说:“我不是医生!你先别急!我马上叫医生来!千万别移动病人啊!” 李大壮点头,看见护士走开又对着黄玉秀掉眼泪,发毒誓说:“老婆,我错啦,你千万不要吓我啊!我再也不打你了!以后我都任你打,任你骂!你快点醒过来吧!” 他正哭嚎着,一双穿着黄色胶底,军绿色鞋面的胶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李大壮认得这双鞋,李辉以前老是不爱剪脚趾甲,鞋面上大拇指的地方被顶破了洞,还是他看着黄玉秀一针一线给缝补上去。黄玉秀讲究,那个圆洞被她补好之后她觉得不好看,还绣了个太阳上去。 “我妈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家庭暴力这种东西,不是嘴上说我要改就能改的。 第18章 出院 随着黄玉秀的昏迷,李家的情况就变得每况愈下,这种摧残不是从经济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黄玉秀是工人编制,医疗费用可以全额报销,而秀水县医院正好就是秀水百货店工人指定的看病医院。如果是李大壮病了,李大壮就只能去医疗条件和医生水平都比县医院要差上一大截的机械厂职工医院。要是想到好些的县医院看病,可以,但必须得有职工医院开的转院许可,要么你到县医院看病的费用就只能自己掏腰包。 只是,能够在秀水最好的医院看病并不能让笼罩在这个家庭头顶上的那层愁云惨雾散去分毫。一个家庭是不能缺少一位成熟能干的女性角色的,尤其是在这个角色还担任着诸如“妻子”“母亲”之类头衔的情况下。 在黄玉秀住院的这段时间,李辉也出院回到了李家。出院手续是王贵老婆帮忙办的,李大壮一下班就到医院守着黄玉秀,寸步不离。李辉也带着李丽李伟去过,稀奇的是李大壮居然没有再对他动手,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让三个孩子看一眼就把人全都赶走了。 黄玉秀在某一天下午突然醒来,这一天正好李大壮没有上班,正坐在床头守着她。李大壮眼看着黄玉秀的眼睛在他面前慢慢地睁开,一时激动得竟然落下了眼泪。他呜咽着去牵黄玉秀的手,黄玉秀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渐渐变得清醒起来。她张了张嘴,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猛地咳了起来。李大壮把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又问:“玉秀,要喝点水吗?喝点糖水?” 黄玉秀摇摇头说:“我不喝。辉辉呢?” 李大壮答道:“他在上学呢!他已经出院了,我没有再打过他。玉秀,你原谅我,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和李辉动手了。” 黄玉秀微微地转过脸,不看李大壮:“李大壮,我已经听烦了,这话你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 李大壮说:“这次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会再打你了,再打你我就不是人!你原谅我玉秀,我答应你把他当成亲儿子!我再怎么不对我都养了他那么多年!你相信我啊玉秀!” 黄玉秀说:“哎,我累了,让我躺下来吧。” 李大壮急忙扶着她躺下来,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这一刻他看起来既老实又温情。李大壮说:“你休息一下,我,我去叫医生来看看你。” 医生来了,看了看黄玉秀,又问了几句,说醒了是好事,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黄玉秀惦记着家里头几个孩子,便要求出院。李大壮说再养养,黄玉秀却坚决不答应,她说,医院还能好过家里头? 李大壮听黄玉秀这样讲,心里头就觉得美。媳妇儿嘴巴上硬着,其实还是离不得家头的不是?就说嘛,世上只有藤缠树,哪有女人能离得男人和孩子的?他暗暗想着,又下决心要对黄玉秀好。这一次可把他吓得够呛,特别是当他摸黄玉秀头摸出一手血的时候,心脏都差点给他吓停了。他想着,以后不能再让媳妇儿伤心了,对李辉也可以稍微好一点,就当是宽媳妇儿的心。这样她才晓得,哪里还能找得到比自己还要好的男人了呢? 李大壮带着黄玉秀回了家,一路上都喜气洋洋的,见了人还主动打招呼,惹得其他知道点内情的人心里直犯嘀咕。李辉李丽放学回来,在街上正好碰上帮忙接李伟下幼儿园的王贵老婆,她说:“哎呀,你们放学啦?还不快回家?你妈出院啦!” 李辉和李丽都高兴地快要跳起来,李辉赶紧给王贵老婆道谢,又伸手去牵李伟。李伟厌烦他,直往李丽旁边躲,李丽就去把他手给牵上了。见状李辉只是笑了笑,说:“我们快回去吧!” 有了女主人和没有女主人的家庭是不一样的。当他们三个回到家,门是开着的,透过布帘子都能闻到炒菜的香气,这种温暖的,有人在等待着的家的感觉和前些日子他们回家时冷锅冷灶的孤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李伟第一个挣脱了李丽的手,撒丫子就朝屋里头蹿,大声喊着“妈妈妈妈”,紧跟着李辉李丽也跑了进去。 李大壮听到他们的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锅铲,腰上还系着围腰。他第一眼扫过的是李辉,顿了一顿,没有说什么,他怕惹黄玉秀生气,紧跟着就训了李伟一句:“闹啥!你妈病还没好,躺着在呢!都给我小声点!” 李伟撇了撇嘴,说:“爸爸,妈妈呢?我要妈妈!” 李大壮说:“你妈在屋里睡着呢!” 黄玉秀在里屋说:“我没睡,你们都回来了?辉辉呢?是不是也回来了?” 李辉忙应道:“妈!我回来了!”说着就放下书包朝里头走,李丽和李伟也跟了上去。李大壮听黄玉秀第一个就先问李辉,站在原地哼了一声,又回厨房炒菜去了。 李辉走进房间,黄玉秀已经主动地从床上坐起来了。她摘了李辉头上戴着的雷锋帽,李辉光秃秃的头就露了出来,脑门看上去油亮亮的。黄玉秀笑着说:“像个小和尚,还挺俊的。”说着就红了眼圈儿,伸手去摸李辉的后脑勺。 李辉懂事地凑过去让她摸,黄玉秀轻轻地摸了上去。脑后的伤口像蜈蚣脚一样,又密又长,她手指忍不住一颤:“乖儿子,疼不?” 李辉说:“不疼。我已经好了。” 黄玉秀又问:“医生还没说啥时候拆线那?” 李辉说:“快了,您别操心这个,医生知道呢!” 两个人刚说了两句,李伟和李丽就进来了。李伟喊着“妈妈”就往床上扑,李辉一把拽住他胳膊说:“李伟你别胡闹,妈妈还病着,经不起你折腾!” 李伟嚷着:“你就想妈妈只疼你一个!你没爹就来和我抢妈妈!” 李辉大声说“你闭嘴!”一边去看黄玉秀的脸色,她的脸色灰白灰白的,刚刚见到几个孩子的喜悦一下子都被这句残忍的话破坏得干干净净。李丽也在一旁跟着搭腔说:“你凭什么凶小伟?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李伟跟着嚷:“妈妈是我的!爸爸也是我的!你是个没人要的野种!你从我们家滚出去!” 黄玉秀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想说李伟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辉的眉心被他们吵得一跳一跳的,这时李大壮进来了,他大声吼道:“闭嘴!谁他丨妈再嚷老子就揍谁!”他的声音特别大,连李辉都被吓了一跳,立刻挡在了黄玉秀面前,他害怕她又要挨打。 李大壮说:“出去出去!都滚出去!让你们进来是让你们看你妈丨的,不是让你们来嚎丧的!” 李辉担心地看了黄玉秀一眼,没有动。 李大壮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他们赶走:“快滚!再不滚老子要揍人了!” 李辉紧了紧拳头,低着头说:“你不要打我妈,以后我长大了会报答你的。” 李大壮说:“老子疼媳妇儿还来不及!老子也不稀罕你的报答!你快给老子滚出去!别仗着你妈在老子就不敢揍你!不听话照样揍!” 黄玉秀摸了摸李辉的头,把帽子给他戴上说:“你出去吧,妈没事。”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你爸答应了,再也不会对我们动手了。” 她说着又看了李大壮一眼,问:“你答应过的是吧?” 李大壮不耐烦地说:“是是是!快给老子躺下来,病还没好呢!我说多住几天!反正报销的!” 黄玉秀见李辉出去之后,才流着眼泪对李大壮说:“我醒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着,要是有一天我走了,辉辉怎么办?你肯定到时候会虐待他的是不是?” 李大壮说:“呸!果然是女人,推一下就倒!只晓得说丧气话!你还记得不,我有个兄弟伙,就前些年,天旱,两个生产队抢水,他就是踩水车的,那家伙厉害,水全都给抢过来了。” “啊?” “然后就打起来了,他脑壳被人拿锄头敲了一下,当时就昏死过去,流了一滩血,我们都说救不活了。” “后头不是又让缝上了吗?”黄玉秀越听越糊涂,李大壮到底是想说什么? “是啊!他后头回我们老家那边儿去了,结了个媳妇儿,这都生第五个了!身体还是壮得像头牛!” 黄玉秀听了半天,这才知道李大壮是在宽她的心,绕着弯子说自己会没事儿,鼻子突然一酸。李大壮这个人,脾气暴烈,打女人打孩子都不手软,又爱面子,但是对她也是真的有爱情。自己呢,这么多年来,有爱过李大壮吗?还是说,她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献给了那个来自京城的高大俊挺的年轻后生了呢? 她说:“李大壮,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你说!”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答应我,把辉辉养大,让他读书,读大学。”她像是怕李大壮会生气一样赶紧补充地说,“辉辉是个好孩子,你养了他,他和你都在一个户口本子上,以后他出息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李大壮不耐烦地说:“我都和你说过以后我会拿他当亲儿子养了,反正都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信我?我看你就是这些天躺久了没事做,才一天到晚瞎操心。” 黄玉秀见他答应了,高兴地对着他笑了一笑。她很长时间没有对着李大壮笑过了,李大壮忍不住抱着黄玉秀亲了一口,心想着果然答应她对李辉好点就能讨她高兴。想到这里未免觉得在黄玉秀心里果然还是李辉最重要,李大壮有些不愉快,但是看到黄玉秀难得的笑容李大壮还是把那点郁闷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李大壮人物形象的塑造,和cp有很大的争议。 她认为我不能洗白李大壮,李大壮就是个人渣,不可原谅,根本没有必要表现李大壮好的一面。 但是就我个人来说,我更希望我笔下的人物都不是脸谱化的扁平的形象,好人全都是好的,坏人全都是坏的。 李大壮这样的人,我听过不少,新闻报道上也见过不少。他们往往窝囊使用家庭暴力大男子主义心肠狠毒起来简直畜生不如。但是这样的人他可能也有温情的一方面。比如李大壮,他是真爱黄玉秀的,但是性格方面的原因让他嫉妒李辉的亲爹,对李辉的存在耿耿于怀,娶到漂亮的老婆又让他心底自卑……李大壮也不是完全的坏人,至少他在知道李辉的身世的情况下,确实养了他这么多年,还让他上学,这也是很不容易的。总的来说,他就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吧。 好吧,不是洗白,大家见仁见智,可以讨论,但是求不要虐打作者…… 第19章 拜访陈旷 黄玉秀回到了家里,整个李家都变得有人气起来了。早上孩子们又有了热腾腾的稀饭吃,也不用每天早上每个人都拿着粮票到外头去买吃的了。 李大壮这些日子脾气也见好了,虽然对李辉还是有些不冷不热的,但是对黄玉秀却比以往周到体贴得多。黄玉秀的病还没有完全好,除了李伟,李大壮李辉和李丽都开始帮着家里头做事。早晨李大壮去挑水,李辉就在院子里打煤饼,李丽起得晚一些,就帮着黄玉秀做早饭,在李辉的记忆里,这是一段难得的平和的日子。 而最让李辉奇怪的是,他回学校上课也一段时间了,竟然没有人因为他的身世而表现出敌意,这实在让他怎么都想不通。别说70年代了,直到21世纪,非婚生子女的身份都是尴尬的。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偷偷地问楚飞——在他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们已经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情谊,“你私底下有没有听到其他人在说我家的事儿啊?” 楚飞的反应比他还激烈:“你听到什么闲话了?哪个王八羔子敢不听老子的话,老子要毙了他!” 李辉看他这种样子,反而有些明白了过来,故意问他:“什么不听你的话?你背着我做什么了?” 楚飞立刻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李辉笑眯眯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拍拍他道:“是不是你让他们不准说我家的事儿的?” 他说完也不能楚飞开口,叹了口气看着楚飞的眼睛道:“谢谢你啊楚飞,我领你的情了。” 李辉这几个字说的真诚恳切,反而闹得楚飞有点不好意思,他一向也不擅长说什么煽情的言辞,就算内心有安慰李辉的意愿,说出口的话也变得别别扭扭:“这算什么啊,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我就是给他们讲不要没事就讲闲话。还有啊,咱们班王老师也特意说了,不许班上同学议论这事儿。” 李辉一愣:“王老师?班主任王老师?” “是啊,除了她还有哪个王老师?” 李辉心里直纳闷,从王秀琴以前干的那些朝学生嘴里吐痰的极品事儿来看,也不像是个会考虑到学生自尊心的人啊?而李辉又不像楚飞有显赫的家世,也不是王秀琴的喜欢的那几个学生,她完全没有讨好李辉的必要。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还是说,楚太子的光辉已经照耀到了同桌身上,王秀琴爱屋及乌,所以也就注意照顾一下李辉的情绪? 李辉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回过神看见楚飞正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不禁失笑。 楚飞年纪不大,却学得一身兵痞子气,不合心意的开口闭口就是“老子要毙了你”。他性格好胜,占有欲又强,也不知道李辉哪里对了他的眼,搞得他格外在意自己在李辉心目中的地位。李辉平时和张万江一起多说几句话都会招致他的不满,更别说现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竟然走神了。 这样的楚飞看上去还挺像某种猫科动物的幼崽的,头脑聪明皮毛华丽脸孔漂亮,但是千万不能小看了他,脾气暴躁不说还特别凶恶,攻击性比较强。想着想着李辉顺手就摸了摸楚飞的头,毛茸茸的,手感挺好。 “你你你,你做什么!”楚飞差点蹦起来,指着李辉舌头都捋不直了。 李辉一看,楚飞的耳根都红了,不由得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老实巴交地说:“你长得好看,我就顺手摸了一下。” “什,什么?”楚飞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他没有想到李辉会这样说,张大了一双眼直瞪着李辉。 李辉心里暗笑,脸上还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楚飞,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应该说你好看,也不该摸你的头,你生我的气了吗?” 楚飞被他这样噎了一下,又不好发脾气,又抹不开面子说自己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只好在李辉“恳切”的注视下支支吾吾地说:“算了,我很大度的,看你是我好朋友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要是其他人敢这样,我一定早毙了他的!” 这样说完后,楚飞感到自己的底气回来了一些,脸上也没那么别扭了,于是又教育李辉:“好看是形容女人的知道吗?你应该说我英俊!说我帅!有男子汉气概才对!”说着还挺起胸膛拍了拍。 李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心里的愁闷也不知不觉地散去了一些。其实,从黄玉秀意外受伤住进医院,李辉就一直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阵子每天都像是有千百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打转一样,到底要不要支持黄玉秀离婚,要不要想办法借助外力向李大壮施压,要不要脱离这个家庭自己独立,等等等等。他每天下了课在想,回到家在想,躺在床上睡着觉也在想。 可是他想来想去,竟然想不到一个可行之策。 要说离婚吧,黄玉秀是一个性格说好听点是温顺,难听点就是软弱的女人。这样的女性在华夏几千年来的历史里面是非常多的。在封建社会,她们被要求“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阅读《女诫》《女训》之类的从德行举止各方面对女性作出要求约束的书籍,婚姻上她们没有自主权,遵从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盲婚哑嫁了不合适的对象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到了现代,她们还是从小被教育成要忍让,要谦卑,要吃得苦,要把丈夫和孩子放在自己的第一位。黄玉秀是出于对李辉的疼爱和母性的本能才有勇气反抗李大壮的暴戾,但是要她离婚,先不说这个时代离婚给女人带来的负面影响,即使是要黄玉秀抛下李丽李伟也是做不到的。 要是向李大壮施压呢,这个时候的法律也并不完善,观念也并不像后来那样先进。就拿李大壮打黄玉秀和李辉的这件事来说吧,人们顶多就会觉得李大壮脾气暴,也不过感叹两句而已,打老婆打孩子完全是自家屋里的事,关起门来外头的人也管不着。更何况李大壮还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呢!在李辉前世的时候,都还有所谓的“贞操女神”之流哗众取宠,而在这个保守的时代,黄玉秀在婚前就和人有了关系并且怀上了李辉,要是在当时那十年里没有李大壮和黄玉秀结婚,黄玉秀也许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说来说去,李大壮始终对黄玉秀还是有感情的。黄玉秀性子和顺又勤快,两口子结婚以来,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李辉身上。任哪个男人看到自己老婆和别人生的孩子在面前晃来晃去都难免心态有问题,更何况李大壮这样暴躁的人?李辉甚至想过自己独出去单过,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他是李家的人,和李大壮一个户口本,没有户口本就根本没有办法找到活路。更何况,这个时候还都是集体公社制度,计划经济时期,你就算想去找点事情挣钱吧,你自己种个菜都算是资本主义尾巴,你要想卖点东西,那就是投机倒把了!总而言之,这时的社会剥夺了李辉的自立能力,即使他是穿的也不行! 李辉无奈之下只能作出“等”的决定,等十一届大会的召开,等改革开放,等取消集体公社制度,等着能自己挣钱不靠任何人。他就像一株干枯的树苗,迫切地等待着变迁的春风。 李辉在考试之前也去了一趟陈旷家,还带着黄玉秀给包上的一包鸡蛋。他是去感谢陈旷给他输血的,同时,他的心里也还惦记着一件事——跳级考试正好归陈旷管,他是学校的教务主任,而且李辉要是跳了级,也正好是跳到陈旷带的那个班的年级,要是能进陈旷带的班级,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对陈旷的了解,还全靠了住院时,张万江和楚飞为了给他解闷而胡侃的话,东一句西一句,拼凑出来的。 陈旷是名校巴蜀大学出来的秀水人几乎都知道。而且据传他当年求学时,和如今京城大学最富盛名的林伟才教授同班同寝,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团支书,两个人的才情能力都不相上下。 还有人说,他毕业的时候,林伟才教授曾经力邀他到京城大学一同执教,但是陈老师心系秀水,毅然返乡。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志在仕途,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就窝在一所小学教了十几年的书,到现在也没有结婚。 陈旷今年30多岁,正当壮年,而学校的校长明年就到退休年龄了。有人说校长为了把陈老师这样的人才留下来,已经给秀水教育局打申请,让陈旷担任校长的职务。又有人说,陈旷当年到一小,唯一提过的要求就是他不当官。总之不管怎么说,陈旷在一小甚至整个秀水县的地位都是超然而受人尊敬的。 曾经在陈旷毕业刚回秀水的一段时间里,流行过一个谣言。说陈旷之所以没有去京城大学,是因为他偷了同寝室林伟才的钱,被学校发现了,所以他才不敢跟林教授一个单位工作。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要不是这样,谁放着京城大学的教授不做,而是跑到我们这种小县城来当小学老师啊!人可是巴蜀大学毕业啊,怎么也不该当个小学老师吧!” 谁也不知道陈旷心里怎么想,反正他一直表现得很淡然很置身事外的样子,就像那些越传越烈的谣言里的主人公和他只是碰巧名字一样。有的家长忍不住挑唆去找了校长,当时的校长是个长于人情世故的老头子,一杯老鹰茶,一点点烟丝,校长室里坐上一下午再开门出来,挑事的满脸笑容的走了。校长的爱人是个好奇心到老不死的老婆子,问了无数次,终于在校长退休后得到了一句似是而非的答案。老头子吧嗒吧嗒抽着烟,悠然地说:“小陈不简单啊,上头有人罩着咧!” 后来秀水的县长从省里开完会回来,给陈旷捎了一份礼之后,这个谣言就慢慢地消下去了。有消息灵通的人说,林伟才教授是那次会议的特聘专家,那礼物就是他托县长带给陈老师的。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通过邮局寄,也许是见到了顺便,也许还有其他的理由呢,反正不过几天时间,秀水的人们都知道县长也是相信陈旷的清白的了。 直到陈旷打开了门,李辉都还在想着这些事。他的眼神迅速地从陈旷手腕上的那块表上掠过,恭敬地给陈旷打了一个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章还是和cp有争议。我头都快被她掐成如来佛了。 她觉得李辉身为穿越人士还这样窝囊,但是我坚持我写的就是现实。别说什么能干不能干,那是一个大环境,社会的洪流可以淹没任何人。 有的东西,不是说你知道了历史,知道了症结就可以去改变的。 李辉还非常非常弱小。 我不会给他乱开金手指,小学三年级就一顺溜地讲市场经济政策,讲改革开放思想,让他 这章也是修了一下那次大会的名字,不写全称还是为了防河蟹哈=3= 从此就在xx领导那里挂上号,从此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那是点点超级yy小说。 我想写的,是他谨小慎微,一步步努力,最后和心爱的人一起站到顶峰,实现理想的故事。 这才算升级流吧。 嗯,另外妈妈的事会给个结果的,慢慢来,不要着急。 第20章 送鸡蛋 陈旷打开门后,看到站在外头的李辉时,不由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但他的涵养很好,讶异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就带着微笑让李辉进了门。 “来来,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点水啊。” 李辉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等陈旷进了厨房后,他也没老实坐那儿等,而是随意的四处打量。 陈旷这间算是单身宿舍,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不像一贯的男子单身宿舍那样。木头打的椅子上笼着毛巾质地的椅套,两把椅子之间有一张小小的茶几,上面铺着块玻板,玻板下面压着一些剪报剪纸之类的东西。他把手里的提兜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刚扫过一眼,看见一个京城大学人事变动的句子,陈旷就端着一杯水出来了。 李辉连忙站起来用左手接过杯子说:“谢谢老师。” 陈旷伸手虚虚按了一下,笑了笑:“不要客气,你坐。”看他坐下又才说,“你是从家里走过来的吧,冬天又冷又干燥,你先喝两口水。” 李辉哎了一声,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两口,然后又忍不住多喝了一口。水是甜的,温度刚好合适,微微地有点烫,这种冷天在外头走了一阵,喝到这种水顿时觉得心都热乎乎的。 真是妥帖又周到,而且还很细心。李辉忍不住想着,陈旷的硬件条件好,软件也不差,怎么没结婚呢? “身体怎么样了?学校里还习惯吧?和同学相处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听到陈旷的话,心里一动,之前的某个疑惑似乎找到了答案。他抬头看了看陈旷,也懒得拐弯抹角了,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陈老师,是不是您让王老师要求同学们不准瞎传我们家的事儿的?” 陈旷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事儿,但还是笑着坦然说:“你这个时候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然后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不要去多管。你的伤口还没有拆线吧?” 果然是陈旷插了手,李辉心中默默地想着,抿了抿嘴巴,心里有一股感激之情蔓延开来。 “我伤口好多了。医生说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拆线,就是手还得养一阵。陈老师,其实我今天来,是感谢那天您救了我的。”他说着,把茶几上的提兜往陈旷那边推了推,真心诚意地说,“这里面是我妈让我给您提来的鸡蛋,您可不能不收啊!您要是不收的话我就不走了!” 陈旷见他一脸表决心的模样,忍不住失笑:“你这个孩子,年纪不大,态度倒是坚决的很。这样吧,东西我就收下了,至于什么救不救命之恩的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看,别说你是我学生,就算遇到个陌生人,能搭上一把手的都要帮,这可是良心啊!”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定定的出了一会儿神。过了一会后,才听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人啊,一辈子怎么可能都是顺顺遂遂的,总有些磨难,过去了就好了……” 李辉闻言也生起了感慨,他的前世不也是这样的吗,一路崎岖地走了下来,这辈子更是从开始就注定了不会平稳:“是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一时忘形,等留意到陈旷惊异的眼神时,才连忙顿了顿停了下来,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不好不好,自己怎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本来一个傻子突然变聪明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现在就更不像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 在李辉暗自懊恼的时候,陈旷果然开了口:“你会背《孟子》?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不算会背……就是……”李辉费力的找托辞,而后忽然间想到了理由,“我之前常常去张万江家里听收音机,里头有讲过这一段,叫人不要害怕艰难险阻,这些都是考验什么的。我觉得这话说的挺有意思,就背了背。” 这可不是他说谎,收音机里讲了这一段倒是真的,他当时还给张万江讲解了一遍,所以还有些印象。 “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陈旷是教师,当然不会被随意的糊弄过去,敏锐地发现了重点。 “啊,收音机里读了好几遍,我也跟着读来着。”李辉硬着头皮答道,努力把自己说得不那么不寻常。 “很不错,能记下来,理解意思,还能活学活用。”陈旷不吝啬地称赞着李辉,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心思:“我记得你上次给老刘说想跳级?跳到五年级?” 老刘?李辉楞了楞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刘校长,“是啊。” “跳级考试一般都是每一个学年结束才有,你只能等到三年级结束,直接跳到六年级。正好我那时候也在带六年级的班。” 李辉眼眸一亮,马上抓住机会:“真的吗,那陈老师是说,到时候我可以到陈老师班上?” “那当然也得要你能通过考试才行。”陈旷笑眯眯地说,不过他的表情很轻松,看起来很相信李辉似的,“你平时喜欢看书吗?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到我家里来看。” 李辉惊喜地说:“真的?我真的可以到您这里看书?”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撞上这么好的运气。 前世因为条件不好,李辉几乎没有读课外书的条件,等到进大学办了图书馆的卡,李辉才有时间去阅读那些中外文学名着,不过也因为他当时穷怕了的心理,他读的两个学位都是和钱有关,一个经济,一个金融,所以阅读量小一直是李辉的一个心病。 他其实是很愿意静下心读读书的人,但上一辈子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压根也没什么时间。等到这里来了之后,就更没有机会了,而现在陈旷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惊喜呢? 陈旷点点头,看着李辉高兴得整张脸都放出光彩的样子,也轻轻地笑起来:“欢迎你来看我的书,我的门为你敞开着。” 李辉一路哼着歌儿,从陈旷家慢慢地走回去。这时天已经晚了,月亮和星星都亮闪闪地挂在天上,尤其是这天天气好,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银光闪闪好看的不得了。街上还有小孩子窜来窜去地,借着月光与星光做游戏。 “呀!李伟!你看谁来了?”突然有个小孩子大声嚷嚷道。 李辉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身体瘦小却长着一个大脑袋的小孩儿站在一边,街上的路灯隔得远远的才有一盏,光线不大好,他又站在背光的地方,不说话的话,李辉可能还真看不到他。 “你是李伟的同学?”李辉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实在不认识这个小孩儿,便试探地问道。 “是呀!”小孩儿笑嘻嘻地说,又大声喊道,“李伟,你哥来找你啦!找你回家啦!” 李辉楞了一下,正想说自己只是凑巧从这里经过,并不是来找李伟回家的,李伟已经飞快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不高兴地冲着李辉就开火:“你来做什么!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呢!” 小孩儿见他毫无防备地走了过来,猛地就朝着李伟扑了过去,李伟像是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就开始往回跑,两个人一追一逃跑了一段路,就听见小孩儿大声喊道:“我碰到你啦!是你的猫!该你当猫了!” 听到小孩儿的喊声,呼啦啦地从各个隐蔽的角落钻了一大群小孩儿出来,就连李辉脚边一只倒扣着的箩筐里都钻出来一个小男孩儿。 “不算不算!游勇你耍赖!是你骗我出来的!”李伟大叫。 “我哪有骗你!他不是你哥吗?谁叫你自己走出来的!反正你输了!” 李辉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这群孩子应该是在玩“躲猫猫”的游戏,叫游勇”的这个小孩儿就是“猫”,其他孩子就得藏起来不让他抓到。游勇找不到人,看见李辉来了就利用他把李伟骗了出来。而李伟当然是气的要命,直拿眼睛瞪着李辉,却不知李辉实在也很无辜。 李伟和游勇大吵一架,谁都不肯再当猫,最后还是跟着李辉回去了,一进屋就朝黄玉秀身上扑。黄玉秀拿着四根毛线签子正在织毛衣,吓得赶紧丢开手,就怕戳到李伟眼睛。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和你的小朋友玩游戏吗?”黄玉秀搂着李伟问,不等他回答又问李辉,“东西送给陈老师了?提兜拿回来没有?” 李辉一拍脑袋,坏了,提兜给忘了。他怎么就忘记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袋子可能都是一个家庭的稀缺货呢! “他没拿!没拿!他还害我玩游戏和小朋友吵架了!”李伟大声说。 黄玉秀楞了一下,看见李辉手里果然是空的。李辉尴尬地说:“陈老师留我多说了几句,我就忘记拿回来了,提兜还在陈老师那儿呢!” 李大壮闻言猛地站起来,冲着李辉吼道:“你怎么什么都能弄忘了?是不是故意来给老子赔钱的!” 黄玉秀自从出院以来就变得越来越胆小,再加上李大壮声音本来就大,现在吆着嗓子一喊,更是吓得她心头猛地一颤:“李大壮!” 作者有话要说:家庭暴力带来的心理阴影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更何况李大壮的性格天生如此。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这样吧。 第21章 李伟被抽 李大壮这段时间来对李辉一直都是不怎么过问的态度,但是黄玉秀却已经对他打人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惊弓之鸟似的。李大壮一吼,黄玉秀就叫了起来,她实在太害怕李辉又一次地被打进医院了。 李大壮本来就是个暴烈的性格,这么多天,李辉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他为了讨黄玉秀欢心,都刻意地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再加上李辉本身也乖巧,并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所以也就平平静静过了。而这一次,黄玉秀让李辉去感谢陈旷,李大壮心里就不舒服了。 陈旷人长得俊秀又有本事,当年就有人热心地要给他和黄玉秀牵线,当然一方面是陈旷表现得很淡然,另一方面黄玉秀那会儿心里也已经有了人,总之这事儿时没成的,但是经此一事,两个人始终有了这么一段名声上的牵扯。所以李大壮对陈旷就一直不怎么喜欢,连后来陈旷被传谣言的那段时间他的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然后这一次又让陈旷把李辉给救了,这也是李大壮不满的一个地方。他的想法非常有意思,虽然他自己很讨厌李辉,也不想用自己的血去救李辉,但是李辉始终是他自己名义上的儿子,结果他的血不行,陈旷的血反而能够和李辉对上,再加上黄玉秀和陈旷又有那么一段“过去”,这倒让李大壮觉得李辉倒像是陈旷儿子的感觉了。 然而,李大壮忌讳李辉和陈旷来往的最深层次的原因却不是上面的那两个。陈旷是和京城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而李辉的亲生父亲就是京城来的。本来陈旷与李辉的来往就是非常正常的一个师生之间再加上有个救命之恩的来往,可是一旦扯上了和京城相关的东西,李大壮就淡定不了了。 京城就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从他悄悄地暗恋上黄玉秀,每天偷偷地看着黄玉秀和那个男人说笑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扎在那里,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反而越扎越深,扎得他已经心理变态了。 他站在原地,手指还指着李辉,胸脯像风箱一样起伏着,大口地呼气大口地吸气,看到李辉那张俊秀得好似黄玉秀的脸,那双飞扬着的眉毛,全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像他自己,时刻提醒着他这是别人和他老婆生下来的野种,他恨不得上去再抽死这个小崽子。 但是他还是大口地呼吸着,没有动手,也没有再骂人,因为黄玉秀就在他面前,他还得忍,必须得忍…… 黄玉秀紧张地看着李大壮,看到他只是骂了两句就没有再说了,但是人还是像尊塔一样立在那里,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一张床上睡了十年,李大壮的性子就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她是知道的,李大壮现在在忍,但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今天晚上就能忍下去,还是说一会儿可能会突然爆发。她用恳求惊恐的眼神看着李大壮,乞求他记得他答应过要善待这个可怜的孩子。 李大壮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勉强把心里的火气压了下来,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可饶不了你!有你妈求情老子也大耳巴子抽!还不快点滚进去!” 黄玉秀见他只是放狠话,心知这一关是过了,急忙对李辉使眼色,叫他快点进屋去,免得在外头让李大壮看着触霉头。 李伟见到李大壮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立刻就不干了!李辉可是害得他玩游戏都输了啊!怎么样他都想李辉吃点苦头才行! 他反手推了一把搂着他的黄玉秀,从她怀里猛地跳下来,黄玉秀整个人是坐在一张高凳子上,脚并没有沾地,猝不及防地被李伟一推,重心不稳地就往后面一倒!李辉和李大壮同时抢上前去把她扶住。 黄玉秀拍拍胸口,看李大壮有要斥责李伟的样子,赶紧说:“没事没事,伟伟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我就是自己没坐稳,你可别骂他啊!” 李伟转头看了黄玉秀一眼,笑嘻嘻地对李大壮说:“爸爸,都是妈自己没有坐稳!可不关我的事!” 他说着,又指着李辉对李大壮说:“爸爸!他把家里的东西拿去给人了,你怎么不打他啊?你快打他啊!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拿家里的东西出去乱丢!” 黄玉秀皱眉说:“伟伟,你胡说八道什么?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已经知道错了,下次就不会了!” 李伟嚷嚷:“他不是我哥哥!他才不是我哥哥!他是外面的野种!他根本就不是咱们家的人!” 黄玉秀脸色一白,李大壮已经听得怒从心起,他心知周围的人也许早就在背地里议论了,这种议论从他和黄玉秀结婚开始,就有人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闲话。 “不知道他摊了什么狗屎运,这样的人才都能娶到黄玉秀这种漂亮又温柔的婆娘,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用过?是人都看得出黄玉秀当年和京城来的那个英俊知青有暧昧呀!” 李大壮当年血气方刚,他喜欢黄玉秀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那个狗丨日的小白脸没福气,生了痨病这才让他娶到了在心中暗恋已久的女人,听到有人这样讲,也说不清是因为他侮辱了黄玉秀还是因为他戳到了李大壮的痛脚,他当时就像狗一样扑上去,把说这话的人痛揍一顿,揍得对方鼻青脸肿,揍掉了他一颗大牙才被人拉开,这种谣言才停了下来。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因为李辉,他李大壮又一次沦为人们的笑柄了! 李大壮脸色铁青,李伟还不知死活地继续学着外面的传言,在火上浇油:“他们都说他是妈和其他人睡出来的野种!才不是我……” “闭上你丨妈丨的臭嘴!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地在外头和人瞎混!满嘴学些他妈的乱七八糟!老子看你还学!看你还学不学!”李大壮气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抓起李伟按在饭桌子就打。李伟一边尖利地哭着,一边嘴里乱骂,他不明白,他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挨打的是他而不是李辉? 李大壮刚打了两下,黄玉秀也就跟着哭起来了。这种一团糟的局面,这种自己亲儿子嘴里说出自己和别人睡出个野种的事情,黄玉秀觉得心里太苦了。她无力地坐在板凳上,甚至都懒得去阻止李大壮了。打吧,打吧,最好全都打死,然后就一了百了了。 李大壮见黄玉秀伤心起来,也停了手,瞪了一眼李伟,又恨恨地瞪了一眼李辉,都是这个狗杂种惹出来的祸事!闹得整个家都鸡犬不宁的!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快滚快滚!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李辉看了一眼黄玉秀,见她还在伤心地哭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进了房间。书包就放在他的床头,他拎到一边,整个身体就像失去了支柱猛地倒在了床上。 看到黄玉秀夹在他和李大壮之间,李辉心里是很纠结也很自责的。 他希望黄玉秀过得开心幸福,也希望自己能够报答她,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甚至还需要她来保护自己,也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她和李大壮之间造成了更多的矛盾和冲突。 李辉想改变现状,他甚至想过和李大壮和解,并且付诸了行动。他尽最大努力表现得乖巧懂事孝顺,勤快地帮着家里分担家务,也明确地向李大壮表示过以后会孝敬他。但是没有恋爱经历的李辉并不知道,爱情造成的嫉妒和恨意究竟有多么大,完全可以让一个原本性格直爽淳朴的农民变成一个内心全是毒液的人。在李辉的生父消失在黄玉秀的生活中之后,李辉作为情敌同时也是让黄玉秀交出贞操的男人留下的种,成为了李大壮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想李大壮能够从心底接受他是根本做不到的。 还真是无能为力啊,李辉正头痛地想着,门就被猛地推开了。他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是李伟,应该是才被打理过,之前脸上的眼泪鼻涕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的了。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哥哥!你凭什么住在我们家里?要是没有你,妈妈就只爱我一个了!” 李辉一肚子郁闷正没处发泄,听到李伟这样说忍不住回了他一句:“还有李丽呢!就算没我也轮不到你!你是最小的!什么东西你都是最后才轮到知道吗?” 李伟一愣,大叫着:“以后你读书要花钱,我不让我爸给你钱!我让你读不了书!读不了书你以后就只能去当叫花子!去讨钱!还要跪着!吃我们丢的东西!” 李辉被他气得直笑,果然华夏教育孩子都是这几句吗?问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必然要回答你是从垃圾堆捡的,然后教育孩子要好好读书的话必然是不读书就找不到好工作要当叫花子的…… 李伟看到李辉一副根本就不怎么搭理自己的样子,憋了一肚子闷气,眼睛一瞥就看见李辉的书包放在床脚,冲过去就提着书包把里头的东西往外面乱倒,李辉的书本和文具全部都落了出来。他一把就把李辉的铅笔给折断了,看着李辉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双眼睛暗沉沉地看着他,心里突然一阵害怕,嚷了一句“臭杂种”就跑了出去。 李辉看着李伟跑走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被惯坏了又没有教养的小孩子真是让人感到厌恶,偏偏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看来自己从前世开始就决定不要孩子是正确的。 第二天上学,上课时李辉拿出铅笔,短了一大截特别明显,他握笔握得很高,再加上本来就是用左手,写起字来特别麻烦。楚飞往他这边瞥了好多眼。 李辉知道楚飞好奇,但是他今天心里烦躁什么都不想说,于是就对楚飞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知道楚飞一向抹不开面子主动问,所以就干脆装作不知道。 楚飞看了李辉无数眼李辉都没有接话,心里头不高兴极了。正好下课时张万江过来找李辉,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李辉的铅笔短了一大截。 “哥,你的铅笔怎么这么短了?用起来可不方便吧!” “没啥,忘记去买新的了,我先将就着用着。”李辉随口说。 “我有多的!我的铅笔老多了!我爸最爱给我买本儿和铅笔,我家里一大堆呢!我给你一支啊!” “你那铅笔能有我的好看?”楚飞瞪了一眼过来,翻开文具盒就拿出一支漂亮的铅笔,塞到李辉的手头,“你只许用我的,听见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风灵的地雷。 求包养求撒花吧,爬自然榜中。。。 第22章 特殊作业 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秀水一小忽然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儿,一位退休老教师林老师被查出来得了癌。 其实按道理来说,既然已经是退休的人了,这和学生们就应该没有多大的关系。但给这位林老师看病的那位中医开出了一张生僻的药方,药方上的主药竟然是偷油婆,而且最好还是怀孕的偷油婆。这可愁坏了林老师一家人,偷油婆这玩意儿药店里当然没得卖,要吃就只有靠自己去抓。这药是一副只能吃一天,光指望着林老师的家属去抓,明显消耗不起。 这样一来,林老师家的人自然就去找了刘校长,想请他帮着给解决一下困难。于是等到星期六放学的时候,一小的各个班级都布置了一份特殊的作业——星期一上学的时候,每个学生必须交二十只偷油婆。 偷油婆是方言,楚飞当然听不懂,等到王秀琴一走,一边收拾书包的时候就一边问李辉:“偷油婆是什么?怎么我看一说,人人脸上表情都不对了?” 李辉跟他解释道:“哎,你从京城来的不懂这土话,我们这儿叫的偷油婆,其实就是普通话说的蟑螂。呃,蟑螂你知道是什么吧?” 其实他自己也挺郁闷的,他和李丽一人交二十只的话,李家就得找出四十只蟑螂来。谢天谢地李伟没上学,否则就变成六十只,那才更是愁死人。 倒不是说别的,只是一天的时间太短了,哪怕是赶着蟑螂繁殖最快的夏天,这任务都可能完不成,更别提现在已经是腊月间了。当然要找还是能够找到的,只是不像热天那么活跃,找起来要更费劲了。 “蟑螂?”楚飞跟着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疑惑神情半点都没消,他真心没有听过这玩意儿是什么啊! 走出教室门口时,他刚想问李辉,张万江就来了,正好捡到他说的半句话,立刻嘲笑起来:“楚飞你不是吧,连偷油婆蟑螂都不晓得是啥?来来来,喊一声哥哥来听,喊了哥哥马上告诉你。” 楚飞听了这话,立刻把脖子一梗:“谁不知道了?就是蟑螂嘛!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认得蟑螂了!李辉都说了,那偷什么婆是你们这儿的土话!我听不懂是正常的!” “切,偷什么婆,偷油婆啊!那你说说呗!偷油婆也就是你们的蟑螂是啥样儿啊!有多大啊?” “我为什么要说?难道其实是你自己不知道才故意问我的?” “啦啦啦,楚飞连蟑螂都不知道是什么啦啦啦!”张万江怪声怪气地大声唱,引得周围几个女生笑得咯咯咯的。 楚飞气愤地大声说:“张万江!我命令你闭嘴!你这是污蔑我!你造谣!” 张万江嘿嘿嘿地笑着继续唱,楚飞伸手去抓他,他就围着李辉跑,两个小孩儿就开始一路以李辉为圆心做着圆周运动,李辉往一边儿躲,那两个人还是跟着他绕,害得他几次不是差点踩到楚飞就是撞到张万江。 李辉无语得要命,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早确定了楚飞就是个傲娇别扭型的大少爷,脑袋聪明是真的,但毕竟还是小孩子,好强幼稚。尤其是遇到张万江的时候,这两个人像都看不惯对方似的天天都拌嘴,拌不出胜负的时候就拉他作裁判。 简直是…… 两个人围着李辉跑了一路,最后都有点来不起劲儿了,张万江才两只手比划出一个暂停的手势说:“暂停……暂停啦!可累死爷爷了……” 楚飞也在喘,但还是比张万江好些,他从小在部队里头长大,也是被丨操练出来的,体力相当不错,比张万江小了两三岁都还能把张万江追得歇不了气儿。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李辉夹在中间,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可是都还对对方保持着警惕,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 楚飞说:“你……你终于肯认输啦?呼……呼,你要知道……邪恶是……永远不能……战胜正义的!” 张万江说:“别……别找乐子了!我……代表的……就是……呼呼……正义!你……是……呼……邪恶的!” 李辉:“……” 这俩人,就不能把气儿给先喘匀了再说话?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往外蹦,跟电视头演临终遗言似的!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争起来,李辉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停停!你们俩有完没完啊!现在的重点到底是什么你们知不知道啊!” 张万江:“重点就是楚飞不认识偷油婆!” 楚飞:“哼,我当然认识!小爷我只是不乐意说,你怎的?” 张万江转头告状:“哥,你评评理,他明明就不知道还假装说自己是不乐意说!” 李辉闻言就把目光投向了楚飞,楚飞把下巴一昂,话里面却流露出一丝心虚:“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污蔑我!” 大少爷脾气大,爱面子,李辉平时对付他都是顺毛摸,今天却突然想逗一逗他:“那你既然认识蟑螂的话,那你就应该知道抓蟑螂一定要抓住它的尾巴才不会被跑掉的吧!” 张万江猛地看向楚飞,楚飞说:“我当然知道抓蟑螂是要抓尾巴的!我在京城抓过老多了!多得你们都数不清!” 张万江赶紧低下头,一脸快要笑崩了的表情。说实话,先前每次和楚飞吵嘴,他都觉得李辉有意无意地帮着楚飞,搞得他都有点吃醋了!那可是他哥!今天看起来,果然哥就是哥,明明就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嘛,张万江一边藏着笑,一边做着自我检讨,可不该这么怀疑哥了。 李辉可不知道张万江心里的念头,他看着楚飞趾高气扬的表情,强忍住笑意问道:“你真的抓过?没骗人?” 楚飞说:“那是!我特意对着他尾巴抓!一抓一个准!” 张万江和李辉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俩一笑,楚飞就知道上当了,吹牛皮被揭穿,楚飞气得要命,指着李辉说:“好呀李辉!你是故意的!你居然敢背叛我!你简直应该被就地正法!” 李辉看到楚飞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的更厉害,但是也不忘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说:“咱们不是好朋友吗?这都是开玩笑的,别生气啊,生气就对不起咱们的友谊了。再说了,我也就随口一问的呀,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嘛!”他一边说着又在楚飞看不到的地方给张万江使眼色,张万江见楚飞已经吃瘪了,心里头乐着呢,也就干干脆脆地把关于蟑螂的知识给楚飞科普了一遍。 楚飞“哼”了一声,他虽然表面上装的恼火,但心里头对李辉也没什么真的火气。等李辉又一边笑着给他道歉一边承诺以后再也不敢了,同时再三保证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也不告诉给其他人知道,才摆出高风亮节的姿态来:“那好吧,看在我们友谊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我的心胸可是很宽大的!” 这一茬过去了,李辉就又发愁起来,家里的蟑螂绝对是不够的,但是又非找不可。楚飞见他发愁,想了想说:“那要不,今天晚上你到我家里头睡吧,明天又正好是星期天,晚上就在我那儿抓,我让人帮忙抓。” 李辉说:“你也要交二十个呢!我怎么好到你家里去,对了,那是你爷爷还是外公家里头?” 楚飞摇摇头,没直接回答,只说家里头地方大,肯定有办法找到的,实在不行他就把自己的让给李辉,王老师总不好为难他。李辉想到王秀琴的那些彪悍事迹也确实有点怂,但始终还是不太愿意麻烦楚飞到这个地步,便说:“那我先回家吃饭,顺便给我家里头说一声儿。要是能够早点抓到,我就还是回家,不在你家里头睡了。” 张万江听了大为羡慕,他是独生子,晚上从来就没有跟着别的小孩子一起睡过,听见李辉要到楚飞家里头去,也跟着嚷嚷要去。 “楚飞,我也想去!你让我也去呗!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啊!”张万江就怕楚飞不答应,急忙保证说,“我绝对不会给你们家添麻烦的!我到别人家里头,所有的人都夸我,还说欢迎我下次再去呢!” 楚飞倒也大方,丝毫不介意两人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想来就来,但是蟑螂你也要在我家抓吗?我怕数量不够啦。” “蟑螂是小事儿,我让我爸妈在家给我抓。”张万江咧嘴一笑,“我就想晚上和你们一起玩!” 楚飞耸耸肩:“好啊,可是晚上你不能和我还有李辉一起睡,我另找个床给你。” 张万江有点不高兴:“为什么你们俩就可以一起睡啊?” 楚飞上下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嫌弃:“你怎么这么笨,我和李辉多瘦,当然能睡的下。就你这个体格儿,你躺下了,床还能装得下我俩?” 李辉:“噗……” 张万江:“……装不下行了吧!” 三个人就这么商量好了,约好先各自回家吃饭兼向“上级”汇报请示,然后再到楚飞家碰头,要是去不了的话,也要去说一声儿。 吃晚饭的时候,黄玉秀挨个问孩子们一天的情况,李伟说了自己有多么受小朋友欢迎受老师们喜欢,李丽就说了要交蟑螂的事儿。 “二十只?这么多啊……”黄玉秀听了果然发起愁来,她到哪里给找那么多蟑螂出来?可是这是孩子们的作业,又非完成不可…… 李辉扫了一眼李大壮,看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说:“爸,妈,我同学家里蟑螂多,叫我今天晚上去他那儿抓呢!家里头的都给李丽吧。” 李大壮把碗一放:“什么同学?一天只晓得朝外头跑!” 李辉笑了笑:“就是我同班的同学,家离得也不远。家里头帮我们两个抓,恐怕就凑不齐,到时候都要挨骂的。” 黄玉秀本来有些担心,并不是很情愿自己儿子在外头住一夜,但更怕李辉在李大壮面前吃亏:“大壮,我看也成哩,闺女也要交二十个,这样冷的天儿,咱们能够翻出一个人的都很不错了。既然辉辉有法子,就让他去吧,省的到了老师跟前两人一起挨数落。” 李大壮扫了一眼李丽,看她也是一脸巴不得自己同意的样子,心想着李辉不在跟前晃也好,就没好气地说:“那你还不快吃,吃了快去!老子先和你讲清楚,到别人家里头可不要丢了老子的脸啊!比如人家放了什么东西之类的,可不许手脚不干不净地去乱翻!让我晓得了抽死你!” 黄玉秀听李大壮这么说就急了:“你怎么这样说孩子呢?辉辉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儿?” 李大壮说:“我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这小子出去万一看到人家的好东西拎不清!” 李伟在一边嘿嘿地笑,帮着李大壮:“爸爸没说错!” 李辉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垂下眼睛低头吃饭,他可不在意李大壮怎么说,只要同意了就行。 楚飞的家里头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李辉在心里猜测着,也不由有些期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作业是真的。。。童年阴影之一。。。 当然那老师后来还是去世了。。。 嗯嗯,下一章就同那啥共那啥了啊!满地滚求撒花求包养! 第23章 大背篼 吃过饭以后,李辉一如既往地帮着收拾碗筷,等他回屋,就看见黄玉秀给收拾出了一背篼的东西。李辉目瞪口呆地看着黄玉秀还在往背篼里塞东西,眨了眨眼回过神问道:“妈,我就去住一晚上,你怎么装了这么多?” 黄玉秀本来想拍拍他的头,但自从李辉脑瓜子上缝了针以后她就总是怕给拍坏了,手扬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去别人家住的话,不得带上床单铺盖和枕头?你的袜子和拖鞋要不要带?总要洗漱吧,洗脸盆洗脸帕牙刷牙膏还有漱口杯子你不带吗?你还得洗脚呢,脚盆就不装了,你今晚将就一下,洗完脸就拿洗脸水冲一冲,得带一双凉拖鞋一双棉拖鞋,还有擦脚布袜子……” 李辉:“……” 李辉无可奈何地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反正也是我的东西,我自己来收拾吧。您忙了一天,明天星期天,正要好好休息才对。来,给我吧。”说着就抢着去接黄玉秀手里的活儿。 黄玉秀直起腰,捋了一捋鬓边的头发,她知道李辉病好了之后就很懂事,什么事情都抢着干,就怕她累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抿嘴笑,见李辉执意要自己来,索性也就把手里头的玻璃瓶子递给他,但也没有走开,而是在一旁站着看他收拾。 李辉接过东西,先随手放在床上,又把黄玉秀拉过来,把她按到一边儿坐着,“妈,您坐着,您上班站了一天不累吗?小腿都胀了吧?” “哪儿啊,天天不都这样,早就习惯了。再说,你妈可没那么不顶用,当年下乡当知青,栽一天的秧子都不会喊累。我跟你说,我当年啊,拿的工分能比男人都还多!”黄玉秀脸上带着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事情,表情都变得松快了起来。 李辉心中一动,趁黄玉秀不注意,眼睛瞄了瞄门外,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李大壮已经出门到附近几个关系好的邻居家打牌了,也带走了李伟,李丽应该在做作业。 “哎,妈你这么能干呀!我妈年轻的时候又漂亮又勤快,肯定追求的人不少吧?”李辉装作很好奇的样子,一边收拾一边问。如果能从黄玉秀嘴里得知当年的一些消息,他也许就能搞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黄玉秀和李大壮之间又是怎么回事,除此之外,关于这个身体的生父,他也不是不好奇的。 黄玉秀沉浸在回忆里,听见这句话就笑了起来,隐隐透出几分喜悦和自信:“你这孩子,怎么还打听起这些来……不过那会儿啊,我要是和谁多说两句话,那个小伙子回去都美得很呢,周围的人都嫉妒他……你爹那会儿也是,他从京城来,什么都不会做,插秧子也是最慢的一个,生得又白又俊,其他人都笑他。笑着笑着他就来问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也能做得那么好?有秘诀就教教我吧?’” 李辉听她说到这位“爹”的情形,明显不是李大壮,更是竖起了耳朵听,也不敢做出多余的动作和多问一句话,就怕打断了黄玉秀。 提到当年的爱人,黄玉秀脸上的表情既柔和又甜蜜:“那会儿呀,我看着你爹那个样子,瘦瘦高高的,又害羞得像个姑娘,和我说话的时候呀,眼睛到处瞥,就是不敢看我。我就逗他,‘叶卫东,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他听了也不明白,傻乎乎地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没有不舒服你眼睛怎么到处乱看就是不敢看我呢?还是你觉得我长得丑,怕把你吓着了?’他的脸一下子就红得像六月里的番茄,磕磕巴巴地直说没有,又说我长得比京城里的姑娘还好看。” “这是他头一次说我漂亮,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小伙子说过我好看,比他能说的多着呢,但是听他这样一说,我心里头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们坐在田坎上,那会儿是晚上,还有青蛙呱呱呱地叫,他那么一说,我一下就弹起来,然后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什么就往回跑。一路上我的心都跳得咚咚直响,声音大得好像都能被别人听见似的!” 黄玉秀停了下来,她又一个人沉到她年轻时候的岁月里去了,李辉知道她这时肯定是想起了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因为黄玉秀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纯洁和甜蜜,她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面,穿着颜色黯淡的旧衣服,可是看上去比李辉前世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明星都要美丽。 “妈……”李辉等了一阵想等着黄玉秀再开口,却不知道黄玉秀是不是完全进入了自己的空间,之后竟然都一直不说话了。李辉早就没在收拾了,这时坐在床边上,犹豫了很久,终究想着机会难得,他想借机知道他生父的事情,他人到底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回了京城,为什么当年会没有和黄玉秀结婚,“您刚说我爹从京城来?他叫叶卫东?我其实不姓李?我其实姓叶?” 黄玉秀愣了一下,这时才回过神似的,脸上浮现出懊悔的表情。她刚张开嘴要说什么,就听李辉突然大声说:“妈,这玻璃瓶子也要带去?是做什么的呀?” 他指着一个医院里头给人打吊瓶时候用的那种大肚子小口玻璃瓶,这种瓶子能装1公斤水,冬天人们常常用它灌满热水再塞上橡皮塞子,放进被筒里就是上好的热水袋。 黄玉秀啊了一声,显然没有理解话题怎么换得这样快:“你带去烤一烤啊,天冷呢,冻着感冒了怎么办?” 她正说着,门帘子就被掀了起来,李丽走了进来,先是打量了屋里头一圈儿,没发现什么才撇着嘴说:“有人找!” “谁?” “找谁?” 黄玉秀和李辉一起问道。 李丽不情不愿地指了指李辉:“叫你呗!人家在外头等着呢,你还坐得安稳,也不晓得动作快点儿!”说着又一掀帘子当先走了。 李辉听着就赶紧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那两个人都在客厅里头。张万江坐在椅子上四下瞧着,楚飞站在一边儿,一脸的不耐烦。李丽正围着他左右转,和刚才对李辉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又热情的说要请楚飞喝糖水。 楚飞见到李辉出来,脸上立刻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两三步就向他跑来,刚跑了两步,可能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太不矜持了,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哼了一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慢?我们都以为你来不了呢,走吧走吧。” 李辉笑着同他俩直抱歉:“不好意思呀,没想到你们俩这么快,我还在收拾东西呢。你俩再等我几分钟,我去拿东西去啊。” 黄玉秀也跟着从屋里出来,她在医院几乎天天见他们两个,知道是儿子的好朋友,连忙笑着招呼:“是小江和楚飞呀!你们怎么来了?快坐快坐,阿姨给你们倒水去!” 李丽在一旁插话说:“妈,人家不喝水!我早问过了!” 黄玉秀被女儿一顶,顿时有点尴尬,张万江急忙说不用了,他们就是来接李辉过去的。她听了点点头,让李辉陪着同学说话,她自己进去替李辉查了查有没有漏下的东西,随后把背篼拿了出来。 李辉本来以为张万江和楚飞都会惊讶外加憋笑,没想到他们俩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张万江身体壮又仗义,一把将背篼接过来,说什么都非要替李辉背着。黄玉秀把三个孩子送到院子门口,本来还想多送一段,又想着李丽一个人在屋里头怕她害怕,只得反复地叮嘱李辉去了人家家里要懂事之类的话,看到大人要问好,晚上睡觉前水不要喝多了,免得半夜上茅厕会被风吹感冒,睡觉的时候还要记得把热水瓶子拿出来,要不然变冷会冻着。李辉认认真真地听着,不时附和上两句,直到黄玉秀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们才被放走,李辉又劝她进屋去,外头凉。但一直到他们走出巷子口,黄玉秀都站在门边,李辉几次回头,都看见她还在不住地挥着手。 走了一段路,李辉看着张万江背上塞得满满的背篼,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妈给我装这么多,你们怎么都不奇怪?” 楚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张万江抢着说:“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妈也给我装了一背篼呀!我的那个背篼比你这个还大呢!” 李辉奇道:“比我的还大?我以为我的东西都够多了啊,你妈到底给你装了些什么啊?” 张万江掰着手指给李辉数了起来,除了都带的床单棉被洗漱用品之类,张万江的妈妈还装了一套陀螺一把弹弓一叠用橡皮筋捆好的画片一袋各种颜色的玻璃球,还有一包水果硬糖和一包奶糖。 李辉无语,这其实是小学生的春游吗:“我们这只是到楚飞家住一晚而已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环球旅游呢!” 楚飞和张万江同时都朝他投来奇怪的一瞥,两人异口同声道:“什么环球旅游?” 李辉:“呃……没什么,我刚才随口说的。那个,楚飞啊,今天晚上我们过去,你和家里头都打好招呼了?” 楚飞一扬下巴,笑着点头:“那当然了,没事儿啊,以后你要是高兴,随时都能过来玩儿,反正我家里头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再说了,我都告诉他们了,你是我的人,他们肯定会好好欢迎你的!” 李辉:“噗——!”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叮嘱李辉的那些话不是编的,是我小时候去别人家里住我家头给叮嘱我的,现在回头想起来,真是觉得这样事无巨细地给你考虑到,全心全意地替你打算,真是让人感动得快流泪。 推篇朋友的文,重口味咸蛋,医疗怪人深井冰各种乱入,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novelid=1790941 第24章 侍寝? 三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下来,一直走到一个围墙围起来的大院子前面楚飞才停下脚步,李辉站在铁门面前看了一看竖着挂起来的招牌,惊讶的看着楚飞道:“你家在水稻所里头?” 水稻所的全称是“四川省农业科学院水稻高粱研究所”,这是一个搞水稻高粱以及蔬菜育种培植的省级科研单位,李辉怎么也没有想到,楚飞的家竟然在这里头。 楚飞应了一声,也没解释啥,他和看门人打过招呼后就领着张万江和李辉走进去。李辉是第一次到这里头来,感觉新奇的不得了,忍不住眼睛往四处转着看。 进了大门便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边耸立着路灯,一直延伸到坡上,斜坡的上头隐隐约约能看见是一个花园。左边是一个圆形的大花坛,围了一棵高大的雪松,花坛背后是一排房子,隔开了视线。右手边又是一个花园,地上是扑满的草皮,草微微枯黄着,草地上错落地种了一些树,有的高有的矮,李辉认出了其中最高的一棵是黄角兰。花园中心有一个很大的椭圆形水池,水池里头是一组披满青苔的假山。 楚飞领着他们俩穿过花园,路上还经过了一块巨大的平整的坝子,被灯光照得明晃晃的。李辉看了一眼,好奇问道:“咦,楚飞,这块坝子是拿来做什么用的?怎么这么大还这么平?” 楚飞嗤道:“这么大这么平的坝子,当然是用来打靶用的!你怎么连这个都要问?” 什么时候水稻所也要打靶了?李辉很无语地想道,其实真相就是这坝子做什么的楚太子自己都不知道吧,但是偏偏又好强地不肯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不知道…… 张万江比李辉更加“土生土长”一点,且刚才已经来放过了东西,自然就不像李辉这么讶异。但可以看得出来,小胖子的脸上也写满了兴奋,满心满眼的期待着今晚好好玩上一通呢。 水稻所从外头看不出来,进了里面才发现大的够呛,一路上他们爬了坡又上了坎,还经过了好几块种了萝卜的菜地,碰到过好几拨玩捉迷藏的小孩子,才终于在一排平房面前停下来。 楚飞在其中一间的门上敲了敲,刚响了几下门就被打开了,楚飞叫了一声“张奶奶”,又说“我同学李辉也来了”,说着就让开身子,让李辉和张万江进屋。 “来来,快进屋坐着,来了就当这里是自己家里头,咱们不兴客气啊!”老妇人笑眯眯地说。 李辉脸上浮起乖巧的笑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怎么叫您啊奶奶?” 楚飞刚帮着张万江把李辉的背篼拿下来,闻言走过来说:“你跟着我叫‘张奶奶’就行。” 李辉叫了一声张奶奶好,趁着空当打量了一下屋里头的陈设。房子是老房子,从掉色的窗棂就能看出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像这个年代的村镇的房子一样,大是大,但是家具什么的都很简单。不过这房子比起李辉家里头,最明显的一点好处就是,他们家是有电灯的。 张奶奶给他们三个倒了开水,又抓了些糖果瓜子花生炒胡豆之类的零嘴放在一个大的搪瓷盘子里头就走开了。李辉正想着接下来该干什么,抓蟑螂不是应该到厨房之类的地方去么,就看见楚飞坐到桌子边开始翻书包,紧接着就从书包里面掏出了书本和文具盒。 张万江正在忙着剥花生,面前还摊着一本连环画,看见楚飞拿出来的东西便嚷嚷着楚飞“没趣儿”,李辉也很奇怪地看着楚飞,小伙伴晚上可以一起睡应该是让每个小孩子都很兴奋的事吧,张万江这种表现明显比楚飞正常多了。 楚飞朝着张万江翻了一个白眼,看见李辉还站在一边,单手拎着书包,便伸手说:“书包给我。” 李辉啊了一声,听话的递了过去,看到楚飞把他书包打开后,先是拿出书本和文具来,随后更是帮李辉连笔都拿了出来。他把本子和课本都翻好,摆在李辉面前,努了努嘴:“坐下呀。” 他说完之后,又对着张万江叫了一声:“过来做功课,功课没做完不许玩游戏。” 张万江很不情愿地嘟囔道:“没这样的规矩,好容易出来玩一趟,而且明天还休息呢,什么时候做不成。” 楚飞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功课就应该放在游戏前头,你在家里头也不做功课就玩去?你爸妈能答应你?” 李辉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看楚飞平时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居然也还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他不由对楚飞有些刮目相看了,本来以为他在京城里头只练出来了一身的兵痞气,结果没想到,倒是把军人的认真作风也给学来了。 张万江听了这话很不服气,有点想和他辩一辩的意思,李辉见了便笑着打圆场:“好了小江,楚飞说的也对,平时我在家里不做完作业也踏不下心玩呢。咱们先把功课弄完了,然后再好好玩儿,那才玩的痛快呢,对不?” 李辉的话对张万江一贯中听,虽然李辉现在又帮着楚飞了,但张万江还是很给面子的点头道:“行,听你的,哥!那咱们可得快点儿做,我带了那么多好玩儿的呢,时间晚了,我都怕来不及玩了。” 于是三个人坐了下来,围着桌子做作业,李辉留意到楚飞做功课时确实没怎么分过心,连张万江一直不停的吃着东西都干扰不到他,一板一眼的在作业簿上写写算算。而最后,自然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张万江被“糖衣炮弹”绊住了脚,写的最慢,楚飞和李辉做完了之后,李辉想着待着也没事,干脆还给两人对了对作业,查了一回错。 张万江着急道:“你们别急着对啊,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李辉只好鼓励他快点做完,又保证一会儿也帮他查错,这才激发了张万江的斗志。等作业告一段落后,张万江伸了个懒腰说:“唉,我可是第一次星期六的晚上就把作业写完呀,回去告诉我妈的话,她肯定都不相信!” 李辉笑着说:“小江,这可是一大进步呀,当天的事儿当天完成,一定不要拖到第二天,这是一个好习惯,你看楚飞的自觉性就很好。” 楚飞闻言哼了一声,把头昂了昂,得意的神色掩都掩饰不住。 张万江笑嘻嘻地说:“对啦,既然咱们作业也写完了,要不就去看看抓偷油婆呀?” 他一说,李辉也顿时好奇起来:“楚飞,偷油婆在哪儿抓呀?你只是说交给你,带我去看看呗。” 楚飞皱着眉说:“蟑螂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不去不去!” 李辉说:“嗯?你不是没见过?”说着想到楚飞闹的笑话就乐了,张万江也跟着嘿嘿笑。 楚飞脸色有点不好,下午放学时他吹牛皮被戳穿,回家就立刻缠着张爷爷给他找了只蟑螂,漆黑油亮的又肥又大,他看到就被吓了一跳。张爷爷听说他要四十只,拍着胸口保证说不用担心,找个地方,最好是房子里头,撒一地的碎苞米子,不去管它,过几个小时再去看,“哎,我保证那偷油婆多得你都看不见地儿!黑压压地能把地面全部都盖满喽!” 他听了之后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张爷爷手里头的蟑螂,想象了一下这个东西铺天盖地的样子当场脸色就发白。楚太子怕爬虫之类的东西在京城的太子党圈子都传遍了,除了和他对着干的林家的小子,谁敢拿这些东西给他看?楚老爷子倒是对孙子害怕虫子这一点表示过不满,但是观察下来,楚大少干其他事情胆子都贼大,楚老爷子也只好罢了,想到这也许是天生的吧。 楚飞见两个人笑,气得牙痒痒地,偏嘴上还要硬气:“我当然见过,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先说哦,我可不是害怕,只是那东西看起来太恶心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去看的!” 李辉想了一下,也觉得确实有点恶心,张万江心气儿过了,又嚷着要玩别的。几个人就干脆坐下来,张万江得意洋洋地拿了一大包东西出来,摆开来放了一桌子。打玻璃球什么的适合白天玩,楚飞想玩弹弓,张万江想拍画片儿,最后李辉一锤定音,选了陀螺。陀螺在北方也有,叫法不同,京城里管叫做“打老牛”,楚飞也是一把好手,当下就同意了。 打了一阵儿,三个人都有点发汗了,楚飞抬头一看点儿,啊了一声道:“哎呀,该睡觉了!偷油婆他们捉好了会放进罐子里的,明早上就能看见了。” 等几个人洗漱之后,楚飞让张奶奶准备好了一张行军床,架在他卧室隔壁的屋子里头,张万江万般不情愿的跟着过去了。楚飞翻身跳上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仰着下巴喊李辉:“快上来!” 李辉一头黑线,想不通自己刚才的脑子里怎么会忽然冒出来皇帝要求侍寝的画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六一儿童节~大家节日快乐! 所以都过节了,潜水的就冒个泡吧,让我也过个节呗~~~_(:3」∠)_ 第25章 期末 李辉答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看着楚飞一脸藏不住兴奋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就算楚飞平时再怎么蛮横和早熟,始终也是个孩子,骨子里就有遮掩不住的孩子气。他在床边上扒拉了几下,把外头的裤子衣裳都脱了,只剩下贴身的秋衣秋裤。楚飞往外让了让,拍着身边的床板说:“你睡里边儿。” “啊?”李辉楞了愣,没明白这里头外头的有什么分别。 “啊什么啊,叫你睡里头你就睡里头!” 楚飞凶巴巴地说完后,又拍了拍被子,李辉眼睛一瞥,看见床上的被套花纹并不是自家的,问了一句:“咦,没铺我的被子吗?” 楚飞板着脸说:“我的被套和床单都是新换的,你快点进去!” 李辉无奈地蹭到里头,一钻进被子就发现里头暖洋洋的的,热水袋找就已经暖好了。楚飞关了灯,也跟着在旁边睡了下来,手臂贴着他,李辉习惯性地往里头让了让,楚飞一声不吭地往外头挪了一下,过了一阵儿,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的床有点小……” 李辉莫名其妙地哦了一声,转念一想,估计这是别扭的楚太子在别扭地解释为什么没有用他的被子的原因吧,想到这里,他突然翻身起来,眼睛这时候已经习惯了黑暗,映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楚飞整个人都贴在了床沿上。 “楚飞,你睡进来点儿啊,一会儿半夜滚下去可不要哭鼻子。” 楚飞怒道:“怎么可能会掉下去?!你以为我是你吗,我才不会掉下去呢!比这个还要窄的床我都睡过。”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哼了一声,往里头挪了挪,贴到李辉的手臂的时候停了一下,见李辉没有动静,又朝里头挪了一下:“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如果我不挪的话,可能会让你以为我在疏远你,那样就不利于咱们的友情了。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挪一下吧。” 李辉暗暗地笑了一声,见楚飞已经躺好了,自己又不犯困,就想找点话题来聊聊。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了一直以来的疑问:“楚飞,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为什么要从京城到这边来读书啊?”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我家里头这阵子有点事儿。大人们都忙,也没人空出手来照顾我,就把我送过来了。张奶奶是我们家里的远房亲戚,我就跟着她先住着。” 楚飞回答得很含糊,但是李辉听了后却暗自猜想了起来,原因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原因,但又会有多复杂呢?十有八|九会也和华夏之后的政治走势有关吧,胜负未明的情况下,选择把孩子送出漩涡中心……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有个清晰的念头是,希望楚飞的家里站对了队才好。 他出了会神后就嗯了一声,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多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漫无边际的话,多半还是和游乐脱不开干系。这样聊了一会儿,夜色更沉,睡意也很快就上来了。 本来李辉心想着,自己是在别人家里睡觉,肯定不会睡得太沉。结果也不知怎么的,一睡下就醒不来了,等到第二天早晨他睁开眼睛,身边竟然已经没有人了。他摸了摸楚飞那边儿的被窝,是凉的,由此可见楚飞早就起来了。 居然比一个八岁的孩子还贪睡,李辉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也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后开始穿衣服。 他用左手慢慢穿着衣服,倒也不算太费力。毛衣不是套头的,黄玉秀担心他穿脱衣服的时候伤到还没有好全的手,特意地给他赶了两件厚厚的毛线开衫出来,就是扣子扣起来有些麻烦。他正低头和扣子做着艰苦搏斗的时候,门轻轻地一响,楚飞回来了。 楚飞回来的动作轻手轻脚的,和平时表现出来的粗豪作风完全判若两人,显然是担心吵着他睡觉。他看见李辉已经起来了不由得一愣,眼睛一瞄又看到李辉笨手笨脚地在扣扣子,当下嫌弃道:“怎么这么笨?扣子都不会扣了?” 李辉心里想着,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手断了来试试?嘴上却是不敢得罪太子爷的,只好笑着说:“没事儿,慢慢扣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费心费力的慢慢扣,却不知道是不是楚飞杵在一边儿的原因,这个扣子扣了好几下都没有扣进去。 楚飞站在一旁大约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笨笨笨,真是太笨了!哼,算啦,还是让小爷我来给你扣吧!” “啊?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李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楚飞已经一屁股坐到床边,伸手替他扣起来。他一如既往的微微仰着下巴,明明手上的动作很仔细,嘴里却还在说,“你以为小爷我是轻易给人扣扣子的吗,如果不是看你太笨了,等着你出去玩,我才不会帮你知道不?” 他看着楚飞微微垂下长眼睫毛替他扣扣子的神情,想笑又忍了忍,心里涌上一阵温暖。和楚飞做朋友,是他的一个意外,但是能够重活一次,收获这些意外的亲情和友情,他只觉得自己幸运。 从这天以后,李辉除了陈旷家和张万江家,又多了一个去处。楚飞家离得近,他也知道李大壮见了他就烦,在家里头应对李丽和李伟也让他不耐的很。这下子好了,他干脆吃过晚饭后他就朝外头走,写完作业才回。 李大壮对和京城沾边的一切事物都觉得厌恶不满,一开始少不得夹枪带棒地吼了他几句,但是后头自己也发现,少了李辉在房前屋后的转悠,确实舒服得多,就由着他去了。 这一段时间简直可以说过的相当平静,但过的也格外的快,这期间,李辉头上的线也拆了,手上的石膏也敲掉了,而期末考试也跟着来了。 秀水一小的期末考试在小学里头都算得上是讲究的,虽然没有像中学那样按照成绩排名分什么一考室二考室,但是座位却是有名堂的。两个年级的学生交叉着考,比如说一年级的学生就和二年级的坐一起,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又坐一起,这样换下来,李辉竟然和张万江分到了同一间考室,楚太子作为李辉的同桌,也只有黑着脸搬到其他教室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教训李辉要好好努力,考出一个好成绩,不能给他丢脸云云。 考完试之后就是拿成绩,散学典礼的那一天照例是黄玉秀来参加的,先是全校的学生和家长一起在操场上听校长讲了一些类似回忆过去,展望回来的训话,然后才是各个班级组织的家长会,成绩册就在这个时候发下来。 黄玉秀坐在李辉的座位上,李辉和李丽站在她旁边,楚飞家里头来的是张奶奶,两个大人见了面便开始互相夸孩子,李辉站一边儿冲着楚飞直乐,李丽则一直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家长会开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样子,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李辉都快要睡着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王秀琴点了他的名! “老师当然都是希望同学们努力学习取得好的成绩的,但是不代表老师就认可有的同学为了取得好成绩而采取一些不光彩的行为。在这里,我要点名批评李辉,李辉的家长也来了吧?” 黄玉秀脑子“嗡”的一声,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所有的家长和孩子都用惊讶的怜悯的眼光看着她,目光灼灼,烧得她惊慌不安,声音像蚊子叫一样小声:“我,我就是李辉的家长……” 王秀琴从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薄薄的嘴唇轻轻地向上扯了扯:“家长平时不要光顾着自己的事儿,像什么打牌啦,或者是别的事情,那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孩子的教育。成绩差不要紧,俗话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但是品性差了就不行了,这么小就晓得投机取巧,不好好教育的话,以后长大出了社会连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都敢干……” 她是教语文出身,嘴里的那些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一边引经据典还一边时不时地举些实例,选的还偏偏都是些某某小时候就不学好,偷拿人家一根针,结果家长没有重视,长大就开始杀人放火之类的例子。黄玉秀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嘴唇抖索了一阵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李辉见状便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妈,您别气,您信我。” 李辉开始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听王秀琴歪来歪去半天,终于在下头举了手,王秀琴说得口沫横飞正是得意的时候,见他举手只是皱了皱眉头当没看见,哪里会理他,他只得直接出言打断:“王老师,让我说句话,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豪门高干的月榜,最后一名,感谢大家辛苦地打分,留言,么么哒=3= 第26章 清白 李辉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却特别的清亮,一下子就让所有的学生和家长眼睛的都盯在了他身上。王秀琴这一次要假装没有看到是不行的了,她只好停下来。 “有什么事可以等一会儿再说,现在是在开家长会,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王秀琴语气带着一点凌厉的意味,再加上她的眼神模样,显得有些刻薄,“就算你觉得你只占用一分钟的时间,但是这么多人的一分钟,加起来就是一个多小时,你清不清楚?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王老师,我没有作弊!”李辉大声地说,他让自己看上去非常激动气愤,符合一个孩子在遭受到冤枉的时候的表现,“我绝对没有作弊!” 王秀琴眉头紧紧皱起,哼了一声,眼神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李辉,你要知道,犯错并不可怕,但是可怕的是犯了错却不承认,不知悔改。你现在年纪还小,犯错误呢也不是什么让人想不到的事,这样,你先到外头去,等开完会,老师要好好地和你的家长谈谈。” “王老师,我不是不承认,我是真的没有作弊。我没做过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承认。”李辉看了一眼黄玉秀,黄玉秀也正在看着他,“还有,我也不想我的妈妈伤心,让她以为她有一个考试作弊的坏孩子!” 王秀琴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看,而教室里头也已经开始有点闹哄哄的。 “老师算了算了,到底还是孩子,下来好好教育就是。”这种和稀泥的家长比较多。 “看样子说不定娃子真的没有作弊啊,看他说的这么肯定,心疼他妈哩,怕丢脸。” “怕丢脸就不要作弊嘛,做都做了又还不承认,要是我家里的小孩儿,看老子不扇死他。” “不晓得到底考成什么样啊,不是说考试位置是换过的嘛,他能抄谁的啊?” 听到周围的议论纷纷,黄玉秀一把拉住李辉的手:“辉辉,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有没有?做人要诚实啊,妈答应你,只要你说实话,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不会打你的。” 李辉皱了皱眉,眼睛定定的看着黄玉秀:“妈,你信我,我真没有。你什么时候看我说过谎话?你儿子老实着呢!” 他说话时,目光一瞥,恰好和楚飞的视线对上。而让李辉有些意外的是,楚飞脸上虽然有些急躁的意思,却还是用眼神安慰了自己一下,似乎是在说让他先不要慌张。 王秀琴用力拿着黑板擦一拍桌子,全部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她阴着脸看了李辉一眼,对黄玉秀说:“李辉妈妈,你儿子什么样今天你也已经看到了,我的班上不欢迎这种不承认错误,不晓得悔改的学生,趁着寒假,你把李辉带回家去好好教育一下。什么时候教育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学校。到学校来的那天,还要在全校的朝会上向全校的师生作一个公开的检查,好好地深刻地分析自己犯错的思想根源在哪里,说清楚以后怎么改正,作得好才能让他回来上课。” 黄玉秀一听懵了,这要是作了这样的检查,不是就把考试作弊这样不光彩的事儿给牢牢地记在了李辉头上吗,这可是会成为李辉的污点啊!她思想传统,一下子就想到,李辉这些同学还有同学的家长可都是秀水人,这种帽子一旦给扣上了,恐怕一辈子都有人记得的,这不是害了孩子一辈子吗? 她想着想着就白了脸色,赶紧跑了几步走到讲台面前,恳求地说:“王老师,都是我们大人没有教好孩子,孩子还这么小,不懂事,我们带回去好好地说他,一定会改的,您这次就原谅他吧!” 黄玉秀说着又回头叫李辉,拉扯了两下把他弄过来,这时也顾不得心疼李辉了,先当着王秀琴的面狠狠地掐了李辉两下,伤心地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老师的话也不听了?赶快向王老师道歉,说你以后会改,要好好学习,再也不会搞什么歪门邪道的了,快!” 李辉看了一眼王秀琴,心里清楚他今天在家长会上和王秀琴顶了嘴,现在不管他怎么道歉,就算他承认了自己作弊,王秀琴说不定都还会叫他开学之后公开作检查。不认错只是个借口而已,实际上是因为他反抗了王秀琴的权威,而且还当着这么多学生和家长的面,所以王秀琴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杀鸡给猴看呢! 重生以来,他一直谨小慎微,遇到什么憋屈的事情也是忍了又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还太弱小,没有能力反抗。但是这一次王秀琴踩到了他的底线上,他也只好反抗了。没办法,他以后如果想走自己内心设想的那一条路的话,那他所有的经历都会被翻来覆去掰碎了揉紧了的研究,他绝对不能让这么一个学生时代的污点留在自己的记录上。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黄玉秀为他再担心了。 李辉被黄玉秀又掐了一下催着他道歉,王秀琴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他被掐了好几下心里舒服,也带着点笑意等着他。他对着黄玉秀摇了摇头,坚定地对着王秀琴说:“老师,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作弊,我是真的没作弊,我愿意接受学校里头任何一种形式的考察。” 王秀琴的脸沉了下来:“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机会我可也是给过你了。” “段春丽,去,到教师办公室把刘校长和陈主任都叫来。”王秀琴扬声道,黄玉秀听了大急,连声恳求,但是王秀琴嘴里只说这样的学生没有办法教了。 等到刘校长和陈旷来,三言两语问清楚情况,下面的家长才知道李辉这一次考试竟然每门都考了100分。 “老师,我们没怎么读过书,懂得不太多,但是这个事也来说一说看法成不?” 李辉看见是张奶奶在说话,眼睛又向旁边扫了一眼,楚飞的眉头仍旧皱着,只是又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 他微微点了点头,对楚飞露出一个弧度不大的笑容,而李丽在下面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则是一脸的阴沉。 “每门考试都考100分是挺难的,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说孩子作弊呀!俗话说抓奸还抓双呢,你们这个不是也没有证据证明孩子抄了谁呀。”张奶奶笑眯眯的说完之后,立刻有几个家长赞同起来,王秀琴的脸色顿时一沉。 李丽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可是我哥以前一直都考全班倒数第一啊!” 黄玉秀似乎有些意外女儿居然会在这时做出这样有些落井下石的举动,而王秀琴则大为满意,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也不是老师不相信这个孩子,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孩子,他以往的考试一直都是全班第一。当然了,以前那是他脑子有病,虽然现在好了,但是总不能进步这么快。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这次的考试里头,有一道题用到了四年级的知识点。这个题目除了楚飞同学以外,全年级唯一一个做对的,就是李辉。这件事情,才是我认为他作弊的最重要的原因。” 陈旷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辉,这孩子自从出院以后就经常到他家里头去借书看,陈旷也能看得出,他的言谈举止都和一般平庸的孩子不同。要说李辉作弊,他当然是不会相信的,而且王秀琴和他做了多年同事,他对这个人的性情和为人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虽然现在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而王秀琴在他面前一向都表现得不错,但是她教育学生的方式既独丨裁又粗暴,听不得一点反对意见。 当然了,陈旷也不会傻到就直接说他相信李辉,他只需要给李辉一点机会就够了。 “刘校长,关于这件事我倒是有个想法,你还记不记得,李辉同学之前不是来申请过参加跳级考试吗?看来是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的,干脆这一次我就当面出几道题考考他,如果他能考过,就让他跳到五年级来,你看怎么样?”陈旷笑眯眯地说完后,周围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先不说其他人是什么样的表情了,李辉这会正站在讲台旁边,右手边就是黄玉秀,一抬头就对着楚飞,而这两个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黄玉秀是震惊中带着担心,而楚飞则是震惊中带着气愤,他在李辉对面咳嗽了好几声,等李辉接收到“信号”抬头去看他时,就凶巴巴地瞪了李辉好几眼,还愤怒地对着他做了一个“叛徒”的嘴型。李辉没办法解释,被瞪了几眼之后只好扭头去看陈旷他们几个在商量着什么,把楚飞气得直瞪眼,要是有胡子的话肯定也吹起来了。 这时候,三个老师也商量好了,陈旷问李辉:“有两种办法,一个就是你下来,单独给你考,考完了,学校公布结果,这个考试就不一定是今天。另外一个就是当堂考,当堂出结论,你现在就在教室黑板上做题,你看哪个好?” 李辉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当堂考。”前世他听过一种说法叫做无罪释放等于刑满释放,其实就是说有的事情如果你有了嫌疑,即使洗清了都有可能还粘在你身上。就像从前玩微博,造谣微博的转发量总比辟谣的微博转发量要多得多一样,这种事情拖得越久人们记忆越模糊,能够当堂做出高年级的题,是还自己清白的最好方法。 陈旷听了点点头,拿起粉笔刷刷刷写出了几道题目,李辉又从容自若地接过粉笔时,没有人招呼,教室里自己都安静了下来。 “切,瞎写的吧,草稿都不打谁信啊!”李丽有意无意地冲着楚飞说,楚飞横了她一眼,觉得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让人讨厌的女孩子。他看见李辉做题心里头正紧张,要不是他不屑和女的动手,刚刚都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堵上李丽的嘴了。 “老师,我做完了。”李辉干脆利落地转身放下粉笔时,下面的人都讶异的瞪大了眼睛,这……这才多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雾都姑娘丢的雷,么么哒,心里好温暖233 不能先摆脱李大壮,就先摆脱另外的极品吧,会越来越好的~~=3= 第27章 报答 “辉辉,你……你就做好了?要不要再检查一下?”黄玉秀紧张地问,李辉走到她旁边摇摇头说,“没必要,没问题的,妈你放心吧。” 这个时候讲台上的陈旷和刘校长低语几句后也露出了笑容,他击了两下掌,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讲台上,才宣布黑板上的题目难度绝对比期末考试有过之而无不及,李辉能在这么短时间全部做对就证明他绝对是遵守了考试纪律的。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那上面的题连我都不会呀?明明就是个只会流鼻涕的傻子……”李丽自言自语道,周围人赞许的目光都投注在李辉身上,让她不由得又羡又妒。 但是在所有人都对李辉赞赏有加的情况下,李丽的这点小心思就像大海上的一朵小浪花,打了个旋儿就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解决了这件事,三一班的家长会很快就结束了,黄玉秀被不少熟悉的家长围着,问她是怎么把李辉给教出来的,李辉看她在人群里结结巴巴但是满面生光地和人说话,也跟着在外头笑,李丽叫了黄玉秀两声,却被人群挡住,恨恨地跟着谢娟走了。 李辉看着李丽离开,转头就看见楚飞正在一边瞪他,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让李辉不由得笑了起来,楚飞实在年纪太小又长得好看,再怎么做出凶恶的样子都让人对他讨厌不起来,反倒像只炸毛的奶猫一般可爱。 “李辉,你怎么好意思笑!你要跳级的事儿一点风声都没有,你说,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你这是不是叛徒的行为啊?” “我是真忘了,跳级申请的事儿在你来秀水之前呢,要不,我瞒谁也不会瞒你啊,咱俩谁跟谁啊,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哩!”李辉笑眯眯地拍了拍楚飞的肩膀 “是这样吗?”楚飞狐疑地看了李辉一眼,“那么那些题是怎么回事?”他犹豫了一下,不自然地别了下脖子,“有点点难,你怎么都会做?” 李辉一听就明白,楚太子好强的毛病又犯了,其实楚飞现在不过才八岁,到三年级读书已经算是提早了,但是也许楚飞家里头对他要求高,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李辉还没发现楚飞因为自己年纪小就对自己放松要求的。楚飞每天早晨都按时早起跑步锻炼,锻炼完了还要拿着课本读半个小时的书,就连李辉,有时早晨也都还要偷偷懒呢,冬天的被窝睡着就不想起,想到这里,他又觉得非常佩服楚飞,这么小能够有这样的自觉性,以后真的是前途无量。 “楚飞,你的数学不也是挺好的吗,放假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写作业啊,我们还可以一起演算那些有趣的难题呢!” 楚飞的眼睛忍不住一亮,明明很高兴还做出一副拽拽的样子:“那好吧,你跳级了肯定有很多题不会做的,咱们是好朋友,那我就只好少玩一点抽时间和你一起补习啦!” “哈哈,好啊!” 寒假就这样来了,即使对于李辉这样的刷了绿漆的老黄瓜来说,寒假也是让人快乐的。最开头的几天,他每天早晨起来吃过饭之后,就固定一个小时写作业。这会儿距离过年还有段时间,李大壮和黄玉秀都还在上班,于是家里边儿只剩下三个孩子。 李丽和谢娟裹得挺紧,一开始常常和谢娟约好了出去玩,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楚飞也时常来找李辉,李丽又不出门了,而是把谢娟叫到家里头来。她平时对李辉都爱理不理,这时不时地和李辉说句话也都是在明里暗里打听楚飞什么时候来,楚飞要是来了,和李辉一起待在他的房间里,李丽就开始往李辉房里送开水,端瓜子儿和炒胡豆之类的,搞得两个人不堪其扰。 楚飞也不是天天来,他没来的时候,李辉就不怎么想待在屋里头,他也不可能跟着李伟一起去和邻居孩子玩躲猫猫,和李丽谢娟在家里头披着床单演电影,张万江一放假就被打包送到他外婆家了,于是楚飞不在的时候,李辉就分外无聊,这一天中午吃过饭之后,他想了想,就决定到陈旷家里去借书看。 其实在拿到期末成绩的第二天,李辉就参加了语文的跳级考试,考试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因为是陈旷主持的考试,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被分到了陈旷所在的班级。李大壮对这件事儿是很不高兴的,但是李辉的数学题是当着三一班全部的家长做的,里头就有不少李大壮两口子的熟人,回来对李辉是赞不绝口,因此李大壮想找麻烦也找不到茬。他倒是一向反对李辉和陈旷来往,但是现在陈旷成了李辉的班主任,他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了,只是知道消息的当天敲碗甩盆儿地发泄了一通。 李辉到了陈旷家一看,才发现原来已经有个“熟人”在了。 “咦,楚飞,你怎么也在陈老师这里?” 楚飞握着笔端正地坐在桌子面前,闻言抬头看了看李辉,又不发一言地埋头继续写。 陈旷拍拍李辉:“小声儿点,他也正在参加跳级考试呢!” 李辉惊讶地看了看楚飞,看到楚飞仍然不受干扰地认真写着,一下又觉得释然了。这样认真的人,即使还是个小孩子,也不会让人小看吧。 陈旷给李辉找了本有白话翻译的《古文观止》,自己也捧了本书在看。两个人看书,一个人写试卷,屋子里静悄悄的,李辉手边陈旷给倒的水还在冒着热气,李辉心里头觉得又安逸又宁静,舒服极了。 楚飞把卷子写完,趁着陈旷在给他看的时候,抢先就对着李辉说:“你可别觉得我是想跟着你啊,我老早就想跳级了,然后到了五年级之后顺便再监督你!” 李辉哑然失笑,忍不住摸了摸楚飞的头:“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跳级绝对不是想跟着我,而是来监督我的,我实在是太感动了,要怎么报答你才好呢?” 他说话敷衍了事的口气太明显,就像是大人对着小孩子的无可奈何一般,楚飞的脸一下子红了,手一抬就拍开他的手,要发怒又顾忌着还在改试卷的陈旷,小声嚷道:“干什么呢,别摸我头!男人的头和女人的腰一样,不能够随便摸的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耍流氓你知道吗?还好咱们熟,我不和你计较呢!” 楚飞一边说着一边歪了歪头,李辉和他熟悉之后知道这个小动作就是他正在认真思考一件事儿的时候,心里头正在纳闷,就听见楚飞说:“这样吧,你说你要报答我,可是你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啊?” “哈?”李辉一愣,楚飞是咋想的,难道他听不出来“报答”什么的是玩笑话,还当真了? “你看,你家里头什么都没有,就算有,那也不是你的。你有小手枪吗,我是说可以真的打子弹出来的那种?”楚飞掰着手指头问。 “可以打子弹的手枪?”李辉无语,这东西你以为是大路货,搁谁家都能有一把的啊,“我没有。” “你看吧,我就知道。”楚飞用隐含着同情的眼光看了李辉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那你也没小马骑?” “额,没有……” “小汽车自然也是没有的?” “确实……没有……” “啧啧,那你说你有什么?你能给我什么呀?”楚飞说,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玻璃球还有画片儿什么的,我才不玩。”说到这里,他像是怜悯李辉一样,“那这样吧,陆战棋你总有吧?” “我没有!”能说点这个时代正常点的孩子玩的东西不行吗?不要玻璃球画片儿,滚铁环也是可以的呀! “唉……”楚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李辉悲愤莫名了,被一个八岁的小孩儿用“你的童年真贫瘠”的眼光看着叫什么回事儿啊? “算啦,过年的时候,我爷爷会叫人把我的小手枪还有小马都送过来的!谁让你是我的人呢,我会罩着你的,好玩儿的东西当然也会分给你的。” 楚飞一副大方模样,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弄得李辉满头黑线。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话,满口的“我的人”“我的人”,军人世家的出身,却弄得像个山大王似的…… 但楚飞说起过年,时间也确实临近了,过了大概不到两周,外头就已经布满了鞭炮爆竹声。除夕那天,李辉还和张万江他们在外头玩了一个下午,这南方的冬天也不下雪,除了男孩子一起打打炮仗,就再没什么消遣了。 除夕夜李家过的相安无事,李大壮心情不错,给李辉的红包倒和李丽与李伟没啥区别。李辉对红包这东西倒是不怎么在意的,只觉得家里头平静就再好不过。但李伟却留了心眼,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李伟就一把将李辉的红包抢了去,做着鬼脸跳来跳去:“来抢啊,来抢啊!我就不给你!” 李辉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开始铺床抖被子,理都没理。李伟见状便闹得更凶,叫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李辉回头看着他,嘴角居然带了点笑:“你要拿就拿着好了,反正压岁钱这东西,放在枕头下面不仅能压邪祟,还能涨岁数呢。要是拿了别人的压岁钱,一起压着,那这个人就比别人老的都快,一年多长几十岁,醒过来胡子都长出来。” 李伟看他说的不慌不忙,完全像真事儿一样,当场就吓得手一抖,哇的大叫一声,将红包丢给了李辉,自己撒腿跑了出去。 红包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这个家里,他也不可能总是一味的容忍。不好正面冲突让黄玉秀为难的话,那就用些别的方法,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发上来的字数漏了,顺便稍微修了一小下。 接到编编通知,8号入v哦,希望到时候v了还能够看见大家。 不管怎么说,还是非常感谢亲爱的姑娘们的,么么哒 第28章 过年了 吃过年饭照例是要守岁的,李家没有老人在这边儿,每个除夕夜晚上就搭着王贵家里头,两家大人一起打麻将打通宵。外头也热闹得很,各家各户的孩子都跑出来放炮仗,李辉怕冷不想去凑热闹,本来都已经铺好床,打算懒洋洋地就屋里过了,结果楚飞倒找来了。 李辉穿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黄玉秀给他织的毛线帽子,还围了围巾戴了手套,全副武装才敢出门。他前世是北方人,以前冬天虽然冷但是室内总是有暖气的,到了南方,室内室外一个温度,他反而不习惯了。 楚飞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头拖走了李辉,到处都是小孩子,窜来窜去闹哄哄的,说话扯着嗓子都不怎么能听清楚。楚飞拉着李辉走了一路,才找到一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 “给,给你的。”楚飞扬了扬手里拎着的一个大袋子,正巧这个时候有有人点燃了一挂鞭炮,楚飞的声音又小了点,结果李辉只看到楚飞的嘴在动,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李辉偏过头,在楚飞的耳边大声说,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到楚飞的脖子上,楚飞只觉得发痒,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惊得他一下弹开,大叫道:“你做什么!”看着李辉又要靠过来,急忙用手抵着他,“你靠这么近干嘛?” “我说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李辉看着一脸戒备的楚飞莫名其妙地说,“你挡着我做什么?外头这么吵,不靠近点说话怎么能听得见啊?” “我这叫做军人的敏锐知道吗?这是机警。”楚飞不等李辉说话,立刻把手里的那个大袋子塞到李辉手里,“拿住了。” 李辉把袋子放到地上,蹲下来慢慢翻看着,原来一大袋都是各种各样的爆竹烟花。爆竹还好买到,下午他们也玩了好一阵来着,只是烟花就比较少见了。看这些烟花的花色都做得很漂亮,都不像是秀水能买到的好东西,李辉惊讶道:“是京城送来的烟花吧,这么多,都给我?” “嗯,全都是给你的啊!” “楚飞,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李辉笑眯眯地说,“只是你都给了我,那你还有吗?” “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才不喜欢呢!我很早很早以前就不玩这个了,只是他们还送过来。我想着,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你玩对吧!”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东西都拿出来了。李辉先摆了几个小的爆竹放在空地上,再用点燃的香去燃引线,楚飞看李辉玩得起劲,不免也动了心思,只是一开始大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会儿也不好意思也加入进去,心里头痒得很。 “楚飞!” “什么事啊?”楚飞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上去悠闲得很,其实心里头已经在蠢蠢欲动地想着是不是李辉要叫他帮忙了。 “香熄了,把火柴给我一下。”李辉看到楚飞原本跃跃欲试的表情一下变得没精打采,心里暗笑,楚飞口不应心的性格他是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平时都识相地给楚太子搭个梯子,充分满足太子爷的别扭个性。这一次他是故意做出非常好玩的样子来“勾引”楚飞的,见到楚飞果然上钩,他心里直乐,却偏偏对楚飞“渴望”的眼神视而不见。 难得过年,也是要娱乐一下子的。 等到李辉慢腾腾把发出响声类的爆竹放完,又拿出了烟花,楚飞在一旁已经急得心里头抓耳捞腮了,可是偏偏脸上还保持着那种“这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嘛大爷我不稀罕你真是太幼稚了”的表情。 李辉也作弄够了,逗弄楚太子就像逗一只幼豹,得掌握好度,就怕过犹不及,楚太子憋急了会炸毛挠人。于是他摆好了一个个头稍微大些的烟花,假装紧张手抖了两下都没点燃。 还没等到李辉向楚飞求救,楚飞就亟不可待地说:“哎呀,你怎么连点烟花都不会呀!真是笨死了,没有我看你可怎么办?算了算了,看在今天过年的份儿上,本大爷就大发慈悲,让我来帮你吧!” 李辉憋笑已经憋得快憋出了内伤,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楚飞脸一红,怒道:“你笑什么!其他人小爷我还不稀罕帮呢,这是你的荣幸知道不!” 李辉笑得直喘气:“我没笑你,我只是太高兴了,也太紧张了,真的,我从来没有放过烟花呢!会像电影上的那样漂亮吗?” 楚飞昂然道:“那是当然!你也不看这是谁的烟花!”他说着便要凑过去点,那支香头都快凑到引线的地方了,他又停了下来。 “过来。” “嗯,干什么?”李辉虽然奇怪,也还是听楚飞的话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 “拿着。”楚飞把香塞到李辉的手里,李辉楞了一下,楚太子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他正在奇怪,楚飞已经又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去点那根引线,嘴里还在说:“我和你一起点,这你就不怕了吧!” “砰”地一声,绚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周围能看到的人全部都兴奋得高喊了起来。这东西在这儿是实打实的稀罕玩意儿,大年三十看烟花,实在没有更美的了。 楚飞听到周围赞叹的声音,得意地去瞄李辉的表情,这一看却心跳了一下。李辉并没有看他,而是专注地盯着夜空里的烟花,焰火把他的眼睛映得亮晶晶的,嘴角含着笑,整张脸好像都在发着光一样,看上去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他的目光太强烈又不懂避讳,李辉好像发现了他在注视自己,微微歪过头看着他,问道:“你看什么?” 又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伴随着轰然的声响,他转过的脸一下子被照亮了,盛放的烟花成了背景,李辉的轮廓倒显得清晰起来。 楚飞刚回过神,声音不大又带点儿别扭:“没什么,看你好看。” “是你长得好看才对吧?”李辉不以为然。 楚飞立马大叫反驳:“胡说!好看是形容女孩子的,你怎么能说我好看!我是男孩儿,我是帅,你要说我帅才对!” 李辉:“……” 原来在楚太子心里我都不算男的?这可真是欺负人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就是眼下的事儿啊…… 烟花放完,零点也到了,楚飞把李辉送到院子门口才回去,李辉突然想到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儿没做,急忙追出去大喊楚飞,楚飞回头就看见李辉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忘记和你说了,春节快乐!天天开心!还有就是,有你做朋友,我真的挺高兴的!” 楚飞脸红了,扭捏了一下才说:“哼,那是肯定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嘿嘿,我要说的都说完啦,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那……我也祝你春节快乐吧!” 时间过得飞快,初一不出门,李家五口人就待屋里头,黄玉秀和了粉子,一家人包汤圆,包饺子,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叫李辉第一个从汤圆里头吃出个“福钱”来,李伟开始很不高兴,但是很快其他人都接二连三地吃了“福钱”出来他也就欢喜起来了。春节剩下的日子,就在李家人走村串户里度过了,而李辉也因为大变样而被人们交口称赞,搞得一向喜欢在人面前出风头的李丽和李伟心里都不舒服,但是好在是过年,他们也不是傻子,不会在这个时候闹起来触霉头。所以总体来说这个年还是平平顺顺地就过了。 初八的时候,大人们开始上班了,学校却还没有开学。李辉的作业早就写完,正当他百无聊赖的时候,张万江终于从他外婆家回来了,同时,楚飞也开心极了,当然不是因为张万江的归来,而是他又有小手枪和小马玩了。 那天李辉和张万江正巧在楚飞家里,张爷爷上班去了,他以前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栽了一辈子的水稻,现在被水稻所聘请成了水稻研究方面的专家,专门搞育种和栽培研究,张奶奶出去串门了,家里头就三个小孩儿。楚飞正在教张万江玩陆战棋,李辉捧着书在一边看,就听见门口有喇叭声在响。 楚飞听到喇叭声就跳起来,李辉和张万江也急忙放下手里头的东西跟了出去,刚出院子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吉普,几个穿着士兵军装的小伙子正从车上往里头抬东西。 张万江看了一眼,口水都快流出来,那纸箱子上面画着的不正是他只吃过一次的罐头肉吗?这年代罐头肉可真是稀罕,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又滑嫩又香,开了之后切几片放到米上蒸起来,一锅子饭都是香的。张万江就吃过一次,那还是别人送了他爸两罐儿,一罐儿被他爸转手送了县长,另一罐儿就给张万江解馋了,那好吃得张万江一顿吃了三碗饭,后来撑得直揉肚子。 这么稀罕的东西,楚飞家里头就整箱整箱地往里抬,跟大白菜似的,张万江酸溜溜地看了楚飞一眼,楚飞正兴高采烈地和司机在说话,压根儿没看他,只得嘴巴里嘟哝两句:“奶奶丨的!打倒狗丨日的地主阶级!打倒狗丨日的豪强派!” 作者有话要说:8号入v,希望姑娘们继续支持,之后的剧情会越来越给力的,很快大会就会召开了,经济政策一放开,李小辉就会慢慢绽放出光彩来的。 在这里我还是想给大家说一句,这篇不是yy文,某些不符合逻辑和当时的时代特征的事情是不会出现在文中的,我还是会按照我最初的想法写下去,主角的光芒会随着一件件事情的发展而越来越耀眼的,谢谢大家的支持=3= 第29章 想挣钱 和一门心思盯着罐头肉流口水的张万江不同,李辉的注意力完全被门口那辆军用吉普给吸引住了,这个时代的车,线条看上去古朴刚硬,正好是李辉喜欢的风格。 楚飞转过头看见李辉正盯着吉普车发愣,一脸的艳羡,心里想着原来连李辉都会看出这车有多威风,就朝着他招招手说:“李辉,快来看我的小手枪!”说着就举起一把手枪献宝似的在李辉面前晃了晃。 李辉一看,冷汗都差点下来了,什么小手枪,这明明是一把m1911大口径勃朗宁真枪!楚飞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连勃朗宁这种级别的手枪都能拿给八岁的孩子练枪玩,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高干家庭所能做到的了。楚……李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难道是那个楚家?! “李辉!你在想什么?你到底要不要看我的小手枪啊?”楚飞见李辉只管自顾自走神,顿时不满了起来。 “要!当然要!”李辉急忙拉回走远的思绪,小心翼翼地从楚飞手里接过那把勃朗宁手枪,爱不释手地看了起来。只要是男人,骨子里天生就烙印着对强势的渴望,就没有不对武器和汽车感兴趣的。李辉非但不是例外,而且他算得上是个地地道道的军事迷,前世他对感情没什么经验,倒觉得在看车和枪械杂志的时候,也有种类似于和情人相处的美妙感觉。 “楚飞,这枪是没有子弹的吗?”李辉看了一阵,依依不舍地还给了楚飞。 “怎么?你想玩?”楚飞斜睨了李辉一眼,“当然有啊,只是现在没上弹夹而已。” 李辉闻言差点扑上去,只差没围着楚飞转悠着摇尾巴了,只是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楚飞,其实都快眼馋死了。 这可是勃朗宁啊! 这种枪在80年代后期就已经停产了,以李辉前世的级别,结交广泛,也颇有几个部队里的高官做朋友,想摸摸枪也不是不能够的,但这种古董货却是没办法。现在他终于亲眼见到了这把当代最先进的手枪,甚至还有可能亲手用它打出一发子弹,怎么可能不激动?在他看来,眼下简直没有更值得激动的事儿了。 楚飞看到李辉的表情心里满足极了,但是他再得意也有分寸:“这东西可不是玩具,不能随便玩,你看看就行了,打到人怎么办?” 李辉闻言顿时感到十分失望,但也知道楚飞的顾虑没错,毕竟一个半大的孩子,又不像他似的从小有人指导,擦枪走火确实是很有可能的。 虽然只能看不能碰确实挺磨人的,但是事情总要权衡,总有些能办的和不能办的。 “没事儿,看看也挺好的。”李辉调整了一下心态,对楚飞笑了笑,目光里头的期待也显得不那么浓了。 其实楚飞是有点郁闷的,他自己也认为这种不分享的举动不够仗义,但是枪只能自己用,这个是爷爷答应给他弄枪时和他的死约定。即使现在不在京城,天高皇帝远,但是他答应过的事儿就绝对会做到,这一点是不可能让步的。看到李辉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很不舒服,好在现在李辉这样说了,才让楚飞稍稍减少了一点儿内疚。 这会儿车上的东西都下得差不多了,一个领头样子的过来和楚飞说:“楚少,我们还有其他任务,这就先走了啊。首长说马上要开大会了,事情还多得很,他让您在这儿安心地学习,等该处理的处理完了之后就会派人来接您回京城。这段时间家里可能和这边联系也会暂时中断,提前说声儿,免得您提着心!” 楚飞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就放开了,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好,我知道了,你替我给家里头说,叫爸妈还有爷爷都保重身体,我在这边会努力学习,不会给他们丢脸的。” 等到那些兵们都上了车,司机按了一声喇叭向楚飞示意,楚飞挥了挥手,突然想起什么来冲着窗子大喊:“对啦,给我爷爷说,我下学期就念五年级啦,叫他放心,小爷我是很厉害的!” 车子走远了楚飞才回过头,李辉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没有事的。”说着就拉着他进屋去看刚送来的东西了。 楚飞以为李辉是在变相地安慰他,却不知道李辉说的是大实话。楚飞和人谈话的时候提到了开大会的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十一届大会不就是在两个月之后召开么?而楚飞家里头能够这样早得到消息,那么估计也真的只有那个楚家了。 李辉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把楚飞的背景往那家想,实在也是因为那个楚家的来头太大了,再加上他一直先入为主,想到最厉害的那几位家里头都没有祖籍是在秀水的,因此才单方面地认为楚飞只是普通的**。现在回头一想,张奶奶和张爷爷对楚飞都特别客气,而楚飞称呼也是连着姓,哪里又可能是有很近的亲戚关系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次大会牵涉到各方面势力太多,为了保险,楚家才会把楚飞送到其他人的家里头寄养。要是一旦失败,估计楚飞也就一直在秀水待下去了吧。 作为穿越人士,李辉当然知道这次大会的结果,以顾家叶家楚家为首的元老派,粉碎了在之前那十年里,利用纷乱的政|治|局面谋夺权力的新贵反动派集团残党。这个举措在历史上被看做是拯救了党和国家,而手握兵权,建国十大元帅中硕果仅存的楚老则在这次大会中被认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如果楚飞真的是楚老的孙子,那么李辉已经可以不用再替他们家担心了,因为取得了最终胜利的就是他们。想到这里,李辉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忙着翻看物品的楚飞,这可是太子党中的太子党啊。 他压下纷乱的心思,又开始思考起第十一届大会的事情来。这次会议的影响之所以深远,就在于在政治上确立了新的国家领导人,在思想上对左的思想进行了拨乱反正,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次大会之后最重要的改变就是放开了经济政策。 这个年代,物资非常匮乏,不是说你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买什么都要靠票证。粮票肉票面粉票布票……要买比较稀罕的东西,像是手表之类的,也得要特殊商品票。总之一句话,这是单一的公有制经济,勤劳致富什么的在这会儿都是扯淡,什么东西都是公家的,你就算在自己屋里头养个鸡鸭也是小资产阶级,更不要说做生意干个体了。而在十一届大会之后,虽然因为物质条件还不够,各种票证还是存在,但是至少国家对个体户一类的已经不再限制,华夏从这开始已经慢慢地有了市场经济的影子。 当然,在最初放开经济政策的这一段时间里,真的敢去干个体的人是少之又少,人们已经被过去的十年吓破了胆,这导致抓住这一段黄金时间发财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过去人们眼中的“破落户”,他们实在是没有法子,豁出胆子去干,反而成了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而李辉现在就要做这一类人。 能够做什么呢?他一边帮着楚飞整理东西一边想,他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一个资产上亿的老大哥,就是这样的先行者,当初那位白手起家,就是在一个镇上承包了一个小饭店,后头又自己买了门面开馆子,这样找到的钱。可是他现在才11岁,能做些什么?既不能跑北上广拉货倒腾,又不能自己开店做生意。李大壮虽然是知青时期特招的工人,但是户口还是农村户口,以后是可以分地分山头的,倒可以让家里头养点牲畜,搞个生猪场之类,但是这可都不是李辉的钱。他必须要有自己的私房,哪怕有一天,黄玉秀真和李大壮掰了,或者是他自己在那个家待不下去,走出去他也委屈不了自己。 收集伟人像章?集邮?集粮票?到乡下老宅子去淘古玩?这些倒是都可以,只要时机好有眼力,这些也要不了几个钱,他知道的就有个人在这段时间,用两角钱淘到了明朝洪武年间的瓷器真品,等到拍出去的时候,价钱已经翻了千万倍。只是这些法子好是好,但是却偏偏都有个同样的缺点,那就是拉的战线长,都是长期的收益。 除了倒腾商品,还有什么能短期就获利的法子呢?李辉正发愁,眼光却突然凝在一处不动了,那是—— “楚飞,你手里头的那箱是什么?” 楚飞看到李辉这样识货,自然得意:“哼哼,你猜猜?反正是好东西!” 李辉这时可没有心情配合太子演戏,两三步跨过去,直接就从纸箱子里拎出一本书,声音都惊喜得快要变调了:“是《岳飞传》!你有《岳飞传》的连环画?!你的《岳飞传》是成套的吗?” 楚飞挺挺胸口,骄傲地说:“那当然!我是谁呀?别说《岳飞传》了,连《封神榜》《杨家将》《薛刚反唐》我都有全套呢!” “天啊!这些书,这些书你还要看的不?”李辉急切地问。 “你想看?”楚飞挑挑眉。 “想。”李辉眼巴巴地点头,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句,“你要是没看完就再等等,我其实除了看,还想干点儿别的……” 楚大少难得看李辉对什么东西这样上心,顿时也觉得高兴起来:“这有什么的,送给你也没事儿,反正我也都看完了。你要是还想要别的,也好办,我京城的铁子那儿多的是呢!” 李辉简直觉得这真是瞌睡就遇到有人送枕头,他正为了这事儿发愁,楚飞这一下子倒把他的难题都给解决了。这些连环画租出去可不就是钱吗?这时候成套的小人书稀缺的很,尤其在秀水这种小地方,怎么看都大有商机。 他越想越高兴,简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放下手里头的书就抱住了楚飞,手背上还用力拍了两下,口中说道:“楚飞,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楚飞被他抱着,虽然有些别扭,但是因为感觉到李辉特别高兴,所以对他的拥抱不但没抗拒,还十分大方的说了句:“没事儿,谁让你是我的人呢?要是张万江和我说,我就没这么痛快了!” 张万江在旁边听了一瞪眼:“怎么又扯上我了?嗳嗳,我告诉你啊,我哥跟我那是一条裤子,别老是想着让我俩拆伙!” “不拆伙,咱们都是一帮子。”李辉高兴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他松开楚飞,对他两人道:“我有个想法,得咱们仨一块儿起灶子干,听我说说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高考啦,祝各位高考的同学都能考取理想中的大学!加油! 关于本章有几个地方要说一下: 1十一届大会,前面已经提过,这里再一次强调,为了避免河蟹,这里就只写了一半,反正大家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2我们真正的十一届大会召开的时间是70年代末期的12月,这里也是因为架空的原因改了时间,为的也是避免河蟹,架空架空~大家懂的~~ 3关于连环画的珍贵不是作者瞎掰,那段时间连环画就是有那么珍贵,甚至现在都有炒连环画的,据说有时一本比较珍稀的单本能卖到上千元,成套的话价值甚至能翻上十倍百倍。 第30章 乡间乐趣 李辉的打算非常简单,他想做的就是那种“流动租书店”。他负责管账,收钱,张万江负责搞宣传,拉客人,楚飞嘛,书都是他的,他就坐享其成好了。 张万江一听可以挣钱,高兴极了,连连点头说都包在他身上,又保证说会把他“手下的小弟们”都发动起来,每个人都必须给带规定人数的学生来租书才行。李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这张万江还能是个商业天才,这么小就知道要利用资源,还学会给下面分配业绩额度了。 楚飞见他们两人聊得火热,好像已经赚到了大把钱似的,不禁嗤笑一声:“哪这么容易呢?你要是偷偷把书租给少部分人倒没有什么,人多了,事儿传开怎么办?你这可是投机倒把!” 转头又吓张万江:“会把你抓起来,关进监狱。听说那里面的人最喜欢胖子了,你进去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张万江一缩脑袋:“为什么?为什么喜欢胖子?” 楚飞舔舔嘴唇:“想肉吃呗!特别是小孩肉,忒嫩了!”说着还故意吸了一口口水。 李辉见张万江半信半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又对楚飞说:“你说的很对,现在咱们是不能这样干,搞不好就得惹身羊骚味。但是现在不能不代表今后就不能啊,对不?我给你们打个比方啊,就像古时候,女同胞的地位多低啊,你看看现在,怎么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反正这只是一个打算而已嘛,到时候能不能行还不是看咱们自己。要是以后还是不行,就干别的啊,也没说必须就得拿书出去租吧?” 楚飞耸耸肩:“你的主意还挺多,但现在也没饿着没冻着的,想这么远的事儿干嘛呢?” “嗯,这么说吧,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懂吗?”李辉正要借此机会好好给楚飞教育一番,眼前这位不出意外肯定就是未来的高干了,有些观念,李辉想趁着他还小的时候就给灌输好,潜移默化的作用是相当大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头突然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异样,还没等到他想出来,就看见张奶奶走进了屋里。三个小孩儿立刻乖顺地和张奶奶打着招呼,这一点异样也就被李辉放了过去。 张奶奶笑眯眯地问:“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啊!” 李辉正要接话,楚飞已经抢先打断道:“我们在说连环画呢!可好看了,他们俩可羡慕了!” 张奶奶笑着睨了楚飞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李辉眼花,竟然从她眼神中看出几分好笑几分无奈出来,“你这孩子……” “张奶奶我们进去了!”楚飞笑嘻嘻地眨巴一下眼睛,得意洋洋地指挥着张万江抱着剩下的小人书进屋里了,张奶奶笑着摇摇头,带着思索的目光却从李辉身上掠过。 “哎,楚飞,张奶奶问你你干嘛也神神秘秘的呀?告诉她不好吗?”张万江性子急,一进屋,手上的纸箱子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连忙问道。 楚飞鄙夷地看他一眼:“难道你啥事都给你奶奶讲?” “那必须的呀,我可是听话的乖孩子,才不像某些人,整天神神秘秘的……” “我说张万江,说谎话不脸红呀,我可是听说了,你和四二班的肖芳芳有点不正当关系啊!有人看见你私下递情信了!这个你给你奶奶讲了吗?” 张万江涨红了脸,丝毫没有注意话题已经跟着楚飞在走了:“谣言!这是谣言!她是我邻居,她那天忘记带作业本,她妈妈让我顺道带给她而已!”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虽然你有时不大聪明吧,但咱们也勉强算是好朋友了……” 李辉在一旁吃着零食,翻看着小人书,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争论中一淡定胸有成竹一暴躁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觉得这日子真是过得舒心极了。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过完年后没几天,学校也开学了,报到的当天,李辉和楚飞约好一起去的学校。走到门口撞上李丽,她这会儿才知道楚飞也跳到了五年级,顿时脸就垮了下来,转过头就给屋里说她也要参加跳级考试。结果被李大壮点着额头数落了一通,什么不知天高地厚,净想着丢人现眼之类的词儿都搬了出来,直接骂哭了事。这一次李大壮倒没冤枉她,她成绩是不错,但是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在本班都考不到第一,拿什么去考跳级考试? 李丽擦干了眼泪,她不敢记恨李大壮,心里却默默地把这些都算在了李辉头上。要是没有李辉,楚飞怎么可能会跳级?甚至在之前,楚飞旁边的座位都是她李丽的位子,本来楚飞的同桌应该是她才对,这些都硬是被李辉给抢走了!打这天起,李丽比从前更加勤奋刻苦了起来,读书上卖力的不得了,被王秀琴表扬了好几次。可以说,楚飞的跳级让这个一向自私骄傲的女孩,真正第一次地尝到了挫折的苦味。 她在这一边是真把李辉给恨上了,李辉却一丁点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家里头没事,学校里头就更没事。他到了陈旷班上,还继续和楚飞做同桌,闲暇时调丨教调丨教楚太子和张万江,一边等着大会的到来,一边谋划着“租书店”开张之后的事儿,倒也没闲着。 星期天的时候,李辉和张万江还是照例在楚飞家里头集合,在楚太子和李辉的耳濡目染下,张万江现在也知道乖乖做了作业再闹着玩。解决了作业后,他们就伙着水稻所其他的男孩子一起上蹿下跳,李辉甚至连爬树都学会了,倒算得上是重生以来的一个惊喜。累了则一大群人坐草地上围一圈侃大山,李辉便有意识地讲一些华夏古代有趣的历史故事,很快就和这些孩子打成了一片,非常受欢迎。而楚太子,似乎天生就自带王霸光环,尽管他并没有做太多事,却也隐隐有了这帮孩子中领袖的架势,搞得李辉时不时地还酸一下,自己每次讲那么多故事,竟然也还是比不过太子的“王霸之气”吗? 李辉默默地腹诽着,无语地看着前边排成一排的男孩子们,楚飞高高地举着根光秃秃的柳条,神情庄严肃穆:“各就各位,预备——” 他的手使劲向下一挥,柳条猛地弹回来差点打到他的手背:“放!” 几十道黄色的尿液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哈哈哈哈,我的最远我的最远!” “尿得远有什么?我的比你高!” “尿得远当然比尿得高厉害啦,不信咱们问楚老大!” …… 李辉呻丨吟一声,扶住了额头,好吧,这种“领袖”,还是楚太子比较适合。这场面,他真心是……有点儿兜不住啊。 当然,做老大也是有好处的,乡间孩子淳朴,认同了一个人就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尿尿比赛”之后,就有人利索地爬上树,掏了几枚鸟蛋下来。这会儿还刚开春,鸟蛋也是稀罕东西,掏到鸟蛋的那个孩子叫刘勇,才九十岁的样子,却一点要藏私的意思都没有,巴巴地就赶着把鸟蛋塞到了楚飞和李辉的手里头。 李辉看了眼手中的蛋,椭圆形,大小和鸽子蛋差不多,微黄的外壳上有一些褐色的斑点,看上去倒像是大了一号的鹌鹑蛋。他还真没吃过这种东西,不免有些嘴馋,心想着可以拿回去煮着吃。 乡间的生活他是没有经验的,所以当刘勇又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堆生石灰来,让他们把蛋给埋下去的时候,李辉已经深深地为劳动人民的智慧折服了。可是还没等他感叹完,接下来的事儿又把他吓了一跳,他和楚飞刚把蛋埋下去站起来之后,刘勇就站在一边解开了裤腰带,掏出小雀雀就打算撒尿。好在他之前也参加过“尿尿比赛”,这会儿还没有存货,憋红了脸也只尿出几滴,软绵绵地滴在了石灰堆的边缘。 “老大,你们来你们来!”刘勇热情地招呼着,“必须要尿尿冲过才能吃咧!” 楚飞皱着眉,一脸的嫌弃:“这是什么吃法啊!刘勇你可不是在糊弄我们吧?” “哪儿能呢,你不信问他们!”刘勇露出被冤枉的表情,其余的孩子都纷纷点头说,“就是这样的,没尿尿是不能吃的,我们一直都这样的!” “那个,是谁告诉你们的必须要尿尿才能吃的啊?”李辉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我爸就这样教我的。” “我知道,我听我妈说过,说是以前来的知青教的,这样尿出来的蛋比水煮出来的好吃多了!我们都试过的,真的是这样,没骗人!” 生石灰遇到水就会产生化学反应放热,蛋捂在里头被焖熟,时间和温度都刚刚好,蛋黄应该是刚过心的那一种,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比水煮熟的要好吃,但是这重点不是尿吧!李辉无语地看了一眼那群一脸正经的孩子们,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这八成又是哪个无聊的知青搞出来的糊弄人的把戏。 “刘勇你去找盆水来,半盆就行了,我保证这蛋弄出来一样的好吃,你们不信就等着看吧!”李辉最后说。 作者有话要说:开v第一天,连更三章。 不要走远了哦,稍后送上第二章=3= 关于本章,李小辉你说你酸人家楚太子做啥?这就是攻受的气场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受了吧=3= 第31章 小黄书 半盆水下去,石灰堆发出嗤嗤的响声,一股白烟冒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李辉用树枝拨开已经熟了的石灰,把里头的几颗鸟蛋扒拉了出来,用水洗干净外壳上粘着的熟石灰,敲破掰开一看,里头的蛋黄果真是刚好过心,黄澄澄嫩嘟嘟,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 李辉掰了一半递给刘勇:“你尝尝?” 等刘勇接了过去他又把其余的几个也敲开,分给其他人:“来,都来尝尝,看看跟你们尿出来的相比怎么样?” “哇,真的一样的好吃!还没有尿骚味儿呢。” “就是,每次黄牛牛尿的蛋味道最骚了!” “怕骚你还每次抢得最快?!那下次我再尿你就别抢了啊!” “哈哈哈,黄牛牛,你傻的啊,下次咱们已经可以不尿了啊,用水就行的嘛!还是你其实很想吃自己尿过的啊?” 几个男孩儿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最后还是刘勇一边享用美味一边想到了这是谁的功劳:“哎,说到底还是李辉厉害呀,会讲故事,还会煮蛋,怎么什么都会?你是从哪儿知道的用水也是可以的呀?” 这是氧化钙遇到水之后放热的化学反应,初中化学知识,只是现在李辉才小学当然不能这样讲,他想了一想,说:“咱们华夏历史上有一位民族大英雄叫林则徐,他在虎门销烟,就是销毁那些罪恶的鸦片烟,就是用的这个法子,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也教教我们吧,让我们也像你一样变聪明,省的我妈老骂我不爱读书”,刘勇两眼放光,摇了摇李辉的手,“对了,你来当我们的指导员吧!” 楚飞见状眉毛一挑,神色就有点不悦起来,他个性霸道急躁,独占欲也强,见到其他人和李辉走得近心里头就不舒服,脸一下就虎了起来,揽着李辉的肩往自己这边一带说:“指导员可不是随便就能当的,新兵入伍还得接受党的考验呢!你说说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党和国家培养的呀?” 楚飞年纪小,个子只到李辉的耳垂处,但他从小就练着,劲儿却是不小,这么突然一带,李辉都差点重心不稳,还以为楚太子又在闹别扭了,马上接过话道:“哎,我这算啥,一颗红心向太阳,指导员离不得大队长,楚飞会的更多呢!我就亲眼见过他打拳,一拳打出去,树都摇,可厉害了!” “哇塞,楚飞这么厉害呀!” “那你就是我们的大队长了,以后咱们都跟着你俩学。” 于是不知道算什么级别的楚大队长走马上任,答应每个星期天都来列队操练操练他们,还给列出了训练计划,每天必须完成多少个半蹲多少个深蹲之类的任务,连李辉在一边儿听了也来了兴趣表示要加入。楚飞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就知道你佩服我,这早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 回到楚飞家里头之后,三个人在客厅里,一边吃着张奶奶端上来的零食一边聊天,张万江揶揄楚飞:“行啊你,都大队长了,你和我哥一人一个官儿,我呢?你俩也得给我来一个。” 楚飞看了看张万江,挑起一边儿的嘴角,笑的有点儿发坏:“你这么厉害,当然不能随便给官职了,我想想啊……怎么也得封你个元帅!” “你俩当大队长和指导员,我当元帅?”张万江胖嘟嘟的脸挤到一起,有点儿不敢相信,“楚飞,你别有什么阴谋吧?” 李辉在旁边想着,这话你算是说对了,他要是没有阴谋那就怪了! 楚飞笑的更开怀:“没有啊,有什么阴谋,你看啊,元帅都有封号。我也给你取了一个,叫天蓬元帅,威风不?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前仰后合,连李辉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张万江跳起来叫道:“好你个楚飞,我就知道你有阴谋诡计,不怀好意!奸诈狡猾!” 两个人扭在一块儿“比武”,李辉在旁边只得又叫起停来,结果楚飞连他一块儿拉下了水,三个孩子打打闹闹,最后笑声连成一片。 从楚飞家出来的时候,李辉抱走了一大包连环画,他打算造个册子登记一下。他虽然没干过图书管理,却也知道连号登记更方便保存信息,一本书的第一册第二册都在谁的手里,这都必须得记清楚了。一来便于查阅租书的记录,二来也免得书借出去收不回来,要是连个凭证都没有,东丢一本,西丢一本的,这损失可就大了。 书都是实打实的玩意儿,他一下拿了大包东西,背在肩上像是扛了包砖块,喘气都吭哧吭哧的。他刚到家,黄玉秀在里头屋子就听到声音,走出来正巧看见李辉喘着气,把东西往矮柜上放。 这时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李辉额头上都见了毛毛汗,黄玉秀一看就怕他感冒,着急忙慌的赶他去厨房里擦脸,自己就顺手接过李辉手头的东西,帮着整理起来。 李辉洗了把热水脸,舒服多了,回屋里看见黄玉秀坐在椅子上,翻看着那些连环画,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像是沉浸在旧时的回忆里。 这些连环画都是老上海的美术印刷厂出的,李辉之前在楚飞家就翻过书屁股看过出版日期,都是“十年”前的老书。当然在“十年”期间,反封建迷信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成了封建残余,家里头的书还有连环画之类的被红小兵搜的搜,抢的抢,弄出来的都被付之一炬了,即使有的人家藏得好,但也大多不成套,像楚飞这样成套的小人书特别罕见,黄玉秀不免也感慨了一下。 李辉顺口问道:“妈,你们以前也看这些的?” 黄玉秀一边翻看着书脊上的编号,按照顺序摞起来,一边答道:“你以为我们小时候就不爱看这些?妈妈也是看着连环画长大的。那会儿我家住在我们镇的东边,逢三六九赶集,以前兴这个,说日子吉利,现在可不兴提了。不过这日子大家伙是都惯了的,我那会儿呀,就跟着爹妈还有弟妹一块儿去。那可热闹呢,什么都有,租书的也出来了。爹娘买东西去,我就领着弟妹,蹲在人家摊子面前看连环画。什么《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七侠五义》《少林英豪》都是那会儿看的。” 李辉听她说到租书的事,大感兴趣,立刻问道:“妈,再说说呗,还有些啥书?还有,难道你们就蹲那儿看,白看啊?人家不赶你们吗?” “赶什么!都是无产阶级兄弟,深厚的阶级情谊在哩!当然我们也不是每回都白看,有时有了零花钱,喜欢的书也是会租回去看的。一分钱一本,看完了,下一次又拿回去换其他的……” “啊?就直接就租给你们了吗?也没要个抵押之类的?要是遇到不还的怎么办?”李辉惊讶地问。 黄玉秀愣了愣:“要什么抵押?借了别人的东西当然要还,怎么可能会有不还的?这可是犯罪啊!辉辉,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 李辉哑然,他差点忘记了,直到这个时候,包括他们家在内,很多人家都没有锁门的概念的。出门的时候,找个棍子在门上一插,外头的人就知道主人家不在了。这会儿正是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时候,小偷小摸的事情都特别少,不过其实也是因为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偷的吧…… “哦没事,我就问问,我这不是想到那天我借了一个橡皮给同学他没还么?”李辉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打消了黄玉秀的疑虑,“没想到,我妈还是个老知识分子了。” 黄玉秀被儿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出来:“什么知识分子啊,就是大家伙儿都爱看新鲜。那会儿书少人多的,要是来了连载的新书,那就更不够分的了。” “还有连载的?”李辉大吃一惊,这么先进? “有呀,不过后来大了,连环画看的就少了。”黄玉秀见他听得有兴趣,讲的也就来了兴致,“我比你现在再大点儿的时候,同学家里头就存着好几本外国小说,那是连伟人都说过喜欢的书,苏联人写的。可就是那些个名字,长得像火车一样,有个作家叫什么基尔高的。我们还说这老外就是不文明,名字怎么取这样,这不是耍流氓吗……” 李辉笑得直打跌:“妈,人家叫高尔基!” 黄玉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对对,高尔基,反过来可不就是那样吗?反正那会儿我们也不怎么看得进去字书,等到能看了,也‘十年’了,然后我们就开始抄手抄本,《一只绣花鞋》《第二次握手》,对了,我箱子里头还存着我当时抄的《曼娜回忆录》呢!” “真的吗?妈,能不能给我看看?”李辉险些一蹦三尺高。 黄玉秀正想答应,突然却想起来什么:“那些书你现在还看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就看看楚飞借你的连环画吧。” 李辉这才想起来,不怪黄玉秀遮遮掩掩,《曼娜回忆录》可是“十年”里头最出名的一本“黄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还有一更,正在码!马上到达~!么么哒=3= 话说高尔基的笑话是我从一个朋友那听来的,是真的,乐死了。。。 第32章 春风 李辉没想到黄玉秀这么“深藏不露”,便发挥起小孩的特长,对她撒娇道:“妈,那你还有其他书没啊?小说也成的啊!” “怎么?你想看看?”黄玉秀犹豫了一下,没直接答应他,“你现在还是学习重要,闲书少看点,别分心。” “妈,我不会分心的,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从前的那些书。要是您不给我看,我都没地方找去。陈老师给我们说了,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鼓励我们多看书,这以后才能上大学!”李辉不肯放弃地继续追问着,甚至把陈旷和考大学都搬了出来,这些可是关系到“钱途”的啊! 而且就在刚才,他已经从黄玉秀迟疑的表情里头看出了希望——肯定有戏! 在黄玉秀心里头,陈旷说的都是对的,她又想了想,咬咬嘴唇说:“书我那里是还保存着一些,可都不能让人知道的。辉辉你一向听话,妈给你看了你可千万别往外说,这个给人家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 李辉连连点头,就害怕黄玉秀改主意,黄玉秀看他高兴的样子,最后一丝动摇都被儿子的喜悦之情打消了。她站起来,先是掀开李辉卧室的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说:“你到门口去,看到有人或者是……你爸……要是过来了,赶紧地告诉我,听见没有?” 黄玉秀的紧张不是没道理的,这还是个草木皆兵的时代,他要他妈拿出来的可不是一般的书籍。有的书,特别是像《曼娜回忆录》这种“□中的□”,描写□丨关系的尺度之大,即使是在李辉前世活着的那会儿,都不能正式出版。而在这会儿,十一届大会只是即将召开而不是已经召开,要是有谁拥有这本手抄本,被抓到可是会被丢进监狱的。 可是李辉想不通,黄玉秀小心就罢了,为什么连李大壮也要防着? “来吧,我拿出来了,你把门插销给别上。”不一会,黄玉秀拿着一叠书模样的东西走出来,之所以说是一叠书模样的东西,那是因为那些书外头还搭了一块红底黄花的花布。 花布一掀开,李辉就急忙拿起一本书,翻开来一看,不由得轻呼了一声:“竖排的《复活》!” 华夏人民共和国是40年代末期成立的,在建国最开头的两年里,华夏人民都还沿用着过去的读写习惯,也就是说阅读顺序是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那个时候,连伟人的着作都是竖版。但是两年之后,出版界就发生了改革,从医学角度来说,横排的阅读习惯对眼睛更好,所以在这之后,华夏的书籍出版就都变成横版了,紧接着,简体字也取代了繁体字。因此,这本竖版繁体的《复活》真的是特别珍贵而且具有收藏价值。 李辉放下手头的《复活》,又去翻了翻其他的一些书籍,有《唐诗选》《宋词选》还有巴金的《家》等等,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书籍在“十年”里头都被禁止阅读,直到十一届大会之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妈,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好书啊?我听说这些书即使在你们那会儿,也是很难得的呀。”李辉又拿起一本《简爱》,随意地翻了翻,随口问道。但是,不等黄玉秀回答,他似乎已经自己找到了答案。 在这本书里头,有一张硬的烟壳子剪下来充作的书签。他好奇地拿起来,翻个面,上面还有隽秀的钢笔字,写着叶慈的名诗:“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这书签上头的落款,只单写着一个“叶”字。 黄玉秀看到李辉翻到那张书签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像是从身体里面的某个位置,叹下了一口气。 李辉看了看那张书签,又不动声色地夹了回去:“妈,这些书我也要不完,我挑几本看看,剩下的你先留着。” 他挑了《唐诗选》《宋词选》,还有《希腊神话与传说》《汤姆索亚历险记》等等比较浅显或有趣的,其余的书都退给了黄玉秀,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本《简爱》。 黄玉秀叮嘱李辉要把书收好,说了也没有多留就回房间去了,今天她回忆起太多的事情,也想一个人处一处。 李辉知道了这些书多半就是他的生父送给黄玉秀的,或者甚至就是他的生父留下来的遗物,黄玉秀睹物思人是难免的。只是这样一来,计划就得改改了,这些书对黄玉秀而言是弥足珍贵的,他自然不能拿出去租借给人。不过穷则变,变则通,没有原本,可以用手抄啊。他和张万江再算上楚飞一起把这些书抄下来,既练了字,又长了见识,还能租出去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书抄下来,再加上楚飞的连环画,他的货源就很充足了,只是抄书太累,一本也许还不够租,干脆把一本书的故事拆成几本来抄,也搞个连载?要是有复印机就好了,李辉想着叹了口气。 复印机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的呢?李辉试着回忆,却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着轻声骂了句:“真笨!” 为什么一定要复印机呢,反正都是手写,有复写纸就可以了啊。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李辉就问张万江有没有办法找到复写纸,一问才知道,张万江的妈妈在单位上正好是搞财务的,这下可找对人了。第二天,张万江就给李辉带了一叠复写纸,李辉乐颠颠地把纸拿回家放好,打算等到星期天三个人空下来的时候一起抄,他得意忘形,连复写纸的蓝颜色染到了脸上都不知道,惹得人老盯着他脸看。 李辉开始一心一意地盼着星期天的到来,玩什么的,谁在乎呀,他现在数着指头在算十一届大会呢,一天一天的,日子近了,他要赶快把书抄出来,多一本书可就能给他多挣到一本书的钱,这让他怎么可能不去盼呢? 他心思浮动,上课的时候眼神看着某个地方就不动了,倒让陈旷把他叫去问询了一番。陈旷和李辉之间,因为有过献血这件事,关系都变得微妙起来,有点亦师亦父的感觉,所以陈旷和李辉单独处起来也显得比较直接。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是很多时候,人要取得成功不单是靠着聪明才智就行的,首先咱们华夏几千年来的文化道德观念就是要中庸,要能忍得稳得住,要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遇着什么好事儿了,有好事情是应该开心,但是不是像你这样走路都快飘起来,喜气儿谁都看得见。” 李辉肃然应了声:“是,老师您说的对。” 说着又有些沮丧:“我还是轻浮了吧,不踏实,最近就是躁得很,心里猫抓似的。” 陈旷见他知错,又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他没有结婚,无儿无女,和李辉却是有缘,心里疼他得很:“我也不是要骂你,你和其他学生比,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会读书,也懂得做人。只是我不拿一般孩子的标准来要求你,李辉,我心里把你当成个帅才,我看你谈起一些问题,眼光倒是长远,也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你将来是能有大作为的。你要是真想走得更远,就不能把自己当成常态的人,而是要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要老是觉得自己小,十一岁在南北朝时候都能当爹了,甘罗当宰相的时候才八岁……” 李辉听陈旷说着说着就絮叨起来,心里竟然也一点不觉得烦。有个人念叨着他,发现一点他的问题就能毫不避讳地指出,就像是给精心培育的树苗抓虫一样,他心里舒坦得很。 这件事给李辉敲了个警钟,赚钱只是为了他今后的理想铺路,钱只是途径而不是目标。现在不过就是能租个连环画他就能得意忘形,还真是太容易自我满足了些,这样的心态延续下去是肯定不行的。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得一步一步地走,李辉在心里头反复地警告自己引以为戒之后,心情也终于沉静了下来,对于星期天的期盼虽然还是浓烈,但是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坐立不安那样的毛躁了。 结果,还没有等到星期天,李辉家里头倒是先迎来了一件好事——他们家终于被批准安电灯了。 这个时候是早已经有了电灯的,电也不贵,又没别的电器,几分钱一度能用很久,但是电灯不是人人都能安。你要安电灯,就得向组织打报告,批准了,就会有电力部门的人来你家里头牵线,安开关,再给你装上一颗电灯泡。 李家之前打过请安电灯的报告,但是一直都没有批下来,这一次在十一届大会的前夕终于批了下来,连李辉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李大壮在这方面倒也不吝啬,厅里头,厨房,厕所,还有各人的房间里头都给安上了,本来都是25瓦的,李辉在一边说了一句:“我看书上说,厅里头最好还是安个亮些的……” 李大壮本来想发火,但是李辉接下来的一句又让他没了脾气,他说,“我妈经常要做针线呢,针孔那么小,每次晚上穿针都费眼力得很,书上说,要是长时间光线不好这样做,以后岁数大了会看不见的!” 这一句话,就让厅里安上了40瓦的灯泡,电灯有了,光明就有了,而真正的光明,也来到了。 十一届大会在京城拉开帷幕,李辉知道,自己等了许久的春风,总算是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三更完毕。么么哒~ 感谢各位姑娘的支持,爱你们哦!~~=3= 第33章 银子进账 十一届大会虽然是在京城召开,这时也没有电视机网络这样先进的宣传手段,但大会的精神和会议内容却还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华夏的大江南北。秀水的大喇叭从“十年”结束后颇为沉寂了一段时间,这时差不多全部都开动起来了,整天地高声播报着会议的内容,宣讲着会议精神。 从街巷到学校,都能听到那里头用放大了好几倍的音量播报的会议全文。学生娃在学校里头跟着听,回了家,还要被大人带出去坐在街边听。虽然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话,但处处都喜气洋洋的,人们就是百听不厌,一边听还一边说:“这是京里头的话,是领导人的话呢,听听,说的就是好。” 李辉也爱听,他觉得自己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才等来了这场会,哪儿能不爱听?而且越听越觉得浑身起劲儿,虽然都是他知道的内容,但是在亲耳听到工作重点要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时,他才真正觉得心里头有一块石头落了地。说实话,他先前总也有点儿害怕,万一这辈子的会议改了条例怎么办?万一和自己的预计不一样可怎么办? 现在好了,领导人都下命令了,他们再敲起锣鼓架起摊子来,那可就不是违法违纪,而是真真正正的响应国家号召了。还好有了前头的准备,现在书齐备了,手抄本誊好了,表格账本也妥当了。张万江手下那一群男孩也争气,大会开完没几天,就把他们这书摊儿的事儿在学生间秘密传播开了。 然而最先来借书的那几个人里头,竟然还有个熟人,前任学习委员段春丽,这倒是让李辉有些吃惊。 “我听四三班的王闯说,你们这儿借书还要抵押五分钱,是不是?”段春丽仔仔细细的从口袋里数了五分出来,交到李辉手里头,“这是五分钱,我要借一套高尔基的童年,还有小英雄雨来。” 李辉把钱放到一旁的小罐子里,笑着仰头说:“不好意思,一次只能借一本,也没法论套借,你挑一个吧。” 张万江指挥了两个小弟跟这儿盯着摊,那两个男孩体型都和张万江差不多,又高又壮的,既能看摊又能当保镖。 段春丽皱了皱眉,蹲在那一摊书前头望来望去,翻翻这本又看看那本,似乎在斟酌着挑哪一本。她从前和李辉同班的时候就是个规矩的不得了的小孩,这会儿就算没人管着她,也不见她伸手东摸摸西碰碰的。段春丽经过一段许久的挣扎后,还是拿了童年的第一册,在李辉那儿做了登记,走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点儿心满意足的意味,把小人书谨慎的藏进布兜里,这才走了。 一个午休下来,李辉清了清账目,做出了统计后递给楚飞他们瞧。张万江看的眼都直了,来回来去的数了好几遍,又抬头长大了嘴巴说:“哥,你没算错吧?咱那个小罐罐里头边儿,真有这么多钱啦?” 楚飞在旁边讥讽他:“什么小罐罐,李辉可是通过了跳级考试的,和我一样厉害的人,怎么会算错呢!” 张万江还沉浸在“第一桶金”的强烈刺激中,连和楚飞斗嘴都没顾上,只是晃了晃装着硬币的塑料罐,脸上一下冒出笑来:“哥!你还真行啊,随便想个招儿就灵。这么多钱,快够买罐头肉了吧?” 楚飞有点儿不屑:“吃吃吃,就知道吃啊你,罐头肉我不是给你们一人两罐了吗,怎么还惦记着?” “你懂个啥?等我以后有钱了,拿罐头肉当饭吃,米饭都不就了,啥时候吃到饱啥时候作数。”张万江一边说,一边就犯了馋,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 李辉笑笑,对他俩解释道:“咱们这是头一天,只有押金进账,还没有什么利润钱呢。但是从押金的数目上,也差不多能算出来,咱们这开张收的钱数。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每个月分一次钱,楚飞拿的书最多,你占大份儿。小江,咱俩分的份儿一样,给你那些兄弟的另算。每天的账目我都写细了,你们要是哪儿不明白或者觉得含糊了,一准儿都能看得懂。” 楚飞摆摆手:“不用,看什么看啊?又不是信不过你。” 张万江也跟着点头,咧嘴笑道:“就是哥,别整外道了,咱们都自个儿兄弟伙呢。不过今天吧,我看他们都是租连环画的多,租手抄本的少啊。要不,我再让兄弟往高年级宣传宣传去?” “咱们才刚开始,才迈出第一步,你急什么?”李辉倒是不紧不慢,很有信心,“高年级的不用你宣传,这两天就得有人过来,而且不止高年级,我打包票,过不了多久,初中生也得找来。” 过了没多久,李辉在张万江心目中的地位简直有如神算诸葛亮似的,说的话一说一个准儿。果然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们的顾客当中多出了小学里头的高年级学生,紧跟着连初中生也来借书了。初中生手里头比小学生要宽裕得多,比起连环画来,他们更喜欢手抄本一些。特别是一些涉及到爱情的本子,总是借得特别快,可谓供不应求。当连续几天都出现了无书可租的情况之后,李辉作为租书集团的执行董事,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决定——涨价。 “手抄本租一本每天3分钱?!这可是三倍的价格啊!哥,你是不是……”张万江偷瞄了李辉一眼,又知趣地闭了嘴。 “小江,你是不是以为我想钱想疯了?”李辉笑眯眯地说,又转头看着楚飞,“楚飞,你该不会也这样想吧?” “呵呵,没,我哪儿敢呢哥……”张万江嬉皮笑脸地说。 “李辉,我知道你是想着反正租的人多,肯定能租出去”,楚飞皱着眉头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提高价格,要是有人的价格比我们便宜的话,就没有人来租我们的了。我认为,我们应该再多抄几本出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李辉笑眯眯地点点头,脑子里转着说服楚飞的话,在他前世待的那种“有关部门”,遇到类似于油少了,又或是老百姓叫不到出租车之类的问题时,总是喜欢用涨价来解决问题。比起这些,楚飞现在就知道解决供求关系的根源,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但是楚飞会担心人们会选择价格更低的一边,是因为他还不懂一个叫做“垄断”的词。 “楚飞,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租书的话,要考虑到的还不止这些。总之这次涨价你们听我的,准没错。”他决定现在先不告诉楚飞这样做的原因,一个是说起来有点太复杂,另一方便也是他想让楚飞自己去找到答案。 既然李辉都这样说了,楚飞和张万江也就不再讲反对话了。楚飞的话,他本来就不缺钱,之所以跟着折腾,也不过是看着李辉高兴做这些事。人家楚太子,心里装的都是“大事”呢,比起赚钱,他还是对跑马打枪有兴趣得多。至于张万江,他现在对李辉有一种盲目崇拜的情绪,就差点对着李辉高举“两个凡是”的大旗,凡是李辉说的都是正确的,凡是李辉说的都要坚决拥护,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什么。 之后的事情说起来也就比较平淡了,涨价的当天,几个之前租过手抄本知道行情的中学生有些不高兴,正想叽歪几句。只是他们刚犹豫了一下,很快就被后头的人挤开了,“不借就边儿去,租给我租给我,上周我就没抢到这本书,这次可好了!” 张万江站在一边儿凸着个小肚子跟监工似的,看到火爆的场面不由得眉开眼笑,本来想凑李辉跟前儿说两句,又看李辉那里忙着收钱,登记,找补忙得不可开交,就转头对着楚飞说:“哎,楚飞,你说我哥能不能,涨3倍的价钱啊,愣是没受一点影响。有时我都想着,他哪就这么神呢,就没说错吧,我都想着哪个时候他要是不对了,哎呦那才叫好玩了。” 楚飞白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知道说点好的!” “哈哈哈,你不是狗嘴,那你能给我吐出个象牙来?来呀,来吐象牙呀!” “笨蛋!这叫比喻!” 先不管楚飞能不能吐出象牙,但张万江倒真成乌鸦嘴了。这个星期六的下午,本来他们的生意应该是最好的——当然其实现在也不差,连环画那里仍然是人挨着人,蹲着的站着的里三层外三层,小猴子领着人在叫人排队,声音贼大,一派红红火火。 只是手抄本的这边就有点“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意思了,虽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但和以前相比就有点不够看。李辉倒是很镇定,认真地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眼睛也没有往那边多瞄一眼。张万江和楚飞就不行了,虽然表面上仍然像往常那样在一边儿看着,只是心里头就不那么平静了。 等到一波人潮过去,李辉把钱点好放进一个铁盒的糖果罐子里——塑料钱罐因为装得太少已经光荣下岗,眼看他这儿帐也理好了,已经忍耐了很久的张万江终于有了机会,赶紧窜到李辉身边:“哥,你看看,今天是咋回事啊?往常的那些初中生怎么都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耽误了,赶着码出来的,姑娘们久等了,么么哒=3= 昨天开v,感谢大苏丢的火箭炮,感谢冰柠檬茶丢的地雷,还有雾都姑娘,已经是第二次丢雷了,谢谢,我会加油的,爱你们哟=3= 好了,生意总算做起来啦,李小辉,加油吧! 第34章 打群架 李辉放下手头的账本,看了一眼张万江说,“放心,会来的。”说着还拍拍张万江的脑袋,“没问题的。” 张万江不像楚飞那么敏感被当成小孩子,让他摸脑袋也不叫唤,只是耷拉着头嘟囔了一句:“这半天都没来人,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楚飞在一边虽然也是皱着眉头不放心的样子,但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钱赚不赚他都是不在乎的,只是看李辉对这件事这样上心,他就是不想瞧见李辉不高兴。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一时间就静了一阵。结果等到太阳落山,他们都快要收摊的时候,急吼吼地跑来了一群初中生,你一本我一本的疯抢一阵,把手抄本都给租完了,都还有一些人没有抢到。 李辉在给人做登记的时候,随口问道:“哎,你们今天咋这么晚啊?中学老师也留堂了?” “没呢,我给你说啊李小子,我们学校的一个学生也在学校门口,像你这样摆了租书的摊子。今天下午不是才开张么,大伙儿都去看了看热闹……”那个男孩笑着一边登记一边说,说完又怕李辉心里头不高兴,以后不租书给他了,赶紧又补了句:“不过我看他是比不过你的,价钱,连环画也是一分钱一本看一天。手抄本呢倒是比你的便宜,只要两分钱,可是他那儿的书实在是太少了,就连那些连环画也是东一本西一本的,比你们这儿可是差远了。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干不成,这不马上就到你们这来了吗?还好租到了。” 李辉笑着点点头说:“别的我可不敢说,咱们这儿的书绝对是全秀水最好最齐全的了。好多可都是从京城来的呢,独一份儿,其他人可没有,你在我们这儿租,绝对是正确的!” 回去之后张万江和楚飞脸都有点儿黑,李辉故意当作没看到,等星期天他们又聚在一起的时候,让李辉惊讶的是,张万江这次稳住了,倒是楚飞先开口:“李辉,要不,咱们还是把手抄本的价钱给降回去吧,咱们书多,还可以给算便宜些。” “怎么算便宜?” 楚飞思考了一下后说:“比如咱们可以这样,经常来租书的,就少收一点钱,按折扣算给他们。” 李辉哑然失笑,看不出楚飞还挺精明,知道打价格战了。他心里大约有点知道,楚飞对赚钱的事儿其实并不太热衷,能够在租书的事情上头这么用心,多半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想想也真是难为他了。 “楚飞,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降价,那么本来跑到别人那边去的人就会倒回来租我们的?那要是他们也跟着降价呢?或者人家比我们降得更多,更便宜,要怎么办?” 楚大少一听就怒了:“我看他们哪个敢!” “怎么不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降价,你还能拦着?你要真去拦了,其他租书的不找你麻烦?”李辉笑着说,“而且这还是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现在降价,那之前花过高价看书的人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上当受骗了,或者觉得咱们不讲信用,价格变来变去的没个准数?那么这次咱们降价了,别人会不会想,‘之后还会不会再降呢,要是我现在去租书以后降价了我不是亏了吗?’” 楚飞听了之后,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但是这样被人家明目张胆的抢生意,他哪儿忍得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吧?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咱们的生意被抢走,太丢脸了啊!绝对不行!” “小江,你怎么看?”李辉见张万江一直在旁边听着,也想试一试他的眼光,毕竟之前,张万江可是给过他惊喜的。 “哥,我昨天回去想了想,后头那谁不是说了吗,他们本来都去了那群小王八蛋的摊子上,但那群小王八蛋东西却没咱们的好,想租的书都租不到,所以他们就只能回咱们这儿。” 李辉听他一口一个“小王八蛋”,就知道张万江还在置气,那群中学生跟着他们做租书的生意,张万江可把他们给惦记上了。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张万江气归气,但是还晓得要分析“敌我优势”,还真有点做大生意的潜质。 “我就在想,本来租书的人就多,那书呢,再怎么着都只有这么多本,咱们也算是‘好女不愁嫁’了!要是咱们的书更多更全,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咱这儿统统都有,别的地方找得到的咱这儿也有,那其他人就更得来看咱们的了。”张万江故作高深的点点头,双下巴也跟着动了动,“这样方便呀,对不?” “咱们还可以立个规矩,就说……对!就说,忠臣不事二主,谁要是到对方那里去租书,被谁检举揭发了,被咱们知道了,再到咱们这儿来,拿钱也不租给他!”楚飞气势汹汹地一拍桌子。 李辉:“噗——还好女不嫁二夫呢!” 他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秉持着少说道理多引导的调丨教理念,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发现问题,找到问题的关键吧。 过了不多久,在一小租书的学生们发现,三人组的书更多了,而且针对有的不成套的单本,也打破了一个人不准同时租两本的规矩。原来李辉让张万江去发动他的小伙伴们,把各人手里头的书都给收拢了来,愿意卖的,他们出钱买,有的不肯卖的,李辉他们就以一本一个月1角钱的价格租下来。并且不嫌多,不嫌重,只要完好,就算脏了损了,不影响阅读的他们都收。 这豪气话一放出去,收购策略简直是深得人心,你想想吧,一本连环画,你早就翻得不想再翻了,现在你想看的是其他的更多的好看的故事。在这之前你得出钱去租,而现在你可以把自己那本不想看的租给李辉,得来的一角钱都又可以看十本连环画了,拿没用的去换有用的,怎么看都划算啊!甚至连大人也有来卖书的。 一来二去,竟然还真让他淘到了不少珍品,比如一整套的《海瑞罢官》连环画等等。李辉前世的时候,这套书有在拍卖会上出现过,买家差点抢破头,这也让他收书收得更有信心了。 李辉租书的事情,从开始的秘密进行到现在的半公开,家里头自然不会听不到风声。李丽见不得他和楚飞亲近,有几天回家都连着嚼舌头,李辉可是半分钱都没有拿回家去,李大壮听了之后把李辉又吼着问了一回,而李辉给出来的答案就是:“这是小江的主意,也是他张罗的摊子,书都是楚飞的。我们玩的好,所以我就给他们帮帮忙,我又没出什么东西,凭什么得钱呢?” 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有“小金库”这件事傻的说出来,本来他暗地存钱就是为了将来打算,要是给李大壮他们知道了,那他这样折腾了半天,不都成了泡影? 这个理由说通也通,说不通吧,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李大壮和李丽也不可能去问张万江楚飞他们吧?就算是问了也得不到什么答案。李辉坚持这样说,李大壮也只好骂了几句就算了。黄玉秀倒是不计较这些,她就是心肠好的人,自然也觉得儿子帮朋友的帮,也是培养友谊的好事儿。何况李辉的成绩没因此落下一星半点儿来,黄玉秀宽心的很,就由着他了。 他们的生意从最开始的小范围慢慢扩张起来,后来已经到了有人穿过半个秀水特意来租书的,李辉每天做账都觉得累得慌。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于是就在心里头盘算着把张万江给培养出来。 这个念头还仅仅是在脑子里头转,并没付诸行动,这天张万江恰好又说有人给他家送来了羊肉片,晚上喊他和楚飞去家里头吃火锅。这会儿羊肉少,李辉听着也嘴馋,想着正好到了晚上,三个人也合计合计。楚飞也答应了下来,只是说要回去同张奶奶他们讲一声,再顺便把书包也放回去。去水稻所的路刚好经过李辉家,楚飞看他手上来来回回的倒腾钱,也知道他一下子走不开,就说替他一并说了,省得俩人都折腾。 楚飞走了没一会儿,李辉正低头抄账,忽然听见张万江的声音有点儿不对:“哥,哥!你看那伙人,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有点儿不怀好意呢?” 李辉听了抬头望去,看到几个初中年级的男学生,打扮的有些流里流气。他们在不远处站着,眼睛一直在摊位上来回打转,却也不上前来。这会儿摊位跟前人来人往的,李辉猜测这些人大概是想等着人差不多散了之后再围过来,而要是他再猜的准一点,这帮子人兴许就是和他们抢生意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算自己这边的人,数目已经占下风了。而且那一伙都是初中生,体格儿的优势摆在那儿了,李辉虽然实战经验丰富,但也架不住那些人一起上,毕竟这身体的硬件儿条件明摆着呢。 李辉先没和张万江多说,而是把小猴子叫过来,和他嘱咐说:“你现在往水稻所那条路上迎楚飞去,告诉他直接去张万江家里头,别往这边儿来,其他的就别乱说了。” 这种情况不是斗气的时候,尽量不起冲突才是好的,否则学生娃打架斗殴,给老师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楚飞不在这儿是好事,既然碰巧避开了,那就别让他再来趟浑水了。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天色有点蒙蒙暗了,来租书的人三三两两的都各自散去,李辉注意到那伙人还没有离开的架势,果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了。他和张万江带着人先把书收好,钱罐也一起锁进去,留下两个人看着。之后他们就往前走去,那伙人见他们过来,也面对面的走了过来,一边走,脸上还挂着讥诮的笑意。 “听说你们这书摊,钱很好赚啊?这么小小年纪,赚那么多钱吃得消吗?”为首的一个中学生老气横秋的挑了挑下巴,肩膀还一抖一抖的晃着,“敢挤兑我们?胆子够大的啊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这一片谁扛旗!哥儿几个今天得让你们这些小屁孩儿知道知道,小学生他|妈|的是应该干什么的!” 一边说着,那群人一边捏着拳头按的吱嘎作响,张万江虽然心里也紧张,但还不忘了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吆着嗓门大声说:“扛旗扛成这样,真够丢人的,伙了一群人才敢来找我们麻烦是吧?今儿个爷爷也松松筋骨!” 初中生听了这话顿时脸上就冒了火,一挥手说:“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羔子,今天我让你看看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他们一拉开阵仗,就是真要动手了,那边大概有十一二个人,这边儿算上李辉和张万江才六个人。李辉看着有三四个人都朝着自己来了,心里头清楚这一顿打少不了是要挨了,这种学生你和他说道理也说不通,只能希望自己的身手没太僵硬,就算他挨了打,对方也不能一点儿亏不吃。 两边紧紧盯着彼此,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简直是一触即发。而就在这时候,李辉却忽然看到了一抹光亮,伴随着光亮一起到达的,还有汽车高亢的鸣笛声。 一群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钟点了还会有人往这块地方来,而抬头的瞬间,李辉只看到一辆擦得锃亮的军用吉普停了下来。 “你们就是来找茬生事儿的是不是?看小爷不在,就想对我的人下手?”楚飞从汽车上利落地跳下来,仰着下巴冷着脸,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后,哼了一声道,“行啊,你们想练练是吧?那就陪你们练练。” 在他的身后,还有六个警卫兵,神情严肃,齐刷刷的一字排开,人人手上都握着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刺刀刀尖在明晃晃的车灯下显得雪亮。 一瞬间,初中生全傻了眼,张万江在李辉旁边看的眼都直了,吞了口口水小声说:“我|操……真他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姑娘们丢给我的雷。感谢月饼姑娘的火箭炮,13084932姑娘的火箭炮,还有浅因月汐姑娘扔的雷,爱你们,么么哒~~=3= 第35章 娘家来人 楚飞那天过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看见,但李辉却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目光的变化。小学生里头倒还好说,尤其是那帮子初中生,从前有几个老想跟这儿沾点儿便宜的,这阵子也老实了。而那些找他们麻烦的人,打那天以后李辉就再没见过,主要是那一个个的模样也不突出,就算在街上打了照面,要是没人生事儿的话,李辉也认不出来。 这事儿过后,李辉私底下调侃楚飞:“你还挺能耐啊,真成十万兵马大元帅了,还会玩儿神兵天降。” 楚飞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元帅这头衔我封给张万江了,别拿来比我,我是将军!” 李辉听了哭笑不得,心想你不是大队长吗,怎么擢升的这么快。但他笑归笑,也没在这上头抓着不放,只是十分诚恳的对楚飞说了句:“谢谢你啊楚飞,其实那天我让小猴子去告诉你的意思,本来不是想让你搬救兵的,结果……现在虽然大家没明着说,但是暗地里肯定有关于你的流言了,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对,到了把你给扯了进来。” 楚飞听了这话,竟然也板起面孔,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别人爱议论什么就议论什么,反正他们也没胆子在明面儿上说,哼,一群鼠辈!我还理他们?再说了,我明知道你们在那儿呢,我能一个人躲开吗?” 他说完之后,看李辉没说话,又咳嗽了两声,别别扭扭的安慰李辉:“警卫兵都是水稻研究所里头的,他们平时根本就见不着,这一搬出来还真挺好用。我说你也别为了这种事儿内疚啥的,这其实也好,以后他们就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李辉心里头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滋味,暖烘烘的只想笑,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楚飞。今天下午张万江让他爸带出去了,就他们两个人跟水稻所待着,李辉倒是忽然想起来了件事儿,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塑料盒子。塑料盒子外头还系了个结结实实的塑料兜,打开后他塞进楚飞手里,又取了账本出来说:“你对对看,这是从开张到现在的利润分红,以后咱们就逢月底按时发了。” 楚飞接过来后,也没打开也没数,账本连扫都没扫一眼,又把盒子推了过来:“行啊,我知道了,以后我这份儿,你帮我收着吧。” 李辉一愣,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替他收着算怎么回事啊?楚飞看他没说话,有些不耐烦的抓起盒子塞在他手里头:“叫你拿着就拿着,哪儿有那么多话?拿着!” 说完之后,又像是觉得自己口气太强硬了些,咳嗽了两声马后炮似的补充道:“我有用的时候,自然就会找你要的,你先收着吧。” 李辉只觉得一头雾水,闹不清楚大少爷又是怎么心血来潮了,但他非要自己帮忙收着,李辉也只好答应了。反正他有个存钱的地方,隐秘又放心,财产安全倒是不用担心的。 只是李辉不知道的是,楚太子的别扭病又发作了,他看李辉在那个家里头待的,总是感觉随时会受到迫害似的。他年纪虽然小,但怎么说也是在军区大院里头摸爬滚打着长起来了,心眼儿还是有的,想的事也比同龄的孩子要多点。要是李辉身上的钱多点,保障好像也就多点似的,楚太子的心里头也能冒出点“放心”的感觉来。 所以说,这钱是他想着留给李辉“傍身”用呢,但是因为自己的一腔感觉而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楚太子怎么都觉得似乎显得有点儿不太沉稳淡定,自然也是不会明说的了。 这件事儿,俩人都很默契的没给张万江说,倒不是有意瞒着他,而是李辉实在也不知道这事儿说了有什么意义。至于楚飞,他从来也是不屑于去做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解释,除了对着李辉的时候耐心好点儿是个例外,对张万江自然就更没有多说这些的念头了。 事情的风头平息了,租书摊的生意也算得上蒸蒸日上,李辉这阵子正教着张万江帮他一块儿看账呢。但是赚钱再要紧,他们也不是把一门心思都投到赚钱上,去陈旷家里头看书的习惯李辉没改,而三个人一块儿先做完作业的习惯,也延续至今。 李辉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平静而充实,并且更少了和家里面起冲突的机会,彼此过的都安生。 只是这天,平静忽然一下子就让人给打破了,并且还破了个不小的窟窿,和李辉也算得上是切实相关。 他们今天下学下的早,倒不是因为没生意,而是生意太好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书都租的差不多了。这周租出去的书本数目大,手里头本来也没太多存货了,今天下午这一扫荡,他们几乎是拿了个半空的箱子回去。楚飞和李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天色还亮亮堂堂的,楚飞说要不然跟他回水稻所待会儿再回来,反正也还早。李辉却摇头说不去了,难得早回来,看看黄玉秀有什么活儿要他帮着干的没有。 两人在门口分开后,李辉推门走进家里,听见有人在屋里说话时不由愣了愣。今天李大壮在厂子里头值班,晚上是不回来的,他肯定接了李伟去厂子里头玩,而李丽这个钟点也不会回家来,难道是有人来串门了? 李辉往大屋里去,刚一到门口就看到屋里头坐了两个不认识的人,而黄玉秀则抿着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模样像是刚哭过似的。 他进屋时有动静,引得几个人都往他这儿瞧,黄玉秀见是他,刚想开口说话,坐在旁边的一个老太太赶紧先站了起来。她把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脸上带着笑想来拉李辉,手抬起来却又落了下去,只是瞧着他一直笑:“哎哟……这是辉辉啊?这么大了,长这么高了都……” 她说的是土话,和秀水的话有点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李辉听懂了个大概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黄玉秀。 黄玉秀刚才已经拿手绢擦了擦眼睛,声音不大的说:“辉辉,你先去做作业吧,要是饿了就先洗个西红柿吃,妈妈一会儿就做饭啊。” 她一说完,老太太的脸上有些不大自在,旁边的另一个包头巾的女人也开口说:“玉秀,你看,妈这好容易来一趟的……” “辉辉,去做作业。” 李辉看黄玉秀难得沉着脸,又听那个女人喊老太太叫妈,心里头大概就有了点数。看她们两人的样子,应该不会让黄玉秀吃亏,但黄玉秀刚才分明就是哭过。 他心里头存着疑惑,当然是不肯就这么走开的,从屋里出来后他就贴在门后头,想听听她们又说了什么。毕竟隔着一道门,里头的声音又不大,窸窸窣窣的,李辉好一阵都听不清楚。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扒开点儿门缝的时候,就听里头忽然一下拔高了声音。 “现在你弟弟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全家我还指望的上谁?我现在舍了老脸上门来,也是我没别的法子了啊。” 这声音是那老太太说的,李辉一听就懂了,大概自个儿还得喊一声外婆。她说完了之后,黄玉秀的声音也起来了,她这会儿倒是没哭:“你问我要钱,我从哪儿来的钱?你们自己看看我这家里头,哪一样东西是值钱的?” “哟,玉秀,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你就别拿这话搪塞糊弄我们了。”包头巾的女人开了口,声音尖尖的,“京里头那位的东西都给你的,这个大家伙可都知道,现在你说没钱,别就是不想帮吧?” 她说完之后,又哼了一声:“不是嫂子说你,玉秀啊,当年你哥去考个试,我来问你借一管钢笔,你都舍不得给。到底也过去了,你哥也不争气,没能考上学……” 黄玉秀听了这话,腾地就站了起来:“钢笔是辉辉他爹的遗物,我就剩下那么个东西,你们还变着花样想占了不成?” 黄母连忙说:“不提这个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玉龙家的,好端端你提这没头没尾的事儿干啥!哎,玉秀啊,现在你弟弟得了那个没救的病,我们也不指望留条命了。但下葬棺材的钱总得凑出来啊,你好歹也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到底是一家兄弟姐妹,这时候能不帮一把吗?” 玉龙家媳妇听了这话,又添了一句:“妈说的是,玉秀啊,这时候你要是再不帮,可就有点儿不讲良心了吧。” “良心?你现在和我讲良心了?”黄玉秀气的发抖,说话时上下牙都直打碰,“那会儿为着弟弟要考高中,你们说什么家里头的女儿没出嫁倒大了肚子,丧门风,硬是和我断了关系。这么多年了,你们一家上下,有哪一个管过我,有哪一个问过我的?断都断了,我只当没家了,你们现在又找过来做什么?” “当初撵我出来的时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怀着辉辉跪在门口,再三地求着你们,大热的天儿,你们就是能狠得下心,连门都不让我进。现在好了,需用钱的时候我就是女儿,不需用钱的时候我就是丧门星,到底是谁丧良心!”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起来,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发颤,身子歪在椅子里头,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粽子节啦~先祝一声大家节日快乐~~=3= 这两天因为过节的缘故总是更得有点晚呜呜呜tat我错了!我一定努力恢复到8点钟! 第36章 非典型打发 屋子里头一下子静了静,几个人都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愧疚的说不出,还是心里头又盘算着该怎么游说黄玉秀呢。 “玉秀啊,以前的事情也就是以前了,都这么些年了,那玉泉,到底也还是你亲弟弟哩。”玉龙家媳妇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这医生说了,玉泉得的是什么软骨病,治都治不了的。要是拖拖拉拉的病,成年累月要扔钱下去,咱们倒真的不来找你。可是眼下,玉泉这日子也就是这么几天了,咱们这不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吗?玉秀,嫂子和你说实在话了,这回可真是只能靠你了!” “只能靠我?好啊,你们不让我提当年的事儿,那说说后来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我结婚没让家里头出一分钱的陪嫁,现在遇上这样的事倒说只能靠我,什么叫只能靠我了?我哥呢?他是家里头长子吧?玉泉是我弟弟,就不是我哥的弟弟了?” 黄玉秀连着问了几句话,玉龙家媳妇倒是不慌也不忙的,只“哟”了一声说:“看你这话说的,当然是弟弟了,要不是他弟弟,我能跟着妈这样火急火燎的过来?那玉泉在家里头病着的时候,我们可都没少伺候,要给他吃的药啊补品的,哪一份不要掏钱了?我们可是出钱又出力了,这下子实在出不动了。你哥哥就普通工人一个,哪来的多少钱呢?再说,我们家可还有几个孩子呢!吃饭穿衣读书,哪一样不要钱?” 黄玉秀听到这里简直要被气得笑起来,谁家没有孩子?谁家孩子不吃饭穿衣读书?难不成你家孩子就比别人家的金贵?偏偏她这位大嫂就能把这话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她坐直身体,正打算站起来,忽然门响了一声,屋里头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就看见李辉突然从里边跑了出来。 黄玉秀正要叫李辉回去,就看见李辉扑上来一头挣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腰说:“妈,我好饿啊,中午没有吃饱,你怎么还不去做饭呀!我看也到了爸回来的时候了,你要不做饭,爸发起脾气来可吓人了,他一定会打你的!” 黄玉秀一愣,正想着李大壮性格虽然急躁,但是也还没有因为不及时做饭就大发雷霆的。要说起打人,虽然是动过手,但李大壮都是为了那件事才动手,平时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没有闹到那地步的啊。 她想着想着突然就明白过来,这是李辉在给她搭梯子呢!黄玉秀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就暖了,之前因为娘家人带来的郁气也散了些,再怎么她现在也不是当年那个怀着孩子,顶着烈日跪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不得进门的女人了。现在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有自己的家,已经不再孤独无依,不用再依靠着娘家就能安身立命了。 想到这儿,她的神色也坚毅起来,安抚地拍了拍李辉,柔声说:“辉辉,饿着了吗?妈马上去做饭啊,你先写着作业,听话啊,妈这就去。” 说完她又抬起头来,对着黄母和玉龙家媳妇说:“妈,大嫂,你们也听见了,李大壮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得做饭去。他这个人糙,性子爆,脾气又大,有时急了就爱动手。我是他媳妇倒也就算了,万一他急起来不小心伤到你们也就不好了。” “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您也知道,我嫁给他可是连一分钱也没带过来。我们这家里头的钱我也是没管的,都在他手里头……” 她刚一说到这里,就看出那两人都是一脸着急要反驳的样子,马上又补道:“说老实话,这事儿就算嚷出来,最差也就是大家都不要脸面了。我倒也奇怪了,这家里头可是还有长子在呢,大哥怎么就能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黄玉秀在李辉心里一向是慈母形象,虽然心善温柔是好事,可给人的感觉不免太过软弱了些。李辉一直都觉得,她身上有这个时代最普通的劳动妇女的许多特征,而今天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是让李辉感到万分惊讶的。 他不禁从她怀里拔出脑袋去看另外两个人的表情,老太太的脸上是又尴尬又生气又有点不知所措,可那位大嫂就不一样了,两道又细又淡的长眉往里一蹙,嗓音拔高:“玉秀,我小学没毕业,是没你有文化,但是你这话咋听咋不对呢!你说的那些我是不懂,我也不晓得什么大道理,什么大讲究的。但是我只晓得一件事儿,那就是咱们家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要是你真不管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一个个拿绳子吊死在你们门上得了。” 连李辉听了这话都直皱眉头,黄玉秀更是怒道:“大嫂,做人总要讲些理吧?你们自己算算,我黄玉秀欠没欠过娘家一根针?你们现在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和当年赶我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是要把我往绝路上头逼!” “妈,您说吧,我好歹还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是您从哪里捡来的啊!辉辉那会儿虽然还没出生,可也是条人命不是?他爹得了什么治不好的怪病,那么年轻就去了,是我命不好。我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我认了。但是辉辉是他爹留下来唯一的骨血啊,你也是做母亲的,怎么就能逼着我去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呢?” “好,这些都是过去了的事了,我被你们赶出来,好歹有李大壮肯和我结婚。我写信给你们,请你们来参加婚礼,你们不但不来,还在我结婚当天,叫人在我们的仪式上念和我断绝关系的信。李大壮家里头都险些闹翻了天,我差点连婚都结不了。我那会儿就想着,我不是你们的仇人吧?我是和你们做出什么水火不容的事了,要让你们这样对我,非得赶尽杀绝才成吗!” 老太太的嘴蠕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连玉龙媳妇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心虚的神色,还朝着老太太看了一眼。 黄玉秀喘了口气又说:“当年你们怎么对我的我也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我也看明白了。你们这样对我,但我可还守着为人子女的良心,你们生了我,也养了我,我都记着。你说说吧,我结婚这么多年,每个月工资不都会抽一部分给你们邮回去养……” “哎,玉秀,咱们今天就不说这些了”,玉龙媳妇急忙打断黄玉秀道,“我看你也累了,还要做饭呢,我和妈就先走啊!” 老太太一下愣了:“玉秀,你说啥?你刚说啥?每个月都抽一部分钱什么?” “哎,妈,走了走了,一会妹夫回来看到咱们可就没好处啦!” 玉龙媳妇和老太太攀扯几句,李辉已经发觉了不对劲,急忙拽着黄玉秀问:“妈,你刚是不是说每个月都给外公外婆汇钱了啊?” 还不等黄玉秀回答,老太太已经嚷起来,“什么?玉秀你可要讲良心啊!对天发誓,我和老头子可从来没用过你一分钱啊,丧良心啊你!” “哎,妈,兴许玉秀记错了也是有的,咱们还是先走吧!” 黄玉秀见她们两个夹缠不清,气得咚咚咚跑回屋子拿了厚厚一摞单据出来,“啪”一声摔在桌子上,“是我丧良心还是谁丧良心,你们自己来看看清楚,这些汇款的底单,就是这么多年我给你们汇款的证据!” “你们那样对我是你们的事,作为女儿,我已经是尽了自己的义务了”,黄玉秀手指微微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来,里头都是些零散的钱,她一张张地数着,最后把那叠纸币往前一推,“这里是23块7毛五分,已经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玉泉的事儿,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只能做到这样子,再要多的,我也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她扫了一眼脸阴着正翻看着汇款单据的老太太,又看了眼正欢喜着数钱的玉龙媳妇,说:“我已经受够了,以后,我还是会按月汇款给你们,直到你和我爹走。但是之后家里头还有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再管的了,我自己也有三个孩子要养活啊!要是再这么来,我也只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大嫂你不是说要来吊死在我们家门上么,我到时候也去你们那吊,我吊我哥工厂门口去,要死大家一起死吧!” 玉龙媳妇瑟缩了一下,突然就被老太太揪住头发,一巴掌扇过去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好你个贱丨人,我女儿这么多年来给我和老头子寄了那么多钱!我说我们家玉秀咋可能这么狠心,对我和老头子不闻不问的,原来钱都给你给弄了去!你说,这些钱去哪了?说啊你!我回去就叫玉龙休了你!” “哎,妈,别打别打,钱都被玉龙收着在呢。哎呀妈,您想想,名字写的老头子的,咱们就算想干那昧良心的事儿也干不了啊!”玉龙媳妇忙着躲闪,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还是先把弟弟的事弄清楚吧,回去我一定给您个交代!” 老太太听了这才放手,转过头看着一脸气愤的黄玉秀,挤出了一个笑:“玉秀,哎呦我的玉秀啊!原来妈这么长时间以来都让你受委屈了,哼,要不是这个该死的贱丨人在中间搞的这些鬼,我哪能真不管你呢!好歹你也是我亲生,又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啊,都是这个贱丨人,她心眼黑啊,想昧了你给我的钱,作死哟!个生儿子没屁丨眼的老骚鸡!” 黄玉秀叹了一口气,看了她亲妈和嫂子这么一出戏她也累了,心累,“妈,话我刚已经说了,以后你和我爹的养老钱我还是会每个月寄的。只是您也看了,我和李大壮也不宽裕,以后的家里头要是还有其他的事情,我是真没那个能耐管。” “这些钱,您就拿去吧,算我对玉泉的一个心意。”她从桌子上把黄玉龙媳妇数了几遍的钱拿起来,包在纸里头,递到老太太手里,“天也晚了,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你们赶回古家镇也要花时间吧!我这儿真该做饭了。” 老太太本来还想说点拉关系的话,看黄玉秀淡淡的,一副送客的样子,又想到李大壮快要回来了,心里也有点怕。这个女婿农村出生,没钱没势,长得五大三粗,嗓门又还大,也不懂得要尊重丈母娘,她实在是不满意极了,要和京城那位对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难怪玉秀肯为那位生孩子,要是不死就好了,听说家里头还是当官的,没准儿玉秀还能当官太太呢! “那……玉秀,我就先走了啊!”老太太讷讷地说完,又仔仔细细把钱收进小布包包里头,贴身揣好。 “哎,外婆,您等等,您先签了这个再走!”李辉不知道啥时候跑里屋去了,这会儿正钻出来,手里头还拿着张纸,刚好遇到黄玉龙媳妇在掀门口的帘子,一闪之下,外头倒像是有个影子似的,一下就闪没了。 李辉不动声色地说:“外婆,大舅妈,你们来看看这个,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名吧!” “签什么名?” “我们陈老师说的,什么东西都要有个来历,有个去处。像您手里头这个钱,也是我妈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呢,外婆家里头上班的就那么几个人,收入多少是能算出来的吧?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工资那么多的钱,万一别人要问到了,你们怎么说呢?” “问到了我们再说是玉秀给的呗!”玉龙媳妇插嘴说。 “那可不行,什么都要讲证据。我们陈老师说,这种说不清来历的钱,拿在手里是犯罪的,叫做巨额资产来历不明罪,会关进监狱的!所以外婆和大舅妈签了这个的话,要是有人问你们钱从哪儿来,你们就可以说是我妈给的,给小舅舅的,要不信,就到咱家来看这个收据。为什么给钱,谁给的,给谁的,时间年月日,门儿清!” 老太太和玉龙媳妇也不懂这个,玉龙媳妇也认得字,半信半疑地拿过去,看到就是李辉说的内容,犹豫了一下也就签了,老太太不会写字,好在李辉因为租书有刻专门的印章,印泥也有准备,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给老太太按了个鲜红的手指印。倒不是他多心,他来这么一手,只是提防着以后对方还缠上来,拿黄玉秀不关心兄弟的事情来做垡头,这下有了这张收据,就好办得多了。 他站在门口目送着她们离开,看见李丽正在院子里头踢毽子,眼神还不时往这边瞄,沉吟了一下,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头,黄玉秀已经失去了刚才那种豁出去的气势,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地缩在了椅子里。她心里苦,当着李辉的面让他见到了自己的娘家人有多丑恶,但现在还没有时间让她去伤怀,因为她心里都在想那些钱该怎么办。 那二十几块钱,可是准备给一家人做夏衣的。 秀水是山城,一年感觉就只有两季,春秋都非常短暂而且不分明,所以为了俭省,一般人家做棉衣都做成夹袄,春天把袄子里头的棉絮给拆掉就成了春装,并不特意做。而夏衣就不能用这样的法子了,现在已经时近四月,再不做夏衣,到了夏天一家人可就没得穿了。她和李大壮倒还好,都是大人了身量没有变化,还可以将就着去年的穿,但是三个孩子就不行。李辉和李丽都比去年长高了一些,特别是李辉,现在身上穿的裤子裤脚都短了一截,李丽是女孩子,也不能穿得不整洁…… 她皱着眉头去厨房做饭,边想边弄的,往锅里舀瓢水都差点舀到外头去,好在一只手伸过来替她稳稳地掌住了。 “辉辉,你怎么跑到厨房里来了?是不是饿了?”黄玉秀心疼地说。 李辉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没饿呢妈”,他举了举手里头的东西,“妈,您身上带着那么多钱,肯定是有用的吧?我这儿有点钱,您先拿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过节,实在抽不出时间更新,今天多更一点=3= 明天我也会努力的么么哒 第37章 京中通牒 黄玉秀听见这话先是愣了愣,随后把李辉递过来的手绢一打开,当下就惊了。手绢里头整整齐齐的放了厚厚一叠纸币,钱看着半新不旧,数目零碎可放的一点儿不乱。她接过来数了一数,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元。 “辉辉,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黄玉秀紧张地问道,她看着李辉的表情,心都快要提起来了,“妈有钱,妈说没钱是骗她们的,你可不要跟着外头的人学不好啊!这个钱,你要是拿了人家的,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啊?” 李辉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妈,您别瞎猜了,你儿子不会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的。这个钱不是什么不正当的来路,您不会连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都不清楚吧?放心拿着吧。” 黄玉秀犹豫了一下,她是不愿意相信儿子会干出什么丧德的事情,但是谨慎小心的性格还是让她要把这事儿给弄清楚,否则这钱拿在手里她都觉得烫手:“可是……你哪里来这么多钱呢?平时我们给你的钱也就够你吃个午饭的,难道你都没有好好吃饭?” “您别瞎操心,我要是没好好吃饭,这半年还能长高了?这钱其实是小江给我的,他非要给我,说要是我不收钱他就再也不敢找我帮忙了。”李辉一脸坦然,“我想了想,伟人不也说了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话说的就要靠自己的劳动来养活自己嘛,我帮小江做事情,得到一些报酬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就像你们上班一样,虽然是为国家为党和人民做建设,但是也是要拿工资的啊。” 黄玉秀听到他说“伟人”如何的就有点犯晕,虽然她觉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像不该这么解释,但是听李辉这么一说又好像是对的。她干脆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转而关心起自己能搞懂的部分:“那也不能这么多钱啊,二十元,这都顶上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了。你只算个帮工,而且这才帮了多久的忙,就能拿这么多?” “妈,您儿子可不是个普通的帮工啊,我能做的事儿可多了,管书的杂七杂八那些事儿就不说了,租金和账本也是我管,我还要给其他帮忙的同学算工资呢。这可都是我一个人在做,虽然是忙得团团转,但没办法,小江不放心其他人来管账。他也知道我干的多,给我分的份儿也多点儿,而且这里还有小江预支给我的工资呢,他可怕我撂挑子不干了。”李辉面不改色地说着谎,“所以您拿着就行了,真不用不放心。” 在李辉的再三劝说下,黄玉秀终于信了他的说法,而且做夏衣的事也是耽搁不得,最后也还是把钱给收下了,只是再三和他说:“辉辉,等妈有钱了就还你啊。” “好啊。”李辉大大方方地答应着,“对了,妈,今天外婆他们来了的事儿,你准备给爸讲的不?” 黄玉秀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他……唉,你爸他,一向不怎么喜欢她们,我想还是不要讲的好。”她拿着勺在锅里搅了搅,“反正,妈不也拿了你的钱吗,就不用给他说了吧?” “妈,我觉得你还是讲了更好。外婆他们来,又没避着人,周围邻居都看着呢,万一你没说,爸又从其他地方知道了,说不定得多心呢!”他说到这里,眼眸一沉,但他情绪过去得快,黄玉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钱的话,你就告诉爸只给了她们五块钱,打发她们以后都不再来了。其他的都不要多讲,也不要讲我给了你钱。” 为了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力,一般孩子都会嚷着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吧,也就这孩子,人老实还不居功。黄玉秀心想着,怜爱地摸了摸李辉的头顶。因为做手术而剃光的脑袋,现在已经长出了茸茸的短发,发质很柔软,摸着掌心里痒酥酥的,有人说头发柔软的人脾气也好,黄玉秀想着,像他亲爹,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漫上了她的心头,她叹了口气,手掌再次摩挲着李辉短短的头发,笑着说:“辉辉真乖,妈妈有你啊,真是太好了。” 李辉也乖乖地任由她摩挲着头顶,心里面感到很温暖,也安逸的很。过了一阵,他才开口说,“妈,您记得,我给钱的事儿可千万别给其他人讲啊,爸不行,弟妹也不能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有些孩子气:“那可是我私房钱哩,讲了可就没有了。我在陈老师家里头看书,书上写着我们华夏幅员辽阔,好多地方有美丽的风景,高山草原湖泊森林大漠海洋,我都想去,妈,等我长大了,挣了钱,就带着您到处去玩,去观赏风景,去吃各个地方的好吃的!把华夏都走遍!” 黄玉秀温柔地笑着说,“好好好,妈听你的,一定给你保密,妈等你长大啊,带着妈到处走,还要去京城”,她顿了一下,笑容勉强了些,“要看升国旗,还要看伟人的画像呢!” 母子俩说了一阵子话,锅里头的菜也好了,李辉看黄玉秀忙了起来,也就出去了。他在客厅桌子上又写了一阵子作业,刚写完在收书包的时候,李大壮带着李伟也回家来了,后头还跟着李丽,他赶紧叫了一声就让到一边。 李大壮应了一声,阴沉着一张脸问他:“你妈呢?格老子的干啥去了,这么晚回来空桌子,饭也不做啦?” 李辉扫了李丽一眼,见她眼神有些躲闪着,便心里头清楚了:“妈在厨房做饭呢,说要弄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汤也煮好了。但看人还没回来就放在锅里温着,要不我现在去端出来吧。” 李大壮听黄玉秀正在做他喜欢的菜,脸上的神色松动了一些,但一转念,又想着这女人一定又是因为那家子人的事儿干了让自己不顺心的事情,所以才要这样来讨好人,想着脸色又不痛快起来:“还不赶快把你的东西都收好?占着桌子让人怎么吃饭,看着老子就心烦!” 李辉没有应声,只是开始收拾东西,李丽这时候恰好站在他身边,从鼻子里头轻轻的发出一声哼。 黄玉秀在厨房里头已经听到了动静,赶紧走了出来,先招呼李大壮说:“下班啦?累不?来,过去洗把脸再吃饭。”又跟着问了问李伟的情况,接过了他的小书包,同样把人赶去洗手。 客厅里头只剩下了李辉和李丽两个人,李辉看都没有看李丽一眼,继续收拾着书包,李丽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等李辉收拾好,直起腰来准备把包提回房间里去的时候,他才突然凑到李丽跟前。 李丽被他吓了一跳,差点要叫起来,但是她性格中天生的倔强和对李辉深深的厌恶让她克服了这些,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鄙夷,连后退都没有后退一步,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缝往外蹦:“不要脸的杂种,你想做什么?” 李辉并没有被激怒,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听过更恶毒的称呼,而现在他的心理已经成长得无比强大,已经没有太多的词句可以刺伤他了。更何况,他完全知道面前这个女孩的恶意源自于哪。他冲着李丽笑了笑,雪白的牙齿让李丽觉得他突然流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天我捡到了一封信,有位叫雪儿的姑娘,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呢?她说,在星期六的晚上……” “你……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李丽的脸先是一白,然后蓦地涨红起来,“神经病!你就是一个疯子!”她跺了跺脚,就想绕开李辉往自己的屋里头走。 李辉并没有拦着她,还配合地往旁边让了一让,只是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什么雪儿冰儿的,你难道不知道当同学当久了,熟悉的字迹一看就能认出来吗?” 李丽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跑到屋里去了。李辉看着她大力地甩上门,耸肩摇了摇头,其实不是他想和一个小女孩怎么样,一直以来李丽搞的那些小名堂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总想着不至于去和一个小女孩子计较。再说了,李丽在意的那些事情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些小事情,所以对她也好,李伟也好,只要他们不闹的太过分,他都没什么兴致去理会。可今天这女孩子竟然就能在父母之间打小报告,挑拨夫妻关系,他要是再容忍她,还不知道以后会生出多少是非。 李丽对楚飞有好感李辉倒是之前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一是因为在他看来,李丽和楚飞都还是孩子,二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感情的经验。直到上个星期,楚飞上学,莫名其妙从抽屉里摸出一封署名“雪儿”的情信来,李辉一看认得是李丽的字迹才知道。当然他也不会多嘴把这事告诉楚飞,李丽还晓得用化名说明还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只是在放学时候他顺嘴告诉了张万江。张万江逮着这件事取笑了楚飞一个周,让楚飞也对李辉整整冷了半天的脸。 他这次用这件事来小小地教训一下李丽,是给她一个警醒,也是给她一个机会。在他的心里,黄玉秀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要是李丽以后还不懂得安分,想要搞风搞雨的,李辉再出手恐怕就不是这么小打小闹的了。 等他把书包提回卧室,听见黄玉秀在外头喊他们洗手吃饭的时候,李辉就发现李大壮脸上的恼火已经没了,心里便知道黄玉秀娘家这件事已经算是过去了。而且这样一来,也算是给李大壮备了案,万一以后那家人还找来,也算有个应对。他想到这里心里还觉得有些庆幸了,要不是当时他发现李丽在外头偷听,没有教黄玉秀向大壮坦白的话,搞不好家里头又要起一番风浪。 真是不知道李丽究竟在想什么,她再讨厌自己,也不能连黄玉秀也给拉扯下水吧?那还是她亲妈呢!李辉一下子想起了楚飞,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和楚飞关系好也能引来李丽这样恨他,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李辉在想着楚飞的时候,楚飞正在水稻所的警卫室里接电话。水稻所是有部队背景的,所以在这个电灯电话都还不算普及的时候,警卫室早就安上了电话,而且是可以连通全国各地的军线。楚飞这会儿挺直了摇杆坐在黑色的大桌子面前,神情严肃地接着电话,而本来应该在座位上的警卫员,现在正站在门外为他站着岗。 “你想好了,真不回来?别和老子瞎扯淡什么要体会当地的生活,你小子是老子的孙子,脚趾头动一下老子都晓得你在想什么!不就是在那边看中了一个小子么?你要真喜欢和人家交朋友,把他给弄京城来就是,老子给你拍胸口保证,事情绝对办得漂漂亮亮的!” “谁说我是因为李辉留下来的!” “哟,叫李辉呀?” “什么李辉!老子只是因为在这边觉得好玩才想留下来的!反正老子就是要留下来,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楚飞一急,也跟着“老子”了起来。对面的人倒也不以为忤,反正爷孙俩在京城也这样“老子”来“老子”去的,楚飞的父母倒是想管,但楚老爷子却说这样说话才有当兵的悍勇之气,不仅不生气,还对楚飞大加纵容。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扯了半天,在楚飞签下了好几个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楚老爷子才松了口,答应他先留到小学毕业,还讲好过程当中要是发现楚飞没有做到某某某事,或者又做了某某某事的话,条约立刻中止,“到时候可由不得你,老子捆也要把你捆回京城来!” 放下话筒之后,电话线的那头,楚老爷子轻轻地摇了摇身下的摇椅,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一份文件。 台灯下头,资料上李辉的照片显得有些黯淡,他翻着看了几页后,又笑着摇摇头合了起来,却没有丢掉。而是喊来门口的卫兵,把资料放进了档案袋里,又锁进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laura姑娘投给我的雷,爱你哟么么哒=3= 这一章李辉也算是小小收拾了李丽,不狠,毕竟在他眼里,李丽还是个小孩子,以前都让着,这次只是因为触及到了黄玉秀的利益他才不能容忍。 黄妈妈是很伟大的妈妈,所以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李辉的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妈妈。 另外,因为京城的局势也稳定了,所以家里头催楚飞了呀,楚飞同学是很傲娇的,因为某人舍不得走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不那么别扭就是要死人的~~~ 第38章 下乡 楚飞家里头曾经催他回京城的事儿楚飞并没有和李辉还有张万江讲,倒不是为了保密什么的,一来是楚飞觉得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讲的,自己给解决了就行了,用不着给李辉讲,倒像是邀功似的,二来他觉得,老爷子说他舍不得李辉什么的,完全就是造谣!他还因为不想回去都对老爷子“割地赔款”了,照楚太子别扭的性情,这种事他遮掩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往外头说?尤其,不能让李辉这个当事人知道。 不过李辉也确实没工夫注意这个,他现在正在忙着另外的一件大事——调丨教张万江。 事情的起因还是“租书摊”。书摊现在的生意是稳定下来了,规模也越来越大,而且有了张万江和楚飞在,倒也有点“黑白两道”的味道,不会有人来找麻烦。收书的活动也一直在做,就连学校的老师都对这个事情高看一眼。 李辉拿钱给黄玉秀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也不是夸大其词,他是真的很忙很忙。李辉是这个摊子的核心,什么事情他都要经手一次,他想着得先给张万江树立起一定的经商的理念,在之前也有带着张万江过手一些事情,但是账目的问题,他之前也有在教张万江看帐,但是张万江算术上没多大天赋,看是能看明白,但是算起来就慢了些。李辉想了想,干脆就让张万江大胆地从下头的小弟里面找个信得过的人,想把连环画的账目先分出去。 一开始张万江还有点不敢,那么多钱他不放心啊,看着李辉实在是忙不过来,干脆硬着头皮说自己上得了,大不了就是记账点钱要慢一些,被李辉拉住教了一番“用人与信任”的道理。洗脑成功之后张万江倒也光棍了,因为李辉给他说了句“就算真给人坑了,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也算是你看人不长眼珠子的惩罚”,他干脆就指了小猴子到李辉旁边跟着看了两天。 李辉嘴上说不管张万江如何安排,心里头还是有留心的,小猴子算是他和张万江友情的见证,也是老熟人了。品性方面李辉是信得过他的,单看他做事的能力也还不错,教了两天之后李辉大手一挥,小猴子走马上任,从马仔到管事,荣升了。 这边小猴子干得不错,李辉便想让张万江定一个管手抄本的来,张万江这就有点愁了。小猴子机灵,算账倒也没啥,他其他的兄弟都是只长肌肉不长脑的类型的,李辉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先前也就没怎么催他,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因为再过几天,秀水大小的学校都要开始放春假,也就是俗称的农忙假了。秀水是一个还没有完全城镇化的县,一个学校里边的学生有的是农村户口,有的是城镇户口,甚至包括老师们都是这样。而现在的情况是,土地都是国有的,分到各个公社头上,因此小学四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要下到秀水县所辖的乡镇里头去帮忙收小春,种大春。 李辉刚听说这事的时候吃了一惊,他前世读书的时候是在城市里头,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些,自然没有心理准备。即使他有在基层工作的几年经验,也下乡了解过农民的耕种情况,但也是在北方。收小春就是收割种下的小麦,然后开始种水稻,北方收小春的时候一般都是五月的中下旬了,哪里像秀水这么早,四月就开始收,而且听说还要赶着在清明前后把水稻给种下去。 他的疑问在陈旷家里借到的一本秀水县志上得到了解答,秀水是类亚热带气候,种植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像荔枝龙眼等热带水果都可以在这里生长。所以这边收小春,种大春的时间比北方要提前一个半月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不重要,没下过地,去学就是了,楚飞才八岁都不怕,他怕什么。现在摆在李辉面前的难题是租书的摊子。他们三个当中,张万江是四年级,他和楚飞五年级,都要下乡去,另外小猴子和张万江一个班的,也不在学校。三个大老板加上最心腹得用的人都不在,租书摊可怎么办?难道要停业不成? 这事儿楚飞没发表啥意见,他也不在意这些小事儿,可在李辉来说,肯定是不想租书摊就这么关了的。农忙假的时间也不算短,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能产生足够的利润了,李辉才给了钱给黄玉秀,虽然那不是他手头的钱的全部,但他的“事业”才起步,金钱的积累在他以后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在资本累积的初期,二十元对于李辉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再说了,租书摊这么长时间不开的话,很可能顾客就会产生分流的情况。现在连有的大人看到他们的生意不错,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了,他们又比中学生心细,万一真给点机会,是很有可能把他们的客户抢走的。 但是这一下子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李辉白天黑夜的就为这事儿着急,张万江比他还急,急得他嘴角都起了个燎泡。思前想后也没个对策,李辉简直都有点绝望了,心想实在不行就只能暂停了。反正他们是“白手起家”,还怕不能卷土重来? “哎,李辉,还认得我吗?” “怎么不认得,学习委员大人大驾光临,什么事啊?”李辉抬头一看见熟脸,连忙打起精神,把脑子里头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搁开。段春丽可是他这里的常客,财神爷,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刚叫了你好几声儿都没有应声,我还以为你不认得老同学了呢!我叫你是想问你件事儿的,还有两天不是就农忙假了么,你们应该都要去底下支农吧,那这个书摊子还开不开的?”段春丽眼巴巴地看着李辉,“要是不开的话,能不能让我多借几本书?像《牛虻》啊,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张万江没好气地接话说:“没办法呀,我们都要走,看摊子的人倒是有,但是这伙笨蛋没人会记账啊!只有收摊子啰!” “啊,那我不是这么长的时间都看不到书了?”段春丽失望地说,“那你们多借我几本吧,我多给钱,或者是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我看看我能接受不?” 李辉听到她这句话时,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细心周到认真负责头脑灵活算术又好的人,眼前不正有一个吗? “段春丽,你愿意来帮我们管账吗?每天让你先挑一本书,然后再按天给你发工钱,一直干到我们回来为止。” …… 看到段春丽兴冲冲地走了,张万江才对李辉说:“哥,这小丫头,能行吗?”他已经憋了很久,但是他现在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在外人面前维护李辉的权威,即使李辉作出再让他不可思议的决定,他也绝不会当面提出质疑。 “毕竟当过同学,段春丽的人品我还是了解的,再说了,我也不是直接就把这个大摊子交给她,总要有些凭证的。” 李辉笑眯眯地说了之后,就没再多说啥,张万江一向不和他唱反调,听他说好那就是好了。而李辉挑上段春丽也不是心血来潮,他看中段春丽正派又严谨,心思正直,对同学能一视同仁,是值得相信的。而且也不是全权交托,其他的事儿他都安排好了,没什么不放心的。 晚上李辉吃过饭,就约好张万江到了楚飞家。所有的书籍和连环画这时候都已经归拢了。李辉拿出册子,楚飞和张万江也帮忙着对,对好了之后,李辉又从那些书箱里头抽出了几套连环画。 张万江奇道:“哥,这些要拿出来?” “这不是我最早给你的书吗?”楚飞慢吞吞地说。 李辉对着他一笑:“你的书当然要拿出来,虽然段春丽是个很细心的人,但是我还是害怕弄丢了。”楚飞的这些书可都是最值钱的,自己不在的时候,还是拿出来比较好,万一丢了可就亏损严重了。 楚飞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听到李辉说害怕弄丢他送的书才特意拿出来,耳根子都红了,脸上却还强撑着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那是当然。” 三个人边说边对,很快就对好了,李辉把另外的一个本子拿出来,原来是一本副帐。张万江大叫说:“哥,你太神了,我还在想万一账本丢了怎么办呢,你这里就有一本副的。你是早算到有这么一天吗?” 李辉笑着摇摇头,趁机给张万江传授知识:“当然不是,但是经济上的东西,准备个副本还是方便未雨绸缪。到了明天咱们就把副本连同书一块儿,当着其他人的面交给段春丽,当面点清了数目咱们两边再一块儿签好字做凭据。这样一来,账目的明细就一目了然,回来之后,我们还照着这个点数,万一出了问题也能找到责任人,对不?” 第二天一大早,书和账本都顺利地交到了段春丽的手头。又过了一天,李辉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同学们一起到了秀水一小的门口集合,一辆大客车过来接走了他们,开向了他们将要待上一个月的龙水乡。 他们在车子上颠簸了七个小时,除了中途停下来让学生们解决了一下“三急”,其余的时间就一直在车上度过。这个时候的大客车破破烂烂,路也修得破破烂烂,有时就直接是在盘山公路上转圈,李辉很郁闷的就是,他居然晕车了! 李辉前世的身体是很好的,上山下乡的也走过,可从来没有尝过晕车的滋味竟然这样难受。他和楚飞坐在一排二人座的位子上,原本是为了照顾楚飞,他坚持让楚飞坐在临窗的位置,没想到车刚刚驶出秀水县城不久,他就觉得嘴里头有点冒酸水,等到正式上了公路,他就已经忍不住了,楚飞发现他不对劲,急忙和他换了位子,让他把头伸到窗户外头吐了个痛快,好在他们的车是靠最右行驶,位子也在右边,还不存在伸头出去有危险的情况。 李辉吐完之后,嘴角还沾着一点食物的残渣,嘴巴里也一股子酸臭气,少有的狼狈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楚飞默默地递了一张手帕给他,李辉小声说了声“谢谢”就接过去擦了擦嘴,他本来想把帕子还给楚飞,看了看上面的污渍,他又怕手帕揣进了荷包里,“把你的手帕弄脏了,我洗了之后还你,要不,我买条新的给你?”他知道楚飞挺讲究干净的,怕他有洁癖。 “谁和你说手帕啦,不舒服就少说话!”楚飞皱着眉头又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盖子已经拧开了,“快把水喝了!” 李辉顺从地喝了水,楚飞又凶巴巴地一把抢了过去,拧紧盖子,紧接着伸手把李辉往自己怀里一揽,“你靠着我睡!睡着了就不会晕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0526991姑娘丢的雷,爱你哦么么哒=3= 今天晚了点,关于这章的问题,明天再来补充吧!爱你们,大家要早点休息啊! 从明天开始,应该就慢慢恢复正常更新时间了~~ 第39章 到达啦 李辉猝不及防地被楚飞一把拽过去,一下子收不住,整张脸都撞在了楚飞的胸膛上。这一撞的力道也不算小,鼻子被磕得生疼,李辉一下低低叫了一声。周围坐着的学生听见了,都转过头来看,恰好看到李辉眼泪汪汪地揉着鼻子从楚飞怀里撑起来的情景。 几个学生笑着说了些诸如“你们俩感情真好”之类的话又转过去了,等到没有人再留心这边,楚飞才摸摸鼻子看向李辉,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辉眨眨眼睛,眨掉了因为撞到鼻子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之后,就看见楚飞正在瞪他——其实是因为楚飞害他撞到鼻子而有些心虚。但李辉已经被他瞪习惯了,所以看到楚飞在看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楚太子又在别扭了,他又眨了一下,直到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之后,才笑了笑对楚飞解释说:“呃,那个,还是算啦。你要是给我这么当枕头睡一路,到了地方你肩膀肯定都得麻了啊。” 楚飞不耐烦地又把他拽了过来:“罗嗦什么!叫你靠着睡你就靠着睡!快睡!”说着就把李辉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按了一下,只是他嘴巴上说得凶,动作还是比之前轻柔了许多。李辉好笑地也就靠了一下,发现这样子脊柱可以弯曲一点,是要比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要舒服得多。 睡就睡吧,反正也这么样了,李辉想着,晕车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特别疲倦,靠着楚飞的肩膀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楚飞脊梁挺直地端坐着,眼睛看着窗外掠过的景物,偶尔才会低头看一眼旁边的李辉,看到他真的睡着了,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撞一下还流眼泪了,真撞的那么疼啊,其实是他挺爱哭的吧……” 他一边嘟哝着一边拿手托了托李辉的头——因为颠簸的山路点一点地都快滑下去了。在某个大弯的时候车子的惯性有点大,李辉好像惊了一下,楚飞立刻去看了看他的表情。而等发现李辉只是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人却没有清醒过来,楚飞这才挪开目光,又继续望着窗外发呆去了。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4点的时候了,楚飞看到李辉睡得正香,还是没办法地把他叫醒:“李辉,起来啦!到啦!” 李辉迷糊着把身子坐正,“到啦?还挺快的。” “嗯,醒了就揉揉腿,到前边儿就得停车了。”楚飞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右边的肩膀,是有点麻,但还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是另一件事就…… 李辉看他别扭的样子就笑了起来,“好在有你,要不我这一路真得吐着过来。你肩膀是不是麻了,我来给你按一下。” 一边说着李辉一边就把手放到了楚飞的肩膀上,“我给你说,我是……”,“学过的”三个字在喉咙口被咽了下去。李辉收回手,埋头看了看手指,又抬眼看向楚飞,发现楚飞的脸上有点不大自然,他吞吞吐吐地问:“呃,你的肩膀那里……我的口水?” 说完,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脸也有点烧,这算什么事啊,“弱不禁风”地晕车也就算了,靠着人家一个小孩子睡了一路也算了,居然还流口水,还流到楚飞的肩膀上…… 两个小孩子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阵,都有点尴尬。然后又不约而同地一起开了口。 “晚上我给你洗衣服吧!” “你不用管这些!你管好自己就行啦!” “别别别……还是我给你洗吧,我平时一般不这样……那什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李辉摸了摸头顶,嘴角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实在是……囧啊! 他们两个人说话间,车已经缓缓地停了下来。底下的人已经在招呼学生们挨个下车去,他们这才没有说了。下了车先拿好各自的东西,然后就来了一个青年给他们分住宿的地方。 这回过来的学生多,住宿的地方也有好几种,有到老乡家里头搭伙住的,有分到村子里头招待所的,还有的就是以前知青们住过的宿舍。李辉和楚飞站在五年级的人里头,张万江在另外一边儿的队伍,不停地对着他们挤眉弄眼。 他们到这儿来支农,算得上是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工资是没有的,但是管吃管住。吃的话大家都是一样的伙食,只有住的上面有区别。大家心里清楚,当然在招待所是最好的,老乡家里头也算不错。只有知青住过的宿舍,还是当年的老房子,虽说也是砖瓦结构,但年生久了也或多或少地有些小问题。 那个青年人姓肖,算是他们这一批学生的辅导员,人倒是挺干脆利落的。他看学生们也一个个没什么精神听长篇大论,就只简单把村子的情况介绍了两句,然后开始掏出一个黄色塑胶封皮的笔记本念分宿舍的名单。 让楚飞郁闷的是,他和张万江都被分到了条件最好的村招待所,而李辉却被分到了知青的老宿舍。楚飞当时听着脸色就有点不好,李辉知道他讲义气又护短,还挺注意着他的表情,就怕他一时没忍住吵起来。结果楚飞脸色不好归不好,从头到尾倒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来。李辉想想就明白了,楚飞平时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在关键时候还是挺有原则的,毕竟军人家庭出身,知道服从安排的重要性。 一散伙张万江就跑过来了,嘴里头直骂:“妈丨的,我都在招待所,怎么哥就给弄到知青宿舍去了。不行不行,小爷我得找那个小白脸去!” 李辉拉住他,因为晕车还没缓过来的脸色显得稍有点苍白:“小江,别闹,这不是咱们可以挑三拣四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公平的,你们四年级是低年级,应该受点照顾。” “那楚飞呢,楚飞不是和你一个班的吗,都在招待所呢!”张万江不服气地说。 “楚飞虽然五年级,但是他实际上才八岁呀!”李辉笑着看了楚飞一眼说。 “啊,我真忘了……”张万江一拍脑门,楚飞比较早熟,平时相处起来也是强势的一方,和他一起待久了,还真的记不起他才只有八岁,“他除了身高,哪里像八岁的小孩儿呀!” 楚飞在八岁的孩子里头个头是算高的,可是张万江和李辉,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都比他大了不止一岁。张万江更是长得又高又壮的,楚飞在三个人里头反而最矮。这一直是楚太子心里的一个小疙瘩,这个时候听到张万江说破,顿时就怒上心头。只是他也没跟张万江顶牛,一说起来俩人少不得又要扯皮,现在他可没心思搞这些。楚飞狠狠瞪了张万江一眼,心想着迟点才算这账,转头就冲着站在几步远处,像是在等他们说完话的男生说:“哎,周强,你是和李辉一个房间的吧,我要和你换住处。” 等到周强欢天喜地地走了,张万江才酸溜溜地说:“好你个楚飞,挺贼的啊,这就和哥一个屋了。听说这边还是老式的炕床,那你们俩不还得被窝里头一起睡啊!” 李辉听他这样讲无语得要命,正想叫他好好讲话,就听见楚飞理直气壮地说:“这有啥好贼的,还等你来?我和李辉早就睡过啦!” 李辉:“……咱们还是快走吧,先过去把东西放着,晚饭之前在村子里头到处转一转,走一走,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毕竟要待这么多天呢!” 张万江听他一说也忘了和楚飞拌嘴了,喜上眉梢地说:“我听我们街上来过的张红兵说,这边有条小河,这时候已经可以抓河虾了哩!拿菜油糊辣子炒一炒,香得很!水田里头也有龙虾了,不过这会儿的还不够肥,真是可惜了。” 他说着说着口水就要流出来,李辉的本意并不是这样,见状也忍不住笑了说好。他又叮嘱了张万江两句,特别要求他不要动心思也想跟着楚飞这样换宿舍,张万江本来的打算落空本来有点沮丧,但李辉又许诺他每天都一处玩,住不住一起没多大关系,他也就高兴起来了。 和张万江分开,两个人就背着东西到了知青宿舍。知青宿舍名叫宿舍,其实也不是后来的那种楼房建筑,仍旧是砖瓦修成的平房。而且也不是集中修在某一个地方的,比如有几间修在甘蔗地旁边,有几间又修在菜地旁边。李辉他们分到的则是在靠着山的地方,背后就是一片竹林,门口则种了几棵桃树和梨树,已经过了花期,长了满树的翠叶和青绿的果实。 屋子就只有一间,方方正正的,床是砖头和泥土砌在地上的,紧挨着墙壁,墙壁上有两扇窗户,钉着木条,玻璃倒是好的,只是一眼就能看出积了厚厚的灰,窗外的竹影模模糊糊地,没有窗帘。 一张方桌摆在进门的右手边,右边靠墙放着一个简陋的木柜,涂着清漆,木头的纹路都能看到。木柜的上层是衣柜,双开门,左边的把手都掉了一个,只留下两个圆圆的楔子敲过的眼孔,下面是两个抽屉。李辉走过去拉开看了看,里头各自躺了一把锁和一把钥匙,想来是让学生放贵重物品的,想得还挺周到。 李辉叫楚飞先把东西给放下来,屋子里头也没有坐的地方,炕床上铺着一张棕垫,应该是知道学生要来之前才铺上去的。李辉摸了一摸倒是挺干净,他看了一眼从进屋起就臭着一张脸的楚飞,知道他爱干净估计洁癖又犯了:“是脏了点,太久没住人了,你先床上去坐着。门口有水桶,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前头就有引水渠,我去打点水过来把屋里头擦一擦,你先将就一下。” “你做这些做什么,不是才晕车了吗!那边坐着去,我来打水就行了!” “还是让我来……”李辉话还没有说完,楚飞扭头就走,李辉急忙追出去,“我来我来,你怎么提得动!” 楚太子的脸黑了:“我怎么提不动?你居然说我连桶水都提不动?你是要造反吗!我这么强壮,你居然说我提不动水,小看人你!” 李辉无奈道:“那我们俩一起去总行了吧,不能让你总来照顾我,我什么事情都不做怎么成?” “那好吧,一起去”,楚飞不耐烦地说,俯身把桶提起来,想了想又把桶里的瓢拿出来塞到李辉手里,“走吧。” “给我这个做什么?”李辉莫名其妙。 “你不是闹着要做事吗?”楚飞一副“你在无理取闹,但是我很包容”的表情,“那你就拿瓢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2652576姑娘丢的雷,爱你哦么么哒=3= 强壮的楚太子只有八岁啊,乡下高点儿的大木桶估计都得比他腿长。。。。 还有李小辉。。。不过就让你睡了一下太子爷的肩膀,你( ⊙o⊙ )怎么就流口水了呢? 第40章 赚钱新方 他们打了半桶水,李辉便要伸手过去帮忙提,结果楚飞一瞪眼说:“让我来让我来!你的任务就是把瓢拿好,知道不?一点都不服从安排怎么行,无组织无纪律的!” 李辉没办法也只能让他提了,于是同样住在菜地周围的学生们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场景——楚飞两手拎着个大水桶吭哧吭哧走在前面,桶身比他两条腿还长,李辉单手拿着个水瓢,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悠哉悠哉地走在后头,活像一对凶残狠毒的地主和他饱经摧残的长工。 李辉在各种异样的眼神中显得坦然自若,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水刚打好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不要去帮着楚飞提的,转念一想,楚太子这个别扭的个性还是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至少以后长大了,不会盲目自信才好。 于是楚太子迈动着小短腿,表面上看起来很稳健,而实际上很吃力地独自把水桶拎了回去。李辉看着他一副佯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偷笑,等楚飞放下水桶,就赶紧让他歇着了,自己则在墙角找到了清洁用具,打扫了起来。 除了打扫地上窗台桌子,他还细心地把衣柜还有衣柜下面的抽屉都用水擦得干干净净,等到水干了,先就把一个靛蓝底小白花的布包包小心地放进了一个抽屉里头,再用锁锁好。 “你那个是个什么包啊?那么鼓囊囊的一团?” “嗯,我把之前租书得来的钱都带过来了。”李辉手头又忙着把衣服之类的拿出来往衣柜里放,“对了,你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没,还有个抽屉啊,记得锁起来。” 楚飞从床上跳下来,从裤兜里掏了个皮夹出来,“我出来的时候张奶奶给了些钱,喏,给”,说着就把钱夹子递给李辉,李辉顺手接过来就要放到另一边的抽屉里头去,却被楚飞拦住了,皱眉道,“你做什么?不是拿给你吗?” “啊?”李辉惊讶地回头。 “你替我保管呗,我身上最不爱揣钱什么的了,我爷爷,我爸爸,都是从来不管钱的!”后头的话楚飞没有说出来,他们家里头的钱可都是他妈妈管的,爷爷也说过,钱和重要的东西,只能拿给相信的人保管。正巧李辉也是他现在最相信的人了,那就把钱给李辉好了,反正之前租书分到的钱也都给他了。 见他很坚持,又想到这收拾好了还得去集合吃饭,没有时间再搞多余的名堂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家庭主妇”的李辉只得把刚锁好的抽屉又打开,把楚飞的皮夹放了进去。他刚要锁上又停了手,抬头问道:“你这里头有多少钱?” “我忘了,好像有五十元?”楚飞不确定地说:“出门的时候张奶奶塞给我的,我没注意听呢!” “什么,五十元!”李辉大吃一惊,果然是太子党啊,随随便便出来支个农身上就揣个五十元,他赶紧把钱夹子拿出来,当着楚飞的面一张一张地拿出来点数,楚飞有点不耐烦,“有什么好点的,拿给你就是信任你!” 李辉摇头说:“楚飞,我也不和你讲大道理,你相信人,可是自己心里也得有个数啊!” 他说着又埋头点了起来,楚飞被他说了一句,小声地在一边嘟哝着,“我知道啊,可是爷爷说了,最相信的人就是要无条件相信嘛,要是换了张万江,哼,我才不会拿给他保管!” “你这里是有六十六元六角六分钱!”李辉拿着手里头的钱挥舞了一下,心里知道这么多六还是取了中国民俗里头“六顺”的好彩,“你要不要再点一下?” “不用了,你点了就行。”楚飞摇摇头,推了推手上的袖子,露出一块黑色的电子军工表来,他的时间观念很重,“走,回来再收拾,该出去吃饭了。” 李辉应了一声,又把抽屉里头的那个蓝布包拿出来,楚飞正奇怪,就看见他把皮夹子里的钱都放进了蓝布包里头,整个包包看起来又鼓了一些。李辉仔细地系好包包上的绳子,然后把它挂在了脖子上。 “钱放在这里我实在不大放心,你的皮夹子太大,我包里头又放不下,所以我把钱混着放了。”李辉解释着。 楚太子点点头,对于两个人的钱混着放在一起这一点,他没有理由地觉得非常满意。 楚飞换了件衣裳他们就从屋里头出来,这回是换李辉提着两个人的饭盆和筷子勺子,楚飞空着手。正好遇到旁边几间屋的人也出来,一行人便说笑着朝村子中心走。食堂是过去的大锅饭时期修的,环境比一小的食堂差多了,墙壁被煤灰和油烟熏得看不出本色,桌椅看上去也很破旧。不过这会儿也没人在意这些,都兴奋着呢,学生们尽按着相熟的坐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聊着。他们刚一走进去,就看见张万江坐一张桌子上对着他们猛招手,大喊:“哥,哥,这里,这里!” 楚飞心里头还在记恨张万江之前说他身高的事儿,正想装看不见,拉着李辉就往相反的地方指,“走走,坐那边儿去!” 结果架不住张万江体积大招人注意,嗓门也大,李辉本来都跟着楚飞走了两步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转头就笑道:“小江在那边,走,我们过去!” 楚飞不能明说因为“身高”的事情和他置气,也只好闷闷不乐地跟在了后头。 等到了饭点儿上,之前的那个肖指导员也来了,说了两句之后,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大嫂子把饭桶还有大盆的菜都从里头的灶房抬了出来。又有几个年轻,手脚麻利的媳妇子往搪瓷盆里舀菜舀汤的,一会儿就送到学生们的桌子上。 学生们是不讲究什么菜上齐了才动筷或者谦让一番才动筷的,每端上来一盘菜就会遭到疯抢,李辉也不得不加入了抢菜的队列当中。好在这里的菜是以盆为计数单位,大锅菜油水虽然说不上多足,肉更是没看到,但是素菜的分量却是保证了的。总算还不至于出现那种大学寝室聚会,上菜的刚转过背,盘子已经空了的情况。 当意识到菜是需要抢才能吃到的时候,李辉是第一个站起来夹的,他筷子用得好,或扒或捡,又灵活又快,倒是楚飞有点跟不上速度——他还有点抹不下面子。楚飞虽然性格粗豪,可餐桌礼仪这些东西却是挺讲究的,李辉看他有点无所适从,干脆把楚飞的盆儿也拿过来,先帮着他夹再给自己夹。 等到每个人的饭盆里头都堆得差不多了,抢夺才告一段落,这时候才开始添饭——饭还挺多的,各人才开始嘻嘻哈哈地吃起来。 吃过饭肖指导员说从第二天一早开始干活,晚上就不安排事情了,要洗澡的可以到招待所的公共澡堂子,也可以自己烧水洗。张万江听了就跳起来,他身体肥胖,坐了一天的车出了不少汗,都有些酸味了,也顾不得头前说晚上要和李辉他们玩,先就要回去洗澡,又邀请李辉和楚飞同去,楚飞想到有那么多人泡一起就皱眉头,于是也就算了。 楚飞和李辉慢慢地沿着来路走回去,到了之后先在宿舍后头的柴房里头找到了灶头和一口大锅,和隔壁的商量了一下烧一大锅水大家搭伙用,几个人就提水的提水,烧柴的烧柴把水给烧了起来。 李辉回屋先把自己和楚飞的碗筷刷了,又开始铺垫絮床单之类把床给顺好,楚飞可能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忙,但是这些事他不会又插不进手,只不停地围着李辉转。他这样倒让李辉想起了以前家里养的猫,也是为了吸引主人的注意力不停地在脚边儿转圈,李辉干脆就给楚飞找了个事儿,让他去隔壁或者附近老乡家里头,问问有没有报纸或者其他的东西。总之得找个遮挡的东西来,把窗户糊上,否则完全是透明任看呢! 等到楚飞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手里头拿着一叠报纸,李辉正在门口蹲着给他洗衣服——没错,就是经过他口水洗礼的那一件,一手的泡泡也腾不出手来,只仰着脸笑道:“哟,挺厉害的嘛,来抖开我看看多大呢!” 光线不怎么好,屋里头点的是煤油灯,外头天上倒是有点月光,李辉满手肥皂泡泡仰脸笑的表情却让楚飞心里头美。那是李辉在给自己洗衣服呢!楚飞当然这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大男子主义,他就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也忍不住给李辉回了一个笑,就把手里头的纸给抖开了。 但是当他刚一抖开纸,李辉就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借着晦暗的灯光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迸发出极大的喜色。 “你……你找来的是招贴画啊!”李辉惊喜的不得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楚飞,真不知道是这小子天生带财,还是说他其实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啊!第一次在楚飞手里头看到了连环画,让他挖到了第一桶金,现在又从楚飞手头看到了第二个商机。 李辉简直都想跳起来亲楚飞一口了! “嗯,我在老乡家里要到的,和报纸放在一起。我本来说就要报纸就够了,但是那老乡说报纸不多怕是糊不满,这些招贴画反正现在也不要了,就拿给我了。”楚飞看他一脸喜不自胜的样子,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手里头的招贴画,“怎么了?这东西也不稀罕吧?旧兮兮的,你喜欢这个?” “我喜欢啊!哎,回头再和你说这个,你先进屋去,我把衣服洗了就进来。”李辉按捺着满心的欢喜搓了几下手头的衣服,但还没忘了叮嘱楚飞,“对啦,那些画,你可千万别忙着糊了啊,我有大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了新的赚钱方法了。 猜猜是什么?其实已经提示得很明显啦=3= 李辉你打扫管钱刷碗洗衣服什么的,真的不会太人丨妻吗? 太子爷心里头美着呢! 第41章 热炕头,一被子 李辉晾好衣服的时候,发现水也刚好烧好了。他把热水灌进从家带来的茶瓶里,又把楚飞叫了过来,和隔壁的那几个轮流进去洗澡。 李辉是最后一个洗的,等他把善后工作都弄完的时候,都已经快到要睡觉的钟点了。他走进房间里,看见楚飞已经用报纸把窗户糊上了,正坐在桌子边上,就着煤油灯翻一本儿小人书。 听到他进来,楚飞把手上的书合上说:“你之前说那些招贴画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李辉迅速地扫了一眼楚飞手里头的小人书,是一本《少林寺》,他抽抽嘴角说:“以后晚了不要在这个煤油灯下面看书,对眼睛不好。白天可以看,嗯,白天光线太强了也不要看。” 他坐到楚飞旁边,对于楚飞之前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翻看起那一叠招贴画来。有些是前人创作的关于大炼钢铁的画作,也有一些平凡岗位上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的照片,还有文工团的美丽姑娘跳红色芭蕾的剧照。 李辉翻看了一阵,笑容越来越大,小心仔细的收好了之后,才对着一脸不解的楚飞说:“我挺喜欢这些招贴画的,它们就像那些标语一样,是我们这个时代精神的烙印。” “标语?烙印?”楚飞还是有点茫然,不太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这东西以前满大街都有,怎么你又忽然迷上这个了……” 李辉只是笑了笑,他目前还并没有告诉楚飞自己真正目的的打算,主要是现在就算他说了,收集这东西是因为招贴画以后能以惊人的价格增值,也实在显得太先知先觉了一点,从眼下看来更是毫无根据的。 他没有对楚飞隐瞒的打算,但是有些话说出来,他又没个好理由做出解释,就还不如暂时不说了。他只给楚飞说了自己喜欢,打算收藏一些留下来,这样说了几句话后,两个人也困了。吹了灯,两人各自爬上床去,坐了半天的车又忙了半天,很快就都睡着了。 李辉半夜的时候做了个一点都不美妙的梦,他正躺在床上睡觉,旁边的楚飞不见了,一条大蛇从窗户游了进来,把他紧紧地缠住,缠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好不容易从梦里头挣扎着醒过来,窗户那里还是黑漆漆的,并没有像梦里的那样破出一个大洞,但旁边的被窝倒是真空了。 和梦里头最大的区别是,楚飞并不是不在床上,而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钻到他这边的被窝里来了。这个时候正有些倒春寒,两个人睡一被窝里一点都不会觉得热,再说李辉这个身体似乎底子不怎么好,都开春了还有点手脚冰凉的毛病,楚飞像个天然暖炉,全身都暖烘烘的,照理说睡一起应该很舒服才是,但是前提是他的手和脚都不要缠得那么紧…… 李辉无奈地看了一眼化身八爪鱼的楚飞,月光从窗户顶上那一截没有报纸的地方照了进来——楚飞个子太矮没有办法糊到。李辉轻轻地把他的手脚挪开,但是刚挪开一会儿,楚飞又把搭在了他身上,腿也跟着缠了上来,像搂着什么抱枕之类把李辉搂在怀里。李辉只好翻了个身,不让他的手压到胸口,就这样变成他侧躺着,楚飞从背后搂住他的姿势,又一次地睡了过去。 李辉早上醒来的时候,楚飞又是已经不见人了,旁边的被子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了。他揉了揉眼睛也跟着爬起来,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也没听见什么铃声或者其他的声音,楚飞不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穿好衣服走出门,正看见楚飞背对着他,在门口的土坝子上锻炼,高抬腿,脚一跺就有一层土跟着双脚落地的地方像开花似的扬起来,那架势就像腾云驾雾一般。他站在门口很有兴趣地看着,看到楚飞练完了高抬腿又打了一套军体拳——还似模似样的。等楚飞折腾完了这一早上的练习项目,边转过来边拿手背擦着脸上的汗,蓦地就看到他站在门口看着,被吓了一跳,脸色都有点发红,也不知道是被惊的还是锻炼热的。 “你在这儿干啥?连个声儿都不出,偷窥啊?” 李辉:“……” 怎么好像语气不太对,起床气?但是看楚飞这样也起床很久了啊,李辉琢磨着开了口,还是对着楚太子先露出了一个笑容,“刚起来,看见你在锻炼,就说看看,叫你怕打扰到你哩!” 楚飞哼了一声,擦着汗走了过来,李辉指了指桌子说:“活动完了先喝点水,我已经倒出来凉好了。现在几点了?7点半要去食堂吃饭呢。” “来得及,现在才6点半不到。”楚飞说,一边端起了水杯,“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 “还好吧,冬天过了就起得早一点。”李辉蹲在门口漱牙,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你睡得怎么样?这么早起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挤到你了?” “咳咳咳……”楚飞爆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等停下来脖子和耳朵根都全红了,他眼神闪烁了几下,看起来有几分心虚,接着像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那个,李辉,你的身体是不怎么好吧?” “嗯?还可以啊?” “怎么会呢,上次生病你都有时会说有点头昏啊!”楚飞急切地说 李辉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他有楚飞很想让他承认自己身体不好的感觉?他在水里绞了绞帕子,又擦擦脸,才说:“那会是在生病啊,有点贫血,后头也就好了。” “不过,天生体质可能是不大好吧,手脚容易发冷。”李辉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对啊!你就是有这个毛病嘛!”楚飞高兴地一拍手,但很快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大对头,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严肃着一张脸说,“你就是怕冷啊,所以才会半夜钻到……”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估计自己也觉得太歪曲事实了一点,“才会,半夜跑来和我一起睡嘛!” 李辉:“……” 给学生们的早饭也不算差,咸菜苞谷子稀饭白菜馅包子,咸菜稀饭任吃,包子的个头不小,一个人能分两个。 吃过饭就得下地干活了,低年级的被分到已经收割过的地里拾麦穗,高年级的则被分到了镰刀,要割麦秆,李辉和楚飞也各分到了一把。 肖指导员站在一旁等学生们都拿到了工具之后,才又开始给他们分组,每一组都有老乡带着,万一遇到什么事也有个大人。李辉看着手里的镰刀,皱起了眉头,麦秆要割,难道麦子也是割的? 楚飞站在旁边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异样,不禁小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是奇怪,早上吃饭过来的那会儿,我好像有看到收割机的啊,难道是我认错了?” 他们俩站在头排,小声说话的声音被不远处的肖指导员听到了,不禁搭腔说:“这个小朋友,你没有认错,村子里头是有一辆收割机,这还是咱们龙水乡的头一份呢!” “那为什么不用收割机呢,就算收割机要吃油吧,但是和人力还有花费的时间比起来,也是用收割机更划算啊,不是还得赶着种大春吗?”李辉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肖指导员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小朋友很会思考问题啊,不过这个问题,咱们村当时也是像你这样想的,机器再金贵,比不上农时啊!”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看着其他正关注着这场谈话的学生们,“至于为什么现在不用收割机还是要用人力来收割,我期待你们自己去找到原因啊,第一个找出答案的同学,会有奖励哟!” 李辉轻轻地皱了一下眉,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位肖指导员,突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和楚飞,还有另外几个学生,保持着男女生一半一半的比例,都被分到同一片地。李辉站在田坎上看了看,只觉得这地方看上去也太大太辽阔了,风吹过,没有金黄麦浪翻滚的美丽景色,只因为这一片地都已经被收割过,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麦秆独自伫立在农田里。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大叔,不是说麦子成熟了金黄金黄的一大片,特别好看吗?怎么叫咱们来割麦秆呀?” “麦穗不好割哩,怕你们割坏,我们有人在割哩,小孩子嘛,农忙就打打下手,拾点麦穗啦,割点麦秆的就行啦,一样是做贡献嘛!”老乡嘿嘿地笑起来,“都看够啦,那就跟着我来吧。” 割麦秆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割起来可不容易,一是割麦秆要割得齐整干净,得弯下腰去,贴着地面以上两公分的位置割。另外主要是用镰刀不好使力气,而且刀口又锋利,不得要领就容易伤到自己。老乡讲了几条经验方法让他们试着割一条来看看,结果李辉和楚飞都是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的,反而成了队伍里头落后的人。 李辉见到楚飞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头担心他要强的脾气上来,要是不顾一切地乱割,恐怕会受伤,赶紧给他做思想工作。 不过,楚飞的郁闷只是短暂的一时,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虽然让他好强,但从来不会讳言自己的失败。看着还在努力安慰他的李辉,他不禁勾了勾嘴唇,突然又觉得干劲十足了,农活不会做,工具用顺了就好了嘛,怎么也不能输给女孩子啊! 楚飞一边想着,一边笑了笑:“好啦,我们一起加油赶上去就行啦!” “好,但是你别伤到自己啊。” “知道啦,你真啰嗦啊!” 他们劳作的时间并不长,本来岁数都不大又是外头来的学生,万一出了问题就不好了.割下来的麦秆被丢在各自的背篼里,只有老乡不断地提醒着不要乱丢,这之后是要整整齐齐地码起来的。 李辉想起以前的下乡经历不禁问道:“大叔,这些麦秆割了之后咋办呢?是要拿来肥田吗?” 他是知道的,麦秆因为分量轻的原因,还田之后很容易就浮在土壤比较表层的地方,这样容易造成之后的农作物播种不容易着土,而且量大了堆积在一起也会减慢腐烂的速度,反而对农作物下一季的生长造成不良影响。 但是要烧的话,麦秆烧起来烟特别大,从科学角度来说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烧也不是个办法,处理不好还容易引起火灾,他当年就见到过因为烧麦秆而造成全身烧伤80%以上的病例。 大叔笑呵呵地说:“这麦秆啊,以前咱们也愁,现在可有地方去了,我也是听咱们村主任说的,咱们这边啊,可得开一个造纸厂起来,以后这些麦秆都可以卖到造纸厂去。” 造纸厂的污染可是数一数二的,李辉忍不住又问道:“知道开在什么地方吗?” “好像就是村子东头的河边上吧,说靠河取水方便哩!咱们也支持,离村子近,好处也多嘛!” 李辉的脸色一时有一些不好,村子东头正好是上游地方,这村里有井的地方就几个,大部分人畜喝水还是到河边打,这造纸厂一开,不用说,污水估计都是直排进河的.在他的印象里就是有一个新闻,一个村子的饮水源的上游开了一家造纸厂,几十年过去,这个村子成了全国出名的癌症村……但是此刻他并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唇,又开始默默地干活了。 晚饭吃过之后,李辉提出要到村子外头的小河去看一看,张万江以为李辉是想到了摸虾子的事,兴高采烈地说了一路,李辉心里有事也没怎么应他。他还在想着造纸厂的事情,整个人心情都有些阴郁,有些事情摆到你的面前,你才发现自己明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却无力改变它,这种认识是让人很难受的。 如果他提出来说,造纸厂的污染会产生这样大的危害,有人会相信吗?这个年代,什么可持续发展,什么保护生态环境都是空谈,本来物质文明就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再说了,这种观念在国内,即使是对于很多学者专家来说都还是很新颖的,而在大会之后,发展经济已经成了不可违逆的必然趋势,他真的有办法阻止造纸厂的修建吗? “诶,你是那天到我们家借报纸的哥哥?”软糯糯的童音响了起来,李辉回过神就看见一个梳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对着他们笑,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儿,都嘻嘻地笑着,也不怕生,看上去可爱得很。 “小妹妹,那天的那种招贴画,花花绿绿的那种,都是你们家的?” 小女孩眨眨眼,骄傲地说,“是啊,我家有好多好多,以前都贴在墙上的,贴满了。”她比划了一下,表示非常多的样子,“不过现在被爷爷撕了,堆在后院里头,要烧掉啦!” “为什么要烧掉?”楚飞奇道。 “我也不知道啊,爷爷说这些东西不好,现在不能贴了,所以要烧掉。”小女孩说。 李辉心中一动,知道很有可能是因为招贴画的内容很多都涉及到“十年”的原因,以前虽然伟人去世“十年”结束了,但是当时的很多错误的指导思想都没有纠正过来,而现在新的领导班子上台,老百姓们自然而然地就把之前“十年”的宣传贴画之类的东西取了下来。想到这里,他看了楚飞一眼,这位的爷爷,现在也是军委的头号了呢。 他蹲下丨身,笑着问小姑娘:“那些画,除了你们家以外,还知道哪些人家里有吗?哥哥挺喜欢这些图案的,想收起来自己看。” 小女孩摇摇头,其他的几个小孩也跟着说没了,好多人家里头的都已经烧掉了。李辉想着便说暂时不看河了,他急着到小女娃家里头去,他担心去晚了,看到的也只有一堆灰烬了! 楚飞也不知道为什么李辉突然就有点急起来,估计是处得久了,他现在有时很能明白李辉的情绪,就像李辉现在面子上明明淡淡的,但是他就是知道李辉心里头很急。所以当李辉说明儿再去看河,张万江有点不乐意的时候,楚飞就抢先瞪他一眼:“河就在那儿,又没长脚,迟一天去看难道还会跑掉不成?吃,你就知道吃,也不知道点其他事!” 张万江人胖怕热,累了一天也正是心里头不舒服,看着这会儿李辉也和楚飞站到一边儿去了心里头更酸:“你除了会骂人还会做什么!脾气这么大,你看你朋友交了多少?如果你不是京里头来的,谁伺候你啊呸!” 楚飞被他拿话一顶,心里的火一下就旺起来,提着拳头就要揍张万江,李辉大喊了一声停:“忙活一天了两个小祖宗,你俩怎么还有力气闹啊?小江,楚飞平时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摸摸心口再来说今天说的这话有没有道理。得,今天你们俩别处一堆儿,你先回去自己想想,想好了明天你自己来说。”又转过头看着楚飞,刚想说他两句,看见小孩儿拳头握得紧紧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但是眼圈有点红,眼睛里面也隐隐有水光,心一下就软了下来,到底还是八岁的孩子呢,这么远到了这里来,也真没几个朋友,看来什么时候还是得好好地教教他说话处事的道理了。 他一边想,一边还是得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可不能让楚飞眼里流点什么出来,要不事情过了,照楚太子的个性,不知道得别扭多少天! “楚飞,张万江一身肥肉,你和他打架不是欺负他吗?谁说吵不过就要打架啦?” 张万江哼唧了几声,其实心里头也没那么生气,他看李辉悄悄给他使眼色,自己也不想让李辉夹在中间为难,便嘟囔了几句先回去了。 楚飞依旧拗着脖子朝一边看,没有搭话的意思。等张万江走了,孩子们也散了,李辉才故意大叫一声,“啊,糟了?” 楚飞眼睛斜了一下,李辉赶紧说,“哎呀,楚飞,刚刚小女娃不是说她们家要烧画吗,你说这时候会不会烧了呀?” 他这么一说楚飞果然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来,李辉看得心里好笑,急忙要他带路去老乡家里头。一路上为了怕他还在生气不停地念着“好担心,万一真的烧了怎么办”之类的话来分散注意力,等到他们敲开老乡的院子门,还在前院就闻到了一大股胶纸的味道,李辉大惊:“大叔,那些招贴画呢?” “都烧了啊!刚刚烧的……”大叔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我们幺妹回来说喜欢招贴画的那个男娃吧,不早来哩,早来一会儿都还有哩!” 楚飞在一边听着也着急,“还有吗大叔,其他的还有没有,我们拿钱买!” “没啦,都烧光啦!什么都没有啦!” 作者有话要说:李辉现在是处在矛盾的时候了吧,经济的发展,环境的破坏,应该怎么选才好呢。 而且以他现在的能力,就算真的选了某一边,也不是说不是姓李就有个爸爸叫李刚= =还是要掂好自己的分量,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够插手的机会才行。 也算是李辉同学面临到的第一个严肃问题的考验吧。 关于物质文明建设和自然环境的保护问题,欢迎大家合理讨论=3= 另外,今天的分量足吧,求表扬!打滚!满地滚! 第42章 焉知非福 这天夜里,一直到了灭灯睡觉的时候,楚飞都还在闷闷不乐。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自己和张万江都脱不开干系,要不是他俩吵嘴,哪儿能耽误了李辉收招贴画的时间呢?要是稍微早上那么一丁点儿,总能留下点来,也不至于全都给烧了呀! 楚太子心里头懊恼的不行,打定了主意盘算着,一旦回了水稻所就要打电话回京城,让铁子几个帮着点也收集着,收好了就都给李辉。 但是楚飞在那边儿心事重重,李辉自己倒也不是太沮丧。本来这一趟下乡来,能够想到收藏画报这个点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有了固然不错,没有的话也不至于捶胸顿足,更何况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还有楚飞拿回来的那一叠呢。虽然当时看见一堆灰烬的时候,李辉心里头也惋惜的很,但回过头想一想这也没啥,像这种收藏物品,既然是等着以后增值的,自然就是越少越好,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洗漱完上了床,楚飞一声不吭地自己卷了被子朝着墙壁睡了,他背对着李辉也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李辉却知道他没有睡着,想了想又从被子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楚飞,你还没睡吧,我们来讨论个事儿成不?” 讨论的结果是楚飞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从语气里面还是能听出接受了李辉的意见。李辉其实也没和楚飞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诉他,有的时候拳头硬并不代表别人就都怕你。还有,男子汉要想取得成就,需要的不是别人的畏惧,与其让人只是怕,不如让人又爱又敬又怕的好,和人说话光是居高临下就容易产生误会,放□段和人们打成一片也是不错的选择。 讲到后头两个人也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楚飞又捞过李辉当抱枕用了一晚上,李辉这一次睡得沉也没顾着调整姿势。第二天起来身上筋骨酸,结果被楚飞鄙夷了一番,说是他平时锻炼少了,身体底子不好,劳动了一天酸痛是理所当然的。楚太子今天心情好了,又突然起了心思要教李辉军体拳,要收李辉当开山大弟子。 吃早饭的时候还是和张万江一桌,张万江和楚飞一见面都各自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孩子也没有什么隔夜仇。吃完饭,张万江先有些扭捏地给楚飞道歉了,楚飞也老不自在地对张万江表示了原谅,同时也极其委婉地表示了以后说话会注意方式的意思——这对楚飞也算是个进步,总之这样子下来两个小孩儿就算正式和好了。 吃过饭照例是下地干活,张万江依依不舍地跟着自己的同学继续拾麦穗去,李辉和楚飞仍然是被分了镰刀背篼之类的,继续去割麦秆。今天带他们干活的还是头天的那位大叔,地方倒是换过了,是山坡开出来的一畦一畦的梯田,一层层的,每一层面积也不大,两个人一层就能用比较快的时间割完。 之前干了一天的活儿,今天他们已经上了手,熟练多了。李辉割了没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也许这就是村子里无法进行农业机械化的原因。秀水就是丘陵地带嘛,人们说的地无三尺平就是指的它,出门到处都是山。种地也是,只得几亩平整的,这样的地形地貌,哪里能大量使用现代机械呢?就眼前这梯田,也只能让人工来割。不过,丘陵地区也有好处就是地质往往比较坚硬,建筑成本虽然比平原要高,但是修起来之后,不管是地面建筑还是地下建筑,安全系数都是很高的,不会随便就出现地陷之类的情况。 李辉是职业病,了解到当地的情况就习惯性地思考起城市建设管理经济发展优势之类的问题来。当天晚上吃过饭,他又叫上楚飞和张万江往河边走,他要去做头晚上没做成的事情——看看造纸厂可能的选址。还有,虽然他现在人微言轻,但是他始终觉得万事总要去试试的好,造纸厂即使是在后世都算得上是污染严重的项目。更何况这个时候还没有自来水,这河里的水就是村民取水用水的源头,重要得很,能够阻止的话,那就算是为老百姓做了件大好事。 他们沿着村子外头葱葱茏茏的各种野草之间的石子路走到河边,李辉才发现这条说法中的“小河”其实一点都不算小,河面最宽阔的地方望过去大约有100米宽,至少比秀水一小附近的那条小河大多了。 他们站在河边望了望,脚下是散乱的鹅卵石,一个个浑圆的,踩在胶鞋底下一点都不硌脚,压迫着足心麻酥酥的还有点足疗的意思,舒服极了。张万江在东看西看的找虾子,岸边的水生植物都被他拨开来看过了,不知名的黑虫子倒是爬出来几只,搞得楚飞又是脸色发黑。李辉朝着前头看了看,隐约地是能看出有一片地方地势比较平顺,地方也比较高,如果他是到这里来投资项目的,估计就会挑上那一块地方来做厂子。 怎么样才能想办法把造纸厂的事情搞黄呢?现在的人们压根还没有什么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况且,经过了“十年”和□的人们,已经是穷怕了。要是有人能让他们搞活经济,能赚钱,就算是知道会付出破坏环境的代价估计他们也是肯的吧。用毁坏环境的代价来换取物质文明的飞速发展,在后世也一直是争论不休的话题,就像是明明都知道这么干了会对糟糕的地球环境雪上加霜,但是该买车的还是要买车,砍树的还是砍树,px项目也能得到政府支持一样。 他烦躁地用脚蹭蹭脚底下的鹅卵石,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一块鹅卵石翻起来差点踹翻他的脚趾甲盖,楚飞站在他旁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下场才没有变得更凄惨。 “你没事吧?” “没……没事。”李辉的脚还在疼,但他却没坐到旁边去休息,而是蹲□子,用手拨了拨周围的鹅卵石,等河沙露出来后,他的眼神立刻顿了顿。 张万江凑过来问:“哥,看这破石头沙子干啥?是觉得它们绊着你了,想解气?我替你把这些破玩意儿都扔了。”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捞,李辉连忙一把阻止,摇头的时候眼睛里都放着光:“小江别乱来,你先往边上站站,别挡了光。这东西……可不是什么破玩意儿……” 要是他没看错,这绝对是地地道道的好东西! 他嘴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对着光,仔细地把在手里的那把沙子端详了一遍,夕阳下面,那把沙子微微地发着光。李辉看了看,眯起了眼睛,又从沙子里头仔仔细细地挑了几颗颗粒稍微大一些的黄沙出来,在手心用力地掐了几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这下不要说张万江,连楚飞都好奇起来:“你在看什么啊,这么高兴,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不就是沙吗?” 李辉把手里的沙撒掉,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等到确定了之后才能告诉你们。” “哎,哥,你又作弄我们啊。”张万江表情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楚飞没有搭话,只是在心里头想着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答案从李辉嘴里掏出来才行。 楚太子的算盘倒是打得精,他虽然和张万江和好了,也真是把张万江当朋友的,但是在他心里头,李辉的地位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到了晚上想办法把答案问出来,这样自己知道的事情张万江却不知道,想想都觉得心里头舒爽。李辉不知道楚太子的独占欲在作祟,看到楚飞没有跟着闹着要知道,还以为楚太子就是要懂事一些,心里头满意得很。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脚下的河沙,被层层叠叠的鹅卵石覆盖着,慢慢地微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倒是三个人心情都很好,只是走到一半就乐极生悲了,李辉的脚越来越痛。一开始他忍着痛没开口,但是走路的时候不自然地就依靠着另一只脚更多些。楚飞先发现的不对,问了才知道脚痛,张万江也跟着急起来,都知道是之前的那一脚踢坏了,张万江便说要去找肖指导员把李辉送医院。李辉叫他不要着急,先回去看看再说。 两个人合力把李辉扶回了宿舍,鞋子一脱下来,张万江就忍不住叫起来:“哥,都出血了,你看都浸到袜子外头来了!我去报告肖指导员吧!送医院去,龙水乡肯定有医院的。” 楚飞说:“这么晚了哪有车呢,还用牛车拉不成?先把袜子脱下来看看,迟了血粘住就更痛了!” 李辉看见他们俩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我自己的脚我知道,骨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要着急。” 他说着就要脱袜子,结果楚飞快了一步,先帮着他把袜子一下就脱了下来,血还是**的,并没有凝结,所以脱下来也不是特别痛,就是楚飞挺讲究的还给别人脱袜子这一点让李辉心里头感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楚飞真的重视他的表现。 袜子脱下来就有点不大好看了,整个脚趾盖都翻了起来,血肉模糊的样子让楚飞都皱了眉。李辉倒是不大在意,就说是没有伤到骨头就不打紧,只是看起来可怕罢了。连哄带骗终于劝得张万江回了招待所,等他一转脸,就看见楚飞的脸都阴沉沉的。 “你这样明天还能下地干活吗?要完全好起码还是要几天吧。”楚飞皱着眉说,“我去帮你请假算了,明天回秀水去。” 顿了顿,又十分大义凛然地补了一句:“我陪你一块儿回去,不争什么先进了,反正有我陪你一起落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楚飞:疼不啊,其实我是想背你来着,都怪张万江那个大灯泡 李辉:……还是算了吧,腿那么短,你背我的话,我的腿都可以直接地上走了啊。。。 所以楚太子的身高真是杯具啊。。 沙子里头有啥玄机,大家来猜猜看?=3= 第43章 沙金 李辉一听,急忙笑着摆手:“不用,真不用,这没多大事儿。拉咱们过来的车早回去了,难不成要为了我一个人,再让车空着跑过来一趟吗?那也太浪费资源了,就算大家同意,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啊。” 楚飞板着小脸,一副严肃模样:“可是你的脚都这样了,要是不赶快回去治,耽误了怎么办?你要是不想麻烦大队,要么我去想辙,让水稻所的车来接咱们。” 李辉说:“我不是说了吗?真的用不着,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样吧,你一会儿去老乡家里边,帮我找点药来,我先抹上再说。现在也晚了,去找肖指导员还折腾的很,没事儿,这种伤我有经验,你帮我把药找来,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楚飞脸色一直不好看的很,他看着李辉的伤口,想想都觉得肯定很疼!但是李辉却偏偏不同意回秀水去,麻烦麻烦,再麻烦能有伤口好不了的麻烦吗?他对李辉所说的什么有经验之类的话,也不怎么太相信,本来嘛,那么大的小屁孩儿,能有多少经验啊? 他没听李辉的,直接去了卫生所,谁知道屋里亮着灯,却没人应门。楚飞急的不行,只好又折回去老乡家里,他心里暗暗下决定,要是今晚弄来的药不好使,明天他就是绑也要把李辉给绑回秀水去。 楚飞借药的地方还是上次借招贴画的老乡家,最凑巧的是这家的儿媳妇恰好就是卫生所的护士,今晚倒班歇在家里。这位大嫂也热情的很,一听这事儿,立刻就从家里头拿了药箱,和楚飞一块儿回了知青宿舍。 李辉见他带了护士来,还以为他是不信任自己的缘故,便笑着说:“真是麻烦您了,这么晚还辛苦您跑过来。” “小娃娃说啥客气话,你们学生娃过来帮忙,在这儿受伤了,姨还能不来瞧瞧?”大嫂手脚很利落,再加上李辉又十分配合,清理了伤口后,三两下就抹好了药又包上了,末了还叮嘱李辉,“别沾水,这两天记得往卫生站换药去,活儿可别干了。” 说完站起来,又笑眯眯的夸他:“小同学真勇敢,不仅没哭,叫都没叫。这个事儿,你们给指导员讲了没有?” 楚飞摇摇头,眉毛还是皱的紧紧的:“我过去找药找的急,还没顾得上告诉指导员呢。” “成,那你们俩人在屋里头待着吧,我回去的时候给你们指导员讲一下。” 大嫂要走的时候,李辉又跟她要了些剩下的药,还有棉花卫生酒精绷带这些都放了一点留在屋里。等她走后,李辉就看楚飞严肃的盯着他的裹的严严实实的脚,李辉忍不住笑道:“楚飞,谢谢你啊,没想到你还特意找来了护士,这下就更可以放心了。” 楚飞哼了一声:“你还想逞能,说什么弄药来就行,光弄来药,你能会包吗?真是的,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李辉听他语重心长的口气,心里头就忍不住想笑,但他知道这时候可不能笑,便点头赞同说:“是啊是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楚飞,今晚谢谢你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赶紧睡觉吧。” 他让楚飞直接拿药来,其实真不是为了逞能,从前那几十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的,大伤小病经验无数,换个药哪儿还算什么事儿了。可是被楚飞这样一个小孩子,嘘寒问暖的关怀备至,感觉却比一个人解决事情时更要美好。 李辉在快要入睡前,意识还朦朦胧胧的想着,搞不好楚飞,真是自己的福星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辉本来想自己慢慢走到食堂去吃饭,但是他的脚前头被包得像粽子一样,活像旧社会被裹脚的妇女,根本就不能塞进鞋子里头去,只能勉强趿着拖鞋。楚飞锻炼回来看他已经穿好衣服在试着要下地的样子,大怒道:“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点都不听话?都受伤了还到处跑要做什么?” 李辉无奈地笑了一笑:“楚飞,我只是脚趾甲盖被踹翻了,疼是很疼,但是也没有到完全不能动的地步呀!我用脚后跟着力就好得多,只要不碰到就没有大问题。” “还有,我总不可能老在床上待着啊,那不得饿死?总还得洗脸刷牙吧,我这脚起码也要段时间才能好,难道我都不下床洗脸刷牙,你还乐意和我一起睡?不怕我身上发臭?”他知道楚飞爱干净,故意尽捡着这些说,果然看到楚飞的脸一下就黑了,不由得在心里暗笑。 楚飞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说:“我可以帮你拿到屋里头。”之前李辉住院的时候他是见过黄玉秀伺候李辉的,李辉也是在床上解决一切,然后很快就好了,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真是对李辉太好了,只可惜李辉不但不领情,又不听话还倔得很,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只有这几天啊,所以你老实一点,总是想着乱动,怎么可能会好?” 李辉听楚飞这么一说心里又是吃惊又是感动,楚飞这样的大少爷,估计从出生就没干过这些端茶倒水的事儿吧,不过他还是笑着问道:“那我要是想尿尿呢?” 楚飞的脸猛地红了起来,气愤地大叫:“你可真是——我懒得管你啦!我走了!”说完调头就走了。李辉正想着楚飞那种“你耍流氓”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眼见着楚太子就生气了,他也追不着,正在心里头摇头叹气,楚飞又回头嚷了一句,“你自己一个人就不要到处乱走,我吃了饭就给你带吃的回来!听见了没有?” 李辉笑着应了声“好”,他才感觉有点满意,转身跑了出去。 肖指导员那儿,昨晚已经有护士大嫂帮忙说了,刚才楚飞也说,指导员让他好好休息,按时去卫生站换药就行。还说等休息的时候要过来看看他的伤势,于是李辉就当起了“伤员”,在屋里做了一个静待饭菜的米虫。在楚飞回来的时候,李辉已经洗漱好,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他坐在桌子边上,拿着一杆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又停下来顿住。看起来应该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眉心轻轻地蹙着,连楚飞进门都不知道。 直到楚飞把手里端着的搪瓷大碗放在桌子上,李辉才抬起头来,脸上还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用手指轻轻地揉了揉皱起的眉头,才笑着问:“怎么这么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睛往桌子上溜了一下,看到一个盆里头装了大半碗稀饭,另一个盆里面装着四个包子。 李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你怎么没吃?” 这话他只是习惯性地一问,里头真正的缘故,当然是清楚的。楚飞一定不放心他一个在屋里头,要不就是害怕吃完饭再过来,李辉会饿着,毕竟宿舍到食堂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楚太子当然不可能会去说什么我关心你啦,怕你饿着之类的好听的话。听李辉这么一问,就咳嗽了两声,绷着个脸说:“问这么多干嘛,我突然想到我还没有在宿舍里头吃过饭我就回来了呗,反正出来也是体验生活。” 李辉笑着把稀饭包子各自分了一半,两个人端着盆吃了起来,只是吃饭的时候,李辉的眼睛一下又溜到那个本子上去了。楚飞注意到后,也忍不住跟着看了一眼,他眼睛好,再加上李辉又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一下就看到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字母。比如什么kmg3之类的,也不像是汉语拼音的样子,倒是很像他在京城接触过的英文。除了这些疑似英文之类的东西,本子上面还写着什么“选址”“淘选方法”“污水处理”之类的词语。 楚飞毕竟从小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普通孩子看到这些只会觉得一头雾水,他虽然不太懂,却也直觉地知道李辉写在本子上的东西看上去不一般。哪怕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偷看”的嫌疑,但实在好奇心作祟便还是开口问道:“李辉,你本子上写的是什么东西?就是你昨天晚上说的事情吗?” 他这会儿才刚刚想起来,李辉卖关子的事情他还没有问出来,本来一开始他是打算等到张万江走了之后问出来,算是他和李辉之间的秘密的,结果李辉踢到脚趾头之后一阵忙乱,找医生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要问这件事? 李辉心里正在想事,听楚飞开了口,想到头天晚上他就一脸很好奇的样子,憋到现在才问已经很难得了。他卖关子的原意也不是想要隐瞒或者别的什么,其实就是不习惯把没有确定的事情说出来罢了。在他前世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就是已经确定了要往上头提半级,连组织部谈话都找他谈过了,就等着下正式文件,于是朋友们便撺掇让他请了一次客。结果后头任职文件下来,提上去的是另外一个人,于是双方都搞得很尴尬。这事儿给李辉的印象很深,也更让他养成了谨慎讲话和行事的作风。 “哦,这个事儿啊,倒是没啥不能说的,就是我现在还没有确定的把握呢。”李辉笑眯眯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逗弄楚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只要把握好度,时不时这么逗上一逗,对于身心健康是非常有益的。 看着楚飞一脸失望,那种好奇心满满却被一下子戳破的样子非常可爱,李辉在心里头笑够了才一脸无辜地说:“不过我们是好朋友,虽然我不能够确定,但是我还是可以把我猜的事情给你讲哦!你坐过来一点我说给你听。” 楚飞这才脸色阴转晴,高高兴兴地坐到李辉旁边,第一个就指着那个不认识的“kmg3”问道:“这个是英文?什么意思?” 李辉心里头又起了玩笑的心思:“这个的意思是,早饭很好吃,我特意写好了等你回来给你看的。” 楚飞怒道:“骗傻子吗!那么长的句子,怎么可能就几个字母,快说!否则组织上要审问你了。” 李辉哈哈大笑,摆着手道:“不逗了,不逗了,我可怕被严刑拷打。这个叫化学式,代表的是一种叫做金云母的东西,不过我写得不完整而已。” 楚飞脑子活,一听他这么讲就想到了当时的情形:“昨晚的不是沙?是这种叫做金云母的东西?能赚钱?” “金云母呢,掐两下可能就碎了。但是我昨晚掐了几下那东西都是好好的……”李辉托着腮帮子笑了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沙子里头,应该有沙金!” “沙金?是像沙子一样的金子吗?”楚飞瞪圆了眼睛,但是声音却小了下来,说着还一边到处看,像是在看周围有人没有。 李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挺警觉的嘛,“对啊,可以炼金子出来。” 楚飞一把打掉他的手:“和你说过了,不要随随便便摸我的头,你再摸我,我可要摸你啦!” 逗猫要适可而止,李辉收回了手,继续指着本子给他说:“如果昨晚我看到的真的是沙金的话,那么这附近肯定就有砂金矿的,就可以在这里开个厂。厂子用来开发砂金矿,然后炼金子,这样一来,造纸厂就可以不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云母和沙金很像,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云母掐了会碎,然后炼金也是可以有环保的方法的,主要忌讳的就是乱淘金,具体的下文会写到的~=3= 第44章 寄宿中学? 对不起,您提交的订单中的某部分章节你已经订阅过了 返回 > 第45章 归来 对不起,您提交的订单中的某部分章节你已经订阅过了 返回 > 第46章 什么情况? 李辉到了楚飞那儿,院子里头张奶奶正在摘菜,看见他来了就笑眯眯地打招呼:“辉辉来了?快进屋去,糖和水果都摆好了,快进去吃。” “知道了,谢谢张奶奶。” 李辉来的次数多,也混熟了,和张奶奶说了声就自己进屋里头去。客厅里头是空的,他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楚飞马上就从里屋出来了,看到李辉一路走过来满头大汗的,就开了电风扇,一下子就凉快多了。 楚飞从里屋拖了一床竹凉席出来,铺在地上,踢掉拖鞋就坐了上去,李辉看着有趣,也跟着坐上去,两个人拿了一盒陆战棋玩。玩了一圈下来,李辉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是要靠天分的。他的大将就老是遇到楚飞的地雷,而他安的地雷就只能遇到楚飞的工兵。连输了两盘之后,李辉只好苦笑投降,两个人干脆把盒子往外头踢了踢,趴在凉席上聊起天来,聊的大部分都是暑假各自干了些什么。在听到楚飞又被丢去操练之后,李辉在心里头也暗暗感叹,红二代军二代什么的,也是不好做的呀。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翻了个身爬起来,把之前放在一边的东西拿了过来,楚飞第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那个红纸包起来的盒子:“这是什么?” 李辉笑着眨眨眼,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是你的仰慕者给你准备的礼物。” 没想到楚飞的脸一下就红透了,一把就抓过了盒子,也不看,就捏在手里头,瞪着李辉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好啦,反正我也早知道你崇拜我,还送什么东西,你哪来的钱啊!” 楚飞本来是想叫李辉不要破费,结果话一出口倒有点像是瞧不起李辉没钱的样子,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问题。看李辉仍然笑眯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心里头才觉得轻松了点。其实他本意是为了李辉好,家里头李大壮是肯定不会给他钱的,什么都要自己有点钱才好,觉得李辉有了钱不知道存着,反而花钱给自己送礼物,真是不知道节俭一些。但是再一想,李辉平时也是很节约的,挖空了心思想挣钱,这种情况下都舍得给自己花钱,心里头又高兴了起来。 李辉看到楚飞的样子,猜到他是理解错了,也不直接说破,而是说:“我没花钱啊,难道你以为那东西是我送的啊,那是李丽拜托我带给你的生日礼物。” 楚飞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厌烦地看了一眼手上的红盒子,看样子本来想丢掉,又觉得这种举动不太礼貌,只得板着脸把盒子随手放到了一边的小桌子上。 “她怎么会知道我过生日?” “我不清楚,也许人家是关心你吧!”李辉笑笑说。 楚飞怒气冲冲地蹬着李辉,好个李辉,明明知道是他的生日,连讨厌的女生都送了礼物来,他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也没说要他的什么好东西,但是现在连祝福都没有一句是什么意思? 李辉被他瞪的好笑,又不能真的笑出来,索性也不卖关子了。他把那本红梅笔记本拿了出来,笑眯眯地递到楚飞面前:“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不值钱,但是代表着我的一片心意,可不要嫌弃啊!” 楚飞接过本子,翻开就看到李辉写着:“送给我亲爱的朋友楚飞……”,脸上这才阴转晴地有了笑模样。他翻了翻,看到里头抄写得密密麻麻,他认识李辉的字,不由得吃惊地看了一眼李辉:“这你得抄多久啊,你老早就知道我生日在准备了?” 李辉笑了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耸耸肩膀。楚飞顿时就觉得感动了,比起什么贵重的礼物,李辉能这样亲自为他动手的用心,才是最令人感动。他也没等李辉回答,就一脸郑重地把本子拿到自己房间里的抽屉放起来了,还给李辉讲,他一定会好好看的。 “保证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一个小正太一脸严肃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弄得李辉忍不住又抓住他的头发一阵乱揉,楚飞不甘示弱,他也知道李辉的腰上有痒痒肉,伸手就挠,两个人在凉席上滚来滚去疯闹了一阵,电风扇开到最大的档都出了一身汗,张奶奶削好了水果进来叫他们吃才停下来。 楚飞跨过了九岁,六年级的学习生活也开始了,因为他们俩的普通话都很标准,还被选进了学校广播站,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都会给全校来上一段播音。楚飞本来是不想去的,不过李辉去他也就跟着去了,而看到张万江听到播音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楚飞也开始觉得播音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总而言之,这阵子他们的日子过得挺顺溜的。 十月份的时候,地里头又到了收大春的季节,这一次李辉楚飞因为升上了六年级,毕业班的原因就都留下来了,张万江则两眼含泪地被丢到了乡下。不过毕业班农忙假也是要跟着放的,李辉和楚飞就又开始天天跑到陈旷家里蹭书看。楚飞看的还是文史类,李辉已经开始翻陈旷的《英语九百句》了。 陈旷问他是不是在为初中的学业作准备,楚飞便凑了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看英文了?” 陈旷在一边笑着说:“李辉志向远大呢,要考秀川市最好的学校,其实我当年也是从秀川中学毕业的。” 楚飞一愣说:“秀川中学?那不是在市里头?这不能走读了吧。” 李辉笑着点点头:“我已经打算好寄宿了,到时候就住学校就是。” 楚飞嗯了一声,一脸思索的样子,正在想着事就听见陈旷问他:“楚飞,你呢,有什么打算没有?” 楚飞摇摇头没说话,他能留在秀水读完小学已经是和家里头磨了很久的了,要想在这边读中学……他埋着头想了一阵,又看看一边看书也一边留心着这边的李辉,一时间就觉得心里头有点为难。要说他不想家不想爷爷和爸爸妈妈是假话,但是要叫他离开好不容易才交到的好朋友,他又有点舍不得。 其实楚飞打小也不是没有玩伴,大院里头混着住,军方和政界的各路太子都有,其中也有和他很铁的伙伴。但是那里的每一个都不像李辉这样,让他既觉得佩服,又想要去照顾,分开也不会依依不舍。 不过还好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他慢慢去想该怎么选择,他只是想着,能两全其美就好了,要是让李辉也跟着到京城去读书不是挺好?李辉可以吃住都在他们家,两个人一张床上睡觉,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他还可以教李辉骑马! 收大春的时间要比收小春要短,半个月的样子,张万江终于从乡下回来了,学校还给了两天假期作修整。正好楚飞那里有人送了他三张电影票,是秀川市电影院的,拍的爱国主义战争片,楚飞和张万江都想看,李辉虽然对片子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对秀川市有兴趣啊。他去之前还专门去给陈旷说了一声,告诉他这天就不去看书了,陈旷以为几个孩子上课之前要赶着玩一玩,就说也好,这一天他也正好有事,叮嘱几句不要玩野了就放了人。 看电影那天李辉也只悄悄给黄玉秀说了声,但也没说是去城里看电影,就说想到秀川市里去看一看,顺便把陈旷拉了出来当挡箭牌。先说陈老师说自己能考上秀川中学,又说自己也想先去看看学校是什么样子的,晚上回来就住楚飞那边。黄玉秀听到儿子能考上市里最好的学校,又是骄傲又是担心,背着李大壮又悄悄塞五元钱给李辉,却被李辉拒了,说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就让妈妈给存着。 因为电影时间是晚上,所以他们也不急不忙的,反正也是坐水稻所的车子,就中午吃了饭才出门。李辉因为害怕又要晕车,中午连饭都没敢多吃,还好秀水到秀川市修了国道,公路还平整,弯道也不多。一上车楚飞就把张万江给赶到副驾驶座上去坐着,自己拉着李辉坐了后排,又要按着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让李辉觉得自己已经堕落的是,他居然也就真的靠了,果然这种事情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吗? 为了照顾李辉,车子在楚飞的要求下开得很平稳,转弯之类盘子都打得很温柔,因此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李辉除了有点恶心想吐之外还没有太大的反应。车是直接在秀川中学门口放下他们的,还不让随便进,司机停好车又过来出示了一个证件,门卫老头才把门开了。 秀川中学修得挺不错的,李辉还特意到宿舍外面看了看,觉得特别满意。他们从秀川中学出来,又开始逛街。李辉发现,虽然国家说允许私人经营买卖了,但是秀川街上各种各样的店都还是挂着国营的牌子,大到百货店,杂货店,小到理发店等等都是。 因为李辉中午没吃多少,走了这一阵,那股晕车的劲头过去,也饿了起来,司机自己找地方玩去了,三个孩子就找了家面馆进去坐着。这个点儿面是不卖的,但是有一种南方的食物叫做米块的还有,张万江大力推荐说很好吃,李辉和楚飞都没有吃过,就好奇地一人要了一碗。结果端上来一看,原来就是河粉,只是李辉以前吃过的河粉是炒的,而这里是像面一样煮起来放臊子吃,味道非常鲜美,张万江吃完了一碗猪肉臊子的之后又要了一碗牛肉。 这个时候店里面的生意也很淡,十月中旬还是秋老虎的时候,正当热,里头煮面的师傅见到没有生意也就走到大堂来吹风扇。李辉趁机就问了问知不知道这种门面现在租一年是多少钱,买又是多少钱。结果把师傅问得目瞪口呆的,都想着当工人光荣呢,谁想干个体?那可都是些不安分的人才折腾的! 李辉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就罢了,只是张万江已经被调丨教得很机灵,一听李辉这样问就知道李辉又有了想法,当下拍着胸口说这种事情包在他身上,他知道他爸有个很好的哥们儿就是在秀川市当了干部的。 吃完米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在电影院的外头买了些零嘴,用报纸卷成个圆锥装了满满的三筒,一人握着一筒走了进去。楚飞看了时间说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但是里头已经坐满了人,雪花膏洗头水汗液和炒瓜子的香气混在一起,热闹得不得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李辉也是这样,他原本以为以他的眼光来看现在的电影肯定是看不下去的,但是他忘记他自己已经慢慢地融进了这个年代,要知道,他可也是多久没有看过大银幕了啊,所以当电影的片名慢慢地从一片黑暗里浮现出来的时候,他跟着周围热烈的掌声也用力地鼓掌了。电影很好看,散场的时候,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只有张万江一个人苦着脸,额头上汗珠子一颗颗的。 “哎呀不行啦,你们在外头先等等我,我要拉屎去!” “快去快去!叫你吃两碗!”楚飞一脸嫌弃地说。 张万江跑了两步,又倒回来,哭丧着脸:“完啦,没有草纸我怎么擦屁股啊?” 李辉忍住笑,从兜里掏出一叠纸给他:“拿去吧,小心别掉坑里了!” 这个年代没有所谓的夜场电影,这已经是最后一场电影了,因此两个人只好站到电影院外头去等张万江。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李辉就觉得有点凉起来了,巴蜀这边是盆地气温,早晚温差大,像这个季节,白天热,晚上一起风就凉。他耸了耸肩膀,正想着不知道张万江什么时候才出来,就看见电影院旁边的有个小巷子,他想了想,对楚飞说:“我们过去避避风吧,有点凉了。” 这条巷子又窄又深,路灯应该是坏了,并没有亮,要很好的眼睛才能凭借旁边来的一点灯光模模糊糊地看清楚,李辉刚刚走进去,就大吃一惊,里头正有两个人在小声争吵着,一个是陈旷,另外一个男人看起来也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很英俊。陈旷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不耐烦,一脸的冰冷,而另外一个男人则表现得非常激动。 他转头看了一眼楚飞,楚飞也是一脸的惊讶,只是李辉并不知道,楚飞的惊讶除了是看到陈旷,更多的是看到陈旷身边的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他认识,是京城林家的小儿子,就是和他不对盘的林家小子的小叔叔!楚飞不禁开始怀疑起来,林伟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陈旷走在一起? 楚飞正要悄声告诉李辉这件事,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两个人都震惊了——陈旷和林伟才看样子是没有说拢,陈旷转身要走,林伟才一把拉住了他,陈旷甩了两下没甩开,嘴里愤然地说了句估计是“放开”之类的话,结果林伟才就突然扣住陈旷的下巴吻了上去! 李辉和楚飞像是被石化了一般楞在了原地,这是在搞什么?! 第47章 心灵冲击 陈旷被男人强吻了…… 李辉已经顾不上去看楚飞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浆糊一样,在一瞬间变得稀里糊涂。他前世在学校里只管埋头学习和干学生会的工作,毕业之后也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到死都还从来没有过感情经验。学校里的时候有女孩子对他表示过好感,后来仕途发展的顺当了,自然也有人拉他去过风月场。但是他在这方面却始终没有兴致,有人开玩笑说他是把爱情都献给了工作,李辉那会儿也不过一笑置之。 他不是思想腐朽的人,和优秀的女□谈来往时,也会有欣赏的感觉,但也仅仅就是欣赏。看他一门心思的扎在工作里,这一点“不懂风情”也不算什么太大的缺点,渐渐地也没人再提。所以李辉的经验,从上辈子叠加到现在,都是白纸一张。即使他知道世界上有这类人的存在,但两个男人就在他面前激吻的画面,还是让他的心灵十足受到了冲击。 刚开始的时候,李辉甚至还想过要不要上去帮忙一把。陈旷毕竟是被人压到墙上去强吻的,对方长得高大俊朗,陈旷那清瘦的身材在那个男人面前看上去就显得纤弱了许多,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力。李辉看他推了两下那男人的肩膀,结果一点用都没有,抗拒换来的只是更加凶狠的热吻。 但是他心思灵活,一下就想到,如果这时候上去的话,被自己的学生撞破了这样的场面,陈旷一定会很尴尬…… 结果,还没有等李辉拿出一个主意,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发生了变化。陈旷本来在推搡着男人的手居然就圈在了对方的脖子后面,也慢慢地回应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人类天生的八卦心理作祟,李辉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五官都达到了敏锐的程度,他能借着无比昏暗的灯光看清楚陈旷脸上那种动情的神态,能听到一片寂静里小巷深处唇舌交换的水声,这些都让他觉得局促且不自在起来。 理智上,他很清楚地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转身离开,但是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紧接着,他听到陈旷似乎从喉咙深处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呻丨吟,这一声轻轻的“嗯”的声音,既沙哑,又低沉,除此之外彷佛还饱含着其他更多的情感在里头,烧得他的脸都有点红起来。他想着必须得离开了,正要转过身,一只热乎乎的小手突然蒙上了他的眼睛,李辉吓了一跳,好在楚飞眼疾手快地又捂住了他的嘴巴,凑到李辉耳朵边上,也压着嗓子低低地说:“走吧。” 李辉扯了扯楚飞的袖子,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没想到楚飞只是放下了捂着他嘴巴的那只手,另外蒙着他眼睛的手却没有松开。李辉这会儿仍然停留在受到冲击的后遗症中,又有一种莫名像是偷偷做了坏事的感觉,心跳得很厉害。他也不敢在这当口和楚飞多拉扯,就任凭楚飞一只手蒙着他眼睛,另一只手牵着他,两个人慢慢地手拉手一步步退出了小巷子。 退到外头,感觉到光明和热闹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辉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刷得楚飞手心痒痒的,吓得他松了手就往旁边一蹦,突然的光线让李辉有点不适应,他又眨了眨眼才找回两眼的焦距。 他这副模样落在楚飞眼里就是一副无辜小白兔的样子,想到之前蒙住的李辉的嘴唇,那种柔软温暖的触觉似乎还在他的掌心,楚飞像被火烧了似的很不自在的甩了甩手,一抬头又看到李辉正看着他,有些恼羞成怒道:“你刚才怎么看得那么认真!以后不准看这种知道不?” 话说出来,他们才又回过神来,一想起在巷子里头看到的,两个人对上眼神都觉得有点尴尬。楚飞脸皮薄,耳朵根子都红了,李辉虽然老于世故,可这种事儿他也没经验啊!他脸上比楚飞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时间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站在街上相对无言,气氛顿时就显得怪异起来。 “哎,哥,楚飞!我来啦!”张万江气喘吁吁地从电影院门口跑出来,“久等啦久等啦。” 楚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他眼里,已经非常自动的把张万江列为了本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想想看,如果不是张万江吃的那么多,就不会在电影散场着急忙慌的闹肚子,要不是他闹肚子,他们也不会站到门口去等他。不站到门口的话李辉也就不会觉得冷,不冷也就不会想要到巷子里头去避风,不去避风也就看不到两个男人在亲嘴!总的说下来,就是千错万错都是张万江的错,什么时候不好拉屎,偏偏要这会儿拉! 张万江见楚飞瞪他,还以为是他嫌等得久了,所以才这么凶神恶煞的。不过他早就被楚飞瞪习惯了,根本就毫不在意,只当这是楚飞“正常”的表达情感的方式。再加上这会儿他拉完了肚子,正是一身轻松的时候,心情好得不得了,也懒得和楚飞拌嘴。当下他就笑眯眯地双手扣住李辉的肩膀,刚喊了声哥,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只听楚飞大叫一声:“你想干什么?” 他叫的毫无征兆,张万江被他吓得一抖,手一下松开了:“啊?我……我没想干什么啊!” “胡说!你不想干什么,你这样搂着李辉肩膀做什么?”楚飞瞪着眼睛盯着他,愤愤地说。 张万江做梦也想不出来楚飞这么“警觉”的根源在哪儿,看看楚飞又看看李辉,只一摸后脑勺叫道:“哎呀,我是想说我哥还算得真准,他把草纸给我的时候叫我不要掉坑里,没想到我还真把纸掉坑里了!他奶奶的,小爷屁股擦了一半也只好在那里蹲着,就想着等你们发现不对劲然后进来解救我呢!结果我蹲了好久,腿都麻了你们都不来,还好又来了一个人,给了我几张纸我才能把屁股擦干净。” 原来就是这样的原因才害得他们等了这么久,李辉无奈地按了一下太阳穴,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现在不早了,司机还一直等着咱们呢,赶紧回去吧。” “哎,好吧,哥你看上去怎么有点没精打采的?不会是站了太久站的腿麻了吧?” 于是,张万江又收到了楚太子的白眼一枚,李辉也实在懒得和他多说,再说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啊,他自己也还没缓过来呢。 一路在车上就是些闲聊,张万江把电影里头的台词像背书似的背了出来,两人有点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一个人兴奋。等到回了秀水,张万江和李辉都跟着楚飞到了水稻所去。这会儿也比较晚了,再加上又额外看了一场“现场表演”,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思看书或者做其他的。张万江倒是精神头足的很,可光一个人精神不算数,没人响应他啊!他提议再玩一会儿的主意被组织驳回了,也只好个人服从集体。几个人轮流洗了澡,李辉和楚飞照例挤一张床,张万江又吃了好几块张奶奶削好的水果,这才回去他上次来睡得那张小床就寝去了。 秀水的这会儿的天气特点一个是早晚温差大,还有一个特点是屋里屋外的温差也大,他们在外头的时候,夜风吹着还有点凉,结果现在进了屋里又觉得热。李辉还好,虽然热点,但是他不算怕热的,心里头也想着心静自然凉。楚飞就不行了,只穿了个背心和一条小裤衩,被子和毛巾都不盖,还是觉得一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又热又燥的,一直在旁边滚来滚去睡不着。 李辉本来上了床就没有说过话,这会见楚飞难受,就转过头想对楚飞说话,没想到楚飞也刚好转过来,手一抬,李辉的嘴唇就碰到他手臂上去了。 这在李辉看来还觉得没什么,楚飞的心里却炸锅了,手一下子就挪开了,急忙地收了回去。 “你热的话就开开风扇吧。”李辉看他也不说话,就提醒了一句。 “哦,开风扇。”楚飞嗯着接了一句,翻身下床把风扇开开,又躺了上来。只是这次他自觉主动地离李辉远了一点,他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京城里头那一帮人都能说的很,他那群玩伴里头有爱调皮捣蛋的,看到哪个青年男女单独在一块儿,也会小声笑嘻嘻的起哄说什么处对象。所以楚飞是知道处对象的事儿的,只是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只有男的和女的才能办的事儿。那两个人,嘴巴贴在一块儿,明摆着就是处对象的样子,但那时男的和男的啊…… 风扇转动起来,噪声在夜里显得有些清晰,虽然不热了,楚飞还是觉得心里头哪里憋着什么,憋得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才小声喊了李辉一声,没想到李辉马上就答应了他,声音虽然也是压低的,但是口齿清晰,很显然也没有睡着。 “李辉,今晚那个……他们……是在亲嘴吧。”楚飞支支吾吾地说。 李辉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简单地答应道:“嗯。” “哦。” 过了一会儿,楚飞又开口了。 “怎么两个男的,也可以这样啊?” 李辉实在是有一些无力,这件事给他的震撼绝对不低于楚飞的,他比楚飞只是多一些理论认知而已,但是心灵上的承受力度,那可是一样的。李辉是震惊更多,却没有什么浓烈的反感和抵触,更何况那里头还一个人是陈旷。他有点担心,楚飞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陈旷印象不好?万一他不经意的时候把事情传了出去,那可就糟糕了,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给楚太子进行简单的启蒙教育:“楚飞,两个男人在一起,虽然可能很多人都会觉得不正常,但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对不对?你不会因为这个讨厌陈老师吧?” 楚飞啊了一声,顿了顿又说:“我没有讨厌他啊,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以为男孩只能和女孩亲嘴。” 这下连李辉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不能说同丨性丨恋好,也不能说同丨性丨恋不好,只好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就知道了,反正……反正记得这件事情要严格保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楚飞应了一声,又想到林伟才居然和陈旷是这样的关系,心里头还是觉得有点怪异。而且林伟才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京城吗,为什么会跑到秀水来?他心里疑团重重,看了李辉一眼,还是压下了话头,翻了个身,背对着李辉睡了。 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俩人谁也没再提,但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李辉和楚飞见到陈旷都还是有点心虚。这心虚其实来的有点奇怪,他俩也没做什么坏事,可是总是心里毛毛的想着,要是被陈旷知道他们看见了那天晚上的事……李辉把这个念头按在了脑海深处,这种事情坚决不能让它发生!先不说陈旷的反应怎么样,自己和楚飞到时候肯定会特别尴尬才是真的。 两个人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上陈旷的课的,但是这段时间陈旷整个人的状态都和以往不一样了是真的。虽然他脸上淡淡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但是在这两个知情人的眼里那就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一样,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陈旷的变化也被周围的人察觉了,李辉到办公室去抱作业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给陈旷开玩笑,问陈老师最近春风满面,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陈旷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个样子,大概……是在恋爱吧。李辉心想。 这阵子放学,李辉回家的时间都比较早。本来升到六年级,书摊他也早就没操心了,以往他和楚飞都喜欢跑到陈旷家里头看书,但是现在他们俩一是觉得有些别扭,二也是看到过那人放学时候和陈旷一块儿走。两个人头脑都聪明,能估计出来陈旷这段时间也没什么空,所以放学就直接回家了。 他连续几天都早回家,黄玉秀就觉得怪了,这天黄玉秀正在客厅里头端着个簸箕择菜,看见李辉又是第一个回来便问道:“辉辉,你最近怎么都这么早回来?不去陈老师家看书了?” 李辉抽了抽嘴角,老师忙着谈恋爱呢,他们去了不是当电灯泡吗。当然他也只是在心里头想想而已,嘴巴上还是说:“陈老师这段时间好像挺忙的,放学就走了,所以我们都没去他那儿。” 黄玉秀手头不停:“嗳,这陈老师也是,再忙还能忙得连个人问题都顾不上了?他这也该是到结婚的时候了吧,一个大男人,再怎么能干,家里头没有个女人怎么行?找个对象,回了家,忙了一天好歹也有人说说话,有口热水喝呀!” 说到这里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声调都一下提了起来:“辉辉,妈妈单位上有个张阿姨你是见过的吧?你看她和你们陈老师怎么样?” 不等李辉回答,黄玉秀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都说的是那位张阿姨如何好,人是怎么样性格好又能干,家里头父母又是干什么的,姊妹兄弟又是做什么工作的,住在哪里,喜欢吃什么,等等等等把李辉轰炸了一遍。李辉知道这个年龄的妇女多半都有替人做媒的喜好,在他前世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因此他也没有显得不耐烦,只是拖了把椅子坐在黄玉秀旁边,一边帮着她摘菜一边听她唠叨,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脸上带着笑嗯嗯啊啊的作应和。 他本来以为黄玉秀只是嘴上说的热闹而已,谁知到了最后,黄玉秀竟然真的打算要去给陈旷提一提。李辉赶紧劝住了她,给gay做媒,这不是给彼此添堵吗?更何况,他后头又见过那个人两次,两次都是放学后,对方在学校头来接陈旷的时候见到的。这一次没有黑夜的遮掩,这个男人给李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长相阳刚英俊,身材高大健壮,是典型的北方男人架子。穿着看上去很低调,设计也很普通,但是料子和剪裁都是上好的,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应该是非富则贵的身份。 李辉随意猜测着这个人的身份,却不经意又想到了陈旷手上的那块手表,他心里头微微一动,这下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揣测。 就算这人是个普通人,黄玉秀去好心张罗这事儿也成了“棒打鸳鸯”,何况这里头的情况可能还复杂的很,否则为什么之前一直没见这人露过面呢。 “妈,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陈老师自己有主意呢,要真想找什么样的,他肯定就找人给介绍了。”李辉看黄玉秀一副还要说话的模样,连忙笑着又补了一句,“要是他有这心思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您,让您有当媒人的机会,这总行了吧?” 只不过,恐怕您这给陈旷做媒人的心思,也只能想想就作罢了。李辉笑着心想,又低下头去自顾自的摘菜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启蒙了=3=一个迟钝的李小辉和一个本来就是嫩白菜的楚太子…… 这种事情,看到的人比被看的人还害羞是肿么回事呀? 第48章 新路 时光它不长脚,却总是走得很快,70年代的最后一年元旦,在华夏外交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中美政府宣布正式建交。 中美的建交不管是在国际社会还是华夏内部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广播里头都在播放着建交的重要政治意义和带来的经济利益的宣传稿,但是老百姓们却显得有点迷糊了。这美帝国主义不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吗?我们的好朋友应该是苏联……啊不对,苏联已经和咱们闹崩了,那也至少是朝鲜古巴巴基斯坦这些好朋友啊。在秀水,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单位学堂,大人们都热烈地议论着这件事情,连小孩子们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儿。至于李辉,他倒是往楚飞家里头走得更勤了,楚飞那里有一个更好的收音机,他天天都去听新闻。 关于这件事,苏联和朝鲜的反应也是相当激烈的,朝鲜还好些,早在7年前,伟人还在的时候,中美之间暧昧地眉来眼去地搞了一番“乒乓外交”的时候,当时的国务院总理就亲自飞到了平壤,平息了朝鲜的担忧。而苏联,华夏曾经的老大哥,现在就有些淡定不了了,他们的新闻发言人声称“不敢相信”,苏联和华夏的气氛也一度紧张,因为美国宣布支持西方在向华夏出售武器和电子设备的问题上保持通融的态度。 美国的表态一出来,苏联就炸锅了,跳脚臭骂美国是想把亚洲搞乱,华夏的老百姓们也跟着紧张,可以向西方买武器了,我们是不是要打仗呢?边境上不是才和苏联发生了激烈的军事冲突吗?苏联还派兵到阿富汗了! 因为种种猜测,楚飞这段时间也显得心事重重的,他因为美国对华夏放开了一部分的武器禁售而感到兴奋,李辉就看到过好几次他拿着一张美国政府允许卖给华夏的先进武器和电子设备的清单翻来覆去地看。军事迷看到这些好东西恐怕没有一个不眼馋的,据说那单子上有400多种产品的目录,美国政府已经向世界公开了这份清单,当然华夏这个时候的消息还比较闭塞,楚飞手头的这份清单,即使不说来历,李辉也能猜到估计是京城送过来的。 但如果只是兴奋,那就不存在心事,兴奋以外,楚飞也是担忧的。他知道苏联是世界上侵占华夏国土最大的国家,早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听楚老爷子念叨了多少次,那些美丽肥沃的黑土地,那些丰富的资源和矿藏。他想着,要是咱们华夏真的从老美那儿买到了先进的军事设备,还不得操枪干他娘的! 十一届大会之后,顾家老爷子登顶做了最高领导,而军方这边扛旗的就是楚老爷子了。如果真的和苏联开战,这可不同于一般的边境摩擦,一旦矛盾升级就很可能将整个华夏拖入战争的泥潭,那么楚老爷子的压力就会非常大。再加上楚父在军事上并没有什么天分,从政治上来讲,他反而和楚老爷子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楚老爷子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于一切的侵略者都有发自内心的憎恨感,是完全的鹰派人物,而楚飞的父亲则主张用谈判解决问题,是一位温和的鸽派。想到这里,楚飞就恨不得自己长得再快一点儿,长大了,就能扛枪上战场,保家卫国,也能替爷爷分忧了。 就在人心浮动的时候,京城里头又传来了消息,顾老爷子亲自飞往华盛顿,开启了“破冰之旅”,向世界打开了华夏封闭的国门。美国媒体惊呼道“这是举世罕见的壮举”,同时,顾老爷子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时代》周刊当上了封面人物,风头一时无两。有的人开始暗自揣测,要是这么高调的话,是真要和苏联修正主义打仗了吧? 消息听得越多,楚飞就越“忧国忧民”,再加上他听得都是内部消息,比外头人还灵光,于是也就加倍的操心。李辉看着楚飞一脸“我想了很多”的样子,忍不住告诉他:“不会打仗的,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想着,这之后的变化可大哩,都和美国交朋友了,也该发展发展经济,让大家生活得更好了。” 张奶奶在旁边坐着,一边和他们一起听着收音机,一边打毛衣,听了笑着说:“辉辉知道得还真多,读的书多就是不一样,我这听了这么多天的收音机都不知道和老美交朋友有啥好处呢!还能和咱们的吃喝扯上关系?” “张奶奶,您就看着吧,要我看呢,以后生活好了,什么好东西都越来越多。其他国家的好东西能卖给咱们,咱们的好东西也能卖给他们,这样一来一往的,可不是大家的生活就好了?”说起经济来,李辉可是兴致勃勃,身处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能够亲眼见证华夏的崛起,怎么能不兴奋呢? 不知道是不是憋得久了,这会儿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了。一顺溜地说了下去,到了后面简直有些收不住的趋势。他说到了工业革命,说到了机械化生产,说到了各种先进的技术。他本来就见识多,说话又风趣,虽然谈这些的时候有意识地提醒自己不要显得太张扬,并且把大多数的知识来源来推给了书本,但是支撑他整个宣讲的,却始终是他来自后世的具有前瞻性和开放性的思想和思维方式。因此一席话说下来,李辉是说得口干舌燥,而听话的人也一个个都听得惊叹连连。 李辉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今天表现得有点话唠过头了,但想到还好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加一个不识字的张奶奶,没有被其他的人知道就是万幸,于是只好半打着哈哈作补救:“那个……刚刚我都是瞎扯的了,才在陈老师那里看了书,你们可不许往外头说啊,不然丢人死了。” 楚飞和张万江都连连点头,张奶奶在李辉的“撒娇”下也很快举手投降:“保证不对任何人说,谁都不说!” 她的话,李辉当时是半分疑心也没有过,过了好久以后他才知道,张奶奶确实什么都没有往外“说”过,她只用写的,就足以让京城知道这小小的秀水,楚飞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了。 顾老爷子从美国回来之后,华夏政府宣布进入改革开放时期,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并且先后出台了各种政策,鼓励老百姓们甩开膀子干,举国上下是一片欢腾。李辉也兴奋啊,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于是他一边抓紧关照着租书摊的经营,一边又催着张万江去问问秀川市门面的事情。结果还不等张万江的好消息传回来,黄玉秀却先病了。 黄玉秀不舒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其实自从她那次因为李辉住院和李大壮在医院里起冲突撞到后脑勺之后,她的头就时不时地会抽痛。她也只当是没有身体没有养完好,并没有特意去医院看,想着慢慢地就好了。结果这段日子因为中美建交的原因,副食品店的货物种类又增加了不少,一些稀奇古怪的洋人食品也开始上架卖了,什么克力架之类的东西,都要求店员们把名字之类的背下来。 多了这些洋玩意之后,副食品店的生意更好了。洋人的东西贵,又都是吃的,不是每个人都情愿为了嘴馋就花钱,看的人居多。只是这些人也好面子,来来回回地看了不买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于是就花点小钱买别的。一包酸梅面两分钱,两颗糖豆一分钱,花钱不多也圆了面子。所以常常一天下来,黄玉秀都是累得不可开交,说话说得声音都沙了。 黄玉秀倒下去的那天是一个周四,下午的时候,李辉还在学校里上课,上的是美术课。他对这方面没啥兴趣,老师叫他们画静物花瓶,他画得跟个坛子似的。刚画了个花瓶身子,正要添耳朵的时候,陈旷就来了,皱着眉头将李辉叫了出去。 他看陈旷的脸色心里就觉得有点不好,还不等他问,王贵家的那个阿姨就赶紧过来拉着他,火急火燎地说:“快快快,跟我到医院去,你妈倒了!” 李辉脑袋“嗡”的一声,眼一抬,看见李丽也在一边,还背着书包。李辉定了定神,给陈旷说了要请假,就匆匆忙忙地跟着王贵老婆走了。至于书包,他相信即使不用说,楚飞也会帮他收拾的。 这个点儿还早,他们坐的公交车过去。一路上李辉都表现得很镇定,他先是很诚恳地感谢了王贵媳妇,又问起了黄玉秀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毛病知道不,症状又是什么,李大壮知不知道等等。 到了医院,黄玉秀正躺在病床上输液,人还没有清醒过来。这是一间公共病房,一共有六张床,并排靠墙放着。黄玉秀睡的是最靠近门的这一张,她旁边的病床是空的,其余的几张病床上有人。有三个在睡觉,另一个半靠着在看报纸,看到他们进来,朝他们瞧了一眼,视线又落到报纸上去了。 李大壮正一脸阴沉地守在黄玉秀的病床边,李伟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正跪在椅子上去够一个袋子里头露出来的水果。王贵媳妇赶紧过去拉住他,一边哄他坐好不要摔了,一边又教他说水果不是自家的,不能去碰。李伟闷闷不乐地答应了,一转眼珠看到李辉和李丽,就立马从椅子上蹦下来,跑到李大壮面前使劲要往怀里钻。 李大壮这会儿正着急着,没工夫搭理李伟,训了几声就让他站到一边儿去,眼睛也没看李辉和李丽,脑子里直转悠医生刚和他说的话。 黄玉秀送医院是上班的时候突然昏倒了,来之后医生给做了个检查也暂时没查出来哪里有问题,翻了病历,又等到李大壮来问了一些情况,说估计是当时撞到头之后的后遗症。至于具体是什么毛病现在还没办法判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脑子里头有什么血块或是阻隔,压迫到脑神经或者血管才造成头痛昏迷。 李大壮听到可能是当时的后遗症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当时自己的举动,他一方面后悔的不得了,可另一方面又在心里暗暗恨着李辉。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和黄玉秀动手?自己千求万求娶回来的老婆,本来应该夫妻恩爱好好过日子。都是因为有李辉,才让他和黄玉秀中间有层隔膜,才让他脑子糊涂动手打了黄玉秀。 他面带不善地看了李辉和李丽一眼,病房里有其他的病人在,王贵的老婆也没走,他再想发火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两个人一眼,低声喝道:“怎么这么晚才来,你妈都病这样了也不见着急,不孝的东西!” 李丽正想辩解,可她看李辉站在一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睛只是望着黄玉秀看。她心里头一动,也低下头去,做出一副老实的样子。王贵媳妇见状急忙说:“你急什么?我跑到学校给他们说的时候,孩子看人的眼睛都直了,可不是担心自己妈还能是啥?辉辉更是连书包都没来及收就跟着来了,你还怪孩子做什么?” 王家和李家是特别亲近的邻居,李大壮平时每天晚上吃过饭都会和王家两口子在路灯光下就着灯光打一种四川才有的长牌叫做大二的,和王贵媳妇也是关系很不错,听她这样说后就没有做声了,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缓和下来。王贵媳妇又说:“我听人说,人有时昏着,其实脑子里清醒哩,你媳妇指不定这个时候能听到你说话。要真这样,听到你因为她骂孩子,可不得心疼死了!” “还有这种事?人睁不开眼睛其实是醒的?”李大壮脸色果然好了些,眼睛不停的往黄玉秀脸上瞧,王贵媳妇又劝了两句才离开了,顺便帮忙带走了李伟。她走了之后,李丽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就怕被李大壮迁怒。李辉则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只瞧着黄玉秀看,脸上像是没有表情,可眼神却专注的不得了。结果李大壮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王贵媳妇的话,虽然对他们还是没有笑模样,但是也没有再破口大骂了。李丽想到李辉之前低眉顺眼,但是其实一点都不怕的样子,眼神闪烁地想着李辉果然狡猾阴险得很,不开口估计就是想着在王贵媳妇面前装可怜,让人帮忙说话,还好自己聪明,跟着他也装可怜,要是开口辩解几句,还不得被李大壮抽几个嘴巴子? 这期间医生进来瞧过,李辉先前不知道具体情况,这时候连忙和医生走到门口去问了问。当他听到黄玉秀可能是脑子里头的血块引起的问题的时候,一下子心都提了起来。脑子里头有血块可就等于是放了个炸弹在人身上,又像是悬在人头上的达克摩斯之剑,随时可能会掉下来,可是你偏偏不知道它何时会发作,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也是巨大的。 “那么我妈什么时候能醒呢?” “现在也检查不出来原因,血块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医生谨慎的说完,又叮嘱了几句,“其实,你母亲这次突然晕倒,可能就是劳累过度导致的。等这次醒过来后,一定要让她多休息,少操劳。你们家属也别太着急了,先观察观察吧。” 这个答案让李辉很不满意,但是没有办法,他也不能责备医生,因为这个时候,秀水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脑部造影仪,没办法打ct,医生怎么下诊断?这个年代,能够给脑部作检查的医院是少之又少,秀川市算是经济比较发达的地级市了,但是李辉估计即使是在秀川市的医院能够做这个检查的仪器也是没有的。 打起精神给医生说了谢谢,李辉抱着肩膀慢慢地在医院门口蹲了下来,他不是不知道人力有时尽,但是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站在死亡的悬崖边上却无能为力的心情让他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软弱。他在这一刻忽然发现,原来穿越重生,预知历史并不等于万能,他知道了历史的走向,拥有了后世的知识,但是人的生老病死,他却扭转不了这些不可抗力。在这一刻,李辉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没有钱没有能力,看着自己的妈妈躺在病床上,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血块堵塞而停止呼吸但是却束手无策。 他也不知道自己蹲了究竟有多久,直到有个人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并且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他抬起了眼睛。 “楚飞?” 楚飞楞了一下,用力把他朝自己怀里搂了一下,讷讷地说:“你不要伤心了,阿姨肯定会没事的,唉,你别哭啊!” 李辉摸了摸脸,这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的眼泪。 好在晚上的时候,黄玉秀就醒过来了。因为没办法检查脑部,医生也只好让她出院,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叫她按时吃,又亲自叮嘱了她一次,说像她这种情况是千万不能再劳心劳力了,否则可能是要出大问题的。 “下次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醒过来了。” 医生严肃的说完,又给黄玉秀讲,脑部造影仪的话大城市里头应该是有的,别的不敢说,京城和上海肯定是有,要是能行的话,叫她最好是到那边去看一看。黄玉秀听了直摆手,哪里有那么多钱,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呢! 黄玉秀从医院里出来之后,想着按时吃药也就行了,班还是照常上的,不上不行啊。结果过了一个多星期,她下班刚回家又晕了一次,这次的时间还好比较短,一会儿自己就醒过来了。但是从这一次之后,她的头痛就发作得更加频繁了。她也隐隐约约地害怕起来,万一要是有一天,自己真的走了,李丽和李伟还有李大壮在,辉辉可要怎么办?自己现在好歹还在,李大壮虽然不待见辉辉,但是看在自己面子上还是没有别的什么,要是自己不在了,李大壮还容得下辉辉吗?辉辉会不会挨打,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或者会被赶出李家去? 黄玉秀越想越怕,心理负担加上本身身体的病痛,她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要垮了,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李辉担心她的身体,也看出来她有心事,母子俩说了几次话后,李辉终于发现了黄玉秀担忧的是什么。 他其实盘算这件事儿也有一阵子了,只是主意一直在心里头转悠,这回一横心,有一天趁着李大壮不在的时候,就给黄玉秀做思想工作说:“妈,你干脆把工作辞了吧?” 黄玉秀有些微微惊讶,却又笑着拍拍李辉说:“知道你心疼妈,妈没事的,还要看着我们辉辉长大,读大学,娶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妈还能干个几十年,到时候给你带孩子。” 李辉叹了口气,摇摇头,望着黄玉秀的目光一如那天看着病床上的她,坚定而专注:“妈,我是认真的,你辞了副食品店的工作,干个体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章的历史方面的问题,再次提醒大家这是架空哦=3=为了避免河蟹,大家懂的哈! 比如说本来咱们国家,十一届大会和中美建交的时间只隔了半个月,在文里头改成隔了半年。 然后中美建交之后老美只是表态通融卖武器给中国的事,最后答应卖武器大概是在81年的时候了,这里也把时间作了调整=3= 大家心里有数就行,大的方向没有改动的嘻嘻 黄妈妈要走出单位,干个体挣钱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3= 这一章,楚太子难得地柔情体贴了一把啊,主动搂着人往怀里带什么的,硬汉柔情了o(n_n)o哈哈~ 第49章 开张 “干个体?”黄玉秀吃了一惊,当下就摇头,“那哪儿能行啊,那成了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成了投机倒把啦。” “妈,现在已经不兴讲什么投机倒把了。”李辉无奈地笑一笑,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人们对于改革开放还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更何况黄玉秀本身就是一个老实胆小的普通劳动妇女,容易满足,对于物质条件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在开口劝说的时候已经作好了心理建设。 “您没看前两天的报纸吗?咱们秀水县的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都给改成工商行政管理局了,这就是眼下的风潮啊。现在国家领导就希望把咱们的经济搞起来,日子越过越好,干个体不是坏事,而且还是帮着国家出力呢!” 黄玉秀知道李辉现在脑子灵光了不少,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的,听着也有道理。但是辞职干个体可不是小事,她半信半疑地说:“那……就算是这样,也不成啊。我在副食品店里干得好好的,多少人想进还进不来呢,那可是国家给的铁饭碗。就算最近这段时间是忙了点,但是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又清闲些呢?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饭碗扔了呀。” “妈,现在咱们和外头的洋人交了朋友,以后国外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能越来越多。到时候这个也上架,那个也要卖了,你就更忙得不可开交了。现在只不过是连着干了一小段时间,你就已经累倒了,要是再来一次的话……”李辉垂着头,停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黄玉秀,“要是你有什么事,那我怎么办?” 黄玉秀看着儿子可怜的小模样,心都快要揪起来了,差一点口一松就要答应他。李辉看着她动摇的样子,再接再厉地加了一把火:“妈,我想考秀川中学,以后还想考大学呢。你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我不光书读不成,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是啊,儿子读书要钱啊,到市里头读书,又是中学,钱肯定比现在花得还多吧,中学还要学英语,听小张说现在城里头的年轻人都流行用一种小小的收录机听英语了,屋里头的两个孩子也要花钱,马上李伟也要读小学了…… 一想到几个孩子的教育费用,柴米油盐,黄玉秀就心乱如麻,这些问题她以前竟然都没有去思考过,她迟疑地问道:“辉辉,你说的,干个体能挣钱?不丢人?” 李辉想都没想地立刻答道:“当然能挣钱,你看我和小江楚飞租书都能挣钱,你要是去开个杂货店卖小百货,买的人可就更多了!一点都不丢人,我不是说了么,这是帮国家忙呢,也能方便群众,是大好的事儿!” “可是,那些货从哪里来呢?总要进货的吧,还得要铺子啊。”黄玉秀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妈,你忘记小江的爸是干啥的了?我星期天的时候要到他家里头去,我就顺便问问呗。”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对于政府官员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黄玉秀一听李辉要去问张万江的爸爸就吓得直摆手说可别麻烦人家了,李辉笑着叫她不要担心,他和张万江的爸爸早就说过好多次话了,再说,这也是替老百姓做好事做实事,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黄玉秀见李辉坚持,她拗不过儿子,又因为身体和想为孩子赚多点学费的原因心思也活泛了。回过头她惴惴不安地给李大壮提了提,当然她压根儿就不敢说这是李辉的主意,只说上班觉得很累头也痛,有点坚持不下来,就想着出来自己开个店。李大壮一开始也很反对,他觉得干个体丢人,不守本分。又觉得自己上着工,让家里头婆娘在外面支摊子做买卖,容易招人嚼舌头。黄玉秀这会儿已经是活动了心思,便没立刻退却,而是把李辉找来的报纸给他看。李大壮读书不多,那上头文绉绉的话一套套的他不怎么看得懂,但是报纸上写着支持私人经营的字却还是认识的。又想到黄玉秀站柜台身体怕是也要垮,干脆就说暂时不反对了,等黄玉秀想出个章程再说。 李辉知道两个人勉强都没什么坚持的反对意见之后,星期天早上吃过饭就到了张万江家里头。张万江的爸张建国之前就听张万江提过这事,见他来了就笑眯眯地招呼他喝水吃水果糖,看李辉乖乖地喝了才笑着问他:“辉辉,听小江说,你想让你妈辞职出来干个体?” “嗯,我妈现在身体不好,医生说不能太劳累了。她在副食品店上班一站就是一天,我们家里头都挺担心她的身体的。张叔叔,要是我妈出来干个体的话,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吧,我看现在都没人有什么动静呢,要是我妈真干成了,可算是先锋吧,上头会不会有表彰啊?” 李辉和张万江关系近了之后也常在张家走动,张建国对于儿子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好朋友当然也不是就放着不管的。他们两口子工作都很忙,张万江奶奶对张万江又溺爱得很,都没有什么时间管他,就怕张万江交到不好的朋友会被带歪,更何况李辉之前又是出名的傻子,自然更是要注意。 张万江自从和李辉玩得好了之后,似乎对李辉非常敬服,开口闭口就是“我哥是这样说的”,“我哥是那样说的”,搞得张建国暗地里对着老婆抱怨,这知道的就知道他们俩是好朋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他哥呢,连对着我那臭小子都没有那么听话!言语之间还吃了李辉一通醋,张建国老婆瞪着他说这有什么关系,谁叫你不会教儿子,你看小江现在可比以前懂事多了,还知道要先把作业写完才能玩,吃饭还懂得把好东西先让给大人了,这不都跟着李辉学好了? 等到后头李辉折腾出来租书摊子的事情,张建国已经看出李辉的不凡之处来,还悄悄和老婆讲说不定这李辉还是儿子的贵人呢,这样的岁数,脑子可够用了。看他的那些办法,提价啦,收书啦,一套一套的,长大了准是个人才。这会儿看李辉问“表彰”,忍不住拍拍他脑袋,张万江在一边嚷:“爸,别乱拍我哥脑袋,那可是世上第一聪明人的脑袋,给拍傻了你可赔不起啊!” “滚滚滚,你这个臭小子,眼里就剩下哥,爸都没影儿了!”张建国笑骂道,其实并没有生气。他自认看人的眼光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早就认定了李辉是块璞玉,往后一定要发光的,自然对于张万江和李辉之间的交好是很乐见其成的。 说笑了一阵,张建国才把话题给带回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慢的说:“辉辉,老实给你讲,你来找叔叔,叔叔当然是很愿意帮你的。但是这件事儿,不是张叔叔不帮忙,实在是现在牵扯上这个体户,就有点不太好办。” 听他这么一说,李辉并没有立刻感到沮丧,反而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在任何时代,新的政策,特别是经济政策施行的初期阶段,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的。除此之外,装为难也算是一个官场技能了吧,不管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在请求帮忙的人面前总是会表现得困难万分的,一来,这样帮了忙之后,会显得你出了很大的力,也能得到别人更大的感激;二来,要是这件事最后没帮上忙,黄了的话,也早有铺垫,别人不至于会怨怪你。所以当他一看到张建国露出为难的样子,他便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配合着张建国说了几句,才问道:“为什么不好办啊,我看报纸上头都说了啊,要鼓励这样的事情嘛!” 张建国笑着摇摇头,只想着李辉再聪明也是个孩子,孩子哪里懂得政治里头的弯弯道道。这之前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在自家院坝里头种棵菜都是搞私有制度,现在就突然给你说政策放开了,你们尽管去倒卖商品吧,赚了钱都归私人所有什么的,谁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螃蟹可能好吃,但是第一个人却要小心被夹到嘴巴! 当然这些东西他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就模模糊糊地说了几句,李辉当然能听懂他的顾虑,一时也有点发愁起来,张建国的想法是这个时候的地方官员的普遍的正常的想法,关系到自己的政治生命或者说是身家性命,当然要谨慎。如果他不是来自于后世,估计如果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会选择三思而后行,跟着大部队走虽然拿不到太多功劳,但是是最稳妥安全的做法了。但是他要怎么来劝说张建国呢,总不能说“你放心地去干吧,我知道这之后的历史呢”这样的话吧。 他想了一想,倒是让他想到一个办法,现在工商管理也是处于草创阶段。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没有任何经验可谈,是实实在在地摸着石头过河地在搞改革,要想规范管理个体户,把经济搞活,地方政府就必须积极主动地参与进来。要是让秀水把发展个体户的想法写成社论发到报纸上,就能看出上头对这件事是什么样的态度。当然这个办法李辉是不能和张建国直说的,于是他只好迂回曲折地把话题绕到了报纸上面,时不时地提醒几句,看张建国最后突然猛拍大腿的兴奋样子,他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个办法,高兴地直说李辉是贵人。 张建国的动作很快,他是副县长,本来就是分管经济的,新成立的工商行政管理局也在他的分管范围内。张建国有个老朋友在秀川日报做记者,也就是之前张万江和李辉提过的那个人,张建国这次就找他帮了忙。过了没几天,李辉就在报纸的头版上看到了大大的标题——《搞活经济,发展个体工商户势在必行?》 这篇稿子一出来,在秀川乃至四川省都有了很不错的反响,正如李辉所料,几乎没有任何负面看法。张建国也很兴奋,把个体工商户的发展纳入政府工作内容,这在全国来说都算是打头的,要是干好了,这可就是他的政治资本啊,他今年也才30多岁,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还想往上头再提几级呢! 张建国趁热打铁,立刻带着班子下基层调研,李家就被选作了调研的第一户人家,随即又走访了其他的人家,对于干个体,大部分老百姓的看法就是,别人家要干的话,好啊,咱们买东西方便了,听说不要票啊,咱们自己干就算了吧,这活太难,干不来。实际上人们也还是被左的思维禁锢着,觉得干个体有风险。走了一圈下来,张建国也基本上摸清楚了情况,这个事情是值得干的,但是还得慢慢来,老百姓们的观念还比较保守,等到第一批个体户干出了成绩,之后不用政府宣传,他们自己也会来的。 就这样,工商管局在张建国的授意下,连夜赶出了一个简单的个体商户管理办法。向县委打了报告后,秀水县决定先期发展50名个体商户,给予一定的扶持。李辉得到消息很早,在老百姓们还在讨论着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已经帮着黄玉秀写了一份个体经营小百货店的申请。有张建国在,他们的申请是最快批下来的,黄玉秀听到审批通过之后,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终于下定决心要辞职了。 黄玉秀的辞职没有引起什么风浪,辞职报告也附上了医院的病情诊断,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承担长时间站立的工作,所以非常顺利地就办好了辞职手续。等到她的辞职手续一办好,李辉就拉着她去了工商局办营业执照。这个时候的营业执照还很简陋,就是一张白纸,上面拿碳素墨水手写了个体工商户的姓名经营项目,还贴了个一寸的照片,最后盖了个工商局的公章就成了,连店面的地址都没有写。 说到店面李辉就有点犯愁,李家住的是居民院子,虽然也是在大街上,但是并不算真正的临街的地方,要想生意不错的话必须是要重新找门面的。关于门面,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私人的门面,都是国家的。他们这第一批工商户得到了秀水政府的大力扶持,门面之类的是由政府来出的。 李辉本来想着最好能在秀川市里头搞一个,那儿毕竟是市区,经济方面的前景肯定比秀水还要好。但是这样一来,还想让公家买单就不现实了。商业经营当然是要在当地才能起到活跃经济的作用,秀水政府可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更不会圣母到出钱出力地让自己的老百姓去搞活秀川市里的经济。 看来只好等到自己的钱攒起来,以私人的名义到秀川市去买一个,李辉有些遗憾地想着。 挑门面是个关键的事儿,从古到今做买卖的人,都知道要把铺子开在好地段,不然怎么吸引买主呢?他们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处地方后,又犹豫考虑了两天,最后还是挑了自家门口这条街上的一个门面。图的就是离家近,方便,而且本身这条街上的居住人口也挺多,开个小杂货店是不愁没有销路的。 这个门面是老建筑了,土木结构的两层小楼,楼上是个小阁楼。这块地方早前是县里面纺织厂的展示柜台,但是秀水的纺织厂一向经营惨淡,这一次搞改革,上头领导开会一碰头,就把这个门面划了出来给个体户。李辉去看了看,总的感觉是十分的满意,虽然房子是土木结构,但是空间还是很宽敞的。楼下的地方大,空间高,看上去没有压抑感。阁楼也不算小,能囤放商品货物,需用时还可以睡人。两个小缺点就是这种老式的建筑采光不大好,而且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卷帘门之类的,每天开店关店的还要一块一块上下门板。总算李大壮还算得上是个壮劳力,且黄玉秀干个体的事儿他也应了下来,上下门板的事情交给他黄玉秀也不算太辛苦。 门面选好,货源也不用操心,有了营业执照他们就是正大光明做生意。因为是以前纺织厂的展示店面,柜台写价目的小黑板都有,所以在李辉的建议下,李家只是用简单的石灰水刷了刷内外墙壁,再把玻璃柜也擦得干干净净的,没过两天,放了两串鞭炮,黄玉秀的小杂货店就开张了。 开张的当天,李辉把手底下租书摊的小弟们都叫来,每个人都发了两分钱,叫他们放学之后就去自家店里买东西。小猴子在一边问说租书的生意怎么办,要不要歇一天? 李辉笑着说:“用不着歇,该怎么弄怎么弄,照常经营,咱们比平常提前半小时的样子收摊就成。如果有人问,你们就说那边开小杂货了,什么东西都有,要去看看热闹呢。” 张万江听了在一边直点头,哥这一招真是妙,租书的生意也没耽误做,还顺带把杂货店给宣传了。 等放学时几个人过去一看,李辉的笑容就更开怀了,生意好的不得了啊。这杂货店还是有自身优势的,黄玉秀人老实,卖东西也不贵,再加上东西又齐全,这就很能抓顾客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店铺分工是很明确的,你要买扫帚买簸箕得到一家店,买了之后你要买针线又得换一家店,买完针线你兴许还得打瓶酱油什么的,你还得换家店。本来这样也多少年都过来了,老百姓们也都习惯了。但是黄玉秀这店一开张,那些本来只是来瞧个新鲜的人就发现了好处了——这多方便啊!再也不用东跑西跑的了,什么都有! 买东西的人是越来越多,黄玉秀由一开始的担忧也变得高兴起来,工作得也有劲了,这可和之前副食品店不同,这卖得越多,挣得就越多,这可都是要落到自家荷包里的钱呀! 李辉看到黄玉秀笑容满面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应该说眼前的场景是他早就料到的。最开始开店的时候,黄玉秀没有自信,就打算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卖卖副食品就成。李辉把胸口都拍肿了赌咒发誓地要她相信自己一回,她才敢进各种各样的货物来卖。 眼下看她忙得不可开交,李辉回头给张万江和楚飞招呼了一声,就急忙钻进店里去帮忙。结果李辉却是个“眼高手低”的,没办法,他再怎么伶俐,毕竟也不熟悉货品的摆放,寻摸个东西得找上好半天。他数学做得再好,连哪样东西卖多少钱都不知道,人家问他他也只好转头去问黄玉秀,反而给黄玉秀添了乱,最后被黄玉秀忍无可忍地卸除了他的工作职权,要他回家去。 就算是被赶出去,李辉也照样心情好得不得了,站在门口看了一阵,心里头又转过了几个主意,这才满意地背着书包回家。 他回家也没事做,作业在学校已经做完了,李伟和李大壮都不在,估计是去接黄玉秀了。李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这学期她倒是努力得很,以前每天回家就要去踢毽子的现在也不去了。李辉想了想,黄玉秀忙了一天回家也该累了,他干脆把书包一放,就先去厨房把饭蒸上,然后端了个簸箕在客厅里边摘菜边等人回来。 本来这会儿就已经是冬季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还没进屋,李辉就听见李伟在外头嚷着肚子饿。李大壮说了他几句,但是声音里头居然也没什么怒气,显然心情好得很。李辉见黄玉秀要进厨房,便笑着说让她先去歇歇,自己能炒菜,就是几个蔬菜而已。黄玉秀拗不过他,便拿着一个蓝色塑料袋进了客厅去,那里头放着小店一天的本利收入,她心里也急切的想算算账。 “怎么会这么多?我该不会找错了谁的钱吧!”李辉刚从厨房端饭出来就听见黄玉秀的声音,一家人都围在桌子边上,蓝色的塑料袋敞着口子,里头装满了不同面值的纸币和硬币。 李辉眉毛扬了一扬,看样子第一天的生意就很不错啊。刚走到黄玉秀旁边,黄玉秀就拉着他说:“辉辉,你来看,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会不会是我弄错了?” 李大壮在一旁嗤了一声:“怎么会弄错,我们每人都数了一遍,要不也让他数数?” 李辉接过钱仔仔细细的数了一回,算出来的数目确实让他都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不是净利润吧?” “不是,但是就算是毛利,这也是太多了啊。我们单位姜主任是部队士官复员的,当了好多年兵,复员费拿到手是2000元,那可是买命钱啊。咱们只是卖了一天东西,怎么就能赚这么些钱?要是天天都能这么挣,那不是能做成个万元户了吗!”黄玉秀惴惴不安地说。 李辉笑了笑:“妈,这只是第一天,大家都图个新鲜,什么都买,所以生意好。有很多东西又不是天天买的,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多钱了。你不要怕,钱赚得多,咱们也给国家交税啊,赚得越多交得越多,纳税光荣嘛!” “还有,你这里头是没有分项目的吧,卷烟的钱是不是也在里头?”黄玉秀卖卷烟张建国也帮了忙,货是直接从烟厂拿的,比在烟草公司进货便宜得多,而且还没有名额限制。但是价钱却和外头标的一样,当然要赚得多点。 “是啊,说到咱能卖卷烟,还真得感谢张县长,回头要不咱们也给张县长送点东西去吧!”黄玉秀看了一眼李大壮,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又絮絮叨叨往下说,“这卷烟可真是好卖,那天下秀和红金龙,我往店里头各拿了几十条都卖光了啊,还有别的贵点的烟也有人买……” 一家人看着桌子上的钱就以后的辉煌前景畅想了一番之后,黄玉秀才把桌上的钱整理好,拿进屋子里去锁好了,才宣布吃饭。 饭桌子上,李辉说起最好是给杂货店挂个招牌。黄玉秀觉得没什么必要,又不是什么大生意,做招牌还花钱。李大壮没出声,李伟不懂,李丽还支持了李辉的看法。李辉不能告诉说这是什么广告效应,只是给黄玉秀讲,以后干个体的人会越来越多的,自家占了先,就要把名气给开出来,要让周围的人一提到买杂货就想到自家店,那肯定就要有个招牌才行。 这么一说,黄玉秀也懂了。就像秀水的北街有家“老太婆炸酱臊子面”一样,大家都知道这家面馆的面好吃,不知道的人听说了,也冲着这个招牌去吃是一样的道理。最后商量了一番,决定把杂货店的名字就取名为“玉秀杂货店”,第二天一早,就让李大壮去找人做招牌。除此之外,李辉也成功说服了黄玉秀给店里面招一个人帮忙,这事儿李家上下都没人反对,李大壮别的不提,倒是还记得黄玉秀身体不好。何况生意这么好,请人的那点钱还是出得起,有人来帮衬了,招呼客人更周全,这进项怕还要更多呢。 请人的事情不是很简单,店里头什么东西都有,还得想着万一黄玉秀人不舒服,这个人还能顶上店里头的事,必须要人品过得去,嘴巴还能不碎才行。店里头每天的钱进进出出的,也不是小数目的,就算没什么坏心,但是爱嚼舌头的拿出去说了,只怕也惹得人眼红。说到这里李大壮倒也被提醒了,严厉地给几个孩子下了命令说不许把家里头店铺的事情拿出去给人说,谁问都说不知道,特意地给李伟耳提面命了一番。虽然家头有钱了不能出去炫耀让李伟有些遗憾,但是想到以后他就可以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他也就高兴起来了,对于李大壮的要求也是连连点头。 随着“玉秀杂货店”这个招牌挂上,黄玉秀的杂货店的生意简直可以用“蒸蒸日上”来形容。她听李辉的话,因为店子采光不好,又在店里面安了两盏60瓦的日光灯,大白天也开着,照得整个店里都亮堂堂的。她的店,物品丰富,进门就能看到一排干干净净的玻璃柜台,里头东西也摆放有序,柜台的背后还增加了一墙壁的货架,上面也摆得满满的。货架的最上头还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本店新到货的商品,或者热销品的信息等等。这些都只是营销的小手段,但是在这个年头无疑是新奇的,在没有招到合适的帮工之前,店里的生意依然红火,黄玉秀忙里忙外的,反而头痛的毛病也没有犯过。这倒让李辉觉得有点奇怪,想着黄玉秀的病会不会有心情的因素在里头,又想着最好是快点挣到钱,起码先让人去做个脑部的检查才能安心。 这一年的春节比较晚,连带着孩子们考试都比往年要迟一些。楚飞考完试就回京城了,临走时还别扭地和李辉张万江说了春节快乐,张万江缠着说要新年礼物他竟然也答应了。然后学生们拿了成绩之后,学校又特意给整个六年级开了个小会。小会上说的就是关于学生毕业和上中学的事,李辉这一次又考了年级第一名,而让黄玉秀感到双喜临门甚至多喜临门的是,李辉拿到了秀水一小为数不多的推荐考取秀川中学的名额。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时代的个体户可以说是最早的一批万元户,一个认识的叔叔,就靠着卖秋衣秋裤和军大衣,每个月能赚1000块以上,当时是81年。 另外黄妈妈这个时候还没有存个人小金库的意识,很快就会出现一个契机,会让她明白“手有余粮,心中不慌”的道理。也算是个小剧透了,嘿嘿=3=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另外稍微晚一点还会有第二更,现在正在加油码字,我很勤快吧=3=求表扬~~~ 第50章 小学结束 在小会上,学校就征求了这几个学生家长的意见,问愿不愿意去参加秀川中学的录取考试,如果愿意的话,就把李辉和另外一些符合条件的人一起推荐上去。这个时期秀川市的教育状况就有点类似于李辉前世的划片读书一样,也就是说,学生的户籍在什么地方,就只能在什么地方读书。就像李家的孩子,因为李大壮还是农村户口,他们的户口都是随黄玉秀的,也就是秀水县的城镇居民户口。所以秀水县的各类中学他们能随便考,但是如果要想到更好的秀川市的学校去读书的话,就需要推荐名额了。 这种推荐名额一般都是由学校给出学生推荐名单,再由区县的教育局往上头送名单,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审核。家庭成分在校表现,学生人品和成绩等等。通过了审核之后,大概在三四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去参加专门为这些区县学生提前设置的考试。只要通过了考试,且最后六月的升学考试上不出大的问题,这些学生就可以到城里头读书了。这可是光荣的事情,一般不出意外,这些考出去的学生都能够在市里头留下来,这对于户籍制度相当严格的当时来说,就像是鲤鱼跃龙门一样,虽然说不上一步登天,但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现在李辉有了进入秀川最好的中学读书的机会,黄玉秀当然是喜不自胜。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要是辉辉能够好好读书,以后考上大学,有个好工作,就算是他亲爹在天上,看了也会高兴的。 学校见她立刻同意,倒也不怎么奇怪,本来像推荐学生这种事,征询家长意见就就是个照例行事而已。谁都知道这是件大好事,哪有把自家孩子前程往外推的?秀水人重视读书,就算有家里头穷的,孩子能读书,家里大人就是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孩子给供出来。 黄玉秀在同意书上签了字,喜滋滋地又回了店里头。她去开家长会的这会儿是没有做生意的,现在可得赶紧把铺子门给开开,想到李辉读书的事情,巴不得钱是挣得越多越好。 等晚点李大壮下班带着李伟来接她,两个人一边上门板黄玉秀一边高高兴兴地就把这事儿给说了。李大壮阴沉着脸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一个人说了就算了?我这个一家之主当来做什么!要不以后的事情就都你管了,你说咋样就咋样,成不?” 黄玉秀一下慌了神,虽然早就听李辉说过要考秀川中学,但是这把学校的推荐同意书拿到面前来还是第一次,高兴着就签了,她心里头也根本没想过李大壮会不会同意的问题:“我这不是一高兴就忘了吗,想着这是多光荣的事情啊,在的家长都是当堂签的,难道娃成绩这么好,我还说要回家想想?人家会怎么看咱?咱们家又不是没钱。” 李大壮冷笑一声,看周围有几个人经过,勉强带着笑打了个招呼,回头压着声音说:“你也知道这是咱们家的钱?你知不知道到市里头读书要花多少?那可是最好的学校哩,那学费能少?他总要在那儿吃在那儿住吧,每个月要花多少生活费?我看就他一个人就要把老子一个月的工资吸干!你这当妈的,心可就这么偏?李丽和李伟不是你生的?他们不花钱?还有你这身体,现在又从单位辞职了,你再要生病,可报不了帐,一分钱的药钱都得从咱们自家口袋里掏!那家里头的钱还富裕了?” 黄玉秀张了张嘴,她想反驳他,说她没有偏心,李丽和李伟的教育费用她也是考虑过的。又想说她的这个毛病,就算还留在单位里头,秀水的医院也治不了,想报账都没处报。而且自己也没想多大钱去医,还想说辉辉这孩子读书能行,以后准能考上大学……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黄玉秀是软弱,但是不代表她傻。李大壮这些话说出来,看似有理,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原因,就因为辉辉不是李大壮亲生的,所以他不愿意在辉辉身上花钱罢了! 李大壮见黄玉秀不说话,又说:“玉秀,我也不是成心难为那孩子,好歹咱也养了他这么多年。读中学有啥意思,读书人,屁都不会!”说到这里,李大壮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他又想起了李辉的亲爹,那个京城来的小白脸,就是个读书人,长得白净秀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都不会做,还总是有姑娘对着他抛媚眼,这些女人就爱这一套! “你看,读完初中也没啥用,还得读高中,也学不了啥。读了中学工作也是不包分配的,难不成你以为他还能考大学?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让他去读中专,我听说有的中专是不要学费的,学门手艺,出来怎么样都找口饭吃,你说是不是?” 黄玉秀听他这么说,心已经凉了一半:“照你这么说,那还读什么?钱不够的话,干脆叫辉辉不读算了!” “也行啊,店里不是正好找不到人帮你吗,这现在找其他人也不放心,让他来倒还可以,你也轻松点。”李大壮没听出黄玉秀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松口了,乐呵呵地说。 “李大壮,你还真说得出来?我什么也不说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个!”黄玉秀气得把手里头李辉的成绩册直往李大壮手里塞,看他接过去打开一噎,才说,“辉辉这样的成绩,你让他去考中专,这样狠心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也不能毁我儿子的前程!” 黄玉秀气得停下来,一手按着胸口,深呼吸两口才又说:“字我已经签了,学校的老师都说辉辉考学校肯定没有问题。咱们家的情况虽不说多富裕吧,但是日子还过得下去,一个星期还能吃上一两次肉。你要说辉辉成绩不好或者家里头没钱,不让他去考的话,你去!你自己去学校里头给老师说去!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脸!” 两个大人回到家里头的时候脸色都很不好,吃饭的时候,李大壮也是恶声恶气的,不过他好歹还顾忌着黄玉秀的病,也许本身也有些心虚,总之还是没有找李辉的麻烦。 李辉想了想,在吃过饭以后叫住了准备出门玩耍的李伟。随着他个子蹿高,又给家里头开店出谋划策的,李伟对他也有了弟弟对于长兄的畏惧,并不像之前那样只会和李辉对着干了。李辉给了李伟四分钱,李伟就老老实实地把黄玉秀和李大壮争吵的内容说了出来,连两人的语气都模仿得很像。他也不是不懂事,隐约地还是知道李大壮说的都是对李辉不好的事情,说完以后就东张西望,不看李辉的表情。 李辉听了之后,脸上倒也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来,还是和平时的表情一样,嘴角边带着淡淡的微笑,只叫李伟把这件事情保密,不然就要叫他还钱。李伟蒙着嘴巴直点头,然后才捏着钱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玩了。 等到李大壮也出门打牌,李辉看李丽又关进了自己房间里,就到厨房去找黄玉秀。本来晚上洗碗的事情通常都是李辉在做的,但是期末考试之前黄玉秀就不再让他插手了,说学生的本分是学习。 黄玉秀低着头在洗碗,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李大壮进来,面带愠色地一抬头,才看见是李辉,才又换上了笑模样。李辉执意要过来帮忙,黄玉秀也没有坚持拒绝,两个人挤在水槽的地方洗碗,黄玉秀就把签字同意的事情给李辉讲了,又说不管怎么样,只要李辉能考上,一定会让他去读的。 李辉一边洗碗,一边在心里头组织语言,有件事情他早就想提出来给黄玉秀讲了。只是考虑到黄玉秀的性格,他一直都忍着没有说,这次的这件事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有句老话说的是“为母则强”,意思就是说不管多么软弱的女人,当了母亲之后,总是会比以前坚强许多,因为要为自己的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再软弱的女人都会去争去抢。黄玉秀对自己的爱无疑就是这样的。 “妈,现在店里面的生意也稳定下来了吧。你自己估算过没有,每天的净利润有多少?”李辉先没有直接说,而是绕了一个圈子。 说到店里的生意,黄玉秀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当时李辉劝她辞职的时候,她可真没敢想有一天她能挣这样多的钱,说起来,这也多亏了辉辉,要不然,她肯定还下不了决心从副食品店辞职。想到这里,她又想到,自己当时愿意辞掉工人这样好的工作,从国营单位出来,不就是想着要多赚钱好给儿子上最好的学校吗?眼下钱也赚了,李大壮却说什么在辉辉身上花钱太多,虽然自己是绝对会坚持让辉辉去考秀川中学的,但是要是李大壮不同意拿钱怎么办? 李辉看黄玉秀似乎陷入了沉思,脸上的神情也不对,他哪里知道黄玉秀是在为他读书的事情苦恼,还心想着难道是杂货店的效益不好?但是也不能啊。他叫了一声黄玉秀,黄玉秀才回过神来,说了一个数字,连李辉都觉得很满意,一天的净利润就抵得上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了。 “妈,你想过没有,这些钱,你要打算怎么办?总有个计划吧。”李辉继续循循善诱。没办法,要是黄玉秀自己是个有心眼的人,不用李辉教,自己都晓得从每天的营业款里面扣钱出来。可偏偏黄玉秀就是个老实人,要让她自己有点存“小金库”的想法,还得慢慢引导才行。 听到儿子问计划,黄玉秀一片茫然。以前哪有什么计划啊,每个月的钱就那么多,家里五张嘴吃饭,五个人穿衣,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费用。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一个月下来钱差不多就是刚好花光,很不容易才能存一点钱还是防备着家里头有急用的。现在李辉一提醒,她才想到今时不同往日,按照铺子这么开下去,而且辉辉说过,生意会越做越好的——她现在对李辉的话非常信服,每个月扣去必须的开销,就算吃肉的次数再翻上一番,每季再一人做一套新衣,都还有一大笔余钱。 她迟疑了一下:“存,存起来?” “妈,这钱放着可不会生儿子的。你要让它流通,才能赚到更多的钱。还有,我以后到秀川市读书的话,我听说人家市里头的人穿得可好了,我也想要好东西,背新书包,穿新衣服,不然会被笑的!”李辉把最后一个碗擦干净,趁机搂着黄玉秀撒娇。 黄玉秀好笑地拍拍他,辉辉平时老成的都不像个孩子,偶尔撒娇起来却是那么可人疼。李大壮说自己偏心,怎么能不偏心呢,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了亲爹,只有自己一个人护着他,就这样都还遭了不少罪,之前连命都差点没了。好在现在日子好过些了,新书包新衣服,辉辉想要的,都想买给他。只是,钱是有数的,以前她偷偷塞点钱给李辉,数额小也没什么,但是现在可怎么成,不说别的,就是什么收录机都不是个小数目。 李辉见她纠结,继续进“谗言”:“妈,我可一点都不想被人笑,要是我进了学校,同学就大多数都是市里头的人,一定会看不起我们区县的学生的。” 黄玉秀咬咬牙,其实偷偷从款子里扣东西的事情她也不是没见过,就在她工作的副食品店,那店里的一些粮油上头领导来了随手提走的也有。只是她想着到底和李大壮是一家人,要是偷偷摸摸存个私房,那就让两口子离心了。但是现在李大壮对李辉不好,为了儿子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黄玉秀决定从每天的款子里偷偷地扣一部分出来,反正进货卖货记账的人都是她,只要她不说,李大壮就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 “放心,妈妈不会让你被笑话的。辉辉你相信妈妈,这些事情是大人的事,你只管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妈妈答应你,只要你考上了,新书包新衣服,还有我问过的那种学英语的小小收录机,妈妈全部都买给你!” 李辉的寒假在黄玉秀的允诺里开始了。今年张万江和楚飞都不在,因为过年,孩子们都七零八落的,租书摊子就没开,他就每天老老实实地学习之后,就到黄玉秀店里去帮忙。 初六是开市的吉日,做了扫除,撒了新土,又拜了灶王爷,杂货店也重新开门了。因为还在年里头,一早上的生意都不是很好,黄玉秀和李辉倒也没有受什么影响,反正也没什么人,母子俩就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里聊天。黄玉秀被李辉讲的笑话逗得乐呵呵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丽送饭来了,她送到了也没在店里留,是要回家去吃饭的。李辉和黄玉秀就把饭盆和菜碗放在玻璃柜上,站着吃。 刚吃没多久,就有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走进来,看见他们在吃饭脸上有些尴尬的神情,紧接着,就听见她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女孩儿的脸一下臊得通红。 李辉了然地说:“诶,余芳,你怎么来了?还没吃饭吧,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余芳是李辉现在班上的同学,人长得黑瘦,但个子还挺高,比男生都高。她是他们班上最大的,今年已经十五还是十六了,她岁数大也不是什么秘密,一个是上学晚,再一个也是脑子有些反应慢,中间还留了一级。以前李辉还是傻子的时候,还有调皮捣蛋的把他们两人相提并论,不过后来李辉摇身一变成了“神童”,这个话也就没人传了。 李辉倒是从没介意过这些,相反,他觉得这个女孩很不错。他曾经和余芳一起打扫过教室卫生,余芳是做得干干净净,一点懒都不偷。就像他们做清洁要求每天都要扫地拖地擦桌子擦窗子,但是一般不到周五大扫除的时候,桌子和窗子就是没有人去擦的。就包括李辉在内也是默认了这个规矩,但是余芳就不会偷奸耍滑,在平时也会老老实实地把桌子和窗子擦得干干净净。所以李辉对她的印象挺好,就是成绩太惨不忍睹了一点。 余芳红着脸说:“我,我吃过了。我不知道你们还在吃,我,我一会儿再来。” 她刚说完,肚子里又是一阵肠鸣,羞得她简直要钻进地缝里去。李辉见她慌慌张张要走,急忙叫住她。黄玉秀看余芳身上穿着的烂棉袄,露出来的棉絮都板结了,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急忙从柜台里跑出来拉住她。她长得好看又温柔,哄着余芳留了下来,李辉已经拿出来了多余的碗筷,到这个时候余芳就没有再拒绝了,她确实是饿,是真饿,她抓起碗筷,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李辉把碗筷都收进柜台下面的篮子里头,才和善地对余芳说:“余芳,你是来找我的吧?有什么事吗?” 余芳看看李辉,又看了看黄玉秀,咬咬嘴唇,突然跪了下来! 李辉和黄玉秀都被吓了一跳:“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把余芳扶起来之后,才从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中了解到她的来意,原来余芳不知道从哪听说了黄玉秀的杂货店要招人帮忙,她就是想来问一问,能不能把她收下。 “我在家里头什么都做,真的!你们不要看着我瘦,我力气很大,我们家的水都是我一个人挑的!” 余芳说着撩起了袖子,她本来是想展示一下她的手臂是多么的有力,足以承担起一间杂货店的售卖任务,但是李辉和黄玉秀在看到她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之后脸上都变了色,那条手臂上满是被抽打过和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李辉这才突然想到,之前彷佛听人说过,余芳的爸有赌博酗酒的恶习,喝醉了,赌输了之后就爱打人。余芳还没读小学的时候,她妈受不了跟人跑了,只留了余芳一个,余芳的爸爸就当众嚷嚷要把她卖了。新社会里头,卖儿卖女当然是不允许的,也不知道他爸是随口说还是真心的,总之被派出所的同志叫去教育了一番,出来之后倒是也没敢再喊要卖女儿,只是就爱逮着人抽,家里头的事情也从来不管,有了点钱就拿去喝酒。余芳上学的时间就是让他给耽搁的,就是余芳的学费,听说也是学校减免过才能读书的。 黄玉秀一把抓住余芳的手臂,她心肠软,看不得人受苦:“这些都是你爸打的?” 余芳点点头,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喝醉了就打。” 说完又央求地看着黄玉秀:“姨,你就收下我吧,再过一个周,我就满十六岁了,我真的什么都能干,我不怕吃苦。我爸说了,反正我的成绩也不好,他说下学期都不要我去读了。我想找点事做,要是不读书,我也不敢留在家里,我怕他打我!” “那你自己想读书吗?” 余芳看看李辉,埋下头去:“我自己也不想读了。我不是那块料,读了也是花钱。” 黄玉秀看看一脸严肃的李辉,又看看余芳,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在考虑什么,在她看到余芳手臂上的伤痕的时候,她就已经想答应这个可怜的孩子了。看她身上都穿的是些什么?这样冷的天气也不怕冻出病来?还有吃饭的那个样子,倒像是饿了不止一顿了。 李辉对黄玉秀的目光视而不见,当然,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对余芳的遭遇也不是说不同情。只是余芳要是单的一个人还好,偏她爸又是个那种人,也不知道余芳出来找工作的事情他爸是什么样的态度。就怕对方不知情,万一闹上门来,店里头只有两个女的怎么办?在他的心里,黄玉秀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余芳,你来这里的事情,你爸知道吗?你如果到咱们店里,你家里的饭谁做?” “他,不知道。”余芳看着李辉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头着慌,声音里也带了丝哽咽,“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工钱我也不要多了,能管饭就好。” 李辉劝走了余芳,说请人的事情要全家商量,让她过两天再来。余芳一走,黄玉秀就迫不及待地说:“辉辉,要不,就收下她吧。我看这孩子还是挺能干的。” 他笑着叫黄玉秀不要着急,总要把事情了解清楚了再说。等到初八一上班,张万江也从老家回来了,李辉提了几条好烟上门去感谢张建国,顺便把余芳这件事给提了一下。 有了张建国的帮忙,事情就好办多了。派出所和街道都出面和余芳的爸爸谈了话。在街道和派出所的见证下,“玉秀杂货店”答应把余芳每个月8元钱的工资直接拿给余芳的爸爸,余芳就在“玉秀杂货店”干活,包三餐,住阁楼,每个月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可以累积假期。 本来余芳的爸爸还嫌钱少,派出所的人发话了,一个小女娃子,又没有什么文凭,你看她出去能找到什么工作。人家杂货店还包吃住,女娃的钱还都给你。还嫌少就都不给了,人这个年纪对你可没有赡养义务。这样说了之后她爸才拿着第一次支付的工资,连叮嘱都没有叮嘱站在一边的余芳两句就扬长而去,看他走的方向,又是去买酒了。 黄玉秀从派出所出来问李辉:“不是说给她12块每个月?怎么变成8块了?” 李辉笑着说:“要是真说是12块,还不都落到她爸手里了?就当咱们帮她把钱扣出来吧。” 他又给黄玉秀讲说这个事先不要忙着给余芳讲,看看人的品行再说。黄玉秀一边感叹着儿子想得周到一边点头答应了。 店里头多了一个人,李家人的心也放了下来,之前怕的就是万一黄玉秀又倒了,周围要是没人可就糟糕了。 快要开学的时候,楚飞也回来了,果然又是一副衣锦荣归的模样,带回了很多好东西。除了给李辉找到了不少招贴画之外,还给他带了一把勃朗宁的手枪模型。李辉心里头感动得很,没想到这些小事楚飞都还放在了心上。张万江也很高兴,楚飞带了一个铁盒子的糖豆给他,盒子上印着漂亮的卡通人物,颜色艳丽,还有看不懂的洋文,一看就是高档货。 开学之后,六年级的功课变得更忙了,余芳果然没有再出现在班上。对于李辉来说,虽然那些题简单,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杂七杂八的科目,什么都是抄课文。他都快要抄吐了! 他和楚飞又开始恢复了到陈旷家里开小灶的情况。开家长会的时候楚飞没在,虽然他的成绩也很好,是绝对符合推荐到秀川中学的标准的,但是他人不在,张奶奶也不能给他作决定,所以楚飞并没有拿到推荐名额。不过楚飞回来听了消息就给李辉讲不用担心念了中学会分开的事,在楚太子看来,一个秀川中学而已,给秀川市教育局打个电话,什么学校不是随便进?他这次放寒假回家,关于他读书的事情,楚老爷子倒是反常的好说话。他一说要继续留在秀川读中学,老爷子竟然也不像上次那样磨磨唧唧,竟然直接就同意了!也没有要他答应什么条件,他这个样子反而让楚飞疑神疑鬼了好几天,就觉得老头子有什么阴谋似的。 李辉不知道楚飞心里头的这么多“阴谋论”,更不知道楚老爷子的“反常”其实是因为他。他只是一边听陈旷给补课一边在想为什么那个男人这段时间都没看见了?陈旷这个寒假好像都不在学校里头,会不会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想了一阵子,得到了一个近乎于真相的答案,看陈老师之前郁郁的样子,才30多岁就有了白头发,那段时间里两个人应该是没有在一起的。而这次开学见到陈旷,眉眼含笑,两鬓的华发也染黑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昂扬有生气,说不定就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原因。 李辉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林伟才的身份。楚飞不是个多嘴的人,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的情况下,不会把林伟才的事情到处讲,更何况林伟才的身份还牵涉到京城,这就让他更加慎重了。所以关于这件事情,他也只是在回京城的时候,悄悄和楚老爷子提了提。没想到楚老爷子听到他说是和李辉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男人接吻,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害得他马上就不依不饶地和楚老爷子闹了一通。 六年级的最后一学期,就在上课做作业补课里头过去了。除了周末,李辉和楚飞忙得连租书摊子的事情都顾不上,好在书摊上现在有张万江和段春丽在照管着,这让李辉也情不自禁地得意于自己的眼光,段春丽这姑娘是个人才啊,有责任心也有能力,镇得住场子人品又还好。现在就先把关系给搞好,等以后长大了,可还得把人挖到手里继续压榨才行。 区县学生的提前录取考试是在四月,考试地点就是秀川中学。这一次秀水一小的成果还很不错,除了李辉考了个全市第一名以外,一小还考上了4个学生,占了整个秀水县考上秀川市里学校学生人数的一半。其中,李辉和陈旷班上的另一个叫何华的女生,一个叫江勇的男生,都上了秀川中学的线。另外两个学生是二班的,虽然没上秀川中学的线,但是也被秀川二中给选上了。成绩出来,老刘校长高兴得合不拢嘴,陈旷一个人带了三个考上秀川中学的学生,又一次受到了人们的瞩目。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年一样端着,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心情好的原因,他竟然没有推辞县里头替他搞的庆功宴,而是带着学生们出席了,最后还喝得醉醺醺的,最后李辉和另一个县教育局的年轻工作人员把他送回宿舍,还没掏出钥匙开门,林伟才就从里头把门打开了。 送走了那位工作人员,林伟才转头看着神色不明的李辉,笑道:“进来坐一坐?” 一副主人的口吻,李辉在心里暗暗想着,他也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在陈旷醉酒的时候邀请对方的学生进门来,还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暧昧吗? 李辉端着林伟才倒给他的白开水,看着林伟才把陈旷扶到里屋,一会儿又拧了帕子进去,似乎是要帮他擦身一样,不禁有一些郁闷。这个男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叫他进来就是让他看这些吗? 过了一会儿,林伟才从屋里头出来,放了手头的东西,才抱歉地对李辉说:“不好意思,等久了一点。给你们陈老师擦了擦,你们老师要是喝醉了不擦身就睡的话,晚上会睡不好。” 李辉脸上表情不动,眉毛却轻轻地扬了扬,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林伟才笑着说出一句话来,让李辉差点呛了一口水。 “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吧?还有楚家的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工,答应弥补大家的来了。好累,算了算,今天写了1万多,嘤嘤嘤。 在姑娘们的支持下,小学部分结束。 总结来说,这过去的日子,国家改革开放了,黄妈妈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陈老师和对象之间也有了新进展,至于李辉楚飞张万江三个小毛头,更精彩的在后头呢! 第51章 新世界的大门 小升初之前的暑假,李辉是过得非常舒心惬意的。别的先不提,首先一件大事儿,杂货店的生意太好,黄玉秀也从之前的忐忑不安到了如今的信心十足。趁着这个劲儿,李辉把黄玉秀给劝动了,母子俩到上海走了一趟。一是开开眼界,给店里进点稀罕东西也能进一步宣传出名气,二来主要也是为了给黄玉秀的脑部作一个检查。 李大壮听是要去医院倒没提什么反对意见,他本来也想跟着去,但是四川到上海的路程太远,他们得先坐长途客车到重庆,然后再从重庆坐火车到上海,路上都得耽搁好几天。李大壮是要上班的,当然不可能离开那么久。于是李家商量了一下,就让李辉跟着也去了。他岁数最大,又是男孩子,这些日子表现得也沉稳,遇到什么事也有章程,要是进了货还能帮着搬,是最好的人选。李大壮虽然不待见他,但是心里头还是以黄玉秀为重,在这件事情上倒没有卡李辉。 楚飞是照例地不在秀水,走之前只说叫李辉等着他回来一起念秀川中学,李辉估摸着他回京城又是被丢到部队里锻炼去。张万江听说李辉要跟着去上海,羡慕得不得了。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他外婆家,去过最大的城市也就是秀川市,回家就跟着嚷嚷也要去上海,被他爸把期末考试的成绩册拿出来扔桌子上让他自己看,这才心虚地作罢了。 这一头,黄玉秀跟李辉出门,心里头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她长这么大的岁数,也没有走过多远的地方,最多就是当年下乡插队,从老家古家镇到了秀水来,也不过半天时间。这一次一出门,呼啦地就出了省。而且这可是传说中的“大上海”,电影里头讲的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地方,这怎么不让她兴奋。但一想到要独自到那种繁华的大地方,她心里头就没有底气,要是李大壮能陪着去也许都还好点,她和李辉可是真正的妇孺之辈,万一遇到点事情可怎么办?还有出门在外的,钱要是丢了,那可该多心疼?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头又直打鼓,给李辉说干脆就带个30元钱在身上,要是医院那里钱不够的话就不医了。 李辉笑着宽慰:“没事儿啊妈,出门哪有不带钱的?不是说穷家富路吗,在外头没有人照应,缺什么都不能缺钱。再说咱们可还是要进货的,万一看到啥好东西,钱却不够了,那多可惜,不是连路费都白花了吗?” 黄玉秀听李辉这么一说,也横下心,决定身上带上个几百元。她害怕丢钱,把钱藏了又藏,从行李内袋放到裤兜都觉得不保险,最后干脆想着“贴身”收藏,于是拿针线和布在内裤上缝了一个钱袋儿,还打算在李辉的内裤上也缝一个,害得李辉嘴角抽搐不已。秀水这边她也留了足够的零钱给余芳,叮嘱一番,说这段时间自己人不在,就都靠她看店了,李丽还是会照常地送饭来。余芳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叫黄玉秀放心去检查身体。李辉想了想,还是给张万江说,他不在的时候,除了租书摊子,杂货店也叫他帮忙照应一下。张万江这个时候脑子已经很够用了,虽然李辉没有明说是要他去观察或者监视着余芳,但他也完全明白了李辉的意思。 黄玉秀和李辉准备妥当,提着简易的行李就动身了。火车是卧铺,一上一下两张床,黄玉秀担心李辉半夜睡着了摔着,一定要让他睡底下。李辉却不想黄玉秀爬高上梯的,就怕她头晕,好说歹说的才让她睡了下铺。 火车上人多又杂,黄玉秀就把行李给李辉提到上铺去放着。平时两个人要去上厕所什么的都是轮流着去,和周围人讲话也留半分话,这样一路小心翼翼地,终于到了上海。 不用说,黄玉秀一出火车站就被镇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高大的建筑,还有这么多的人。上海的姑娘,穿得那才是标致,手里拿着小阳伞,上面穿的确良衬衣下面配着大摆裙,脚上还踩着有跟的凉皮鞋,从你面前走过去,一路都能闻见雪花膏和洗头水的香气。 李辉看到黄玉秀的样子心头暗笑,不管怎么说,来这一趟,只要能把黄玉秀的眼界打开,让她看到世界这样大,生活是这样的多姿多彩。这算是潜移默化的引导,李辉相信在黄玉秀的眼界越来越宽广后,即使李大壮那边还能闹出点什么事情来,她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只会一味绝望地哭泣着怨自己命苦了。 他们先找了一处国营招待所落脚,把介绍信拿出来去开房间。黄玉秀问了一下她带李辉住一个房间的价格,结果吓了一跳,实在是太贵了。最后开了一个三人间,房间里头另外两张床睡的也是从外地来上海的女青年。这个三人间除了有个吊扇,三个柜子和一个梳妆台之外什么都没有,好在还算便宜,一张床一天5元钱,黄玉秀和李辉睡一张床就够了。房间里头没有卫生间,洗漱和洗澡都要在外面的公共盥洗室和澡堂子进行。招待所也有食堂,住客吃早饭不要钱,中午饭和晚饭就得自掏腰包了。 晚饭的时候,黄玉秀一看墙壁上贴着的菜单子又是吓了一跳。一笼小包子都要3元钱,炒肉片要5元,连西红柿鸡蛋汤也要4元,这价格在她看来简直是在抢人!她为难地看了看李辉,想到儿子在火车上折腾了那么多天,也没有吃到什么好的,一咬牙还是给李辉要了一份肉菜一大碗米饭,给自己要了一碗素面。 李辉看到菜端上来的时候什么都明白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跑到出菜窗口那里又要了两个空碗。黄玉秀看着空碗正在纳闷,就看见李辉把自己碗里头的米饭拨了一半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辉辉,妈不想吃米饭,这两天妈坐火车累了,不想吃油腻,你吃就够了啊!” “妈,我又想吃米饭又想吃面条。你不帮我吃点,我吃不完会浪费的。”李辉说着,又把黄玉秀面前的素面挑了一半到自己的碗里面,然后把那份肉菜往黄玉秀面前推推,眨眨眼睛,“妈,我坐车也难受呢,这肉你要不帮着吃,可就得倒了!” 话说成这样黄玉秀哪儿不知道是儿子在心疼她,她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热流。这是她的儿子,曾经吃了那么多的苦生下来的儿子,现在他又健康又聪明,还孝顺贴心,对于老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从这一刻,黄玉秀感觉自己的生活又有了明确的目标,她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最好的生活,不会因为没有钱就连一份肉都舍不得吃,也不用因为出门没钱就跟着自己挤一张床,她要让他过得好,衣食无忧!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李辉就带着黄玉秀先到上海市人民医院。这家医院有国内最为先进的脑部造影仪,消息还是从林伟才那里得来的,他们到上海来,林伟才也帮忙联系了这边脑科的一位权威。黄玉秀的片子拍出来,李辉直接就找到了那位教授,看了之后才说黄玉秀脑部是有血块淤积,但是从片子上看来,体积比较小,问题还不算很严重。因为开颅手术是非常精细的手术,成功率不敢保证,建议还是保守治疗,可以采用针灸服药相结合的方式观察治疗一段时间,最好再每隔一两个月拍一个片子作对比,看看效果再说。李辉在一边拿了个本子,记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又问了一些情况,倒惹得那位教授挺注意地看了他几眼。 从医院里拿了药出来,李辉先就找地方要了开水让黄玉秀吃了药,仔细地把本子,片子还有药放进随身背来的包包里。李辉掏出在火车站买到的上海市地图,拉着黄玉秀直奔服装批发市场。来的时候他就想过了,上海的糖和服装都挺出名,但是这次要买糖回去的话,利润低货物又重,不如进一批衣服。秀水的女人爱俏,舍得在穿上面花钱,就连黄玉秀那样俭省的女人,箱子里头都还有两条美美的丝巾呢。 批发市场里头东西摆的五花八门,看得人眼睛都直了,黄玉秀是看这也好,看那也好。李辉想着第一次到批发市场的人估计多半都是这样子,就像他前世跟着人学上淘宝一样,觉得这也便宜,那也便宜,最后不知不觉就买了很多一个道理。 李辉拉着黄玉秀一家一家地看,黄玉秀冷静下来也有点惭愧,自己还不如儿子稳得住,一边又想着也许是因为辉辉是男孩子,所以看到漂亮衣服没感觉是正常的。总之她已经觉得这一次是真的没有白来,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钱带少了。 兜兜转转地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黄玉秀忽然在一家店外头停了脚步,她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那里头的一件大衣。在秀川市百货商场里头,她也见过这同样的一件。羊毛的质地,枣红色,料子好,款式也漂亮,黄玉秀去试过一次,上身特别漂亮,扣子一扣,腰带一系,看上去腰身细细的,连售货员都说她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人物。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确实是好看,黄玉秀爱不释手,可因为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也就没有买。等到杂货店开起来后,她在秀川市进货的时候又去看那件大衣,已经不知道被哪个有钱人买走了。 而在这个地方,她看了看,标价还不到秀川的一半!她盯着那件衣服的目光连李辉都发现了,李辉扯了扯黄玉秀的袖子,把她叫到了一边。 “妈,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件衣服?” 黄玉秀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妈,这次咱们是来进货的。你也可以顺带着给自己买一身衣服回去……”李辉摆摆手,制止了黄玉秀想要说的话,“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妈,你想想,你把这些漂亮的新衣服买回去,总不能挂在杂货店里卖吧。你穿在身上,就像模特一样,是对咱们家的衣服的宣传。我妈这么年轻漂亮,要穿上新衣服可就更漂亮了。别人看了准得都来买,这是帮忙赚钱的好事儿呢!” 看着黄玉秀有些动心,李辉又说:“你要是想着光给自己买不大好,就也给家里头的人各买一套不就行了。我看这里的衣服便宜,夏天的衣服,一人一套下来也要不了多少钱。您别想着怕花钱,这能花才能赚。钱挣了来,不就是为了花么?” “可是,我们总共只带了500多元出来,在医院拍片子花了不少,还有来回车费住宿和吃饭也要花钱。”黄玉秀为难地说。 李辉狡黠地一笑:“没事儿呢妈,你儿子早料到这个情况了,我还带了钱出来的。您尽管买吧,不够了我给您出。” “那些钱都是你辛苦赚来的,妈妈怎么好要你的钱?” “那算我入股吧,买回去卖了钱,利润按照比例分给我就行了。”李辉笑嘻嘻地说。 有了李辉带来的钱做后盾,黄玉秀有底气多了,在下手买入之前李辉还特意和她讲了讲砍价的秘诀。 “千万不要让店老板看出你很喜欢这件衣服,你要表现漫不经心的,可以买,也可以不买的样子。” “你看中了什么衣服,还可以问我的意见,我就给你说什么颜色好像鲜了点啊,或者衣服厚了点之类的,这样店老板就会降价了。” “还有,砍价狠一点,不要怕他不卖给你。砍低了,慢慢再往上面加就是了。” 就这样,接连几天李辉和黄玉秀都泡在批发市场里面,男女式的各色衬衣男人的裤子女人的裙子丝巾手帕皮鞋凉鞋,都买了不少。除了当季的服装,李辉看到还有更便宜的论斤卖的反季冬装,也叫黄玉秀给买下了不少。 这些衣服,都或多或少地有瑕疵。比如袖子绽线了裤管有些不对称,衣服上钩了个洞,或者是有难以清理的污渍等等。虽然看上去不大好看,但是对于冬装最基本的保暖的功能却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价格却不止便宜了一半。算下来,一件厚厚的冬装才不过两三元钱,裤子之类的重量轻,就更加便宜了,一条西裤一元钱都要不了。 李辉算了算,这批冬衣,拿回秀水去,一条裤子怎么也可以卖个五元,棉衣可以卖到十元以上。是几倍的利润了。至于那些质量好的衣服,因为颜色靓丽,款式新颖,再加上有黄玉秀穿着当展示模特,相信销路也是不愁的。 因为买的东西太多,最后走的那天,李辉还是雇了一个“扛包的”帮他们把货送到火车站,最后还给人买了一张站台票才又把货直接送到了火车上。 这一次坐火车,因为带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周围的人一下就看出来黄玉秀的个体户身份了。这个时候个体户被人看不起,黄玉秀也很吃了几个白眼。本来李辉还担心她会不开心,结果黄玉秀满心都还投在进来的货物上,对于那些个事情压根就没有在意。 途中唯一的一个小插曲就是有人看他们母子俩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孩子,存心来“碰瓷”了,好端端地从一边过路非得要说那些货物挡了他的路害他摔倒了,要黄玉秀赔医药费。李辉转眼就叫来了火车上的乘警,结果一查这是个逃票的,灰溜溜地给赶下火车去了。不过因为叫来了乘警的缘故,这几包货物因为占地太多又补了张货票。 好不容易回了秀水,刚一回家,两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这个时候还是下午,李大壮还没有回家。屋子里头静悄悄的,李辉见黄玉秀也是累得够呛的样子,歇了两口气就要起来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烧好的水,想先让黄玉秀洗个澡,既是解乏,洗了身上也清爽些,他们可是大热的天气在火车上待了好几天。 他刚站起来,李丽就从屋里头出来了,穿着黄玉秀做的衬衣和半裙,头发梳成两个简单的羊角辫。她先喊了人,又说:“妈,哥,你们回来也一身汗,正好我烧了水,赶紧地洗洗吧。” 她脸上带着笑,说着又递了两杯凉白开给两人。黄玉秀看着李丽一下子就懂事起来,对李辉好像也好了,心里头高兴得很,直说着不累。李辉喝了一口水又放下了,走进厨房里去拿水瓶子给黄玉秀冲洗澡水,出来正好看到黄玉秀拿着给李丽新买的裙子在她身上比划,李丽依偎在她旁边,脸上也是笑盈盈的,非常和谐美好的一幅画面。他轻轻地皱了皱眉,旋即又放松了,不管李丽在打什么主意,只要黄玉秀高兴就好,至于其他的,慢慢再说吧。 晚上等到李大壮回来,看到黄玉秀给他买了衣服和皮鞋,也是高兴得不得了,觉得黄玉秀心里头还是有他的,吃完饭还体贴地让李丽去帮忙洗碗,说黄玉秀和李辉这么远回来也累了,该歇歇。 第二天,黄玉秀就听李辉的话,穿上了在上海买的连衣裙,配着白色半跟的凉皮鞋,李辉也穿着新买的衣服走在她旁边,两个人都长得白皙俊秀,样子又还像,走在街上回头率是百分百的。黄玉秀有一些不自在,悄悄问李辉是不是看上去招摇了点,李辉笃定地叫她放心,保准生意一会儿就来了。 果然到了店里没过多久,就有三三两两的姑娘,还有像黄玉秀这样年龄的年轻媳妇找上门来,推搡了半天之后,才害羞地问黄玉秀身上的裙子是在哪里买的。 黄玉秀正要搭腔,李辉已经抢着把话接了过去,光是“上海产”三个字就已经把女人们的心给抓住了。李辉趁机又说了,除了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之外,还有男人们穿的衣服和皮鞋,如果想要的话,可以现在就从阁楼上把货拿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大上海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呢,连的确良料子的衬衣和连衣裙都有,还不要票!李辉每拿出来一件衣服就马上被买走,他把价格翻了两倍甚至三倍来卖,连个还价的都没有。黄玉秀在一边连话都不知道说啥,手指都有点紧张地发抖。她是想着这东西能卖了最好,可没想到能卖的这么好啊!这些人都吃了**药吗? 黄玉秀和余芳两个人负责收钱记账找补,就是这样都还忙不过来。她们的店本来就开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清早店里就挤满了人也惹得人注意,等有人好奇地进来一问,哎哟,是在卖上海的好东西呀,也跟着往里头挤了。不一会儿,“玉秀杂货店”外头就围了个人山人海,李辉被挤在最里头,已经站到板凳上去了! 很快地,李辉从阁楼上拿下来的一包衣服就全部卖光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今天的货可卖光了,明天咱们还有上海来的好东西卖,价廉物美!各位姐姐阿姨明天再来吧!” 乡镇里头民风淳朴,听他这么一说,女人们也就嘻嘻哈哈地散去了。一边往外头走还一边说:“哎,小老板,今天我没买到,明天可得要卖给我一条连衣裙啊!你可别忘记了!” 李辉笑容满面地直点头,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一样:“那肯定得记得呀,阿姨您这么漂亮,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哎呀瞧瞧,这孩子,怪会说话的。” 等到挤在店里的人慢慢地都走完了以后,余芳自觉地坐到了门口,李辉和黄玉秀把进货的本子和刚才的销售记录拿出来一对,脸上的笑容掩都掩饰不住。刚刚他们卖出去的货本钱也就200元左右,可是现在手里头的现金足足有800多元,也就是说,这一天,光是卖衣服,他们就净赚600元! 黄玉秀给自己留下200元,其余的钱都拿给了李辉。李辉也没有推辞,本来这一次进货的本钱就是他把这一年多开租书店赚来的钱全部都拿来出的大头,再说楼上也还有衣服呢。他现在正是急需资金累积的时候,所以也顾不上和黄玉秀客气了。 杂货店有了上海的东西卖,在人们的心目中又被高看了一眼,到了开学之前,李辉和黄玉秀又到了上海一次。这一次就挑的是更平价一些的衣服,拿回来之后果然也是供不应求。等到了报到的日子,因为店里走不开,加上楚飞那边也有车子,黄玉秀也就没有再送他到学校。而李辉读书的事情,因为他这次考了区县录取生的第一名,所以学费和住宿费都是全免的,秀水县教育局也给了他这个小学状元一份奖金,所以李大壮完全没有理由拦住他不让他去读书。 李辉坐在车上,看着李家所在的院子越来越小,转头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楚飞,轻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终于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中学,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两更两章肥厚的,居然都没有得到表扬呀嘤嘤嘤tat捂胸口 诶嘿嘿,秀水卷正式结束。下一章节正式转战秀川啦! 猛烈的jq即将袭来=3= 第52章 绯闻 “咱们秀川中学啊,四十年代的时候就建校了,在省里头,那也是早早就评上了重点中学的。学校里头设施设备,在全省都说得上是一流的条件,去年还新修了宿舍楼。你们能考进学校,就一定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为你们的父母争光,为自己争光,为学校争光!” 教导主任站在学校的升旗台上,口沫横飞地做着开学前的训话。下头的学生按照班级排成一个个方阵,站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憧憬敬畏仰慕等等神情。李辉瞧了瞧旁边的楚飞,腰杆子立的像笔一样,板板正正的。 主任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耳提面命地再三重复了校规,这才宣布散会。秀川中学虽然招收的大部分都是市里的学生,但八成学生都是住校的,一散会就看着宿舍楼前成群的学生说着笑着往里进。楚飞和李辉的行李都已经安置好了,两人是同班也是同宿舍。李辉也不知道这是楚飞的刻意安排,还是凑巧这样,但他心里觉得挺高兴的,俩人在一个屋里住着,互相照应起来就更方便了。 他一边想着以后在这儿读书的情形,一边挂着笑容去瞧楚飞,只是楚飞就没他那么好的心情了,打从训话完就板着脸。李辉知道他有洁癖,在看到宿舍那副模样的时候就开始不爽了,虽然刚才教导主任说什么新修了宿舍楼,但那是给教职工住的,高年级的学生也会搬过去些,他们当然就只有住老宿舍楼的份儿。 李辉倒是觉得无所谓,虽然是老的三层楼,墙皮看着也斑斑驳驳的,但屋里头还不算太不堪入目。老旧和简陋是一定的,但是胜在这个时候地便宜,宿舍倒也宽敞。一间屋住八个人,一人一个柜子,上下床,没有阳台。洗漱间连着厕所在每层楼的最尽头,并且还有个公共走廊能晾衣服,不至于搞得宿舍里发水。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宿舍号是302室。李辉和楚飞一前一后进了屋,看到里头已经站了几个人。两个学生,长得白净,穿得也还好,看上去似乎早认识的,抱着手,正靠在一张床的栏杆上笑嘻嘻地聊天。另有几个中年人,应该是这两人的家长,正在靠着窗户的那头收拾。 见到李辉和楚飞进来,那两个正说话的学生就停了。其中一个矮胖一点的咧嘴一笑说:“嘿,又来人了。我是肖进,这开裆裤就和我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也姓肖,叫肖杰。咱都是一班的,你们俩应该也是吧?” 肖杰长得中等身材,和楚飞差不多高,比李辉要矮,听着肖进介绍就笑骂着揍他一拳:“去去去,谁和你穿一条开裆裤啦!也不嫌恶心。” 他回头又笑道:“我们俩打幼儿园就在一堆玩儿,都读的秀川市机关幼儿园,小学也是秀川市第一小学。你们呢,也是秀川市的吧?”说着,目光就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李辉笑了笑,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两位算是比较早期的官二代了吧,不过看说话倒还没啥心眼,多半也只是出于小孩子的显摆心理:“你们好,我叫李辉,我是秀水县来的,这个是楚飞,他是……” 进屋就没开过口的楚飞这会把话抢了过去:“我也是秀水县的,我和李辉也一个小学出来的。” 肖杰楞了一愣,本来他看李辉和楚飞都长得俊秀,身上穿的也齐整,还以为他们两个也是秀川市来的,没想到居然是从区县来。但是他俩身上却一点乡土味都没有,说话还是标准的普通话,看着和市里的孩子一点儿区别都没有,甚至比好多市里的小孩看着还精神。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看不起两人的出身,但是小孩子毕竟不像成年人那般市侩,楚飞不怎么说话,李辉却和善,脸上随时带着笑模样,给人的印象倒是特别好。 李辉和楚飞的床铺在进门的左手处,里头就是肖进和肖杰的床。他们俩上下铺,楚飞在上铺,李辉在他下面。这里一边聊着就一边收拾起来。肖进话挺多,一会儿李辉就知道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哪个老师教得好,哪个老师脾气怪。他说的起劲儿,也有点儿没辙没拦的意思,惹得他妈说了他几次。不过也只是嘴上说说,语气不重,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所以肖进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李辉原本以为,楚太子对宿舍楼的怨念没那么容易平息。可让他吃惊的是,楚飞收拾起床铺来,倒也利落的很,甚至还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的模样,让围观的人赞叹不已。这会儿宿舍里头其他几个人也来了,一报名字和来历,都是初一一班的。八个学生,四个人是秀川市本地的,四个人是区县生,分的倒也平均。至于人好不好相处,这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说都是第一次见面,都想留个好印象给人,所以宿舍的氛围倒还挺和谐。 在肖进的建议下,每个人还报了一次生日,说要排出个兄弟顺序来。“老大”来自秀川市的另一个区县,已经14岁了,本地的几个学生估计是在市里的原因,读书年龄都差不多,都12岁上下,只是差月份。等到楚太子不情不愿地报了年龄,又惹得人惊叹,理所当然地成了“老八”。 他在上铺,弄好了之后下来见李辉还在叠被子,便拿过他的被子帮他叠,也弄成了一样的“豆腐块”。 楚飞一边叠还一边嫌李辉笨,李辉也不以为意,笑着靠在床架子旁边,喊了他一声:“是啊,老八真是心灵手巧,来来,叫声七哥来听听。”这一说完,顿时惹得楚飞对他怒目而视,年龄和身高已经成了楚太子的逆鳞了,一戳就炸毛,让李辉暗笑不已。 等到把各自的床铺铺好,每人的东西也都放到了柜子里,宿舍地上就有点乱糟糟的了。其中一个叫郭永民的,排行老三,有些腼腆,见了就抢着干活拖地,倒让另外几个孩子也不好意思干坐着,都动手收拾起宿舍来。 收拾完之后,肖进肖杰的父母也走了,本来这天也是上班时间,估摸着也是疼孩子,特意请了假才送过来的。走之前肖杰的父母还特意给宿舍里其他人说了一番客套话,什么要是肖杰犯了错,同学们多担待着点。这种教育方式也让李辉在心底暗自摇头,按照道理来说,住一个宿舍的都是同龄人,如果谁真的犯错了,应该说是要多谢同学指出来才对,多担待的这种说法就未免有些以自我为中心。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不是独生子女,但是多半孩子在家里也是被娇宠着的。李辉他们在区县的,条件差点可能还要帮家里做点事情,但是城里头的孩子就不行了,从今天宿舍做扫除就看得出来。 差不多到点吃饭的时候,宿舍里一群人都挤挤挨挨地一起到食堂去。一路上也不时地遇到其他宿舍的人,基本上都是全宿舍一起出动。但是李辉也知道,这只是刚来的一个现象,过不了多久,一个宿舍的人多半就会分成小团体了,这也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秀川中学是一所初高中联办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教学楼和宿舍虽然是分开的,但是食堂却只有一个。这一天是报到时间,没有课,饭点上头人特多,食堂里头挤挤挨挨的都是人,打饭菜的窗口排满了人。 几个人站在门口看了看就有些发憷,楚飞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本来就是大热天,这食堂的菜味儿和人身上的汗味儿混在一起,让他闻到就想吐。李辉看到他皱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头也觉得挺好笑的,楚飞以后可是要走军方那条线的,就算是文职干部,刚进部队也得和士兵一起操练操练,这么爱干净,以后可怎么办?要是进野战部队的话,听说有时候一次任务下来,一两个月不洗澡的都有,那楚太子还不得把自己嫌弃死? 李辉想干脆让楚飞就站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帮他打出来,端回宿舍吃算了。可是又一想,如果其他人要在一起吃的话,开学第一天就这么独,以后就不容易合群。他正在思考着,肖杰就说:“人太多了,这挤进去不成人干儿了?干脆咱们一起到外头吃算了,我是本地人,这附近熟得很,有家馆子咱们学校的学生也经常去吃的,听说味道还不错!” “哎,你行啊肖杰,这么快就把地皮踩熟了。这边咱们都不熟,那以后要是周末出去玩,可得靠你啦!” “那还用说,都是兄弟伙!这个馆子我也是听我一个熟人说的,他也是咱们学校的,今年高一啦!”肖杰得意洋洋地说,这个时候在学校里头能够认识其他班级或者高年级的人,给人感觉就是很厉害的,交游广阔,人面广。果然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投在他身上的眼光又不一样了。 “那还等什么,走呗!” “那个,我,我就不去了。”说话的人叫罗强,也就是“老大”,他也是区县生。如果说郭永民是腼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太过阴沉内向了。他个子不高,干瘦的身材,进门就没怎么说过话,脸上神情看着也郁郁寡欢的。头发有些长,这会儿埋着头,眼睛都给挡完了,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 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一会要点什么菜的几个人顿时停了下来。肖杰笑着说,“唉,老大,大家都去你怎么不去啊?”说话间便伸手去搂罗强的肩膀,结果罗强往后让了让,没让他搂到。 “我说真的,你们去吧,我就在食堂吃。”他在“食堂”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肖杰的脸色有点变,估计也是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另外几个人见状急忙说:“算啦算啦,罗强不去我们去就成了。” 李辉见气氛有点僵硬也开口说:“哎,听你说了那么多好吃的我都有点饿了,咱们还是快去吧,晚了别馆子里也没位子。” 肖杰得了这句话也才下台来,傲慢地说声“走吧”,也没和罗强打招呼就先领头走了。李辉和罗强说了句道别的话,罗强应了一声,楚飞也冲着他点了点头。郭永民吊在最后头,拍了拍罗强的肩膀,看着已经走远的肖杰,低低地给他说了几句什么,罗强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郭永民又捶了他一下,才赶紧跟上来。 李辉眼角余光扫了扫,什么也没有说,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他实在是懒得理会。他转过头去,又轻声地和楚飞聊起来。 一大群孩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天吹牛,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晚上都熄灯好一阵了,都还能听到各个宿舍传出来的说笑声。直到宿管老师拿着电筒在走廊上喝了一声,才慢慢安静下来。 李辉静静地躺在床上,合着眼却并没有睡着。他这会儿竟然想起黄玉秀来了,心里头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李家给他的感觉太不好了,他现在是暂时脱身了,倒感觉自己还把黄玉秀放在狼窝里一样。转念一想,又想到只要自己不在,李大壮面前没人碍眼,对于黄玉秀也是只有好处的,只是不知道黄玉秀会不会想他,也不知道店里头的生意怎么样了,黄玉秀还有没有每天偷偷地扣款子存私房……想来想去的,又想起了陈旷,想起了张万江。这样乱七八糟地想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还挺沉,半夜楚飞起来上了个厕所,爬上爬下地他都不知道。 第二天就是正式开学了,一大早宿舍楼底下的大喇叭就在放音乐,还要出早操的。出完早操就是吃早饭,好在这会儿都是住校生,人没有头天中午那么夸张。 他们进教室的时间不早不晚,一个梳着马尾巴的女孩子正在讲台上,踮着脚,一笔一划地写课程安排。李辉看了一眼,头两节课都是班会,得,估计又是思想教育课。 老师还没有来,302的人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肖杰认识的人多,满教室飞,这个是兄弟,那个是哥们的,看起来人缘很不错。李辉和楚飞自顾自地说着话,其他的几个人也打着堆在聊天,就罗强一个人坐在靠墙的位置,埋着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此前李辉也有主动找过他说过两次话,但是对方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也只好作罢了。毕竟性格这个东西是很难改变的,他对罗强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好歹同窗又是同寝一场,能把关系处好自然好,处不铁的话,那也就随缘了。 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位40多岁的女老师,看起来倒是笑眯眯的,自我介绍说是叫苏丽萍。这个名字之前倒是听肖进讲过,是个老教师了,教政治出身,是一只十足的笑面虎。 座位据说是按照成绩来排的,但是李辉却没有坐上最好的位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初中都是一样,同性别的学生不能坐在一起。总之李辉前世的时候就是男女生混坐,这一次也是一样,这样他和楚飞就分开了,楚飞坐在他的前一排。看着楚太子一脸“我很不爽”的表情,李辉心里头其实也不怎么舒服,要他和这种年龄的小女孩坐在一起,肯定没有和楚飞同桌舒心。他心里暗自腹诽了一番,初中正好是青春期发育,情感萌动的时候,男女生这样混着坐,也不怕早恋? 腹诽归腹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调好了座位以后就是例行公事的开学训话。之后苏丽萍直接拿着成绩单,把班上的班干部选了出来。每一个点到的人还要站起来让同学们辨认一下。之前梳马尾巴的那个女孩子叫葛菲菲,是班上的班长。肖杰不知道是成绩好还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当了副班长,而且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苏丽萍还对着他笑了一笑,李辉成绩好,也给安了个学习委员。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楚飞虽然没有参加录取考试,也当上了体育委员。李辉大概明白班主任的心思,她八成是不清楚楚飞的背景有多大,但是又知道楚飞是直接从区县过来的,连名额都没占用的学生。虽然没人额外打过招呼,可就这样一盘算,也能揣测出他或许是市里头某位领导的远亲之类。当个体育委员,既不占位子,也算是个班干部,这个安排倒是老辣。要是之后有什么动静,也可以调整,反正苏丽萍也说了,这次选出来的班干部只是暂时的,一切要拿期中考试的成绩说话。 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在剩下的半节班会课里头,其余的学生看书预习,班干部们则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简单地开了个短会,说的也就是要督促同学们的学习,帮助老师管理班集体的事情。 中学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李辉和楚飞适应得都很不错,除了楚飞有点烦自己的同桌以外。他同桌的那个女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拿尺子一毫米一毫米地在课桌上量了之后画了一根“三八线”,一整天没事地就拿眼睛盯着楚飞看他有没有越界。小学楚飞和李辉坐一起习惯了,哪里能注意这些,时不时地忘记了就会越过去一点,这时候那女生刷拉地一钢尺就对着他手肘敲下去了。她的武器除了钢尺之外还有指甲,也掐过楚飞两次。 其实真要说痛也不是很痛,这点小女孩挠的痒痒还不放在楚太子的心上,和他暑假里在部队里的训练比起来啥都不算。但是想他楚飞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屈服在小女生的指甲和钢尺下?他说过那女生两次,结果声音大了些就惹人看,他也不能真的动手揍人啊,打女人算什么?害得他郁闷不已,时常回头看李辉,简直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当楚飞忍不住给李辉抱怨的时候,李辉笑得不行。他们两个就在他前座,眼睛一瞄就能看到在搞什么。这个女生的心思,李辉心里头可是门儿清。其实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年纪,对于情感的表达都是比较别扭的。打个比方说,要是说谁喜欢谁了,那必定是会遭到嘲笑的。因此男生喜欢一个女孩子往往就会去作弄她,扯扯头发,拉拉裙子,放学了在人身上拍一下就飞快地跑开等等。而女孩子也是这样,有的时候越是喜欢一个男同学就越害怕被看出来,又想和对方接近又要保持矜持,一定要做出一副“我不喜欢你,你很讨厌你”的模样。 其实楚太子这样已经算运气不错的了,李辉前世读书的时候,两条手臂都被一个小女孩抓得稀烂,他一度以为那个女孩是因为他的孤儿身份才那么厌恶他,结果到了后来,李辉才从另外的人嘴巴里头得知,那个女孩很喜欢他。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楚飞暴躁地大叫:“你怎么还笑!我快要受不了那个神经病了!她每天不上课盯着我要干什么啊!” 李辉玩心大起,凑近他耳朵说悄悄话:“喜欢你才欺负你啊!” 果不既然地,楚太子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瞪了李辉一眼说:“你……你怎么老是这样!” 这次轮到李辉郁闷了,什么叫做“老是这样”?在他印象中他也就说过这一次吧,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时候逗楚太子的时候随口说到了?他当然不知道,楚飞自从看到了陈旷和林伟才的“现场表演”之后,对于这些事情就特别敏感。其实这只是在迁怒啊! 结果还没等楚太子同桌的“桃花”过去,李辉也遇上了一件莫名其妙又尴尬的事儿。然后,他闹绯闻了。 事情说起来也挺让人哭笑不得的,这也是那个“同桌的你”惹的祸。李辉的同桌叫周敏,能够和他挨着坐,成绩自然也是不错的。这小姑娘长得好,皮肤白,大眼睛,一张有点婴儿肥的瓜子脸,刚进校没多久就被看成是这一届初一女生里头最漂亮的女孩之一。302宿舍里,其他几个男孩关于她的话题也不少,当然也有酸李辉的。但是李辉沉稳,平时都和楚飞走在一起,和周敏来往得也很正常,人家酸他他也淡淡的没什么反应,慢慢地也没人说了。结果有一天就出事了! 周敏是秀川市人,走读生,那天早上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上课也有点趴着的感觉。出于对同桌的关心,下课的时候李辉还问了她一句,说是肚子痛。李辉本来想着问要不要去拿点药什么的,扭头就看见楚飞在瞪他,知道是楚太子的占有欲又犯了,不喜欢他和其他人走得太近,他看周敏也不像怎么严重的样子就算了。 等到中午放学,狗血就来了。周敏刚一站起来,旁边的一个女孩转过头来正要和她说话,就看见她屁股底下的凳子被血染得血红,一屁股都是血!那个女孩吓得当场就尖叫起来。 “呀呀呀!周敏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云爱弥姑娘和bluefish姑娘投的地雷,谢谢,爱你们哦么么哒=3= 嘻嘻,这章中学生活正式开始,集体生活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呢! 楚太子的床在李小辉的上面,这就是预兆啊~ 另外,两个人也各自招惹到了自己的桃花2333 第53章 美丽的误会 这个乌龙事件之后,李辉和周敏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班上的“绯闻对象”。平时两个人正常地说个话都总会引来周围一群小屁孩挤眉弄眼“心照不宣”的眼神。要是周敏再表现得娇羞点,其他人就会爆出一阵哄笑,一般李辉遇到这种时候就只是一笑置之;而周敏则会面红耳赤地追着在她耳边低语的女生满教室追打。 对于这种情况,楚太子心里头莫名地就窝了一把火,连续好几天对着李辉都横眉竖眼的。李辉在楚飞那里碰了好几个钉子之后只好摸摸鼻子,天地良心,他也很冤枉好不好?周敏的亲戚实在是有点厉害,一凳子血淋淋的,旁边有的在叫“怀孕了”,有的在叫“周敏快死了”,全班都乱成一团糟。他站在周敏旁边,看着小姑娘一裤子的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按了按额头只好赶紧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系在腰上,这时候苏丽萍到了教室,见状连忙就把周敏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话。 李辉觉得自己简直是有苦不能言,他这明明就是见义勇为做好事啊,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英雄救美”?再说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哪里有什么美,在他眼里头就是小孩子,前世那些□的各式美人都让他没什么感觉,这么个小丫头他哪儿能有啥想法啊,他可没有恋童癖啊!何况他和周敏是同桌,一天再不打交道,也不可能一句话不说,这样也能传绯闻,那……那他和楚飞的绯闻简直传上天去了。 他想归想,哀怨归哀怨,可是其他的人是不会管他的心里头是怎么样含冤抱屈的。本来这就是一个很矛盾的时代,青春期的萌动让孩子们期待着一段纯真浪漫的感情,但封闭的年代又让人们“谈爱色变”“谈性色变”。周敏的初潮李辉的援手,正好踩在了这两个敏感词的边缘,便被顺理成章得当做了孩子们隐秘心事的宣泄口。 学生们一看见李辉和周敏就起哄,这样的动静是瞒不过老师的。过了没多久,苏丽萍就把两个人叫办公室去谈了话,语气极端严肃厉害,一再提醒他们不要做出让家人,让自己蒙羞的事情,就差像灭绝师太一样逼着两个学生发誓绝不乱搞男女关系了。李辉倒没什么,他人本来行得端走得正,被苏丽萍各种试探也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再加上本来也是帮同学忙,所以一会儿就给放出来了。 但是对于周敏就没有那么好放过了,这个时候的一些老师,总有些思想陈腐的,对待男女学生的标准不一样。就像抓到两个学生谈朋友,第一个就先觉得是女学生发骚一样。这个苏丽萍在教学上或许很成功,但是在这方面的思想上,却丝毫都没有什么先进的观念。总之周敏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两个眼圈都红红的,在李辉身边坐下的时候,李辉和她的目光一接触,她的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李辉头痛不已,又觉得十分窘迫,他自己也算是受迫害的群众啊。在之后的几天里,周敏单方面就有点和李辉“绝交”的意思,不光行为上这样做了,还特意给李辉写了一封信,李辉哭笑不得之余反而松了一口气。 过了没两天,苏丽萍又叫了李辉去,倒不是刻意地为难他。李辉长得好,成绩好,也听话,办事说话还都特别懂事,稳稳当当。这种男生干部是班主任很喜欢的类型,就算真有什么事儿也不会太受为难,当然了,仅限于女班主任。 苏丽萍估摸着是从周敏的态度中发现了什么苗头,就害怕李辉这样的乖男孩被那些不安分的女学生给带坏了,于是说了几句后便切入正题,说打算要给李辉换座位。等李辉出来之后,楚飞憋不住问他到底老师叫去又说什么了,李辉就把也许要换座位的事情告诉了楚飞。楚飞哦了一声以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拽拽的模样,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似的,但是心里头对于换座位却有着小小的期待。自己和李辉是前后桌,又是同个地方来的,同宿舍,关系还最铁,李辉不和他坐还能和谁坐?想到这里,楚太子的心里也就笃定得多了,前些日子的郁结也散开了些。 说到底李辉还是他的人嘛!楚飞分外满意的想着。 苏丽萍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教师,突然给两个正闹着“绯闻”的男女学生换位置,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等到了周五班会课的时候,她才借口说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要把班上的座位调整一下。当点到李辉的名字的时候,周敏震惊地看向了李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里头好像还带着点受伤的情绪。李辉抬头看着黑板,嘴角却不由抽了抽,这种表情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他对周敏干出了什么丧尽天良始乱终弃的事情似的。 楚飞在前面也暗地里绷紧了神经线,前段时间他和李辉之间也别别扭扭的——准确地说就是他一个人在别扭。他心里头就是有点不满意,尤其是听到李辉和什么周敏的绯闻,楚太子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阴霾二字来形容。他这个年纪当然不会明白什么叫独占欲,但是李辉知道他的脾气是那样,一点都没有生气,一直包容着,对他就跟养孩子似的。渐渐楚飞自己慢慢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心里觉得坐回同桌是个好契机,这样他就可以盯紧李辉,免得他再到处勾搭! 结果苏丽萍抬手一指,把李辉给安到肖杰旁边去了。肖杰和楚飞一排,倒是挺高兴地从前面转过脸来对着李辉做口型,李辉也冲着他礼尚往来地笑了笑,点点头。楚太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情形,自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气的简直想挠桌子,怎一个郁闷二字了得! 李辉看到楚飞仿佛连后脑勺都冒烟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但是再一想,楚太子这个“王子病”还是得晾一晾比较好。现在倒是有自己在他的身边,什么都护着,他在宿舍里不怎么说话,得罪人也替他圆着。李辉倒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只是感觉包容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不管怎么说,楚飞和自己总有分开的一天,自己也不能护他一辈子的。要是以后楚飞参军了,或者结婚了,自己难道还能一路跟着他么? 只是偶然想到楚飞总有一天也会长大的时候,李辉心里居然也有一点淡淡的惆怅。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就会有更多的朋友,更广阔的交友圈,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自己也可能不再是他最重视的朋友。他知道自己在前世是孤单惯了,整个学生时代都笼罩在孤儿身份的阴影里,工作之后倒是交了不少朋友,但是那也已经是掺杂了利益之类的东西在里头。像楚飞张万江这种少年时代,不因为别的东西而对自己好的人,是越往后越少了。 李辉低低地叹了口气,想着要磨一磨楚飞的脾气,免得他以后走出去不经意之间就把人给得罪了。结果到了下午体育课的时候,楚飞还真就和人发生了矛盾,这人还不是别人,正好就是李辉的新任同桌肖杰。 肖杰这个孩子,家境好,成绩也还不错,一向都比较自得。本来想着进了初中也照样是他称王的情况,结果来了个李辉又来了个楚飞,一个赛一个地长得又好成绩又还好,搞得他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出身了。李辉脾气好,见人脸上先带笑,这倒没有什么。就楚飞,一天到晚脸上都是一副傲慢的表情,肖杰有时候在宿舍里说他爸又和什么什么领导很熟啦,或者是家里头又有什么洋人的好东西之类的,楚飞也不说和他顶黄,就是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鄙夷神情,还当他看不出来? 什么玩意儿啊!肖杰恨恨地想。也不知道楚飞是个什么来头,他仔细观察过楚飞的穿着,打理得干干净净的,皮鞋擦得光光亮,文具之类的都是高级货。可再高级有什么用,还不是区县里来的土老帽?他爸能和市长市委书记说上话? 肖杰看楚飞不顺眼,所以体育课老师暂时还没来,楚飞这个体育委员整队的时候,他还故意在队伍里头大谈特谈他有多会踢足球,曾经在少年宫学习过,甚至还和市少年足球队打过比赛什么的。这个年代中国足球还没有成为耻辱的代名词,而是刚刚在民间兴起。肖杰的这番做派无疑是吸引人的,周围的男女生都竖着耳朵,脸上带着一丝敬佩之色,别提听得有多起劲了。肖杰一边讲得眉飞色舞一边瞥了一眼楚飞,看你还得意个什么劲,给个下马威给你尝尝! 楚飞和肖杰的目光一对上,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一股不爽的心气儿就冒上了头顶。这个肖杰还真是老和他对着干,一天到晚就爱吹牛炫耀不说,还敢抢李辉旁边的座位!这会又故意在他整队的时候吸引一大票人去聊闲话,要是在部队里头,这些不守纪律的人,老早就被惩罚了。其实楚飞作为体育委员,要罚这些人跑圈或者什么的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一来无疑就会得罪一大群人,想来肖杰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不听招呼,反正是法不责众。 这会儿一班的队伍就有点糟糕了,一群人围着肖杰,另一群人则听楚飞地站成了队列。要是楚飞过去扯着喉咙喊,这个时候刚开学不久,他也没什么威望,人缘也比不上肖杰这个地头蛇,颇有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连李辉都忍不住要从队列里头走出来帮忙了。结果楚飞先拿起挂在胸口上的哨子用力吹了一声,肖杰那边的人听到声音也转了过来。 楚飞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就跑到一边装着体育用具的箩筐里头拿出了一个足球,在手上抛了抛,大大方方地说:“听到同学们对踢球都很有兴趣,作为体育委员,我也喜欢足球。这会儿正好老师还没过来,我就给大家玩儿个颠球怎么样?” 他态度磊落大方,又是名正言顺的体育委员,学生们听到有表演可以看,都高兴地鼓起掌来喊着“来一个”。楚飞扫了底下一眼,把球一抛,脚一伸,球就稳稳地停在他的脚上了。周围的人都大声叫好,紧接着,他的脚向上一踢,球被抛了起来,大约有一人高的样子,周围的人都捏了一把汗,这能接住吗?还没等到他们的担心劲过去,楚飞就拿头连续顶了足球几下,最后突然一矮身子,球又乖乖地停了他的背上。 “好厉害!” “真是太牛了!” “果然不愧是体育委员啊,这水平都能进市队了吧!” 孩子的心理比较简单,看见厉害的人就觉得敬佩,更何况这个时候足球还没有广泛兴起,楚飞这一手是很高杆的,顿时就把一班的人心收服了大半,至少已经没人对他当体育委员有异议了。肖杰站在人群里,看着一群刚刚才夸赞过自己的人转眼又用十倍百倍的热情去夸楚飞,刚刚人群的中心还是他肖杰,现在却变成了楚飞! 他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偏偏还有人在他旁边说:“肖杰,你和楚飞谁厉害啊?你不能像楚飞那样吧?” “楚飞,我要和你比赛!和你比踢足球,来不来?”肖杰大声对着楚飞说,无奈他的声音却似乎被淹没在沸腾的人声里了——都在忙着采访楚飞到底是怎么练成这样的,只有旁边的几个人听到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楚飞正在回答问题,估计根本就没有听到。 “楚飞,听到了吗,我要和你比赛!” 这一次肖杰的声音大了一点,楚飞应该是听到了,他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肖杰心里头一喜,结果楚飞就把头转到另外一边去了! 其实肖杰第一次说话楚飞就听见了,人对于自己的名字总是要来得敏感些,只是肖杰在他心里头就跟个胡吹大话没本事的人一样,他理都懒得理他。今天露的这一手也不是为了炫耀,只是不拿出本事来,这帮子人就还得跟着肖杰走,他这个体育委员当起来就有点费力了。 至于现在嘛,看来颠球的效果还是挺不错的,他的眼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李辉正含着笑看着他,眼睛里都是赞叹和崇拜的神色,心情一下就爽快了起来。不得不说,楚太子实在是太会脑补了,李辉是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和什么赞叹啦,崇拜啦都没啥关系,他完全是用一种自家孩子真能干的心情看着楚飞的,实在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留言很给力啊,本来说今天多更点的,但是因为有点事就没成。所以明天我会努力码字,多更点答谢大家。么么哒=3= 话说李辉同学越来越有人妻淡定受的范儿了,至于楚太子……狂躁攻?哈哈哈. 第54章 寻觅商机 这事情后来在老师过来整队时不了了之,然而最让肖杰气愤的是,体育老师听说楚飞带头玩足球的时候,居然没有说什么责罚他的话,而是笑眯眯的说他起了带头作用,领着同学们进行课前热身准备。 体育老师的话对于肖杰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越看楚飞就越觉得不顺眼,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正好就是肖杰现在的心情。他愤愤的想着,初一一班有他一个带头的人就够了,这个楚飞从小县城过来,什么也没见过什么也没听过,也好意思跟他争? 肖杰虽然从小算是泡在机关圈子里长大的孩子,心眼儿着实也不少,但是毕竟岁数还是不大,不够沉稳,把情绪再怎么隐藏,也有露出来的时候。这天下了课,回宿舍以后,肖杰喊人去吃饭,问道李辉的时候,刚好楚飞不在屋里。李辉拿了本书正坐在床上看,听到以后抬头对肖杰笑了笑说:“你们饿了就先去吧,我等楚飞。” 他说完便又将目光挪回了书上,并不是他要忽视肖杰,而是他压根没有察觉到肖杰和楚飞之间的那股子淡淡的不对头。肖杰听了之后倒是没急着走,只是笑着倚在栏杆边问李辉:“你和楚飞感情挺好哈?发小?” 李辉想想,自己和楚飞似乎也算不上发小,毕竟是从半路才开始培养感情的,不过俩人感情好是不假。他觉得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就又点点头:“我俩是挺好的,你和肖进不也铁的很吗。” 肖进这会儿正在床上翻袜子呢,实在没空闲来参与他们的谈话,肖杰便作出一副“反正也要等着,不如就随便聊聊”的模样,看似无意的问道:“嗳,那楚飞家里头是干啥的啊?我看你俩,在你们那边儿,家里头都有点儿底子吧?” 李辉这时候忽然有点明白了过来,合着是肖杰在暗地里打听李辉的身家,好看看有没有能和他较量的资本呢。李辉不由有些好笑,觉得这些小孩真是一天到晚没事干了,这年纪读读书写写字的,实在闷得慌了踢踢球不好吗?和宿舍的人攀比个什么劲儿啊,再说楚飞到了这儿之后,也一直挺低调的,不显山不露水的,让李辉对楚太子不由就多了几分赞赏的心态。现在肖杰这样耐不住性子,急吼吼的过来问,还硬要做出一份漫不经心的模样来,实在让李辉觉得有点无奈。 他当然不可能蠢到对肖杰随口说出楚飞家的真正背景:“哦,你问楚飞啊,他家是我们县里水稻所的,问这个干啥啊?” 李辉可没说谎,楚飞确实是住在水稻所里啊,何况水稻所大了去了,里头的人员职务也多的很,他只说个大范围,其他的让肖杰自己脑补去好了。果然,他说完之后,肖杰就陷入了一种思索的神情状态中,好像是在心里仔细推敲着楚飞的来头。过了好一会儿等肖进从床上爬下来,另外几个人也说饿了快去吃饭,肖杰这才同李辉点点头,跟那一群人走了出去。宿舍里剩下的,除了李辉以外,就只有罗强了。 罗强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去食堂,那地方连李辉有时候都觉得吃的腻味,昨天a炒b,今天b炒a,要么就是昨天剩下的b混上今天新作的c。李辉已经不是挑食的人了,肖杰是恨不得整天出去下馆子的人,而他则带动着楚飞能在食堂就在食堂,有时候实在是人太多或者菜看着都有点不对劲了,才往外头去吃。在一个宿舍住了这么久,李辉大概也能看出来罗强的家境有些困难,他的每条裤子上都有重重叠叠的补丁,被子上也是一样。他性格内向孤僻的厉害,成日也不爱说话,同宿舍那几个市区的学生都不怎么和他来往,班上就更是几乎没人和他玩到一起。平时也就是郭永民能和他嘀咕几句,李辉对他当然不会有偏见,只是和他说什么都是淡淡的样子,渐渐除了打个招呼外,也就没啥太多话可以聊了。 李辉正想着要问罗强一句吃饭的事儿,楚飞就从外头推门进来,抹着额头上的汗说:“等饿了吧?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你喝口水吧,罗强,你也没吃呢吧?一块儿去吧?” 李辉把桌上放着的凉白开递给楚飞,又笑着招呼了罗强一句,罗强回头哎了一声,举起个塑料袋说:“你们去吧,我有饭。” 塑料袋里头放着大半个馒头,还有几根榨菜丝,一看就知道是中午从食堂带回来的。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说什么,他虽然觉得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是帮助也要分方法。罗强的心理他能理解,如果自己这时候硬拉他出去吃饭,还说什么不用他出钱之类的话,反而是损害了他的自尊心。这时候楚飞喝完了水,又用毛巾擦了把汗,拽过他搂着就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李辉偶然提了一句肖杰,楚飞立刻就沉了脸色:“好好的吃饭呢,提那人干吗啊?今天趁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又勾搭你来着?” 李辉哭笑不得:“你这乱用词儿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他就是随便问了问你的事儿,我看他对你倒是挺留意的,你俩到底是住在一个宿舍里头,别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啊。” 楚飞哼道:“他才不配当我的阶级敌人,他打听我干什么?没话找话,还不是为了和你套近乎。” 李辉笑着摇头:“和我套近乎干啥啊?都是一个宿舍的,我又不是什么高端人士,别瞎猜了你。” “那你怎么和他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说水稻所的呗,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李辉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外人一个,我干嘛要什么都给他讲?” 这外人两个字实在是说到了楚太子的心坎儿上,他脸上顿时就露出满意的表情,还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吃完饭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楚飞才说了他刚才晚回来的原因:“其实也没啥事儿,今天不是正好我做值日吗?然后老师正好又过来和我说了说运动会的事儿,等国庆节回来就开。对了,放国庆的时候,水稻所司机来接咱们回秀水去。” 李辉点点头,心里有点不由自主的期待起来,那些他思念牵挂的人,这下子都能见全了。虽然只隔了一个来月,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和身边亲近的人分开这样长的时间。 于是这天晚上,在李辉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床铺后,他再一次的失眠了。可是与第一晚的失眠不同,那天晚上是纯粹的怀念,老是想着那些人和事儿。这一次却是雀跃的心思,兴奋的想着回去以后要办的事儿,要见的人。 心里头有了盼头的不止李辉一个人,十月份到来的时候,学生们一个个都有点坐不住的样子,用苏丽萍的话来说就说“心头发烧”。没别的,除了盼着放国庆假,就是盼着开运动会。秀川中学人多,运动会足足安排了三天时间,就等于三天时间都不用上课,简直是美死人! 国庆节放假的头一天刚好是个礼拜天,初一年级这次做的更干脆,周六下午就直接放了,也是给学生回家开个方便。水稻所的车子把李辉和楚飞都接回了秀水,李辉到了之后先没有回家,直接就先到了杂货店。这会儿正是过了正午,店里的生意还不错,正有两个女人在买东西,余芳在接待。李辉背着包包走进来,他认得这两个人,都是附近的街坊邻里,刚扬起笑脸打了个招呼,包也没来得及放下,黄玉秀就从柜台后头跑出来要给他提。 “妈,我自己来,又不重。”李辉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都到店里了难道还能累着? 黄玉秀把李辉的包放到柜台里头,又才回过头来拉着李辉仔细打量了一番:“哎哟,快让妈瞧瞧,可想死妈了。你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晚上睡觉热不?衣服够穿吗?和同学老师相处得好不好?这个钟点回来,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妈带你出去到馆子里吃去。” “吃啦吃啦,我从学校吃过了才回来的,妈你坐下,咱们坐着说话。” 李辉笑嘻嘻地拉着黄玉秀坐在柜台后头,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将她的情况看在眼里——看样子,这段时间黄玉秀应该过得是不错的。脸色红润,说话也利落了许多,以前身上的那种郁结愁苦的感觉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活泼向上的生气。所以说,女人也是不能缺少事业的,有了事业经济就能独立,有了事业的女人,也不再是整天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的家庭妇女,这样的女性,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话,要比单纯的只是以家庭为唯一中心的女性要坚韧乐观得多。 李辉慢慢地把学校里的一些情况和趣事都选择性地给黄玉秀讲了讲,听得黄玉秀惊笑连连,连旁边的余芳也时不时地插上一句嘴。 “妈,你可不知道,楚飞那小子啊!你特意给我打得蓬松松的棉花,居然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拿去压过,一条被子都被压得死硬的,就为了叠成一个豆腐块!” “楚飞的手臂上全部都是被他那个同桌挠的红印子!他一过线,他同桌就喊,‘你超过线了楚飞!’然后楚飞就赶紧往回缩,但是没有用,人家拿着一把钢尺就给他敲下来了!” “我们宿舍有个人和楚飞不对付,楚飞当体委整队的时候,故意在下边讲话,他是秀川市里头的人,好多人都认识,还挺听他的。您猜楚飞怎么着?不,不,没打架。那家伙吹嘘自己足球踢得好,然后楚飞就在同学面前表演颠球停球,颠球就是一只脚不停地踢足球像踢毽子一样,停球就是把球停在脚上或者背上不掉下来。哈哈,可厉害了,同学们都被他给震住了。” “宿舍?宿舍里头也没啥别的事儿,就刚说到的那个人,他老找楚飞茬。知道楚飞爱干净,有两天连着踢完球,晚上换了袜子之后不洗,塞在球鞋里。楚飞那两天简直快炸锅了,后头啊?后来那同学被管宿舍的老师罚他打扫整个楼道,那老师可有意思了,见了个人就说,千万不要学302的那娃,袜子可从来不洗哩!嘿嘿,他一直奇怪宿舍楼管是怎么知道的,其实是我‘不小心’在楼管面前说漏嘴的。” 黄玉秀笑着看着说起话来面目都生动了几分的儿子,很少看到李辉有这样孩子气,甚至还会使坏的一面,因为儿子离家在外独自生活的担忧也在不知不觉中减轻了。她想她应该要感谢楚飞这些好朋友对儿子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的友情,李辉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开心,就包括在秀川中学读书,有了楚飞在李辉旁边,她都放心得多了。 这个时候的国庆节假期,可不像以后那么长,只有一天时间,只不过今年赶巧了遇上了周日。李辉周六陪黄玉秀在杂货店待了一下午,周日就被一脸哀怨等着他“陪玩”的张万江给拖走了。今年张万江也六年级了,学习任务加重了不少,不过他一心想跟着李辉考到秀川中学去,倒是卯足了劲在学习,平时倒也学得辛苦,除了租书摊子的事别的他都不玩了。这才几个月不见,李辉感觉他都瘦了些。 张万江父母也是巴望着他考上秀川中学的,平时也看得紧。这次放假李辉和楚飞回来,张万江妈还特意给两人说,叫他们给张万江传授传授经验,讲讲学习的心得体会什么的。结果李辉给张万江爸爸说,欲速则不达,学习还是要劳逸结合比较好。这样说了之后,张万江爸一挥手,心想好吧,难得过个节放个假,还是放你们出去玩一玩。 于是第二天一早起来,李辉先是去陪黄玉秀看了看店,有意识地给黄玉秀灌输一些经营管理上的意识。吃过午饭之后,就和楚飞张万江出去“轧马路”。 最开始,楚飞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辆自行车来,并且骄傲地说他可以“一拖二”。他让李辉坐在自行车前头的横杠上,张万江坐后头的副座。结果张万江一搂着楚飞的腰楚飞就笑得快抽筋,根本就没有办法骑车。无奈之下李辉说让他来骑车,结果他这个身体底子不好,张万江再比之前瘦了些但是也怪之前基数太大,李辉蹬不了多远就直喘。楚飞坐在前头听见了就说:“运动会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报一个项目,你看看你这样的,能成吗?” 李辉想了想说:“体育委员大人,我申请参加啦啦队,您看能收吗?” 楚飞在前头哼地一甩头,李辉的自行车龙头都差点歪了歪,费了吃奶的力气才稳住。 “让你进啦啦队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你要用什么糖衣炮弹来收买我?” 李辉故作夸张地“悲愤”大叫:“楚飞!你的觉悟呢?看到一个大好青年堕落至此,我心中真是伤感啊!” 张万江在后座笑得咯咯咯的,他靠在李辉背上,连带着整个车子都在抖。李辉实在没力气了停下来,叉着腰喘气:“不行了不行了,小江你太重。咱们轮流骑吧。该小江你骑了,你会骑自行车吧?我看你爸不是有一辆么?” 等到张万江骑上车,李辉也跟着坐上后座,刚伸手搂着张万江的腰,楚飞就觉得心里头不舒服了:“不行不行,你不能坐后头。” 李辉以为楚飞坐横杠坐久了屁股痛,要换个位置,就听话地从后座下来,又坐到前头去,这一下楚飞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李辉的身材是少年独有的纤细清瘦,坐在前座上,张万江熊一样的身体往前一倾,两只手再握着龙头的话,看起来就像把李辉搂在怀里头一样。楚太子的独占欲又给发作了,他虽然已经肯定了张万江是值得做好朋友好兄弟的人,也认可了李辉和张万江之间的朋友关系,但是要他看到李辉和人这样亲近他心里头就不舒服,李辉最好的好朋友就只能是他楚飞一个人。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楚飞也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臭着一张脸说:“我突然觉得这辆自行车太辛苦了。算了,咱们还是下来,推着自行车走,一起走路吧。” “什么,有自行车不骑你走路?楚飞你没中暑吧!”张万江惊讶地大叫,“你不是说了你这自行车能够一拖二的嘛!” “你才中暑!”楚飞一点都不心虚地反驳,“我的自行车当然可以一拖二的啦,但是张万江,你一个人能顶两个人啊!” 李辉无语了,这两个人怎么又吵起来了?这么热的天,他这可不是出来纯“轧马路”的呀,如果不是为了想看看目前秀水县城整体的商业程度和经济水平,他才不想出来到处乱走呢! 杂货店的真正的账本李辉这几天已经翻出来看了看,平均每个月的纯利润大概有1300元左右,只是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黄玉秀一旦下决心竟然还挺有决断力的,直接就把利润砍了一半下来。她拿回家的账册上显示每个月的纯利润大概是600元的样子,也就是说,黄玉秀为了李辉,每个月偷偷地藏了700元起来。 一个月700元,十个月就是7000元,一年就是8400元。在这个年代,一斤猪肉6角九,一根三极管6元钱,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收入每个月28元,8400元说出来,已经可以吓倒一群人,可说是一笔“巨款”了。因为这个,李辉还特意地问了黄玉秀,她记账和扣款子的事情余芳知道不,还好黄玉秀没有让他失望,她再怎么圣母爱帮助人也不至于把自家的收入让外头的人知道。而在他回来的这一天里也留心观察了一下余芳,感觉人品还是真的不错的,这里也就放下心来。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李辉要怎么利用手头上的钱,在秀水另外开发一个赚钱的项目了。鉴于最后一天下午他和楚飞还要赶回秀川去,所以现在他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啊。看着还在拌嘴的两个小屁孩,他只好按按额头:“那就走路吧,正好我也不想坐自行车了,膈得屁股都痛! 第55章 运动会 这下子成了纯粹意义上的“轧马路”,并且从一拖二变成了三拖一——三个人轮流推着自行车走。张万江最怕出汗,一出汗就吭哧吭哧直喘气,走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倒也正好给了李辉一个机会,让他能细致的观察到其他商铺的经营状况。秀水县也不小,当时有五十个个体商户名额,他们当然不可能靠着脚力一家一家的转下来,不过这公家的铺面和私人的铺面,一路上下来总归还是看了不少,李辉心里也就有了点计较。 个体的买卖里头,也不是个个都好的,像是经营饭馆的生意就差了些,主要是因为在这县城里头,肯花钱出去吃馆子的人还是少数。而黄玉秀店里的上海高档货走俏的消息,显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已经看见有一家卖针线扣子改裤脚的小店门上挂出招牌来,大大的粉笔字写着“上海好货,不日到店”。 这倒是提醒了李辉,这个年代会做生意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能有些人没什么太多的文化,但生意头脑却灵光的很,总能很快想出赚钱的法子来。他能帮着黄玉秀出主意进新鲜货,却拦不住人家跟着学啊,如果到时候他们不是独一家了,再打起价格战之类的,那时候杂货店的生意不受影响都不行。 李辉盘算了一下,正好也该陪黄玉秀去上海做检查了,运动会不是要放三天假吗?他第一天去报个到,象征性的参加个项目,之后就给班主任请假说是要陪着妈妈看病去。他知道苏丽萍对自己一向不错,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占用两天运动会的时间,再算上运动会之后的那一天周日,课堂上耽误的天数就能补回来点了。且秀川也有客车到重庆的,黄玉秀到时候直接过来,俩人坐晚班的火车走,倒也方便。 这次去上海,可不能单纯进货了,得想办法谈个长期货源下来才行,价格货色都得合适,最好还是独一家的东西。他心里想好的主意,脸上情不自禁的就笑了起来,看的楚飞和张万江直奇怪,张万江捅捅他:“哥,笑啥呢?有啥好事儿啊?” “没啥事儿,就是觉得,回来了可真好啊。”李辉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看了眼日头说:“今天也不早了,楚飞你不是说要太阳落山前回水稻所打电话去吗?还有小江,你爸在你出来时候可是耳提面命的告诉你不许回家晚了啊,咱们今天要不然就先散了吧,明天早上再出来。” 张万江难得出来“放风”,听到他说这就要回去了自然扫兴不已,可是又想起自家爹妈握着鸡毛掸子的凶神恶煞模样,双下巴也不由跟着抖了抖,只好点头说:“那成,明天早上你们出来可得叫上我啊,别把我给忽略了!” 楚飞嗤笑:“你这么占地儿的人,想忽略你也是门技术活了,走吧走吧,别磨磨蹭蹭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瞎说!小爷我这么膀实,你才像娘们儿呢!” “张万江你信不信我打的你满地找牙啊?!” “……” 从这儿回去,张万江的家离得最近,等他到家以后楚飞就可以轻松自在的用自行车带着李辉了。楚飞特意让李辉坐在后座儿上,还严肃的说:“搂好我的腰,别掉下去,还有脚可千万别乱晃,否则被绞进车里就坏了。” 李辉笑眯眯的点点头,又给他说自己先不回家,而是要去陈旷那儿。 楚飞虽然在目睹了陈旷和林伟才的那件事后就一直有点不大自在,但是对陈旷的尊敬却一点儿都没变过,听了便皱眉头说:“可惜我得回去打电话,早知道就不答应老头子那么早给他打了,那你先去吧,替我给陈老师问好,明天咱们再一起去。” 李辉答应下来后,进了陈旷屋里第一件事儿便是先给他转达了一下楚飞的问候,然后又在屋里头张望了一下,笑着问:“干爹,那个谁没在啊?” 陈旷正蹲着身子摆弄一盆映山红的土,听了还没顾上说话,屋里头就走出来一个人:“你这小子,就跟他亲,一口一个干爹,到我这儿就成那个谁了啊?” 背后议论却被人听了个正着,李辉只好笑着吐了吐舌头,喊了声:“林叔叔,您在啊。” 陈旷回头和李辉说:“你先去喝点儿茶,坐一会儿去,我把这花盆倒腾完就过去。哦对了,那东西找着了吗?” 后头这句话是对着林伟才说的,李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到林伟才把他带到饭桌边上,递给他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李辉才明白过来。 这是个钢笔盒子,古朴简单,上头还写着一行英文,李辉认出是犀飞利的品牌名称。他喜欢的不得了,马上就打开试了试,笑着仰起脸问:“干爹送我的?” 林伟才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把,拉开椅子坐下了:“这是他大学时候帮人家做翻译得到的工资,这么多年也一直留着没用过,你好好用,可别弄丢了。” 李辉连忙点头,把钢笔珍而重之的放进盒子里装好,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着林伟才问道:“林叔叔,您国庆节都不回家的?是不是打算学院子里那蘑菇,长在干爹这儿啦?” “我倒是想长呢,也得情况允许啊,我这是前两天刚从京里回来的。再说,我不回来,你干爹怎么办?”林伟才向后靠了靠,扬着下巴有些得意的样子和楚飞居然有点儿像,“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李辉差点没噎着,连着咳嗽了好几声,那屋的陈旷正好过来听见了他的话,皱着眉头便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辉辉不用理他。” 林伟才连忙站起来一把抓住他,搂上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期间还给李辉递了个眼色,李辉连忙偏过头去,作出一份很有兴趣打量着屋内陈设的模样。 这之后陈旷的脸色便有些微微发红了,李辉对他俩之间的这个相处模式已经见怪不怪,自打那次陈旷喝醉,林伟才和他开门见山的捅破了窗户纸后,他就已经看过了n次陈旷脸红的样子。 在李辉看来,林伟才和陈旷的头脑都是绝顶聪明的,但是陈旷却是比较简单纯粹的性情,而林伟才如果用后世的一个流行词语来形容的话,“腹黑”二字绝对当之无愧。 “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毫不避讳的问你这件事儿对吧?其实也没什么,他性子太谨慎,又总是一味的不考虑自己,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忍着藏着。”林伟才那天晚上看着李辉目瞪口呆的神情,笑着作出解释,“你和楚家的小子,都是他得意的学生,尤其是你,他是拿你又当学生又当亲人看待的。反正以后少不了总要打照面,与其你们再胡思乱想,不如我说清楚好了。我跟他,是注定要走到一起去的,以前错失了很多年,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高手啊,这绝对是高手,三两句就宣告了所有权,并且一下子就把自己融入到陈旷的关系圈来了。李辉后来每次想起,都觉得很是佩服,心想这人也就是去教书了,要是从政,肯定也有一番不得了的作为。在他开学之前,还认了陈旷做干爹,这之后和林伟才虽说也算是熟人了,可他从来没打听过林伟才的背景,不管是在陈旷面前,还是在楚飞面前。 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不管他有多少心机,只要对陈旷好,而陈旷也觉得高兴,那就成了。 他再去上海的念头没和陈旷提,倒是吃过晚饭私下和林伟才说了一句,上海医院的大夫都是林伟才帮着给联系的,上海滩那一块地方,他比李辉可熟悉了太多。对于李辉的经济头脑,林伟才是很欣赏的,他虽然是大学教授,头脑却很活泛,认为有天赋便用起来不是什么坏事,就给李辉说:“这个事情其实不难,我高中有同学在上海那边当服装加工厂的厂长,你去厂子里直接拿东西,肯定比去批发市场更合适。我明天打个电话,和他说一声就行了。” 李辉高兴的跳了起来:“谢谢英明神武的林叔叔!但是,这事儿你先别跟我干爹说啊,我怕他以为我不好好读书呢。” 林伟才笑笑:“我不是那个谁吗?改口改的挺快啊你这小子,行了,我心里有数,他一天到晚带学生还带不过来的,哪儿能让他再给你这儿乱操心。辉辉,上海的商机不止服装一个行当,你算是早慧,好多事儿通过自己的眼睛应该能看得明白。等你从上海回来以后,我再听听,你还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李辉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说:“林叔叔,来点儿提示呗?” “喊句好听的来贿赂贿赂我。” “啊?好听的?”李辉憋着笑,嘴角抽了抽,“那我已经认了老师做干爹了,要么就喊你……干妈呗?哎,林叔叔!别动手啊!我错了我错了,我自己挖掘去!等我从上海胜利归来的好消息吧!” 李辉连跳带蹿的从陈旷家里跑了出去后,陈旷才从屋里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没好气的瞪着林伟才:“人呢?你又欺负辉辉来着?” 林伟才叫屈道:“天地良心,你那个干儿子,聪明的跟人精似的,我能欺负他?他是识趣儿,知道时间不早,咱们也该洗洗睡了。” “林伟才你——唔……” 第二天李辉和张万江又去租书摊那儿瞧了瞧,三个大财东对目前的生意状况很是满意,李辉也觉得满意,黄玉秀赚钱当然好,但是这租书摊才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儿的小利润呢。不过李辉也知道,这租书摊等到张万江上了初中以后,就不太好再维持下去了。到时候是想办法在秀川搞起来,还是另谋别的途径,还是个问题,需要好好想想。 当天吃过晚饭,他和楚飞就坐上了回秀川的车子,李丽还特意跑过来送了送他俩,拿了一网兜的水果给李辉,说是黄玉秀让他拿着的。不过李辉看的再明白不过,拿水果就是个幌子,楚某人才是她眼中的闪闪红星。 回学校上了没有两天课就到了运动会,李辉早在回学校当天就去和苏丽萍打了招呼,他用酝酿好的神情和语气把事情说了出来,显得自己既担心又为难,对学校的功课和班级工作也有极大的留恋不舍,另外还表达了不能在运动会坚持到底的沮丧心情。苏丽萍听完了之后,和颜悦色的安慰了他一番,并且告诉他,学校的事情不用担心,至于功课,如果回来之后有哪里跟不上的,随时都可以来找老师补课。 李辉懂事的说补课就不用了,有楚飞也能帮助自己,于是在苏丽萍这儿顺便也把他的运动项目给定了下来。他这身体的体力不好,长跑短跑都不适合,干脆就在第一天举行的项目里头挑了个跳高,这个主要考察的就是身体协调性,他还算勉强有点把握。晚上把事情给楚飞说了以后,楚飞有些失望的说:“第一天结束你就走啊?那不就看不到我跑接力和长跑了吗?不能再等两天?” 在听到李辉的理由以后,楚飞又马上懂事的点点头说:“是这样啊,那你妈妈看病的事情要紧,你就安心去吧,我肯定都拿第一名,到时候军功章上也算你的一半!” 李辉哈哈大笑,连声称谢,两个人坐在宿舍楼门口的花池子边上,把李辉家里头捎来的水果瓜分了,一边啃着一边说着闲话,看着星星看着月亮。夜晚的风很柔和,吹在两个人的脸上,吹动着少年小小的心思,吹远了两人嘴边的笑声。 运动会真正到来的时候,李辉觉得这简直和过年的阵仗差不多,每个班级都排成方阵,由体委在前头举着红旗喊着“锻炼身体!保卫祖国!”的口号。体委的后面还要跟着四个高举伟人语录牌子的男同学,李辉有幸成为了其中一员,楚飞在前头响亮的喊上一句,后面就跟着接上一句。肖杰跟李辉一样也是扛牌子的,李辉听他喊口号喊的震天响,估摸着是心里头还恼火,让楚飞抢去了举红旗的威风。 之后校长和主任分别讲了些话,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之后,运动会就拉开了帷幕。楚飞跑去参加扔手榴弹项目了,李辉是一丁点儿都不替他担心。部队里头混大的孩子,就算是见也比别人多见过几次,何况就只是个木柄铁质的东西,李辉在上辈子的时候还参加过这项目呢。他坐在观众席里,脑补着楚太子一脸刚强边扔手榴弹边喊着“为了新中国”的时候,就笑的脸上都有点抽筋。 学生们正看得热闹,没多久肖进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苏老师,坏了坏了……咱们班上报名参加那个……短跑计算的罗强,他闹肚子了啊!那边老师叫咱们班现在赶紧上个人顶替去呢,说晚了就被取消资格了!” 学生们听这么一说都着急起来,七嘴八舌地向苏丽萍推荐着。苏丽萍皱着眉头扫了一圈儿,现在空闲着的男生,跑得比较快的几个偏偏又是班上的差生,可是这个项目,光是快还是不成啊。“老师,快说吧,晚了咱们班就没资格了!” “李辉,你去参加吧,你数学进校第一名,老师相信你肯定能为咱们班争光的!” 李辉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上去,无可奈何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短跑计算也算是这个年代的特有项目,一共二百米的赛程,跑到中段的时候放出几道数学题来,第一个算对了并且到达终点时间最快的学生,就能获胜。他看了看周围几个学生,都是年纪有名的飞毛腿,一看一班派的是他来,都露出了笑容。 这可真是……李辉心里头有点无奈,就这么有自信能赢过他?他怎么觉得,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预备——跑!” 一声哨响,李辉就跟其他人一起冲了出去,他确实在跑步上不占优势,刚起步就落在了后面。只是到了中段需要停下来算题的时候,笑容就到了李辉的脸上,在他起身跑向终点的时候,那些个飞毛腿们,还在焦头烂额的挣扎呢! 李辉和楚飞前后脚的拿下两个第一名,一班的学生和苏丽萍都乐翻了天,要是照着这个势头下去,那得个初中第一都有可能。楚飞去帮两人领了奖品,一模一样的硬皮笔记本,楚飞特意强调了一句:“这可是我亲手选出来的,所有一等奖的本子里头,就这两个长得一样。你可要收好了,不许随便送人啊!” 对于楚太子时常近乎强硬的口吻,李辉已经见怪不怪,知道这时候只要笑着点头就行了。到了下午他参加完跳高拿了个第二名以后,就赶紧回了宿舍去,楚飞帮他一块儿收拾了东西,临走前还拥抱了他一下,一直把他送到了校门口,见到了在门外等待的黄玉秀后才转身回去了。 “楚飞待你可真好,辉辉啊,这样的朋友,可得好好珍惜。”黄玉秀一边和他往客车站走,一边笑眯眯的嘱咐他。他们掐的时间刚刚好,到了车站就上了客车,路上黄玉秀取出从家里带来的水和饼,娘俩有说有笑的吃了东西,又睡了一会儿,到重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所谓的晚班火车就是半夜开的车,票价便宜,就是出发的时间不好,耽误人休息。李辉上车以后就和黄玉秀抓紧时间睡觉,他们俩不是第一回出门,黄玉秀也不再那样战战兢兢的了——她专门做了个贴身的布口袋,把所有钱都放在胸前的口袋里,睡觉时候盖着被子一压,就啥都不怕了。 这次在上海,他们还住上回的招待所,兴许是现在手里头有底气了,再加上李辉又一直离家,黄玉秀这回点菜的时候都没犹豫,直接要了一个肉菜两碗米饭,还要了碗西红柿鸡蛋汤两人分着喝了。黄玉秀想着儿子在学校成天肯定吃不好,现在好容易能在一起待上几天,就总想着给他多塞点好东西。她本来还想再要一屉包子,被李辉赶紧拦了下来,他妈能善待自己,在花钱上想开是好事,但是浪费可绝对得杜绝啊。他就那么大点饭量,又不是喂猪养膘呢,哪儿能吃下那么多去。 这顿饭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望着对方笑,也说不出这高兴劲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吃饱了饭,第一站仍旧是奔着医院去了。看病的还是上回那个大夫,检查了以后笑着说黄玉秀这症状已经比第一回来的时候有一点好转了,可见治疗是有效果的。这个时候的大夫大多还都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并没有因为她这是需要长期诊断的病情就故意宰她,开的药和检查单子比之前还少了一点。黄玉秀看着药少了,心里就有底了,知道自己这还没到绝路上,当下就站起来给这大夫不停的道谢,高兴的脸色都红了。李辉一边笑一边想,要不是这次来的太仓促了,送个锦旗给这大夫都不过分。 因为这回的时间短,从医院出来后也顾不上回去休息了,李辉拿着林伟才给的地址直奔那家服装厂去。林伟才的这个同学姓徐,徐厂长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后,又表示林伟才已经打过了招呼,事情没什么难度,直接从厂子里拿货就行。 “价格嘛,就按照最低的批发价给你们,肯定比批发市场要合算。而且我们这个厂子里头,刚刚好从这个月开始也接了美国工厂的订单。都是自己人,我就和你们交个底,这批料子还是有点余量的。我在上海这边,也不方便处理掉,正好你们拿走,咱们也算是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了。” 李辉没想到居然能撞上这么好的运气,上海货在秀水人的眼里已经是高档,要是再加上“美国”两个字,那随便开个价都得抢上天去了。他听完马上就给黄玉秀递了个眼色,生怕她犹豫,但让他意外的是,黄玉秀居然想都没想,当机立断的点头道:“好,徐厂长,您看看还有多少货吧,有多少,我都拿了!” 徐厂长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当下称赞她是“女中豪杰”,又说让他们先坐着,自己去找人拿样品过来。等他出去以后,李辉眨眨眼才回过神来,看着黄玉秀说:“妈,您这魄力可以啊,您就不怕赔钱啊?” 黄玉秀听了儿子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现在的“商业嗅觉”也被李辉给培养出来了点,感觉这一批货如果不拿以后肯定要后悔。她摸了摸李辉的头说:“你是不是担心妈妈会赔钱啊?你放心,妈有数,这回的衣服,一准儿能卖出去。” 李辉笑着直摇头,他笑自己刚才白担心了一场,没想到黄玉秀能“进步”的如此神速。这时,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说不定黄玉秀还真就是个天生干买卖的料子。 而上海,这个满是商机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们? 第56章 打架 徐厂长拿来的样品李辉和黄玉秀一起仔细的看了,款式新质量好不说,徐厂长给出来的价格,比在批发市场还低了两三成的利润钱。黄玉秀立刻就拍了板,说要交些定金,谁知道徐厂长倒是很痛快,说既然是林伟才介绍的人,肯定是信得过的。他知道他们不是今天就离开上海,便说走之前从招待所往厂里打个电话,他让人把衣服打包好了直接送过去,到时候再给钱就成。 讲好了衣服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里,李辉和黄玉秀就在上海街上逛来逛去。因为是带着寻找商机的目的性在逛街,李辉觉得看来看去眼都快看花了。难怪有人说,改革开发的初期就是遍地黄金,只要是敢下海去干的,个个都能赚大钱。他和黄玉秀在街上走了这么一大圈,是觉得看到这个也能挣钱,看到那个也能挣钱,而且每个都像是是零风险投资,好像写着一块无形的招牌,告诉着他这个肯定能挣钱似的。 李辉前世的时候,看多了大老板们挥舞着钞票,火急火燎地到处寻找能够投资赚钱的项目。而在那个时候,这样的项目要么就是不好找,要么就是收益率低,甚至还有被骗了投资,血本无归的情况。他的职位分管着经济,也有人动脑筋找到他的头上来,李辉见得多了,便常常跟着这些人一起感叹“好项目不好找”。可是现在,稳赚不赔的项目满大街都是!李辉看着看着都觉得挑花了眼,选这个吧,那个也放不下,选那个呢,这个舍不得。他不禁在心里无语地想道,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因为好的项目太多而无法取舍。 看了一阵,李辉便拉了拉黄玉秀的衣裳,仰头问她道:“妈,你看咱们除了卖衣服,还能干什么?” 黄玉秀这会儿正在走神——她正望着对面那条街上,挺胸抬头走过去的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穿着米色底子点缀黑色圆点连衣裙的女人。听到李辉突然问起的问题,愣了一下,目光才依依不舍地从那个女人的背影上收回来,惊奇地说:“辉辉,你又想出什么了?咱们还要干别的?” “是啊,妈,现在赚钱的项目可多了。你看看那几家店,人都快挤不进去了。”他又随手指了几个看上去生意兴隆顾客盈门的店面,“还有那些卖上海雪花膏,头油之类的,哪一样不招人喜欢?咱们要是在秀水也开一个,保准也能挣钱的。” 黄玉秀跟着李辉的手指看了几眼那些店,确实看上去都是不愁没人买的样子,她埋着头想了想,却没立刻说好,而是有些犹豫地说:“辉辉,挣钱当然是好事儿,但是这钱,它是挣不完的啊。咱们就是再本事,再能耐,又哪能把所有赚钱的法子都捏在手里呢?” 李辉没想到黄玉秀是这样的想法,他啊了一声低下头去,一副思索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黄玉秀带着点紧张看了他一眼,想着不知道儿子是不是生气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头脑灵光,比她可灵光的多了,要是自己说错了,儿子又不好意思当面反驳,那不成她误事儿了吗? 好在李辉并没有想太久,也没让黄玉秀纠结太久,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朝黄玉秀用力点头:“妈,你说的太对了!是我想岔了,现在我可明白了,太明白了。人哪儿能一口吃成个胖子,这还没学会走怎么就能想着跑呢?” 黄玉秀见李辉这样高兴,也忍不住就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李辉想明白了什么,但是儿子高兴的表情总是做不假的。接下来的时间里,李辉就跟着黄玉秀到处看,看上海的商店里头挂了些什么样的衣服,听人家给人卖东西是怎么介绍的,看身边来来回回,带着自信的微笑的上海姑娘是怎么穿衣服的,走了一天下来,收获倒是挺多。 对于李辉来说,他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已经摆脱了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如果不是黄玉秀一句话,他的思路还真有可能会就这样跑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确实是这样,好项目太多,都能挣钱,这个项目也想做,那个项目也想做,实际上这就已经走进了误区了。就像满地的珍珠黄金宝石一样,这也值钱那也值钱,什么都想抓在手里,却忘记了一个人只有两只手,能抓住的东西,总量只有那么多。 黄玉秀目前的情形,能够在搞好杂货铺的同时,再开个上海服装专营店已经很不错了。本来她手里的本钱有限,人手也不够,再开发其他的项目,还不如先把手里头的项目做好。就拿服装来说吧,李辉在学校的时候也刻意地和肖进聊过,就包括现在的秀川市内都没有一家专门的卖服装的店。所以说这一块蛋糕目前还没有人来分,如果黄玉秀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这上面来,这一部分的利润可以说是相当可观。要是真有一天能做成秀川市服装销售的冠军,成为某个行业的翘楚之后,再开发其他的项目,也就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了。 因为这一次拿的货多,李辉陪着黄玉秀先回了秀水,俩人把货放在杂货铺的阁楼上后,下楼喝了两大杯水才缓上来点劲儿。由于还有一个星期天的时间,李辉并没有急着回秀川,而是拉着黄玉秀到了张万江家里。他们给张万江家里人一人拿了一套从上海带回来的衣服,然后张万江就把李辉拽跑了。黄玉秀看了看正“玩得高兴”的儿子,手头无意识地把衣角绞了一绞。 这还是黄玉秀第一次见到县长这么大的领导,虽然说李辉和县长家的公子关系好,黄玉秀自己也和张万江挺熟的,但是这要她第一次登门拜访就开口求人家办事,她有点说不出口,不由得把为难和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李辉。 李辉一边和张万江说着学习上的事情,催促他抓紧时间学习,好考到同一个学校来,另一边也在关注着大人们的动静。黄玉秀投过来的目光他当然注意到了,但是他却装作没有注意似的继续和张万江说着话。根据李辉的分析,黄玉秀自身也不算是那种完全内向的性格,从她透露出来的和自己亲爹相处的一些片段,还有当时敢为了自己上门去找领导要求换工作就能看出来,黄玉秀的骨子里还是有大胆开放的一面的,至于后头为什么变成谨小慎微的性格,估计也和这个时代以及和李大壮暴躁的性格有关。 黄玉秀温和柔顺的性格足以让她胜任一个家庭主妇一个杂货店柜员的身份,但是这样在李辉看来还远远不够。他希望黄玉秀能够找到生命中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拥有自己的事业,独立坚强,面对家庭暴力有底气也有能力反抗。之前申请个体户执照之类的事情,因为事关重大,而且那个时候黄玉秀也没有走出家门,所以都是李辉在和张建国碰面,交流,但是现在他就开始有意识地锻炼黄玉秀了。 要是黄玉秀的服装店能够开起来,估计细小的问题还有不少,如果有要麻烦到张建国帮忙的地方,李辉不可能每次都从秀川市跑回来。再说了,一个家里头,老是让李辉这个孩子出来应酬交际也是不行的。黄玉秀要想真正地独立起来,做出一番自己的成绩,那就要慢慢练就和外人打交道时从善如流落落大方的态度才行。 张建国见黄玉秀时不时就往李辉他们那边儿看上一眼,笑了笑说:“辉辉是个好孩子啊,我们家小江跟着他一起玩,现在可懂事多了。这不,这学期读书用功得很,说也想考到秀川中学去呢!” 黄玉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但心里头骄傲却不是假的,她心里头明镜儿似的,要不是李辉的懂事聪明,自己恐怕这辈子也没有去上海那样的大地方看病的机会,更不要提什么赚钱了。 儿子受了夸奖,自己可不能总是畏畏缩缩的,老是什么都靠着儿子来帮那怎么行。黄玉秀暗暗想着,终于还是自然而然地开了口:“说起来,两个孩子关系好也是孩子们的缘分,要不是因为认识了小江,咱们可没福分坐到您家里头来。上次您帮忙办个体户执照的事儿还没正经说一声谢谢呢……” 李辉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和张万江说这话,耳朵却竖着,听见黄玉秀把自己想在秀水县百货公司弄一个服装柜台的事情说出了口,他心里头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就怕黄玉秀还是老实,看到官衔高点的领导就不敢说话。今天她开了口,虽然说话的方式还不够圆滑,但是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做生意就是和人打交道,慢慢地,只要黄玉秀接触的人多了,李辉相信她身上的那种普通妇女的小家子气就会褪去,会变得更加自信和自强起来。 张建国听了黄玉秀的要求倒是没有拿乔,一口就答应下来。依照他的能量,在百货公司拿个柜台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个体工商户的事情就是他一手搞起来的,这段时间以来,张建国也在叫手底下的人收拢各家信息,发展势头可谓一片大好,想到这个点子提出来本来也有李辉的份儿,他是更看好黄玉秀的生意了。 李家的小子脑瓜子精着呢,怎么可能让自己妈吃亏?张建国之前还问过张万江租书摊子的生意怎么样,可惜这熊孩子不听话,说是什么商业机密不能说。最后堂堂副县长张建国同志,实在是没忍住,还是趁着儿子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跑过去翻了账本瞧了瞧。结果那上面的数字让他都吃了一惊,原来就当他们是小打小闹的,谁想到这进账可一丁点儿也不含糊啊!这一个月,比那外头双职工的家庭拿的工资都不少了。 所以说不管怎么样,张建国都巴不得黄玉秀的生意好,要是能挣更多的钱,他甚至想把黄玉秀宣传成“致富典型”。一来也算和他们家交好——张建国在心里是非常看好李辉的,觉得他以后有前途,儿子交这样的朋友也放心;二来,他手底下的个体户能挣钱,不就证明了当初他发展个体户的决策是正确的?这样一来,这也算是他的一个政绩。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说,张建国都没有理由不帮忙。 把黄玉秀的服装柜台的事情搞定之后,李辉心里头也放下了一件事情,又叮嘱着黄玉秀按时吃药,不要太过劳累一番之后,他就动身回秀川了。 李辉乘坐的客车在路上抛了锚,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食堂估计也关了。他打算一会儿再出校门去随便吃点东西,首先还是得回宿舍一趟,身上的背包里还放着给楚飞买的一套衣服呢。本来最开始想着就怕这衣服要上楚太子的身的话,档次还不够,后头转念一想,楚飞也不是注重这些东西的人。再说了,给张万江也有买一套,要是不给楚飞带,回了秀水被楚太子知道了,按照他的性格,估计又要一个人生闷气了。 脑海中一想到楚飞瞪眼睛的模样,李辉脸上也不由带出了些笑意,回去的心情顿时就有些急切起来,连带着他上楼梯的步子都跨得大了些。 他急匆匆几步走到302门口,一推门才发现铁将军把门,门是从外头用一把大锁锁住的,抬头一看门上报纸糊着的窗户缝隙,也是暗沉沉的没有一点光,很显然屋里头没人。他只得郁闷地把背上的背包放下来,蹲在宿舍门口翻钥匙,心里头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现在才进校不久,学校还没有来得及给初一学生安排夜自习。所以到了晚上,初一一班的教室里头一般都是学生们主动去上自习。走读生当然就不会来了,有的住读生也不来,就在宿舍里头看书写作业。像李辉他们宿舍,老大罗强一般都是临到熄灯前不久才回宿舍的,他个性内向阴沉,不管是在班里还是宿舍里头存在感都不强,这倒没什么。但是肖进比较犯懒,晚上十天里头有九天都在宿舍里,这会儿连他也不在,就很出人意料了。 李辉刚把钥匙翻找出来,旁边303宿舍也是他们一班的学生就出来了一个,看到李辉就叫道:“哎,李辉,你可回来了!你们宿舍刚打架了!” 李辉正在开锁的手一顿,转过头去:“打架了?” “可不是,打得可厉害了!听说连桌子都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李辉把门打开,心不在焉地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才又想起现在并不是按钮式的开关,才又把灯绳摸到之后拉亮,眼睛往屋里的一片狼藉扫了一眼,“怎么会打起来的?是谁先动手的啊?” 男孩子挠挠头:“嘿嘿,其实我也是才从外面回来。我听我们宿舍的人说的。就说打得挺厉害,他们差点都拉不住。后头楼管阿姨就把苏老师叫来了。” 李辉把背包锁到柜子里头,“哦”了一声,“你们宿舍谁看到的啊,他在不啊?” “到澡堂洗澡去了。你想问的话等他回来再问吧。” 等到男生一走,李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打架和楚飞脱不开干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站着想了一阵,干脆动手收拾起宿舍来,先把歪七八糟的桌子凳子扶起来,摆放整齐。摔在地上的水杯子也捡起来,好在都是搪瓷的,这个年代的货物质量都一级棒,还没有摔坏。东西收拾好之后他才又拿了扫帚慢慢地把地上的一些垃圾扫出去。 李辉打扫好卫生之后没多久,宿舍的人一先一后的就回来了。先进门的是肖进,紧跟着的是另外几个人,肖杰不见了人影。 “你们回来了?”李辉先出声打了个招呼,其他人都抬头应了几声,脸上的表情看着倒没有什么,只有肖进笑嘻嘻地拍了拍李辉的肩膀,对着他挤眉弄眼,“宿舍你打扫的?” 李辉冲着他笑了笑,眼睛却落在楚飞身上,他一个人落在最后头,走廊灯光暗,也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李辉你回来了!”楚飞一抬头就叫了起来,三两步跨过来就一把拽住李辉,把他扯到自己的旁边,上下看了看,笑了一阵才用一种嫌弃的口吻说道:“怎么又黑又瘦的!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又黑又瘦?李辉很无语,和楚太子相处久了,他已经自动把这句话理解成是太子爷在关心自己了。只是他这去上海也才几天时间吧,哪里变化能这么大?胖瘦就不说了,肤色的话,他回了秀水一趟,感觉自己就算和李丽比起来,也还是要白的。真要说,他还想皮肤更黑点呢! 在心里默默郁闷了一下,李辉扫了一眼周围人的反应,笑着说:“是啊,回来路上车坏了,我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不吃饭怎么行!”楚飞一听就急起来,瞪了李辉一眼说,“你也不晓得饿呀?” 李辉刚想说话,楚飞一抬下巴说:“正好,本大爷才活动了一下,肚子也饿了。那咱们就到校门口去吃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李小辉才发现,之前的想法是走入了误区=3= 所以说人不管干啥,都要脚踏实地的好,嘻嘻。 另外别扭的楚太子,您哪只眼睛看出李小辉又黑又瘦了? 想关心人不一定是要“诋毁”对方呀?你这样不会说话,是注定找不到妹纸的23333 所以……只有已经练成领悟神功的李小辉才能理解你那别扭的情谊吧o(n_n)o 李辉已经可以自动理解楚太子特色的温柔拉~ 第57章 “误入歧途” 虽然在屋里还没待多久就被楚飞半拉半搂的拖了出来,但李辉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宿舍打架的事儿肯定同楚飞还有肖杰脱不开干系,吃饭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楚飞却似乎懒得多说:“没什么事儿,你别瞎操心了。” 整个宿舍都被班主任喊走了,还说没什么事儿?李辉当然不相信没事儿,不过就他看来,似乎楚飞在这事上并没吃什么大亏。起码脸上没挂彩,眼里也没什么太明显的火气,而且就苏丽萍的性格来说,李辉是不信她会因为这事儿而大动肝火的。毕竟一个楚飞算是个“身份不明”的尖子生,而肖杰作为副班长也是市里的子弟,这样的学生她就算数落也不会数落的太厉害,说上几句也就得了。 不过就算说的再轻,两人一起数落起来也难免要追究一下究竟问题的根源是谁,李辉想着就忍不住去看楚飞,却被楚飞抬起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于是挑眉问道:“不好好吃饭,看我干嘛?哦,明白了。” 楚飞一副恍然的神情,点点头道:“是不是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太想念有我照顾你的日子了啊?所以说以后不要一走就走这么久啊,真是的,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李辉:“……” 本来还想再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打架的根源,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楚太子这个神脑补的功力真是无人能及。他生怕自己再多说几个字,又被楚飞扯到更远的地方去,于是便老老实实的低头吃饭了。反正在这儿问不出来,宿舍还有别人呢,随便问问谁也能知道个大概了。 填饱了肚子楚飞便开始问他去上海的事情,听到李辉还特意带了衣服给他的时候,楚飞嘴角一勾,摆摆手说:“干吗还特意给我买东西,下次别再乱花钱了啊。宿舍里其他人没有吧?” 李辉忍了忍笑,点点头:“当然没有了。” 楚太子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就给你和小江买了。” 楚飞的脸飞快地变黑了。 对于李辉似乎把自己和张万江放在平级待遇上的这件事,楚飞一直有种微妙的不爽,但是他自己也知道吃张万江的醋实在不算什么很好听的事情,于是只在内心纠结了一下,表面上只是哦了一声,端着一副“我知道了我很大度”的神情。 李辉当然不知道楚太子内心的波涛汹涌,而是随口问道:“对了,你之后那两个项目怎么样了啊?是不是都拿了第一?” 他原以为楚飞会眉飞色舞的描述自己在赛场上的英姿,谁知话一问出来,楚飞的脸变得更黑了:“不是,接力只拿了个第三。” “第三?”李辉有些意外,因为跑男子接力的有楚飞和肖杰,还有班上另外两个短跑成绩很好的男生,按照阵容来说,就算意外没了第一,也起码应该有个第二啊。 楚飞哼了一声说:“不是对手太强了,而是我军的内部有问题!我跑完第一棒传给肖杰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脑子是有什么毛病,一个接力棒都不会好好拿,非要一边往前跑一边抛起来一下。后来他说什么地上有个石子儿绊住了,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接力棒就给掉了。最后死活也只追上了个第三名,耻辱,简直是耻辱!” 李辉失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别这么在意了,但是你就因为这个和肖杰打的架?” “我哪有那么幼稚!”楚飞瞪了他一眼,伸手拉着他起来不耐烦地说:“走吧,回去吧,我还得给你补这些天的功课呢。” 虽然被楚太子以严厉的语气驳回了他的猜想,但是李辉却觉得,他驳回的那句理由也有点问题啊…… 你哪有那么幼稚,你没有那么幼稚吗? 回去之后,李辉趁着和肖进一块儿去水房的工夫才问出了打架的根源,和他猜的一点儿都不差,果然就是楚飞和肖杰之间的摩擦。 “其实那天运动会回来吧,他俩人好像就有点儿不大高兴似的,然后这几天你不在屋里,楚飞成天就自个儿上课吃饭的,肖杰也跟以前一样,我们都以为这俩人没事儿了呢。”肖进的小眼睛一眯,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架势,“后来啊,就到了今天下午的时候,肖杰踢完球回来,把衣服脱了就扔你床上了。楚飞这下就急了,说肖杰那衣服都是汗馊味儿,还说‘我告诉你,别的我都不管,你招惹李辉就是不行!’” 肖进学的绘声绘色,连说带比划的:“然后肖杰也急了,嗨,其实我和肖杰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这人吧挺不肯服输的,估计打那天运动会回来就觉得丢面子了,一直也憋着火儿呢。这楚飞一说完,肖杰又跟着呛了两句,郭永民和我还往两边拉了拉,结果到底也没拉住。反正打的挺厉害的,但是俩人倒都没往脸上招呼,苏老师看脸上看不出啥,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各自写一份检查交上去。” “那他俩……谁打的更厉害啊?” 肖进想了想,凑近了小声说:“其实楚飞打架比肖杰厉害多了,但是肖杰爱面子啊,他和楚飞差不多一边儿高,要他说自己被楚飞揍了,那绝对没戏。所以跟苏老师那儿,我们就什么都没说,就说俩人都没怎么动手,只不过屋里头的一个凳子从柜子上掉下来,把东西砸乱了好多。哎,要是回头苏老师再提审你,可要记得保持口径一致啊。” 李辉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他没想到肖进居然没偏袒着帮肖杰,而是能为宿舍的一团和气着想。他打完水回去,半个字也没再多提,这时候肖杰已经上床睡觉了,刚好避开了俩人正面打交道的时间。 熄灯上床以后,李辉闭上眼睛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肖进晚上说的话,他抬头在黑暗中伸出手来,摸了摸头顶上的床板,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这个楚飞啊…… 在他收回手掌,安稳入睡的时候,嘴边还是存着一点淡淡的微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笑什么。 此后在宿舍里,楚飞和肖杰基本就进入了一种“我不认识你,也不想理你”的状态,但是李辉却有点尴尬,因为肖杰还是他的同桌啊。而肖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宿舍的时候基本都在和肖进他们吹牛皮扯闲天,一到教室就有事没事在课上找李辉小声说话。说的也都没什么正事儿,这节课找他借个橡皮啊,下节课找他问个生词啊。只是这种窃窃私语的行为,落在楚飞的眼里就是肖杰心存不轨想要试图挑拨他与李辉的关系,简直和十恶不赦大逆不道没什么区别。 这个周末,李辉和楚飞回了一趟秀水。李辉是接到了黄玉秀打到宿舍楼的电话,知道百货公司的柜台已经批下来的事情,他心里头不放心,打算要回去看看。而楚飞,本来他是属于可回可不回的,不过既然李辉要回去,他也就觉得“反正都没事,那我也陪你回去吧”。 动身的时间是星期六中午放学之后,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就没在学校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在校门口一人吃了一碗鸡丝面。吃完上车以后,楚飞照例地陪着李辉坐在后座,手也习惯性地圈住李辉的脖颈,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还很大方地说:“我知道你喜欢靠着我睡,这样就不会晕车了,那么你就快睡吧!” 李辉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叫做我喜欢靠着你睡啊,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了啊。说实话,在现在的李辉看来,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让人联想了,特别是自从林伟才不按套路出牌,莫名其妙地就在自己这么一个“小孩子”面前把和陈旷的关系给揭穿之后,某一段时间内,李辉看到随便哪两个男生亲近一点都会产生粉红色的联想。 林伟才是京城林家幼子的事情李辉也是才知道不久,这还是楚飞知道他认了陈旷当干爹之后说出来的,直到这个时候李辉才又一次地认识到楚飞的另一面。虽然他现在还小,为人处世都不成熟,但是家庭和环境的熏陶让他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不会知道什么都往外瞎嚷嚷,恨不得把什么秘密都倒给其他人,而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有个分寸。 现在想起来,除了在看电影的那个晚上,那之后另外还有好几次他们俩都在学校见到过林伟才,楚飞绝对不可能现在才认出林伟才。他瞒了这么久,李辉却一点想要怪他的意思都没有。李辉很清楚,林家的身份不同寻常,牵扯到的事情也多,而自己知道这些又没有什么好处,楚飞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知道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考虑。至于现在为什么又说了,估计楚飞也是想着因为陈旷的原因,李辉和林伟才的接触会多起来,担心他吃亏,所以才透对方的底细给李辉吧。当然,在楚飞说到林伟才的家世的时候,顺便也把自己的家庭给交待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李辉的反应。 对此,李辉的反应是很淡定的,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原来你们家那么牛呀,以后可得照顾着我啊!” 李辉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被欺骗,楚飞的心情是一片大好,听他这么一说,也得瑟起来,拍着胸口许诺:“放心吧,你可是我的人。我会一直罩着你,不让人欺负你的!” 到了秀水,李辉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直接回家,先就让楚飞在县城的中心区域把他放下来,打算直接过去看看黄玉秀的柜台。楚飞毫不犹豫地也跟着他下了车,让司机直接回水稻所了。 秀水县百货公司在这个年代来说,算修得不错了。一共有三层楼,顶楼是仓库,一楼二楼用于营业。李辉和楚飞走进去,没花什么功夫就在一楼比较中心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四方柜台,衣服有叠好摆放在玻璃柜台里面的,也有用衣架子挂起来挂在中间的那个长方体的柱子上的。这个时候百货公司里还没有太多顾客,黄玉秀靠在玻璃柜台上,正和旁边柜台的一个女人拉家常。 李辉和楚飞走过去,黄玉秀惊喜地把一个柜台推开——这个时候的柜台都是活动的那种,在玻璃柜子下面安着滚珠,让他们俩进去。楚飞有点不自在,但是也没有说什么,黄玉秀让他坐他也乖乖地坐了,就是坐姿惹人注意得很,背脊挺直,两只手放在摆成与肩同宽的两腿膝盖上,似模似样的,很有点军人作风。这段时间《小兵张嘎》《闪闪的红星》等革丨命抗丨战片子正在热映,秀水县虽然没电影院,但是露天的大坝电影却演过好几场。楚飞长得好,一会儿就过来了好几个清闲的售货员,笑着说他像电影里的那几个小演员,张嘎子潘冬子什么的,说着还拿出手帕里包着的水果硬糖给楚飞吃。李辉坐没坐相地歪着靠在一旁的椅子里,看到楚飞被一群阿姨围着给糖吃,脸上都笑得开了花。楚太子那种又无奈又没法说什么的表情,错过一秒简直都是遗憾啊! 好不容易等到阿姨们走开,楚飞简直是松了一口气,太热情了真的是有点招架不住啊。看着李辉在一边笑得贼兮兮的,楚飞忍不住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黄玉秀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心里高兴得很,一个劲儿的笑着。 三个人在柜台里头坐着说说话,主要也是听李辉和楚飞讲学校里头的事情,黄玉秀在一边含笑听,来了人黄玉秀又去招呼顾客,李辉帮忙收钱找补之类的。百货公司打烊得早,李辉都觉得还没来多久就听到已经打响下班铃了。这里就比自己开店便捷得多,把挂上的衣服收起来锁进玻璃柜台里,再拿一大块布把柜台一遮就可以走人了。 坐中巴车回到了他们住的那个片区,黄玉秀叫楚飞到屋里吃饭,叫李辉和楚飞先回去玩着,她还得看看杂货铺的情况。李辉本来想叫黄玉秀别累着,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好,黄玉秀把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事业上面,只会对她软弱的个性有帮助。 楚飞答应了在李家吃饭,先回去给张奶奶打了招呼又过来了。两个人在客厅里头刚写了一会儿作业,李伟和李丽也都回来了。李伟很少看到楚飞,楚飞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看上去就有富家子颐指气使的味道,所以李伟只敢在一边不停地偷偷瞧他。李丽在看到楚飞的那一刹那,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惊喜,但是她现在比以前沉得住气多了,除了笑以外就是态度尽量正常地和李辉还有楚飞打了个招呼,又倒水给楚飞喝,有意无意地在旁边说了句:“哥,你也真是的,人家楚飞来,你水也不给人倒一口。” 李辉也不是第一次听李丽叫“哥”,但是现在回头想想,李丽虽然后头学聪明不惹他了,但是基本不会主动叫哥,一般都是“你”过来“你”过去的,而每次叫“哥”好像都和楚飞有关。难道李丽对楚飞还是不死心?李辉皱着眉想道,心里微微地觉得有一些不舒服。 “我不渴,谢谢。”楚飞好像也感觉到了李辉身上的低气压,礼貌地拒绝了李丽端过来的水。李丽脸上的笑容变得黯淡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说:“没有关系,就先放在你面前吧,万一你想喝就可以喝。” 楚飞点点头没怎么在意,偏过头去看了看李辉的本子,笑着低声对他说了两句话后又开始写作业。李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楚飞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她勉强带着笑,到厨房里头去拿了一把青菜出来开始摘菜,一边摘一边注意着楚飞的动静。 李丽往楚飞身上看了多少眼楚飞并不知道,他正好是背对着李丽坐的,但是坐在楚飞旁边的李辉就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李辉估摸了一下时间,站起身说该收拾桌子准备饭菜了,于是楚飞也就被赶去了李辉的房间里头去看书。这之后李辉也没有管李丽的心思,自己走到厨房里把米淘了给蒸上,想到楚飞在这儿,他不知道菜够不够,便和李丽说了一声。李丽听了后眼睛里立刻就冒起光来,高高兴兴地说要出门买点烧腊——虽然拿到执照的个体户只有50户,但是已经有一部分人自己支了摊子在街上卖茶水炒货还有烧腊之类的了。 “你有钱吗?”李辉倒是对李丽的大方吃了一惊,虽然他也没有去买过这时候的烧腊卤菜之类的,但是估算一下总不会太便宜,李丽身上能有那么多钱? “她可有钱啦!现在家里头买菜的钱都在她那儿呢!”李伟在一旁接嘴说,一脸的羡慕。 李辉嗯了一声,想着估计是现在黄玉秀两头店子跑,所以买菜的事情就交给李丽了。这也不错啊,给大人减轻了负担,还好李伟现在也念小学了,上下学都和李丽一道走,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需要人天天接送,倒是把人手给解决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头似的,但是这会儿楚飞在屋里头叫他,他也没细想,赶紧就进去了。 楚飞叫李辉其实也没什么事,李辉让他在床下的纸箱子里随便翻书看,结果楚飞一翻就翻到了《曼娜回忆录》,再随手翻开随意地瞥了一眼,楚太子就炸毛了,什么粗如儿臂,什么头部像“圆滚滚的鸡蛋”,李辉这看的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李辉进屋了以后,就看到楚飞正一脸严肃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准备提审犯人的架势。他目光再一扫,正看到楚飞压在手下的那本《曼娜回忆录》,于是李辉的脸上也有点尴尬了。他也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寸啊,楚飞这手气也太壮了,一翻就翻到个头彩…… “你怎么在床板下面放这种书啊,你知道这里头都写了些什么吗?这些东西会腐化人的意志,女人什么的,都是糖衣炮弹!”楚飞皱着眉头,严词批判毫不手软,“你不能看这个,听见了没有?” 听这口气又是家里头教的吧,一副“色为刮骨钢刀”的口吻,看来楚太子的革命教育还挺成功,觉悟也挺高的。本来李辉也不是对那种描写感兴趣的人,但是眼下楚飞显然是有些误会了,他心想解释也挺麻烦的,干脆就笑着点头说:“是是是,我那就是以前一时好奇,误入歧途了,多谢你帮我拨乱反正。不过这种东西,你也没必要那么抨击,只要思想正直,是绝对不会受到这种东西的影响的。如果思想不正直,那看不看这种书根本都没大碍。不是有好些那种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专门扒墙角偷看女同志洗澡吗?他们肯定看不到这书,但不也照样不学好。那像我像你这样的,就算看了,也不可能就改了秉性啊。” 楚飞听他解释的还算坦率,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但说出来的话却一本正经的让李辉差点摔倒:“女同志洗澡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想看人洗澡还用得着那样?直接看你不就行了,反正我眼里就你长得好看!” 李辉:“……” 这……这是应该让他说句谢谢还是说点啥啊?还有,话题怎么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这个楚飞,总是能把话说的让人无言以对的。 这事儿刚算是翻过了片儿,李辉就听到黄玉秀在外头进屋的声音,他先把书放好了,然后拿了另外一本给楚飞,自己则去客厅接过黄玉秀手里的东西。他看黄玉秀显得疲惫的模样,连忙说让她快去休息。而到了这个时候,李辉才忽然想起之前他为什么会觉得哪里不对劲——李大壮居然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这完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李大壮是在机械厂上班,本来秀水县的机械厂的效益就一直不怎么好,所以即使是在吃大锅饭的时期,他们厂里头也只是象征性地上上班,其实就是为了每年县里头的政府报告里可以写一句每年生产出多少机械云云。真要说来,他们厂是生产得越多,亏损就越多这样的情况。只是那个时候什么都是国家买单,各个地方上都是这样搞的,工人工资也有国家财政支持,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就算是这样,李大壮平时下班也比较早,所以那个时候李伟的上学放学都是李大壮在一手包办。 而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机械厂可以说是每况愈下,估计也没有太多的活儿给工人们做了。既然如此,再加上现在连李伟读书也不用大人操心,那么李大壮做什么去了?没有和黄玉秀一起回来,说明他也没有在杂货铺帮忙。难道是有了其他的花花肠子了?但是按照李大壮对黄玉秀的感情应该不可能啊,更不要说黄玉秀现在整个人都变得乐观向上,穿着在整个秀水都算得上时髦,应该比以前更有魅力才对啊! 李辉的心里沉了一沉,看李丽和李伟都在客厅里头——李伟是在等吃饭,李丽呢,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眼睛还在往李辉卧室瞄,也许是在等楚飞出来。他走到了厨房,看黄玉秀正在忙碌,顿了顿才压下对妈妈丨的心疼,轻声问道:“妈,你和我说实话,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心里头又不舒服了?” 虽然没有点明“他”是谁,但是母子俩都心知肚明。黄玉秀把锅里的菜翻了翻,并没有正面回答:“辉辉,你是小孩子,只管好好读书,大人的事情少管。不管怎么样,妈都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妈,你不和我讲,那待会儿人回来了,我可就直接问了。” “唉,你可别问。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道李辉的脾气倔,黄玉秀赶紧说,“就是这么点事儿……” 黄玉秀把李大壮厂子里的情况说了说,又三言两语的带了带他这阵子经常都晚回家,下班就和机械厂其他同事那里打牌的事情。听黄玉秀说完,李辉的眉心也拧在了一起,女人挣钱比男人多这个问题,即使是在李辉喊着“男女平等”的前世,都是夫妻之间的大问题,更何况在这个年代呢?而且李大壮本身就在农村出生,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的这种观念特别严重,让黄玉秀比他挣得多,对于李大壮来说简直就是被人打脸了。 不是李辉没信心,在他看来,目前这个情况就是个死结。婚姻当中出现矛盾,往往的解决方法就是忍让,要么你让一步,要么我让一步,或者大家都互相忍让。但是李大壮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他暴躁的脾气要说忍让,李辉只能说他能忍到现在都还允许黄玉秀还继续做生意已经是不错的了。而至于黄玉秀,李辉是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才让她走出了这个“小家”,拥有事业让黄玉秀自信乐观,也为家庭带来财富,相信走到这一步,即使李辉不表态,要让黄玉秀退步也是不大现实的。不说别的,至少时不时去上海看病的钱得靠着个体户生意赚吧! 黄玉秀看着李辉愁眉深锁的样子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帮妈妈把菜端出去吧。我算着也差不多该吃饭了。你也别操心这些,现在也挺好的,你爸除了有点不高兴,闹脾气之外也没做啥,说不定过段日子就想通了。” 李辉端着菜出去,心里却在想着刚才黄玉秀所说的“想通”基本上就不可能实现,这样的矛盾只有越积越深的。想想吧,李大壮娶到黄玉秀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老婆,再加上李辉亲爹的对比,本来就有自卑情绪。在以前的话,他至少还是一家之主,能够说他挣钱养家,养婆娘养孩子。而现在呢?他走出去,谁和他搭话不是叫他帮忙问黄玉秀的?上海货啥时候到,要么就是夸黄玉秀能干的。就连在家里头,李伟都不那么听他的了,就因为黄玉秀给孩子们涨零花钱,买好吃的。他能做什么?他一个月的工资还比不上黄玉秀一天挣的钱多! 第58章 大清查 到了真正吃饭的时候,李大壮依旧没有回来,而且看样子,黄玉秀还有李伟李丽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到点了就按时开饭,并没有丝毫要等的意思,也再没了什么李大壮从前那一套饭桌上的规矩。李辉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平静地吃着饭,他发现桌上的伙食好了许多,土豆牛肉的碗里头,已经明显是牛肉的天下了。 吃过饭没多久,楚飞就回去了。李辉把他送到院子门口,回过头正好看见李丽掀帘子回屋的背影。李辉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在原地站了一下也跟着回了屋。 都已经很晚了,李辉都睡下了之后,才听到李大壮从外头回来的声音。随着一声大力关门的声音,李辉一下就清醒过来,披上衣服就下了床,轻轻地靠到了门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孩子们都睡了,你也不小声点。”黄玉秀应该也起来了,小声地埋怨着。 “女人就做好女人的本分,什么时候男人们的事情也要插手了?”李大壮呵斥了一句,李辉的心里一紧,手放在了门的插销上,想着万一要是李大壮敢动手,他就得赶紧出去打岔一下才行。 “我哪里是不要你去和人打交道呢?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想着你在外头万一要是吃得不好呢?”黄玉秀柔声说,听声音似乎对李大壮的态度一点都不在意似的,“我烧好了热水呢,给你端来洗个脚再睡?” 李大壮听了黄玉秀这么温温柔柔的一番话,好像都是在为自己考虑,之前那种气势也一下就软了下来:“算了,你回屋里头去睡着,我自己来就成了。” “没事,我本来也没有睡,就是等你哩。你先洗漱下,我去冲热水。” 听到这里,李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小心地躺下并拉上了被子。看样子,他还是小瞧了自己的妈妈,现在的黄玉秀,越来越懂得与人交往的艺术了。 李辉对黄玉秀的处事放了心,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感冒了。这个时候已经临近11月,白天和晚上的温差相对来说比较大,所以只披了一件衣服,光溜着两条腿听墙角的李辉就光荣地中招了。 黄玉秀早上发现他感冒之后,就拿了两颗感冒灵胶囊给他吃。这种药在这个年代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的,非常便宜,一般人们有点小毛病,感冒头疼什么的都不去医院,直接就吃这个药。所以李辉被黄玉秀盯着吃了两颗胶囊之后,又被黄玉秀塞进了被子里,命令他再热都不许出来,捂捂汗就好了。李辉吃了药之后犯困,黄玉秀坐在他床头的地方,看着他睡着了之后才离开。 午饭是李丽做的,黄玉秀在百货公司不回来吃,李丽得做饭给李家人吃,还得送饭到杂货铺给余芳。李丽也叫了李辉吃饭,但是李辉一身都没有力气,再加上也没有胃口,所以也就没有起来。等到午饭过后,楚飞过来叫他回学校,他才慢腾腾地起来,果然出了一身汗。 楚飞坐在之前黄玉秀坐过的地方,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这么笨,这种时候也会感冒?” 在人家生病的时候,像楚飞这样说话多半会得罪人,人生病已经够郁闷了,你还嫌人家笨?难道人愿意感冒么?不过李辉却是熟知楚飞的说法方式的,从这种鄙视自己智商的话里面听出了楚太子深藏的关心来,笑着说:“换季的时候就是容易感冒,晚上凉,我估计是踢了被子。” 楚飞看着李辉红着脸颊穿衣服,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在他脸上摸了摸,随后又自己嘀咕:“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睡觉还踢被子……等下带个围巾再出门,免得又招风咳嗽。” 李辉笑着点了点头没说啥,穿好衣服之后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李大壮不在,估计又是出去打牌了。家里头只有李丽在,他和李丽简单地说了一声,就和楚飞上了车。 在车上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感冒的原因,李辉又觉得头昏想吐。楚飞把他搂在怀里,看他难受想拍拍他背,动作又僵硬得很。还好开车的司机技术不错,车子很平稳,李辉靠在楚飞身上,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直到到了秀川中学,楚飞才把他叫起来。 李辉的感冒并没有持续很久,只是天气的寒冷却仿佛进入了一个持久的阶段,一天比一天的冻手。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入秋了,俗话说一阵秋雨一阵凉,下了几场雨之后,几乎已经看不到穿短袖的人了。至于李辉,他这个身体很怕冷,更是早早地就换上了长袖长裤。 天气虽然一天天转凉,但是学生们的心思却丝毫没受到寒气的影响,反而有些入了春天的意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校园里流行起了写信来。这时候都是牛皮纸的信封,还有就是从各自家里头拿来的单位上的格子信纸,信纸的抬头上就印着诸如“秀川市第x机床厂”之类的字样。虽然看起来和浪漫一丁点儿都沾不上边,可在学生的眼里,写信却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开始只是和小学时候的同学来来往往的寄上几封,早上来学校的时候,一个个都擦亮眼睛往传达室瞅着,要是那儿摆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信封,立刻便得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去取过来,如获至宝似的捏在手里头,看周围人的眼神立马都高傲了几分。 这时候一点小事都能成为潮流,有信收的学生自然招人羡慕,而收不到信的人索性就主动往外发,有发就有收了嘛!连“遥远”的秀水似乎都跟上了市区的潮流,张万江也跟着抽了风似的给李辉寄了一封信过来。只是他的字写得实在是很糟糕,字挤成一团,还打着不少墨水团。李辉和楚飞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才费劲的通读下来。楚飞嫌弃得够呛,说什么找啥样的也不能找这样的当笔友,看个信能看出近视眼来。李辉听他开玩笑之余,也还是给张万江回了一封,在信里除了督促他好好读书以外,就是语重心长的劝告他,如果再这样写字的话,搞不好会连阅卷老师都看不出来他在写什么,考秀川中学可就成问题了。结果张万江再写来的信,果然字迹清晰了很多。 李辉对这种活动压根就没什么兴趣,而楚太子则更不当一回事了——他也没什么人好写的,最想说话的人就是李辉了,天天在身边圈着,还用得着写信费邮票?但是在他们周围,能这样淡定的人却并不多,并且慢慢的,写信也从校外的“正常书信往来”,变成了校内的“新颖交流方式”。 这种事儿李辉在上辈子也见过不少次,他自己还亲身经历过,其实就是把情书弄得再正经一点儿,做成书信的形式,也不贴邮票,只是这个托那个,那个再给这个,倒腾上好几个人,才能把信送到。只不过上了中学的女孩子,大多都表现的矜持而含蓄,所以书信的由头几乎全都是起自男生。李辉那天进教室的时候,还被一个高年级的人拉住,笑着塞了封信到他手里头说:“兄弟,帮个忙,把这个给你们班的周敏呗。” 还没等李辉接过来,走廊里又围过来几个男生,也是高年级的,嘻嘻笑笑的说:“哟,大才子,来给谁送情诗啊。这上头也不写名字,万一拿错了怎么办?” “就是就是,反正也没写名字,说是写给我的也行了啊。” “别闹了,你们别闹了!”送信的男生笑着一把抢过来,很是爱惜的抚了抚信角说:“去去去,都边儿去,你们写信的时候,我可没起过哄啊!再闹,以后别找我帮忙代笔写信了。” 说完后,他又要把信塞给李辉,可是李辉却已经被刚才围上来的那一群人挤到屋里头去了。而且刚才李辉听到信是要给周敏的时候,他也有意识的想要避开这差事。班里那帮同学好容易才不把他和周敏乱点鸳鸯谱了,现在虽说是代人送信,但是要再被人说是他自己写的信,那可又要头疼上好一阵子了。 李辉坐在位子上削铅笔,楚飞又凑过来跟他说话,这一会儿的工夫也就把刚才的事给忘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苏丽萍严厉的声音,楚飞和李辉都朝着门外望去,只见刚才那个男生捏在手里头的信封,这时候已经不知怎么到了苏丽萍的手里。 周围的男生早就识趣的散开了,苏丽萍的严格在整个秀川中学都是出名的,谁也不愿意惹这个女老师。李辉看她拿着那封信扫了两眼,心里就感叹恐怕有人要遭殃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苏丽萍厉声说了句“跟我去办公室里”,随后就把人给带走了。 “刚才你在门口,那男的好像也和你说话来着是不是?那信封里头装的是什么啊?”楚飞忽然警戒起来,“不会是他给你写的信吧?” 李辉:“……” 人家好好的一个青春期萌动的男同学,给他写哪门子的信啊!他哭笑不得的直摆手,把事情简单给楚飞讲了一下,随后又说:“我看苏老师每次过传达室的时候,瞧见那些信封脸上都不怎么好看的,尤其现在学校里头又到处在写信传信,估计早就想抓这件事儿了。今天这人算是正落在她手里了,也不知道里头写什么了,要是跟你当初收到的那个什么相约小树林似的,恐怕苏老师得大发雷霆。” 楚飞怒道:“怎么好好的又扯到我这儿来了!什么相约小树林,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这人怎么还翻老账啊!” 之后事情的发展,和李辉猜测的没什么区别,可怜的周敏又一次被喊去了教师办公室,但是这一次她却没像上次那样直接回来,而是在办公室里一直留到了她父母过来。苏丽萍这次连教导主任也找了过来,把周敏父母和那个男生的父母都带进一间空教室去,在他们面前痛心疾首,历数早恋对人们身心,对社会的危害。周敏一直都低垂着头,直到她父母带她回家的时候,她清秀美丽的脸上都在不停地落着眼泪。 李辉觉得这件事儿周敏其实十分的无辜,但是经历过上一次“绯闻事件”的他,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苏丽萍的思维模式了。在苏丽萍的眼里,为什么男生不给别人写信,专门要给她写呢?周敏长得漂亮之类的原因,苏丽萍统统不去考虑,只认定了是周敏给男生的感觉不够正经,才带坏了这秀川中学里的优秀学子。就像《倚天屠龙记》里头赵敏给张无忌分析的那样,宋青书私窥峨眉女浴室,之后又弑师叔,被宋远桥知道了,多半不会认为是宋青书□熏心,而是会觉得周芷若红颜祸水,引诱了好好的武当少侠。 周敏在下一个周一才重新回到学校里,这次回来后,她比从前更加安静了,到了课间也仅仅是坐在位子上,和从前格外要好的两个女生小声地说说话而已。而那个送信的男生也再没出现过,只是在某次的体育课上,李辉不经意看到他站在远处,眼神遥遥望着坐在操场边上的周敏。 如果这事情放在二十一世纪,处理的方式肯定不会像苏丽萍这样武断,但在一个时期总是有一个时期的社会风气,这是李辉所无法改变的。他只有在心里希望,希望周敏能尽快振作起来,忘掉这个冤枉的插曲,恢复到一个初中女孩子应有的朝气。 但是这件事情却并没有在学校里划上句号,教导主任专门就学生早恋的事情开了一场教职员工大会,深刻的讨论了这个问题以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要把罪恶的幼苗扼杀在摇篮里——这是苏丽萍在召开班干部会议时给他们重复的原话。 “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事,现在是读书的年纪,就要把心思全部都投入在书本上,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苏丽萍在讲台上,以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的学生们,又清了清嗓子说:“根据教导主任最后做出的总结,学校决定,对所有同学的书桌做一次大清查。现在,大家都起立,双手离开课桌。为了避免班干部在检查的时候,顾念同学感情,不能够做出正确的检举揭发来,我会亲自检查。” 于是,苏丽萍就像老佛爷巡查一样,从讲台上走下来,挨个书桌翻看了起来。李辉作为深受苏丽萍喜欢和信任的学生干部,自然被苏丽萍挑出来,成了做记录的人。他看到好几个女生的脸色都紧张地发红了,自己也只好在心里为她们默哀了一下。 没办法,苏丽萍实在有点太说风就是雨了,给他们开完班干部会议后,直接和他们一起回到教室就公布了要清查课桌的消息,连个通风报信的时间都不留下。 走了两排下来,苏丽萍手中已经拿了几个薄薄的本子了,有一个本子的封皮上还写着“私密悄悄话”五个字,惹得苏丽萍当着全班的面念了出来,而那个女生脸红的快要滴血,仿佛下一秒就快哭出来了。 “这些,这些都是初一一班的好学生们弄出来的东西!”苏丽萍清查之后,把手里大小不一的本子往桌上一摔,“好好的本子,不拿来写作业,拿来写这些不要脸的东西。看看,这都写的是什么?情情爱爱莺莺燕燕,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上头写!要不要老师现在当场替你们念出来,让你们好好听听自己都写了些什么?” 苏丽萍声色俱厉,吓得底下那些被收了本子的女生直摇头,用乞求的眼光看着她。那些话,那些她们心底的话,怎么能随便就在班上念出来?要是真的这样,以后还有脸到学校来上学吗? 苏丽萍说要当场念,当然也只是吓唬一下学生,那些东西念出来,她还担心影响了班上其他的好学生呢。 “上课的时间,不听老师讲课,不尊重老师,在下面你来我往的传纸条。你们这样对得起家长的期望吗?对得起老师们对你的辛勤教育吗?” 学生们其实在周敏那件事后就已经学聪明了,没有人会在课桌里留着书信那样的把柄,但是却忘了上课传纸条,且还专门备了本子来传,这在苏丽萍眼里也是一样的罪大恶极。被没收了本子的大多是女生,一个个表情都惊慌的不得了,而在听到苏丽萍表示会逐个翻下来的时候,更已经有人小声哭了起来。 这一天晚上回到宿舍的话题,自然也就变成了白天这一场“大扫荡”,宿舍里头虽然都是男生,但毕竟正处于这个年纪,那几个平时就喜欢讨论女孩的,这时候更是说个不停。又有人说:“哎哎,我敢打赌啊,那本子上头绝对写的是她们喜欢的人的名字。我看啊,咱们宿舍里头的人才多得很,搞不好你们几个都要榜上有名。” 肖杰轻哼了一声,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会很受女生欢迎似的:“那是那些女的不要脸发骚,和咱们有啥关系?再说了,我是副班长,还有,看我爸的面子上,苏老师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他拿这样的词语形容同班的女生,宿舍里其他几个男生都有点惊讶,再加上被抓到的几个女生里头也有和男同学关系挺不错的,所以他一句话说完之后,竟然没有接嘴的,一时间竟然冷场了。 肖杰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话说得不是很漂亮,但是他生性高傲,也不会主动道歉,只得转移话题说:“李辉,班上男生就你人还不错,长得可以成绩也好,你肯定也在她们的本子上。” 李辉听肖杰这么一说,皱皱眉,这肖杰也不知道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的,这不是给人拉仇恨吗?什么叫做“就你人还不错”啊,意思是除了肖杰和李辉,这班上其他男生为人都不行吗? 他正想说话,楚飞已经接了嘴,声音冷冷的:“有时间想这些,还不如想想马上要来的期中考试呢!” 期中考试就在下个周一,所有的科目,包括政治历史之类的都要计入总分,楚飞这么一盆冷水浇下来,宿舍里的人心思立刻转到这上边来了,再怎么说,能够进秀川中学读书的,要说对成绩不看重都不大可能。 肖杰咬咬牙,自从那次打架之后,他和楚飞之间就完全不怎么接触了,这还是第一次对上:“楚飞,这次考试,你敢和我比成绩吗?” 宿舍里头鸦雀无声,肖杰也安静了下来,等着楚飞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楚飞竟然已经睡着了! 肖杰的雄心壮志居然就这么被无视了,他气的愤愤一捶墙,这梁子算结大了,他和楚飞没完! 第59章 班级大选 肖杰在心里头把楚飞给惦记上了,但这只是单方面的,楚飞当然不知道。但说白了,肖杰怎么样,他也根本就不在乎。这天以后唯一引起了他一点在意的是,李辉的名字果然在那些本子上出现了好几次,而且不仅是班内女生的本子,连外班女生的本子上都有他的名字! 那天苏丽萍找了李辉去谈话的时候,刚刚才和楚飞谈完,楚飞见他的下一任是李辉,便在办公室磨蹭了一会儿没回去,于是“一不留神”就从头到尾都听见了。 这些女生,简直是处心积虑!连李辉的生日都互相通传,而且还要收取"情报费"。楚太子一脸不爽的和李辉说到这个的时候,居然引来了李辉一阵笑声。 “你的名字比我的名字出现频率也不低啊,我那天去交作业的时候,正好有个本子摊开着,上头写着什么……‘楚飞跑的好快,像骏马一样,矫健的身姿宛如舒展的长弓,眼睛像不停闪烁的荧星,还有鼻梁也——’哎!唔——唔!" 楚飞愤愤地把手里的半个橘子塞进李辉的嘴里,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调侃,所谓像星星一样的眼睛,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成了火星了。 这件事上两个人算是半斤八两,基本扯平,楚太子之后就不怎么再提这事儿了。他心里虽然对于那些人对李辉的觊觎有些不爽,但无可奈何的是,他自己也莫名招惹了一群。李辉都没说什么,他也想表现的淡定又大度一点,便只随着苏丽萍的整顿训话,将这一页掀了过去。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小小插曲,很快就没有什么人再热衷于讨论了,原因很简单,期中考试已经迫在眉睫了。这是李辉到了秀川中学后的第一次大考,周围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是一股淡淡的紧张气氛还是弥漫在教室和宿舍里。像罗强这种常年发奋,恨不得把自己种在书桌前的学生当然不用说了,就连肖进那样一贯插科打诨爱玩闹的,也在每天晚上老老实实地坐下温书了。好歹是第一次啊,谁也不想考砸锅了丢脸。那天晚上肖杰的宣战虽然没得到回应,但他却自己卯了劲儿想和楚飞斗斗。晚上宿舍里点着蜡烛熬夜成了惯例,但只有李辉和楚飞两人睡得最早,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准时入睡。 李辉是因为有底子,心里也有数,觉得这个考试并没有什么熬夜的必要,要是明明都已经学会了,却还要一遍遍地重复做题,那反而是拉低效率,影响身体状态。而楚飞则是让他爷爷给□出了严格的作息规律,几点是该看书的时间,几点是该睡觉的时间,那都是有定数的,期中考试还不足以影响他雷打不动的生物钟。 宿舍里头有几个人对他们俩的淡定羡慕不已,只有肖杰和罗强没吭声。罗强是发生天大的事也难得听他开个口的,对于宿舍里发生的事情,他也都像个旁观者似的,或者说是局外人。而肖杰的心情则更复杂些,他一边复习,一边不着痕迹地瞪着楚飞的床铺,心里想着:哼,你小子就装吧,书也不看,真以为自己神童啊?等成绩下来了,我看你小子脸上挂什么颜色! 考试的考场是一整个年级都打乱了顺序安排的,秀川中学纪律严明,抓作弊也抓的尤其严格。在考试前的动员会上,教导主任口沫横飞的将作弊被抓的下场反复强调了几次,随后又发了保证书让学生签字,上头印着什么“我保证,不会做出令自己和家人蒙羞的事情来”之类的话语,看的李辉一阵无言。 期中考试一共六门课,语数外政史地,考了两天才结束。从教室到操场,到处都是在讨论题目和答案的学生,这个忧心忡忡的,那个喜形于色的,还有些看起来不怎么在意,但其实一直在旁边悄悄听着的。这个时候,和后世差不多,也有那种很有心眼的学生,其实考的好得不得了,但人一问就一直说考得差,愁容满面的,只有到发成绩的时候你才知道那是演技。这种情况男女生都有,还有一种类型是憋不住的,考完出来就上蹿下跳,比如说肖杰就是这类,像是恨不得和所有人都对一遍答案,要是谁和他答案不一样,他都信心十足地觉得是人家写错了答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辉,来的正好,你把答案记下来了没有?来对对啊。”李辉和楚飞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肖杰和几个男生坐在那儿,朝他招着手。李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肖杰现在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好像是故意在挤兑楚飞似的。 “不好意思,我没有记答案,反正过两天成绩就发下来了,到时候就知道了。”李辉笑着同几个人点了点头,“你们先对吧,我们上楼了。” 一直到进入走廊,他们都能听到身后肖杰拔高的声调,楚飞皱了皱眉头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他手里又没有答案,一副普天之下就我全对的架势,没吃药吧我看他。” 李辉笑着说:“可能是真的答得不错吧,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啊,咱们就别管别人了。你考的怎么样?” 楚飞一挑眉毛:“你觉得呢?凭实力说话,我可不会那样叽叽喳喳的,像个娘儿们似的。” 这样的说法,结果就是不言而喻的了,等到出成绩榜的时候,学生们统统都围堵在走廊的那块小黑板前,看着上头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名字。只有单科的年纪前五名和总分的年纪前二十名的学生才能够上这块黑板,李辉和楚飞的名字,都在这黑板上出现了不止一次。而李辉的名字,更是摆在最显眼最引人注目的位置上。 “可以啊!年级第一啊兄弟,咱们宿舍简直藏龙卧虎啊。”肖进像是自己拿了年级第一似的高兴,掰着手指头算,“你拿了第一,楚飞占了第三,郭永民拿了第十六。这全年级前二十的人里头,咱们屋里头占了三个!嘿!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啊! 楚飞闻言哼了一声,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在成绩好的学生里头算一一般多的,主科的成绩都很很优秀,就是政史地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科目考得稍微逊色一点。其实对于只考到年级第三的名次,他的心里还是很不满的,尤其是在他和李辉之间还隔了一个第二名。 不过,楚飞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而且要是在以前,多半也就会直接说一句“这也算好啊”之类的话。但是经过李辉这么久的潜移默化之后,他现在说话之前也会考虑周围人的想法了,所以哼了一哼之后也没有说什么。 李辉把他的模样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好笑,和他开了两句玩笑后,又和肖进聊了几句别的,谈话的气氛倒也挺好的。 他们这边和乐融融的,肖杰心里头就不怎么舒服了,脸色也很臭。他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考试的时候都觉得很简单的题,结果考了出来,不光拿手的数学没有拿到100分满分,甚至连总分加起来都没能进入年级的前30名。 而在考完试以后,宿舍里的话题又总是绕着考试的成绩说来说去,肖杰听得心烦意乱,怎么都觉得这些人是在楚飞面前讥讽自己。 上了初中以后,每次考试的座位就是就是按照上一次大考的年级排名来划分考室的。像这次他们期中考,排序就是小升初的升学考试名次。像李辉罗强他们这样的区县生是另外安排的考室,还有楚飞因为之前没有参加提前录取的考试,就排在了区县生的最后一名。但是之后的考室安排就是全年级拉通安排了。一个考室30个学生,肖杰没有进年级前30名,意味着他连第一考室都进不了,和楚飞一比,整整差了一个层次似的。 想到之前还信心满满地说要和楚飞比考试成绩,还有考试完和人对答案的事情,肖杰心里头就一阵愠怒,总觉得是楚飞让他丢人了。听到楚飞在哼哼,忍不住就转过头给旁边的人说:“瞧他那得意劲,人家李辉都还没说啥呢!也不知道那成绩是真的还是假的,平时也没怎么看他念书,听说当初进学校来都没有参加考试的呢!” “啊,应该不会吧!楚飞要这种人,那李辉还能和他这样好?” “那可不好说,李辉就是个老好人呗!反正我觉得楚飞对李辉就是不怀好意,有好多次,有人和李辉说话,问问题什么的,那小子都在一旁说个别的啥给打断了,要不就是把李辉拉走。我看也只有李辉那样好脾气的人才受得了这种人。”肖杰酸溜溜地说完,又朝这边瞪了两眼。 李辉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发了张“好人卡”,他和肖进应付了几句,就被“醋意大发”的楚太子给拉走了,说是要去办公室。 考完试之后,楚飞的英语考了个满分,给安排了英语课代表的职务,上英语课之前都要帮老师抱本子,还要拿收录机,每次楚飞都要叫上李辉帮忙。他们两个长得好,穿着气质都不同于普通学生,就这么天天结伴进出教师大办公室,让很多不教他们班的老师都留下了印象。再加上俩人都是年级的尖子生,苏丽萍一看见他们俩就笑容满面,目光和蔼地像看亲儿子一样。 李辉抱了本子,楚飞提着录音机,正要回教室,就被苏丽萍叫住了。 “来来来,先休息一下,别急着走。”苏丽萍笑眯眯地说,亲切的把他们俩叫到了身边,“老师有点事情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苏丽萍说的事情是关于这个周的班会课上选班干部的事情,她有心安排李辉和楚飞当班长候选人。李辉听了以后没什么反应,表示只要能为班集体出点力,什么都可以,这种虽然有点官方但却十分听话的回答,让苏丽萍笑容满面地直点头。而楚飞那边则直接推了,他本来就当了英语课代表,只说继续当体育委员还行,要是做其他的就可能有点顾不上了。 被楚飞一拒绝,苏丽萍本来有一点不高兴,但是李辉在旁边笑着说了几句“咱们班的体育委员估计是整个年级最厉害的了吧,体育那么好,成绩还那么棒”之类的话。听了这几句之后,苏丽萍转念想想也觉得挺不错的。本来现在也提倡“德智体”全面发展,再说了,初一一班连体育委员的成绩都这样不错,说出去也是班集体的荣誉,她这个班主任也有面子。 到了班会课的时候,苏丽萍先是按照成绩换了座位,这一次李辉作为班上男生的第一名,同桌变成了女生第一名。楚飞考了班上的第二名,座位就在李辉的旁边,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女生加一条巷道。至于肖杰,座位就调到了其他地方,虽然位置比不上李辉和楚飞的黄金,不过也不算差,在第五排的最中间。李辉扫了一眼,发现按照肖杰的排名,是不应该坐到那个位置的,估计苏丽萍还是因为肖杰爸爸的原因给了点照顾。 座位调好之后就开始“民丨主投票”选举班干部了。说是民丨主,其实也不那么民丨主。因为黑板上列出来的位置,并不是学生们想选谁就选谁的,而是每个职务由苏丽萍提出一两个学生作为候选人,学生们再举手表决是否同意该名学生担任这个职务。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不记名投票,所以一般来说,只要是老师提出来的学生都能通过,因为学生们往往拉不下脸不举手。 班长的位置苏丽萍提了两个人,一个是李辉,另外一个就是之前的班长葛菲菲。葛菲菲这次考得也挺不错的,在班上排在前头,但是李辉成绩好,在班上人缘也很好,得票惊人的高,几乎算是全票通过了。最后苏丽萍便顺理成章的让李辉当了正班长,葛菲菲则当了副班长。 选举结果出来,两个班长都站了起来接受同学们的掌声,李辉善意地冲着葛菲菲笑了笑,结果葛菲菲头一偏当没看到似的。李辉心里头有数,谁从正职变成了副职都有点不舒坦,更何况一直以来,葛菲菲当班长就挺热心的,说白了,也就是说在这方面也很看重,算是个“官迷”,这下李辉算是把她给得罪了。 李辉当然不把一个小姑娘的敌意放在心上,对葛菲菲的臭脸不以为意,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苏丽萍站在讲台上把底下学生的表情一览无余,心里头对李辉的喜爱又多了几分,对葛菲菲的好感不免就跌了些。应该说,李辉的票数比葛菲菲多是苏丽萍早就料到了的,李辉本来就是她挑出来的班长,成绩好性格好人稳重又还听话,她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葛菲菲自己比不上李辉,还带有这么强烈的抵触情绪,等于是在质疑她的决定,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苏丽萍摇摇头,心里只希望接下来的半学期葛菲菲能够和李辉配合,齐心管理好班上的事情,要不然找个理由直接把副班长换人也是可以的。 现在虽然班上也有学生到了14岁,但是在这个年代想要入团是很不容易的事,只有到了初一下期,一个班可能才有少量的几个名额,因此班长就算是一个班最大的官了。选好了“最高领导”之后,接下来又选了班上的其他干部。肖杰虽然这次考败了,但是他人在班上混得开,也当了一个生活委员。这个职务也很不错,能够代表学生给食堂的菜谱提意见,以后有了班费也归他管,算“财神爷”了。 楚飞还是当的体育委员,肖杰和他几个比较走得近的人都没有举手,但是这种人毕竟是少数,楚飞体育好成绩还是班上的第二名,选他的人也挺多的,连和肖杰关系很不错的肖进都举手了,肖杰见了没说啥,只是在心里头暗暗不满,把肖进划拉出了自己的好友圈子。 肖杰在楚飞的选举上搞了鬼李辉是知道的,这下他平日里也注意着这两个人之间的风吹草动,就怕肖杰又对楚飞起什么坏心眼,或者是两个人又打起来。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学习生活都挺平静的,到了快元旦的时候,楚飞和肖杰没怎么,肖杰却和罗强对上了。 “谁用了我的水啊?” 快要熄灯的时候,罗强从外头回来了。他家庭条件不好,性格又内向,在宿舍和班上都是那种存在感很低的人,要是说他丢进人堆里能找着的话,估计也是因为他那特别寒酸的穿着。罗强老家是秀川的贫困县,教学质量不大好,因此罗强虽然在他们区县的录取考试里头还排在比较前面的位置上了秀川中学,但是到了秀川之后,他的成绩在班上就是比较差的了。也正因如此,在初一还没有排晚自习的情况下,罗强每天自觉地都到教室里头上晚自习,上到很晚才回宿舍。 这个时候是12月中旬,天已经很冷了。罗强身上倒是穿着棉袄,但是脚上却只有一双单薄的“解放鞋”,秀川在南方是没有供暖的,上了一晚上的自习回来,手脚都是僵的,特别是脚,几乎都感觉不到是自己的了,所以他每天晚上回来都要用热水烫一烫脚才能睡着。学校里打水不要钱,所以像李辉楚飞这种很爱干净,特别是楚飞,冬天也要天天洗澡的,一般就是一个人买两个热水瓶来打水。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只买一个,至少对于罗强来说,多买一个热水瓶就要多花钱,对于他来说那也算是一笔开支。 但是不管怎么说,虽然只有一瓶水,但是这一瓶水是罗强下午放学才去打的,他走的时候,就倒了一杯在搪瓷杯里带到教室喝,再怎么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滴水都倒不出来!罗强几乎立刻就知道了,有人偷用了他的水!而且用得精光,一点都没有给他留下! 罗强红着眼睛,扫视了一圈,除了李辉一边拔下耳朵上的耳塞——李辉才买的用来听英语磁带的小收录机,一边投来了疑问的目光,楚飞和他挤在一张床上,手里拿着书,也正抬起头挑了挑眉毛,其他的几个人都一脸怪异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人。 “肖杰,是你……” “哎哥们儿,不好意思啊,今晚我招呼几个兄弟出去吃饭,忘记打水了,就顺便用了点儿你的水,别介意啊!”肖杰打断了罗强的话,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你一点都没有留给我。” “我这不是忘记了吗?哎,一瓶水而已,哥们儿不会这样小气吧!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你怎么能这样?”罗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这算是偷!” 肖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恶狠狠地说:“乡巴佬,不就用了你一点水吗?学校里打水又不给钱,小爷我用你的水是看得起你,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罗强站在宿舍中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抖动的幅度太大,竟连桌子都跟着晃动起来,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只有肖杰切了一声,不屑地说:“装什么装,以为我怕你啊!” 李辉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从床上下来,正色道:“罗强,当时我不在宿舍,不了解情况,你现在先别生气,先拿我的水用着,洗脸烫脚,熄灯了就不方便了。”同时对肖进使了个颜色,肖进对李辉挺服气的,他爱说笑脾气也好,和罗强关系倒还勉强,见李辉对他打眼色,就急忙起来,拽了罗强一下,没有拽动。 肖进一着急,悄声给罗强讲:“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还想和他打架吗?” 罗强的拳头紧了紧,死死地咬着嘴唇,最后还是被肖进拉出去了。 见到罗强出去,李辉才转过头看着脸上有点不自在的肖杰正色说:“肖杰,你刚刚那样讲就没有道理了。大家都是同学,还一个宿舍的兄弟,你要没有打水说一声,保证咱们有多的都给你用,咱们兄弟之间不讲究这个。” 李辉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也不知道是直觉还是什么,虽然嘴巴上说着李辉就是个老好人,但是实际上肖杰莫名其妙地对李辉就有一种敬畏感,听李辉这么说他立刻就接嘴道:“兄弟之间本来就是这样嘛,不就一点水吗?” 李辉挥挥手,等肖杰悻悻地闭嘴之后才又说:“你只要说一声咱们有多的都能给你用,你就不应该没有经过允许就去用罗强的水,而且还给人用光了。这已经是你的不对了,当别人提出来的时候,你不但没有道歉,反而还一嘴巴脏话。你说你做对了吗?” “谁叫他那么小气,就用个水而已,还说我偷?我偷他的?也不看看他自己穿的是啥!” 等到肖进和罗强回宿舍,肖杰才在李辉的要求下给罗强道了歉,罗强用嫌恶的眼神看了肖杰一眼,一言不发地上床睡觉了。 肖进在一边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肖杰一拳捶在枕头上:“我x你妈!” 第60章 元旦 于是,肖杰在宿舍里又多了个不对头的人,但是肖杰自视甚高,打一开始就看不起罗强,所以现在就算是闹了矛盾,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主动和好之类的。而宿舍里另外有两个市区的学生,一直都跟在肖杰身后打转,在屋里和他一块儿挤兑罗强,到了班里头,更是和一群玩儿的好的男生,给罗强难堪。 李辉作为班长,当然不能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理,但肖杰也不傻,他不会做特别过分的事情,只是使些小绊子。而罗强成绩一般,为人也木讷的很,在苏丽萍眼里几乎是个随时可以遗忘的学生。他自己对肖杰排挤他的事也不肯和人说,李辉有心帮他,却无奈他的性格,也只能在班里和宿舍尽力维持着秩序,不让肖杰做的太过分。 改选了班委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元旦,假期只有一天,李辉也没打算再往秀水折腾,几个家在市里的学生倒是都回去了,所以宿舍里只剩下了李辉楚飞郭永民和罗强。 元旦节头天晚上,李辉看一本书入了迷,熄灯之后在床头点着蜡烛都看了好一阵,直到楚飞在上床不耐烦地催他早睡他才睡下。但是睡下之后他的脑子里都还在想着书里的情节,等第二天早晨他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头就他一个了。郭永民是早已经约好隔壁宿舍几个和他同个区县来的学生要出去逛逛。没多久楚飞也从外头晨练回来,正好李辉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等楚飞换好衣服,两个人准备出门的时候,罗强从外头回头了,手里还端着盆稀饭和一个馒头。 看到两个人要出门的样子,罗强顿了顿,李辉自然而然地问了句:“罗强,还没吃饭呢?” “嗯……”罗强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说,“你要出去啊?” “是啊,我们打算出去玩玩。”李辉笑着对他说,“你一个人在宿舍里头,也不要只顾着学习啊,学习还是要劳逸结合比较好。” 听李辉说完,罗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手里端的稀饭馒头,不等李辉他们走出宿舍,已经背过身去了。这样做起来未免有些不礼貌,不过李辉也知道罗强的性格,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自从李辉给了水给罗强,又让肖杰给罗强道歉之后,罗强对李辉的态度倒是稍微好了些,有时李辉和他说话他也会多说几句,脸上也会有一点表情了。但是两个人之间的交往也仅此而已,对此,李辉倒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本来,他帮助罗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忍心看他被欺负,并不是说就想凭着这件事就让罗强对他服气或者别的什么。 作为班长,而且还是同一个宿舍的,能够看到罗强变得不那么阴沉,总归是一件好事。李辉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一边,笑着看向走在他左边的楚飞:“你没吃早饭吧?咱们在食堂吃还是出去吃?” 楚飞这时心里正在想着早上他晨练的时候,似乎已经看见罗强在食堂吃过了,难道是没有吃饱,所以才会又打回宿舍吃?还是说那些是罗强的午饭?听到李辉问他,他也懒得再去寻找答案了,反正他对除了李辉之外的人也没多大的兴趣,当下就眉毛一挑:“你上次不是说电影院那条街上的三鲜面好吃吗?干脆咱们就坐车到那边去吃,吃完之后还可以在那边逛逛。” “好,吃完咱们还可以去电影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片子上映。” “你想看……看电影?”楚飞声音顿了顿,眼睛里明显闪过去一点什么东西。 “看也行,不看也行,有好片子就看看呗,这有什么的。”李辉奇怪的瞧了他一眼,“怎么啦?” 楚飞咳嗽了两声:“没事儿,看就看!” 李辉笑了两声,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我说,你该不会还想着那次的事儿吧,都过了这么久了……” 他实在有些无奈,没想到楚太子的记性这么好,而且对电影院三个字都有了条件反射。但是抬头看到楚飞支支吾吾的样子,又觉得这小孩怎么那么好玩那么可爱呢,李辉忍不住揉了两把他的头发,故意逗他似的耳边笑道,“楚飞,你怎么还脸红了啊。” “喂!谁脸红啊!你看看清楚啊!”楚飞一把打掉李辉的手,猛地跳到一边,拿手拼命搓李辉刚刚对着他说话的那边的耳朵,觉得痒痒得很,这个李辉,真是太讨厌了! 脸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他楚飞的身上?他这么有男子气概的人,流血不流泪的,还脸红?!就算俩人非要有个脸红的,那也应该是李辉才对!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把这个定义做的这么理直气壮,但楚太子自己却十分认同,挺胸瞪着李辉,像一只炸毛后还要强作镇定的小豹子。 李辉见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着摆手,边笑边拍着楚飞的肩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示弱的话好让楚太子消气。 “楚飞你不要这样小气嘛!” “哎,我错啦我错啦!” “楚飞我真错啦!你不要不理我啊!”哀怨的声音。 虽然李辉一开始的认罪态度要不得,但是做小伏低了一路,楚太子再大的气也消了。他斜了李辉一眼:“知道你错哪儿了吗?嗯?” 李辉差点给跪了,楚太子这怎么回事啊,以往发生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不是他一认错楚太子马上就龙颜大悦了吗?现在还知道要问错哪儿了?果然是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吗? 他表情诚恳道:“这个问题太严肃认真了,我可能得想想,要么,我想出来了再告诉你?” 楚飞怒道:“又敷衍我!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吧,你的错误就是不敢用于承担责任。你看,我这么爷们儿的人,怎么可能脸红?打出生下来我就没脸红过!明明就是你自己脸红,所以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来遮掩,认识到错误的话,下次就不要再犯了,我是不会因为你害羞而嘲笑你的。” 李辉:“……” 这叫什么?睁眼说瞎话是不是就是打这儿来的啊?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但是想想看,要自己和一个初一的学生去斤斤计较,李辉也觉得好笑的很。于是他干脆就顺坡下驴,表示已经聆听了教诲,又垂下眼睛点点头,似乎真的应了楚飞的判断似的。 楚飞很有男子气概的搂上李辉的肩膀——虽然还是有点吃力,因为他的身高目前还是个硬伤,一边大方的说:“好了,这页掀过去了,咱们看电影去吧。” 由于是元旦节,秀川电影院搞了个经典影片回放的活动,两个人刚到电影院门口,就看见挤挤挨挨的都是人。 楚飞皱了皱眉头,他实在讨厌人多的地方,李辉见状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你想看什么?人多,我进去买票好了。”楚飞手里头的票和指定了场次座号的那种电影票不同,是到了电影院再自由选择电影的那一种,准确来说,更像是一种电影票购买许可证。所以是不能拿着票直接进去的,还要先选影片才行。 “好像都是些老片子。”楚飞扫了一眼电影院墙壁上的画报,指着其中一张说:“还有《大闹天宫》呢,那都是好久以前我看过的了。” 李辉闻言也跟着往画报上看,没想到影片的选择还挺多的,除了国产的动画片《大闹天宫》《人参娃娃》抗战片《地道战》,还有几部译制片。 这个时候华夏和朝鲜的关系相当好,《卖花姑娘》的海报特别醒目,另外还有一部罗马尼亚的片子叫做《奇普里安波伦贝斯库》,李辉对这个倒还很感兴趣,转头对楚飞讲问看这一部行不行。 楚飞看着画报上印着一个男人正在拉小提琴的样子,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陈志新烈士最喜欢的那一部片子啊!难怪我说有点印象呢。” 陈志新是天津人,做过宣传工作,在“十年”里头因为反对当权的反动派而被害牺牲,前不久才平反昭雪,被追认成革命烈士。随着怀念她的活动举行,这一部烈士生前最喜爱的影片也变得有名了起来。 李辉知道楚飞爱干净不喜欢外人碰,就让他站在一边,自己挤到里头去买了电影票。买了票出来一看时间正合适,已经快要开场了。本来还想问楚飞要不要买点零食的也来不及了,两个人赶紧进去了。 因为买票的时间晚,他们的位置选在了最后面。进去之后没多久,灯光就熄灭了。楚飞开始还对坐最后一排很不满,不过李辉说最后一排就他们两个人,还挺自在的,这样一说了之后,楚飞又觉得这还很不错了。 影片拍得很流畅很感人,音乐声中,年轻的音乐家和仰慕他的姑娘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转着圈,他们头顶的蓝天和脚下的绿草地也在转着圈。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年老的男主角对着大海拉了一支曲子,送给他心中的爱人,悲剧收场,电影院里头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李辉也被感动得鼻子有点酸,他想,原来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为了理想,为了爱情而感动的,能够这样真的是太好了。 散场的时候,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后头惊喜地叫了一声:“李辉?” 李辉转头一看,最先看见他的那位前“绯闻对象”,周敏正一脸喜色地看着他。周敏人长得漂亮,这天看上去是精心打扮过的,水红色的小袄腰身掐得正好,刚刚能展现出少女婀娜的线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没有任何目的性,看到好看的人或事,目光还是会停留一下的。 但是他是这样的想法,某人却不是,楚飞在一边看到之后,第一时间去看李辉的反应。他对周敏这一身打扮没什么感觉,觉得比文工团那些女兵的样子差远了,远的不说,就眼前的相比,和李辉的模样都没有可比性!看着周敏对着李辉笑如春花的样子,楚飞在一边看着脸都黑了。看看那女的!见了李辉眼珠子都舍不得挪一下,还穿得那么妖娆,跟见了唐僧肉的女妖精一样! 这一会儿的工夫,李辉已经跟人寒暄完了,正打算走,紧跟着周敏后头又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却是肖杰。肖杰先没有看见李辉他们俩,还是先和周敏搭话,楚飞的心情忽然莫名又好了起来。 李辉和楚飞相处得久,看见楚飞虽然还是保持着面瘫脸,但是眼睛里头神色变换,知道他又不乐意了。见跟着后头又出来几个班上的男女同学,知道他们是一道的,简单地打了几句招呼,就打算和楚飞离开了。 没想到肖杰却叫住了他们,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是盯着楚飞的:“咱们可都是同学,既然遇到了,也好亲近亲近,不如让我来请一回客,也带你们到市里最好的饭店见识见识。” 第61章 应邀吃饭 李辉听肖杰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过来,肖杰这摆明又是在针对楚飞。虽然说他一直没把孩子之间的置气放在心上,但是肖杰老对着楚飞动心眼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都是同学,都是同寝,哪儿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心眼小了些,又爱攀比,见不得别人胜过自己。如果肖杰是冲着李辉自己来的,李辉都不会这样厌烦他,多半也就一笑而过了。但是对着楚飞搞这些名堂,李辉便不会这样想了,再加上有罗强的事情,导致他对肖杰的印象也越来越差。 “怎么样啊?我请客,总要给个面子呗!”肖杰催促地问道。 李辉当然不会把心里想的情绪都轻易表露出来,但是这顿饭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本来出发点就不诚心,能吃的多痛快啊?而且,他对着楚飞,总有种像是自家养大小孩的心情,自然是不愿意在明知肖杰目的的情况下还让楚飞去看人洋洋得意的模样的。 更何况肖杰所谓的什么大饭店,难道楚飞还能没见识过?怎么想这饭都没必要去,他一边考虑着一边正要开口拒绝,谁知道这会儿楚飞却从旁边点点头说:“既然你一再邀请,那我们也就去看看吧,刚好我和李辉也没吃饭呢。咱们都是同学,又是同宿,当然要给你这个面子啊!是不?” 李辉和楚飞在班上人气很高,长得好学习好的男生,在中学年代总是很夺人眼球的。就算是对他们俩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在虚荣心作祟之下,也觉得和他们更亲近是很值得拿出去说的事情。因此几个女生听楚飞答应了都忍不住眼睛闪了闪光芒,她们倒也还算矜持,没有欢呼雀跃起来,但比刚才明显多出来的笑模样却是在再明白不过的表露了心情。他们这会儿一群人还站在电影院的门口,嘻嘻笑笑的,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朝他们看了一眼。 楚飞说的话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面倒没有什么,但是在肖杰的耳朵里面,什么“一早邀请”啦,“给面子”啦,就带有点恩赏的感觉了。这样在他听来,就像是他肖杰不顾脸面地再三邀请,楚飞才屈尊降贵地答应吃饭似的。那架势,简直像是他爸答应了来求帮忙的人吃饭似的,穷嘚瑟! 这臭小子,装个什么劲儿啊! 肖杰愤愤地想着,偏偏那几个女生还在一旁小声的议论起来了,且目光都是瞧着对面两个人的。这样一来,楚飞不是更得意了?当然实际上,他也没有理会错,在楚太子心里头嘛,还真是这样想的。 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楚飞得意,想尽办法的想要挫挫楚飞的锐气,谁知道却反而被他将了一军,实在是让人恼火的很。肖杰这还正不痛快呢,楚飞又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我都答应了,那你就带路,那咱们走吧!” “啊?哦,好啊,走吧!”肖杰随口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这对话听起来,倒像他是给大人物带路的小喽啰似的! 李辉在一边看着肖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由得也在心里暗笑了两下,默默地又对肖杰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这个肖杰,三番四次的找茬,楚飞又不是什么脾气太好的人,当然不会总让他得意了。何况楚太子虎躯一震,霸气侧漏什么的,现在真是越发有王霸之气的意思了。看来败在他手里头,被噎得无话可说的也不止自己一个啊。 肖杰郁闷归郁闷,不过看周围几个女生的样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楚飞翻脸,于是只好忍着吃了这个哑巴亏。他这时候不言语,是因为还有另一样盘算——他可还有个稀罕东西压箱底呢!等到了秀川市饭店,那些新奇玩意儿多了去了,就凭楚飞这种从区县来的,肯定多的是没有见识过的。比如说那个连在秀川市都特别少见的东西,楚飞恐怕连见的门路都没有,到时候准得让这得意小子丢个大脸! 肖杰心里头想定了主意,脸色又好了起来,一下子又表现得非常热情健谈起来。走了没多久,正在和女生说笑的楚飞突然手一指:“看见没,到了!这就是咱们秀川市最好最豪华的甲级大饭店,不管是接待上头来的领导还是接待外宾都是他们来的!” 之前听肖杰吹嘘了那么多,李辉本来都有些心理疲劳了,结果没想到这个秀川市大饭店还真的修得很不错。临街的铺面有两层楼,足足十几米长的店面都是整块明亮的玻璃窗。更让人觉得稀奇的是饭店的大门,居然不是敞开的大门,而是一个圆形的玻璃做成的东西,同来的另外几个人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啊,肖杰,这门是怎么回事啊,那不是堵上的吗,而且还在转呢,这要怎么进去啊?” 肖杰得意地一笑,看着几个女生故作谦虚地说,“这个门可不好进了,最初我爸带我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进去,我爸说,这个门在咱们秀川市是独一份,甚至在咱们省都稀罕得很呢!别说咱们了,好多出去见过世面的人也不一定见过这东西!” “楚飞,你先进去吧,我突然想起来要去买点东西。”肖杰一拍脑袋说,“啊,瞧我,差点忘记了,这门你会进吗?要不你先试一试,我也好久没来了,都忘记该怎么进了哩!” “这不就一旋转门吗,有啥会不会进的?你不会进?”楚飞莫名其妙地看了肖杰一眼,拉着李辉,就在肖杰期盼着他出丑的迫切心情之下,其他人好奇的眼光下,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就从旋转门那里走进去了,期间两个人还淡定自如地接受了服务员微鞠躬的进门服务,背影看上去潇洒沉稳得很。 “哎呀,那个服务员还给他们俩鞠躬呢!”一个女生叫道,“如果是我,肯定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很不好意思的。” “人家那叫镇定啊,你没看课文吗,什么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咱们班就他们俩最有气派了,你看楚飞身上穿的大衣,那可是纯羊毛的!我妈就在服装厂,我绝对不可能认错。”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一说,肖杰脸都快黑完了,本来想着给楚飞一个下马威,他才故意说要去买东西,让楚飞先去走旋转门,没想到这个稀罕的东西楚飞居然也知道怎么走,而且看他那架势,一点慌张紧张都没有。就肖杰自己,现在走这个旋转门都走不出他们那种自然的态度来,加上他带着女生进门的时候心里头在想事,差点一头撞上去,更没法和楚飞比了! 这个楚飞,可真是他的克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打算上班摸鱼都要写一点的,结果事情特别多累得半死,晚上10点过才吃饭,吃完就开始写。写到现在也写不动了,之后的细纲都有,真是恨不得贴上来给姑娘们看了嘤嘤嘤~~ 今天更得很少,所以明天不会说因为今天更新了就隔天更什么的,所以明天也还是会更新的。谢谢各位姑娘理解啦,爱你们么么哒=3= 第62章 席间的你来我往 进了饭店里头,他们人多,服务员就给推荐了一张圆桌,他们这边有12个人,如果是成年人的身材可能就有点挤,但这会儿都是没有长大的少男少女,身材都比较纤瘦,刚好能围成一桌整的。 女生里头有几个爱说话的,刚坐下就咋呼开了。 “肖杰,这吃饭还垫桌布呢!这么雪白雪白的,万一咱们要是弄脏了,会不会让赔啊!” “一般人我可说不好,但是我在这儿的话,谁敢叫赔啊。这儿的负责人巴结我爸都还来不及呢!”肖杰得意洋洋地说,其他人跟着也热闹地聊了起来。 李辉和楚飞坐在靠里头的位置,也没有去理会周围的人,正小声地讲着话。 “李辉,你觉得今天这个电影,怎么样啊?” “还可以啊,挺感人的。” “我就说,我看你都要哭了!” 李辉嘴角一抽,他是挺受感动的,特别是最后的时候,但是毕竟他也活了这么大岁数,感动归感动,眼泪真要掉出来的话,还是有点难度的。再说,他怎么都觉得楚飞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感觉啊,明明出来的时候,眼圈有点红的人是楚飞才对吧!想到这里,他不禁狐疑地看了楚飞一眼,依照他对楚飞的了解,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肯定会觉得挺丢人,恨不得没有发生过一点都不要提起的好,但是现在楚飞居然主动问人会不会很感动什么的,怎么都有一种违和感。 楚飞看到李辉的表情,露出了一点心虚的表情,但是很快又换上了平时那种骄傲的模样,用手用力一拍李辉的肩膀,又把李辉的肩膀搂了一搂:“那个,李辉啊,你有没有想过通过某些事物,来提升自己的精神气质,陶冶美好的情操啊?” “什么?”李辉一头雾水地看着楚飞。 楚飞咳嗽了一声:“我今天吧,看了这个电影,深刻地体会到了一句话,‘音乐,是人生最大的快乐;音乐,是生活中的一股清泉;音乐,是陶冶性情的熔炉。’你有这样的感觉没有?” 看着楚飞像小兽一般带着期盼的亮晶晶的眼睛,李辉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没做对一眼,他居然没有产生这种高尚的感情!他摸摸鼻子,慢吞吞地说:“哦,好像有一点。” 楚飞的脸上一下笑开了花:“我也是这样觉得的!那么你就去学小提琴吧!” “啊?!”李辉被楚飞的不按牌理出牌给弄晕了,不是在说电影里的音乐很好听很感人吗,为什么下一句就变成他要去学小提琴了啊? 楚飞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家里头现在都有一台钢琴,听我爷爷说,那是我奶奶留下来的,她弹琴弹得可好了。所以你就学小提琴吧!” 这什么神逻辑,为什么又从楚飞的奶奶弹钢琴变成他要学小提琴了啊?李辉楞了一愣,看着楚飞高兴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叫我去学小提琴?” “是啊,你不觉得拉小提琴的样子很好看吗,乐曲也挺好听的。”楚飞瞪大双眼说。 就算是这样觉得为什么就是我去学啊?李辉很无语地看着楚飞:“小提琴这么好,你怎么不喜欢不去学呢?” “我喜欢啊,可喜欢了,所以我才叫你去学了,以后才好拉给我听。”楚飞理所当然地说,“我听你拉就好了。我以后要当兵的,学这些干嘛。”在他家里,爷爷喜欢听钢琴也没见他去学,不都是奶奶弹给他听的么。 “你快去学吧,回学校咱们就问音乐老师去,看有没有人可以教你。然后你赶紧地学好了,就可以拉给我听了。”楚飞笑眯眯地说,看上去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李辉又摸了摸鼻子,看着楚飞期待的样子,再想想前世,他的那些同学,每到周末都有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写字绘画唱歌跳舞什么的,而他却没有那个条件和时间去学这些艺术类的东西。现在楚飞说起来,想到自己学会了之后,不管拉成什么样,至少都有一个肯定不会跑的听众,想一想还真让人觉得挺不错的。 “那好吧,回去我就去问问音乐老师。”李辉笑着说,“事先说明,到时候你可得当我的忠实听众,就算我拉得多难听,你都不许跑,我可是因为你叫我去学我才去学的啊。” 楚飞听李辉这么一说,眼睛都笑成了两道弯:“那是当然,你可是我的人,你拉的小提琴,我当然都要听!” 说了没多一会儿,菜上上来了。李辉一看,表面上还没有什么,心里头还是挺吃惊的。除了一些蔬菜之类的东西,荤菜看上去还真的很不错,特别是肖杰面前那一盘松鼠鲤鱼,炸得金黄焦香,糖醋汁和着滚油浇在上头滋滋滋一阵响,香气就飘了出来。 肖杰得意地一笑,招呼着:“快吃吧,这道菜就是要热乎乎的才好吃,凉了就腥了。” 肖杰那边吃了几口,看到身边几个人都夹了,正想说话,坐在另外的地方的人夹不到已经在说:“哎,肖杰,把盘子给挪挪啊,我们这儿可夹不到呢!” 肖杰等了好一阵正等着显摆这个双层桌子呢,听人这么一说,可不正是机会么?他故意装得挺不在乎的口气说:“嗨,这还不简单,哪用得着挪盘子啊!”说着就故意停下来,制造着悬念好等着其他人继续发问,果然,连其他几个正在埋头吃饭的人闻言也挺有兴趣地停了筷子抬起头来看着他。 “快说啊,不用挪盘子的话怎么夹得到那么远的菜啊?” “你转一下这玻璃转盘,把想吃的菜转到自己面前就行了。”看到一桌子的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肖杰得意地正想开口,刚刚一直都在吃的楚飞突然开口接了一句。肖杰一愣神,另外几个男生就伸手按照楚飞所说的试探着转了一下桌子中间那个玻璃转盘,果然就转动了。 “啊,原来是这样用的啊,这大饭店的东西就是周到。”几个男生一边夹菜一边还不忘感叹道,“楚飞你见识也挺广的啊,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干啥的。” 他故意设计出来的最自然而然而不着痕迹的炫耀啊,又被楚飞给抢走了,肖杰郁闷极了。 “对啦,今年过年过得早,你们寒假有啥安排没?”肖杰问道,他爸头天晚上给他说放寒假带他到附近出名的风景区玩,他还没来得及和人说。 “我要回老家去上坟。” “我也是,要回乡下老家去。” “我估计就留在秀川市吧,不出去,到时候一起出来玩啊肖杰。” “哈哈,对不住了兄弟,我可能没办法和你出来玩了。”肖杰嘴里还包着饭,咀嚼了两下抬起头说,“我爸说放寒假,仙女山风景区的负责人请我们一家人去玩呢,听说山上还会下雪的。” “啊,真的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雪是什么样子呢!就在书上看到过!” “肖杰你爸真是太厉害了,这都有人请,要不,你把我们也带去吧!”几个女生一听到下雪就激动起来,“成不成啊肖杰?” 肖杰在她们的感叹声中终于找到了飘飘然的感觉,“成啊,那景区的负责人求我爸帮忙呢!我带几个同学能有什么问题?”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李辉,“李辉,你放寒假也一起来啊,仙女山玩雪,我请客!” “不行。”楚飞说着看了一眼李辉,见他没有表示出什么反对的意见觉得非常满意,本来他也觉得,李辉完全没有理由不答应他才对。他好心情地对着肖杰傲慢地一笑,“他早答应过我了,放假要和我一起到京城去玩。” 李辉点点头,不管楚飞是怎么想的,回去再慢慢说,在肖杰面前,他肯定是站在楚飞这边的。 “京城?你以为京城那么容易去啊?”肖杰见李辉点头,感觉就像是别人都听楚飞的而不听他的似的,心里不舒服得很,一张嘴就反驳楚飞,“我听我爸说过,他曾经有幸陪同咱们市长到京城出差开会,也得先坐汽车到重庆,再从重庆坐火车到京城。在火车上都要待很久呢!至少好几天吧!” 在李辉前世的时候,重庆到京城的火车差不多都要坐2627个小时的样子,这会儿火车的速度怎么样他还真是不了解。楚飞听肖杰这样讲,也跟着笑了一声,心里想着谁坐火车啊,到时候他就和李辉直接到军区坐飞机过去。不过他想归想,嘴巴上却没有接肖杰的话,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肖杰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楚飞吹牛被自己抓住了,也就志得意满起来,又和另外的人聊起天来,一高兴还给每个人叫了一瓶玻璃瓶的可口可乐。 在中美建交后没多久,可口可乐就宣布进入华夏市场,只是在人们看来,那么一小瓶汽水就要七毛钱,洋人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所以在座的人,除了李辉和楚飞都是喝过了这个的,其他人是实实在在地都被肖杰的大方给震住了。 喝着汽水,肖杰也很得意,虽然一开始他想落楚飞的面子没有成功,但是这后头他还是把面子给捞了回来,这可不,谁有钱谁就大爷,楚飞能请得起这饭,能请得起美国人的饮料吗?他得意是得意,结果到了结账的时候,却出麻烦了—— 他没计划着用钱,钱不够付账了! 其他人只看到服务员过来给肖杰报了个吃饭的账单,肖杰扫了一眼就涨红着脸站了起来,“你们先坐一下啊,我这边有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 肖杰说着就跟着服务员往饭店柜台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好像还在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楚飞耳朵尖,隐隐约约听到几句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叫你们负责人出来,他认识我”之类的,心里头也有了点数。 “走,李辉,咱们上厕所去。”楚飞转了转眼珠子把李辉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忙疯了,周末几天都在生病,电脑也没用。。。嘤嘤嘤 还要感谢吖短姑娘八月桂花香姑娘bluefish姑娘又丢的地雷~~~都丢了不止一两次了,爱你们,么么哒~~ 眼睛快睁不开了,今天也回来得很晚,先说一说,明天晚上我领导的孩子考上大学请客,所以更新估计会晚,我尽量在上班的时候写,能写完就用存稿箱8点发,要是明天白天事儿多写不完的话我就只能等到吃饭完回来再写了嘤嘤嘤 另外就是,这篇文差不多也写了一半了(算剧透么?)这段时间忙过了会加大更新量的,拖久了大家追文也累,嘻嘻嘻还有就是我在准备新坑的大纲了。小受带随身空间穿越的文,可是有两个题材我很犹豫。 一个是穿越到古代的升级流修真文,属性应该是面瘫迟钝攻x人妻胆小贪财受 还有就是穿越到未来的升级流非机甲文,这个文的设定就是未来的人可以变成兽型战斗的那种,属性是傲娇炸毛攻x人妻胆小贪财受 在两个题材中摇摆不定,不知道写哪一个,姑娘们有想看的么?嘻嘻嘻如果单纯是为了回答问题才留言的话,可以不打分哦 去睡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抱住群么一个~mua~ 第63章 “霸王餐”的下文 楚飞拉着李辉去厕所,等两个人从厕所里头出来以后就顺道一拐,多余的话也没说,就径自带李辉大步走出了秀川市大饭店。 李辉一个字也没多问,连回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只是顺从地跟着楚飞走了。他相信楚飞心里是有个度的,即使再讨厌肖杰,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丢下同学就先走人。 这样的行为可以近似等于不负责任,而楚飞和不负责任,是绝对划不上等号的。 等到两个人走出了一段距离,楚飞才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饭店门口并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李辉无奈地拍拍楚飞的肩膀,“我看你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了。” “什么收不住,哪有那么明显?”楚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撇了撇嘴,但很快又变得挺起胸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看到那王八蛋孙子装不下去了么,我乐着呢!” 李辉“噗”一声喷笑出来:“别骂人啊你,这可不适合太子爷高贵的身份。” 楚飞眼睛一瞪:“啥太子爷不太子爷,那都是封建残余,你是我兄弟,可别给那些东西给污染了。” “是是是,您说的太对了……” “不过高贵嘛,这倒没说错,伟人说过,每个华夏共和国的人民都要应该有高贵的人格。这点我倒是符合的,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挺有眼光的。”楚飞得意洋洋地说。 李辉看着他志得意满的小模样,脸上一笑就显的孩子气重了许多,一个没忍住手就捏住了楚飞两边腮帮子一阵乱揉,脸上还笑嘻嘻地说:“哎呀小弟弟,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他们俩长得好穿得又齐齐整整跟小大人似的,一路上本来就有很多人在看,这下看到楚飞被李辉一阵狂捏,周围忍不住就有人笑了起来。 “你们俩是兄弟吧,真是长得俊哩,跟电影里头的小童星似的!” “不知道是谁家有这么两个小子,真是有福气的很。” “可不是,哎哟感情可真好。” 楚飞没想到李辉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间就楞住了任他搓圆揉扁的,也没有想到反抗,这会儿一张脸胀得通红,眼睛里怒火腾腾,嗖嗖嗖地对着李辉飞眼刀,嘴里还在口齿不清地嚷:“酷爱,酷爱放……开我……” “弟弟,听到别人说的没,这是咱们感情好的体现呢!”手感挺好,李辉又揉了两下,嘴角都快笑得咧到耳根处了,不过看着楚飞的怒气已经快压不住了的样子,他赶紧放了手,“嘿嘿,这说明咱们关系好,你可不要生气啊,那就太小气了。” 楚飞气呼呼地对着他一阵狠瞪,又瞪了周围的人几眼,不过周围的人也没人怕他,都在笑着说,“哎,小朋友生气了,可不要哭鼻子啊。” ……哭你大爷! 楚太子脸都黑了,偏偏又不能对着路人乱发火,只能把过错都怪给李辉,搞得他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两个人闹了一阵,再加上周围的围观群众也已经都远去了,楚飞的脸色慢慢也笑了起来。两人在街上随意地逛着看着,一边逛一边楚飞也把听到肖杰钱不够给李辉说了。 “看吧,谁叫他那么爱装,这就叫自作自受!”楚太子最后总结道。 “你不是应该霸气地这么说一句,‘和我作对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嗯,这台词儿不错,你想的?” “嘿嘿,一般小说里头,恶霸啦富家子啦都爱这么说。” “李辉你找揍呢吧!” 李辉平时读书很用功,楚飞也进了学校的篮球队,所以平时星期天两个人都很少出学校的大门,这次难得过节出来一次,也就吃了晚饭才慢慢走回学校。 刚刚一跨进宿舍门,李辉就发现气氛不对,一般这个点儿上肖进都在宿舍里头,而肖进是一个很喜欢说话,很能拉动气氛的人,一个地方只要有他在,保管都是热热闹闹的,而今天,宿舍里头却有一丝沉闷。李辉抬眼一看,原来苏丽萍来了。 苏丽萍坐在一根椅子上,脸色看上去有点不好。另外几个人在一边装模作样地拿着课本看书,肖进看见李辉和楚飞进来,眼睛顿时一亮,想要说什么看了一眼苏丽萍又缩回去了,只是朝着李辉打了个眼色。 等李辉和楚飞问了老师好,苏丽萍才开口了,语气里头带着丝不满:“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 楚飞天生就听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正想开口反驳,李辉见他一动就知道要糟,赶紧打断他,微笑着说:“老师,进了学校读书以来我和楚飞都是第一次到秀川市里玩呢,秀川市真大,人真多,我们到处看,都觉得看不够呢!” 苏丽萍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倒缓和下来,倒有点惊讶地说:“也差不多一学期了,你们俩都没有出去过的?” 楚飞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和李辉一起乖乖地摇头说没有。肖进见状在一边帮着搭腔,笑得赖皮赖脸:“哎呀,苏老师,李辉都快学成书呆子了,周末他也不出去玩,楚飞校队训练,他就在宿舍看书,每个周末都是这样,太没劲了。” 肖进人圆乎乎的,家庭条件好,嘴还又甜,脑筋转的快,这样的学生虽然成绩不是最好,也没有担任班干部,但是却是很招老师喜欢的。苏丽萍听肖进这么一说就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脑筋是聪明的,就是懒,也不知道向好的同学多学学。” 肖进作出一副很夸张的狗腿样子,连连点头:“听您这么一说,我一定会努力再努力的,争取期末考试考个成绩让您大吃一惊怎么样?” 经过肖进这么一打岔,苏丽萍的心情也好多了,然后才问了李辉和肖杰吃饭的事情。 李辉“老老实实”地说了他和楚飞看电影出来遇到肖杰一行人的事情,然后就是拒绝不成,被肖杰叫去吃饭的事情。苏丽萍虽然早知道吃饭的人里头有几个女生,这会儿也忍不住眼睛一眯,但很快那丝怒气就被她压了下去:“那你们俩怎么先走了?” “肖杰去付账了,我们俩去上厕所。饭店太大,从厕所出来绕了几圈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另外的门出来了,然后就找不到怎么回去了。我们就只好先走了。” “老师,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到处乱走的,肯定让同学们担心了吧。”李辉一脸诚恳地说。 苏丽萍看着面前两个“乖巧”成绩又好的好学生,想起肖杰狂妄的样子,一对比起来真是才知道谁是宝贝,当下也缓和了语气:“你们有什么错,难得出去玩一次,不认识路也是不奇怪的。” 紧接着,苏丽萍又鼓励了302宿舍的其他学生,期末考试快了,要抓紧时间学习之类的,学生们又是拍胸脯又是保证的拉扯了一阵苏丽萍才离开。 苏丽萍刚走,肖进就跑到门口去,探看了一阵,见她真的走了,才转头对着其他人说了声“走了”,边说边松了一口气,直接就躺在了郭永民的床上,郭永民笑着推他:“去去去,都给我占完了,这到底谁的床啊!” 肖进也不起来,身体在床上蠕动两下,挪了点地方出来,拍了两下:“来来来,大爷给你个地方。” 李辉这会儿已经把鞋子换成了室内穿的厚棉拖,扫了宿舍里头一眼,才明知故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呀,肖杰哪儿去了?苏老师怎么会突然来咱们宿舍呀?” 肖进“嗤”了一声,面上露出几分不屑来:“哎,要我说,你们俩还好跑得快,要不可得丢人死了!” 原来肖杰请客吃饭,结果身上的钱却没有带够,这会儿还是集体经济为主的时期,谁敢做主给他少收那些钱呢,这不是挖社丨会丨主丨义的墙角么,更何况他差的钱也不是几角几分的事儿,饭店里头工作人员态度严肃地要求他付清饭钱。 肖杰一向过着被人捧着的日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啊,嘴里不干不净地把他父亲的职务搬了出来,还闹着要见饭店领导。他说话带话把子,结果人家也气了,直接就报了派出所。警丨察以来,其他人就怕了,把学校名字说了出来,于是警丨察找到学校里来,连校长都差点惊动了。最后才找到了肖杰的爸爸,过来把不停叫嚣的肖杰给暂时领回去清醒清醒,估计要过段时间才能看见人了。 肖杰临走前就在宿舍,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他爸拎着他往外走,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吼了声:“都是楚飞那小子陷害我!” 当然现在经过这么一说,再加上除了李辉楚飞当时在场也不是没其他人了,至少这个年代,学生们面对老师,面对警丨察,都是不敢说谎的。肖杰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楚飞搞的鬼,人人都清楚,也知道是肖杰和楚飞平时有矛盾,想拉楚飞下水才这样说。不过肖杰这么一说,302宿舍的人从此对他也就没啥好感了,连自己宿舍兄弟都要插一刀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肖杰过了一个周才来学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爸在当中起了什么作用,学校也没有处理这件事情,肖杰照旧上学放学的,只是人比之前阴沉了一些,也不大在宿舍的人接触了。 李辉心里头对肖杰警醒着,没办法,在他前世,见过太多宿舍里头因为一点小矛盾结果酿出惨案的事情了,刚开始一段时间,他甚至有想把楚飞的开水瓶,洗漱用具之类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的想法,不过想一想也觉得自己有点紧张楚飞过头了,这个时候,那些无色无味的重金属哪里那么好找,再说了,肖杰就一纨绔官二代,也没什么脑子,能懂这些知识吗? 楚飞倒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吃得好睡得好,每个周末还去打篮球,身体变得更结实了。李辉每次看到楚飞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只好感叹着两个人在一起,自己就是操心老妈子的命啊。 楚飞打篮球,李辉这边也没有闲着,他给音乐老师提了一兜麦乳精罐头之类的稀罕东西,正式拜师学小提琴了。 小提琴是红棉牌的,4/4型号,楚飞掏的钱,花了495元,以这个时候的生活水平来说,算是奢侈品了。楚飞讲究,买了好几套琴弦,除此之外校音器松香琴拖绒布一样都不缺。琴是在秀川市中心商场买的,据售货员说,到手就能拉。只是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李辉还在悲剧地夹琴。 夹琴是学习小提琴最基础最重要的部分,姿势要求也很严谨,把小提琴放在肩膀上,用下巴夹着琴,左手握着琴脖子,右手拿着琴弓。教音乐的张燕老师是省师范音乐系出来的,科班出身,功底很深,李辉拜在她门下本来只想当学个爱好,结果张燕却拿专业的学习要求他,弄得李辉苦不堪言,每天都要夹着琴,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站两个小时,中途只能休息一次。 就在李辉悲剧,楚飞偷乐的情况下,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这半个月来都没有更新,真的是很不好意思【泪眼。。。 这段时间工作调到了单位的机关里,每天下班都很晚,回家也没有开电脑,本来我以为我请了假的,结果好像是没有。。。 总之很抱歉很抱歉,很多gn都问是不是坑了,我只能说肯定不会坑的。不过现在我也不好意思给大家作什么承诺了,总之就看行动吧 另外,感谢鲨鲨姑娘丢的雷,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