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每天都在打脸》 第1章 梦碎 秋意渐浓,一阵突兀的疾风挂刮落了树上的枯叶,枯叶在空荡的院落中翩翩而动,风过,叶落。 苏锦兮被救后正乖乖地躲在信王府的后院里。 卓郎与她说,今日便是他大功告成之日,待他清除朝廷心存反叛之心的余党便会回府接她入皇宫,予她最尊贵的后位,自此以后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想到那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苏锦兮心中甜蜜又有些担忧。 ‘嘭——’ 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苏锦兮的堂妹苏锦秀,身后跟着的几个婆 子却是王府的。 苏锦兮不由起身。 她想,定是卓郎已清除余孽特意吩咐人来接她入宫,只是堂妹怎么也在这…… 话还未开口,几个婆子便上前将苏锦兮牢牢压制住,其中一个掏出三尺白绫动作麻利地绕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用力。 窒息感混杂着凉意铺面而来。 苏锦兮一双美目死死盯着苏锦秀,艰难地从嗓子里冒出两个字:“为……何……” 苏锦秀哂笑了声,扭着巴掌宽的细腰靠近,鬓间的装饰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微的晃动,相碰间隐约能听见细微的清脆声。 倏地,苏锦秀 拔下发髻间的簪子,面容几近扭曲的在苏锦兮绝美的面容上划出数道血痕,直到面目全非才丢掉染血的簪子,用帕子擦着指尖的血迹,给婆子一个眼神。 婆子见状松了手上的力度。 “姐姐不是京城第一美人吗,如今这副模样让外头的人瞧见了,颇得唏嘘一番呢。” “呀!”说罢她捂嘴故作讶异之态:“姐姐在王府里可是等着卓郎事成后接姐姐入宫?” 听见苏锦秀唤‘卓郎’,撑着一口气的苏锦兮美目瞪得滚圆,目中尽是难以置信。 “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蠢的相信卓郎会 立臣子之妻为后,蠢的相信他当真对你一片真心!” “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卓郎看中的自始至终都是大伯手中的兵权!”苏锦秀瞧了瞧外头的时辰,继续道:“这时候,我那好大伯怕是已被团团围困,先你一步归西了吧。” “啊……对,还有你那多事的母亲,可不是失足落水,谁叫她胡乱走动撞破我与卓郎谈情说爱,还拿捏着大伯母的身份来教我做人,我不过是轻轻一推,谁知她那般无用……” 苏锦秀的嗓音娇翠欲滴,说出的话却如利刃般狠狠地刺进苏锦兮的胸口,疼痛蔓延至 四肢百骸,痛的苏锦兮已分不清是伤口痛还是心口痛。 “你……必遭天谴!”暗哑无力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的恨意。 苏锦秀冷笑着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起身笑着说了声‘姐姐一路走好’,随着婆子手上的用力,苏锦兮瞳孔陡然放大。 她盯着苏锦秀那张蛇蝎般的脸,从最初鲜活的恨慢慢变得灰败颓然。 她恨苏锦秀,恨穆卓……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蠢钝如猪,恨自己是非不分! 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要手刃仇人! 第2章 落水 仿佛有水不停地漫入口腔和耳鼻中,又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 肺部一阵剧烈的撕裂和灼烧感,脑子像是要爆炸了般。 苏锦兮睁开眼,自己正身在水里,求生的意识下,开始拼命挣扎。 ‘噗通’‘噗通’几声,几个会水的婆子跳下池塘,把落水的夫人救了上来,被救上来的苏锦兮还残留一丝意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后便昏死过去。 临安今年秋天似乎来的早了许多,才十月初就已收起夏衣拿出秋衫,院落里的银杏叶已有不少枯黄,秋风一扫, 落叶遍地,甫扫过,又有了,负责洒扫的婢子颇有怨言。 苏锦兮是在酉时醒来的。 醒来时,她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喘出气来。 “大娘子,您醒了。”外头伺候的婢子听见里屋的动静,急忙进来察看情况,见自家大娘子醒来,喜极而泣,跪倒在床侧,“大娘子,你当真是吓坏珍珠了。” 苏锦兮很懵。 她记着自己已经死了,还是死在苏锦秀的手里,那些婆子力道大的恨不能捏断她的骨头,自己是不可能逃脱的。 且……她被穆卓救了后藏身于 普信王府时,并未带两个贴身婢子。 再有,苏锦秀妒忌自己的美貌,用锋利的簪子毁了自己的脸…… 思及此,苏锦兮忙伸手摸自己的脸,并无想像中的伤痕累累,依旧光滑细腻仿若初出绽放的花苞,娇嫩欲滴。 怎会如此?! 苏锦兮陷入了沉思。 她并未死,脸也未曾毁坏,婢子珍珠尚在自己面前。 环顾四周,一梁一木一物皆熟悉的让苏锦兮震惊。 “大娘子,您此次落水定是三个小郎君所为,您大度地容下了四个小郎君,他们不对您心存感激便罢了,竟心狠 的想取您的命!” “大娘子,您可不能再心软了,婢子瞧着阿郎平日里对四个小郎君不甚上心,您不如趁着阿郎不在京中……” 后头的话化为抹喉的动作。 苏锦兮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婢子,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阿郎’‘小郎君’还有她落水…… 这些都是发生在卫府的事。 苏父与卫父乃世交,两位大娘子有孕时便定下了娃娃亲互赠了信物,后来卫父及其麾下十万大军落入敌军陷阱全军覆没,卫家遭受重创,悲痛欲绝的卫夫人带着独子卫 肃离京,过了几年,卫肃凭借自己的才能中了进士,圣人下旨封卫肃为国子监祭酒。 那时苏锦兮并未当回事,苏父乃圣人亲封的镇国大将军,苏家有着无上的荣耀,那卫肃不过是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父亲绝不会让她下嫁。 未曾想,待她及笄后,父亲特地请旨让母亲进京筹备她的婚事,即便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并扬言自己已有心仪之人也没能让父亲改了主意。 就这样她成了卫家的主母。 进了卫府她才发觉,比起下嫁,还有让她更不能容忍的事——卫肃竟有四个儿子! 第3章 重生 为此事,苏锦兮找卫肃闹过,卫肃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故人之子’。 苏锦兮怎可能相信,还欲再闹,便见卫肃突然冷了脸眼神骇人声音冰冷地道:“夫人,莫再多问。” 仿佛自己要是再多问一句,便死于非命。 苏锦兮被吓到,便没再多问,只把心中的气全都撒在了四个孩子身上,平日里多的是虐待的手段,还恐吓四个孩子,若敢告诉卫肃,不光会吃更多的苦头,还会让他们再次变成孤儿! 四个孩子只能忍着,可到底还是孩子,苦头吃多了生出了逆骨,这便有了苏锦兮意外落水。 只是,自己意外落水发生在与卫肃成婚后没多久,约莫二十天左右吧,那时卫肃并不在京中…… 想到那个平日里风度翩翩、温文儒雅、满身文弱书生气息实则心思深沉、 薄情寡性、不留情面的男人,苏锦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大娘子,您一直盯着婢子作甚?” 珍珠被自家大娘子盯的心里发毛,她总觉得醒来后的大娘子好似哪里变了,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 思绪被打断,苏锦兮注意到跪坐在床边的婢子珍珠,压下心中的情绪,将珍珠支使出去:“我有些饿了,去传晚饭吧。” 落水时她喝了不少水,伤到了肺也伤到了嗓子,声音暗哑。 苏锦秀知过会儿紫鹃便会来。 珍珠不疑有他,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婢子紫鹃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大娘子,药好了。” 苏锦兮端起药碗一口喝下,苦得她眉头皱得紧紧的,将蜜饯儿含在嘴里方才好些。 紫鹃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纠结片刻后到底还是压 下了。 她与珍珠同为大娘子的陪嫁婢子,却不讨大娘子的欢心,她说的话大娘子不听,反倒觉得她向着四个小郎君,便不准她再近身伺候,今日还是珍珠不愿熬药,才给了她机会。 “紫鹃,过来。” 听见大娘子唤自己,紫鹃受宠若惊,挪步靠近了些。 苏锦兮从紫鹃口中确定,如今的确是翊朝十年秋,她刚与卫肃成婚后不久,卫肃便领皇命出了京城。 她没死! 上天当真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 被锦衾盖住的手紧握成拳,苏锦兮紧咬牙根,美目中迸射出彻骨的寒意。 苏锦秀……穆卓……上一世的血债,我定让你们加倍偿还! “今日我问你之事,除你我二人,切莫让第三人知晓。”苏锦兮叮嘱道。 之所以问紫鹃而不问珍珠,只因珍珠是她在苏 府时二婶给她挑的婢子,舌灿莲花,上一世自己被哄得团团转,无论何事都找她拿主意,可最后自己被卫肃关入冷院后,她便逃回苏府,只有紫鹃一直陪在左右。 珍珠本就是二婶她们送到自己身边的耳目,大难临头便飞回安全的巢穴中。 可笑的是前世自己眼盲心瞎,看不清围绕在自己身边,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从来都是奸邪的妖魔鬼怪,而真正关心疼爱自己的,自己却拒之千里…… 紫鹃闻宠若惊,表了忠心后,又起了担忧,莫不是落水伤了大娘子的脑袋,忙道:“大娘子,婢子再请郎中给您瞧瞧吧?” 眼中的关心极真。 苏锦兮摇了摇头:“无碍。” 简单地用了晚饭,苏锦兮说自己头疼要早些休息,珍珠见状只能压下嗓子眼里的话不情不愿的收拾 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苏锦兮在床上翻来覆去。 有前世的记忆,她不愁没法子对付苏锦秀,只是穆卓身居高位……恐有些棘手,凭她一己之力怕不是不行,若能借卫肃之手…… 可自己与卫肃之间隔阂颇深。 卫肃知她嫁入卫府有诸多不满,便在成婚当晚与她说了个明白,他们只会有夫妻之名不会有夫妻之实,卫府的事也无须她操心,待时机成熟他自会与她和离。 最初苏锦兮还能等,后来穆卓许了她无数美梦后,她没了耐心,开始吵着要与卫肃和离,若是他不愿,定会闹得卫家不得安宁。 卫肃直接把她关进了冷院,关进冷院前,他用力掐着苏锦兮的脖子,目光黑沉冷漠厌恶:“苏锦兮,你死不足惜!” 苏锦兮不明白,卫肃为何会没头没尾地说这么一句。 第4章 仗势 一连几日,苏锦兮都未离开过沁雅院,对外只说落水后染了风寒需要休养,她这般反常反倒是让那几个孩子心里发慌。 莫说是他们做的了,便不是他们做的,苏锦兮也能找到由头怪到他们身上来虐待他们。 这次竟一点动静都没。 怪! “大哥,那女人该不会憋着大招对付我们吧?” 说话的是六岁的卫文畴,生的瘦瘦小小,跟个萝卜头似的,比起同龄人矮了一头,双眼里透出的精光与成熟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相对十岁的卫文保,卫文畴还是稚嫩的。 “无碍,若真有事 大哥自会护着你们,到时莫要傻傻的把罪往自己身上揽,大哥自有法子应对。”卫文保道。 他双手负于身后,眉心微蹙,目光落于窗外,幽深又苍凉。 很难想像,一个十岁的孩童会流露出如此让人心疼的神色。 却不知,这些情绪下还藏着浅浅的狠意。 自己有无数的法子可让苏锦兮悄无声息的消失,为了父亲为了卫家,他不能做! 苏锦兮还不能死。 这几日,苏锦兮把自己关在沁雅院里,除却落水后的确需要休养外,更多的是思索接下来的计划,若要借卫肃的力,便要缓 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上一世,苏锦兮的心思不在卫肃身上,对他谈不上多了解,只知道卫肃这人面热心冷,比冰还要冷上千倍万倍。 想要多了解卫肃,突破口在四个孩子身上。 自己是卫府主母,四个孩子虽不是亲生,也得唤她一声‘阿娘’,自己与四个孩子亲近了,何愁熟悉不了卫肃? “大娘子,三姑娘来了。”紫鹃进来禀告。 苏锦兮面上的柔意退去,美目瞬间变得冰冷,浑身的血液逆流直冲脑门,险些冲散所有的理智,满心满眼的只有浓浓的恨意。 三姑娘便是苏锦 秀。 这几日想着卫肃,倒是忘了,前世苏锦秀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姐姐,听闻你落水了,可请了郎中,郎中如何说?可有伤到心肺?”苏锦秀急急地跨过门槛走进来热切地拉着苏锦兮的手,目光真切担忧地来回打量。 说着又开始训斥苏锦兮院子里的婢子和婆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你们这些婢子是怎的回事,连主子都护不住,还要你们做甚!” 屋子里的婆子悉数跪倒在地。 “听闻当日是紫鹃这个贱婢守在姐姐身边的,来人,把紫鹃拖下去打二十仗!” 跪在地 上的紫鹃抬头求助地望向自家大娘子,很快外头的婆子便走了进来,拖拽着紫鹃就往外走。 一旁的珍珠得逞地勾了勾唇角。 这几日紫鹃这妮子时常在大娘子跟前晃悠,大娘子也不像往日那般厌烦她,有时还吩咐紫鹃做些亲近之事,隐隐有要让紫鹃再近身伺候的意思。 她怎能让紫鹃得逞,方才听闻三姑娘来了,自己便匆匆迎上去,在三姑娘跟前添油加醋地说了紫鹃的坏话。 大娘子与三姑娘姐妹情深,三姑娘来卫府犹如进自家家门,有她出手,紫鹃这死丫头不死也要脱半层皮! 第5章 探子 “住手!” 苏锦兮挣开苏锦秀拉着自己的手,走到拖拽着紫鹃的两个婆子跟前,冷冷地道:“我怎不知,这卫府下人竟如此听外人的话。莫不是主君不在,便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亦或是你们觉着他人比我更适合当卫府的主母?” 两个婆子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忙跪在地上不停说着‘婢子不敢’‘婢子不敢’。 “不敢?”苏锦兮冷哼,“我瞧着你们没什么不敢的。来人,将这俩婆子拖下去各打十仗!” 两个婆子连连求饶,很快被拉走。 这原先该是紫鹃受的,却转到两个婆子身上,且方才苏锦兮说的那些话, 无疑是当着院子里所有下人的面下苏锦秀的脸面。 苏锦秀俏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姐姐这是怎的了,如此大的气性?”苏锦秀挂着笑脸,仿若方才的话与她来说并无影响,“想来又是那几个野种坏了姐姐心情。” 苏锦兮眸色瞬间变冷。 她拂开苏锦秀欲搭上来的手,冷冷地道:“三妹妹乃京城第一才女,怎可说出如此粗鄙的话来,若让外头的人知晓了,丢的是苏府的脸面。且那几个孩子既养在肃郎名下,那便是我苏锦兮的孩子,我不允许任何人欺侮他们!” “若是三妹妹日后还如此口无 遮拦,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苏锦秀一怔。 她有些看不明白这个一向耳根子软的堂姐了。 不过几日未见,怎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野种’这样粗鄙的字眼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自己不过顺着她的心意,倒成她的不是了。苏锦秀想着心里很是不快,面上不显。 “姐姐……” 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苏锦兮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道:“三妹妹怎知我前几日不小心落了水?我让身边的人封锁了消息,外头的人不该知晓的,莫不是妹妹在姐姐身边安插了探子?” 语落,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在珍珠身上,又快速地 收了回来。 苏锦秀和珍珠心里皆是一慌。 不过很快苏锦秀就稳住了神。 没人比她了解苏锦兮,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今日这般反常的反应,定是身边的婢子紫鹃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姐姐,你怎如此怀疑妹妹?”苏锦秀的眼泪说来就来。 她的容貌虽比不上苏锦兮,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型,生的弱柳扶风,声音更是娇软入骨,娇娇弱弱的最惹人怜爱,晶莹的泪珠粘在眼睫上,如一颗剔透的玻璃球,欲落不落,娇弱的声音里夹着哭腔。 “妹妹不过是担心姐姐在卫府过的不如意,便叮嘱珍珠有任何事都需回府告 知一声,好让卫府知晓,即便大伯大伯母远在边疆,姐姐在京城也是有靠山的,苏府在京中的地位还压不了卫府?!” 苏锦秀就这么眼含泪光地看着她。 真相一口热茶泼在她伪善的脸上。 京城苏家的荣光是自己的阿耶拿命拼来的,边疆苦寒,非一般人能忍受,阿娘那样柔弱的身子长年累月地在那边,每每回京那脸色都白的如纸般,养都养不回来,偏她上一世对真正疼爱自己的父母只有冷漠疏离和责备。 而二房呢? 顶着本属于阿耶阿娘的荣光在京中锦衣玉食,最后竟还不知足,谋害阿娘占取府邸利用自己诬陷阿耶…… 第6章 恐惧 “呵!” 苏锦兮冷笑了声,道:“京城苏府护着我那是自然,毕竟我阿耶阿娘才是苏府真正的主人,若非阿耶念及兄弟之情,想来二叔早已寻了他处另安了家。想想倒是父亲妨碍着二叔了,妹妹也莫急,等我再写家书时便向阿耶说明此事,他向来尊重二叔,想来不会反对。” 苏锦秀被噎的忘了哭。 好端端的话题怎的引到了分家上?莫不是苏锦兮知道了些什么? 一阵心慌后,苏锦秀定了定神,眼泪落的更凶了,“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大伯与阿耶向来兄弟情深,阿耶 怎会存了分家的心思?” “这么多年姐姐也是看见的,阿耶和阿娘为了你为整个苏府操碎了心,不就是为了让大伯与大伯母安安心心在边疆镇守,无后顾之忧吗。这话妹妹听着也就算了,可莫要在我阿耶阿娘面前提,免得他们寒了心……” 说着,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罢了,想来是姐姐落水后还未痊愈情绪不稳定,妹妹来的不是时候,姐姐好生养着身体,过几日妹妹再来看姐姐。” 苏锦兮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出一言。 苏锦秀转身时身子虚晃了下,身旁的婢子眼尖地扶住, 出了院落。 苏锦兮心中冷笑连连,真是一番好戏码,若非前世给了她血淋淋的教训,她依旧还似傻子般被糊弄被利用被挑拨。 这一世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转眼到了酉时三刻,三姑娘走后大娘子便一直板着张脸,珍珠心里发虚又怕大娘子会把怒气撒到自己身上,便躲得远远的,让紫鹃过去伺候,她想着等过些时辰大娘子心情好了,自己再过去。 “大娘子,时辰不早了,婢子吩咐厨房传饭吧?您莫要饿着了。”紫鹃担忧又感激地道。 若不是大娘子救了自己,这会儿躺 在床上的便是自己了,方才听院子里的其他婆子说,那俩被打的婆子下半身全是血,屁股上的肉都打烂了,嘴里一直‘哎哟’‘哎哟’地喊。 十杖就如此严重,二十杖还不要了自己的命! “传吧。”苏锦兮回神道,在紫鹃要跨出门槛时又叫住了她,冲她招了招手。 紫鹃忙靠过去。 苏锦兮道:“我知你是个忠心又心细如发的,以往是我识人不清,错把石头当璞玉,日后你便与珍珠般近身伺候吧。” 紫鹃激动地红了眼眶,跪地以额触地,“多谢大娘子。” “起来吧。”苏 锦兮道:“还有一事需你去做。” 酉时过半,沁雅院差人来请四个小郎君过去。 年纪最小的卫文??怕的直接躲到大哥身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含含糊糊地嘟囔:“不去……不要去……” 卫文??才两岁,一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珠子里充满了抗拒。 他虽然才两岁却也知道,去沁雅院意味着什么。 每次去回来必定一身伤痕。 他拽着大哥的衣袖,“大哥,不去,文??怕……” 另外两个小家伙虽没开口,但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竖起的汗毛以及发抖的小腿都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第7章 乳母 几个孩子来到沁雅院。 苏锦兮坐在椅子上,笑脸盈盈,饭桌上摆着饭菜,有红烧鲫鱼、糖醋排骨、红烧肉、狮子头和时令蔬菜以及一份大补汤。 卫府一向节俭,在吃食上没那么多讲究,苏锦兮嫁进来后吃不惯一直在卫肃面前闹,卫肃方让后厨按照苏锦兮的口味来做。 在卫府能如此铺张浪费的只有苏锦兮一人。 饭菜冒着香味传到几个孩子鼻中,几个孩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三个大的尚且还能忍忍,最小的卫文??用舌舔了舔有些干的唇,小脚不受控制地走向摆着饭菜的桌子。 卫肃离家有七八日了,这几日后厨遵从大娘子的吩咐,每日 只给四个小郎君安排一顿饭食,可怜几个孩子饿了几日,饿的头昏眼花。 卫文保见四弟趁他不注意跑到桌子边,连忙伸手把他拉了回来藏在身后。 他不卑不亢地道:“前几日大娘子落水是我从背后推的,您要责罚便责罚我,与三个弟弟无关。” 卫文畴低着头齿贝咬着唇。 卫文雪怨恨地瞪了眼大娘子随后飞快地低下了头。 出来时大哥说了,到沁雅院后都不准说话,他自有办法应付大娘子,卫文畴和卫文雪是不愿的,这件事本就是他们俩做的,怎能让大哥替他们背着。 卫文保道:“若是你们想我被打断气,只管在大娘子跟前胡言乱 语!” 卫文畴与卫文雪只能强忍着怒气。 “好啊,就知道是你们几个!”珍珠从角落里冲出来,气势凌人地吼道:“你们一个个是聋了还是瞎了,还不赶紧把几个郎君拖走关进柴房,好生教训!” 听到柴房,几个孩子惊恐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发出‘嘚嘚’的声音,最小的卫文??更是瘪着嘴就要哭,卫文雪哪怕害怕也伸手捂住弟弟的嘴。 大娘子最讨厌他们哭!越哭罚的就越凶! 最大的卫文保忙将三个弟弟护在身后,说道:“大娘子落水是我一人所为,还请大娘子饶过三个弟弟。” 院子里的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白日里那两个婆子听了三姑娘的话,被大娘子各罚了十仗,这会儿她们也摸不清大娘子的心情,若是贸然动手,恐要吃棍子。 见自己叫不动婆子,珍珠甫要发难就听身后传来厉喝声,“好大的胆子!” 院子里的婆子婢子连带着四个郎君皆跪了下来。 珍珠幸灾乐祸,见大娘子往自己这边走,示好地伸出手想着大娘子定需要自己搀扶,却听一道略显老气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大娘子” 来人是卫肃的乳母,杨嬷嬷。 卫府没有女主人时,偌大的卫府皆是杨嬷嬷在打理,她在府中极有威信,也不会仗着自己是主君的乳母在府里作威作福 ,为人极好。 上一世即便苏锦兮掌握卫府实权后,百般刁难于她,最后自己被卫肃关在冷院,众叛亲离时,也就只有杨嬷嬷来瞧过她,趁卫肃不在府中给她拿了厚褥子来 杨嬷嬷护着四个孩子,想来是疾跑而来,说话时还不停地喘着:“大娘子,此事各中定有误会,还望大娘子查清楚后再做定夺,若是大娘子要发泄,老奴皮糙肉厚,便拿老奴发泄吧。” 说着跪在四个哥儿前头。 珍珠忙道,“大娘子,您莫要听这老东西胡言乱语,她心眼多的很,想来这次小郎君动手推您就有这老东西的挑唆” 谁知下一秒,苏锦兮一脚踹在珍珠的腰上。 第8章 阿娘 “哎呦” 珍珠站在石阶上,被这么一踹,整个人向后翻倒砸在地上,声响极大。 苏锦兮面色冰冷地道:“珍珠身为府中婢子,恶意挑唆我与几个哥儿之间的关系,还对主子出言不敬,掌嘴五十后关入柴房,待主君回府后再做定夺。” 大娘子发话了,婆子立马应声,“是,大娘子。” 珍珠的求饶声被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掩盖,不多时嘴上便已血肉模糊说不出话,被婆子拖走,只能‘呜呜’地喊。 苏锦兮充耳未闻。 “紫鹃,去将杨嬷嬷和四个哥儿扶起来,菜也快凉了,带四个 哥儿过来用晚饭吧。” 说着苏锦兮已转身走到饭桌主位坐了下来。 杨嬷嬷与四个哥儿还处在震惊中。 方才的事发生太过突然,竟不知如何反应,整个府上谁不知珍珠是大娘子最为得力的婢子,平日里大小事皆是她在打理,便是库房的钥匙都是她在保管着,竟说罚就罚 还是因他们几个而罚,属实匪夷所思! 更别提让他们与大娘子同桌而食了,平时里便是连她的剩菜几个孩子都吃不上嘴的,今个儿怎会如此好心? 大娘子莫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与她饭桌上的吃食有关?! 杨嬷嬷 与保哥儿对视了眼,领着四个哥儿向大娘子行了礼说道:“小郎君用饭时有些闹腾,恐扰了大娘子的食欲,老奴来时已让高达去后厨拿了饭菜,这便带郎君们回去” “无妨。”苏锦兮道:“四个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日后一日三餐都在沁雅院来用吧。” 见四个哥儿没动,苏锦兮又道:“紧着些坐下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嬷嬷只能带着四个哥儿过去,规规矩矩束手束脚地坐好,就连平日里颇有些闹腾的??哥儿这会儿都极为安静,就是玻璃珠般的眼珠子紧盯着桌上的饭菜,馋的口 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苏锦兮觉着又心疼又好笑。 前世她对几个哥儿没一个好脸色,再加之珍珠二房一家子的挑唆以及传入京中勋贵耳中后的各相议论幸灾乐祸,使得自己对几个哥儿越发怨怼,变本加厉地责罚训骂。 不过是几个懵懂的孩子,他们懂什么。 “紫鹃,拿湿帕子来。” 紫鹃忙拿了湿帕子递给大娘子。 苏锦兮起身来到??哥儿身旁,丝毫不嫌弃地给??哥儿擦掉嘴角的口水,又顺势擦了擦他有些脏了的小手。 杨嬷嬷见状受宠若惊:“大娘子,让老奴来吧。” 苏锦兮: “无妨。” ??哥儿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突然向他靠近且温柔地替他擦拭口水与手的大娘子,全然忘了这些日子大娘子对自己的打骂。 这个温柔的大娘子与他脑海中模糊的看不清脸的阿娘重合在了一起。 ??哥儿自个儿挪着下了凳子,抱着苏锦兮的大腿用夹着哭腔的小奶音喊了声:“阿娘” 桌上馋的让他流口水的美食根本比不过阿娘。 苏锦兮一愣。 卫文保、卫文畴、卫文雪‘噌’的从凳子上起身,紧张地看着大娘子。 杨嬷嬷紧忙把??哥儿抱在怀里,眼神中也带着不安。 第9章 不解 秋日的凉风扑打着枯叶,有不少刮落到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室内静谧的落针可闻,气氛也随着秋风而变得冷硬。 “大娘子莫怪,??哥儿年纪尚小,且离开生母的日子不久……” 杨嬷嬷的话被打断。 她怔怔地望着大娘子。 大娘子出乎意料的未发脾气,更震惊的是大娘子竟把??哥儿抱在了怀里。 “都坐下来吃吧。” 苏锦兮把??哥儿放在自己腿上,拿起面前的汤碗,舀了一勺色泽发白香味诱人的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哥儿。 ??哥儿没张嘴,方才脑子被对阿娘的思念占据,让他一时忘了 大娘子有多凶残,这会儿反应过来,身子紧绷怯生生的动也不敢动,他想去找杨嬷嬷可又过分的贪恋大娘子身上少的可怜的与阿娘相似的温柔。 “不想喝汤?”苏锦兮问。 ??哥儿点点头忽又摇摇头。 苏锦兮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 她本就生的绝美,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抿唇一笑如百花盛开,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哥儿看呆了。 用素手捏了捏??哥儿瘦削的只有皮的小脸蛋,苏锦兮掩去眸中的悔意,温柔地问道:“想吃什么告诉阿娘。” 许是周遭没有往日的谩骂和虐打,又许是苏锦兮身上 的柔和迷乱了??哥儿仅有的心智,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阿娘,大着胆子道:“肉,文??想吃肉。” ??哥儿虽才两岁,吐字却十分清晰。 这顿晚饭,除却卫文??吃的开心又满足,其他三个孩子都吃的提心吊胆,就连伺候在一旁的杨嬷嬷都提着一颗心,忽上忽下,生怕大娘子又会做出什么伤害小郎君们的事来。 好在过分的和谐。 回去的路上,??哥儿趴在杨嬷嬷肩上睡着了,小嘴都是弯着的,嘴里偶有轻轻地唤‘阿娘’。 将??哥儿放在床上后,杨嬷嬷吩咐守在门口的小厮去打水来伺候几个小郎君洗 漱。 “大哥可觉得那个女人今夜很是奇怪?”卫文畴道:“自她来到府上,每日都趁着阿耶不在时打骂虐待我们,从未间断过,今日好的离谱。对于前几日我们害的她落水之事,只字未提。” 想到今夜吃的,卫文畴瞪大了眼:“大哥,莫不是那饭菜有问题?” 卫文雪一听,吓得小脸发白,方才属他吃的最多。 一只手紧紧拉着大哥的衣袖,另一只手伸到嗓子眼儿里想着把吃下去的抠出来。 “不会。”卫文保道:“那饭菜她也吃了的,若当真有问题,她那般惜命之人定不会动筷。” 卫文雪眨了 眨眼拿出手,手指上沾着口水,没在意的蹭上了大哥的衣袖。 “那她为何?”卫文畴又问。 他是不解的,阿耶不在府中,那女人何须在他们几个小孩子面前做戏。 卫文保也是不解。 若是阿耶在府中,那女人这般倒是理解,可府中只有他们几个,方才沁雅院里又无外人在场,她何须忍着厌恶做戏? 对上两个弟弟的视线,卫文保立马恢复平日里的沉稳,抿了抿唇:“时辰不早了,洗漱后休息吧。那女人突然间变了模样,定是事出有因,平日里再多加小心些。” 待弟弟们都睡着后,卫文保叫来了白风。 第10章 分家 苏锦兮领着珍珠在院子里消食,方才婢子们撤下桌上的饭菜时,她留意到除却雪哥儿碗里空了,另外两个哥儿只动了碗里的饭,自己让珍珠给他们夹的肉和菜一口没动。 她理解的。 若有人这般对待自己,依自己的性子,定是要闹的全城皆知,前世四个哥儿足足忍了自己五年,偶有与自己作对时,倒也未曾真要取了她的命。 自己能重活一世,复仇是其一,赎罪也是其一。 前路漫漫,自己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苏府在临安城内南边,隔一条河便是繁华的街市,翊朝没有 宵禁,这个时辰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时有商贩的吆喝声传入府中后花园。 此时碧落阁内,二房曹氏正眯着眼斜靠在外间的软榻上听女儿说侄女苏锦兮的事。 听到‘分家’二字,曹氏睁开了眼。 她乃是开国侯府的嫡女,侯府一代一代下来,到兄长这里,已没了往日的实力与光鲜,空有个爵位在,京中那些勋贵鲜少给侯府发拜帖,自她嫁入苏府,侯府中人也跟着沾了苏府的光,重新游走在各大席面上。 曹氏深知她们一家子在京城能有如今的地位,可不是靠自己那没出息的 夫君赚来的,不过是沾了大房的光。 明面上那些夫人净捡好听的话说,什么兄弟和睦兄弟情深,实则背地里根本瞧不上她们,说她们二房就是给大房看家护院的狗! 那又如何? 那些嘴碎的爱说便说了去,平日里见了她还不是得陪个笑脸? 且等着吧,总有一日苏府这一切的荣光都将彻彻底底的属于他们二房,属于她曹淑香! “阿娘,女儿总觉得苏锦兮与往日不同了,她不会真的去信一封让大伯分家吧?”苏锦秀说道。 在阿娘面前她也无需装刻意的柔弱样,说话时眉眼 翻飞,与曹氏七分相似的尖酸刻薄样。 曹氏道:“你大伯向来只晓得行军打仗,女儿又和他不亲近,苏锦兮能去信我们也可以去信,不过是小孩子家闹闹脾气罢了。再者说韩氏还在府中,平日里我们对那贱蹄子什么模样她又不是没瞧见,日后她去了边疆还指着二房帮衬,怎么可能因苏锦兮的一封家书说分家就分家。” 瞧着时辰不早了,曹氏坐直了身子继续道:“过几日我去瞧瞧那贱蹄子,管她是被什么牛鬼蛇神附身,我都得给她打还魂。” 从碧落阁出来,曹氏问:“二爷 可回府了?” 跟着的王嬷嬷回:“酉时回的,回来就去了方姨娘的凝香阁。” 曹氏朝着凝香阁的方向瞥了眼,眼中似有刀子,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下贱坯子’。 方姨娘是苏锐前些日子从外头带回来的,说是路过时出于好心搭救了她,为报恩情,方姨娘愿以身相许。 说什么是清白人家。 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三岁孩童般哄骗,就方姨娘那搔首弄姿的做派,整日里打扮的像个妖精似的,什么清白人家会如此打扮?! 不过是娼肆里的窑姐儿。 二爷图个新鲜,曹氏也不说什么。 第11章 抱抱 后半夜便开始下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惊醒了梦境中的苏锦兮。 泛着凉意的秋夜,她却冒了一身的冷汗。 接过紫鹃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拭着身上的冷汗,想着方才梦境里发生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一阵凉意。 醒来后她已忘了梦里所发生的事,只心跳如雷。 “什么时辰了?”苏锦兮问。 紫鹃:“寅时方过,大娘子再睡会儿。” 苏锦兮‘嗯’了声躺下去,紫鹃灭了烛火轻手轻脚地出去,关门时听见大娘子的声音。 大娘子道:“紫鹃,进来 。” 紫鹃又迈步进去,“大娘子。” 苏锦兮:“紫鹃,我接下来问你的,你定要老实回答,不得有半点欺瞒。” 紫鹃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晓得大娘子的声音听着严肃异常,与平日里有颇大不同,她屈膝跪在地上,惶恐地道:“紫鹃定毫无隐瞒。” 苏锦兮:“往日我可是是非不分,骄纵跋扈,对四个哥儿坏到了极致,让你们都对我厌恶恐惧是吗?” 夜色中紫鹃的脸色白了下去,不安地道:“是。” 又道:“自大娘子落水醒了后,婢子便知大娘子变了,大娘子对四个郎君 的好婢子看在眼里,日后四个小郎君定会同婢子般改变对大娘子看法的。” 苏锦兮没再开口说话,内室里静的出奇。 紫鹃跪在地上心中如擂鼓般响动,掌心不由得冒出了冷汗来。 她生怕大娘子会责罚自己。 “嗯,出去吧。” 听闻,紫鹃松了口气,退出去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后头苏锦兮睡的不是很踏实,迷迷糊糊的熬到卯时就起来了,外头的紫鹃听到动静端了水进来,伺候着大娘子洗漱,又去柜子里拿了一套绛紫的襦裙穿上后,淡粉铺面,在额间点上花钿抹上口脂。 苏锦兮生的貌美如花,明眸皓齿,平日里未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经过紫鹃一双巧手装扮更是犹如花中牡丹,娇艳柔媚令人惊叹。 双眸通透而明亮,如同一泓清泉,又如掩映在流云里的月。 没了往日的犀利刻薄,多的是温柔恬静。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四个小郎君在杨嬷嬷的带领下来了沁雅院,最小的??哥儿是被硬生生的拖拽起来的,正迷迷糊糊地靠在杨嬷嬷身上,见阿娘出来,跌跌撞撞地靠过去,朝着阿娘伸出双手,奶声奶气地喊道:“阿娘,抱~~” 这声阿娘可喊到苏 锦兮心坎儿里去了。 胸口像是被一团软软的棉花塞的满满的。 弯腰把??哥儿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在阿娘怀里再睡会儿吧。” 昨夜给??哥儿喂完饭后,??哥儿就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本想着留在自己房里睡的,想到一时间有这么大的改变会反其道而行之,便作罢了。 “紫鹃,把沁雅院旁的绿满轩收拾出来,让四个哥儿搬回那里去住。”苏锦兮吩咐道。 紫鹃瞧了一眼杨嬷嬷,见她面上也洋溢着喜悦,高兴地应声:“是,大娘子。” 大娘子这是打心眼里接受了四个小郎君。 第12章 好吃 绿满轩与沁雅院只隔了一道小廊桥,原本就是四个哥儿住的院子,苏锦兮嫁进来后瞧着他们就烦闷,便撵着去了离她最远的西郊荒院里。 卫肃知道后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书房搬到荒院里去了。 苏锦兮吵了闹了几日便也作罢。 她本身就瞧不上卫肃,离的远远的反倒是称了她的心。 四个小郎君要搬回绿满轩,杨嬷嬷便着手去收拾小郎君们的衣物用品,平日里都是她在照顾小郎君们,没人比她更清楚。 杨嬷嬷是打心眼里高兴,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她是理解大娘子的,一个家世容貌都上 乘的姑娘家谁愿意嫁给带着四个孩子的主君,即便四个孩子只是主君收养的。 大娘子闹点脾气实属正常。 杨嬷嬷走后,苏锦兮把??哥儿放在内室的床上,仔细地盖上被褥后方才出来,早饭也已上桌,雪哥儿躲在大哥身后,眼珠子好奇地看看桌上的早饭,又好奇地看看出来的大娘子,小嘴瘪了瘪。 他也好想有阿娘抱,有阿娘疼,有阿娘喂饭…… 可大哥二哥告诉过他,大娘子不是阿娘,阿娘不会打雪哥儿,大娘子会,打得可疼可疼了,雪哥儿害怕…… “过来吃早饭吧。” 苏锦兮率先坐了 下来。 卫文保领着弟弟们坐在桌子的另一角,离苏锦兮有两个凳子的距离,坐下后还乖巧地说了句‘多谢大娘子’。 苏锦兮假意看不出保哥儿眼神中的不愿与抗拒,笑着说了声‘乖’。 用早饭时,三个哥儿只扒拉着面前的粥碗,苏锦兮起身夹了个生煎包要放在保哥儿碗里,他突然收了碗,语气生硬地说道:“多谢大娘子,我只爱喝粥。” 苏锦兮又夹给畴哥儿,他也收起碗,“多谢大娘子,我也只爱喝粥。” 苏锦兮紧接着夹给雪哥儿。 雪哥儿甫要接下,就听大哥二哥齐齐地咳嗽了声, 想到来时路上大哥与二哥对自己说的话,卫文雪忙把碗收了回去。 “大娘子,我也喝粥。” 边说边咽口水,甫咽下去又有了,还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像极了贪吃的小馋猫。 苏锦兮险些笑出声来。 把生煎包放在雪哥儿面前的碟子上,又给他夹了肉包、虾饺这才坐回去自己吃起来。 “阿娘……嬷嬷……” 内室里的??哥儿醒了,自己从床上翻下来,鞋也未穿,边往外走边哭喊。 紫鹃方转身,就见一个绛紫身影先她一步进了内室里。 卫文保恨铁不成钢地瞅着三弟,语气有些冷地小声道: “文雪,你忘了大哥与你说的话了?” 卫文雪把和他拳头差不多大的肉包整个塞进嘴里,肉香弥漫在口腔里,他满足的小腿都在欢快地抖动,听见大哥的话,他顶着鼓鼓囊囊地嘴蹦出几个字来,“可是很好吃。” 见大哥二哥还盯着自己,以为他们是不相信,重重的点头:“是真的很好吃。” 说罢,把最后一点肉包吞入腹中。 卫文畴也跟着三弟吞咽的动作而吞咽,转而看向桌上的肉包,又看向大哥,“大哥,好像真的很好吃。” 卫文保生气地道:“吃,就晓得吃,若是肉包里有毒呢?” 第13章 有毒 卫文畴闭上嘴,放下了碗筷。 卫文雪吓的抠自己的嗓子眼儿,想把方才吃下去的肉包吐出来。 苏锦兮抱着??哥儿出来时,见雪哥儿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一会儿打一个哭嗝,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怎的了?雪哥儿好好的怎么哭了?” 卫文保捂住了三弟的嘴,说道:“方才不小心咬到了肉疼哭了,大娘子,我们吃好先回去了。四弟就交给我们照顾吧。” 说着卫文保给二弟使了个眼色。 卫文畴接替大哥,继续捂着要哭的三弟。 卫文保 则是走到大娘子朝着四弟伸出手,柔声哄道:“四弟,跟哥哥们一起回去好不好?嬷嬷在等着我们呢。” 听到‘嬷嬷’,卫文??眼睛眨了眨,他有些犹豫。 抬头用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看了看抱着自己的香香阿娘,纠结了眨眼的时间,拽着阿娘衣襟的小手捏得更紧了。 卫文保:“?” 卫文畴一时没注意,让三弟挣脱了自己的手,继续‘哇哇’地哭,边哭边嚎:“肉包有毒,文雪要死了……文雪不想死……” “雪哥儿,你在胡说什么!” 杨嬷嬷适才踏入沁雅 院,就听文雪郎君在那里胡言乱语,心惊肉跳地上前捂住他的嘴,低声训斥,复又抬头看大娘子的脸色。 大娘子好不容易接受了四个小郎君,关键时候又生出什么误会来,多闹心。 甫要开口解释,就听大娘子声音有些绵软无力地道:“杨嬷嬷,你带几个哥儿先去收拾妥当绿满轩吧,??哥儿还未吃早饭,我喂饱了后让紫鹃送过去。” 杨嬷嬷不知其中的内情,但也猜的到七七八八,晓得这会儿自己再说什么大娘子也无心听,应了声‘是’便带着三个小郎君离开。 回到绿满轩,杨嬷嬷把三个小郎君拉到屋内,好声劝道:“保哥儿,畴哥儿,嬷嬷晓得你们心里还是怪大娘子的,可她自落水后便变了不是吗。” 卫文保面色冷冷地道:“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会突然间变好,其中定有蹊跷。” 昨夜白风去查了,大娘子的堂妹来过,往日只要她来过后,大娘子就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们,这次太过反常,他绝不相信! 卫文畴跟着点头,“我信大哥的。” 卫文雪擦了擦泪,他不知道大哥说的‘蹊跷’是什么意思,他只担心 自己会不会死。 “嬷嬷,大哥说肉包有毒,我吃了好大一个。”说着又害怕地开始落泪,激动的吹出了鼻涕泡,“嬷嬷,我不想死……” 杨嬷嬷觉着又气又好笑,拿湿帕子给雪哥儿擦眼泪鼻涕,安抚道:“保哥儿说笑的,肉包子没毒,雪哥儿不会死的。” 卫文雪顶着红彤彤的眼问:“当真?” 杨嬷嬷点头道:“当真。” 卫文雪不怕了,扑到嬷嬷怀里蹭了蹭,咂吧着小嘴回味着肉包的味道,肉包可真好吃,早知就多吃几个肉包了,不知明日还有没有肉包吃…… 第14章 用心 卫文畴带着三弟去院子里玩,屋子里只剩下杨嬷嬷和卫文保在。 四个小郎君陆续进入卫府,主君平日里忙于政事,四个小郎君都是她在照看着,最是清楚小郎君们的性子。 保哥儿性子沉稳平日里话少,心思也是最深的。 畴哥儿追随大哥,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雪哥儿贪吃没有主见,??哥儿年纪又太小,不过十岁的保哥儿就自觉地担起了照顾弟弟们的重任,这性子与主君一模一样。 看着保哥儿就不由得想到年少时的主君。 “保哥儿,你的担忧嬷嬷明白,可嬷 嬷也晓得大娘子这次是真的变了,人的眼是不会骗人的,大娘子眼中有真诚有愧疚。嬷嬷知你不可能这么快就相信,嬷嬷想说的是一切不能光顾表面,用心去体会方能有所不同。” 卫文保语气依旧生硬,“嬷嬷不必多说,我心中自有估量,我要做的只有照顾好弟弟们。” … ??哥儿吃饭很乖,不吵不闹的,没多会儿的工夫一碗鸡丝粥就吃下了肚。 苏锦兮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嘴,笑着问:“紫鹃姨带着??哥儿去找哥哥们好不好?” ??哥儿想赖着阿娘,可他似乎也 明白阿娘有些不开心,乖巧地点了点头,在离开前,他抱着阿娘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阿娘又白又好看的脸上。 “阿娘,笑。”??哥儿奶声奶气地说。 苏锦兮呆愣住了。 ??哥儿感受到自己的不开心,用他的方式来哄自己。 苏锦兮一颗心瞬间被填的满满的,鼻尖发酸,眼眶微微的有些发涨。 “??哥儿乖。”苏锦兮学着??哥儿的模样也‘吧唧’一口亲在??哥儿小小瘦瘦的脸蛋上。 ??哥儿嘴巴微张,表情呆滞,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 害羞地埋到紫鹃姨的肩膀上遮住脸,两条腿欢快地晃荡着。 阿娘亲他了……好开心,好幸福…… ??哥儿治愈了苏锦兮心中那一丢丢的不快,当雪哥儿哭着说肉包有毒时,苏锦兮心里是难过、挫败的,她昨夜特意吩咐后厨准备四个哥儿爱吃的,又早早的起来洗漱,生怕四个哥儿等着。 转念一想,到底还是自己来卫府这段时日做的太过分,给几个孩子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想要尽快让他们对自己亲近起来,??哥儿和雪哥儿自己倒是有几分把握,但保哥儿和畴哥儿… … 苏锦兮浅叹了口气。 前世与卫肃成婚五载,只保持着夫妻之名,未曾有过夫妻之实,又怎会有自己的孩子,苏锦兮不知道怎么与孩子亲近,也找不到人给她提点,只笨拙的想着‘抓住胃方能抓住人’,如此自己便能与几个孩子冰释前嫌了吧。 成效似乎不大。 所以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此刻的苏锦兮恨死前世的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席,也算是把京中贵女都得罪了个遍,想找个能交心出出主意的都找不着。 “大娘子,夫人来了。” 第15章 抗旨 阿娘 苏锦兮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也不让婢子搀扶,自己急急忙忙地往外跑,甫到院门口口就见阿娘朝自己走来,面上含着柔柔的笑意。 鼻尖发酸的厉害,不过刹那,泪水便模糊了视线。 “盼盼,哭甚?”瞧见女儿落泪,韩氏也不顾平日里端庄的性子,快步跑来,捏着帕子心疼地替女儿拭泪,“怎的了,可是受了委屈?与阿娘说,阿娘便是拼了命也为盼盼做主。” ‘盼盼’是苏锦兮的乳名,取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前世苏锦兮觉着‘盼盼’难听,便无人 再唤她乳名,便是韩氏后来回京晓得女儿不喜,也只唤她‘兮儿’。 韩氏是荣国公的小女,荣国公年老辞官后便回了老家东江地区,平日里偶有书信来往,苏锦兮与外祖家不亲近,向来不在意,都是交给曹氏回信的,后来连书信都不看上一眼就丢给了曹氏,曹氏也不烦扰她,只在在后来外祖父去世跟她说了声,问她可要去东江那边奔丧,说若是要去便多备些厚衣裳,东江那边出奇的冷。 苏锦兮一听,更不愿去了。 见女儿也不说话只哭,韩氏知她心里的委屈与难受,也忍 不住落了泪,一时间母女俩抱头痛哭,最后还是凝香和紫鹃好生劝说母女俩才止了哭,进了屋子。 女儿一反常态亲密地靠在自己肩上,再加之这两日京城里出现的流言蜚语,更让韩氏确定女儿在卫府受了泼天的委屈,心里着实气极。 “盼盼,收拾东西,阿娘带你回家,这卫府咱不待了,阿娘回去后就去信给你阿耶,让他同意你与卫肃和离。”韩氏冷冷地道,嗓音里还有刚哭过的哽意。 “和离,阿娘怎会提及和离?”苏锦兮不解地道。 “你阿耶是非不分,明知卫府是龙 潭虎穴非要将你推进来,还有那卫肃,不陪着回门,成婚未满一月就离了京,还在府中养了四个无血亲的孩子,件件都在打苏府的脸,件件都在给你难堪!” 韩氏说着又红了眼眶:“阿耶阿娘常年不在你身边,你受了委屈都无法晓得,阿娘好悔,当初便是抗旨也该带你一同去边境的” 苏锦兮猛地抬头。 她竟从不知阿耶阿娘不带着她一道去边境,是因为圣人下了旨! 年少时她曾听二叔与二婶私下里说过一次阿耶阿娘之所以不带她去是因为他们嫌弃自己是姑娘家,毕竟哪 儿有父母会狠心地把自己的孩子丢弃在千里之外,哪怕京城比边境富贵舒适。 因为这件事,苏锦兮又哭又闹,还生了一场大病,当时二婶一边照顾她一边说:“可怜的孩子,日后二婶就是你的阿娘,二婶疼你宠你。” 并未和苏锦兮解释阿耶他们的苦衷。 后来这个观念根深蒂固地扎在自己脑海中,对阿耶阿娘的亲情就越发寡淡起来。 遥想前世种种,苏锦兮忽然明白。 除却至亲爱人,一切的爱意都是带着利益色彩的,而她便是被捏在那些人手中的棋子,用则拿,废则杀。 第16章 国师 距离临安五十公里外的上阳县内的一处茶馆里,一温润儒雅穿着不俗,美冠如玉的男子正坐在雅间吃茶。 没片刻功夫,另一男子推门进了雅间,行至雅间内男子身侧停了下来,附耳低语几句,便坐在另一侧的雅座上。 雅间的那温润男子,便是婚后不久便自愿请命出京的国子监祭酒卫肃。 另一男子是他的仆从范奇。 翊朝开朝之初以武为尊,京中多的是武官,便是上朝也可佩带刀剑,文官在朝堂上没有地位,市井里打架斗殴乃是常事,后高宗即位整顿一番,发布诏令,不可再寻衅滋事 ,也不可再歧视文官,文武应当相互尊重,自那以后,文官武官井水不犯河水。 当今圣人即位初体恤百姓,处理政务勤勤恳恳,武官文官在他眼中一视同仁,可自从出巡遇到如今的国师,圣人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开朝之初不受待见的文官地位上升,狠狠地压过了在战场上挥洒血汗的武官,文官们日益嚣张,屡屡弹劾武官,克扣将士们的俸禄粮草,军中怨声载道,不少本想从军的百姓纷纷改为学文,军中年轻的血液越来越少。 偏生圣人听不进任何谏言,一意孤行。 曾有传言从宫中 传出,圣人如今这般信赖器重国师,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全因国师给圣人下了蛊迷了心智。 圣人听后大怒,凡是议论过此事的宫人皆处死,自此后无人再敢多言一句。 卫肃此次来上阳县便是奉圣人命调查‘非议诋毁国师’的幕后之人。 圣人道:“近日京中四处传诋毁国师之言,便是连三岁孩童亦能唱出歌谣来,国师听闻后烦闷的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朕得知歌谣的源头来自上阳县,卫卿此次前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朕必严惩之,以儆效尤,解开国师心结。” 卫肃行礼道:“臣领 命。” 若非是群臣劝阻加之人数过多,为了国师,圣人恨不能赐死京中所有议论此事之人。 “主人,您为何要揽下这样的差事,国师的恶行翊朝人人得而诛之,传入京中的歌谣又怎会确定是从上阳县传入的?”范奇担忧地说道。 他与主人来上阳县已五日,走在大街小巷皆能听见百姓口中对国师的议论,对于源头所在根本没有丝毫的进展。 圣人只给了主人十日,眼瞧着已过半。 卫肃喝了一口热茶,转了话问:“府中情况如何?” 他此次自愿领命前来,不光为了调查散播谣言幕后 之人,还是为了给苏锦兮难堪。 京中贵女最在乎脸面,他们新婚不过二十天,自己就主动领命出京,苏锦兮素来喜爱走动,又仗着自己的家世得罪了不少贵女,恐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范奇道:“大娘子自落水后便未曾外出,与四个小郎君相处也比往日融洽,至于京中有关大娘子的传闻,她似乎也并不放在心上。” 卫肃神情一滞,眸色更深。 苏锦兮比谁都在乎脸皮,自己出京前夜,还来荒院里威胁过自己。 她说:“卫肃,你若是敢出京,我便把你的四个野种丢到城外荒郊里去喂狼!” 第17章 拜帖 距离阿娘来府上又过了两日,有了阿娘的提点,苏锦兮比往昔要通透许多。 阿娘说:“孩子的心性是单纯善良的,不管你做了多过分的事只要诚心改过,就能冰释前嫌,需要的是时间和真心。” 在这三分虚假,七分凉薄的朝代,真心素来可贵。 除却保哥儿和畴哥儿对自己还是老样子,雪哥儿和??哥儿已经与自己亲近了不少,特别是??哥儿。 苏锦兮不知的是,那日??哥儿回绿满轩后嘴角就未落下过,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吃罪了酒。 卫文保发现了弟弟的异样,用 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并未有发热的迹象,便问:“四弟,那女人给你吃了什么,为何你脸红的这般厉害?” 卫文??扭扭捏捏地道:“阿娘……阿娘方才亲我了。” 听闻,卫文保瞳孔紧缩。 卫文畴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年纪最小的弟弟,气愤地说道:“四弟,你忘了哥哥们说的话不打紧,可你怎能忘了那女人之前打你时的疼痛?你腿上还有伤疤在!” 卫文??睁着葡萄似的大眼,摇了摇头,“阿娘,好~~” 若不是四弟太小,卫文畴真想一巴掌把他呼醒。 丁点小恩小 惠就想把之前所受的折磨伤害给抵消?那女人不过是看四弟好骗罢了。 不然,为何只对四弟亲近? “大哥,不能再让那女人得逞,谁知道她日后还会做些什么……”卫文畴急声道。 卫文保:“容我好生想想。”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卫文雪悄声的挪啊挪,挪到四弟身边,盯着他红扑扑的脸蛋,眼巴巴地问:“大娘子亲你哪里了?” 卫文??指了指自己的小脸。 卫文雪摸了摸四弟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这样就已经被阿娘亲过了似的。 又过了两日, 苏锦兮正带着四个哥儿用早饭,??哥儿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乖乖的自己吃,雪哥儿原本离她有两个凳子的距离,也缩短只剩下一个凳子。 和前几日一样,苏锦兮给四个哥儿夹了早点。 保哥儿和畴哥儿还是一口未动,苏锦兮也不放在心上,一会儿摸摸??哥儿的脑袋一会儿摸摸雪哥儿日益软乎的小脸。 ??哥儿还是会和之前一样害羞红脸,倒是雪哥儿丝毫不害羞,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指着仅剩的一个肉包含糊不清地道:“大娘子,我……能再吃一个肉包吗?” 苏锦 兮:“自然可以。” 雪哥儿心满意足地享受着最后一个肉包的美味,心想,大娘子真的很好。 … “大娘子,苏府送了拜帖来。”守门的仆从把拜帖交给紫鹃,紫鹃拿到大娘子面前来。 苏锦兮以为是阿娘派人送来的,打开一看,竟是曹氏。 上一世在卫肃回京前,倒是有人往府中送过拜帖,那时卫肃自请离京让她遭受非议,自觉丢人,便未曾出府过。 只曹氏并未在这个时候送过拜帖来。 还邀她明日一同去镇国寺烧香祈福。 提起镇国寺,苏锦兮胃里便一阵翻涌。 第18章 初遇 镇国寺是翊朝之初所建,香火旺盛,里面的主持佛缘深厚德高望重,曾为太宗破例泄露一次天机助太宗躲过一次劫难,便再未露面过。 后在高宗时镇国寺只接达官显贵,香火依旧鼎盛。 今圣人遇到国师后,镇国寺才慢慢的没落,因没了什么只接达官显贵的诏令,香火反倒是比以前更甚。 上一世,苏锦兮初遇穆卓便是在镇国寺的梅林中。 那时苏锦兮尚在闺中,镇国寺的梅林远近闻名,每年都会有不少文人雅客慕名而来,苏锦兮去瞧过一次,美倒是极美的,但也出奇的冷。 苏锦兮畏寒,冬日里哪 里也不肯去,只愿窝在暖烘烘的屋子里,那日实在是拗不过苏锦秀,便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她一同去了。 去后,苏锦秀便以腹痛为由离开,没多久穆卓便出现了。 穆卓生的唇红齿白,眉目清朗,穿着一身灰色衣袍披着黑色的狐裘披风,墨色的发被冬日的寒风吹起,一两株艳丽的梅花落在他的发上,一黑一红,多的是勾人的魅力。 特别是那双凤眸,眼波流转之际深情款款。 苏锦兮一眼就被穆卓迷上,她从未见过如此清隽又温雅的男子,交谈后更是觉得他低调谦虚,无一不符合自己心中所想。 后被 迫嫁与卫肃,穆卓也从未嫌弃过她,还常常与她在镇国寺私会。 而中间接头人便是二房的曹氏或苏锦秀,密语便是一同去镇国寺烧香祈福。 穆卓想见自己? 苏锦兮心中冷笑连连。 见,为何不见! “明日阿娘要去镇国寺烧香祈福,你们可愿随阿娘一同前去?”苏锦兮看向四个哥儿。 卫文保和卫文畴甫要开口拒绝,便听三弟和四弟欢快地道:“阿娘,去……” “大娘子,文雪也想去。” 卫文保:“!” 卫文畴:“!” 白眼狼! 吃了几顿好吃的,给了几天好脸色,就忘的找不着北了? “保哥儿,畴哥儿,你们呢?”苏锦兮含笑看着两个哥儿,柔声问道。 “不……” “大娘子,去的。”卫文保道。 卫文畴诧异困惑地盯着自家大哥,他的‘不去’俩字卡在了嗓子眼里。 回到绿满轩后,卫文畴迫不及待地问,“大哥为何要与那歹毒心肠的女人一同去镇国寺?大哥就不怕我们在那里会遭遇不测?” 卫文保道:“我们不去,大娘子也会带三弟和四弟去,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三弟四弟跟着一道去?” 且这次去镇国寺,他还有其他事要调查。 “文保郎君,大娘子请您带着白风再 过去一趟。”紫鹃进来说道。 …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苏锦兮带着四个哥儿坐上马车。 这辆马车是她嫁给卫肃后,用自己的嫁妆为自己专程打造的专用马车,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不允许乘坐,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不想自己在京中贵女跟前丢脸,哪怕下嫁过的也不比在苏府差。 马车大且奢侈,车身用稀罕的黄花梨木,车顶上挂着南海珠串成的珠帘,马车行走珠帘晃动,碰撞在一起‘噼里啪啦’脆响不断。 车内足能容纳二十人,里头应有尽有,茶水瓜果点心书籍毯子,冬日里还能点暖炉取暖。 第19章 土匪 从京城到镇国寺乘坐马车须得一个半时辰。 ??哥儿起的早,上了马车后就窝在阿娘怀里睡着了,雪哥儿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心里不停地冒酸泡泡。 自己只比四弟大两岁,为何四弟可以肆意地撒娇,他却不行。 他也想被阿娘抱在怀里哄睡。 一转眼,就被桌上的瓜果茶点吸引了,不住地咽着口水。 “想吃就过去吃吧,紫鹃姨专程为你们准备的。”苏锦兮笑着说道。 雪哥儿也不客气,坐到桌旁,边吃边说‘谢谢紫鹃姨’。 卫文畴气的牙痒痒,可三弟吃的太过香甜,不过是简单的糕点被他吃的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勾起了他的馋虫, 不受控制地舔了舔唇。 把自己胳膊掐红,疼痛拉回了理智。 卫文畴暗自心惊。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落入那女人挖好的陷阱里! 马车驶了有半个时辰,离京城已有一段距离,人烟越来越稀少,又驶了一段,马车驶入一片密林中。 随着‘吁’的一声,行驶的马车停下来。 马车外传来匪徒的声音。 “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雪哥儿糊着一嘴的糕点下意识地躲到大娘子身边,胆怯地抓着大娘子的胳膊,“阿……大娘子,我怕。” 苏锦兮将他护在怀中,柔声道:“阿娘在,雪哥儿不怕。” 外头传来打斗声。 苏锦兮与保哥儿对视了 眼,唇畔微扬,似是在说‘瞧,与我说的一致吧。’ 保哥儿冷哼声,移开视线。 昨日苏锦兮突然唤他带着白风过去,卫文保便在想可是白风做事时不小心露了行踪。 过去后,苏锦兮却说有事需白风帮忙,因白风是自己的人,得先征求他的同意方能用。 卫文保本不想同意,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与其拒绝不如看看苏锦兮到底搞什么鬼。 苏锦兮说明日去往镇国寺途中会有劫匪,白风一人恐无法应对,她写了一封书信让白风趁着夜色送入将军府大娘子手里,也就是苏锦兮的阿娘。 卫文保虽一语不发,但他的眼神和表情说明了一切。 他不 信苏锦兮的话。 去往镇国寺可都是官道,土匪万不可能如此大胆在官道上劫持。 普通的土匪自是不敢,若是故意安排的呢? 前世,穆卓就做过。 那时她已嫁入卫府,也知自己改变不了当下的命运,便想着认命吧,将不该有的心思彻底埋藏在心底,她将心中的话与苏锦兮说了。 就是那时,曹氏遣人送了拜帖来,邀她一同去镇国寺。 终是抵不过诱、惑,苏锦兮去了,在去的路上遇到土匪,绝望之际穆卓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救下她,彻底击碎她心中竖起的屏障。 出现的土匪便是穆卓故意安排的,是临死前苏锦秀靠在自己耳边说的。 发生的 时间与上一世有所不同,不过是自己的态度出现了反差,让二房和穆卓心里没底,需要借助这件事来彻底抓住自己的心。 只是可惜了…… “大娘子,土匪已悉数俘获。”白风行至马车前说道。 什么土匪,不过是几个地痞流、氓,他一人便能制服,大娘子不信他的实力,还专程写信叫了将军府大娘子身边的护卫。 白风心里挺不是滋味,颇有几分被看轻的不适感。 苏锦兮道:“辛苦,交给他们吧,时辰不早,抓紧点去镇国寺吧。” 白风应了声‘是’,继续赶马车。 苏锦兮撩开侧边的帘子,眼神冷冷地看了看四周,她晓得,穆卓就在附近看着。 第20章 斋饭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镇国寺外。 曹氏早已在此处等候,晓得路上会发生些意外耽搁时日,倒没多大气性,见马车来了,堆着个笑脸走过去。 “还以为兮儿生二婶的气不来了呢,若是再等不到兮儿,二婶可就要打道回府……” 话语中倒是带着几分不满,后头的话以及面上堆着的笑瞬间卡住。 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苏锦兮,而是卫肃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个野种,动作粗鲁又毫无礼貌,险些撞到她。 曹氏惊呼了声,往后退了退。 苏锦兮牵着??哥儿最后下来。 曹氏将她拽到一侧,言语不喜地道:“你怎的把这 几个野种带到如此神圣之地?让佛祖瞧见要生误会的。” 见苏锦兮并未作答,曹氏将声音压低许多,又道:“兮儿,可是这几个野种缠着你不放?你且先去,把他们交给二婶,二婶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曹氏拉着苏锦兮的手拍了拍,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去做来镇国寺的正事。 犹如被针刺般,苏锦兮猛地抽回手。 她这怪异的举动,令曹氏一怔。 苏锦兮走到几个孩子跟前,转身将他们护在身后如母鸡护犊子般,严肃认真地道:“二婶,侄女如今已为人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视四个哥儿为亲子,侄女自 不能落后,若日后再从二婶口中听到辱骂我儿之言论,莫怪侄女不顾这么多年的亲情!” 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我专程带四个哥儿来镇国寺,便是为了让佛祖瞧见我的真诚。” 曹氏彻底傻眼。 锦秀那丫头说苏锦兮变了时,曹氏并未放在心上,只当小孩子耍小性子罢了,从小苏锦兮就把自己当作生母般依赖,前几日她落水自己没去看她,心中起了怨怼,待见面时自己随意哄两句便是。 未曾想,苏锦兮不仅带着四个野种来,还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 异常生分。 “兮丫头……” 曹氏回过神来,苏锦兮已经 领着四个孩子进了镇国寺,一边牵着一个,身后还跟着两个,瞧着亲密无间。 “大娘子,方才老奴听里头最小的野种竟唤二姑娘阿娘。”曹氏身边的王嬷嬷说道。 平日里无人时,她都称呼曹氏为大娘子。 曹氏眉头皱起,“当真?” 王嬷嬷点了点头。 曹氏又道:“珍珠呢,寻她过来问话!” 王嬷嬷寻了好几圈都未寻到珍珠的身影,匆匆回到自家大娘子身边,小声道:“大娘子,未寻到珍珠。” 曹氏心中升起异样。 … 每月十五,镇国寺都会有斋饭。 斋饭由寺里佛缘高深的弟子所做,沾染佛法,吃下 后能免灾免祸。 苏锦兮本不信这些,自重生后,她深信因果报应。 带着四个哥儿烧香祈福后,由小沙弥领着进了提前备好的厢房内,因给的香火钱多,待斋饭做好后,小沙弥会亲自送来。 “我们何时回府?”卫文畴不耐烦地问道:“为何要吃斋饭?” 他只想快些回府,不想一直和这个女人待在一处,总觉得后背发凉。 “斋饭可免灾免祸,一同吃点是好的。”苏锦兮说道:“待吃了斋饭我们便回去可好?” 卫文畴不敢闹,看着自家大哥。 卫文保咳嗽了声,说道:“吃了斋饭再回吧。” 卫文畴:“?” 第21章 回京 正准备用斋饭时,厢房门从外面敲响,紫鹃去开门,曹氏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剐了一眼四个碍事的野种,看向苏锦兮又换上笑脸,说道:“兮丫头,二婶有话与你说,去二婶的厢房可好?” 见苏锦兮面色犹豫,她立马说道:“不远,走几步路便能到,几个野……若你不放心,二婶让王嬷嬷留下照顾几个哥儿。” 苏锦兮道:“不劳二婶费心,有杨嬷嬷在。” 并未拒绝。 曹氏心中一喜,就听苏锦兮又说道:“二婶用过斋饭了吧,侄女还未用,此时胃里空空,二婶急吗?若是不急,可否等侄女用过斋饭再一同过去? ” 曹氏:“不急,兮丫头你先用斋饭。” 先开始曹氏是不急的,用饭能用多久,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可谁知苏锦兮喂完年纪最小的她才开始动筷。 动作优雅,细嚼慢咽。 若不是从小看着苏锦兮长大,恐要被她这副大家闺秀的假象给迷惑。 曹氏眼珠子直转,心想:苏锦兮明知自己唤她过去说话不过是借口,怎的半点不急?莫不是那日韩氏去卫府在她跟前说了什么? 这顿斋饭苏锦兮愣是吃了有一炷香的时辰,等在一旁的曹氏脸色越来越差。 她急匆匆地过来,哪儿有时间用饭,等了这么久还是眼巴巴地看 着他们在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心里狠狠地骂了苏锦兮一顿,直觉她是故意为之! “阿娘……文??可以一起去吗?”卫文??抓着阿娘的裙摆,渴求地抬头望着。 不等苏锦兮开口,曹氏疾言厉色地道:“不可!” 苏锦兮目光冷冷地扫向曹氏,慈爱地摸了摸??哥儿的小脑袋,柔声道:“阿娘很快回来,??哥儿与哥哥们一起乖乖等阿娘回来可好?” ??哥儿乖乖地点头。 “哎哟~~” 曹氏捂着腹部哼出声:“兮丫头,二婶突觉腹痛,你先去厢房内等候片刻可好?” 苏锦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曹氏又道: “紫鹃,你也来扶我一把。” 紫鹃未动。 她是大娘子的人,只听大娘子吩咐。 曹氏大怒,甫要训斥便见苏锦兮用绣帕捂鼻,往后退了几步嫌弃地嘟囔:“什么味儿,这么刺鼻。” 眼神似有若无地飘过曹氏。 随即又道:“王嬷嬷,还不快扶二婶过去,莫把二婶憋坏了。” 曹氏起先是怕紫鹃坏事,毕竟以往都是珍珠陪在苏锦兮身边的,这事如今还不是暴露的时候,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后想到厢房里的那位,便放下心。 若真出什么岔子,厢房里那位处理的比自己要干净利落。 … 卫肃离京已有九日,离他 向圣人复命还有一日。 秋日晌午的日头依旧有些烈,晒在人身上隐隐泛着几分疼,离京城不远的官道上,俩穿着不俗的男子骑着骏马疾驰着,扬起大片尘土。 拿出令牌进京后,连人带马停在卫府外。 俩人便是从上阳镇回京的卫肃与范奇。 门口的仆从见主君回府,忙上前牵着马。 卫肃神情淡淡地问:“府中这几日可安生?” 仆从如实答:“自大娘子落水醒来后,便安生了,今日大娘子还带着四个小郎君去了镇国寺烧香祈福,说是用了斋饭再回。” 卫肃表情瞬间严肃,夺过仆从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疾驰离开。 第22章 拔簪 苏锦兮知穆卓就在曹氏的厢房里。 “走吧。” 苏锦兮就没打算进去。 在她转身之际,厢房的门从里头打开,扯着苏锦兮的胳膊就把她拽了进去,‘啪’的一声,厢房门关上,上了栓。 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反应,紫鹃就这样被关在外头。 回神后甫要大声呼救,脖颈一痛,晕了过去。 “兮儿,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苏锦兮被穆卓紧紧地搂在怀中,诉说着思念之情,只那双凤眸凉薄至极。 前世自己有多迷恋穆卓,这一世就有多厌恶恶心痛恨。 苏锦兮用尽全身的力将穆卓推开。 穆卓没料到对自己痴迷的苏锦 兮会突然排斥自己,会把自己推开,一时不觉险些摔倒。 这时苏锦兮已跑到门边拿下门栓。 门未开就被穆卓按住,穆卓双手按在门上,将苏锦兮圈在怀里,勾唇一笑:“兮儿可是在怪卓郎冷落了兮儿?” “要如何做兮儿才能原谅卓郎?” 穆卓向苏锦兮靠近,那张脸放大后比污秽之物还要来的恶心,令苏锦兮胃里一阵翻涌。 苏锦兮此刻只想远离他,便是连装都不愿再装。 利落地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刺着自己光洁细腻的脖颈,眼神凌厉冷漠,“让我出去,否则我便死在你面前。” 语落,手上用力,银簪刺破肌肤 流出刺眼的鲜血。 穆卓一愣,随即唤道:“兮儿” 苏锦兮低吼:“放我出去!” 曹氏来找苏锦兮,带着她一同离开,卫文保便知时机到了。 待俩人走远后,卫文保才带着白风跟上,躲在厢房外十丈远,看着曹氏离开,苏锦兮被拽入厢房,紫鹃被敲晕。 “郎君在此处藏好,属下去查探究竟。” 说着白风如小旋风般飞上房顶,追着方才那黑衣人而去。 等了片刻未见白风回来,卫文保蹑手蹑脚往厢房靠近,倏地身后来人抓住他的衣领。 卫文保反手攻去。 “阿耶” 卫肃挡下卫文保弱弱的一击,‘嗯’了声 ,放开他,目光幽冷深邃地盯着厢房,怒火自周身燃起,冷热交替,十足骇人。 卫文保缩了缩脖子。 “范奇,带小郎君离开。”卫肃冷硬地道。 范奇眉心一跳,“是,主君。” 可想而知主君有多愤怒,从京城出来,他紧赶慢赶才勉强追上主君,到镇国寺后,主君身上的寒气四溢,他愣是离得远远的,靠近后非得冻僵不可。 卫肃可以忍苏锦兮在府中无理取闹,也可以忍苏锦兮的傲慢无礼眼高于顶,甚至为了日后大计,亦能忍苏锦兮与穆卓私会,毕竟自己对苏锦兮厌恶至极,日后杀了便是。 可万不能容忍苏锦兮 所做的脏事污了孩子的眼! ‘吱呀——’ 厢房门从里打开,一道倩丽的身影紧绷着退出来,脖子上抵着锋利的发簪,簪尾处正往下滴血。 苏锦兮不知卫肃今日回京,更不知他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唇色出奇的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即便是出来了也不敢放下手中的发簪。 一字一句决绝地说道:“信王不知听了谁的胡言,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我苏锦兮既已嫁入卫府,生是卫府的人,死是卫府的鬼,此生绝不做不知廉耻之事。还望想信王自重,日后若再出戏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23章 解释 厢房里不再有穆卓的身影。 秋风顺着衣衫钻入,冒着冷汗的后背沾染凉意后,犹如掉入冰窖般冻得苏锦兮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牙根‘嘚嘚’的响。 苏锦兮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沾着血的银簪还握在掌心中。 在来时她就做好以死相逼的准备。 是有把握的,只要以死相逼,穆卓定然会放了自己,可真的这么做了,才知有多无助恐惧,特别是被穆卓轻而易举地困住时,有那么一瞬,真的想过一死了之。 ‘嘶……’ 晕了的紫鹃幽幽转醒,甫要开口呼救,眼神余光瞥见大 娘子,紧接着又瞧见一高大身影朝着大娘子靠近。 “主……主君……”紫鹃瞪大双眼唤道。 苏锦兮放松的脊背瞬间绷直,一股彻骨的凉意朝自己靠近,心猛地揪起。 卫肃回京了?! 他何时来的镇国寺?方才自己对穆卓说的那些话卫肃可听见了? 卫肃离苏锦兮有十步远停下,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的背影,声音冷硬如冰:“苏锦兮,你作何解释?” 紫鹃将大娘子扶起来。 苏锦兮看着卫肃,声音轻缓又娇软地唤了声‘夫君’后说道:“可否回府后再容妾解释?” 面前 之人面色苍白如纸,绾好的发髻有几分凌乱,像是受了摧残的花儿,我见犹怜。 卫肃眼中没有半分怜爱,只有深深的嫌恶与厌烦。 在他看来,苏锦兮方才的做法与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晓得他过来,故意为之,借此给厢房里的那人争取时间。 “回府!” … 回去的路上,卫肃与范奇骑马,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坐在马车内。 ??哥儿见阿娘脖子受伤就一直在哭,好不易被杨嬷嬷哄住,靠在杨嬷嬷怀里吸着鼻涕泡泡,一眨不眨盯着紫鹃姨给阿娘处理伤口。 ‘嘶……’ 苏 锦兮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伤,药碰到伤口时,疼的她实在忍不住哼出声。 她并不想让孩子们瞧见自己弱的模样。 听到阿娘的声音,??哥儿挣扎着从杨嬷嬷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走到阿娘跟前,艰难地爬上座,抱着阿娘的脖子使劲吹。 吹完又‘吧唧’一口亲在阿娘脸上,奶声奶气地说:“阿娘……吹吹不疼。” 雪哥儿则是拿出他藏在袖口里的蜜饯不舍的放在大娘子掌心里,“大娘子,文雪疼时,杨嬷嬷就给文雪蜜饯,吃了就不疼了。” 苏锦兮一颗心软的一塌 糊涂,将两个小萝卜丁搂在怀里,欣慰地笑道:“阿娘不疼。” 见畴哥儿一直皱着眉担忧地盯着自己,苏锦兮又重复了遍:“阿娘不疼。” 卫文畴脸颊一红,说了句‘自作多情’便靠向大哥那边,动也不动。 他才不会担心那个狠毒的女人! 苏锦兮笑笑并未戳穿。 马车停在卫府门口,宫里来传旨的内侍急急上前,说道:“圣人传口谕,命卫祭酒即刻入宫觐见。” 传完口谕后,内侍胆战心惊地说道:“卫祭酒快些吧,圣人知您回京后未进宫先去了镇国寺,发了好大一通火。” 第24章 梦靥 卫肃被圣人召进宫,苏锦兮为此松了一口气。 面对穆卓自己可以有法子应对,可面对卫肃,是半点法子都想不到的。 许是上一世对不起他,心中存着愧疚,重活一世后,苏锦兮连撒谎都不愿对他撒。 若卫肃问,苏锦兮会如实回答。 在镇国寺内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恐慌,这一路苏锦兮都是强撑着的,待回到沁雅院时,直直地瘫倒在软榻上。 “大娘子,婢子给您熬安神茶。”紫鹃说道。 苏锦兮‘嗯’了声。 待紫鹃走后,她靠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似 有打斗声,似有刀剑相撞声,似有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凄惨的尖叫声。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苏锦兮隐约听见有人问她的尸首怎么办,只听那人声音冰冷无情地说道:“扔到郊外乱葬岗。” 苏锦兮浑身冰冷。 那人何其残忍,竟如此对待她的尸首。 那郊外乱葬岗常有野兽出没,扔到那里的尸首无一完好,昨日扔,今日再去瞧别说是尸骨了,就连白骨都找不齐全。 到底是多恨她? 倏地,梦中又出现比山还高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凶猛地朝她飞奔而来,吓得苏锦兮 拔腿就跑…… “大娘子,大娘子……” 苏锦兮猛地睁开眼,紫鹃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大娘子,您梦靥了。” 紫鹃拧了湿帕子过来,苏锦兮接过,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又喝了安神汤后才安定些许。 先是在镇国寺受了穆卓的惊吓,紧接着又被噩梦吓到,浑身冷汗涔涔,黏的难受,苏锦兮说道:“紫鹃,打水来沐浴。” 沐浴结束后,总算是轻松不少。 到用晚饭的时辰,卫肃还没回,苏锦兮怕饿到几个哥儿,便让几个哥儿先用晚饭,她等主君回来后再用。 一直 到了戌时卫肃才从宫里回府。 夜里凉,苏锦兮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等着,却迟迟不见卫肃的身影。 拧了拧秀眉,说道:“紫鹃,你去瞧瞧,主君到底回府没。” 紫鹃匆匆去匆匆回,“大娘子,主君回了,如往日般去了荒院。” 苏锦兮想,卫肃不是让她解释?怎的不来这里,莫不是圣人那儿又吩咐什么事。罢了,便先歇着吧,若他想晓得,问时自己再起来便是。 这边卫肃去了荒院。 自几个孩子被苏锦兮赶到荒院后,他便也把书房搬来,平日里就宿在这里,若不 是情势所逼,他绝不可能娶仇人之女为妻! “小郎君们可都睡了?”卫肃捏了捏疲倦的眉心,迈步朝几个哥儿的房间走去。 出京近半月,几个哥儿也不知过的如何。 范奇一直跟随主君身边,与主君一同回府,并不知小郎君们已搬到绿满轩,依着时辰算应当是睡了的,答道:“烛火灭了,想必是睡了。” 练武之人耳力极好。 卫肃轻推开门前就觉着哪里不对,命范奇点燃烛火。 屋子里空空荡荡,哪儿有小郎君们的身影,就连小郎君们平日里用的物件儿也不见了。 第25章 误会 许是今日太累,苏锦兮没用晚饭,紫鹃给她重新上药,洗漱一番后便上床睡了。 卫肃怒气冲冲来到沁雅院。 “主母呢?” 紫鹃回道:“主君,主母一直在等您,方才太累才歇下。” 白日里在镇国寺与别的男子勾勾搭搭,说是回府后解释,她竟还能睡得着? 想着,卫肃心中更气,一脚踹开房门。 巨大的震动吓醒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胳膊肘撑起半边身子,低的那侧衣衫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半边性感锁骨,就连浑圆的酥胸都若隐若现。 半醒不醒的眼神 最是迷人。 苏锦兮半点不觉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勾人,掀开被褥下床,光着洁白可人的脚丫走到卫肃跟前,娇软地说道:“夫君回来了,用饭了吗?是先沐浴还是用饭?” 温柔的判若两人。 做亏心事心中有愧,故意为之? 狠狠钳住面前之人微尖的下颚,眼神阴沉地说道:“苏锦兮,你在卫府如何闹我都随你,可你偏生不满足,我可是说过,几个哥儿是无辜的,你不想看见我便让他们搬去荒院离你远远的,你却心胸狭隘,这般容不下他们!今日在镇国寺我就跟留你在那 儿自生自灭!别让我晓得我不在时你对几个哥儿做了什么,否则,定不轻饶!”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一如他这个人。 手上的力道在收紧,苏锦兮疼的拧紧秀眉,委屈地道:“夫君,几个哥儿好好的,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往日是我不该……日后我……” 听她说这些卫肃只觉得烦躁,手上用力把她推开。 苏锦兮脚下不稳,跌倒在地,瞬间红了眼。 连看也不看一眼,卫肃转身走出房门,范奇和白风正站在院子里。 “主君,前几日大娘子让小郎君们搬回绿满轩, 这会儿已经歇下。主君可要去看看?”范奇问道。 卫肃脚下一顿。 脑海中浮现出苏锦兮委屈解释红了眼的模样,胸口有些闷闷的。 “不必。”卫肃说道:“回荒院。” … 紫鹃进内室时,苏锦兮已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方才手下意识地撑地,掌心磨破点皮,手腕也隐隐泛着疼,倒是不严重,应未伤到筋骨。 紫鹃心疼的替大娘子抹上药膏,不忍地道:“主君怎能如此对您。” 方才在外头,紫鹃听见主君与大娘子的对话。 大娘子这些日子对小郎君们尽心尽力,大娘 子本就不是小郎君们的生母,能做成这般难能可贵。 解释都不听,主君着实过分。 思及此,紫鹃红了眼,“大娘子,苦了您了。” 苏锦兮笑道:“没什么苦的,我只求几个哥儿能念着我的好,至于卫肃……会好的。” 她是想和卫肃好好相处的。 不能做恩爱的夫妻,至少也能做到相敬如宾吧。 这一世苏锦兮对于感情之事并不奢求,只望能护着自己想护之人便好,更何况卫肃本就是薄情冷性之人,自己没有自信能征服他的心。 与其想些不该想的,不如顺其自然。 第26章 翻窗 泛着凉意的秋风吹起地上的枯叶与沙尘,在半空中打了个漩又落下。 卫肃负手站在窗边。 突然觉得荒院萧条又阴冷。 往日有几个孩子在隔壁,平日里虽交流少,但心中自有慰藉。 一个个真是没良心极了,收拾东西离开时为何不把他的也一同收拾到绿满轩去,偌大的院子还容不下他? 几个哥儿也冤枉,不是他们不愿,是杨嬷嬷说大娘子会来替阿耶收拾。 “主君,杜夫子已平安抵达。”范奇进来打破寂静。 此次卫肃领命去上阳县调查‘诋毁国师案’幕后的罪魁祸首,其源头便是杜义杜夫子,早年 间他与当朝国师乃拜把子兄弟,后俩人志向所图皆不同,便彻底决裂。 国师之所以如此笃定罪魁祸首在上阳县,不过是想借用圣人的手除去杜义,让自己永无后顾之忧。 卫肃在上阳县待了九日,为的是说服杜夫子来京。 见杜夫子时,卫肃并未有所隐瞒,说道:“国师蛊惑圣人,百姓叫苦不迭,望夫子能为黎民百姓着想,夫子之才能埋没于上阳县实属不该,望夫子能随子仲入京。” 夜深,卫肃宿于平日床榻之上,窗外的风声越显嘈杂,扰乱平静的心。 翻身而起,趁着夜色走出荒院,不知不觉间便来 到沁雅院,这个他平日里无事从不踏足的院落。 院门紧闭,于他不是难事,脚尖轻点飞上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苏锦兮所宿屋外,屋内烛火皆灭,寂静一片。 拉开窗子翻身而入,隐没在夜色之中。 借着窗外的点点星光,卫肃看清床上的人,睡的香甜倒是睡姿不规矩,模样瞧着娇憨似猫,时不时的还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唇角不由翘了翘。 下一瞬,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脖子上的伤口如利刃般刺入卫肃的眼,翘起的唇角瞬间垮掉,眼神阴沉的吓人,如黑夜中的厉鬼。 卫肃冷哼拂袖离去。 … 曹氏心 慌意乱地在房间里等着二爷。 镇国寺内,她一直躲在暗处盯着,苏锦兮如何以命相逼,卫肃出现,信王仓皇而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待人都离去后,她才匆匆回府,甫到院子里亲信便来禀告,二爷被信王叫去。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时辰。 “阿娘,您莫要再转了,转的女儿头都晕了。”苏锦秀不满地抱怨,“女儿都与您说了,苏锦兮变了不少,您非不信,如今好了,连累阿耶受责罚。” 曹氏瞪了女儿一眼。 苏锦秀眼珠子转转,走到曹氏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娘,信王想要的不过是大伯手 中的兵权,苏锦兮既不愿,女儿可以……” 曹氏甩开手严厉拒绝:“不可!” “为何不可?”苏锦秀越发不满:“阿娘你不是说女儿出生时便有道士预言女儿日后必定是大富大贵之命,信王有鸿鹄之志女儿嫁与他有何不可!别以为女儿不晓得,当初你们本可派人追上哥哥,却任由他去,不过是想让哥哥在日后夺得兵权助信王一臂之力。” 曹氏忙捂着她嘴,“天杀的,你在胡说些什么,这话说与阿娘听便罢了,若是被外人听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未来夫婿阿娘自会为你张罗,信王莫要再想!” 第27章 转性 二爷是被身边的仆从搀扶着回来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特别是下半身,血糊住衣裳,腚上没有一块好肉。 曹氏见着时人险些晕过去。 生怕韩氏那边发现端倪,请郎中都是偷偷摸摸的,折腾一夜总算是退了高热,再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别说是曹氏,便是苏锐也没想到信王会下如此狠手,这是将在镇国寺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到自己身上。 苏锐醒着,见曹氏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若不是曹氏,他又何须大把年纪受这样的罪! “寻方姨娘来。”苏锐忍着痛吩咐道。 曹氏正端着药碗进来,听 见这句,重重地将药碗掷在桌上,呵退内室里的所有仆婢,冷笑着说道:“二爷可真会享受,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如娇花似的方姨娘。” “且不说二爷这副模样被方姨娘瞧见了她会作何感想,单是说她愿不愿过来侍疾便能让二爷您失望。” 苏锐被气的身上又开始痛了。 “若不是你办事不利,信王又怎会发如此大的火?” 曹氏说道:“我办事不利?我不过是按着吩咐把苏锦兮带过去,男女之事难不成还要我去帮忙?归根结底不过是信王自己……” 后头的话被苏锐厉声制止。 只有跟在信王身边的人才 知他手段有多狠辣,外人面前的外温润儒雅不过是装的假象,背后嚼信王舌根,若是被探子听到回去禀告,他们也别想活了。 “嘶……” 动作过大,扯到伤口,疼的苏锐倒吸了口冷气,额头冒出不少细密的冷汗。 曹氏到底还是心疼,端着药碗上前,“行了,二爷您先好好养身子,其他的交给妾身,苏锦兮平日里最听我们话的,突然间转了性子,想来与韩氏有关,妾身再去查探查探。” 待二爷睡了后,曹氏才出来。 王嬷嬷神神秘秘地靠近说道:“大娘子,韩氏一早便出门了,老奴让人去盯着,说是去了卫 府。” … 女儿写信问她借身边护卫时,韩氏就担心,只女儿信中说要去镇国寺想着多两个护卫多几分安全,后昨日俩护卫回府禀告在路上时遇到土匪,韩氏担心的饭不能食夜不能寐,若不是女儿提前有话,她得连夜赶去卫府。 卫府门口的仆从认得韩氏,恭恭敬敬地迎进去,又匆匆去禀告休沐的主君。 圣人体谅卫肃新婚后便出京查案,完美解决国师心病,便放他在府中多陪陪新妇。 韩氏到沁雅院时,苏锦兮正陪着几个孩子用早饭。 眼尖的韩氏一眼就瞧见女儿脖子上的伤以及手掌上包着的白布,当即上前 ,欲开口询问:“盼盼……” 苏锦兮按住阿娘手背,摇头道:“阿娘,可要一同用早饭?” 知女儿是不想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韩氏压下心中情绪,点头道:“也好。” 四个孩子停下筷,喊了声‘外祖母’。 韩氏如今的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浅浅地应了声,说道:“吃吧。” 卫肃来时被沁雅院内的和睦迷了眼。 四个孩子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用着早饭,苏锦兮时不时的给他们夹菜,眉眼间戾气与不耐全然不见,仿若她就是四个孩子的生母,东方升起的柔光洒在她身上,像羽毛般柔和,轻轻地扫弄着他沉寂的心。 第28章 吃醋 “阿娘。” 卫肃上前地向韩氏行礼,算不上有多尊敬。 韩氏对卫肃是有成见的,只淡淡的‘嗯’了声便不再多言。 “阿娘……文??喂。”??哥儿拿着勺子舀了一口鲜虾粥,垫着脚尖努力地想要喂到阿娘嘴边。 “大娘子,这个肉包好好吃。”雪哥儿不甘示弱地夹了个肉包放在苏锦兮碟中,肉包可是雪哥儿的最爱。 他可是从嘴里特意省出来给大娘子的。 畴哥儿夹了个煎饺随即又放下。 哼! 他不过是被三弟四弟感染了而已,可不是真的想要给那女人夹菜的,给那恶毒的女人,还不如自己吃 ! 大.大一口塞入嘴中,塞的小嘴鼓鼓囊囊的。 只有卫文保注意到阿耶,起身行至阿耶身侧,扬着脑袋问道:“阿耶用早饭了吗?” 卫肃等着苏锦兮请他入座一同用早饭,哪怕平日里不曾多说一言,可今日外人在,他是可以过来做做样子的。 苏锦兮倒好,他扔下台阶,她愣是不走。 请他入座? 便是一个眼神也没落在自己身上! 是觉得岳母在,有了撑腰的,自己便不会质问昨日镇国寺内她与信王之事?! 卫肃胸口存着气,语气冷冷地说道:“用过了。” 卫文保:“那文保先去用了。 ” 卫肃脸色又黑了一度,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韩氏本就不想见他,听他说有公事处理,摆摆手说道:“公事要紧,去忙吧。” 饭毕,杨嬷嬷欲带小郎君们离开,??哥儿最近喜爱粘着阿娘,正拉着阿娘的袖子耍小性子不肯离开。 雪哥儿见弟弟赖在这里,他也赖在这里。 大娘子可好看了,身上还是香香的,不像阿耶,有时回来身上带着一股臭臭的味道,熏得他直皱眉头。 “雪哥儿,??哥儿乖,待阿娘与外祖母说话后便去寻你们,先跟着嬷嬷回去可好?”苏锦兮好脾气地安抚道。 ??哥儿瘪了 瘪嘴,不情不愿地松开阿娘的袖子,眉眼垂着,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苏锦兮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小萝卜头立马眉开眼笑。 卫文雪眼巴巴地望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盛满了期待,很快又被他掩饰掉,换上平日里的憨厚笑容,牵着弟弟转身正欲离开。 “雪哥儿……” 卫文雪回头见大娘子笑着冲自己招手,松开弟弟的手歪着脑袋好奇地靠过去,不等他开口询问感觉面上一暖。 卫文雪猛地睁大眼,小脸‘唰’的一下红透。 “去吧。” 卫文雪同手同脚地离开,大脑一片空白。 直至二哥的训斥声 传来才将他拉回醒神。 卫文畴:“没出息!” 卫文雪摸着被大娘子亲过的脸颊,嘴咧的老大,喜不自胜地抱着嬷嬷的腰,“嬷嬷,大娘子亲文雪了……脸都是烫烫的。” 卫文畴忍不住泼冷水,“卫文雪,你已经四岁了,怎能被这点甜头所迷惑。那个女人在你们面前装装样子,等你们彻底相信她时,就会把你们卖了!那时,你们再也见不到阿耶与哥哥们,怎么哭都无用!” 卫文雪走到二哥跟前,歪着脑袋,眼珠子眨啊眨,一本正经地说道:“二哥,大娘子亲了文雪和文??,没有亲你,所以你吃醋了。” 第29章 和离 沁雅院外间,将所有人都屏退出去,韩氏早已泣不成声。 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未有自己的孩子便成了阿娘,那卫肃瞧着面冷心更冷,与女儿来说卫府就是龙潭虎穴。 可偏偏是自己亲手把女儿推进来的。 苏锦兮以为阿娘担心自己的伤势,忙说道:“阿娘,盼盼的伤并无大碍,瞧着已经结痂,再过两日便能恢复。” 韩氏泪掉得更凶。 “盼盼,是阿娘对不住你。”韩氏哭着道:“当初阿娘就不该听你阿耶的,京城多少好儿郎,我家盼盼该过的幸福美满,不该如此命苦。” “你与阿娘如 实说,自成婚以来,卫肃可有欺负你?” 苏锦兮摇头,“阿娘,夫君与女儿相敬如宾,怎会欺负女儿,且女儿在卫府并不苦,您瞧四个孩子多可爱,日后若夫君真想欺负我,四个孩子也不会应允的。阿娘,您真的不必为女儿担忧。” 见女儿再三保证,又想到几个孩子对女儿还算敬重,韩氏总算是止了哭,又想起昨日护卫来禀告的事,忙问:“那昨日去镇国寺路上的土匪又是怎么回事?贾尉与高兵说他们是受了他人指使。” 苏锦兮正色道:“阿娘,女儿正要与您说此事,您听了后莫要太激动。女 儿猜测昨日路上的土匪与二叔二婶有关。” 韩氏惊呼:“怎会?!你二叔二婶……” 苏锦兮点了点头继续道:“到镇国寺二婶过来寻女儿,说是有事相商,临到门口时又说自己腹痛,让王嬷嬷搀扶着离开,女儿推开门正欲进去,便见信王在厢房内,转身要走,信王却强行将女儿拉了进去,紫鹃在外头也被信王的护卫打晕,若不是女儿以死相逼,恐声誉尽毁。” 韩氏听得心惊肉跳,脸色煞白如纸。 过了好片刻才冷静下来,理清女儿话中的重点,用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盼盼说的可是不受圣 人宠爱,名声却极好的信王?” 苏锦兮点了点头。 韩氏继续道,又像在自说自话:“可信王行事向来低调,早先你阿耶说过,信王此人谦逊儒雅,才华横溢,却不显山不露水,在皇嗣中是极为出色的,因生母之由不受圣人待见,倒是可惜。他为何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可有缘由?他又怎会出现在曹氏所在厢房?” 苏锦兮的外祖父是荣国公,未辞官前也是朝中肱骨大臣,两个舅舅亦有所作为,韩氏这些年跟着夫君在边境,对朝中局势也有所了解,稍一思索便能猜想到。 只是没想到,朝中的局势 竟把自己女儿扯了进去。 韩氏焦灼地起身来回走动,片刻后拉住女儿的手,急切地道:“盼盼,阿娘不能再把你一人留在京中,阿娘这就去找卫肃,让他同意和离,我们一同去边境,有阿耶阿娘在,定能护你周全!” 关心则乱。 韩氏到底还是没动脑子。 “阿娘莫急。”苏锦兮拉着韩氏重新坐下,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女儿有卫肃护着不会有事,女儿如今担心的是您与阿耶。” 韩氏离开时,苏锦兮送她到府外,又叮嘱了遍:“二房心思不纯,阿娘定要小心,有事务必让贾尉与高兵传消息来。” 第30章 上树 苏锦兮答应去寻孩子们的,在韩氏离开后,她便去了绿满轩。 方走到院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孩子们的声音,有点吵,不知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几个孩子发生别扭?吵起来了? 苏锦兮快步进去。 只见比屋还高的树上攀爬着一个身影,另外三个孩子在下面呼唤。 卫文保:“二弟,你快些下来,若是阿耶晓得,定要狠狠罚你,百遍诗文,一日的马步,恐还会有更多的责罚。” 卫文雪:“二哥,快要摸到了吗?” 卫文??:“二哥!二哥!二哥!” “大哥,你莫要 再说,我就要摸到鸟窝了,已攀爬这么高,若此时下去不是半途而废?阿耶教过的,无论做何事都得善始善终。”卫文畴难得说这么有学识的话来。 他平日里最厌诗文歌赋,与他来说还不如蹲马步习武来的强,可偏偏阿耶次次罚他都是抄写诗文歌赋,想想就头疼。 但今日是自己在两个弟弟跟前夸下海口,必定爬上树去替他们瞧瞧鸟窝里的鸟,若是有鸟蛋还能拿下来煮了吃。 此时便是阿耶来了,他也不会下。 “阿娘。” 卫文??先看到进院子的阿娘,迈着小短腿 飞奔过去,抱着阿娘的腿一阵噌,随即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阿娘:“阿娘看文??吗?” 苏锦兮弯腰将小萝卜头抱在怀中,“自然是来看文??,也来看哥哥们。” 卫文??小嘴撅了撅。 阿娘要是文??一个人的阿娘就好了。 被四弟这样一喊,树下的卫文保与卫文雪也晓得大娘子来了,忙上前行礼。 卫文保见大娘子抬头盯着二弟攀爬的那颗树,生怕大娘子会像往日般发难,急切地为二弟开脱:“大娘子,二弟是一时贪玩才会上树,若不是我在弟弟们跟前说在树上瞧见鸟 窝,二弟也不会攀爬上树,请大娘子莫要责罚二弟,责罚我便是。” 苏锦兮笑道:“为何要责罚,说了恐文保不信,大娘子我少时也爱爬树。” 卫文保目中露出惊诧。 苏锦兮说的不假,许是随了爹爹好动的性子,身为一个女郎却异常活泼好动,见着树便要爬,见着石子就爱踢,后来连屋顶也上去过,好在那时候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曹氏不会让她出事,否则以自己欢脱的性子,曹氏随便使点手段,自己哪儿还能活在世上。 卫文雪一脸崇拜的看着大娘子,问道:“ 大娘子好厉害。” 他都不敢爬树呢。 苏锦兮面颊微微染上一层薄红,“雪哥儿再长大些,随着武夫强身健体也能自己上树。” 卫肃进来时听见的便是这句,心中气闷,竟还教唆孩子上树! 还未开口,又听苏锦兮道:“白风,好生盯着文畴郎君,莫让他出了闪失。” “范奇,上去把二郎君提下来。”卫肃表情严肃地开口。 范奇领命,脚尖点地,眨眼功夫便上了树,提着卫文畴的衣领下来,下来时特意离主君远些距离。 主君脸色可不好,恐又要责罚郎君们了。 第31章 博笑 卫文畴被提下来时挺不情愿,还以为是大哥让白风上来的,可看到不远处黑沉着脸的阿耶时,卫文畴秒怂。 “阿……阿耶。”他弱弱地唤了声。 苏锦兮其实也挺怵卫肃的,特别是这个时候像黑面阎罗似的,可她不能啊,她得护着身后的孩子们。 将文??放下来,苏锦兮问道:“夫君怎的来了?” 卫肃胸口更加气闷,怼道:“我若不来,几个哥儿不都得上树!说,是谁让你们这么胆大?平日里我便是这么教你们的?” 先入为主,就冲着苏锦兮说的那话,卫肃就已经把所有过错都怪在 苏锦兮头上了。 若不是她扇动,文畴又怎会爬树,往日可从未见过他们如此胆大! “卫文畴,平日里让你识文练字不是头疼便是脑热,这会儿爬树倒是浑身舒服了,都给我回去先抄写……” “夫君,是我!”苏锦兮打断卫肃的话,一副‘都是我的错,我知错’的认错模样,脑袋低垂,一步一步行至卫肃跟前,细嫩如青葱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声音娇娇软软的仿若迎面吹拂过的春风:“夫君,是妾好奇树上的鸟窝里可有鸟蛋,顺着提了一嘴,畴哥儿怜惜,便上了树。 夫君,您要责罚便责罚妾吧,诗文百遍妾当真不会,不若妾博夫君一笑可好?” 话落,苏锦兮抬头,歪嘴瞪眼吐舌做了个与身份极为不符的鬼脸。 卫肃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倏地又沉下去。 苏锦兮知自己未能达到效果,在卫肃要发难前转身,冲着几个孩子又是眨眼又是摆手,“都站着作甚,还不快回房习文练字去。” 卫文保不想领大娘子的情,但为了弟弟们不受罚,还是领着几个弟弟回房了。 卫肃哪儿看不到苏锦兮使的小手段,不知为何,没了往昔的刁蛮任性,反倒多了几分俏 皮在里头,眼神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下来,盯在苏锦兮身上并未挪开。 苏锦兮一回头便和卫肃的眼撞个正着。 卫肃生的俊朗仿若精雕细琢,剑眉星目,鼻梁高耸,唇厚度适中,若不是他此人高深莫测,苏锦兮想着嫁这样容貌绝顶的男子加上自己的美貌,生出的孩子该有多天姿国色。 只可惜卫肃不喜自己,日后他遇到良人,自己也是会大方放手的,与卫肃和离本就在自己计划之中,倒不必给自己多高的期望。 苏锦兮先卫肃撤离视线,她开口道:“夫君这几日休沐,可要来沁雅院用饭? 几个孩子好几日不见阿耶,想来也是想念的。” 卫肃意识到自己失态,可不想被苏锦兮看出端倪,只镇定地打量着眼前人,过了好半晌才严肃地道:“我与你有话说。” 俩人出了绿满轩往沁雅院走去。 范奇挪到白风身旁咬耳朵,“啧,大事不妙啊。” 白风一头雾水:“何意?” 范奇‘呵呵’两声,“你这个整日只晓得练武的呆子怎能参透,像我这种万花丛中过的情场浪子一眼就能瞧出。” 白风冷笑了声,怼道:“跟在小娘子身后,还被人家当做登徒子打了,也叫情场浪子?” 第32章 内讧 “二哥,爹爹看着好可怕,他会不会像罚我们一样罚大娘子?诗文百遍,蹲马步?文雪最害怕蹲马步了……” “二哥,你常被爹爹罚蹲马步,你去和爹爹说是你自己要爬树的,大娘子看着好可怜。” 在大娘子与二哥之间,卫文雪秉持着诗文里说的怜香惜玉,把二哥给卖了。 卫文畴目光看着沁雅院的方向,嘴硬地说道:“是她自己把罪揽在身上的,我又没求她,再说以前她做了那么多坏事,让爹爹罚罚她也好!” 卫文??嘴一噘,小脚一跺,奶凶奶凶的:“二哥 ……坏!哼!文??不喜欢二哥了。” 卫文畴:“?” 他坏? 可真是伤透他脆弱的心,往日那女人要打他们时,可都是自己与大哥把这俩崽子护在身后的,这才好了几日,心就偏那女人那边去了! 卫文畴也气了,“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不稀罕。” 语落,气呼呼地站在窗前,到底是才六岁,受委屈后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把几个弟弟带进来,本是为了免受阿耶的责罚,责罚是没了,兄弟间竟吵起来。 阿耶曾说过,他们四个虽不是同父同母,可既入卫府成 了兄弟,日后便比血肉至亲的兄弟还要亲,手足之情不能有半点断裂。 他身为大哥,要守护好兄弟之情。 “此事是我们自己做错,不该连累他人,二弟,随我去见阿耶,若要罚,大哥陪你!”卫文保走到卫文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卫文雪在蹲马步与二哥之间犹豫。 “二哥,文雪也陪你一同去!” 卫文??最后过来,拉了拉二哥的小手,软巴巴地说:“文??也一起去,文??不讨厌二哥。” 杨嬷嬷欣慰地站在屋外抹泪。 … 苏锦兮不知卫肃要与自己说什么。 从绿满轩到沁雅院的路上,她心里都是忐忑的,想着卫肃可是秋后算账,要问她镇国寺内的事? 进入院中走入厅堂,紫鹃等婢子都有眼力见的留在外头。 卫肃没坐,苏锦兮也不好坐下,送阿娘去门口后又在哥儿们那里站着,腿都有些酸,苏锦兮挺想坐下的。 倒也不是第一次来沁雅院,只每次来时都怒气冲冲,未细致地瞧过院里的景色、屋内的布置,今日一进,扑面而来的女子气息,只是内里的布置与卫府格格不入,太 过奢华。 卫肃倒不管这些。 “夫君,有什么话坐着说吧,先喝口热茶。” 苏锦兮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主位上,眼神一直在瞄主位旁的椅子,眉心微拧,一脸倦色,想来平日里是懒散惯了的。 只她何时在自己面前这么守规矩过?不过是心虚! 至于到底心虚什么…… 卫肃心中冷哼,面上露出不喜,迈步坐到主位上,神色肃穆深沉。 苏锦兮跟着松了口气,坐在旁侧,便听卫肃开口道:“成婚那日我便与你明说,四个哥儿日后无需你操心,你只管当你的卫大娘子便是。” 第33章 毒誓 “你不喜四个哥儿情有可原。平日里大娘子在府中所做之事,我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关乎四个哥儿之事,我绝不马虎。我会让范奇白风将四个哥儿之物重新搬回荒院。日后四个哥儿还望大娘子莫再插手!” 本以为卫肃来说的是镇国寺之事,心中已想好说辞,却没想,他竟说的是四个孩子,还让她不要再管四个孩子。 怎能! 这段日子苏锦兮是真心对待四个孩子,也因此发现几个孩子的可爱之处,如今她是打心底真正接受并喜爱四个孩子的。 苏锦兮说道:“夫 君所言,恐妾无法做到。” 卫肃面色一冷,置于膝上的双拳紧握。 苏锦兮自是注意到卫肃的冷面,可若今日自己什么都不说,那俩人间的误会与隔阂会更深,日后于自己只有不利。 仿若未闻,苏锦兮继续说道:“妾既已嫁入卫府,那便是卫家妇,四个哥儿不是夫君亲生胜似亲生,妾也自当将四个哥儿当作亲子对待。夫君若是不信,妾可当面起誓,若日后不能将四个哥儿当作亲子好生对待,必将天打雷劈,车马碾压,死后亦不能入土为安。” 卫肃紧抿双唇一语不发。 苏锦兮心中打鼓,也不知自己说的卫肃可听进去了,想着是不是要再说几句,就听外头紫鹃道:“主君,大娘子,四个小郎君正跪在院中,说是来向主君认错。” 卫肃起身走出去,苏锦兮跟在后头。 一出来便见四个哥儿跪成一排,最右首的是卫文保,其次是卫文畴、卫文雪与卫文??,哪怕是跪着背也挺得笔直,见阿耶出来后,卫文畴以额触地认错道:“文畴不该爬树,更不该在弟弟们面前有好胜心,文畴知错,望阿耶责罚。” 卫文保紧接着亦以额触地,“是文保未能做 好大哥,未能及时制止二弟,文保愿与二弟一同领罚。” 卫文雪与卫文畴也学着哥哥们的模样以额触地,虽未说,但意已明,他们也愿与哥哥们一同受罚。 卫肃心中本就没什么气,这会儿气更是直接消了。 但做错事就该责罚。 卫肃:“早先我便说过,有多大本事再行多大事,不过跟着武夫学些皮毛,便如此大胆,不计后果。为父可说过,兄弟间最忌的便是你争我抢,先前教你们的谦和去了哪儿?回院中蹲两个时辰马步,抄写《训诫》一百遍,何时抄完何时用饭!” 苏锦兮觉着卫肃罚的过了,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卫肃仿若不觉。 四个孩子无一怨言,领罚后乖乖地离开。 卫肃提步要走,苏锦兮伸手挡在他身前,不满地控诉:“夫君罚的太狠了些,男孩子贪玩些也是正常,何况畴哥儿爬树时白风在一旁守着,绝不会让畴哥儿受伤,夫君又何必如此较真。” “妾不认同夫君,妾认为孩童就该有孩童时的快乐,不该在这么小就抹杀,夫君无趣难不成还想四个哥儿也像夫君这般无趣……” 后头这句苏锦兮越说声越小,最后只能自己听见。 第34章 字丑 卫肃脸色沉的可怕,黑的像天上突然黑了的云,周身散发的冷意比冬日里的冰还要来的冷。 苏锦兮最惧冷,这时候哪儿还敢吭声。 她觉得自己说的也不过分,可不知为何卫肃突然有这么大的怒气。 卫肃离开后苏锦兮便去了隔壁的绿满轩,四个哥儿正在院子里受罚,卫文保与卫文畴蹲的有模有样,卫文雪和卫文??则是小腿直抖,可见多受罪。 苏锦兮心疼极了。 即便心疼她也知凭自己如今在四个哥儿心中的分量,劝不动他们,便在一旁时不时的拿帕子给哥儿们擦擦额头的汗,先开始卫文保与卫文畴是拒绝 的,后头也就随她了,若是蹲马步时动了,又得重来。 四个哥儿蹲两个时辰,苏锦兮就在一旁陪了两个时辰,连午饭也没用,杨嬷嬷看不过去劝她,“大娘子,您先去用饭,几个哥儿老奴在这里看着呢。” 苏锦兮摇摇头:“不了,我不饿,我陪着几个哥儿我放心,我一人去吃也吃不下的。” 杨嬷嬷不再劝。 蹲完马步,几个哥儿又马不停蹄地去书房抄写《训诫》,保哥儿畴哥儿还能完整地抄写,雪哥儿勉强能写上几个字,两岁的??哥儿拿笔都费劲,却做得认真十足,小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 只不过苏锦 兮担心,按这势头,百遍《训诫》怕是要抄到夜里去。 可卫肃说了,抄不完不能用饭,但没说不能由别人一同抄。 “阿娘与你们一同抄。”苏锦兮拿起保哥儿抄好的一遍《训诫》走到空闲的桌子前,提笔沾墨在纸上书写,时不时停下用牙咬笔尖,或用笔尖挠挠头,连墨汁沾到脸上都未察觉到。 “大哥……我怎觉着她靠不住?又是咬笔尖又是挠头。”卫文畴凑到大哥耳边质疑道。 卫文保摇摇头,“莫要多言,专心点。” 话虽如此,卫文保自己都屡次三番地抬头看向苏锦兮,好奇她牙咬笔尖时在想什么, 好奇笔尖挠头时她又在困惑什么。 “好了。”过了半个时辰,苏锦兮满意地看着自己抄写的《训诫》,献宝似地拿到几个孩子们面前,“一字不落。” “大娘子,您写的和四弟写的好像。”卫文雪睁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苏锦兮垂眸看了看,“不像吧。” 卫文保与卫文畴到底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抬头看去,险些没憋住笑,实在是不知用什么来形容那纸张上的字。 说不是字吧,也有其形,可说是吧,当真是一言难尽。 卫文畴:“这也太丑了吧。” 正欲再拿纸的苏锦兮默默收回手,弱弱地道: “很丑吗?我写的可认真的。” 瞧她那模样,颇为受伤。 苏锦兮没说假话,她自小不爱写字念书,诗文歌赋更是不通,曹氏也不逼她,她说不爱学那便不学,她说不要那便不要,渐渐的苏锦兮便成了大字不识、毫不端庄的粗鄙小娘子,京中多的是取笑她之人。 “不丑,阿娘最……最、最好看。”卫文??夸奖的话张口就来。 也不知怎的了,卫文保竟开口说道:“不算丑。” 语落,他自己都陷入不解。 连保哥儿都说不丑,苏锦兮又拾起自信,“我也觉得不算丑,那我们继续。” 卫文保:“?” 啊这…… 第35章 压倒 绿满轩的动静,卫肃全都晓得,譬如苏锦兮陪着几个孩子连午饭也没用,譬如正帮几个孩子一同抄写《训诫》。 范奇一时没忍住,说道:“主君是没见过大娘子的字,比三岁孩童都不如……” 凉飕飕的眼风飘到他身上。 范奇讪讪地笑了笑,“其实也还好,还好……” 心中却不忍嘀咕:讨厌大娘子的是您,予大娘子难看的是您,不许非议的也是您,怎的如此别扭。 卫肃拿着书看,平日里一目十行,这会儿过半盏茶都不翻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范奇站在一 旁屏气凝神也不敢言语。 倏地,一阵风吹动范奇衣角,待他抬首时,主君已到室外。 范奇追上去,问:“主君,夜已深,您去何处?” 自然无人回他。 卫肃到绿满轩时,四个孩子除却卫文保与卫文畴,另外俩已趴在桌案边睡着……另一桌案上还有一个趴着睡着的身影。 倒也不是她想睡。 先开始她写的认真执着,暗下决心定要陪孩子们一同完成责罚,可写了两遍后,仿若用尽浑身力气,再写便开始犯困,何时趴在桌案上睡着,苏锦兮自己也不知。 “阿 耶。” 卫文保与卫文畴唤了声,便继续低头奋笔疾书,只所唤之声比之平日降了不少。 卫肃‘嗯’了声,语调柔和不少,声音也随之降了降,“知错就改便不是坏事。剩下的明日再抄写吧,待阿耶走后叫醒文雪文??用饭休息。” 卫文畴立马放下手中笔,倒是卫文保依旧奋笔疾书。 卫肃将手负在他肩上,“文保,坚持该坚持的,不该坚持的莫要坚持。” 卫文保放笔:“是,阿耶。” 卫肃抱着苏锦兮从绿满轩出来时,一阵含着冷意的秋风扫来,窝在他坏里 的人缩了缩身子,脑袋往他怀里靠的更紧了些。 似是靠在他跳动的胸膛上。 卫肃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若不是杨嬷嬷劝说,他是绝无可能碰她一下,哪怕是根细发。 杨嬷嬷说:“主君,大娘子与往日不同了,她是真心对待四个哥儿的,大娘子能做到这般已比过不少生母。主君与大娘子是夫妇,夫妇一体,日后是要过完一生的,不该如此生分。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由主君与大娘子承担。” 内室的烛火照亮怀中人的脸,冰肌如玉天姿国色,少许墨汁沾在鼻尖与 脸颊两侧,多了不少的娇憨与俏皮。 葱白如玉般纤长的手指紧紧拽着他的衣襟,适时秀眉皱起,有泪从眼角落下,嘴里也不停嘟囔着‘不要’,破碎的令人心一揪。 卫肃将怀中人放在床上,可抓着他衣襟的手却怎么也不松开,就在卫肃想着强行掰开,甫要动手床上人突然伸臂一勾,手臂用力,将床边的卫肃勾到床上,熟睡中的某人脑袋顺势压在硬硬的却让她安心的胸膛上,腿也搭上,整个人恨不能挂在卫肃身上。 卫肃瞪大双眸,惊骇不已,显然未料到会如此。 第36章 抱我 女子体香混着皂角香传入鼻中,室内的烛火被溜进来的秋风刮的明明暗暗,晃动的窗幔,怀中的柔软,无一不在撩动卫肃沉寂的心。 胸腔内仿佛涌入无数烈火,疯狂地燃烧,浑身都燥热难耐。 有那么一瞬,卫肃想就由着沉沦吧,她本就是自己的妻,为何碰不得,手还未碰到怀中人脸色就沉了下去,身体的燥热被兜头而下的冷意尽数压下,他的脸色更是冷的可怕。 不再有丝毫怜惜之情,粗鲁地推开压在身上之人,下床冷面离去。 苏锦兮迷迷糊糊中似是见到卫肃,也懒的细想,翻身又睡着,她被卫肃抱回沁雅院的事 还是第二日醒来后梳妆时紫鹃说的。 苏锦兮险些滚坐在地。 “昨夜当真是主君抱我回来的?”苏锦兮又惊又惧,结巴地问:“抱……抱我?” 紫鹃希望主君与大娘子能早日和好,昨夜那般自是高兴,笑着颔首,“是,大娘子。主君心中是有您的,这几日主君休沐在府中,大娘子可趁此机会多去主君那处走动走动,主君待在荒院总是不妥的。” 若是以前,紫鹃是万万不敢说这般逾距的话,大娘子听不进去,自己也要被扒层皮。 苏锦兮心想,待在荒院便待在荒院吧,她一人反倒自在不少。 转头对上紫鹃迫切的眼 神,苏锦兮软了软,“好……去。” 紫鹃喜笑颜开,“婢子这便去为大娘子准备。” 苏锦兮实在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几个哥儿一来,她所有专注力都被孩子吸引了去,哪里还想得起来卫肃这个人,自然也忘了昨日自己说的,让卫肃来沁雅院陪孩子们用饭的事。 用早饭时苏锦兮明显察觉到孩子们的改变,文雪与文??自是与平日里无异,黏她黏的紧,时不时的还争一争,文保与文畴虽依旧不言不语,但自己夹的点心他们竟吃下肚去了。 换做往日,她夹的点心都是堆在一旁动也不动的。 苏锦兮心情越发好了,她 性子本就跳脱,又不喜装腔作势,笑便大笑,哭便大哭,何须拿帕子遮遮掩掩。 吃的正欢的四个孩子险些被苏锦兮突然冒出的大笑给吓噎住。 “阿娘笑,好看……”小小的文??现在就是阿娘的小迷弟,不管阿娘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最美最迷人的。 阿娘笑,文??也跟着笑,笑得眉眼弯弯白牙晃晃。 文雪见四弟笑,他也不甘示弱,跟着一起大笑。 卫文保与卫文畴就这么一头雾水地瞧着笑得莫名其妙的三人,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用饭,只是埋头时露出微微弯起的嘴角。 沁雅院内欢快轻松的氛围与荒院里苍 凉冰冷刺骨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范奇一直守在自家主君屋外,在卯时他问过主君可要用饭,主君说不用,这会儿已到辰时,方才他去问时,被主君一个冷眼给轰出来了。 范奇挺冤。 主君好好的怎又心情郁结了,自国师之事处理好后,国师近几日收敛不少,朝堂上倒算是安稳,既没发生什么,为何突然会这般? 倏地,范奇眼眸一亮,招来门口的仆从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见仆从匆匆离去后又匆匆而归,气喘吁吁地道:“大娘子与四位小郎君已用过早饭,正在院子里玩……” 话音未落,紧闭的书房门从里打开。 第37章 仇人 卫肃夹着一腔火走到沁雅院。 离了有三尺远都能听见院子里传出的笑声,数女子笑声最为响亮,能在府中笑得如此放肆的还能有谁! 眉心蹙了蹙。 身为将军府的嫡女,该是养的如京中所谓的大家闺秀般,笑不露齿,端庄温雅、贤淑得体,可偏偏她跳脱跋扈,伶牙俐齿,坐无坐相站无站相,仿若不是女子般。 “范奇,什么时辰了?”卫肃负手而立,问道。 范奇:“主君,辰时过半。” 这个时辰该是由请来的夫子教书认字的,竟在这里嬉戏打闹,瞧着是平日里自己太仁慈 ,才让几个哥儿无视他所立下的规矩。 苏锦兮正教几个哥儿用草编蚂蚱。 她在苏府时别的没学会,这些小玩意儿是一瞧便会,不光是蚂蚱,蜻蜓她也会,便是难编的蛙鱼她都能编的栩栩如生。 “大娘子,主君来了。”紫鹃推了推大娘子的肩,小声说道。 苏锦兮不以为意,说了句‘来便来吧’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察觉到卫肃那越发冷硬的脸色。 阿耶生气,四个哥儿最是了解的,这会儿规矩排排站,乖巧的不行。 将手中的蚂蚱编好,苏锦兮方感觉院子里气氛有些 怪,甫一抬头便对上卫肃那双深如黑潭般的眸子,像冰块般冷硬。 苏锦兮心中腹诽,明明生的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整日里却总板着一张脸,合该像是自己欠他多少黄金似的。 想归想,样子还是要做的。 双手交叠于腰侧,简单屈膝,“夫君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卫肃瞧都没瞧她一眼,严厉地扫向四个哥儿,“这个时辰谁允许你们嬉戏打闹的?不用听夫子教学?卫文保,身为大哥,怎能带着弟弟们偷懒?” 卫文保欲言又止,“今日……阿耶,文保知错。” 卫文畴欲向阿耶 解释,被大哥拉住。 阿耶是对的,他们肩负重任,不该在此处嬉戏打闹。 “文保这便带弟弟们回去,阿耶莫要气坏身子。” 合着卫肃一进来就横眉竖眼的,是因为几个哥儿没去听夫子教学?可今日夫子因家中有事告了假!他是晓得的。 怎能莫名其妙就劈头盖脸训斥几个哥儿。 待几个哥儿离开后,苏锦兮为几个哥儿鸣不平,“夫君是忘了夫子昨日亲自向您告假,今日家中有事来不了?即便是夫君忘了,那也不该不问缘由就训斥几个哥儿,夫君比妾更了解几个哥儿平日里有 多守规矩,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几个哥儿心中必定难过。” “功课每日都在做,今日休息又有何不可?夫君为何要对几个哥儿如此严格,他们不过还是孩子。妾晓得夫君不爱听妾所言,可妾忍不住,妾想告诉夫君,自妾进了卫府,便未能在几个哥儿脸上瞧见过真正的笑颜,夫君亦是。” 卫肃盯着苏锦兮哂笑了声,“仇未报,有何颜面笑!” 语落拂袖离去。 苏锦兮后脊升起一阵凉意,周身汗毛都不由竖起。 卫肃方才盯着自己的眼神太过可怖,好似他嘴中的仇人就是自己。 第38章 帖子 卫肃走后,苏锦兮不由在紫鹃跟前埋怨起来,“他自个儿平日里闷不做声就算了,还想将四个哥儿养成他那般模样,小小年纪老成的像个大人有什么好!且脾气古怪,莫名其妙就有火气。他厌我,我还不喜他呢,哼……” 紫鹃端来茶水,“大娘子莫气,主君这般想来也是有缘由的。” 苏锦兮闷闷地道:“你总是为卫肃说话,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才是你的主子。” 紫鹃惶恐地跪在地上,“婢子失言,望大娘子责罚,婢子日后万不敢再……” “好了。”苏锦兮打断她, “我知你话中之意,只一时气不过随口胡说,起来吧。我瞧着他就是见几个哥儿与我亲近,心里不适!想你以此破坏我与几个哥儿好不易来的感情,不能够!绝不能够!” 苏锦兮侧躺在软榻上,想着如何与卫肃抗争。 紫鹃手里捧着物什进来:“大娘子,尚书府阮小娘子派人送了帖子来。” ‘阮小娘子’不就是户部尚书的女儿阮诗语。 自己与阮诗语从来不对付,突然给她送帖子,不是炫耀便是给自己难堪。 苏锦兮打开帖子一瞧,‘噌’地从软榻上坐起来。 阮诗 语与余继虎在此时便议亲了? 前世明明是…… 苏锦兮苦思冥想也没想到确切的时间,只怪自己前世心里眼里脑子里装的都不是正事,以至于只了解结果不晓得经过。 按理说阮诗语与自己不对付,她与余继虎议亲自己应当幸灾乐祸的,可心底却没半点兴致,反倒是涌着苦涩。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那余继虎就不是个好人,平日里装的翩翩君子模样,实则府邸里乱的不行,藤妾几十个,听闻此人还有怪癖,上柱国府中有一处偏僻别苑,里头全是他养的娈童。 上柱国老年才来这么个儿子,那是打不得骂不得,见他也没惹出事端便由着他。 前世阮诗语嫁入余府后发现余继虎的秘密,将其恶心之事抖了出来,京中议论纷纷,后不知为何就不了了之,再听到阮诗语消息已是她病逝之时。 “大娘子,三姑娘来了。”院门口的婢子进来禀告。 苏锦兮从思绪中回神,说了句‘让她进来’,又在紫鹃耳边低语了几句,紫鹃听后应‘是’。 苏锦秀进来是紫鹃恰好出去。 “姐姐,好几日未见,可把妹妹想的很。”苏锦秀如往常般亲 昵地坐在苏锦兮旁,颇有几分抱怨地道:“妹妹不来瞧姐姐,姐姐就不去看妹妹,姐姐怎能如此心狠。” 苏锦兮推开她,“妹妹既是客,便坐到客位上去。” 掀了掀眼皮,苏锦兮又道:“妹妹待字闺中,平日里还是别来卫府的好,免得外人瞧见在后头嚼舌根,平白离间我与夫君的夫妻之情。” 言外之意,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苏锦秀对自己的姐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苏锦秀脸色涨红,胸腔内涌着怒气,恨不能发作出来,可二房的人到底是有些道行,如鳖般能缩能伸。 第39章 撵人 “姐姐,到底是谁在你跟前乱嚼舌根,离间你我姐妹之情,让姐姐对妹妹防备至此。”苏锦秀从外头进来,脸颊被吹的红红的,这会儿一委屈,眼眶也红了起来,抽抽噎噎又不情不愿的由婢子搀扶坐到客座上,“我们姐妹二人虽不是同一父母,可自小养在一起,妹妹是何人姐姐还不知?” 说着哭得一个梨花带雨。 苏锦兮目光淡淡。 正因自小养在一起,所以苏锦兮比谁都了解苏锦秀,瞧着不争不抢,出去时也表现的处处得体,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京中数的上的才女。 可实则自私贪婪,自视清高,只 愿与王侯将相之女来往,瞧着谁不顺眼便挑唆她冲在前头,等惹出事端后,又把自己摘干净。 心比天高,苏锦兮犹记那时她也尚在闺中,俩人嬉闹时,苏锦秀说漏嘴,她要做就要做最尊贵之人。 当真是痴心妄想。 “这不来了。”苏锦兮看向院子。 苏锦秀不明所以也跟着看去,只见紫鹃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婆子手里拖着一个脏兮兮如乞丐般的人。 婆子松手后,那人爬过石阶爬过门槛停在苏锦秀脚边,露出那张瘦骨嶙峋又蜡黄的脸,干哑着道:“三姑娘,救救婢子,救救婢子……” 苏锦秀吓的 脸色发白,这才认出,伏在脚边之人竟是珍珠! 一股恶臭瞬间在整个屋子里蔓延,苏锦兮嫌弃地以帕掩鼻,“妹妹不是想知是谁在挑拨你我关系嘛,问问你脚边的贱婢便知。” “我本是要将其发落的,想到这贱婢是二婶送来的,我也不好做什么,便想着等回府时带回去交予二婶处置,今日妹妹恰好来了,便把这贱婢带回去处置吧。” 难怪这些日子珍珠没往苏府传消息,原是被苏锦兮关了起来。 珍珠可是留在苏锦兮身边最好的一双眼。 苏锦秀沉吟片刻,倏地一脚踹在珍珠心窝上,厉声训斥:“你这 个大胆贱婢,阿娘是如何交代你的,让你好生伺候,你却多舌的议论主子间的是非,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珍珠跪在地上额头磕的‘咚咚’作响,“婢子不敢,婢子是心疼大娘子,那几个郎君如今养在主君名下,占着嫡子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大娘子日后生的小郎君才是卫府嫡子……大娘子心性纯良,却不知有的人天生就邪恶……哪怕还只是孩童……” 苏锦兮眸光犹如利刃般锋利。 “这……”苏锦秀迟疑道:“妹妹觉着珍珠说的不无道理,她是大胆了些,可处处为姐姐着想,姐姐看在她忠心护主的 份上,就饶了珍珠吧。” “姐姐好歹也是卫府主母,身边就紫鹃一个贴身婢子怎么够,若是姐姐当真不喜珍珠,妹妹回去后让阿娘再选两个合适的……” “此事不劳妹妹与二婶费心。”苏锦兮打断苏锦秀的话,淡笑道:“卫府虽不大,但采买两个婢子还是不愁的。” “姐姐原担心亲自拎着珍珠回苏府让二婶面上挂不住,有妹妹在,想来定不会因一个婢子惹得姐姐与二婶出嫌隙,姐姐在这里谢过妹妹。” “紫鹃,送三姑娘出去,我还得去瞧瞧几个哥儿。” 根本不给苏锦秀说话的机会,人就已走到院子里。 第40章 本性 苏锦秀离开卫府时与卫肃迎面撞上。 单论容貌,京中的郎君鲜少有能与之匹敌的,肩宽腰窄,眉清目朗,可偏偏他只是个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 当年卫将军又出了那档子事,圣人猜疑心过重,卫肃注定不会有所作为。 她生来便是做人上人的,卫肃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姐夫。”苏锦秀浅浅行了一礼便带着婢子们迈步离去。 若说苏锦兮被养的乖张任性,那苏锦秀就被养的心思深沉,早先白风就向自己禀报过,苏锦秀时常来卫府,离开后苏锦兮便会想方设法地 责罚四个孩子,可见苏锦秀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之所以苏锦兮责罚四个孩子时自己从未出面,不过是想借苏锦兮的手磨炼四个孩子的心性。 “那个被拖着的婢子可是大娘子身边的?”卫肃问。 范奇:“是主君,听白风说前些日子大娘子将其关在柴房里,今日苏府三姑娘来才放出来。那婢子好似是苏府二房的。” 卫肃没再问,回了荒院,一直到用晚饭时白风也未曾来过,来的反倒是苏锦兮身边的婢子紫鹃。 “主君,大娘子请您去沁雅院用晚饭。”紫鹃恭敬 地道。 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若无的在书案上敲动,书房内静的落针可闻,过了好半晌才有动静,“跟大娘子说,我用过了。” 紫鹃:“大娘子知您会这般说,让婢子传话,她会在沁雅院内等您,您何时去,她与小郎君们何时用饭。” 阴沉的眼风扫向紫鹃。 卫肃胸腔内有怒气不断上涌。 晓得自己无法威胁,便用四个孩子做文章。 真是好样的! 这几日瞧着她与四个孩子的互动,原想着苏锦兮或许真的变了,到底还是自己动摇了心,那般不知廉耻心狠手辣的 女子又怎会说变就变。 本性使然。 卫肃周身裹着夜里的寒气入了沁雅院。 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正坐在软塌上,卫文雪与卫文??靠着她,卫文保与卫文畴离她有一臂距离。 一个大人四个孩子饿得浑身无力。 倒也不是不能吃点点心什么垫垫肚子,可为了能更好更快的让卫肃答应她后头要说的事,总得表现的真诚点。 一家之主都未用饭,他们自不能偷偷摸摸的果腹。 见着卫肃过来,苏锦兮那双暗沉沉的眸子瞬间染上光亮,犹如东海里发现的鲛珠,明亮剔透, 绝美的面上展现笑颜,“夫君来了。” 卫肃没理她,径直坐上桌。 苏锦兮也不气,欢欢喜喜地领着几个孩子也上了桌,她靠坐在身旁,几个孩子围坐在两人周边。 虽说桌上的氛围有点怪,可到底是苏锦兮入卫府以来,第一次与卫肃同桌而食,也是他们一大家子难得和睦团圆时候。 苏锦兮吩咐紫鹃与杨嬷嬷伺候四个哥儿用饭,她则亲自给卫肃倒上美酒,顺便给自己也倒了杯。 “夫君,今日正巧十五月圆,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坐在这里,妾甚是欢喜,先干为敬!” 第41章 殷勤 屋内明亮的烛火照在苏锦兮白皙嫩滑的脸上,将她的肌肤衬的白如雪般,许是真的高兴,眼角弯弯像月初的弯月,平添不少可爱。 只见她双手执起酒杯,豪迈一口饮尽。 苏锦兮喝酒时正对着卫肃,她一仰头,脖子处的肌肤尽数落入卫肃眼中,如荷花池中沾满了露水,诱人采摘的荷花,又像是山间甘甜的清泉,诱人浅尝。 卫肃漆黑的眸色渐渐染上暗红,体内的燥火不断上蹿下跳扰乱他的心智。 急忙挪开视线,端起手边酒杯一口饮下。 酒的烈性非但没有压下心中的躁动,反倒是越来越烈 ,卫肃又给自己倒了几杯酒,悉数灌入腹中,这才勉强压住。 苏锦兮又殷勤地给卫肃夹菜,“夫君,今日后厨做的红烧狮子头不错,您尝尝……还有这个豚骨汤,鲜香爽口……还有这个……” 瞧着苏锦兮殷勤备至的模样,卫肃能猜出,她定有所求。 “有事便说,大娘子不必如此。”卫肃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来。 她有所图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讪讪地笑了笑,苏锦兮放下箸,语调婉转地道:“今日阮府小娘子送来帖子,两日后在阮府设宴席邀妾前去。” 说到此处,苏锦兮顿了顿, 偷摸用余光去瞄身旁卫肃的表情。 啧!除却抿着唇角,依旧面无表情,那她接下来说的,胜算会不会不大?! 不光苏锦兮心中打鼓,四个孩子亦是。 用午饭时,大娘子问他们可要与她一同去阮府赴宴。 卫文保与卫文畴一口回绝,卫文雪与卫文??则是直接应下,他们还从为去赴宴过,自被阿耶带回卫府便极少出门,掰手指头都能掰清楚。 卫文雪满眼期待,晃着大娘子的胳膊问:“大娘子,宴席是什么模样?好玩吗?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苏锦兮笑笑:“自然。不光有好吃的好玩的 ,听说余郎君(余继虎)还邀请京中的文人墨客同行,还说有什么曲什么殇……” 苏锦兮愣是想不起昨日苏锦秀与自己说的。 “曲水流觞。”平日里从不插话的卫文保突然开口说道。 “对!就是保哥儿说的曲水流觞。”苏锦兮手在空中比划着:“文人墨客坐在一处,边吃边吟诗作赋,意境深远,想来定然别致。” 阮尚书他们自不敢弄的如此张扬,这宴席都是余继虎在布置,邀请的那些人也是他在安排,阮诗语也不过只从他手里拿了几张帖子。 “保哥儿,畴哥儿,你们当真不去?”苏 锦兮又问了遍。 卫文畴回绝的依旧果决,“不去。” 他一向不喜什么吟诗作赋,光想想就觉得无趣,不如去校场上舞刀弄枪来的酣畅,让他坐在那样的宴席上,他保准能睡着。 卫文保反倒犹豫了。 他只在书上读过曲水流觞,书中所写——山泉瀑布尽数嵌之,精致碗碟随水而动,高朋满座,笑语欢声,美哉乐哉。 若能借此机会见到……卫文保眼中似有激动澎湃之情溢出。 他侧目看向大娘子,对上她明媚的笑时竟觉得恍如隔世,心中升起几分异样,片刻后道:“大娘子能说通阿耶?” 第42章 泄愤 为了能在四个哥儿面前树立自己大娘子的形象,苏锦兮使劲浑身解数也要说服卫肃。 “听闻余郎君在阮府里设了曲水流觞宴。”苏锦兮继续说道:“妾想带四个哥儿一同去见见。” 卫肃眉心拧的跟层峦叠嶂的山峰似的。 方才他在心中猜测,苏锦兮这般是为了什么,往日出门时可从不与自己说的,又怎会专程为此事讨好他。 原是四个哥儿。 可……卫肃又有不明处,苏锦兮甫嫁与他便做了阿娘,本就是京中贵女的笑柄,加之前段时日自己又自愿请辞离京,让她在京中 彻底颜面无存。 她自己去倒能理解,为何要带着四个哥儿?难不成故意带去给她人羞辱以此来泄愤?! 又是苏锦秀给她出的主意? 烛火将卫肃难看的脸色照的清清楚楚,他卫肃语气冷淡地说道:“不可。” 四个孩子眼神中的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如夜空中耀眼的星子突然被一团黑云遮住,重新拨开黑云才能见到亮星。 卫肃便是那团黑云。 “为何不可?”苏锦兮不满地道:“夫君如此决断,为何不问问几个哥儿自己的意思?若是他们也想去呢?” 卫肃:“想去 也不能去!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苏锦兮还想争取,卫肃已快步离开。 晓得没希望了,除了本就不想去的卫文畴,还有没心没肺的卫文雪依旧吃的香甜外,卫文保与卫文??都不愿再吃。 卫文保是因着不能亲眼瞧见曲水流觞而失落,卫文??则是因不能跟着娘亲而不欢喜。 苏锦兮心中甚是气恼,同时也激起她的斗志。 卫肃不同意,那她就偏让他同意! 将情绪不高的??哥儿搂在怀中,苏锦兮伸手捏了捏保哥儿肉眼可见不高兴的脸蛋,愤愤道:“没事,阿娘会说通 阿耶的,不是还有两天?” 保哥儿瞧着瘦弱,脸上的肉感倒是不错,苏锦兮忍不住又捏了捏。 卫文保平日里最不喜他人触碰他,便是一直照拂他的杨嬷嬷也不行,可不知为何,苏锦兮捏他时,他竟生不出厌烦,心中反倒有些小雀跃。 片刻后,他方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后退半步躲开苏锦兮的触碰,脸色烫的如火炉般,脑袋低垂声音细弱蚊蝇,“文保饱了,先回去了。” 卫文保行色匆匆,院子里的烛火昏暗,他险些被院外的花坛绊倒,更别提像往常般等着弟弟一同 回去了。 回去后,冷水拂面,夜里风凉水冰冷刺骨,将他彻底拉回现实中,晕黄的烛火将他的眼衬的又黑又亮,表情也甚是复杂。 人惯会迷失在温柔中,一日一日在你跟前重复一个模样,渐渐的就被这幅模样所蒙蔽忘了此前所受的折磨与屈辱,那些伤及自尊殃及全族的恶语不可忘,更不能忘! 阿耶说过,人的本性永不会变,若有一日那人变了,只能说她有利可图。 苏锦兮便是有利可图吧。 若不是,她突然间对自己和弟弟们那么好作甚? 弟弟们可以不清醒,但他不能! 第43章 磋磨 苏锦秀到卫府时,曹氏也去韶华院寻韩氏。 这些年大房镇守边疆,正院却一直被他们占着,曹氏没一日不在惦记着,她们住的院子又偏又小还潮湿,到了梅雨季,被褥总是散着浓浓的霉味,正院又大光线又好,景致更是别致。 可这与大房又有和干系?平日里都是她们二房在京中,不管是房屋修葺布置采买,亦或是京中名声,那都是二房挣来的! 合着到最后好处全让大房占了,凭什么?! 她就是不让大房好过! “阿嫂……”踏进韶华院,曹氏立马换了张 笑脸,“听婢子说你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韩氏正在喝药。 浓黑的药汁苦的不行,若不是曹氏来了,韩氏会像在夫君身边时,拿块蜜饯放在嘴里慢慢化开。 韩氏皱眉强忍着苦意,笑道:“劳妹妹挂念,已好多了。说来也是好笑,与大爷在边关时鹅毛大雪天都无事,反倒来了京中染上风寒。” 曹氏坐到韩氏身侧,执起她的手,红着眼眶模样做的看不出假意来,“大爷与阿嫂这些年在外吃尽苦头,二爷与妹妹心疼却无奈,也不知何时咱们一家才能真正团聚 ……” “还有锦辰,不听二爷跟妹妹的话,带着身边的仆从就偷偷离家到那边给大爷和阿嫂添了不少麻烦,若他真做错了事,阿嫂莫要留情,狠狠斥责他便是!” “这个竖子,本想让他好生读书考取功名留在京中,可他偏生喜爱打.打杀杀,都是妹妹我自小惯的,养的他任性妄为,如今悔之晚矣。” 这会儿曹氏是真哭。 苏锦辰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心中的宝贝疙瘩,若不是二爷拦着,她恨不能追到边关去将那竖子捆回来,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出了什么意 外,让她如何活的下去?! 韩氏安慰道:“妹妹莫担心,边关虽苦,早年将贼寇打的怕了,轻易不会发生战乱,且锦辰在军中与将士们处的极好,小小年纪已有大爷当年风范,大爷不止一次在我跟前说过,锦辰有勇有谋,日后定有番大作为,我与大爷膝下无子,如今盼盼也已嫁为人妇,日后这偌大的苏府,是要交到锦辰手中的。” 听闻曹氏抬头望向韩氏。 她不知韩氏说的是真的还是用来哄骗她的,但韩氏眼中的真诚做不了假。 想来他们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 曹氏心中闪过愧疚,飞快挪开视线不敢与韩氏对望,讪讪地笑了笑:“锦辰有大爷与阿嫂照拂着,妹妹便不担心了。倒是锦兮……” 一听曹氏提及女儿,韩氏立马急切地问:“盼盼?盼盼怎么了?” 曹氏:“自锦兮嫁入卫府后,性子变了不少,往日与锦秀亲近的不行,有什么体己话都会说,可近来锦秀去卫府,锦兮不愿再与锦秀多待……锦兮自小便在妹妹身边养大,妹妹了解,她绝不是这样的。妹妹便在猜想,锦兮可是在卫府受到磋磨不敢回府诉苦?” 第44章 成全 韩氏摇摇头,“应当不会,卫肃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会。”曹氏挤眉弄眼地道,“阿嫂真当那卫肃是好人?若是好人又怎会未娶妻生子便把四个孩子养在自己名下,那四个孩子对外说是故人之子,可谁知其中内情,说不准就是他亲子,为了能让大爷将锦兮嫁给他故意隐瞒。” “早先妹妹便去信劝大爷,苏家与卫家的约定已是陈年旧事,苏府不提卫府也不敢多言,大爷执拗,偏生要将亲女推入火坑,锦兮是妹妹亲手养大的,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 摔了,疼爱的不行,如今见她这般,妹妹是又心疼又无奈啊……” 韩氏跟着叹了口气。 曹氏见状,又道:“阿嫂也不必忧心,妹妹近来一直惦记此事,也时常与二爷商议,一直未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也是巧了,阿嫂可知那日去镇国寺我遇着谁了?” 韩氏跟着问:“谁?” 曹氏伏在她耳边说道:“信王。” 韩氏捏着绣帕的手一紧连带着心也紧了起来。 自前几日盼盼在她跟前说了信王之事后,她便让贾尉、高兵多注意二房的动向,这几日盯下来未曾见到 他们与信王之间有联系,便想着是不是盼盼想多了。 没想到,曹氏竟主动在自己跟前提及信王。 若真如盼盼猜测的那般,二房已投入信王阵营?! 韩氏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疑惑地问:“妹妹不是在说盼盼,与信王有何干系?” 曹氏自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殊不知自她踏入韶华院那刻起,就已落入布好的陷阱中,韩氏才是那执棋之人。 曹氏:“阿嫂恐不知其中内情,锦兮尚在闺中时便心悦信王,可自古儿女婚事由父母做主,大爷重情重义逼着锦兮嫁入卫 府,全了他与卫将军的兄弟之情。本想着兮丫头与信王的情意便就此作罢,可信王却突然托人寻到妹妹,表明他的心意,他不在意世俗眼光,只求咱们做父母叔婶的能成全他与兮丫头。” “兮丫头在卫府过的不如人意我想阿嫂也不愿见到,与其让兮丫头每日以泪洗面悔恨终生,不如寻个由头让她与卫肃和离,与信王有情人终成眷属!” 曹氏再多说一句,韩氏都要晕,是被活生生的气晕。 韩氏猛的起身,身形一晃,凝香眼尖地上前扶住,觉察到大娘子紧捏了下自 己手背,凝香会意担忧地开口:“大娘子可是又头晕了?婢子这便扶您去内室休息。” “嗯。”韩氏看向曹氏,歉意地道:“阿嫂原想与妹妹多聊些时辰,可这身子当真是不中用了,妹妹莫怪。” 曹氏见韩氏面色发白,一脸病态不似有假,忙道:“阿嫂这是说的甚话。” 犀利的眉眼扫向凝香,“还不快扶大娘子进去歇着。” 韩氏进了内室后,一改方才的病态模样,背脊挺的笔直,面色愠怒,拍桌时又怕曹氏未走远听见,只能克制地用拳头捶了捶,骂道:“混账!” 第45章 月圆 当日韩氏便修书一封交给贾尉,让他快马加鞭出城去,又让高兵继续看着二房的动静,安排结束后,韩氏病的更重了。 只她不想让女儿跟着担忧,不让身边人将自己病了的消息传到卫府。 苏锦兮不晓得阿娘病了,正在为后日阮府宴席做努力,说甚她都得带着四个哥儿一同前往,有这么四个聪明懂事软软糯糯的儿子,她可不得炫耀炫耀。 可气的是,自昨夜请卫肃来沁雅院用晚饭来了后,今日再去请就如大山般巍然不动了。 紫鹃回来禀报时,苏锦兮恨不能冲到卫肃跟前质问他,不答应归 不答应,总得用饭吧,昨日一家人坐在一处用饭,几个哥儿明显细致高,为人父,整日里除却板着脸训斥四个哥儿便是板着脸训斥四个哥儿。 能不能有点父子温情?! 诚然,苏锦兮是不会在这个紧咬关头惹怒那雄狮的。 “罢了,主君不来便不来吧。紫鹃,领着婢子去后厨,拿着饭菜随我一同去荒院。”苏锦兮贼兮兮地笑了笑。 卫肃不来,那她可以过去的。 想到什么,苏锦兮又吩咐道:“多备点好酒。” 昨夜卫肃喝了好几杯酒,想来他平日里是爱饮酒的,巧的是自己有时也会贪杯 ,酒量也算不错的,趁着今日月还圆,将卫肃灌醉,让他醉后应允! 光是想想,苏锦兮就心中窃喜。 苏锦兮在荒院外就被范奇拦下了,语气淡淡地道:“大娘子,主君看书时不喜他人打扰,您将东西搁下,属下会端进去。” 他与主君想法一致,觉得大娘子不是好人,这些日子不过是在卫府众人跟前做戏,阮府宴席非要带着四个小郎君一同前去,心思颇多。 范奇不理解主君为何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在他眼中,整个京都都无人配得上主君! 他对这种养在深闺中不知民间疾苦的贵女并 无尊敬之意。 “我是专程来陪夫君用饭的。”苏锦兮指了指身后婢子手中拎着的食盒,“你进去通报一声,再迟些饭菜都要凉了。” 范奇只在书房外禀告,趁这工夫,苏锦兮带着婢子们也靠了过来。 只听书房里传来卫肃清清冷冷的声调,“劳烦大娘子挂心,我不饿。” 不饿? 都这个时辰了,怎会不饿,不过是不想见她罢了。 范奇见大娘子提着裙摆,那架势仿似下一刻就要冲进书房里,忙闪身双手环抱挡在书房前,他生的魁梧,身形又大,像极了百姓门上贴着的驱鬼画像上的人。 “不进去,我在外头等。”苏锦兮提着裙摆坐在荒院里的石凳上。 她本就没想硬闯进去。 片刻后,苏锦兮双手环抱,牙冻的‘嘚嘚’作响,哆哆嗦嗦地冲书房里喊道:“夫君……好冷……” 里头静默一片。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苏锦兮怏怏地喊道:“夫君……好饿……” 里头依旧无人应答。 再过一盏茶功夫,苏锦兮挨不住冻打了个喷嚏,紧接着趴在冷硬的石桌上哼哼唧唧,“夫君怎的如此心狠,妾不过是想与夫君一同用饭罢了,便是这么简单的诉求都无法满足嘛……夫君……” 第46章 心思 先开始卫肃还能静下心来看书,渐渐的,思绪便被门外赖着不肯走的苏锦兮拉了去,手中的书愣是连页都未曾翻过。 卫肃心想,此人一如往昔无赖的令人生厌! “范奇,带大娘子去隔壁,我片刻后便过去。” 得了主君的吩咐,范奇不情愿地领着大娘子去了隔壁,盯着她吩咐婢子擦桌摆盘,又倒上两杯美酒。 酒香四溢,便是闻着好似也能尝到其中味道,有了几分憨醉。 酒是好酒! 范奇喉头忍不住动了动。 苏锦兮看在眼里,给了紫鹃一个眼神,便见紫鹃从身 后婢子手中另取一小酒壶走到范奇跟前递上,“大娘子晓得范郎君爱酒,过来时让我特意给范郎君匀了一小壶出来。” 范奇愣了愣,婉拒道:“多谢大娘子,属下不便饮酒。” 紫鹃听了,手半点不拖泥带水地收了回来,回到大娘子身后。 范奇心道:这小娘子真是……实诚的不行! 卫肃今日着一身墨黪色衣袍,腰间配同色系繁复花纹的腰带,肩上的简单披风在进来时便丢给了范奇。 他并未坐在苏锦兮身侧,却是坐在她对面。 毕竟是要事相求,苏锦兮心中哪怕 有千般万般腹诽也不会在这时表现出,眯着眼冲对面的卫肃笑了笑,舒尔盯着他的衣袍,像是发现小秘密的孩童捂着嘴偷笑道:“夫君,今日您的衣袍与妾的裙颇为相衬。” 语落,她故意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裙,颜色与卫肃的衣袍有八分相似。 卫肃睫尖颤了颤,面无表情地道:“用饭。” 苏锦兮瘪瘪嘴:“哦。” 用饭时,苏锦兮时不时抬头悄悄瞄一眼对面的卫肃,吃的心不在焉,对面的卫肃丝毫不受影响,便是用饭的动作也如他长相般温文儒雅。 倒是半点没碰 杯中酒。 见他停下箸,苏锦兮忙端起酒杯明媚一笑:“多谢夫君陪妾一同用饭。” 语落仰头一饮而尽。 见卫肃并未有所动作,她清澈的眸子盯了过去:“夫君不喝吗?” 殊不知自己那点狡黠小心思全都落入男人眼中。 卫肃不发一言,饮了杯中酒。 见计谋得逞,苏锦兮亲自拿着酒壶坐到卫肃身侧,给两个酒杯都满上酒,又道:“日后若是夫君不忙,望夫君日日能陪妾用饭。” 这话不过是她寻不到借口胡诌的。 之后苏锦兮又找了十几个借口,灌了卫肃半壶 酒,自然,那半壶是被她自己喝了。 卫肃没醉,她却醉了。 来时信誓旦旦,觉着卫肃酒量肯定没自己好,灌倒他不在话下,可谁知这会儿醉的脸红如晚霞,葱白玉般的手指紧紧地拽着男人衣角,小脑袋一点一点,话语含糊不清:“为何不让我带……我带几个哥儿去玩,为何?” 卫肃皱眉,厉色道:“扶大娘子回沁雅院。” 紫鹃与另一个婢子过来,将大娘子从凳上哄了起来,扶着往外走,却被她甩开,晕的站不稳被自己的脚绊住,身子直直往后倒去,倒在了卫肃怀里。 第47章 真假 苏锦兮扒拉着卫肃的胳膊,声音娇软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醉意,“不走我不走,夫君没答应,我不能走” 说着,拉着卫肃的袖口擦了擦嘴角。 卫肃脸色一沉,险些将她丢下去。 “主君莫怪,婢子这便带大娘子回去。” 苏锦兮将卫肃抱的更紧了,一双手直接搂住男人的脖颈,脸贴在男人脸上,“不走,绝对不走夫君” 怀中人的脸又软又滑,嫩的如豆腐般,仿似轻轻一碰就能碎,鼻息间不仅能闻到专属于苏锦兮身上的清香,还有那醉人的酒味。 卫肃头有些晕晕的,好似也跟着一块儿醉了。 他抬手 阻止紫鹃与另一婢子上前,眼风扫向范奇,便见范奇将手中主君的披风递了过去,卫肃接过裹住了怀中人,起身快步出去。 初秋的风如路边的狗尾巴草,路过摘下一直放在熟睡之人的鼻尖,整个身子也跟着痒起来,迎面刮来,非但不刺骨,反倒骚动沉寂的心。 卫肃不是没察觉的自己身体的异样。 当把苏锦兮放在床上时,盯着她那醉醺醺带着驼红的双颊以及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他是真的没法做到坐怀不乱。 仅存的理智告知自己,眼前人是自己的仇人,哪怕她与当年之事无关,亦是苏家人。 可下一 瞬,他又在说服自己,是苏家人那又如何,她已是自己的妻,入了卫家族谱,便是卫家人,日后事发,她若不计较,亦可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寻常恩爱夫妻。 最终,下半身占了上风。 双唇相碰,卫肃快活舒服的想要大声呐喊,动作便越发粗鲁起来,内室的烛火被灭的只剩下床边那一盏,明明灭灭间,两个身影交叠,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不断传出。 苏锦兮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身子像火烧般热的难受,不停的有汗往下淌,浑身都很难受,她想开口唤紫鹃进来,可张口的时候嘴却被什么堵住了。 头又昏又 沉,身上的感觉又舒服又难受。 倏地,身上一凉舒服的她哼了声,可紧接着身上便贴来比她更烫的 苏锦兮猛地惊醒。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睁眼看到头埋在自己胸口的熟悉身影时,脑子‘嗡’的一下,然后利落抬脚一顶,伸腿一踹。 “嘶” 先是男人闷哼一声,紧接着是撞击地面的‘咚’声。 卫肃兴致正浓时,被苏锦兮踹中要害蹬下了床。 除了最先的那声闷哼,卫肃便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地上。 苏锦兮察觉到不妙,心道:莫不是方才力道大,疼晕过去了?可她明明急着自己用的力道也不 是很大,就算疼也不至于疼晕过去。 “夫夫君?” 苏锦兮试探地喊了声。 卫肃依旧没反应。 苏锦兮忙整理好衣裳,光着嫩白的脚丫下床,走到卫肃身边掰过他的身子晃动着:“夫君,夫君醒醒” 卫肃被自己踹昏迷着实把苏锦兮吓坏了,唤来紫鹃让她赶紧去请郎中,又让范奇进来将卫肃抬到了床上,范奇叫住紫鹃,说自己略懂医术,方才已为主君把脉,主君并无大碍,只是醉酒。 又说自己把主君背回荒院去。 苏锦兮还是有些担心,拦住了,“更深露重,莫要折腾主君了,便让主君宿在此处吧。” 第48章 无情 苏锦兮并未宿在床上。 她对方才发生地事依旧心有余悸,加之身上出汗后黏的难受,便吩咐紫鹃去打热水来沐浴。 浴房里头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原本已‘酒醉’熟睡的某人在漆黑的夜色中睁开双眼,那双比夜色还浓的瞳仁中闪过五分懊悔五分烦躁。 卫肃自诩自制力极强,从不会在男女之事上发热。 可不知为何,这几日休沐在府中人却变得浮躁起来,对苏锦兮竟生出那样荒唐的想法且还真的做了,好在最后自己巧妙化解。 如若不然,这个脸真是丢大发了! 浴房里泄 出晕黄的烛光,里头时不时传出的流水声犹如魔咒般不停的在耳边回荡,已沉寂下去的燥热感又升腾起来。 卫肃想回荒院。 倏地,有脚步声传来,星星亮光不断靠近,卫肃慌忙间闭上双眼。 苏锦兮就着烛火瞧了眼床上的人,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床上人只是熟睡,总算是没再担心,移步到紫鹃收拾好的软榻上躺下。 软塌靠在窗边,苏锦兮不喜门窗紧闭,临睡前都会让紫鹃将窗子咧开一个小缝,这会儿正好能透过缝隙瞧见空中悬挂着的圆月。 苏锦兮晓得卫肃是不喜自 己的。 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卫肃不喜自己,为何还要对自己做那样的事?在她眼中卫肃不该如此的,可冥冥之中似乎又觉得卫肃这么做并无错处。 今夜因自己醉酒,才敢做脚踹夫君这样大胆的事,可日后若卫肃真的要与自己圆房,自己还能拒绝不成? 苏锦兮无声地叹了口气,面向月光。 罢了,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吧。 翌日,苏锦兮醒来时已是辰时末,软塌上到底是没有床舒服,醒来后浑身酸痛,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想着几个哥儿还等着自己一同用饭,催着紫鹃动作快些。 “你怎的不早些唤我起来?” 紫鹃:“大娘子莫急,主君起来后陪着小郎君们用了饭,走时还特意叮嘱婢子,让大娘子您多睡会儿。” 苏锦兮秀眉皱了皱,问:“主君醒来后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可有问些什么?” “问了。”紫鹃回道。 苏锦兮竖起双耳,“问什么了?” 紫鹃:“问婢子为何他会宿在沁雅院,还……还将范奇训了顿。” 苏锦兮:“为何?” 紫鹃本不想说,但又不想隐瞒大娘子,昨日大娘子与主君已有进展,可主君今日的态度…… 她是心疼自家大娘子 的,自幼无父母陪伴,及笄后成婚,却未能嫁自己心仪之人,若主君体贴温柔对大娘子好便也罢了,偏生还是个冷脸冷性的。 见紫鹃为难的模样,苏锦兮便猜到了七七八八,“主君可是训斥范奇将他留在此处?” 紫鹃点了点头。 苏锦兮噘了噘嘴。 哼!她就晓得卫肃依旧还是那么薄情冷性,昨夜那么对她不过是醉酒后犯了迷糊,难怪话本子里说男子自古以来薄情寡性,多的是提上裘裤便翻脸无情的。 若昨夜真发生什么,想来卫肃也会如话本子里说的那般,提上裘裤不认人! 第49章 出浴 连着十几日都是与四个孩子一同用饭,忽的只有自己,还真是不习惯,显得冷冷清清的,苏锦兮没甚胃口,喝了几口粥便让撤下了。 苏锦兮没去绿满轩,而是带着紫鹃去了后厨。 想来昨夜之事卫肃也是不晓得的,那她也就装作什么都未发生,该怎样就怎样,现今最主要的还是要说服卫肃同意自己带着四个孩子去阮府。 眼瞧着明日便是阮府设宴之日…… 苏锦兮待字闺中时,曾为了曹氏专程去学了她爱吃的一种点心,这也是苏锦兮唯一会做的——桂花酥。 恰巧这个时节桂花盛开,卫府中便有几株桂花。 待婢子们寻来桂花又洗净后,苏锦兮那边便开始着手做,就这样在后厨里待了一个时辰,因全是自己亲力亲为,指上沾了黑灰都未察觉。 苏锦兮来到荒院时,又被范奇拦下。 “主君……” 不等他说完,苏锦兮便道:“我不打扰主君看书,我是有事与主君相商,很重要的事!” 苏锦兮说得一脸认真。 范奇犯难:“可是……” 从沁雅院回来的路上,主君险些没把自己给活刮咯,进书房前还特地吩咐他,若是大娘子来务必拦住,不能再让大娘子进来。 苏锦兮给了紫鹃一个眼神。 紫鹃领会,走到范 奇跟前俯了俯身,“范郎君,紫鹃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范郎君,可否请范郎君未紫鹃解惑?” 新鲜!竟会有人向自己解惑的。 范奇豪爽地道:“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锦兮就是趁着这个间隙溜进去的。 范奇再拦也是迟了,直呼:“完了……完了……紫鹃娘子,你这可是在害我……” 紫鹃一本正经地道:“范郎君此言差矣,这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保不齐日后主君求着大娘子来,大娘子都不来呢!” “大娘子与主君日后必定夫妻恩爱,范郎君这会儿从中阻拦,日后可要吃苦头的。” 范奇:“嘿,你这小娘子好生伶牙俐齿。” 紫鹃面不改色:“多谢范郎君夸赞。” 范奇盯着书房面色古怪。 吃苦头的还不知是谁呢! 苏锦兮轻敲书房的门,里头并未有人应答,苏锦兮眼抵在门框缝隙处往里瞄,一边瞄一边小声道:“夫君,妾推门进去了。” 苏锦兮推门而入。 里头空无一人。 书房内里还有一间房,卫肃平日里宿在里头,苏锦兮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静的落针可闻,也不晓得是不是宿醉后在里头休息。 做点心时紫鹃在旁提醒,便带了碗醒酒汤来。 苏锦兮也没多想,端着醒 酒汤推开内室的门走进去。 ‘啪嗒’ 碗摔在地板上碎成两半,里头的醒酒汤洒在苏锦兮脚下,香炉紫烟色的裙摆上也被溅上几滴,如墨汁般快速晕开,好似荷花池里绽放的荷花。 苏锦兮慌忙捂眼,“夫君您怎么这个时辰沐浴。” 卫肃早就听见动静,利器也已备好,只等外头的人进来时给‘他’致命一击。 苏锦兮只瞧见了卫肃的后背,却未瞧见卫肃那双嗜血狠厉的眸子。 收起杀意,卫肃不慌不忙地抽过屏风上的里衣套在身上系好,行至苏锦兮跟前,将她脚下的瓷碗碎片踢到旁侧,“你又来作甚?” 第50章 不甜 卫肃的里衣扣的松松散散。 苏锦兮能看的七七八八。 平日里瞧着卫肃一副书生柔弱模样,却不知他肌肉紧实,宽肩窄腰,身材匀称,该瘦的地方瘦,不该瘦的地方…… 咳咳,没瞧见。 见卫肃的目光扫向自己,苏锦兮忙收回视线,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摸着鼻尖讪讪地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桂花酥,“妾亲手做了桂花酥想着拿来给夫君尝尝。” 卫肃瞧都没瞧一眼,走向桌案:“我不爱吃甜。” “不甜的。”苏锦兮追过去,“做之前妾问过杨嬷嬷,晓得夫君不爱 吃甜便只放了一点点的糖,夫君尝尝吧,妾做了一个时辰呢。” 苏锦兮像寻常小娘子般在自家夫君跟前撒娇卖软。 卫肃已痛定思痛,绝不吃这套,没甚感情地道:“放这儿吧,若是饿了我自会吃。” 东西放下后,苏锦兮也没走。 她双手拖着下颚,浅笑着盯着卫肃,“夫君,明日当真不能让妾带着四个哥儿一同去阮府?妾保证会时刻盯着四个哥儿,绝不让他们闯祸。” 卫肃哂笑道:“你确定闯祸的是他们?” 苏锦兮噘嘴不满地控诉,“早先是妾年少不懂事, 如今妾已为人妇,怎会与往常那般不知分寸。夫君不允便不允,怎的还消遣妾。” 稀奇!她气了竟不砸物什? 卫肃抬眼看去,便见苏锦兮鼓着双颊像只可爱的蛙鱼,只是白净的脸上有两道黑印正巧横在嘴角边,与那猫儿无甚区别。 卫肃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大娘子若无事,便回去。回去后记得照照铜镜。” 苏锦兮气鼓鼓地走了。 她生气了!消遣她就算了,还让她回去照铜镜? 怎的,是觉得她丑?! ** 大娘子走后,范奇便自觉的去主君跟前领罚,“是 属下未能拦住大娘子,求主君责罚。” 卫肃:“罢了,她想来,你也拦不住。” 范奇:“谢主君。” 瞄到主君手边那碟瞧着香甜可口的点心,范奇咧嘴笑道:“难怪听他们说大娘子竟亲自下厨,原是为主君亲手做糕点的。” “主君,可好吃?” 卫肃头也不抬:“你若爱吃,只管拿去吃便是。” 范奇等的便是这句。 手甫碰到碟子,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转头一瞧,好家伙……主君那眼神恨不能剁了他的手。 讪讪地收回手,范奇‘呵呵’道:“属下不爱吃 ,不爱吃。” 麻溜地退出去。 书房门紧闭,四周的窗也只透了个小缝,卫肃手拿书眼神却直往手边的桂花酥上飘,到底还是拿了块放进嘴中,甜腻的味道充斥着口腔。 这边是苏锦兮说的不甜? 那女子惯会骗人! 待范奇再被唤进书房时,那碟桂花酥已不知去向,诚然他不会告知主君,自己进来时便瞧见主君嘴角的那抹桂花残影。 “那日余世子托人送来的帖子可还在?”卫肃问。 范奇:“主君要去阮府?” 卫肃‘嗯’了声,“去瞧瞧余世子做的曲水流觞如何。” 第51章 自夸 苏锦兮气鼓鼓地从书房里出来,紫鹃迎上去时,便指着自己的脸问:“我脸上可有什么?” 紫鹃一眼就瞧见大娘子嘴边的两抹黑灰,捏着绣帕擦了擦。 “好了,大娘子。” 苏锦兮心中更气了。 卫肃明知她脸上都脏东西还故意取笑她,还让她回沁雅院照铜镜,若自己不问紫鹃不得顶着一张黑漆漆的脸走遍整个卫府,那些下人瞧见不得背地里笑话。 此人心思何其深! 平日里惯会装模作样,还什么‘翩翩君子’,德不配位! 苏锦兮决定不再求卫肃。 不就是带四个哥儿去阮府嘛,她身为卫府主 母,这点事还做不了主了?! 心中有了主意,苏锦兮便不再管卫肃,和平日里一般陪着四个哥儿用晚饭,在几个哥儿回绿满轩前叮嘱杨默默明日早些喊几个哥儿起来,打扮工整些。 杨嬷嬷一一应下。 眼瞧着主君与大娘子不似往日那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杨嬷嬷心中甚是欢喜,想着这两日便着手写信送到夫人那处去,夫人见了定心中安定。 看来,那日她擅自做主将主君的东西留在荒院是对的。 因着要去阮府,第二日寅时末苏锦兮便被紫鹃唤了起来,困的她恨不能今日哪儿也不去,就在床上躺着 ,又在床上磨了一盏茶的功夫,苏锦兮才哼哼唧唧地起来。 紫鹃为大娘子挑了身拂紫锦的衣裙,配上简单的珍珠簪子,珍珠耳坠,梳上时下流行的妇人髻,瞧着铜镜里的美人儿,苏锦兮忍不住自夸。 “也不知是谁家娘子,生的如此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倾国倾城。身为妇人竟比京中那些待嫁的小娘子都美,让那些小娘子多羞愧。” 紫鹃捂嘴笑道:“大娘子合该是京中第一美人。” 苏锦兮也不自谦,“那是自然。我若为男身定会被自己迷的晕头转向。” 紫鹃‘噗呲’笑出声。 苏锦兮假假地瞪 眼,“我说的不对吗?若紫鹃为男子不会被我迷住?” 紫鹃认真地颔首:“会的。” 苏锦兮满意了,见时辰差不多,想着几个哥儿应当已经收拾妥当,为了防止卫肃发现,今日她特意吩咐后厨将早饭放到哥儿们的绿满轩去。 吃过便溜。 “哥儿们,可收拾妥当?用过早饭我们便要……” 苏锦兮后头的话如鱼刺般卡在喉头。 为何没人告知她,卫肃也在?! 他在,自己还怎么带着几个哥儿溜?! “用过早饭便要做甚?”卫肃趁着苏锦兮发愣时来到她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苏锦兮被盯的 浑身不自在,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不做甚,就单纯的吃早饭。” 边说边离卫肃远远的,“夫君今日怎的有空?” 卫肃未答,只吩咐:“用饭吧,莫要迟了。” 有卫肃在,几个孩子用饭是安静的不行,苏锦兮一点也不喜这样的氛围,还不如不要他这个阿耶来陪着,他一人在荒院里用饭也挺好的。 越琢磨,苏锦兮越觉着卫肃的话不对劲。 ‘迟了?’ 莫不是卫肃休沐结束,要去国子监处理事务? 若真如她所想,那等卫肃走后,自己就可以带着四个哥儿一同前去阮府。 这休沐结束的当真是时候啊…… 第52章 出丑 用过早饭,苏锦兮等着卫肃走,可坐等右等卫肃依旧稳坐如山,看起来半点不急。 不是说怕迟了? 卫肃不急,苏锦兮急了。 她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夫君还不走吗?” 卫肃‘嗯’了声,起身往外走,谁知几个孩子也跟了上去,卫文??拉着阿娘的手,扬着小脑袋:“阿娘,走。” 苏锦兮一愣,生怕自己的计谋被卫肃识破,忙打岔,“不急,阿娘等你们阿耶去国子监了,阿娘再出去。” 她冲着四个哥儿挤眉弄眼,心道:你们可别戳穿我呀! “大娘子,您眼里进东西了吗?为何 一直眨?”卫文雪一脸无辜地问。 苏锦兮:“……” “阿耶,您给大娘子瞧瞧,大娘子眼里定时进了东西。”卫文雪将阿耶拽到大娘子跟前,一副‘若是我可以定不会让阿耶你操心’地模样。 苏锦兮顿觉自己跳进了自己挖好地坑里。 “无事,许是方才风大,有沙子进了眼,这会儿又好了。”苏锦兮不敢与卫肃对视,生怕他看出点什么,催促道:“夫君不是急着去国子监嘛,夫君快去吧,妾再等等也要去阮府赴宴了。” “国子监?”卫肃皱眉:“我何时说过要去国子监?” “ 不是夫君说什么迟了……不是去国子监,那夫君这是要去何处?” 说完她就后悔了。 卫肃去何处与自己无关,问了反倒是显得自己关心他,平白让他生出什么误会。 “大娘子不知今日阿耶也要去阮府嘛?昨夜阿耶便让范叔过来告知杨嬷嬷了,文雪高兴的险些一夜未眠。”怕大哥二哥听见,卫文雪压低声音:“大哥二哥昨夜也很晚才睡的。” 苏锦兮彻底呆住。 所以故意耍她?! 府中几乎所有人都晓得了,就她沁雅院的人不晓得,特别是方才,她那模样像被戏耍的猴般。 苏锦 兮心里梗的慌。 这段日子她做的不多,她自知无法抵消从前对孩子们的伤害,可到底比以前亲近些了,心也慢慢往她靠了。 真的有事发生,他们到底还是站在卫肃那边的。 这件事苏锦兮知是卫肃的主意,她并不怪四个孩子,只是心中难免吃味。 “走吧。”苏锦兮牵着卫文雪和卫文??,在经过卫肃身边时,奶凶奶凶地瞪了他一眼,表达自己的怒气。 卫肃:“?” … 卫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苏锦兮与卫肃一辆,四个孩子与杨嬷嬷一辆。 苏锦兮本想与四个孩子坐同一辆马车 的,卫文保与卫文畴倒是无所谓,哪一辆都可,但卫文雪与卫文??想黏着大娘子。 卫肃用眼神将两个孩子撵到了后头的马车里。 苏锦兮现在瞧卫肃是哪儿哪儿不顺眼,小眼神凶的不行,自然她也就方才当着卫肃的面瞪了他,这会儿只敢在心中腹诽他。 昨日故意让她出丑,今日还变本加厉,可真是讨厌至极! ‘哼!’ 苏锦兮傲娇的扭头冷哼。 冷哼是在心底冷哼的,谁知不小心泄露,被卫肃听见。 卫肃面色沉沉。 他哪里惹到这难缠的新妇?自用了早饭后便对他横眉冷对的。 第53章 单纯 卫肃索性将书放下,问:“你在气什么?” 苏锦兮想说自己并未生气,可到底不现实,且自己也不是个心底能憋气的人,不说出来着实难受,转过身面对卫肃控诉道:“夫君倒是会做好人,这几日我为了能让你同意四个孩子去阮府宴席,对你殷勤备至,我不相信夫君看不出来。可偏偏你一边享受着我的殷勤,一边又冷着脸不同意,不给我希望,等我与孩子们说清后,你再与孩子们说能一道去了……” “去也就去了,卫府其他人也晓得,就我们沁雅院的不晓得。 是,我嫁入卫府初心是不愿的,可不是正在慢慢融入,原以为差不多了,今日让我晓得了,我在卫府终究还是个外人!” “也好,日后卫府事我也懒得费心,我就好好的做卫大娘子便是,省得夫君觉得我别有用心。” 她倒不是想哭,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泪就跟着流。 卫肃什么态度苏锦兮并不在意,平日里俩人见面少并无感情之说,可这段日子与四个孩子是日日相处,难不成自己做的还不够? 苏锦兮一哭鼻尖就红红的,像个受伤却又倔强的不愿求人救治的小 白兔。 卫肃心中一阵憋闷,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并无此意。”沉吟片刻后卫肃说道:“这事也是我临时决定的……本是想让范奇去沁雅院说一声,是四个哥儿拿主意说想给大娘子个惊喜……” 苏锦兮擦了擦泪,红彤彤的双眼盯着卫肃,娇软的声音夹着哭腔后更加软糯,“当真?” 卫肃颔首:“当真。” 苏锦兮擦着泪,脸上染上笑意:“夫君说是真的便是真的,妾信,也不枉妾疼爱四个哥儿一番。” 不知为何,卫肃心中竟闪过一丝负罪感,连眼神都变 得飘忽不定。 他想,这新妇往日不是难缠的很,怎的今日这般好说话。 显得她好生单纯? 此时后头那辆马车内,四个孩子齐齐地打了个喷嚏,不明所以地揉了揉鼻,吓的杨嬷嬷忙去查看马车的情况,生怕有凉风进来冻着四个哥儿。 马车平稳地停在阮府门外。 今日阮府异常热闹,门口马车便停了十几辆,进出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更是不计其数,说的是恭喜祝贺之词,实则大多是为了余世子准备的曲水流觞来的。 这在京城里还是头一回,稀罕的不行。 “ 主君,大娘子,阮府到了。” 赶车的车夫拿下矮凳,轻叩车窗。 苏锦兮动作快,‘噌’的一下起身想着先出去,可谁知这时马儿突然动了下,马车也跟着晃动起来,苏锦兮身子不稳惊呼着往车壁上撞去。 这一撞可不得了,不是淤青便是破皮,极有可能流血。 卫肃眼疾手快地起身,长臂一伸,搂住苏锦兮纤细的腰肢,将她护在怀中,自己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向车壁。 ‘咚’的一声。 “主君恕罪,方才马儿受了惊,主君大娘子可有事?”车夫在外诚惶诚恐地道。 第54章 撩人 “夫君可有伤到哪里?” 苏锦兮撑着双臂起身,欲检查卫肃的后背,被他拦住,“无碍。” 苏锦兮不信:“当真无碍?声音响的外头都听见了,怎会没事。” 说着便要上手扒卫肃的衣裳。 卫肃想那夜一脚将他踹下床,慌的不行,这会儿倒是什么都不顾了,乱动的柔荑被他捏在掌心,“当真无事,若大娘子不放心,回府后想怎么瞧便怎么瞧。” 苏锦兮是卫肃牵着下的马车。 软软小小的手握在掌心中,手感极好。 苏锦兮则是在想卫肃方才在马车内说的话……听着不大对劲,可到底哪里不 对劲她也说不明白。 甫下马车,就迎面撞见信王穆卓。 “方才本王的马惊扰到卫祭酒与苏娘子的马车,害得苏娘子受了惊,本王特意前来赔罪。” 外人跟前,信王谦逊得体,从不因自己是王爷便胡作非为,体恤百姓,和善可亲,虽不得圣人喜爱,却得到许多大臣青睐,就连百姓私下里也诸多夸赞。 可卫肃与苏锦兮都不喜他。 伪善的外表总有一日会被撕破。 掌心一痛,拉回苏锦兮的思绪。 她忍着恶心,抿唇一笑,“王爷多虑,有夫君护着,臣妇并未受惊。” 下了马车的四个孩子见状 ,齐齐挤了过去,特别是晓得镇国寺之事的卫文保,更是一脸防备地盯着信王,用自己小小身子挡在大娘子身前。 另外三个孩子也围在苏锦兮身侧。 苏锦兮会心一笑,转头脉脉含情地盯着卫肃,她的眸清澈透亮,自有深情在其中,撒娇道:“时辰不早了,夫君我们进去吧。” 卫肃‘嗯’了声,只朝着信王微微颔首便牵着苏锦兮领着四个孩子进了阮府。 门口有不少新来的贵女瞧见这一幕,三三俩俩的与自己的手帕交小声议论。 “不是说苏锦兮对信王钦慕已久,可为何瞧着不像?” “这不 是卫肃在旁侧盯着,苏锦兮再大的胆子也不能什么都不顾吧。”另一人道:“只是……传闻苏锦兮极为厌恶卫肃那四个养子,可方才瞧着关系挺密切的。” “谁晓得是真是假,快别说了,苏府的马车来了。” 议论的几个贵女闭上嘴拿着帖子进了阮府。 阮府原是没给苏府二房下帖子,还是信王想法子弄来了张交给苏锐,让二房女眷在阮府宴席当日务必前来。 穆卓是不可能让苏锦兮这条大鱼溜走的。 阮府设宴,女眷与男子是分开的,卫肃想着自己带四个孩子去男子那边,奈何卫文雪与卫文?? 要跟着苏锦兮,不管怎么劝都劝说不了。 即便后头卫肃冷了脸。 苏锦兮将雪哥儿与??哥儿护在身后,央求道:“夫君,雪哥儿??哥儿既想跟着妾,便让他们跟着吧,妾会好生照顾他们的,夫君不必担心。” “若夫君仍旧不放心,让杨嬷嬷一同跟着如何?” 彻底堵死卫肃要说的话。 卫肃虽面色不悦,但到底没再强求,叮嘱杨嬷嬷几句后带着卫文保与卫文畴去了男子那边。 没卫肃在身边,苏锦兮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松开了,她揉了揉两个哥儿的脸蛋,伸出双手,明媚一笑:“走,阿娘带你们玩去。” 第55章 挨训 阮尚书毕竟只是三品的户部尚书,阮府自比不上苏府,可各有各的特色,苏府在二房的改变下,颇有穷人一夜暴富后的奢靡感,无论是池塘中的金鱼亦或是角落里的睡莲,都用最好的规格来置办。 而阮府,墨香气息浓厚,假山花鸟应有尽有,犹如进入一副山水画中。 也难怪余世子会选在阮府设宴,而不是上柱国府。 又或许,余世子有其他顾虑。 阮府婢子领着苏锦兮去女眷所在的院落,远远的便能听见里头传来的说笑声。 苏锦兮带着两个哥儿与杨嬷嬷紫鹃踏入时,说笑声戛然而止,围坐着的贵女全 都朝她看来,或胆怯或鄙夷或嘲弄。 苏锦兮仿若未见。 前世宴席上,她没少与贵女们起冲突,再后来京城鲜少有人设宴会请她过去,自然这里也逃不过苏锦秀的从中挑拨。 宴席中没了她在,苏锦秀便是贵女中颇为瞩目的,加之她琴棋书画才学样样拔尖,言语又得体,贵女们便渐渐不在意她的身份,与她来往密切。 “诗语,今日在座的可都是未出阁的娘子,怎的还让妇人来此?”长乐郡主穆思湘不满地说道,“还是个不守妇道的妇人。” 长乐郡主是当今圣人的亲外甥女,当年长公主执意要嫁给寒门 出身的驸马,圣人拗不过只能同意,心中怒气犹在,便将驸马外派出京,长公主与驸马情深义重,当即跟着一道去了,后来驸马病重而亡,留下长公主与尚在襁褓中的幼女,圣人晓得后亲自前去将长公主与外甥女接了回来,赐外甥女封号长乐。 虽无父却有圣人疼爱,长乐郡主性子养的跋扈任性,先前她只是瞧苏锦兮不顺眼,可自从晓得苏锦兮嫁给卫肃后,她对苏锦兮只有嫉恨。 她请求舅舅下旨赐婚自己与卫肃,可平日里对自己有求必应的舅舅竟破天荒的发了脾气,哪怕自己以绝食上吊相逼都无用,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娶了自己最讨厌之人。 苏锦兮何德何能! 她根本配不上肃郎! “是啊,诗语,好好的宴席请这样的人来,既破坏气氛又倒胃口。” 接话的是余继虎的姐姐余继彤,与贵妃的侄子说了亲换了庚帖,只差选个日子便能成婚,瞧她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显然对这个弟妹也并不满意。 余继彤是瞧不上阮府的。 她不晓得弟弟到底犯什么糊涂,凭余府在京城的地位加之自己又与贵妃有了关系,便是娶了公主也不过分,偏生弟弟非阮诗语不娶,在府中闹腾的不行,阿耶向来心疼唯一的 儿子,只能点头答应。 余继彤看不出阮诗语身上有何特别之处。 “诗语啊,莫怪姐姐多话,日后你可是上柱国府的世子夫人,偌大的上柱国都是由你管着的,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余府的脸面,可不能随随便便的邀人前去。今日便罢,日后做事前可得好好想想。” “姐姐教训的是,诗语记下了。” 破天荒的,阮诗语竟未出言反驳,险些惊掉苏锦兮的下颚。 这才多久未见,阮诗语怎的像变了个人似的,前世那个伶牙俐齿毫不退让的阮诗语去了何处?! 专程下帖子让自己来,就是来看她如何被训的?! 第56章 脾性 “姐姐,你站在这里作甚?” 苏锦秀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走到厅堂外直接绕过苏锦兮迈步进去,朝着前头的长乐郡主屈膝行礼,“见过长乐郡主,臣女姐姐脾性一向如此,若说的话惹怒了郡主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臣女替姐姐向郡主及在座诸位赔个不是。” 仪态端庄,言语得体,故意放低自己的姿态让在座的贵女们心中舒服挑不出错来。 若不是人多,苏锦兮会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苏锦秀的意图多明显,她前世竟蠢笨的看不出,当真觉得她与自己姐妹情深,替自己 说话,为自己出头。 当真是搞笑! 所谓姐妹情深,不过是自己于二房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不好撕破脸皮。 可不撕破脸皮,但可以损坏她的名声…… 来了后直接就进去给里头的人赔礼道歉,好似她做了多大的错事,哪怕是前世,自己与贵女们发生冲突也是有因果的,不是她们当面嘲讽便是背后议论被自己听见,要么就是为二房出头。 诚然,‘出头’是因苏锦秀在自己跟前诉委屈,说谁谁在背后议论二房无能,靠着大房才有今日的荣誉,自己气不过,便赤手空拳上 去理论。 如今想想,那些人说的也是实话。 她二房本就无能! “你倒是跟本郡主说说,你那姐姐是何脾性,又何错之有?”长乐郡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苏锦秀一时语塞。 长乐郡主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难堪。 这段日子苏锦兮本就变了性子,若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的不是,她定会更加疏离,可若不说……这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苏锦秀慌的后背起了冷汗,心想苏锦兮怎的还不进来替自己出头? “长乐郡主问的好,我也想问问妹 妹,我是何脾性?又何错之有?还劳烦妹妹一进来便各种赔不是。”苏锦兮牵着两个哥儿走到苏锦秀身侧,目光如火般的盯着苏锦秀。 苏锦秀后背冷汗冒的更多,多的连里衣都浸湿。 苏锦兮怎么回事! 自己帮她赔罪让她免于责罚,她倒好,还跟着一同逼自己,是觉得自己不敢说? 苏锦秀咬了咬后槽牙,开口道:“姐姐向来行事乖张,听不进劝,性子说炸便炸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妹妹远远的便瞧见姐姐站在门外未进,想来定是姐姐说错话惹怒了里头的姐妹,姐姐从 不认错,那便由妹妹来认错,你我本是同根姐妹,何须计较这么多。” 说到后头,苏锦秀话语中已带着哭腔,委屈的不行。 “得计较的。”苏锦兮接话道:“你我到底不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妹,更何况再过不久,便要分家,将军府是将军府,苏府是苏府,是得计较计较的。” 此话一出,不光苏锦秀,在座所有人都惊骇不已。 苏家大房二房竟要分家? 不是说大房二房感情深不分彼此的嘛。 莫不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莫不是苏家二房的那点贼心被苏家大房晓得了? 第57章 杜怡 “呀,说的多了,都有些渴了,雪哥儿??哥儿,咱们坐下来喝些茶吧。”苏锦兮看向阮诗语,眯眼笑了笑,“敢问阮小娘子,我坐在何处?” 阮诗语甫从讶异中回神,虽不愿承认,但方才苏锦兮那模样瞧着莫名的爽快。 她也想狠狠地怼余继彤! “哪里有空席位便坐哪里,问我作甚!”阮诗语没好气地道。 苏锦兮左右瞧了瞧,牵着两个孩子坐在阮诗语身侧。 阮诗语:“?!” 苏锦兮都去坐下了,苏锦秀也不能站在那处任人观摩,期期艾艾,以帕拭泪找了个空席位坐下来,后头陆陆续续的又 有几位贵女进来,厅堂里又热闹起来。 “苏娘子……哦,不,现今得唤你一声卫嫁大娘子。”坐在苏锦兮身侧的杜怡笑盈盈地道,“卫大娘子好福气,甫进卫府便做了阿娘,瞧这两个孩子生的多体面,远远瞧着便知是卫府人,这近了瞧就更像了,与卫祭酒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诶……还有两个孩子呢?” 苏锦兮认得杜怡。 阮诗语的表妹,她自家中出事后便来京城投奔姨母便是阮诗语的阿娘,后一直住在阮府,与阮诗语的姐妹情就像自己与苏锦秀,都是些表面功夫,如若不然,她又怎会私下里与 余世子勾搭上。 苏锦兮鄙夷这样的人,羊羔尚知跪乳,乌鸦尚知反哺。 杜怡在阮府并未受委屈,过的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却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与自己的表姐抢夺夫婿,好没良心。 苏锦兮转头看向另一侧的阮诗语,问道:“阮小娘子,我身边这位瞧着不像是京城中的小娘子,方才与我搭话,好生奇怪,她是如何认得我的?” 阮诗语怜惜自己的表妹,故而京中大小宴席但凡是自己能进的,都会带着她,前几日阿娘还跟自己说,若有合适的郎君为表妹相看相看,虽无法进上柱国那样的勋贵人 家,也好歹做个正妻。 苏锦兮向来目中无人,不认得表妹实属正常。 阮诗语晓得表妹方才那般说,全是为自己出气,谁让自己与苏锦兮不对付,这次特意从世子手里拿了帖子送去卫府,就是想让苏锦兮憋屈。 平日里不是趾高气昂的嘛,待她嫁入上柱国府成了世子夫人,从身份上就得压苏锦兮一头! 想想就舒爽。 阮诗语:“卫家大娘子不认得我表妹也正常,平素你连廉娘子都不放在眼里,长乐郡主都能与其争辩几句,又怎会认识我们小门小户出身的。”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不过今时不 同往日,卫家大娘子还是在卫府相夫教子的好,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卫祭酒保不住你。” 苏锦兮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气嘛,是有一丢丢气的。 “阮娘子好意提醒,我记下了。不过你也晓得,我不是个受气忍着的主,总不能人家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一声不吭吧。我想阮娘子也是这般性情的人。” “阮家表妹,你说是吧。” 没头没尾的,卫家大娘子突然朝自己看过来,还一脸笑意,好似她晓得些什么似的。 缩在袖中的手略显紧张地交握,就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是……是。” 第58章 掌嘴 很快阮府的婢子到阮诗语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见阮诗语起身笑道:“诸位姐妹,咱们移步去用饭吧。” 厅堂里又热闹起来,全是恭维祝贺的声音,说的阮诗语面上的笑停都停不下来。 以往自己去席面上哪儿会像这般万众瞩目,就连长乐郡主也给了面子来阮府,阿娘说的没错,她这次的夫婿没找错。 “等等。” 被贵女们簇拥着的长乐郡主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朝苏锦兮望去,“咱们的席面上可都是未出阁的闺阁娘子,卫家大娘子已为人妇,与我们坐在一处恐怕不妥吧。更何况还带着两个男子,偌大的京城,本郡主还未曾 见过男子能入闺阁娘子席面的。” “卫家大娘子,你这是想毁我们的名声。” 有郡主在前头顶着,其他贵女也跟着说起来,特别是之前与苏锦兮有过节的,恨不能上前指着苏锦兮的脸骂,可到底是没那样的胆量,只能躲在后头。 “苏锦兮,你平日里张扬跋扈也就算了,这都嫁人了,也该安生些吧。卫府不比苏府,苏府能护着你,卫府可护不了!” “你们这些仆婢愣着作甚,还不快将卫大娘子带到妇人那处去,还有这俩男子,理应送去男子那边,好好的让他们进来作甚!” “这还用想,定是听说余世子专程请工匠打 造了曲水流觞,来见世面的。倒也能理解的,毕竟家世摆在那处。” 苏锦兮脸色越来越难看。 仗着有长乐郡主护着她们,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说她尚且还能忍忍,偏生还要把两个孩子牵扯进来。 真当她苏锦兮是泥捏的! 将两个哥儿交给杨嬷嬷和紫鹃,苏锦兮冲到那几人跟前,目光犀利地道:“有胆量就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已为人妇又如何,不像你们,及笄这么些日子了连上门说亲的都见不着,哪里来的脸在我跟前说三道四。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心里想什么,觉着我夫君不过是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职位不 高,便不放在眼里由你们在这里编排。你们别忘了,我夫君当年可是进士!如今的职位也是圣人亲封的朝廷命官,你们如此议论,可是无视圣人?无视朝廷?” 那几个贵女被吓得面色发白。 苏锦兮换了口气继续道:“别怪我没警告你们,若再让我听见你们在孩子面前胡言乱语,别怪我动起手来分不清脸和脚!” “你……” 那几个贵女被训的敢怒不敢言。 即便卫府势小,可苏府势大,苏家大房也就苏锦兮这一个女儿,他们父辈官职比卫肃高,可高不过苏将军。 “苏锦兮,谁给你的胆子在本郡主面前如此嚣张!”长 乐郡主瞪大双眼,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手一挥怒喝道:“来人,给本郡主掌嘴!” 长乐郡主的随侍婢子上前将苏锦兮困住。 苏锦兮:“长乐郡主可想好了,这巴掌下去,毁的可是你自己。” 长乐郡主冷笑连连:“笑话,是你目中无人在先,不过是打你几巴掌,竟在此处狂言,本郡主今日倒是瞧瞧,这巴掌打下去,怎么毁了本郡主!” 苏锦兮面上笑意更浓,“身为郡主,纵容身边女眷非议朝廷命官,以权谋私以势压人,欺侮大臣家眷子嗣,这要是传到圣人与长公主耳中,亦或是传遍大街小巷,不知郡主作何感想?” 第59章 护崽 长乐郡主迟疑了。 苏锦兮说的句句戳中她的心,今日阮府发生的事若被有心之人传到舅舅耳中,自己顶多也就挨训,可说是传到阿娘耳中…… 她有多在乎名声。 更遑论苏锦兮还是肃郎明媒正娶的新妇,若因此让肃郎对自己产生误解…… “不许欺负我阿娘!” “不许欺负大娘子!” 卫文雪与卫文??挣脱杨嬷嬷和紫鹃,冲进人堆里,将困住阿娘的两个仆婢推开,张开双手护在阿娘身前,愤怒地瞪着长乐郡主。 他们目前并不知长乐郡主意味着什么,只知不管是谁都不能 欺负阿娘! 已冷静下来的长乐郡主被眼前一幕刺激到。 若不是苏锦兮,今日这两个孩子护着的便是自己! 为了肃郎,她可以不在乎卫府的四个养子,可肃郎宁愿娶苏锦兮这个废物也不愿娶自己。 “来人!打!” 随着长乐郡主一声怒吼,方才被推开的两个仆婢一左一右压住苏锦兮,这两个仆婢是圣人担心长乐郡主安危专程从宫里调到她身边的,瞧着与普通仆婢无异实则武功高强,压得苏锦兮动都无法动弹。 卫文雪与卫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的直哭,可即便如此 也依旧用小小的身子护着阿娘,女眷厅堂哭喊声不断交织。 苏锦兮顾不得自己,忙开口安抚卫文雪与卫文??,“雪哥儿,??哥儿,别怕,去找杨嬷嬷和紫鹃,阿娘没事。” “杵着作甚,将这两个小杂种拉走。” 这话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属实过分了,可她到底是长乐郡主,没人敢忤逆,便只能照做。 苏锦兮气的脸色发紫。 若晓得穆思湘也会来阮府,她绝不带孩子过来。 “穆思湘,要打便打,莫要为难孩子让我瞧不上你!”苏锦兮故意刺激她。 长乐郡主手一挥,拉着两 个孩子的仆婢松了手,杨嬷嬷与紫鹃见状忙上前将两个哥儿护在怀中。 “杨嬷嬷,您看好两个小郎君,我去寻主君。” 杨嬷嬷点头催促她快些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让本吵闹的厅堂一下子静了下来,苏锦兮的脸当即被打的偏了过去,白皙嫩滑的脸颊上立刻显现出红印来。 长乐郡主抬手欲再打。 “住手!” 一行路飒爽的女子快步而来,面庞锐利,眼眸震慑。 女子行至苏锦兮身边,一脚一个踹开两个仆婢,见苏锦兮面上的掌印,怜惜地蹙眉,“疼吗?” 苏 锦兮颔首。 怎会不疼,穆思湘那一掌用了全身的力,恨不能一掌将她拍死,也不知穆思湘对自己到底哪里来这么深的恨意。 “穆思湘,你这是作甚?!又在用自己身份故意欺压……”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自己一个身影如风般快速略过,只能瞥见她拂紫锦的裙摆,便听‘啪’的一声,响亮的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长乐郡主脸上。 众人大惊。 长乐郡主错愕后捂脸盛怒,脖子上的青筋接连暴起,“苏锦兮,你敢打本郡主!” 苏锦兮护犊子地道:“你敢辱骂我儿子,我便敢打你。 第60章 疼吗? 这场闹剧在卫肃过来时戛然而止。 随着一同过来的有余世子,阮尚书与阮夫人,其他夫人本想一同过来,阮夫人命府中管事带着她们先去宴席,事情发生在阮府,闹大了对阮府可不好。 哦,曹氏也跟着一同来了,毕竟闹事的是苏锦兮,即便嫁入卫府也与苏府脱不了干系。 苏锦兮正与长乐郡主怒目而视。 曹氏一眼就瞧见人堆后头的女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挤了过去,压着嗓子问:“发生何事?不是说是小娘子间斗斗嘴,小打小闹,怎的还上手了?又是苏锦兮先动手的?” 苏锦秀心里烦躁, 不耐地道:“不是。” 想到什么,她又问:“阿娘,方才闹时你们听见了吗?” 曹氏颔首。 这么大动静,她们妇人所在的院落离的又不远,自是听见了的,阮夫人本想过来瞧瞧,还是自己劝说小娘子们在一处说笑打闹是常有的事,随她们去吧。 苏锦兮再能耐顶多动动嘴皮子,谁能想到她竟打了郡主! 早晓得就让韩氏一道来了。 她倒是轻松,一句染了风寒便推脱躺在府上,头疼赔笑脸的事净让自己出面解决! “锦兮……” 卫肃与阮尚书站在院落外,这里是女眷所在之处,他不便进去 。 苏锦兮听有人唤自己,声音还有几分耳熟,暂停与长乐郡主的怒目对视,转头一瞧。 卫肃! 他怎会来此? “夫君。”苏锦兮索性嘴一瘪,眉一皱,提着裙摆向卫肃小跑而去,跑着跑着风沙进了眼,等到卫肃面前时泪水止都止不住。 卫肃一眼就见着苏锦兮面颊上的巴掌印,眸色深沉如墨。 “谁打的?”他问。 苏锦兮一落泪鼻尖就红,眼睛里的风沙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泪怎么也止不住,只能边哭边说:“长乐郡主,她欺负妾还辱骂两个哥儿。” “疼吗?”卫肃轻轻碰了碰,苏锦兮 疼的‘嘶’了声。 卫肃脸色更难看了。 阮夫人怕事情闹大不好看,便上前笑着劝说道:“这其中定有误会,长乐郡主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若卫大人信得过我,将事情交给我处理。” 说着冲阮尚书使眼色,“夫君,世子,宴席要开始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阮尚书道:“请。” 苏锦兮也不指望卫肃能为自己撑腰,眼下发生的事她自己也能解决,就算自己在这里孤立无援,仗着镇国大将军嫡女的身份,也没人敢欺负她。 前世她就是这样张扬跋扈。 只再活一次,她不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阿 耶担心,也不想再让京中人议论不休,镇国大将军战功赫赫,为人仁厚,唯一的女儿竟这般脾性,真是不堪入目。 许是眼里的风沙顺着泪水流掉了,没了不适,苏锦兮也不落泪了,拿着帕子擦了擦准备回去再战。 “阮夫人说长乐郡主不是不知轻重之人,那便是说在下的夫人故意惹事?”卫肃步步紧逼,“方才在下与阮尚书,余世子一同过来时,发觉夫人们所在的院子与这处离了不过百丈,这里有事发生该是听的清清楚楚,待我们路过那处,阮夫人才匆匆出来,那在下可否认为,阮夫人是故意而为之?” 第61章 闹开 阮夫人面上闪过尴尬之色,语气却不算客气:“卫大人莫要误会,我并无此意。至于卫大人说得我故意为之,那真真是冤枉,我与诸位夫人聊的欢快,倒是听见了,可想着此处皆是小娘子们,定是玩的热闹了,并未多想,后来还是小女身边的婢子过来禀告我才晓得的。” “谁能想到卫家大娘子会到小娘子们所在的院子里来,且恕我多言,卫家大娘子的脾性京中谁人不知,闹开了恐不好看。” 后头的话阮夫人是压低声音说的,卫肃苏锦兮都能听见。 “我……” 卫肃握住苏锦兮的手,冲她摇了摇头,顺势将 其拉到身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卫肃道:“那今日在下执意要闹开呢?” 外人面前,他一向温润,哪里有这般严肃较真的时候。 阮夫人当众被拂了面子,脸色也不好看,‘哼’了声:“既如此,我也不必顾及什么,这处这么多小娘子,事情经过她们也都晓得,便让她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想想,他卫肃不过是从三品,吏部尚书再不济也比他的官位要高,更遑论再过不久诗语便要与余世子成婚,成为上柱国府的世子夫人,有了这层关系在,阮府在京中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他卫府如何 比得上! 给他几分薄面他不要,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诗语,你先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阮诗语被叫了过去。 若真要说谁对谁错,在她看来错的是长乐郡主,从苏锦兮一进来便开始挖苦她,再后来又动手打她,还出言辱骂两个孩子。 阮诗语觉着苏锦兮那一巴掌打得对! 在梦里她已无数次打过余继彤了,可醒来后又只能忍着。 “阿娘,长乐郡主与卫家大娘子发生了些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阮诗语道:“宴席已经开了,阿娘我们一道过去吧,莫要辜负余世子一番心意。” 阮诗语想,自己提 到余世子阿娘应当就不再问了。 可偏生她的话给了阮夫人莫大的底气。 阮夫人阴阳怪气地道:“卫大人可不觉得这是误会,事情发生在阮府,若阿娘不问清楚缘由,传扬出去我阮府日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你且说说,到底发生何事?!” 阮诗语不语。 她若是实话实说,那得罪的是长乐郡主,得罪郡主便是得罪长公主以及当今圣人,可若是不说实话……她不愿做假。 阮夫人急了,“你倒是说啊。” 阮诗语道:“阿娘,您莫要再问了。” 她求助地看向未来夫君余世子,谁知余世子根本没往她这处瞧, 眼神飘忽也不知在看什么,只晓得他是在看那些围在一起的娘子们。 “杜怡,你来说。”阮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杜怡扭着巴掌宽的腰从人群里走出来,她生的比阮诗语要美,特别是那双狐狸眼,天生会勾人般,似有法术,被她瞧上一眼心都要被勾了去。 “姨母,此事的确是个误会,按理说这处是待字闺中的娘子们待的,偏偏不长眼的把卫家大娘子带了来,卫家大娘子来也就罢了,她竟还带着两个小郎君,郡主是为了娘子们的闺誉着想,好生的与卫家大娘子说,她不听,还出言顶撞郡主……” 第62章 没错 后头的话杜怡没再说,聪明的人一猜便能猜出。 这事啊,就是苏锦兮的错,安安生生去妇人那处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嘛。 阮夫人冷笑着道:“此事已明了,既是卫家大娘子的错,卫家大娘子,你去给郡主赔礼道歉,郡主大人有大量,定不会再计较的。” “时辰不早了,莫要因小事耽误了大家的兴致,你说是不是,卫家大娘子?” 苏锦兮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 杜怡颠倒黑白也就算了,这阮夫人也在一旁帮腔,哪儿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模样,明显就是恃强凌弱。 “阮夫人,您 今年高寿?是如何做到眼聋耳瞎的。”苏锦兮直接怼道:“单凭杜怡一人之词就断言是我的错,搞笑至及!这阮府日后还真来不得。” “明明是阮府仆婢将我带到此处,明明是长乐郡主见到我便开始出言羞辱为难我,明明是这些人见我夫君官职低故意编排,明明是长乐郡主她骂我儿子。怎得,她们欺负我,我只能忍着?哪里来的道理!” 说完苏锦兮看向卫肃:“夫君,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吗?” 卫肃手握的更紧了,他说道:“夫人没错。” “阮尚书,贵府宴席卫某及其家眷无福 消受,先行告辞,至于今日之事,我自会上书圣人,谁对谁错,相信圣人自有决断。” 他面色严肃深沉,声音清冷如冰,一字一句狠狠刺入长乐郡主的心。 她险些没能站稳。 卫肃牵着苏锦兮离开,杨嬷嬷和紫鹃领着两个哥儿跟在身后,最小卫文??在离开时,回头将那几个欺负过阿娘的人深深印在脑海中。 他绝不会忘! 待他日后长大,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谁也不能欺负他的阿娘! 阮尚书紧忙追上去,这事在阮府解决便是,若是闹到圣人跟前,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他就说 好端端的不要招摇,这下好了…… “卫大人,等等。” 阮尚书追上后,劝说卫肃莫要较真,他也晓得此事定是长乐郡主的错,若不是的话,自己的女儿不会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但她毕竟是郡主,圣人也极为疼爱,阮家人微言轻不敢惹恼她,云云。 卫肃道:“阮尚书尽可放心,我对事不对人,卫某虽官职低微,却不能容忍自家妻儿被欺侮。此事若发生在阮尚书身上,相信阮尚书亦会如卫某这般。” 卫肃一家离开后,阮尚书细细想了想,若是他…… 他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一行人坐上马车回府,与来时一样,卫肃与苏锦兮坐在前头的马车,杨嬷嬷紫鹃带着四个郎君坐在后头马车。 卫文保与卫文畴并未过去,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一上马车便拉着杨嬷嬷和紫鹃姨问。 大娘子一出来他们就瞧见她肿的高高的半张脸,虽不喜大娘子,但决不允许外头的人欺负他们卫家人! 紫鹃觉着郎君们还小,本不想说,杨嬷嬷靠在她耳边道:“说吧,也让保哥儿和畴哥儿晓得大娘子确实今非昔比。” 紫鹃细想,杨嬷嬷说的对,便将发生的事尽数不落的说了出来。 第63章 撑腰 苏锦兮坐在车厢内,耳边只有车轱辘压过露面以及马蹄‘哒哒’踩踏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接二连三,扰的她心里莫名的烦躁。 也不知是烦躁在阮府自己的冲动,还是烦躁结果与她想的并不一样。 前世她是张扬跋扈,可欺负的那些贵女都是官职比阿耶小的,虽说她也不怕长乐郡主,可并未与长乐郡主发生正面冲突。 哪怕长乐郡主在她面前诋毁过四个孩子,她也不生气,那时的她只觉得四个孩子就是她的一生都无法洗净的污点。 今时不同往日,她哪怕受尽委屈,也不 能让外头的人随意诋毁哥儿们。 养子又如何,只要唤她一声阿娘,她便是他们一世的阿娘,她会护他们一世周全。 “这是消肿的药膏,忍着些疼。” 卫肃不知从哪里拿的药膏,坐到苏锦兮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蘸上药膏,尽可能轻柔地涂抹到苏锦兮脸上,肿的有他小臂那么高,可见长乐郡主下了多狠的手。 疼! 是真的疼! 哪怕卫肃已经很轻很轻了,苏锦兮还是疼的红了眼眶,轻哼出声。 “现在晓得疼了。”卫肃没好气地道:“方才见你勇的很。” “谁让她 们欺负儿子的,若不是穆思湘身边有会功夫的婢子在,她能打到我?”苏锦兮半点不认输,“别让我再瞧见她,瞧见一次,我打一次,哎哟……” 动静大的扯到肿着的半边脸,疼的苏锦兮又叫唤起来。 卫肃将她困在自己怀中,俩人姿势十分亲密,待他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只能保持动作,面不改色地道:“莫乱动,你呀……勇倒是勇,就是不能全身而退。” “若不是紫鹃去寻我,你恐是要吃更大的苦头。” 苏锦兮道:“不会的,即便夫君不去,妾也有法子。” 卫肃倒是好奇,问:“什么法子?” 苏锦兮:“她若再敢动手打我,我便装晕倒在地上,定能吓到她们。长公主可是最在乎名声的,这事传到她耳中,长乐郡主回去后定会受责罚。” “她挨了我一巴掌,回去还要受责罚,可不比我还要惨。” 卫肃越发看不懂怀中人了。 甫入卫府的她与现今的她当真是天差地别,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夫君……”苏锦兮顶着不算难看的脸抬头,“你当真要将此事上书圣人?” “妾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卫肃道:“说了 自是要做的。若今日忍气吞声了,那日后他们便会觉得卫家人唯诺可欺,更会有人笑话我卫肃,堂堂男子汉竟护不住自己的妻儿!” “你并未给我惹麻烦,即便是惹了麻烦,我也有法子替你撑腰,日后尽管惹便是。” 卫肃的话像柳树上飘落的柳絮,被风吹的四处游荡,不经意间便会吸入鼻中,搅乱心绪,令跳动的心都变得狂乱起来。 苏锦兮盯着卫肃的侧颜有些出神。 不觉间手碰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碰上他高挺的鼻梁。 苏锦兮弯了弯唇:“夫君,你生的真好看。” 第64章 逆鳞 卫家大娘子与长乐郡主生了误会还动手的事没一会儿便传入所有宾客耳中。 自然,也包括卫祭酒提前带着家眷离开,且扬言要将此事上书圣人。 宾客们议论纷纷。 卫祭酒可是温文儒雅,平素最好说话的,万万做不到宴席未开始便离开这样没规矩的事,可见此事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那逆鳞便是他娶的新妇。 是谁乱嚼舌根卫祭酒不喜自家新妇的? 这瞧着心疼的不行,难怪方才婢子来寻他,他便步伐匆匆地离开,连两个孩子都不带着。 议论声尽数传入信王穆卓耳中,他的脸色属实难看。 他的计划又被破坏,已没 心情再在这里待下去,若不是苏锦兮要来,他是不可能来的,一个三品官员的府邸,他根本瞧不上! 借口有事,穆卓也提前离了席。 出阮府后,穆卓留下身边的亲信,让他在外头盯着,待见到曹氏出来便带着她直接去王府。 曹氏和苏锦秀在阮府那可是各种赔笑脸各种致歉,只阮夫人并不理会,只说他卫肃不是厉害,既想告到圣人那处,那便让他告,阮府还不怕了! 曹氏忙道:“怎会,我那侄婿说的是气话,哪儿能真的告到圣人跟前去,夫人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再气,回去后我定好好的训斥一番,让他们亲自登 门致歉。” 阮夫人享受的便是这被人捧着的滋味。 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在的,镇国大将军夫妇不在京中,却是手握重兵,连圣人都礼让三分,她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亲自登门致歉我承受不起,只日后阮府宴席是万不敢请卫大人夫妇了。”阮夫人趾高气昂地道:“此事就此作罢,席面已开,莫让那些人坏了余世子的一片苦心。” 曹氏甫从阮府出来,便又被叫到信王府,待回到苏府,人已精疲力竭。 她心中是存着怨气的。 回府后直接去了韶华院。 韩氏的脸色比前几日还要白,咳嗽声不止,有气无力地靠在软 塌上喝着又苦又黑的药汁,曹氏才不管她,进来后跟个炮仗似的,尽是指责苏锦兮不懂规矩的话。 说到后头心中的怒气更甚:“阿嫂,往昔锦秀还能拦着些,可如今这丫头谁的话都不听,那可是长乐郡主啊,圣人有多疼爱京中谁人不知,她竟胆大到打长乐郡主!好在长乐郡主宽宏大量并未追究……否则我苏府怎么没的都不晓得。” “锦兮今日可是把长乐郡主与阮府得罪了个干净,阮府小娘子日后是要嫁入上柱国府的,这一下得罪这么多,妹妹是真没法子了。偏那卫肃还不觉事态严重,当着众人面扬言要上书圣人……他 一个小小国子监祭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阿嫂快去卫府劝劝吧,这影响的不光光是卫府,连苏府也要受牵连。” 韩氏掩唇咳嗽两声,声音嘶哑地道:“妹妹莫急,明日一早阿嫂便去问问。” 曹氏‘噌’的起身,“如何等的了,我这就吩咐仆从准备马车。” 甫要跨过门槛时,曹氏突然转身,面上挂着刻薄的笑意,阴阳怪气地道:“前两日阿嫂还与妹妹说,膝下无子,日后偌大的苏府是要交到锦辰手中的,今日锦兮丫头就在众多小娘子面前公然说苏府大房二房就要分家……妹妹从不曾惦记苏府家业,阿嫂亦不必诓骗妹妹。” 第65章 救人 药膏抹完肿着的脸颊冰冰凉凉好不舒服,苏锦兮不知不觉间靠在卫肃肩上睡着了。 自她说了‘夫君你生的真好看’后,车厢内就陷入一种尴尬又迷惑的气氛中,说完后苏锦兮便后悔了,她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脸更是红的如熟透的柿子,从面颊一直攀爬上耳梢。 她未曾瞧见卫肃扬起的嘴角,也未曾瞧见他变得温和的目光。 马车急急停下。 车夫轻轻叩响车窗,“主君,大娘子,前头围了不少人,恐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主君可要绕路回府?” 卫肃:“嗯。” 动静将苏锦兮惊醒,她迷 迷糊糊的问:“怎的了?” 卫肃道:“无事。” 马车调转方向,车窗被风刮的露出缝隙,外头的景象一闪而过,一双倔强又刚毅的眼就这样撞如苏锦兮眼中,让她挥之不去。 鬼使神差的,她出声叫停了马车,并让范奇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范奇很快回来,不过是件小事。 那被打的是倡肆里的窑姐儿,被客人赎身后却不愿委身,那客人也是个痴情的,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惹怒了家中主母,一番虐打后逃了出来,现下被抓住,要么还了赎身的银子,要么回去做牛做马偿还。 这在京中时有发生,百姓们早已习以为常,有些窑姐儿专程坑蒙拐骗,待赎身后又骗取客人的家产,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不少美满人家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苏锦兮掀开车帘往那处瞧了眼。 “范奇,劳烦你将这个拿去,就说这窑姐儿我买下了。”苏锦兮拿出银两递了出去。 “这……”范奇一脸为难。 他都说了窑姐儿最会骗人了,谁晓得这是不是一伙的,大娘子怎的还拿银两出来。 “不够吗?”苏锦兮以为银两不够,视线落在卫肃腰间钱袋上,“夫君,可以借妾些银两吗, 待回去后妾便让紫鹃送过去。” 卫肃:“你可听清了,那极有可能是骗人的。” 苏锦兮笑笑,“若不是骗人的,妾也算是行了好事,若真是骗人的,就当花银子买个教训,日后不这么做便是。” 语落,朝卫肃钱袋扬了扬下颚,“夫君,借否?” 卫肃取下钱袋放在苏锦兮掌心上,苏锦兮眉开眼笑地递给范奇,“劳烦。” 范奇忙说不敢,拿着钱袋过去交涉解决,最后只用了卫肃的钱袋里的银两,苏锦兮钱袋里的分文未动。 事情解决路也通了,马车继续前行。 一盏茶功夫后,马车停 在卫府门外,四个孩子急急忙忙下了马车,齐齐整整地站在前头马车外张望,车门推开,先下来的是阿耶,四个孩子表情不变,连眼睫都不曾动一下。 直到苏锦兮弯腰出来,四个孩子如疾风般奔了过去。 卫文??个头最小,直接从缝隙挤到最里头,扬着小脑袋垫着脚尖,伸出小手,“阿娘,文??扶……” 卫文雪有样学样,“大娘子,文雪扶您。” 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的卫文保卫文畴默默的收回小手。 被挤的远远的卫肃咪了眯黑沉的眸子。 为何突然觉着这四个孩子有那么一丢丢的碍眼! 第66章 痛哭 苏锦兮牵着两个孩子往卫府里走时,余光瞥见站在马车后不远处浑身脏兮兮,秀发凌乱不堪类似乞丐的女子,她恭敬地站着。 即便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可那双眼却清澈透亮,如山间清泉,似曾相识。 停下脚步,苏锦兮问:“那是何人?” 紫鹃与杨嬷嬷坐在马车里照顾四个哥儿,并不晓得,两人皆摇头。 范奇却道:“回大娘子,那便是您救下的窑姐儿,被救下后便一直跟着马车,属下见她只跟着并未做什么,便由着去了,没曾想竟跟到这里来了。” 苏锦兮‘嗯’了声,并未 放在心上。 回府后,卫肃直接去了荒院,四个哥儿将苏锦兮送回沁雅院后,卫文保卫文畴没借口留下来也不像卫文雪卫文??那样没皮没脸地赖着,就回了绿满轩。 “大哥,大娘子她……”卫文畴欲言又止。 “你可是想问大哥,大娘子既厌烦我们,为何又要护着我们?还是想问大哥,她突然变好,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卫文畴忙点头。 以他这个年纪,他是真的看不懂,若说真的,可为何之前对她们非打即骂,若说假的,他又看不出来。 他想大哥定是晓得的。 却听卫文保 道:“大哥也不知。” 此话一出,大哥在卫文畴心中高大如松柏的形象瞬间矮了一大截,原来大哥也有不懂之事啊。 “那文畴去问阿耶。”卫文畴道。 “别去。”卫文保拦住他,“小事罢了,莫要去扰阿耶清净。” 卫文畴梗着脖子,“可大哥不晓得,那文畴不去问阿耶去问谁?总不能直接去问大娘子吧。” 卫文保面露尴尬,“现在不晓得不代表日后不晓得,二弟可曾听过一句话——日久见人心,她若是假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你若是现在去问,免不了要被阿耶责罚 ,你没瞧见阿耶的脸色很难看。” 卫文畴:“那好吧。” 他可不是怕阿耶,只是觉得大哥说的有理。 … 韩氏去了沁雅院,卫文雪和卫文??才依依不舍地回绿满轩。 母女俩一个见女儿脸肿的跟点心似的,一个见阿娘面色苍白比前段日子来瘦了一圈,仿若风一吹便能倒下,皆心疼地落了泪。 “盼盼莫哭,阿娘晓得定是那些人让你受了委屈,你才动手的。”韩氏不顾自己,只顾着给女儿擦泪,又生怕碰到她肿着的地方,动作小心翼翼,“早晓得阿娘就该一道去的。” 苏锦兮怕 阿娘担心,忙止了泪,问:“阿娘您病了为何不告诉我?” 目光看向凝香,“可找郎中瞧过了?郎中如何说?” 凝香俯了俯身,回道:“请了郎中,说大娘子不适应京城的环境,且忧虑过多,前几日吃药调理调理好多了,可自二房来过后,大娘子比先前还严重了……” 韩氏出声训斥:“凝香莫要胡说。” “放心,阿娘没事,阿娘只是担心盼盼。再过半月阿娘便要回边境了,盼盼一人在京中,阿娘放心不下。”韩氏想着这些年自己被曹氏蒙在鼓里还对她们感恩涕零,悔恨不已。 第67章 不信 “盼盼,阿娘有话与你说。” 苏锦兮点点头,挥手让屋子里的仆婢全都出去,关上房门。 没等韩氏开口,苏锦兮先问道:“阿娘,曹氏可是在您跟前提了信王?” 若是苏府的事,阿娘不会忧心忡忡。 果不其然,韩氏点头,“你阿耶带着将士们在边境以命相搏,才换来苏府如今的地位,他们不安生,竟想着祸乱朝纲!那曹氏当真以为我不晓得朝中局势?这次阿娘回去定与你阿耶好生说说。” 苏锦兮:“就怕阿耶不信。” “由不得他不信!”韩氏狠道:“他若不 信,我便与他和离,到时回京来,有我在京中,我看谁还敢乱打主意!” 苏锦兮晓得阿娘只是嘴上说说。 想到自己走后女儿的处境,韩氏心中一疼,心疼地拉着女儿的手强忍着不让泪落下,“盼盼,阿娘已去信江东,这会儿你外祖父应当是收到了,待阿娘离开后你外祖父会派人来护着你的,到时阿娘再把贾尉、高兵留下来,他们忠心耿耿,武功高强……” “不可!”苏锦兮打断韩氏的话,“贾尉高兵必须留在阿娘身边,阿娘比女儿更需要他们,阿娘此次离京不比往 日,女儿怕曹氏她们会对阿娘不利。” 韩氏怒喝:“她们敢!” 苏锦兮:“阿娘,她们敢的。” 前世就是阿娘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她不会再重蹈覆辙,明明晓得曹氏她们的野心却没动静无作为,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亲近之人一个一个倒下。 若可以,她宁愿将韩氏平平安安地送到阿耶身边,可她晓得,自己不能离京,一离京,多疑的圣人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挑拨,阿耶会变成谋逆之人。 苏锦兮并未告知韩氏前世的事,但和她好生分析了现下的局势,目前来看自己 和阿耶都有利用价值,那些人不会对他们下手,让韩氏莫要再忧心,尽快养好身子。 韩氏应下了。 外头天色渐暗,晚霞一点一点没入青砖绿瓦中,只留下一条平直的线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橘黄色,那抹橘黄透过窗子缝隙偷偷溜进来,洒在母女俩身上,温柔铺满整个屋子。 苏锦兮想留韩氏宿在这里,韩氏犹豫片刻后还是摇头:“你与卫肃新婚,哪儿能分房睡,阿娘晓得他会护着你便放心了。” “盼盼放心,阿娘会小心保护自己,待去了你阿耶那儿,就让他写了书信 来与二房分家,这家必须分!” … 送走韩氏,苏锦兮心情有些低落。 她晓得阿娘去信后,外祖父定会派人过来的,就是不晓得那些人何时才能到,江东地区寒冷,要过来京城需得过江,眼瞧天气越来越冷,不晓得江面结冰了没。 据悉那冰的厚度得有小臂那么长才能安心在上头行走。 若那些人不能及时赶到,便不能一路护送阿娘去边境,她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不确定上,更不能坐以待毙。 偌大的京城,信的过的…… 某个深沉清隽的面孔出现在她脑海中。 第68章 困惑 苏锦兮这几日一直在府中养伤。 肿了的脸涂了药膏后,第二日便消了不少,到第三日彻底消了下来,只白净的脸上还能看到些许淤青,四个孩子这几日也一直陪在她身边,更让她心情舒畅的是,保哥儿给她夹了菜。 破天荒的,这可是第一次。 即便后头保哥儿解释说本想夹给??哥儿的。 苏锦兮才不信呢,那羞涩扭捏的模样,一瞧就知是害羞了,晓得他脸皮薄,苏锦兮也不拆穿,只弯唇笑笑,倒是卫文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表情怪异。 倒也不怪卫文畴绷不住,实则是大哥的举动太让 他难以接受。 大哥一度不屑三弟四弟的做法,甚至还有几分鄙夷,可今日他自己…… 卫文畴有种被背叛的寒心。 回到绿满轩后,他把大哥拦下,质问道:“大哥不是说日久见人心,这才过了几日,大娘子什么都没做,大哥就见到她的心了?你给她夹菜,可是将她视作阿娘?” 卫文保有种被戳中的难堪。 涨红脸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给她夹菜了,那是给四弟夹菜不小心掉落到她碗中而已……” “是吗?大哥既说不是,那便不是吧。”卫文畴赌气地转身,倔强的眼眶通红 ,跑了出去。 他晓得大哥在说谎。 那菜明明就是夹给大娘子的,可那又如何,夹便夹了,大哥又何须说谎来蒙骗自己。 卫文畴孤单地坐在后院的凉亭里,池塘里的莲花只余下枯枝,里头的鱼儿都蔫吧的不愿游动,一个个长的倒挺肥美,若是烤了吃,大哥定会让给他们几个先吃。 “坐在此处作甚?” “阿耶。” 卫文畴乖巧地唤了声,继续忧郁地趴在栏杆上。 卫肃默默地站在一旁陪着。 片刻后,卫文畴主动开口问:“阿耶,您是否也觉得现在的大娘子和以前的大娘子不同了? 文畴晓得,阿耶喜欢现在的大娘子。” 卫肃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 “发生何事?”他问。 卫文畴:“阿耶,若是食不果腹,只剩下一条鱼,您会如何做?” 沉吟片刻,卫肃回道:“若是我一人,自是毫不犹豫吃进腹中,可若是你们在,自是紧着你们吃。” 卫文畴忽然转身,仰头又问:“那若是大娘子也在呢,您又会如何做?” 六岁孩童的眼神纯粹明亮,像天上的星子不掺杂任何杂质,卫肃被问的愣住,他未曾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被这个问题难住。 就在他思索时,卫文畴却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阿耶,孩儿明白了,孩儿先回去了。” 卫肃:“……” 他倒是明白了,轮到自己困惑了。 这小子! 苏锦兮脸上的伤彻底好了后,便让紫鹃递了帖子回苏府,虽凝香这几日日日传消息来,苏锦兮到底是不放心,想着回去瞧瞧顺便探探曹氏她们的动静。 前脚紫鹃送帖子回苏府,后脚苏锦兮就收到廉府送来的帖子。 廉馥雅要来卫府探望她。 苏锦兮仔细看着帖子,上头的确写着廉馥雅。 好好的廉馥雅来作甚,不管前世还是现在,自己与廉馥雅都没什么关联…… 第69章 禁足 廉馥雅是骠骑将军廉松柏唯一的孙女,家中所有人都对她疼爱有加,她却从未恃宠而骄,甚至还得到太子的青睐,想立她为太子妃,不过被廉馥雅拒绝了。 太子被拒后也不恼,甚至拒绝圣人和皇后替他选的太子妃,就连侧妃也不愿立,直言会一直等廉馥雅改变主意。 苏锦兮按着脑门想,前世廉馥雅做太子妃了吗? 一盏茶后,她放弃了。 前世关注点只在穆卓身上,完全不晓得这些。 “大娘子,廉娘子来了。”婢子带着廉馥雅走了进来,苏锦兮忙挥开脑子里的 想法,走到院子外迎廉馥雅进来。 “那日在阮府未来得及谢过廉娘子,便回了府,正想着等伤好了送帖子去廉府当面感谢,未曾想廉娘子却先送帖子来了。”苏锦兮客气地道。 在阮府若不是廉馥雅突然出现制止了长乐郡主,恐自己要挨好几巴掌,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养好。 长乐郡主有几分忌惮廉馥雅的,不光光是因她曾跟着廉老将军上过战场,身上沾染着血性,还因当今皇后出自廉府,是廉馥雅的姑姑。 廉馥雅笑着看了看苏锦兮,见她如花儿般美艳,脸上看不 出丁点伤痕,便知她脸上的伤是彻底好了,“妹妹不必客气,那日我若是再早些去,妹妹也用不着吃苦头。” “不过妹妹那日那一掌,打得也不轻。”廉馥雅故意揶揄道。 苏锦兮摸了摸鼻尖,颇有些不好意思在脸上:“不瞒廉娘子,回府后我便悔了,当时只想着快意泯恩仇,却没想到惹怒长乐郡主会不会给卫府招来麻烦。” ‘噗呲’ 廉馥雅没忍住笑出声。 实在是锦兮妹妹太过可爱,瞧着与自己一本正经的聊天,实则脸上的小动作颇多,尽数落入她眼中。 锦兮妹妹当真如阿娘说的那般,貌美过人。 廉馥雅就喜欢生的好看的。 往日有小娘子在她耳边说锦兮妹妹乖张跋扈,还说她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泼辣无比,欺软怕硬,廉馥雅半信半疑。 那日在阮府瞧了,廉馥雅全然不信那小娘子说的。 廉馥雅大方地拉着锦兮妹妹的手,豪爽地道:“妹妹无需与我这般生分,前几年随阿耶出征时得苏将军相助,才破了敌人的陷阱,阿耶与苏将军一见如故,当即拜把子成了兄弟,苏伯父摆脱我,日后回了京中多照看妹妹几分,这 些日子姐姐一直在军营里,分不开身,回府后便立马送了帖子来,若妹妹愿意,日后唤我一声姐姐便好。” 苏锦兮惊讶不已。 她哪里晓得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顿时觉得廉馥雅比方才亲近不少,唤道:“馥雅姐姐。” “诶。”廉馥雅开怀大笑,“想我廉馥雅也有这般貌美的妹妹,日后定要好生护着,若穆思湘再找妹妹不快,只管告诉姐姐,姐姐定不会放过她。” “不过此次你那夫君真是不错,也不知在奏折上写了什么,圣人见后大发雷霆,罚穆思湘禁足一月。” 第70章 安排 苏锦兮与廉馥雅聊了许久。 俩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若不是苏父与廉父拜了把子,廉馥雅定是要拉着苏锦兮义结金兰的。 听着廉馥雅说起战场上的事,将敌人一剑刺死时心中的激荡,打得敌军节节败退时的胜利感,苏锦兮一时出了神。 若她自小便跟在阿耶身边,应会与馥雅姐姐一般吧,在马背上长大,精通骑射,亦能跟在阿耶身后斩杀敌军,便不会被曹氏养的蠢笨,亦不会遇到穆卓,结局也不会凄惨。 馥雅姐姐身上的英气才是将门儿女该有的。 “妹妹可想去军营瞧瞧? ”廉馥雅说得正起劲时,回头见锦兮妹妹眼神落寞。 她虽在军营里长大,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 “过两日去妹妹去廉府,姐姐教你骑马射箭,有姐姐教,待冬猎时妹妹也能大展身手。” 不待苏锦兮回,廉馥雅自顾自地道:“行,就这么说定了,过两日姐姐派马车来接你。时辰不早了,卫大人怕是要回来了,你们新婚燕尔的,姐姐可不能这么没眼力见儿,走了……” 苏锦兮欲起身送,被廉馥雅按住,“与姐姐客气作甚。” “对了,方才来时姐姐见一娘子在卫府门 口鬼鬼祟祟的,待卫大人回来,妹妹与他说说,小心些。” 苏锦兮应‘好’。 廉馥雅走后,苏锦兮唤来白风,让他陪着一道去趟苏府。 苏锦兮担忧门口那鬼鬼祟祟之人,恐会是穆卓安排的。 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苏锦兮的顾虑。 那人一见苏锦兮出来便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额触底,‘咚咚咚’三声,“夫人救命之恩,小颖无以为报,日后夫人若有用得着小颖的地方,小颖必定万死不辞。” 此人便是苏锦兮那日无意救下的窑姐儿。 没想到过了好几日,她还在 门口守着,相比前几日的邋遢,收拾的倒是干净许多,脸上的污泥都清洗干净,只衣裳还是破破烂烂的。 模样瞧着清秀的很,让人眼前一亮。 “起来吧,你也不必记挂在心上,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苏锦兮淡淡地道,吩咐紫鹃再拿些银两给她,“小颖是吧,日后莫要再去那烟花问柳之地,找个谋生之处亦或寻个安生立命之所,这些银两拿着,去置办身干净的衣裳。” 话落,苏锦兮不再问,上了马车。 苏锦兮回府的帖子被曹氏拿到,她吩咐仆从多加注意,若卫家大娘子 的马车来了,提前进府中禀告,这不甫见到马蹄,曹氏便等在苏府外。 曹氏想,她可是给足苏锦兮脸面的。 “哎哟,我的乖乖,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曹氏神情动作无比夸张,“可真是把二婶想的不行,整日里茶饭不思,瞧瞧二婶都瘦了一大圈。” 苏锦兮只觉可笑。 曹氏怎的不拿着铜镜照照,她这张刻薄的脸上哪儿有半点思念,唯余满腹算计。 哦,还有她身后跟着的婢子,不正是自己让苏锦秀带回府的罪婢珍珠,瞧着比在卫府还要圆润几分,想来回府后日子过的不错。 第71章 挑唆 一个犯了错的婢子,见到主子没半点尊敬,反倒是满眼怨恨。 当真是可笑。 “二婶。”苏锦兮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声,便迈步往里走,往日倒不晓得这曹氏脸皮比城墙还厚,明知自己不待见还死皮赖脸地跟着。 “乖乖,去二婶屋里坐坐,二婶那处备了你爱吃的栗子,晓得你爱吃甜,特意让王嬷嬷多拿了碟蜂蜜,你好蘸着吃……” 苏锦兮倏地停下脚步,曹氏险些撞了上去。 她道:“二婶,此次回府,我是来探望阿娘的,阿娘尚在病中叫我如何吃的下?二婶若是有 事不妨就在此处说,锦兮听着。” 这处如何好说? 曹氏想苏锦兮定是故意的,在下人跟前让她难堪,往日韩氏不在苏锦兮绝不会这么做,想来是这段日子自己太忙没顾得上,让韩氏钻了空子! 讪讪一笑:“锦兮说的是,阿嫂的病要紧,二婶陪你一同去韶华院坐……” “不了。”苏锦兮拒绝道:“二婶打理偌大个苏府,事情繁多,大.大小小都需二婶操心,万不能生病的,万一去了韶华院回来便病了,岂不是我阿娘的罪过。” “二婶留步,锦兮自己过去便是,韶 华院的路锦兮还是认得的。” 曹氏面上笑意依旧,说着‘好’,待苏锦兮转身走远,瞬间垮下脸,怒气冲冲的回了栖霞院,一进屋就将桌上的茶盏瓷碟拂落在地,‘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那小贱蹄子是何意?”曹氏口不择言道:“一个嫁出去的浪蹄子回府摆什么谱,谁给她的脸!还给我甩脸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废物一个!当真以为我非在她跟前赔给笑脸?!” “且等着,且等着吧,日后我非折磨死她!” “哎哟,大娘子您可小声些,莫让韶华院那边 的人听见了。”王嬷嬷忙上前阻止,“韶华院那边瞧着软软弱弱的,可是个狠角色,您辛辛苦苦将二姑娘拉扯大,对您百依百顺,她这一回来三言两语便把二姑娘哄骗了去,说不准那日在阮府二姑娘说的分家,便是韶华院那位挑唆的。” “大娘子,婢子本不会被二姑娘撵回来的,可自韶华院那位去过卫府后,二姑娘颇为心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婢子,执意将婢子赶出卫府。您想想,如今留在二姑娘身边的,可全是韶华院那边安排的人!”珍珠挤眉弄眼地道。 曹氏气 的胸口愈发发紧,冷笑道:“韶华院里的算什么东西,这苏府还由不得她做主!” … 韩氏面色比前几日多了几分红润,可见凝香并未撒谎。 苏锦兮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了。 对这韶华院苏锦兮不算太陌生,她尚在闺中时住的院子离韶华院不远,走个一盏茶功夫便能到,曹氏有时也会来韶华院里坐坐。 那时苏锦兮不懂,韶华院的布置远远赶不上栖霞院,她总是来这里作甚,如今才明白,不管韶华院有多破烂有多不入眼,它都是苏府的主院,住在这里的才是苏府真正的主人。 第72章 出府 母女俩说着体己话,苏锦兮问了外祖父那边的消息,来信说是已经动身,想来再过半月便能到京城。 再过半月…… 阿娘此次回京所剩的日子已不足半月了,哪里赶得上。 苏锦兮蹙眉满脸心事,一只略显沧桑痕迹的手扶上她的眉心,一点一点轻柔地将她眉心抚平,韩氏性子温和,说话总是柔柔的,看向女儿的眼神更是疼爱。 女儿生的像自己,性子则像夫君。 “你啊,与你阿耶真像,有心事时眉心总是皱着,你阿耶皮糙肉厚,皱便皱着吧,可盼盼才嫁做人妇,该是开心幸福的,怎能整日里蹙眉。若是生了纹路如何是好 。” “我的盼盼是小福星,定会万事顺遂,逢凶化吉。” 苏锦兮鼻尖一酸,扑进阿娘怀中,哽着音道:“阿娘,盼盼会好好的,您与阿耶也要好好的,盼盼许久许久没见到阿耶了,都快不记得阿耶的模样了。” 当日,苏锦兮让白风送信回去,她要在苏府留宿。 信送回卫府时,卫肃正在绿满轩里检查四个孩子的课业,看完信后,卫肃面色没什么变化,只额头上的青筋无意识地蹦出几根来。 “主君,大娘子让属下送信后再过去苏府,大娘子说……说主君定放心不下她……”白风憋了半晌才说出口。 卫肃冷笑:“自作 多情!” 片刻后,又道:“既让你去,你便去吧。” 苏锦兮不在,卫肃陪着四个孩子在绿满轩用晚饭,这与他们在荒院时没甚区别,四个孩子也是一如往昔的安静。 卫肃想,有没有苏锦兮对他们都造成不了影响,他也不必担心日后…… 耳边突的传来小声抽噎声。 卫肃抬头看去,最小的??哥儿哭的鼻涕泡都吹了起来,许是不敢在自己面前太过放肆,只能憋着,小身子不停的颤抖。 想着他从软软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模样,到底是软了心肠,朝他招了招手,“来阿耶这边。” 卫肃拿着帕子给他擦了险些糊的满脸都是 的眼泪鼻涕,柔声问:“怎的了?可是哪里不适?” “阿耶,文??想阿娘。”被一安抚,卫文??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抱着阿耶的胳膊大声痛哭,“阿娘不回来了吗?阿娘不要文??了吗?” 卫肃身子一僵。 四弟一哭,卫文雪也憋不住了,跟着一起哭。 卫文保和卫文畴的脸色也不好看。 卫肃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几个孩子碗里的饭菜几乎未动。 他的脸色如天边压下的黑云,骇人不已。 不等他开口,卫文畴便道:“阿耶,文畴愿与您一道去苏府接大娘子回来。” 卫文保:“文保也愿意。” 两个小的一人顶着一个鼻 涕泡盯着他。 卫肃气的没了胃口,将??哥儿推给杨嬷嬷,走前警告道:“好生用饭,不可浪费!谁也不准出府去!” 杨嬷嬷追上去,“主君……” 卫肃顿了顿,“劳烦嬷嬷照顾四个哥儿。” 语落,快步离开。 范奇跟在主君身后欲言又止,他晓得这会儿主君正在气头上,可想着四个小郎君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又不痛快。 硬着头皮问:“主君为何不跟小郎君们说,大娘子明日便会回来?” 卫肃冷哼,“你觉得他们会信?瞧他们那模样,好似大娘子回苏府是我撵的似的!” 卫肃心想,他怎的养了四个白眼狼! 第73章 杀意 这一夜苏锦兮睡的舒服极了,不像在卫府夜里时不时会被噩梦惊醒。 身旁被褥里已变凉,想来阿娘起了好半晌了。 苏锦兮满足地闭眼,忽觉这还是自己与阿娘唯一一次睡在一张床上,自记事起。 诚然,她活了两世。 前世自己只觉得阿耶阿娘故意抛下自己,嫌弃自己是个女儿身,便是阿娘回京也从未认真听她说过话,来韶华院都是曹氏各种哄着才来的,来了后又全是窝在曹氏身旁,与曹氏无比亲近。 苏锦兮想,那时的阿娘该有多伤心。 可她从未表现出来,依旧 温柔的笑着,似乎只要远远的看着自己就好。 “姑娘醒了吗?” 紫鹃摇摇头,“姑娘并未唤婢子进去。” 外头传来韩氏温柔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韩氏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怜爱地拨开挡着女儿脸的那缕碎发,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阿娘。”苏锦兮本想吓吓阿娘,谁知一睁眼就见韩氏转头擦泪,坐起身从后头抱住她,装作不知:“阿娘,盼盼醒来就不见您,您去哪儿了?” 韩氏转身,眼微微的有些发红,瞧不出哭过的痕迹,宠溺地轻点女儿光洁额 头,笑道:“阿娘晓得盼盼爱吃素面,便去后厨做了。” “你阿耶都夸阿娘做的素面好吃,快些起来,莫要糊了。” 紫鹃进来伺候姑娘洗漱,到绾发时,韩氏示意自己来,拿起桌上的木梳一下一下仔细地梳着,韩氏道:“我家盼盼生的真美,阿娘险些都看呆了。” 苏锦兮也不面红,灿烂地笑着:“那是自然,阿娘生的美女儿自然不能差的。” 韩氏:“不害臊。” 苏锦兮傻傻的笑,韩氏也跟着笑,站在一旁的紫鹃凝香更是笑得落了泪。 今日京城的天气很好,晴 空万里,日头从东边升起金灿灿的光洒在母女俩身上,仿若金色的蒲公英,在母女俩周边不停游走,可最终,落入泥土中。 这样幸福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总有不长眼的人要来破坏。 曹氏来时苏锦兮和韩氏正在用早饭。 “难怪我一进来就闻见香味了,瞧锦兮吃的欢快模样,定是可口的。”曹氏堆着笑脸看向韩氏:“阿嫂,可还有剩的,让妹妹也尝尝。” 苏锦兮甫要说‘没有’便听韩氏清冷地道:“妹妹来的真不巧,只做了我与盼盼的。” 曹氏脸上的笑一僵,说 了句‘那还真是不巧’后,便进屋子里坐下。 苏锦兮与韩氏也不管她,自顾自的吃自己的,时不时的说两句悄悄话,坐在那处的曹氏如热锅上的蚂蚁,想靠过去听她们到底在说甚,又下不来那个脸。 此前她还有几分心软,想着大房膝下无子,韩氏说的不会有假,倒也不必赶尽杀绝,可现在她屡次坏自己的好事,还让苏锦兮这小蹄子对自己疏离至此,害的自己险些被信王责罚。 韩氏是万不能再留了。 曹氏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殊不知她这一抹杀意恰巧落入进来的白风眼中。 第74章 闺房 “大娘子,主君在外头。”白风道。 苏锦兮一口面险些喷出。 卫肃来作甚?她不是说今日便回,还专程留了白风在身边就是力证自己的清白,这才什么时辰,他就来,就这么不信自己? “他来作甚?”苏锦兮语气中夹着几分气性。 白风道:“主君说下朝后正巧路过此处,便停下来问问大娘子可要一道回去。” 苏锦兮‘哦’了声,道:“晚些时候再回,让主君先回去吧。” 白风一脸为难。 他觉着自己若是照着大娘子的话说,待回府后,主君非得罚他不可。 “现在就回。”韩氏嗔怪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莫耍小孩子脾性, 跟卫肃一道回去,免得有心人瞧见在外传言你们夫妻感情不和。” 曹氏觉着韩氏这话听着刺耳。 苏锦兮瘪嘴,“可盼盼舍不得阿娘。” 韩氏甫要说‘阿娘过几日才走’,就见女儿双眼亮晶晶的,提着裙摆就往外跑,急切的背影让韩氏想到那句‘有了媳妇便忘了娘’。 方才还在撒娇说不舍,这会儿却脚下生风。 “慢着些跑,莫要摔了。”韩氏在后头叮嘱,半点不觉自己女儿动作粗俗没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 “锦兮这丫头自小便是如此,爱闹腾,让她和锦秀一道学琴棋书画,她半点兴趣都没,好不易哄着才让她不情不愿地学了两 年。”曹氏靠到韩氏身旁,“也怪妹妹,太过宠爱锦兮,她不愿学便由着她,养成如今这样的性子。阿嫂心中是怪妹妹的,妹妹省的。” 韩氏翻了个白眼,觉得曹氏极其聒噪。 故意冲着曹氏咳嗽起来。 曹氏忙用绣帕捂鼻,一脸嫌弃地远离,生怕韩氏身上的病气过给自己。 苏锦兮这边急匆匆地跑到苏府大门,马车还在,卫肃正长身玉立地站在马车旁,并未穿朝服,只一身黑色长袍,与他平日里的衣裳有些许差别。 这个时候的卫肃是神秘深沉的,眉眼间少了温和,多了冷酷淡漠,向他靠近时苏锦兮都能感觉到几分比秋意还凉的凉意 。 “夫君,您怎的有空来了?”苏锦兮试探地问,实则是在观察卫肃的情绪,“夫君可是刚下朝,用饭了吗?” 卫肃眼皮一跳。 这几日与苏锦兮相处,他大概了解她的脾性,若是苏锦兮话里用了‘您’那必定是有事相求的,就好比上次想方设法的要带四个哥儿去阮府。 卫肃不语,苏锦兮目光落向充当车夫的范奇。 范奇摇了摇头。 苏锦兮咧唇一笑,明媚如升起的日头,“阿娘做的素面好吃的很,夫君一同进去吃一碗可好?” 卫肃半点不给面子,面无表情道:“大娘子有话直说。” 苏锦兮嘴角咧的更大,“妾答应阿娘用过午 饭再回去的,夫君亲自来接,妾欣喜若狂定是要跟着一同回去,可妾也不想让阿娘心中苦涩,所以妾有个两全之法……” 卫肃何其聪明,又怎会猜不到苏锦兮话中的两全之法,当即拒绝:“不可!” 苏锦兮往卫肃那边靠了靠,白净的手捏着卫肃宽大的衣袖,顶着水汪汪扑闪扑闪的大眼,红润润的唇微微嘟起,撒娇道:“夫君,就答应妾吧,妾保证日后乖乖听夫君的话,绝不随意惹祸,夫君……” 见卫肃不为所动,苏锦兮踮起脚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卫肃耳垂边,“夫君,妾带你去瞧瞧妾的闺房可好?” 她不知,自己这幅模样有多诱人。 第75章 垮脸 卫肃从不觉得自己会被肤浅的美色所迷惑。 直到他被苏锦兮‘生拉硬拽’的进了苏府,方觉脸有种火辣辣的刺痛感,好似有人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但看着前面那人欢快活泼轻松的背影,他的唇角也不受控制的往上扬了扬。 衣袖被拽的难受。 卫肃瞳仁缩了缩,突然停下脚步,正满心欢喜往前走的苏锦兮也被迫停下来,不解地回头看着卫肃,心想,这都进来了,他莫不是要反悔? 苏锦兮手拽的越发紧了,答应她了的,可不能反悔。 落后于她的卫肃上前 一步站在她身侧,忽觉掌心一热,一只大手将她的小手握住,苏锦兮嘴微微张了张,有些看不明白卫肃。 他…… “素面便算了,不是说要带我去瞧你的闺房?走吧。”卫肃道。 苏锦兮面上一热。 他怎半点都不害臊,当众说了出来。 俩人朝着苏锦兮的闺房走去,可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卫肃对苏府排斥,方才自己在卫肃跟前说阿娘时,感觉到卫肃满身戾气。 为何会如此? 卫府与苏府是世交,阿耶与已逝的卫将军更是多年好友…… “想甚?” 卫肃出声打断苏锦兮的思绪。 苏锦兮‘啊’了声,“夫君说什么?” 卫肃又重复了遍:“问你路该如何走。” “啊,这边。”俩人正站在府内的小桥上,前头有个三岔路口,苏锦兮的闺房需得往右手边再走一盏茶的功夫。 “往左手边是堂妹的碧落阁。”苏锦兮解释道。 卫肃并未有所回应,他性子本就如此,苏锦兮见怪不怪。 一盏茶功夫后,俩人停在一处院落前,门楣上刻着三个大字——琉璃阁。 “夫君,这便是妾的闺房。”苏锦兮难得的扭捏起来, 垂头盯着裙摆上的绣花,声若蚊蝇。 “倒是个雅致的名字。”卫肃中肯地道,用空着的那只手推开紧闭的院落门,里头的装扮属实让他一惊,与这雅致的院落名,出入甚大颇大。 首先瞧见的便是如床般大小的秋千,架子上串着花藤,秋千四周挂着金线串成的珠帘,奢靡不已,秋千架旁有一汪小池塘,里头还有几条肥美的金鱼在里头游来游去,这几条金鱼瞧着价格也是不菲。 苏锦兮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说她少时在秋千上玩耍,说她还为几条金鱼一一起了名字, 那条最大最肥的唤作‘肥肥’,那条…… 卫肃却突然甩开她的手,脸色阴沉的吓人。 不等苏锦兮开口问发生何事,卫肃只冷冷地说了句‘有急事需去趟国子监’后便匆匆离去,苏锦兮彻底呆愣住,只觉十分委屈。 他这是作甚? 答应进来的是他,莫名其妙垮脸的也是他,甚至都不知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 眼眶中蓄满泪水,眼瞧着就要落下,只见苏锦兮猛地抬头,硬是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紧接着提起裙摆紧追卫肃身影。 她倒是要问问,卫肃这是何意! 第76章 无辜 卫肃的脚程太快,苏锦兮追着追着就瞧不见他的背影。 偏生这个时候还有人故意挡着。 “姐姐,怎跑的这般急躁,可是发生何事?”苏锦秀挡住苏锦兮的去路,一脸担忧地问,瞧着真是情真意切。 “方才进来时,我瞧见姐夫了,只他的脸色颇为难看。”见苏锦兮不理自己,她又道:“姐姐可是与姐夫发生争执?莫不是姐夫欺负姐姐了?” 苏锦兮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 “姐姐不妨与妹妹说说,或许妹妹能帮姐姐想出解决之法。” 苏锦兮没好气地道:“ 妹妹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娘子,跟我一个妇人打听夫妻之事恐不妥当吧,这若是让外头的人晓得了,还不知会嚼什么舌根,是说妹妹恨嫁呢还是说二婶不会教养子女?” 不给苏锦秀说话的机会,苏锦兮继续道:“身为姐姐,有教导自家姐妹的责任,日后还望妹妹慎言,莫要好奇不该好奇的,免得给自己给二叔二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再过不久,镇国将军府是镇国将军府,苏府是苏府。” 苏锦秀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不敢说出格的话激怒苏锦兮,只能打碎牙活血往 肚里咽。 这会儿是真的追不上卫肃了,苏锦兮瞥了眼大门方向,心中也存着几分气来。 整日里就晓得拉脸,有事不说。 既如此,那她也不问! 她巴不得这几日都在府中陪着阿娘呢! … 卫肃脸色极其难看地回府,胸腔处似有一块巨石堵塞着,沉的他喘不过气来,一路疾步回到荒院的书房里,走进内室打开衣柜,里头放着一陈旧的木盒,木盒上有斑斑点点的红痕,似干涸的血渍。 他在此处站了许久许久。 直至日头西落,方从书房中出来。 范奇一直在门外守着, 他晓得主君为何突然间变了脸,可细细想来,大娘子也是无辜之人,那时的她尚是孩童。 书房门开,范奇迎了上去。 “主君。” 卫肃问:“大娘子回来了吗?” 范奇道:“没。” 卫肃冷哼了声,“随她。” 语落,大步往外走。 范奇跟在身后,大着胆子道:“属下知自己说这样的话不符合身份,可属下不想看着主君每日忍受痛苦。若是甫进府的大娘子,属下亦不会说,可这些日子,属下看得出来,大娘子是真心对四个小郎君好,真心对主君。卫府与苏府的恩怨, 不该大娘子背着,当年她也只是个孩童……便是夫人,她也是希望主君与大娘子能好好的……” “孩童又如何?!”卫肃猛地拔高音量,“你也亲眼见着了,她所过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她父亲背信弃义贪生怕死换来的!是用卫家十万英魂换来的!” “她无辜,卫家十万英魂何其无辜?四个哥儿何其无辜?!” 范奇一时不知如何相劝。 主君心中的执念太深,深的夫人都不知如何化解,为此她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日日诵经念佛,望佛祖能够保佑主君,望主君能开心快乐些。 第77章 开溜 卫肃到绿满轩时,并未见到四个孩子的身影,只杨嬷嬷在屋子里忙碌着。 “嬷嬷,文保他们人呢?”卫肃问。 杨嬷嬷笑的过分夸大,“哈哈,主君来了。” 卫肃眼皮跟着一跳。 “主君听后莫要动怒,四个孩子也是用心良苦。”杨嬷嬷拉着主君坐下,倒了杯茶,又像哄孩童时的他,端来糕点,“几个孩子以为今日大娘子会回府的,可坐等右等都未曾等到大娘子的马车回来,且主君又没有动静,他们便想着去苏府接大娘子……” 说到此处,杨嬷嬷瞄了一眼主君的脸色。 主 君从小到大就未曾变过,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嬷嬷为何不拦着些!苏府与卫府离的并不近,若他们有个好歹……”卫肃不悦地道。 杨嬷嬷:“不会的主君,我特意安排了马车,还让府中会点手脚功夫的仆从跟着,吩咐他们郎君们到苏府后立刻回来禀报,仆从们已回来,哥儿们也见到大娘子了。” 卫肃心中更气。 不单单是气四个哥儿自作主张,更气的是杨嬷嬷身为自己的乳母,晓得当年所有真相,为何要如此宽恕仇人之女! 卫肃道:“嬷嬷,她是仇人之女!” 杨嬷嬷 :“我晓得,可我更晓得,她如今是主君新妇,卫府大娘子,四个哥儿的阿娘!主君,恕老奴多嘴,若是将军泉下有知,也不愿您像现在这般,将军的冤屈老奴总有一日会洗刷,可您还年轻,不能守着仇恨活一辈子啊……” 卫肃面无表情,眼神却利刃般锋利,“若阿耶还在,他定会以将士为先!” … 苏锦兮没想到文保和文畴会跟着文雪文??来苏府,着实令她意外。 将四个孩子带去韶华院见了阿娘后,便直接回了琉璃阁。 苏锦兮问:“你们过来,阿耶可晓得?” 卫文雪 嘴里塞着点心,一说话点心屑就往外头飞,他道:“阿耶不晓得,我们偷偷出来的。” 苏锦兮诧异地张开嘴。 卫文保补充道:“杨嬷嬷晓得的。昨夜大娘子未归,两个弟弟闹腾的紧,起床后见大娘子还未归,便又开始闹腾,杨嬷嬷不放心两个弟弟过来,便让我与二弟陪着。” 卫文畴嘴硬道:“有会拳脚功夫的仆从护着,也不知嬷嬷担心什么。我与大哥还有许多课业未完成,阿耶晓得定要狠狠责罚。” 苏锦兮看破不说破,只觉两个大的越发可爱。 趁着俩人不注意,伸手揉 了揉他们的脸,卫文保脸‘唰’的一下便红了,一本正经地说:“阿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卫文畴人小鬼大,躲开苏锦兮的触碰,不满地道:“你作甚?” 苏锦兮‘哈哈’大笑出声,“男女是授受不亲,可我是你们的阿娘,想捏就捏,你们若是不乐意,日后我不捏便是。” 卫文雪和卫文??凑了上去,俩人黏着阿娘,贱兮兮地道:“大娘子,文雪肉多,大娘子捏我便是。” “阿娘,文??喜欢被阿娘捏脸。” 卫文保:他何曾说过不愿?! 卫文畴:她没听过迎难而上?! 第78章 预言 卫府四个孩子来苏府的消息传到曹氏和苏锦秀的耳中。 苏锦秀正和曹氏在栖霞院里,听到婢子来报,俩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声:“那四个野种来作甚?” 婢子也不敢多言,橡根棍子似的杵在那处,被曹氏厉声呵退,其他仆婢也被王嬷嬷给撵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曹氏、苏锦秀、王嬷嬷。 “阿娘,您料理着苏府大.大小小的事,您才是苏府当家主母,她们也太过分了,随意侮辱女儿便罢了,竟也不将您放在眼中!随随便便就让四个野种来府上!”苏锦秀尖酸刻薄地说 道:“您不能再忍气吞声了,那苏锦兮已嫁为人妇,怎能拖家带口的住在娘家,传出去损坏的是苏府的颜面!苏府有如今的地位可全都是您的功劳!” “行了。” 曹氏现下心中颇为烦躁,听女儿说的话越发憋闷,出声训斥,“你晓得什么,来便来,总不能长年累月的住在此处,想来明日便会走。” 苏锦秀急了,“阿娘,您怕她们作甚!” 曹氏:“我何曾怕过她们?不过是现下情况不允许罢了,苏锦兮和韩氏不足为惧,现下阿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看向女 儿,见她一脸不服气,警告道:“你给我安生些,莫要胡来,若是坏了我的计划,我非扒了你的皮!” 苏锦秀耍脾气地离开。 什么重要的事要做,这不过都是阿娘的借口,她就是怕了苏锦兮与韩氏,怕她们会让大伯父改变主意同意分家,那这样,二房跟在大房后面的荣光就再也没有了。 可笑! 阿娘也不想想,苏锦兮从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嚷嚷着分家想引起关注罢了,她哪儿有这样的胆子?日后她在卫府受了委屈,大房远在边境,怎能替她撑腰,做这些的 不还是她们二房。 大伯父又不蠢笨,何以想不到这些,怕什么! 即便日后真的分家了,自己可是道士亲口预言的贵人,日后必定飞黄腾达,有她在二房绝不可能就此没落,必定赶超大房! 阿耶阿娘怕,她才不怕!她不能再坐以待毙,需好生为自己谋划一番。 申时过半,曹氏身边的王嬷嬷来了琉璃阁,带来了好吃的点心和零嘴。 王嬷嬷道:“二夫人晓得四个小郎君来了,特意吩咐老奴去外头买的,想四个小郎君定喜欢吃。” 苏锦兮示意紫鹃接下,“王嬷嬷回 去后替我谢过二婶,劳她费心了。” 王嬷嬷哈着腰,笑了笑,“二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二夫人视您为亲女般疼爱,二姑娘视四个小郎君为亲子,二夫人爱屋及乌,自是视四个小郎君为亲外孙般。” “小郎君们,快吃,这可是甘全斋里的点心,寻常人吃不到的。” 四个孩子乖巧地站在苏锦兮身后,卫文保和卫文畴一人拉着一个小的,生怕两个弟弟瞧见好吃的就不懂规矩,特别是三弟,一见着吃的,双眼就如饿狼见着食物般冒绿光。 怪的是,三弟和四弟竟一点反应都没。 第79章 本事 王嬷嬷是曹氏的奶嬷嬷,随嫁一同来的苏府,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她可比曹氏老谋深算多了,曹氏能这么稳,少不了有她在一旁劝说提点。 “王嬷嬷这话说的,姑爷虽是从三品国子监祭酒,但职位到底是比二叔高的,俸禄应当也比二叔高些,可平日里节俭,这甘全斋的点心是万不会买的。倒是二婶堂妹,日日都能吃的上甘全斋的点心呢。” 苏锦兮是笑着的,容貌举止与往日在府中时并无差别,可那双含笑的眼却裹夹着寒意与气势,压的王嬷嬷险些喘不过气来,在这深秋时节,后背竟升起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她‘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老奴失言,二姑娘恕罪。” 苏锦兮不耐地翻白眼:“紫鹃还不快扶王嬷嬷起来,她可是二婶的乳嬷嬷,让二婶晓得还以为我不满意她的安排,故意打她脸呢。” 王嬷嬷走出琉璃阁才想起正事未说,转身正欲回头回去时,琉璃阁的院门‘啪’的一声关上,犹如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老脸上。 “大娘子,老奴低估了二姑娘的本事。”王嬷嬷红着老脸说道:“本想借送点心给二姑娘个下马威,让她晓得苏府做主的是谁,谁曾想,竟让二姑娘摆了一道!便是正事也没来得及说便被撵了出来!” 曹氏倒不以为然,只觉是自己奶嬷嬷年纪大了,思虑过多。 苏锦兮那小蹄子是自己养大的,性子如何自己了如指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花来? “罢了,明日我自己去。” … 卫文雪看着桌上摆在碟子里精致好看的点心,甫要问大娘子真的不能吃时,憋了半晌的口水如瀑布般‘哗啦啦’的往下流。 他一边不好意思地转身一边用袖口擦着口水。 也不能怪他,实在是那些点心太过诱人,只是瞧着便有口水溢出,若不是大娘子早早嘱咐过,在外头除了她给的食物能吃,其他都不能乱碰,自己早就拿了吃上了。 “ 三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若再这么吃下去,迟早变成猪崽!”卫文畴一脸无语。 卫文雪憨憨地道:“我也不想,可是它太香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点心……” 苏锦兮汗颜。 那日她做桂花酥时,文雪可是夸赞好吃,还说这是他吃过最香最甜的点心。 罢了,自己的手艺是不能与甘全斋相比的。 “大娘子,这点心能吃吗?”卫文雪眼巴巴盯着点心咽着口水。 打心里,苏锦兮是不愿四个孩子吃曹氏送来的东西,虽说晓得这些点心里并未做手脚,但总是会多些担心的,可雪哥儿那眼神让她不知如何拒绝。 “阿娘 先尝一块,你们等会儿再吃可好?” 苏锦兮甫要拿起点心,就见卫文畴端起碟子走出屋子,将点心倒在院子里的池塘里,很快就被里头的金鱼吃的干干净净。 “二哥,你做什么?!”追出来的卫文雪见一块点心都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腿乱蹬,伤心极了。 卫文畴脸涨的通红都未能将三弟从地上拉起,索性任由他坐在那儿,“我与大哥说过,除了阿耶、杨嬷嬷、范奇、白风……” 他顿了顿,往屋子里瞄了眼,假意咳嗽了声,“还有大娘子给的可以吃,其他人给的都不能吃。” “你若不想有一日被毒死,就乖乖听话。” 第80章 落叶 “怎的了?好好的怎坐在地上?” 韩氏离琉璃阁有三尺远便听到孩子的哭声,推门进来,便见着文雪坐在地上哭,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如疼爱小辈的长辈般替他掸掉衣裳上的灰尘。 先开始她是不喜卫肃乃至他收养的四个孩子的。 毕竟,自己的女儿因此受了非议,也因此成为其他人眼中的笑柄,可女儿说她很喜欢四个单纯可爱善良知感恩的孩子,韩氏直呼自己女儿太傻,孩子才多大,哪里晓得什么感恩。 谁曾想,四个孩子见女儿没回去,竟一道坐着马车过来了。 不管 是不是卫肃的主意,就四个孩子现下对女儿的态度,韩氏就知,他们真如女儿所说,善良晓得感恩,谁对他们好,他们便对谁好。 “外祖母,您莫要管他,成日没心没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也不晓得!”卫文畴说话做事的模样,仿若十几岁的少年。 韩氏牵着卫文雪走进去,又摸了摸卫文畴的脑袋,柔声道:“正是有文畴和文保你们这样爱护弟弟的哥哥,文雪和文??才能无忧无虑的想着吃喝。” “文保和文畴是外祖母见过最好的哥哥。” 卫文保和卫文畴再是少年老成, 也到底还是要疼爱夸奖的孩子,被韩氏这么一夸,俩人脸颊粉扑扑的,卫文畴扭捏地咧了咧嘴角。 他鲜少笑的。 苏锦兮见状颇有几分吃味地噘嘴:“阿娘就是厉害,畴哥儿都不曾对女儿露过笑脸。” 韩氏笑道:“怎的,几个孩子与外祖母亲近,你还要吃味?” 苏锦兮理直气壮地拉长尾音:“昂~” “那完了。” 韩氏故作神秘地眨眼,示意凝香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很快精致小巧又有食欲的糕点摆在桌上。 韩氏:“阿娘只做了四个哥儿的,没有盼盼的份呢。” “哼!” 苏锦兮佯装生气地起身走到窗边,夹着些红的光晕照在她身上,窗子前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深秋枯黄的落叶被风一吹便会脱离落在地面上。 此时有一片落叶被风吹落,竟落在苏锦兮的掌心中,枯黄落叶上的纹路瞧着像天上的满月,象征着圆圆满满,唇角往上扬了扬,在这象征着落寞寂寥的深秋里,她竟觉得无比温暖幸福。 甫一转身,四个孩子站在她面前,手里都拿着一块点心。 卫文??把手举得高高的,奶声奶气地道:“阿娘,吃。” 卫文雪嘴角还沾着糕 点屑,“文雪吃过了,这个给大娘子吃。” 卫文畴有几分扭捏:“我不爱吃甜的。” 卫文保含蓄地道:“阿耶说过,应当怜香惜玉。” 苏锦兮眼眶微红,抬眸看向阿娘,母女俩眼神交汇,已明白彼此所表达之意。 苏锦兮让阿娘放心,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不是亲子胜似亲子。 韩氏很是欣慰。 当夜,四个孩子与苏锦兮一同宿在琉璃阁,她的床大的四个孩子躺在上头丝毫不觉拥挤,安顿好四个孩子后,苏锦兮才去二楼绣房里歇着。 睡前,她想,明日便带着四个孩子回去。 第81章 快活 苏锦兮与四个孩子在韩氏的韶华院用早饭,便有仆婢来禀告说廉娘子来了。 韩氏忙让凝香去迎廉娘子进来,又吩咐其他仆婢再去准备一双碗筷来。 廉馥雅脚程与男子无异,凝香跟在后头大步跑才勉强能跟上,待到韶华院时已气喘吁吁,连舌头都捋不直,“夫……夫人,廉娘子,到了。” 廉馥雅先给韩氏见了礼,“馥雅见过苏伯母,苏伯母瞧着愈发年轻了,定是因有锦兮妹妹陪着。” 韩氏笑道:“你呀,嘴一如既往的甜,家中祖父祖母可好?父母可好?” 廉 馥雅回:“都好,前几日阿耶还念叨苏伯父呢,阿娘晓得苏伯母您回京,一直想来拜访,可又怕扰到您与锦兮妹妹,便想着延后几日,可自晓得今日我要带锦兮妹妹去府中,便时时在我耳边念叨,务必要我将苏伯母一同带去。” 韩氏病已大好,想着出去走走也好,更何况自己若不应下,馥雅这孩子必定软磨硬泡,便笑着道:“去瞧瞧廉老将军老夫人,与廉夫人欣赏叙叙也好。你们姊妹聊着,我去收拾收拾。” 廉馥雅挤到苏锦兮旁,附耳:“锦兮妹妹,你可让我好 找,去卫府才知你回苏府了。自己回来竟还把四个孩子拐带着,我那妹夫回府瞧见妻儿都不见了,不得急疯?” 苏锦兮只当那日廉馥雅是随口说说,未曾想到她竟真的来接她,还故意揶揄她。 苏锦兮也不扭捏,“他才不会急疯呢,耳边没我们唠叨,怕是快活似神仙。” “哈哈。”廉馥雅大笑道:“不能让他一人快活,今日姐姐也带妹妹你快活快活去!” “可……” 苏锦兮欲言又止,目光在四个孩子身上流转,廉馥雅还能不知她的意图,当即拍桌道:“带四 个崽子一道去,听闻他们也在学骑射,正好让姨母瞧瞧学的如何!” “馥雅姨母擅骑射,多次上阵杀敌,英勇无比,比之男子也是过之而无不及。”怕四个孩子不明白,苏锦兮在旁解释道。 四个孩子面露敬佩之意,特别是卫文畴。 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快些长大,上阵厮杀! 用过早饭后,一行人走出苏府上了马车,廉馥雅是骑马来的,她高坐在马背上缓慢地跟在马车旁,英姿勃发。 卫文畴透过缝隙瞧了又瞧。 这边苏锦兮她们刚走,卫府的马车便停在苏府门 外。 昨夜是卫府这么多年以来最为安静寂寥的一夜,卫肃躺在床上睡的并不安稳,他想明日去将四个白眼狼逮回来,顺便让苏锦兮一道回府。 这已是他第二次去接苏府,苏锦兮该懂事的跟他回府的。 他还穿着朝服,可见下朝后便匆匆过来,甫从马车上下来,便听范奇道:“主君,苏府门口的仆从说廉娘子来接大娘子和苏夫人去廉府,四个小郎君也一同去了,将走没多远,这会儿追能追上。” 见主君未答,范奇又问:“主君,要追吗?” 卫肃拂袖上马车,“回府!” 第82章 离间 “姐夫,留步。” 卫肃脚下停了停,回头扫了眼往马车他这边靠近的苏锦秀,脸色没甚变化,语气淡漠地问:“何事?” 苏府门外来往的百姓并不密切,可到底还是要注意些,“姐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肃动都不动,垂眸道:“苏家三娘子有事便在此处说,卫某还有事。” 苏锦兮没想到卫肃如此孤高傲冷,心中虽不喜,但面上瞧着并无半点失态,朝马车靠了靠,抬头道:“姐夫,姐姐脾性自小便是如此,这也怪我阿娘,但凡是姐姐想要的,阿娘都会为她弄来,让姐姐养成得不到某样东西就开始折腾的性子,你多担待些……还有她说话不会顾及他人感受, 若姐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姐夫也……” “苏家三娘子。”卫肃打断苏锦秀的话,“若你想说的是这,不必再说。我家夫人尚且不像你口中所言那般,即便真如那般,那也是我夫妻二人之事,苏家三娘子一闺阁女子不该如此不知羞耻。” 苏锦秀张了张嘴。 卫肃疾言厉色的继续说道:“今日看在夫人的面上不与你多计较,若下次再让我从苏家三娘子口中听到诋毁我夫人之言,莫怪卫某丑话说在前头!” “范奇,回府!” 卫肃转身上马车,周身寒意四射。 ‘驾!’ 不等苏锦秀回神,马车突然加速行驶,吓的她猛然往后退,脚绊着另一只脚,‘啊’的一声 ,狼狈地摔在地上,过往百姓对此指指点点。 … 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到骠骑将军府。 苏锦兮只晓得前世在夺帝位之争上,骠骑将军府一直处于中立的态度,并未有明确的党派偏向,至于最后结局如何,她当真是不晓得的。 想来应当会有好的结果。 骠骑将军府足足有两个卫府大,因廉老将军是跟在高祖身边的开国老将,在论功行赏时,特意将京城最大的一座府邸赐给了他。 据说,这座府邸曾是前朝帝王亲自命人为他最为疼爱的皇子离宫立府建的府邸,只可惜那位皇子生来体弱,没等到府邸建成便病逝了,前朝帝王心痛不已,爱子不在却依旧留着府邸, 命令府邸内的宫婢侍从们每日清扫,让他有种爱子还在世的错觉。 廉馥雅带着她们去给廉老将军和廉老夫人见了礼,廉大娘子也在,拉着苏锦兮左看右看甚是欢喜,“你廉伯父近日都在军营里,若他晓得近日锦兮会来他却没见着,肠子都得悔青咯。” 苏锦兮笑了笑,客套地道:“若伯父伯母不觉锦兮讨嫌,待伯父从军营中回来,锦兮再来叨扰。” 廉大娘子笑道:“那感情好,” 苏锦兮又领着四个孩子给廉老将军廉老夫人和廉大娘子见了礼,数文雪嘴嘴甜,文??最软糯,惹的廉老将军廉老夫人笑个不停。 廉老夫人道:“早就让你替馥雅寻门好亲事,你只管 应下不去做,任由她整日里胡来。还不嫁人,我何时才能抱上外孙?” 廉大娘子无奈地道:“阿娘,您当我不急?” 可急也急不来呀! 廉馥雅最烦听到‘成婚’‘外孙’这样的字眼,忙拉着锦兮妹妹开溜,“祖父祖母,阿娘,我说了要带锦兮妹妹骑射的,您们好生叙旧,我带锦兮妹妹和几个小侄子过去。” “整日里就你不着调。”见人已跑出去好远,忙在后头喊:“可得小心些,锦兮细皮嫩肉的,比不得你皮糙肉厚,莫要伤着了……” “妹妹莫担忧,馥雅虽瞧着不着调,却是个心细的。” 廉大娘子倒不是给自己女儿找补,女儿的的确确是这么个性子。 第83章 折断 抽身出来后,廉馥雅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苏锦兮其实挺不明白的,太子对廉馥雅一片深情,且东宫后院里并无任何侧妃滕妾的,一进东宫便是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荣耀,京中多少宗室贵族之女想攀附都攀附不到的。 廉馥雅却不放在心上。 “锦兮妹妹这么瞧着我作甚,莫不是在笑话我?” 苏锦兮摇头:“妹妹怎会笑话姐姐,姐姐英勇善战,杀敌无数,妹妹崇拜至极,只是妹妹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 廉馥雅大方地道:“只管问。” 苏锦兮:“姐姐 为何不愿为太子妃?” 廉馥雅眼神闪过一片晦暗,快的苏锦兮都捕捉不到,她将胳膊搭在苏锦兮肩上,不在意地道:“太子妃瞧着光鲜亮丽,实际上也不过是关在牢笼中的金丝雀。” “与其为了权势地位折断自己的羽翼,不如像老鹰般张牙舞爪的自在翱翔。” 前世的苏锦兮或许不会明白,可现下的苏锦兮是明白的。 换做是她,她也不愿折断自己的羽翼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牢笼中。 曹氏得知廉馥雅接苏锦兮和韩氏去了廉府,便立马写信让亲信送去信王府。 其实苏 锦兮回苏府当日,曹氏便写了书信给信王,这是接近苏锦兮的好机会,可信王迟迟不来,本想今日将苏锦兮骗到镇国寺去,没曾想出现廉馥雅这个变故。 不过也好,来苏府总是落人口舌的,但廉府不同。 曹氏眯着眼舒服地靠在软塌上假寐,珍珠和另外两个仆婢给她捏腿揉肩,这神仙似的模样,宫里的娘娘都不过如此吧。 … 廉府今日贵客颇多。 先是信王拿了廉老将军素来喜爱收集的字画前来,望廉老将军能够品鉴一二,后又是卫祭酒前来,说是去苏府接妻儿,听 闻与岳母一同来了廉府,便也跟着来了。 卫肃在值得尊敬的人跟前从来都是温文儒雅懂礼守矩的,廉老将军对当年卫将军之事亦是耿耿于怀,若是卫将军还活着,翊朝何至于像如今这番模样。 若圣人能重用卫将军之子,谁又能知他不会是下一个卫将军? 可奈何,圣人生性多疑,又有奸臣在耳边怂恿挑拨,忠臣之言听不进,如今翊朝内忧外患,民心涣散,若再不改变,长此以往高祖打下的江山必毁之…… “我们老了,朝堂上的事也管不着了,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年 轻人来抗……” 人老后便喜爱回忆年少时的英勇,廉老将军拉着卫肃和信王聊了整整一柱香的时辰,还是廉老夫人过来方打断廉老将军。 “你这老头子,逢人便拉着叨叨。” 说罢歉意地道:“信王与卫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卫大人,你去校场去瞧瞧卫夫人,馥雅那孩子非说要教妹妹和四个侄子骑马射箭,她性子野惯了。” 卫肃拱手行礼,“多谢廉老夫人,卫某先告辞。” 信王见状也道:“本王未曾见过廉府的校场,若老夫人不介意,本王也想跟着卫大人去瞧瞧。” 第84章 我在 廉府校场能进行骑马射箭甚至是蹴鞠比试,不光有比试场地还有看客们坐的观赏台,地方大的令人咋舌,偌大的马场,一匹通体白色的马儿正悠闲地晃着它的马尾,鼻子‘哼呲’‘哼呲’的喘气,苏锦兮手握缰绳站在马儿面前。 一人一马互相对视,谁也不让谁。 廉馥雅带着孩子去射箭时教了她骑马的诀窍,说只要按照她说的做,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苏锦兮想学马的。 前世她就想学,可种种原因导致她到死都未曾碰过马。 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廉馥雅所教的诀窍,拿着缰绳绕到马儿身侧,抬脚踩上马镫,紧接着用力跨上马背,第一次没能上去,深吸口气后再来,成功坐上马鞍,还没来得及开心,马儿 突然嘶鸣起来,开始绕着马场奔走。 “啊……” 苏锦兮吓的尖叫,下意识地趴在马背上手抓着马的鬃毛,一边尖叫一边喊‘快停下’‘求你快停下’。 卫肃和穆卓到马场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卫大人体弱,恐难救下苏娘子,不如让本王代劳。” 信王目光灼灼地盯着马背上的倩影,不等卫肃开口应答便快速朝奔跑的马踏去。 他快,另一身影更快。 “不劳王爷费心,卫某再体弱,也会拼尽全力救夫人。” 马似乎也晓得谁才是马背上人的夫君,在经过卫肃时放慢速度,马尾狠狠地甩过,若不是信王反应快,那马尾会甩在他脸上。 找准时机,跳上马背,手穿过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其捞了上 来,他的胸膛紧贴苏锦兮单薄的后背:“别怕,我在。” 卫肃的声音似安魂曲,将不安的苏锦兮层层包裹,给了她莫大的安抚。 勒紧缰绳,夹紧马腹,奔跑的马儿总算是停了下来。 “还骑吗?”卫肃问。 苏锦兮摇头,因惊吓,声音夹着颤意:“先不骑。” 卫肃先行下马,随即伸手扶着苏锦兮下来,双脚踩在结实的地面上,苏锦兮悬着的心才落下,一想到方才的惊魂瞬间,苏锦兮的心就控制不住的砰砰乱跳。 正牵着缰绳的卫肃瞳孔张大,身子僵硬。 苏锦兮就这么出人意料的扑进他的怀里,声音绵软的像空中漂浮着的云朵,“夫君,还好你来了。” 方才她吓得脸色发白,手没了力气,就在她 要松开之际,卫肃如天神般降临,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待回府后她定要再为夫君做一次桂花酥。 范奇说那次自己做的桂花酥夫君吃完了,想来他是喜欢吃甜的。 “卫大人夫妇还真是恩爱情深,让本王艳羡不已。” 苏锦兮从卫肃怀中退出,看到穆卓朝她们这边走来,眉头一蹙,目光是丝毫不掩饰的讨厌还有藏在眸底的那抹深刻的恨意。 穆卓与廉府并无交情,偏生自己今日来了廉府,他就来了。 苏锦兮想,莫不是二房给他传了消息,故意在自己面前露脸。 瞧他那牙尖嘴利,满面算计的油腻模样,哪点比得过卫肃? 苏锦兮:“京中爱慕信王的小娘子数不胜数,信王寻一个恩爱王妃还不易?又何须 艳羡臣妇与夫君。” 信王满目深情地盯着苏锦兮,一字一句地说道:“本王心有所属,曾发誓此生非她不娶,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 “即便她已嫁做他人妇,吾心亦不会变。” 真真是情真意切,闻之落泪矣。 自然,若是前世蠢笨被迷惑双眼的苏锦兮。 可现下的苏锦兮只觉讽刺恶心。 她感觉到身侧人周身散发的戾气与寒意,主动将自己小手送入大掌中,用细嫩的手指轻轻摩擦着男人的掌心,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信王,言语中夹着讥笑:“那位妇人真是可怜,已为人妇还要被如此污蔑,信王瞧着是真心真意,实则是在败坏那位妇人的名声!” “若那妇人真对王爷有情,又怎会甘做他人妇?” 第85章 亲密 “阿娘……” “锦兮妹妹……” 廉馥雅带着四个孩子跑了过来,拉着苏锦兮就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检查,见她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 “晓得你险些摔下马,我便匆匆过来,都怪我,明知妹妹从未骑过马,还将妹妹一人留在此处。”廉馥雅自责不已。 苏锦兮宽慰道:“妹妹无事,好在夫君来的及时。” 见到阿耶,四个孩子齐齐地躲到苏锦兮身后。 经提醒廉馥雅才注意到站在一侧的卫肃,俩人早先曾见过一两面,廉馥雅对卫肃的印象还不错,再加之他是锦兮妹妹的夫君,印象就愈发加分。 廉馥雅只觉,妹妹这样的绝色放在京中,只有卫肃能配得上。 好一个郎才女貌,瞧着就令人舒心。 “我唤锦兮一声妹妹,若我唤卫大人妹夫,卫大人介意否?”廉馥雅大.大方方地问。 卫肃:“我与锦兮夫妇一体,又怎会介意。” 廉馥雅爽朗一笑,“我就喜欢妹夫这样爽快之人。” 余光一扫,扫到一个不该出现在廉府的人,廉馥雅面上的笑意顿了顿,眉心下意识拧起,没了方才对苏锦兮和卫肃的亲近,疏离冷漠地道:“穆卓,你来廉府做甚?” 穆卓并未气恼,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前些日子寻了幅字画,今日拿过来让廉老将军品鉴品鉴……廉娘子莫不是不欢迎本王?” 廉馥雅小声嘟囔:“既晓得还问,脸皮比城墙都厚。” 她说的话别说是穆卓了,便是苏锦兮都能听得见,可 见她是故意说的。 穆卓面上的笑意僵了僵,饶是他再如何想要维持面上的温和,在听到这话后,胸腔内的怒意也无法平息,他曾想过娶廉馥雅的,苏府与廉府相比,廉府才是上上之选。 可廉馥雅对自己的敌意,穆卓与她见第一面时便感觉到了。 他猜测定是太子在廉馥雅跟前说了什么。 若不是朝廷局势严峻,时日紧迫,他不会选择苏锦兮这个空有其表,实则蠢钝无能的废物,若给他时机他更愿征服廉馥雅这个浑身长满刺的玫瑰。 好让太子瞧瞧,女子权势地位终有一日都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穆卓走后,苏锦兮等人留在廉府用了午饭方才离开。 与来时不同,苏锦兮坐上卫肃的马车,韩氏则 是与四个孩子坐在前头的马车上。 苏锦兮瞄了瞄卫肃。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正专注地看着,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想到外头对他的评判,苏锦兮就觉得离谱,到底是谁说卫肃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 明明是动不动就冷面甩脸。 不过嘛,他昨日和今日都来接自己回府,也算是向自己认错了。 这些小事苏锦兮从不会放在心上,过一夜便能忘了的,加之若不是卫肃在自己今日怕是要受伤的,也算是欠了他一个恩情。 功过相抵吧。 将韩氏送回苏府,苏锦兮与阿娘告别后便又上马车与卫肃一同回卫府去。 “夫君,喝茶。”苏锦兮美眼含笑地将茶盏递上。 过了片刻又递上瓜果,扰的卫肃无法安心 看书。 索性将书放下,如墨般的黑眸盯着满是小表情的新妇,嗓音中不由多了几分不自知的笑意,“何事?” 苏锦兮揪着手中的绣帕,往卫肃那边挪了挪,离他只有半尺距离方停下,双眸清澈明亮地道:“夫君,回府后能否不要责罚四个哥儿?他们也是太过想妾。” 卫肃冷哼道:“出府未问过我,若在途中发生意……” 苏锦兮忙用手捂住卫肃的嘴。 “呸呸呸,夫君莫要胡说,四个哥儿虽未问过夫君,但杨嬷嬷是晓得的,她定好好安排了。”苏锦兮并未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多亲密,继续说道:“夫君就莫要怪四个哥儿了,怪妾便是,日后若妾再回苏府,定将四个哥儿一同带回去……啊……” 第86章 哭甚 天旋地转间,苏锦兮已坐到卫肃怀中。 俩人姿势亲密无间,扭头便能鼻尖抵着鼻尖,熟悉的男子气息将她包裹住,令苏锦兮一阵面红耳赤。 马车外摊贩的吆喝声,过路百姓的交谈声,似乎都听不见,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看着我。”卫肃嗓音有些重。 苏锦兮甫一转头,水润的唇就被某人狠狠擒住,要开口说的话被男人尽数吞入腹中,男人的攻势极猛,猛的苏锦兮招架不住,只能呜咽的挣扎,用粉拳捶打着某人僵硬的胸膛,可惜这点力道似猫 爪挠痒痒般,只会让男人愈发兴奋。 直到摸到怀中人面上的泪痕,卫肃方才醒神。 以额抵额,停下来后俩人都粗重的喘气,卫肃问:“哭甚?” 怀中人绵软无力,委屈巴巴地道:“疼。” 卫肃这才发觉因自己用力过猛,使得苏锦兮水润的双唇都肿了起来,见她娇娇弱弱哭的梨花带雨,冷硬的心软了不少,垂眸附耳道:“下次轻些。” 苏锦兮又羞又臊,抬手捶卫肃胸口:“夫君!” 卫肃唇角上扬,难得的在苏锦兮面前露出笑脸,握住她粉白柔荑在手中磨蹭着,掌心中的 茧子磨的苏锦兮有些发痒,闹着要抽离,卫肃握得更紧了。 “夫君,搬回沁雅院吧。” 卫肃后背僵直,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确认道:“当真让我搬回沁雅院?” 顿了顿又道:“你可知我搬回沁雅院意味着什么?” 苏锦兮迷惑住了。 不过是搬回沁雅院,意味着什么? 想了想后,她道:“晓得的,沁雅院离绿满轩近,夫君便能日日陪着哥儿用饭了,夫君不必担心,妾不会扰你读书清净的。” 卫肃满怀期待却得到这样的答复,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苏锦兮挣扎着 才卫肃身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到另外一边,神情稍显落寞(实则是唇肿胀着疼),“夫君若是不愿,就当妾什么都没说。” 马车平稳地停在卫府。 苏锦兮下了马车后,也不像往日那般等四个孩子一起,提着裙摆垂着脑袋脚下生风般跑进府。 没脸见人了! 若是让四个孩子瞧见她这幅狼狈的模样,她恨不能钻进土里去! 都怪卫肃,下手没个轻重,苏锦兮边跑心中边嗔怪的腹诽,粉色的面颊像是熟透了的柿子,直至跑回沁雅院方才松快些。 没多时,紫鹃也回来了,见大娘 子拿着湿帕子敷嘴,忙上前担忧地问:“大娘子嘴怎的了,莫不是路上被虫子咬了?” 甫降下去的红霞‘噌’地再次升起,苏锦兮眼神躲闪道:“莫问,去找些冰块来。” 紫鹃一脸茫然地去寻冰块。 四个孩子亦驱亦步地跟在阿耶身后,不敢说话也不敢多问,气氛莫名的凝重却又心思各异。 卫文保:是他们做错了事,阿耶理应责罚。 卫文畴:若是能日日去馥雅姨母那处多好。 卫文雪:好想再吃外祖母做的点心。 卫文??:阿娘为何不等文??,阿娘是不是不喜欢文??了…… 第87章 搬回 “范奇,白风。”走在前头的卫肃突然停了下来。 四个孩子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心想还未到绿满轩阿耶就要罚他们了吗? “主君。”范奇白风上前。 卫肃双手负在身后,“将荒院的所有物什都搬到沁雅院。” 范奇:“?” 与他想的一般无二吗?一般无二吗? 白风:“?” 他莫不是听错了? “杵着作甚,还不快去!” 主君变了脸色,白风先回神,拖拽着憨傻的范奇往荒院走,走了有十丈远,范奇才堪堪回神,“方才主君可是吩咐我们把荒院的东西都搬到沁雅院去?” “你若是耳聋,让主君再说一遍你听。”白风懒得 理他,快步往前走。 范奇追上来,胳膊顺势搭在白风肩上,吹着口哨:“你可知主君此举意味着什么?” 见白风不理自己,他故作神秘地继续道:“诶,就晓得你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如此我便告诉你,这意味着……” 不等他说完,白风已甩开他,用行动证明自己根本不想晓得。 “嘿,我偏生要告诉你!” … 紫鹃找来冰块,用帕子包好后才递给大娘子,方才见到大娘子双唇的异样,想到在马车外听到的些许动静。 紫鹃心中了然。 难怪大娘子一下马车就急急地跑回沁雅院。 紫鹃心中欢喜。 大娘子真真是变了,不管是对 四个小郎君还是对主君,就连对身边的仆婢都温和了不少,若主君能搬回沁雅院就更好了。 不过现下也是好的,想来再过不久大娘子便让主君回来住…… “紫鹃姐姐,范奇郎君和白风郎君搬了主君的物什过来,问放到何处,你快去看看。” 紫鹃忙跟着另一个婢子出去。 范奇和白风小心翼翼地抱着主君的物什,身后还有仆从抬着木箱,可见主君这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回来,日后不会再去荒院了。 “紫鹃娘子,这木箱中是主君的衣物,这木箱中是主君平日里看的书,这是主君的文房四宝,还有这……”范奇一一解释道:“你只管 指地方,我们搬进去便是。” 紫鹃带着他们先将主君平日里看的书,文房四宝这些放进书房里,最后才来到苏锦兮所在的厅堂。 “你们这忙前忙后的作甚呢。”冰块敷了半盏茶的功夫,苏锦兮的嘴总算舒服不少,见两个仆从抬着木箱,疑惑地问:“这木箱里是什么,为何拿到这里来?” 紫鹃笑着道:“大娘子,这是主君的衣裳婢子正要拿到内室去。” 苏锦兮:“为何要拿到内室去?主君不是一直在荒院里……”倏地想到马车上是自己说让卫肃搬回沁雅院的,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想反悔已来不及,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嗯, 拿进去吧。” 晚饭是在沁雅院用的。 卫肃并不在。 白风说主君有事出府了,不知何时回,让她和四个孩子先用饭不必等他。 自卫肃的东西都搬回沁雅院后,苏锦兮的神经就一直紧绷,脑子里迷迷糊糊,不停在想若是卫肃来了,她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卫肃会不会像在马车里那般对自己? 好在卫肃出府了,紧绷的神经松开,能安心用饭了。 没了那些胡思乱想,苏锦兮方才想到问四个孩子可有受罚。 她看向卫文保:“保哥儿,阿耶可有责罚你们?” 卫文保放下箸,回道:“阿耶只教导我们日后若有事需先问过他,并未责罚。” 第88章 骆骁 日落西山,晚霞照进栖霞院中,染红了院中被呵护的贵重花木,只片刻功夫所有颜色皆消失殆尽。 曹氏与女儿正用着饭。 饭桌上足足有十道菜,每一道菜都精致可口,这可是曹氏在苏锦兮嫁入卫府后花重金请来的厨子,专程为栖霞院开小灶,正因为这个厨子,二爷来栖霞院都比往日勤了不少。 想到今日信王与苏锦兮定碰上面解决了问题,曹氏胃口极好,多添了碗饭。 “阿娘,苏锦兮与廉馥雅那般熟络,同为苏家女为何单单邀苏锦兮,不邀女儿一同去?”苏锦秀一直 耿耿于怀,以至于心情郁结,只囫囵两口便吃不下了:“往日廉府办事可从未送帖子来苏府过!” 曹氏道:“你整日里净瞎琢磨这些,让你与忠义侯之子见见,你推三阻四,那骆骁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哪里配不上你了?” “他哪里配的上女儿!”苏锦秀将箸重重拍在桌面上,“阿娘您只瞧他是忠义侯之子,可曾晓得他生性懦弱成不了事,日后更不会有何作为,这样的人嫁了作甚?!” 曹氏不悦道:“懦弱又如何,单凭他能承袭忠义侯的爵位这一点,便越过 京中数位郎君!你难不成想像阿娘这般,大半辈子都只能仰他人鼻息而活?” 见女儿面露泣色,曹氏终是不忍,软了语气道:“听阿娘的话,阿娘不会害你,过两日与那骆骁见见……” “要见阿娘自己见去!” 苏锦秀不愿再听,气鼓鼓地跑开。 曹氏更是气的破口大骂,“你哥哥不听话,你也不听话,你们是要成心气死我,气死我你们可就舒坦了,日后无人再为你们着想,无人再为你们出谋划策……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们……” 这饭也吃不下了,曹氏狠狠踢开凳子, 捂着发疼的胸口回了内室。 想她身为开国侯的嫡女,为自己筹谋一生,本以为能嫁给屡有战功的苏正,没曾想却嫁给了眼高手低、好、色贪财的苏锐。 “二爷来了。”王嬷嬷将苏锐迎了进来。 曹氏心中不快,只抬头瞥了眼脸色亦不快的苏锐,说着风凉话:“夫君今日怎的不去凝香阁了,莫不是又瞧上哪家的窑姐儿……啊……” 结结实实的一掌扇在曹氏日显衰老的面颊上。 曹氏被扇的眼冒金星,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尖叫着不依不饶地挠上去,“苏锐你个天杀的,竟 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苏锐将她推开,怒吼道:“你个蠢妇,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写信给信王的,你可知今日卫肃也去了廉府!王爷非但没能与锦兮和好,还适得其反!” “怎会!”曹氏不敢信。 “王爷只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若因苏锦兮毁了王爷的计划,二房就再无出头之日!你也晓得,王爷此人可不是纯善之人,到时你我便是暴尸荒野也不稀奇。”苏锐又烦又燥:“明日就去卫府,将苏锦兮那丫头带到镇国寺去,我会拖住卫肃,决不让他离京,成败就在明日。” 第89章 养歪 卫肃回来的晚,街道上已没了行人,只百姓门口挂着的灯笼被风吹的四处乱晃,灯笼经过风吹雨打,已从艳红变得发白,里头未放蜡烛,忽明忽暗中平添几分诡异。 与往日无异,进府后卫肃便朝着荒院方向走。 “主君,您的物什已搬回沁雅院。”跟在身后的范奇提醒道。 卫肃脚下一顿,“时辰还早,四下转转,你退下吧。” 范奇闪身退下,实则躲在暗处偷看。 主君就是嘴硬。 他定是忘了自己白日里吩咐的事。 果不其然,他一离开,主君就调转方向朝着沁雅院快步走去。 范奇偷笑,想不到主君猴急的一日! 沁雅院的院子里亮着零星几盏烛火,照的 院子和头顶的星空般暗沉沉的,守夜的婢子靠在门框上打着盹,脚步声靠近惊醒了打盹的婢子,迷迷糊糊睁眼瞧见一个黑影,吓得险些尖声大叫。 “是我。”卫肃出声道。 婢子立马噤声。 “大娘子可歇下了?”卫肃问。 婢子点头应是。 卫肃透过窗子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内室,转身去了书房。 他想,若不是今日回的晚,定要让苏锦兮那女人晓得扰乱他内心的后果。 这一夜,苏锦兮睡的不是很安稳,听到外头的动静她就会迷迷糊糊醒来,生怕是卫肃回来,至于卫肃……这一夜,他泡了三四次冷水澡。 深秋更深露重的夜里,他竟半点不怕冷。 次日清晨, 苏锦兮早早醒来,外头秋意越发浓烈,似空气中都夹杂着田间飘来的丰收欢乐,隐隐的能听到百姓的载歌载舞。 “主君一夜未归?”苏锦兮问紫鹃。 紫鹃回道:“主君昨夜回的晚,见大娘子歇下后便睡在书房了。” “听守夜的红翘说,昨夜主君要了三四次凉水。” 后头的话,紫鹃是附在大娘子耳边说的。 苏锦兮惊讶地张大嘴,不明所以,“这么冷的天气,为何要凉水?红翘可有问主君为何要凉水?莫不是主君哪里病了?” 紫鹃一阵心疼。 大娘子嫁入卫府已有些时日,连她都晓得事都不明白。 “红翘也不知,不若待主君与大娘子俩人时,大娘子问问 主君。” 苏锦兮‘嗯’了声,并未意识到紫鹃话里的奇怪之处。 一直到用完早饭,卫肃都没回府,反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曹氏。 苏锦兮跟曹氏说话没以前客气,差不多曹氏说一句她就怼一句,现下只差最后撕破脸皮,若不是尚有顾虑,她不可能让曹氏进卫府的门。 “二婶今日怎的有空过来?”苏锦兮端起手边的热茶,拨开上头的浮沫,浅浅抿了口,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曹氏十分不满,可想到还有要事,便只能忍下,脸上挂着笑:“锦兮,二婶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想着到底哪里做错了,让锦兮与二婶不再亲密,二婶视你作亲女,自小疼着你长大, 事事以你为先,莫不是二婶这样做也有错?” 说着便开始抹泪。 苏锦秀那动不动就哭的做派便是跟曹氏学的。 “二婶莫要再说浑话。”苏锦兮冷笑道:“京城中谁人不知,镇国将军的嫡女蛮横无理,粗鄙不堪,不懂规矩,毫无见识,而堂妹,秀丽端庄蕙质兰心淑女才情,懂规矩识礼数。知道的人会觉得二婶对侄女疼爱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婶是故意将侄女养歪呢。” 曹氏心猛的一跳。 “锦兮,我……” “二婶特意来卫府想来不是跟侄女叙旧的,有事二婶不妨直说。”苏锦兮打断曹氏的话,听到她在那处说从前的种种,苏锦兮就恨不能扑上去掐死她。 第90章 拖延 “罢了,也不晓得是谁在你耳边嚼了舌根,让你对二婶生了这么大的误会。”曹氏抬眸,发红的双眼噙满了泪委屈和寒心:“你怪归怪,也得顾自己的身子,前些日子二婶在镇国寺内给你卜了一卦,师父说需得再去寺里还愿才可渡过劫难,乖乖,跟着二婶去寺里还愿吧。” “二婶所有东西都已备好,莫要因耍性子坏了大事,二婶都是为你好。” 苏锦兮心中冷笑连连。 为她好? 怕不是昨日在廉府没讨到好处,便又弄这么一出,哪里是去还愿,只寺里有曹氏不敢不从的人在。 穆卓,如鬼魅般阴魂不散。 “二婶这么说,我自是要去的。”苏锦兮道。 曹氏面 上一喜,便听苏锦兮吩咐紫鹃去寻卫肃,若回府了,一同前去镇国寺,她的心又跟着一紧,随即想到昨夜二爷说的,今日他会想方设法地拖住卫肃。 果不其然,紫鹃寻了一圈,回来说主君还未回府。 曹氏趁机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去早些回,若担心侄女婿回府后担忧,留个口信便是。” “紫鹃,你就留在府中留口信吧。” 紫鹃看向大娘子。 苏锦兮给了她一个眼神,“既如此,紫鹃你便留着吧,让红翘跟着我一道去,若主君回府,定要告知主君我的去向,可莫要忘了。” 紫鹃只能应是。 这次去镇国寺,苏锦兮连四个孩子都没带,倒也没上曹氏的 马车,让门口的仆从备好自己的马车,带着红翘离开 … 卫肃甫下朝,就被宗正寺少卿苏锐拦下。 “素来听闻卫大人精通书法,可谓是骨气劲峭、苍劲有力,苏某有个不情之请。”苏锐故意停下,去看卫肃的反应。 卫肃讨厌苏府所有人,不管是大房还是虚与委蛇的二房。 “那不过是他人夸大之词,苏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卫肃姿态冷硬,丝毫不把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二叔放在眼里,“卫某还有事,苏大人不妨再寻他人。” “卫大人……” 苏锐跟在卫肃身后,“这不是想着便宜他人不如便宜自家人嘛……锦兮与吾与吾妇一手带大,虽性子刚烈,但也最乖巧 可人,你与锦兮成婚许久,二叔还未曾与你说些心里话,你若不愿帮二叔这个忙,二叔也不强人所难,但总得全了二叔为叔亦为夫的良苦之心吧。”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料定卫肃不会拒绝。 素来谦和有礼之人,又怎会拂长辈的面子。 可惜外表是最会迷惑人的,苏锐只晓得卫肃谦和有礼,却不知他的谦和有礼不是对所有人的,苏锐就没那个脸面,更何况苏锐这人贪图私利好高骛远,不能深交。 “苏大人的良苦用心,吾妻从未与吾说过,便是回了苏府也未曾见她与苏大人夫妇有多亲密,想来这些年吾妻一人在苏府过的并不如意。苏大人又何必拿着这凉薄的亲情 话说。” 卫肃不给苏锐脸面,这些话犹如一个又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那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诚然,他觉得是东方升起的日头照的。 “子仲……” 苏锐后头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卫肃犀利阴沉的目光冻住。 满身阴影将卫肃笼罩在其中,“苏大人日后还是唤我卫大人。” 苏锐这人吧,欺软怕硬,平日里也只能曹氏的栖霞院和苏姨娘的凝香阁里说些浑话发发脾气,真让他在外头跟人硬刚,他是没这个本事的。 当即讪讪地笑道:“卫大人,不管怎么说我终究是锦兮的二叔,这些日子听拙荆说锦兮对我们二人有所误解,我视锦兮为亲女,是以想请你从中化解。” 第91章 女眷 巳时的镇国寺已陆陆续续的有香火客前去。 日头升至半空,将寺庙两侧栽种的常青藤上的露水晒的半干,苏锦兮经过时,还是大湿了宽大的裙摆,曹氏就在她身侧,许是觉得胜券在握,也不像在卫府那般催促她,任由苏锦兮在寺庙里逛着。 既是借口还愿,曹氏自早就打点好,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之处,从供奉十八罗汉的庙宇里走了一圈,绕过后门,来到一处莲花池,池内并无莲花,多的是香客为了许愿而扔在其中的钱币,时日长了,此处便作为镇国寺的一特色之处,名曰——许愿池。 苏锦兮吩咐红翘拿出一把钱币来,如天女撒花般将所有钱币都扔进许愿 池中,双手合十潜心地许愿。 她希望今日自己的计谋能够万无一失,她希望阿娘去边境时能平安顺遂,她希望恶人终将有恶报,她希望亲手手刃仇人! 苏锦兮在此驻足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曹氏到底还是等不及,在旁催促:“坐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又逛了这么久,不如先去厢房里休息休息,用了斋饭再回。二婶已吩咐珍珠去准备了。” 苏锦兮:“便依二婶的。” 她走的并不快,绕过荷花池再走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到后头的厢房,青石板与碎石铺在狭小的道上,即便每日都有僧人清扫,青石板上依旧因日积月累的露珠滴落形成了薄薄的一层青苔,路 两侧除却常青藤亦有高大的四季青常树,瞧着它们粗壮的树干便知,这些树在镇国寺初建是便有了,也算是见证了镇国寺的荣辱兴衰。 苏锦兮此刻的心与常青树上的纹路一般无二。 “红翘,去瞧瞧珍珠为何还不回,那婢子惯会偷奸耍滑,在府中也便罢了,出来后也敢偷懒,待回去我定好好罚她一罚。”曹氏吩咐道。 红翘是苏锦兮从苏府带去的三等婢子,今日能跟着大娘子出来可谓是天大的恩赐,且她的奴籍跟着大娘子一同来了卫府,她是大娘子的婢子,该听大娘子吩咐的。 红翘看向大娘子。 “去吧,莫要耽搁太久,晨间用早饭时吃的并不多,这会 儿有些饿了。” 苏锦兮也不知红翘能否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越靠近厢房苏锦兮就越注意曹氏的一举一动,她以为曹氏还会跟上次一样使用那样卑劣一眼就能看出端倪的技俩,显然这次她是学聪明了,表面看着十分稳定。 诚然,苏锦兮是不会被她的表面蒙蔽,用各种借口和手段将自己带到镇国寺来,不可能只有还愿这么简单,更何况还支走了红翘。 “锦兮,二婶厢房就在你隔壁,若是有事你尽管喊一声,二婶立马过来。”曹氏一脸慈爱地笑着:“到底是上了年级,这一路颠簸就受不住了,二婶得去房里歇着。” 苏锦兮应了声,便往自己厢房走去。 她晓得穆卓就在里头! 从她踏入厢房所在之地时,便能感觉到一股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杀手气息,那是穆卓身边的侍卫,只极少露面,便是上一世苏锦兮也并未见过几面,印象并不深刻。 苏锦兮心中忐忑,也不知卫肃能否赶得及! 防止情况和上一次一样,苏锦兮这次并未用手推门而是改为用脚。 ‘吱呀’一声,厢房门应声而来,穆卓身姿如松地坐在里头的茶案上,在他面前还有冒着热气的粗茶。 “来了。”他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进来坐。” 苏锦兮站在门外没动,“信王好个阴魂不散,若我来的不错,这里应当是女眷的厢房,难不成信王也是女眷?” 第92章 激怒 穆卓不为所动。 片刻后才端起手边的热茶浅尝一口,眉心微蹙,到底是寺庙,粗茶而已,入不得口。 “苏娘子又何须与本王赌气,本王虽是王爷,可手中并无实权,又怎能干涉你与卫肃的婚事。”穆卓终是起身,一步步向苏锦兮靠近,“若是可以改变,本王又怎会任由自己心爱之人成为他人新妇!” “锦兮,再给我些时日,本王向你保证,必定会救你出水火之中,让你回到本王身边!” 穆卓那双凤眸不管何时看着人都是深情款款的,这也难怪世人会被他外表蒙蔽,如前世的自己。 苏锦兮冷笑:“哪怕我已不是清白之身,信王也不丝毫不介意吗 ?” 穆卓眸光一沉,怒道:“卫肃他强迫你了?” 垂眸之际,掩掉里头的狠意,重新换上深情模样:“本王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本王都不介意,只要能让你回到本王身边,哪怕让本王身败名裂,本王也在所不惜。” 苏锦兮真想为他鼓掌叫好。 虚伪恶心的小人! 一边跟她说着深情款款的话,一边又和苏锦秀勾搭在一起。 红翘没有回来,卫肃也还未到,穆卓正向自己一步步逼近,苏锦兮压下心中的恐惧,将手伸进宽大的袖口中,那里藏着她准备好的短刃,若是可以,她宁愿与穆卓同归于尽! 这样,阿娘阿耶不会 再有危险,他们已知二房的野心,必定不会再被蒙蔽,那她重生一世也算是还了愿。 “信王日后还是唤我卫家大娘子或是卫夫人的好,我想那日我在廉府校场与信王已说了清楚,既嫁给肃郎,那我便会全心全意地对他,不会做任何对不起肃郎的事。” 穆卓逼近苏锦兮,苏锦兮也逼近穆卓,袖口中的手死死抓住短刃把手,目光如火:“我虽是妇人,学识浅薄,可到底还是有几分智慧在的,信王屡次三番对我纠缠不清,又说些恶心人却自认为情深的话,不过是觉得我自小父母不在身侧,心思简单容易哄骗,觉得拿下我便拿下镇国将军手中的兵权。什么情 深什么不介意,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你利欲熏心的嘴脸。” “京中的百姓只知信王温润儒雅,低调谦虚,亲和近人,却不知这不过是你所编织的假象。野心勃勃、心狠手辣才是真正的你。” 穆卓一怔。 他显然没料到苏锦兮什么都晓得。 既如此,他也不必再装,咬牙切齿地道:“你晓得又如何,今日你来了此处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不出两个时辰,全京城的人都会晓得卫家大娘子不堪寂寞故意在厢房中点了迷香,引诱本王。你觉得这样破败不堪的你,卫肃还会不计前嫌?” “跟着本王不比跟着卫肃好,本王本就该是九五之尊,若你听话,带日后 本王登上宝座,或许还能封你为妃,可若你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虽苏大将军动手!你也晓得,如今圣人对武将可是疑心甚多。” 苏锦兮:“卑鄙无耻小人!” “当年明明是你母族犯了错,圣人仁慈将你留下,还不计前嫌地封你为王,赐你封地,你无半点感恩之心,还想谋逆篡位。也难怪,有其母必有其子。” 穆卓被激怒,大步朝苏锦兮走来,手狠狠钳住苏锦兮的下颚,怒目圆睁:“闭嘴!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 苏锦兮是故意激怒卫肃的。 俩人现在的距离是她想要的。 找准时机,抽出利刃朝着卫肃胸口刺去,这一下她用尽全身的力。 第93章 赌赢 苏锦兮到底还是低估了穆卓的谨慎。 短刃在离他胸口咫尺之间,被卫肃徒手拦下,只锋利的刀剑划伤他的虎口。 穆卓大怒,狠狠一掌将苏锦兮扇倒在地,扇的苏锦兮眼冒金星,脑瓜子‘嗡嗡’作响,紧接着拽着她的长发将她往厢房里拖,“不识好歹的东西。”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快速地冲过来,对着穆卓的手就咬下去。 穆卓吃痛松手,伸腿就踹,那人竟躲过这一脚,扶着倒在地上的苏锦兮快速往外跑,只跑了五六步便被守在暗处的侍卫拦住,冒着寒光的剑横在俩人面前。 “恩人,您看准时机便跑,这外头寺庙的僧人也被他们支走了 ,尽量往隐蔽的地方跑。” 来救苏锦兮的人竟是那日她在街道上无意间救下的那个窑姐儿,依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 苏锦兮问:“那你呢?” 她道:“我自有法子逃脱。” 苏锦兮何曾不知,落到穆卓手中哪里有逃命的机会,她无意牵连陌生人进来,自己对穆卓还有用处,他暂时不会做什么。 拔下髻上的发簪,抵在咽喉处,苏锦兮大声道:“你放了她,我跟你走!若我死了,你觉得你手里还有筹码吗?” 穆卓满脸戾色,到底还是挥了挥手,侍卫收起寒光凛凛的剑。 那窑姐儿满含深意的与恩人对视了眼,随即拔腿就跑,而那侍卫也一闪消失 。 在穆卓眼里,晓得他秘密的人都得死!且他这辈子最为讨厌的便是威胁。 “乖乖听话,莫让本王动怒,你也晓得本王做事从来都是万无一失,即便是你大声喊叫,这附近也无人前来,何必白白浪费力气……” 虎口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血越积越多,滴落在地,如同盛开的鲜红玫瑰,在日头下显得尤为刺眼。 苏锦兮身子紧绷,孤注一掷之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自己落入一个熟悉又让她安心的怀抱中。 卫肃来了! 他握住苏锦兮拿簪子抵着白嫩脖颈的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来了,别怕。” 苏锦兮身子彻底软了,几乎 所有的重量都落在卫肃身上,他却半点不觉得累,手臂环绕地更紧了,目光狠厉猩红地看向穆卓,“是谁告诉你,这附近无人前来,又是谁给你胆子威胁算计欺侮吾妻!” 穆卓冷笑,“卫大人怎的还血口喷人,这处厢房可是苏府女眷的厢房,本王好好的又怎回来,可不就是你怀中的苏娘子写了书信邀本王前来,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卫大人不觉羞耻,反倒将罪过怪在本王身上,哪儿来的道理。”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一看你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晓得你不是好人。妹夫,你只管去教训这不是人的玩意儿,锦兮妹妹交给我便是。” 跟着卫 肃一同前来的还有廉馥雅。 除了卫肃,苏锦兮还让紫鹃去廉府找了廉馥雅,不光光是为了来救自己,她还有更深层次的打算。 卫肃颔首,将怀中人交给廉馥雅,想也没想的朝着穆卓冲去。 早在苏锐下朝时故意拦着他说三道四时,卫肃就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可到底是自己的猜测,直到白风骑马前来,将大娘子临走前嘱托紫鹃的话一字不落地禀告他后,卫肃才知事态严重。 直接抢过白风手中缰绳,飞身上马。 不怕死的苏锐还欲阻拦,被卫肃一脚踹的飞出去老远,一条老命险些去了半条,捂着胸口真真是咳出血来。 到底是谁胡乱传言卫肃弱不禁风的?! 第94章 心疼 卫肃攻势极猛,招招狠辣,穆卓先开始还掉以轻心,肩膀被击了一掌后,也开始全神贯注。 他就晓得,身为卫家后人,绝不可能如传闻说的那般弱不禁风。 且,卫肃的身手绝不可能在自己之下。 俩人相互牵制,穆卓故意挑衅刺激道:“卫大人想来早就晓得本王与锦兮两情相悦了吧,夺人心爱之人可不是君子所为,不若本王与卫大人谈个交易,你将锦兮让与本王,本王助你查当年卫家全军覆没的真相如何?” “卫大人怕是不知锦兮到底有多美好吧。” 穆卓伸舌舔了舔嘴唇。 “找死!” 卫肃目光内仿若染了献血,浓浓的杀气将他层层包裹。 他的招式越发凶狠,狠的穆卓不断后退,从先开始的势 均力敌到现在的力不从心。 卫肃竟有如此爆发力! ‘噗……’ 狠厉的一脚踹在穆卓胸口,他喷出献血,飞进厢房内,后背重重撞在茶案上,茶案破碎,粗茶溅在脸上,好在茶水并不烫,否则他脸定会起泡。 卫肃紧跟而至,他站在穆卓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如深渊般的寒潭。 他道:“手下败将也配在我面前豪言壮志,今日我不杀你,日后你若再敢对吾妻动不该有的心思,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卫肃直接转身,走到苏锦兮面前,将她打横抱在怀中,苏锦兮也不拒绝,双手勾住卫肃的脖颈,脑袋贴在他肩上,闭上眼任由他抱着自己出去。 廉馥雅朝着穆卓方向吐了口唾沫,说了句‘垃圾’后, 追上前头的妹夫。 走了一段路,苏锦兮突然想到出来救她的窑姐儿,手上力道紧了紧,声音还有惊吓后的发颤,“夫君,方才若不是小颖不顾性命救妾,妾恐等不到夫君来。穆卓定让侍卫去追杀她……” “锦兮妹妹放心,那小娘子我们已救下,有人看着呢不会有危险。”廉馥雅抢先道。复又觉着这话由自己说像是抢功似得,补充道:“还是妹夫想的周到,命身边的护卫拦住了穆卓身边的狗腿子。” “谢馥雅姐姐,谢夫君。”说完,她又闭上了眼。 廉馥雅心疼极了,锦兮妹妹手无寸铁依旧能坚韧不屈,当真是将门虎女,日后自己定要好生护着锦兮妹妹,瞧着柔弱的模样,看着心就像挖了一块似得。 “妹夫,你先带锦兮妹妹回去,记得陪着她,吩咐婢子熬安神汤喝。这里的事交给我便是。”廉馥雅拍着胸脯道。 即便没有廉馥雅在,卫肃也不必担心无人处理,只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怀中人,无暇顾及其他,说了句‘多谢廉娘子’后,便抱着怀中人快步到寺庙外,在诸多香客的驻足下上了马车。 这一路,谁也没有说话。 苏锦兮像是靠在卫肃怀中睡着了似得,只小小的身子还在不安地颤抖。 卫肃蹙着眉,表情可怕的很,可安抚怀中人的动作却温柔似水。 回到京中,卫肃先带着苏锦兮去看了郎中,开了安神助眠的药和消肿的药后,又才上马车赶回府中。 紫鹃焦急地在门口等着,看到大娘子的马车 靠近,忙不迭的迎上去,见大娘子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地靠在主君怀中柔弱无骨令人生怜的模样,顿时红了眼眶。 “这是安神的药,去给大娘子熬了。” 紫鹃忙接在手中。 卫肃抱着苏锦兮回到沁雅院时,四个孩子也跟了过来,只不过还未靠近阿娘就被阿耶拦住了,食指放在唇间‘嘘’了声,指了指外面:“阿娘受了惊吓睡着了,阿耶陪着,你们不必担心,乖乖听话,明日再来看阿娘。” “阿……大娘子……”卫文保想问大娘子发生了何事。 卫肃:“待白风回府,去问他便是。” 他鲜少隐瞒孩子们事情,除非是万万不能外传的秘密。 四个孩子伸长脖子还欲往里瞧,在阿耶警告的眼神中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第95章 我怕 “夫君……夫君……” 苏锦兮一睁眼就只看到空空荡荡的床和房间,劫后余生并没有惊喜只有恐惧,鞋都未穿光着脚丫跑下来,惊慌失措地四处找人,见卫肃进来,直接扑进他怀中方能安心。 “夫君,我怕,别走。” “怎的不穿鞋就下来了。”卫肃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将要转身,就见苏锦兮半边脸白着,半边脸红肿着,眼泪欲落不落的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小手还拽着他的衣角。 卫肃不忍心地道:“不走,我去给你倒杯水。” 苏锦兮方松开手。 喝了一小口卫肃倒来的茶水后,苏锦兮就不愿再喝,像方才那样用小手紧紧地拽着卫肃的 衣角,如打雷受惊后的孩童,生怕他再走开。 卫肃也由着她。 “睡吧,我不会走的。” 苏锦兮软软的‘嗯’了声,紧接着闭上双眼。 片刻后,闭上的双眼又缓缓睁开,偷瞄了一眼坐在床侧的卫肃,见他一眼就捕捉到自己,扭头面向他,撒娇地嘟囔:“夫君,我睡不着。” 卫肃:“嗯,睡不着就不睡。” 苏锦兮:“夫君,我想跟你聊一聊。” 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吧,就觉着胸口闷闷的,想把闷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且目前来说,也只愿说给卫肃听,他虽说淡漠冷血,但到底是比穆卓要好上千倍万倍的。 有他在身边,总能让自己安心。 卫肃 :“嗯?想聊什么?” 苏锦兮挣扎着要半坐起来被卫肃压住胳膊,“要说什么躺着说便是,我能听得见。” 行吧。 苏锦兮不再挣扎,小手还是拽着卫肃的衣角,开始自顾自地说话:“我想夫君定是在想,为何明知去镇国寺危险却还要去,为何事后才让紫鹃去告知你们,为何告知夫君了还要告知馥雅姐姐,而我又为何要故意激怒信王……” “其实我想是让夫君晓得,我虽开始不愿,可既已嫁给夫君便绝不会做对不起夫君之事,更何况那信王穆卓本就不是简单之人,他不过是看上了阿耶手中的兵权才会屡次三番的对我示好,我若真与他有了什么,那 便是犯下大罪,也会陷镇国将军府卫府于危难之中。至于又去告知了馥雅姐姐,是因我需要她与曹氏相遇,这样即便不能一举灭了曹氏和信王他们,但也能让他们伤一段时日,说不定还会狗咬狗起来……故意激怒穆卓……” 苏锦兮抬着水汪汪的眸看向卫肃,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唇:“我怕夫君不信紫鹃的话,我怕夫君会怪我,不会去镇国寺,只有激怒穆卓我才能与他同归于尽,或者我自刎保住清白。” “夫君……”苏锦兮到底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次卫肃没有拦她。 两行清泪顺着半肿半苍白的脸颊落下,半肿的面颊并未影响她绝美的容貌,只瞧着 多少有些奇怪,哭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想将其揉进骨子里疼爱。 “你可是相信了穆卓的话,觉得我已是不清白之人?若我说不管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我都未曾与穆卓有过亲密接触,夫君是信我,还是信……” 卫肃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选择。 他是信她的! 若第一次看到苏锦兮在镇国寺以死相逼穆卓,他还会怀疑这是俩人之间密谋的,可这一次,当听到她独自去了镇国寺,再也没了之前的怀疑,只有担忧与迫切。 他害怕苏锦兮会受到伤害,待到了镇国寺看到苏锦兮被穆卓折磨的惨样时,卫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穆卓生不如死! 第96章 肃郎 外头的光是暖的,院子里的山茶花不知何时张开了花苞,新修的水缸里养的几条小金鱼欢快地在水中摇头摆尾,溅起小小的水花。 紫鹃熬了熬好药端了过来,甫走到内室门外,就听到里头的动静。 脸热的端着药碗匆匆跑了出去,激动地跺了跺脚。 好事! 室外暖洋洋,室内温度更高。 苏锦兮被卫肃压在身下,被迫承受着他急促又霸道的亲吻,这时候的卫肃仿若变了个人似得,不,他就是匹饿狼,看着自己就想看见美味可口的食物,恨不能一口直接吞下。 出神间脖间一痛,男人埋在她脖颈间不满地道:“莫要分心。” 苏锦兮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只是想跟卫肃吐露些真心话,哪里想过要和他……完成洞房夜就该完成的事。 实话说,她是不排斥跟卫肃亲密接触,更何况自己表现 的似乎就很依赖他,这个时候再矜持地拒绝也不妥…… 后来,苏锦兮就再也没分过神了。 她是真的怕了卫肃。 明明自己都已哭着求饶了,他却一次比一次激动兴奋,半点不晓得累似得,苏锦兮气急开始用指甲挠卫肃的后背,时而用粉拳捶他的胸口,可依旧无济于事。 后来连泪都干涸的流不出,她只能夹着哭腔不断求饶:“夫君,盼盼错了。” 卫肃一边动一边伏在她耳边蛊惑地牵引:“唤我肃郎……” 苏锦兮嗓音跟着身子抖动,“肃郎……” 从暖阳到天色暗下,俩人都未曾走出过内室,一直到酉时末,卫肃才出声要水。 苏锦兮披了件单薄的里衣,卫肃则是赤身裸体地下了床,欲上手抱床上之人,苏锦兮忙躲进被褥中,羞红了脸:“夫君怎的半点不害臊,里衣也不穿上。” 卫肃笑道:“为夫何 处你未见过,有何好害臊的。” 说着扯开被褥,将尖叫中的某人扛在肩上,丢进浴桶中,单薄的里衣湿了水勾勒出绝美的身形轮廓,那股子压下的火又冲了上来。 苏锦兮实在是没力了,随卫肃怎么折腾。 他倒是温柔的,给她擦干身上的水渍,又用衣裳裹住她抱到床上放入被褥中,自己才穿戴整齐,“我让紫鹃将晚饭拿出内室来,起来吃点可好?” 卫肃晓得,苏锦兮只用了早饭,午饭晚饭都没用,这会儿定是饿了的。 苏锦兮露出半个脑袋,摇了摇头,眯着眼有气无力地道:“累,不想吃。” 卫肃沉了沉脸:“不可不吃。” 让紫鹃备好粥拿进来,卫肃亲自喂给床上的人,苏锦兮在某人眼神逼视下勉强喝了三四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卫肃也没勉强,粥可以不喝,但安神汤药必须喝完。 苏锦兮秀眉紧 蹙,美目中满是抗拒,摇头道:“夫君,我没事,不用喝药。” 卫肃端着汤药靠近,不容桎梏,声音却不由得柔和起来:“要喝的。” 这一点苏锦兮与韩氏极为相似,对于又黑又苦的汤药,由内而发的抗拒,让她们喝这个像是要了她们半条命似得。 紫鹃跑出去,又跑进来,哄孩童似的哄道:“大娘子,婢子给您拿了蜜饯,甜的很,喝了汤药含在嘴里便感觉不到苦了。” 苏锦兮还是摇头。 她又不是孩童,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欺骗了的,蜜饯的确是甜的,可也压制不了汤药的苦。 “若夫人再不喝,那为夫只能用自己的办法了。”卫肃目光落在苏锦兮亲吻的红肿的水润双唇上,目光中的火苗开始越来越旺盛,苏锦兮不明白卫肃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开口问:“夫君有何好办法?” 只见卫肃仰头将汤药喝进 嘴中,伸出长臂扣住床上人的后脑勺,唇凑了上去,将嘴里的汤药尽数喂到床上人嘴中。 苏锦兮只能被迫喝下。 脸红的像家有喜事时挂的红绸。 紫鹃则是笑着捂脸转身。 “夫君!”苏锦兮娇嗔地瞪了眼卫肃,直接用被褥盖住自己的脑袋,嗲声嗲气地道:“再也不理你了!” 卫肃被逗弄的笑出了声。 一直等床上人睡熟后,卫肃才离开内室,吩咐紫鹃好生注意大娘子的动静,有事务必前来禀告,这才去了书房。 范奇见主君一脸神清气爽,加之晓得主君待在大娘子身边足足几个时辰,便知其中发生了何事,盯着主君的脸晓得似个憨憨。 卫肃:“你若再笑,我便让白风去告诉钱娘子你的风尘往事。” 范奇立马求饶:“主君您可饶了属下吧,白风一去,钱娘子还不被他迷住。属下不笑,不笑便是。” 第97章 子嗣 曹氏是失魂落魄回到栖霞院的。 镇国寺所发生的事她看的一清二楚,本以为信王能够得手,谁能想到卫肃去的那么快,身后还跟着廉家的小娘子,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卫肃一个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竟敢对当朝王爷动手。 不是传闻卫肃手无寸铁,如小娘子般弱不禁风的嘛,为何突然间会拳脚功夫,且王爷在他手上也讨不到好处! “王嬷嬷,快去给我准备安神茶,不……给我准备壶热酒,让我吃了好定心定心。” 曹氏现下一颗心像是被刀子勾住似得,又疼又悬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落不下来,她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王嬷嬷温好酒端上来,曹氏猛的灌了一大口,烧心的酒根本不能压下她心中不断放大的恐惧,她不断地在屋子里走动,嘴里念 叨着:“我已经按照吩咐做好了,不该怪在我头上的,王爷应当不会这么不讲道理……” 过了片刻,曹氏拉住王嬷嬷:“二爷呢,二爷可回府了?” “大娘子,到底发生何事,您不是邀二姑娘去镇国寺?为何回来后担惊受怕?”王嬷嬷焦急地望着自家大娘子,她本是要跟着大娘子一道去的,只大娘子说让她在府中盯着韩氏。 以自己对大娘子的了解,去镇国寺绝不简单! “二爷,我问你二爷可回府了?”曹氏像疯了似的声音拔尖地吼道。 王嬷嬷被她这幅模样吓到,忙招呼外头的仆婢去查看情况。 很快仆婢回来,回话说二爷还未回府。 曹氏这下是真的疯了,嘴里一直嘟囔着‘完了’‘完了’,没过多久便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嚷嚷着要逃 跑,她拉着王嬷嬷:“去唤三姑娘起来,让她快些收拾东西,备好马车,连夜出城……” 王嬷嬷虽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但看曹氏这幅模样也知事态定是严重的,甫要去寻三姑娘便有仆婢来报,说是二爷回府了,正往方姨娘的凝香阁那处去。 曹氏在屋子里也听见了。 她扔掉手中收拾的包裹,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怒气冲冲地冲到方姨娘的凝香阁去。 苏锐前脚刚到,曹氏便到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情在此处寻、欢作乐。”曹氏急赤着张脸,脸上布满了岁月痕迹,加之她表情夸张动作粗鲁,说话时竟还会喷洒口水,半点没有当初初见时的娴静端庄。 方姨娘却是文静乖巧,年轻貌美,是他的解语花,能懂他的不易,能心疼他的付出 。 可曹氏呢?只会牙尖嘴利的指责他,却不瞧瞧自己,年老色衰,无半点姿色,若她不是开国侯的嫡女,自己又何须隐忍至此! “这个狐媚子整日里只会卖弄风、骚,故意做作,除了这些她还会做甚?今日我便撕了她这副狐狸皮,让她现出原型……”曹氏张牙舞爪的冲过去,被苏锐一脚踹在地。 “泼妇,你若再敢来凝香阁胡闹,我便……我便休了你!”苏锐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二房本就人丁单薄,这么多年你除了生了锦辰跟锦秀,一无所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辱骂蕙兰,她才进苏府的门多久,腹中便有了子嗣。” 曹氏顾不上闹,眼神狠厉地瞪向方姨娘。 方姨娘如受惊的小白兔,无辜又委屈地躲到二爷身后。 “传我令下去,日 后府中用度先紧着方姨娘来,若让我晓得谁敢再背后动手脚伤我子嗣,我决不轻饶!” 这话,苏锐是专程警告曹氏的。 曹氏素来善妒,又怎能轻易容下方姨娘腹中的孩子。 “哈哈……子嗣,你还妄想有子嗣。”曹氏失心疯地从地上爬起,趁着苏锐不注意用尖锐的指甲挠破他的脸,大笑道:“你且等着,明日王爷就会兴师问罪,我看你可还有命等着这贱人腹中孩子出生!” … 曹氏不晓得的是,当夜苏锦秀趁着夜色浓重,偷偷地从后门溜出府,坐上马车从后门进了信王府。 苏锦秀是在第二日寅时末才回府。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走路时两条腿都在发抖,若不是身边的婢子搀扶着,恐怕连路都走不稳当,裸露在外的脖颈上还能看到亲密过后的痕迹。 第98章 霸道 远在边境的甘阜城内,一封家书送到了守城将军苏正手中。 看着书信上的‘将军亲启’熟悉的字迹,苏正久经沙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迫不及待地打开书信一字不落地看着,先开始嘴角还是微扬的,看到后头面色越发严肃,锐利有神的目光染上浓重的怒意。 ‘啪’的一声,将书信重重的反盖在书案上。 “来人,请苏校尉过来。”苏正厉声吩咐道。 苏校尉便是不顾曹氏反对偷溜出府来到边境的苏锦辰,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从最小的兵卒做起,总算是小有成就,可想达到大伯父这样的高度,还远着呢! 约莫半盏茶功夫后,苏锦辰前来,行礼道:“将军,您找属下何事?” “将门关上。”苏正道。 苏锦辰转身关上门。 “锦辰,你自己看看吧。” 苏锦 辰不解地接过大伯父手中的书信,快速地看过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作甚?我唤你过来不是让你跪我,是想问你对此事的看法,你大伯母在心中话说的重,但到底是因心疼锦兮,你莫要往心里去,实话说,大伯父看了这封信也难以相信,自来甘阜后便再也未回过京城,只知局中局势,却不知家宅之事。若论错,错的是大伯父!” “若当初能将锦兮带在身边,我又怎会舍得将她一人丢在京中,便是她成婚时身为阿耶我亦无法回京看上一眼。锦辰,你是了解你阿耶阿娘的,你告诉大伯父,大伯母信中说的可是真的?” 苏锦辰垂眸沉默不语。 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大伯父,分家吧。” … 韩氏收到女儿信时,便立马让凝香准备马车去卫府。 此 时苏锦兮正被四个孩子围着。 自昨夜白风从外头回来,便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四个小郎君,自然有些不利的话他是没说那么明了的,所以四个孩子晓得,大娘子受伤是因为信王穆卓和昨日来的那个曹氏! 如此心肠歹毒之人,还妄想他们唤她一声叔外祖母! “阿娘,疼不疼,文??给您吹吹。”卫文??吸了吸鼻涕泡泡,趴在阿娘手边,心疼的不行,他发誓日后阿娘去那里他便去那里,若有人敢欺负阿娘,他就用牙咬用脚踹用脑袋去撞。 “大娘子,日后文雪会跟着师父好生练武,绝不会再让大娘子受欺负!”卫文雪豪言壮志地道。 卫文保和卫文畴都没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能看的出来,他们也是真心担心大娘子的,可奈何他们太小,昨日即便是他们也不一定能保 护她,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发愤图强,以智取胜以武取胜总是要占全了的。 卫文畴想的跟另外三个兄弟不一样。 为何受欺负的会是大娘子,而不是京中其他人,他相信阿耶能够保护好大娘子,可卫府在京中势力太过薄弱,任是谁都能上来踢一脚贬低一番,自那日去阮府宴席他便有了这个觉悟,想要在京中立足,就得闯出一番事业来。 再过几年,他会让京中这些曾取笑欺侮他们,伤害过他身边之人的人刮目相看,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韩氏来时,四个孩子已经回去了。 他们倒也不是自愿回去的,谁让阿耶回府了,还要检查他们的课业,甚至还威胁他们,若是完成不好便不能来大娘子这里,可怜的四个孩子走的时候,要多不舍就有多不舍。 苏锦兮嗔怪道:“ 夫君怎的如此霸道,哥儿们在此处也热闹些。” 卫肃装模作样地看书。 他不说话,苏锦兮也懒得说话。 好好的又生什么气,她说的本就是事实,四个哥儿在她心情也好,偏生他一来就将四个哥儿撵走,书房不去非在这里看书,一句话不说,无趣的很。 苏锦兮靠在软塌上噘着嘴一脸不悦。 失神间,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方才还在一本正经看书的某人此时欺身而上,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身下之人的下颚,左右瞧了瞧,“可是没擦昨日郎中开的消肿药,怎瞧着与昨日无异?” 苏锦兮不想让卫肃看出端倪,只闪烁其词地道:“许是穆卓下手太重了吧。” 对上卫肃怀疑的目光,苏锦兮立马梗着脖子:“不信的话,夫君可以问紫鹃,药都是紫鹃给我擦的。” 紫鹃:“?” 第99章 席面 “主君,大娘子,苏夫人来了。”门外的仆婢在外头禀告道。 苏锦兮一听立马‘噌’的一下坐起身,额头撞到卫肃的下颚,只听他闷哼一声,下颚处立马红了一块,可见撞的力度有多大。 “夫君,你没事吧。”苏锦兮伸手去摸,手却被卫肃抓住,掌心中的温热将她的额头覆盖住,“为何先问我,你虽撞了我,可你的额头也该是疼的。” 苏锦兮愣怔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只晓得夫荣妇贱,后院滕妾成群,如二叔苏锐那般,瞧着曹氏是多精明的人啊,可到底还是一味地讨好自己的夫君,哪怕夫君对她并不好。 所以当前世穆卓如蜜罐子似的在她耳边给她灌‘我只爱你兮儿’‘日后我身边只有兮儿一人’这样荒唐至极她却深信不疑的谎言时,她才会一步一步的深陷进去。 温热的掌心甫离开,又被滚烫的唇盖住,卫肃眼神温 柔的像春水般将她包裹其中,“盼盼乖,亲亲就不疼了。” 这听着怎的如此耳熟? “盼盼……” 外头传来韩氏的声音。 方才还柔情似水的卫肃突然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我先去书房。”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更别提跟韩氏见礼了,俩人路过时又好似谁也没瞧见谁似得,苏锦兮心中飘过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思绪很快就被韩氏给拉了过去。 “这是怎的了?谁打了你?”韩氏轻轻地捧着女儿半肿的脸,生怕自己手重碰疼了女儿,眼眶也跟着湿润发红,“那日从苏府回去,不是好好的?” “是不是卫肃……”韩氏哽咽地说不出话。 “不是阿娘,您且听我跟你解释。” 紫鹃和凝香将门关上退了出去,苏锦兮便将昨日在镇国寺内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韩氏。 “杀千刀的曹淑香,她到底要做什么!”韩 氏将女儿抱在怀中,苏锦兮没哭,韩氏哭的身子都在抖,“我与你阿耶如何对不起她了,她竟如此心狠!她也是有女儿之人,怎能做这么损阴德的事?” 韩氏是个极温婉的人,她极少动怒,即便是动怒也只会骂几句不算体面的话,如今在女儿跟前说这些露骨的话,可见是气急了的。 她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自己女儿身上。 “盼盼,你好生休息,阿娘这便回去请族中长辈们过来,与二房分家!”韩氏当即起身。 “阿娘。” 苏锦兮拉住韩氏的手,“阿娘莫急,这个时候您突然提分家,族中长辈定是不同意的,那曹氏也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女儿有法子能让曹氏自己没脸面折腾。” … 第二日,京中有头有脸的贵族官员们收到了苏府发出的帖子,苏府主母将要前去甘阜城陪着苏大将军驻守边关,邀妇人小娘子们 一同前去聚聚。 苏府的席面,京中妇人们自是要给面子前往的。 曹氏这两日被信王的事搅得焦头烂额的,也没空去管韩氏办的什么宴席,不过就是请京中那些妇人来吃顿饭罢了,全是韩氏安排,她又何必放在心上。 便是王嬷嬷在她耳边说事情恐有蹊跷,她也听不进耳。 等她醒过神来,已经是席面当日。 从醒来时,她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王嬷嬷拿来针扎都无用。 “这韩氏往日回京可从未办个什么席面,怎的这次如此反常?”曹氏拧着眼皮自顾自地嘀咕,“王嬷嬷,这几日韩氏可去过何处?” 王嬷嬷想了想,回道:“只前两日去了趟卫府,回来后便张罗着办席面。” 曹氏心猛的一提。 莫不是韩氏晓得那日镇国寺内发生的事,专程设席面当着众妇人的面戳穿吧? 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可能。 这可是关乎苏锦兮 那贱人名声的,韩氏向来将这唯一的女儿视作自己的命,又怎会当众毁自己女儿的名声,想来这办席面,不过是为了笼络京中的妇人罢了。 曹氏出去时,已有不少妇人领着自家小女郎来了,在前厅与韩氏聊的热络。 曹氏堆着笑脸过去,“阿嫂,你瞧我,昨夜贪杯一时睡的过头,身边的仆婢竟也不叫醒我,误了时辰,让阿嫂忙里忙外,这本该是我打点的。” “阿嫂歇着,妹妹这便去外头迎客。” 韩氏拉住她,面上挂着言不由衷的假笑:“外头阿嫂已安排好了,妹妹既贪杯何不多睡会儿,往日阿嫂不在府中,府中事务劳烦妹妹挂心了,可如今阿嫂回来了,又怎能再累着妹妹,妹妹快些坐下吧。” 韩氏坐在主位,话语中也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那些妇人似嘲讽似幸灾乐祸似鄙夷的目光如巴掌般射过来,曹氏脸火辣辣的。 第100章 被打 “苏伯母。” 廉馥雅和廉夫人搀扶着廉老夫人走了进来,厅堂里的妇人小娘子们全都站起来迎接。 廉府根基稳固,廉老将军跟着高祖出生入死,府中的养女是如今的皇后,太子又对廉小娘子情根深种,虽说廉小娘子拒绝了太子,能拒绝一时还能拒绝一世? 想来日后廉府又会再出一位皇后,她们可惹不起。 妇人们纷纷投去艳羡的目光。 平日里她们府上设席面,别说是廉老夫人了,便是廉夫人也不定能请了去,这苏夫人当真是厉害,竟连廉老夫人也能请了来,瞧着她们相谈甚欢的模样,想来平日里关系是不差的。 倒是那曹氏,沾着大房的荣光,平日里目中无人的狂妄模样,如今大房回来,她还不是得站在一旁伏低做小。 “苏伯母,锦兮妹妹呢?今日可是苏府的宴席,她不回来吗?” 廉馥雅寻了 一圈都未曾寻到自家妹子,问了仆婢她们也只说不知。 韩氏瞥了眼曹氏,笑道:“自家办的宴席她怎会不来,想来是有事耽搁了。” 一直等到巳时末,苏锦兮才带着四个孩子前来。 她脸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走路时脚步有些不稳,虽极力稳着却还是能瞧出异样来。 廉馥雅一个健步上前扶住锦兮妹妹,透过薄薄的面纱能够看到依旧发红的面颊,附耳问道:“锦兮妹妹,你的伤还未痊愈?” 苏锦兮回:“已好的差不多了,只脂粉盖不住才戴了面纱,馥雅姐姐莫要担忧。” 廉馥雅颔首,心中对穆卓那狗东西又怨恨了几分。 “因有事耽搁,让诸位夫人娘子们久等了,锦兮在此赔罪。”苏锦兮屈膝行了个赔罪礼。 “怎会,方才我们与你阿娘聊的正欢,哪里晓得时辰早晚的,我瞧着啊,这时辰刚刚好 。” “就是,苏夫人常年不在京中,我们姐妹想见一面多不容易,今日能在次聚聚,多说些往事,实属难得。” “锦兮还是如往日般乖巧懂事,还是苏妹妹教的好。” “苏妹妹也是的,为自家女儿挑了上等的细郎,你瞧瞧我家这个不省心的,替她寻了好几家家世清白的,愣是一个瞧不上,为此事我可是愁的白了发。苏妹妹若是有闲情,也替我家这个不省心的费费心可好?” 苏锦秀坐在阿娘曹氏身侧。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立领长裙,将她细长的脖颈遮挡住,藏在袖口中的尖锐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中,似是察觉不到疼,心中只有浓浓的妒忌和恨意。 往日席面上,她才是苏府的门面,走出去谁人不称赞她端庄有礼,才貌双全,何曾轮得到苏锦兮? 嚣张跋扈,说话做事不顾体面只会丢人现眼,那才是她 ! “姐姐,好好的怎的戴着面纱?” 曹氏一时不觉,就见女儿已走到苏锦兮身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苏锦兮眼神闪躲,“脸上起了疹子,不便露脸。” 苏锦秀离的近,透过面纱能够看到苏锦兮脸上一片红,根本就不是起疹子,她猜测定是被卫肃打了的,晓得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韩氏想替她挣回些颜面? 今日,她便让苏锦兮颜面扫尽! “疹子?好好的怎会起疹子,可有请郎中瞧过?”苏锦秀一脸担忧,趁着苏锦兮不注意,伸手直接扯掉了苏锦兮面上的面纱,那红了一大片的面颊彻底落入众夫人小娘子们的眼中。 苏锦秀捂嘴惊呼,“姐姐,你这不像是起疹子反倒像是……” “被人打了。” 后头几个字,苏锦秀声音不是很明显,但在场的人都能瞧的出来,脸红成那样,还有若隐若现的掌 印在,可见是被人打了的。 至于是谁打的…… 近日来也未曾听苏锦兮又出去惹是生非的,且京中敢动手打她的想来一个手指都数不过来,能让她被打还扯谎说起疹子的,恐怕只有……卫府那位吧。 众夫人小娘子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苏锦秀,你莫不是故意的!”廉馥雅一把抢过苏锦秀手中的面纱,给锦兮妹妹重新戴上,四个孩子也如护卫般用弱小的身体挡在阿娘身前,一个个眼神凶的似小狼狗。 苏锦秀心中窃喜,面上十分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担心姐姐……” “你给我安生些。”曹氏扯着女儿,生怕她嘴里再蹦出些不该说的话来,让苏锦兮一时激动将镇国寺那日发生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虽说她自有法子推脱,可王爷那边还没个准信,她哪里敢再惹事上身。 第101章 质问 曹氏拉住了自家女儿,却拉不住韩氏。 “我的女儿,你这是怎的了,为何脸上会有伤痕?告诉阿娘,可是谁伤了你?” 她哭喊一声,曹氏身上的皮就跟着跳一下,越发觉得自己前头好似是被浓雾遮挡的万丈深渊,若往前跨上一步,自己就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苏锦兮快速地瞥了眼曹氏,见她看向自己立马吓的收回视线,受惊地抓住阿娘的胳膊猛地摇头:“没,没人,就是红疹子。” “女儿莫怕,今日有这么多婶婶在,不管是谁欺负了你,阿娘和婶婶们都会为你讨回公道!”韩氏鼓励引导道,她心疼自己的女儿,眼眶红的不行,眼泪落下擦干后又落,深深引起其他夫人的共情。 虽说苏锦兮平日里名声不好,可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有曹氏看着又如何,不 是亲娘怎能如亲娘般对待,不然为何曹氏的女儿教养的知书达理,反倒是韩氏的女儿性子养的如此乖张? 说什么性子随镇国将军,不过是推脱之词罢了。 谁府中没点腌臜事。 “兮丫头,你尽管说,廉祖母今日倒要瞧瞧,谁如此大胆,敢动我的孙女!”廉老夫人一掌拍在桌面上,茶盏里溅出不少茶水来,可见真真是动怒了的。 廉老夫人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也要跟着做做样子。 “可怜见的,好好的怎遭这样的罪,侄女你尽管说,婶婶绝不会坐视不管!” “哪个杀千刀怎能忍心下如此狠手,锦兮娇娇弱弱乖巧可人的,哪里受得住啊……” “阿娘……” 苏锦兮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阿娘,女儿脸上的确不是起了红疹,是被……是被……” “哎 哟,我的乖乖……”曹氏突然一声大喊,打断苏锦兮后头的话,她像个跳梁小丑似的,五官夸张的扭曲,扑到苏锦兮跟前瞧着像是抱着她安慰,实则是靠在她耳边威胁警告。 “兮丫头,你是个聪明孩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是晓得的,王爷是什么性子的人想来你也是晓得的,若是闹得全京城的人都晓得了,不光毁的是你的名声,很有可能还会因此被王爷记恨上,因此毁了整个苏府……” 苏锦兮猛地一把推开曹氏,惊吓的不住摇头。 卫文??见状,迈着小腿跑上去,一口狠狠咬在曹氏的胳膊上,疼的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王嬷嬷见状忙带着婢子上前去把卫家小郎君拉开,可奈何他咬的太紧,拉扯之下曹氏胳膊上那块肉险些被硬生生撕下来。 “你个有娘生没娘样的野种! ” 曹氏也怒了,抡起巴掌就上去。 这一巴掌打在苏锦兮脸上,她正将卫文??护在怀中。 “你个坏女人,就是你害得我阿娘受伤,你还想打我弟弟。”一向胆子小的卫文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用他的脑袋‘咚’的一下撞在曹氏的肚子上。 这还是雪哥儿第一次开口唤她阿娘。 苏锦兮又惊又喜。 “保哥儿,畴哥儿,照顾好弟弟们。” 卫文保和卫文畴将两个弟弟护在怀中,苏锦兮扯掉脸上的面纱,一步一步逼近曹氏,“二婶,原侄女是想给你留些脸面,可如今想想真是我自作多情!” “自我懂事起,你便告诉我,阿耶阿娘之所以不带我一同去甘阜城是因我只是个小娘子,不是小郎君,他们是厌弃我的。我深信不疑,便对阿耶阿娘日渐疏离。到了我本该认字学礼的年纪,你 却说小娘子不必读书认字,想玩便玩,却压着堂妹日日勤奋,琴棋书画圣人典籍刺绣女红样样精通。再后来,你带着我和堂妹一同去宴席,堂妹在我跟前哭诉,说有小娘子欺负她,我一心护着堂妹,为堂妹出头,可事后,堂妹却拉着我向那些小娘子道歉,她得了好名声,我却成了嚣张跋扈之人。” 众人听闻无一不惊。 曹氏和苏锦秀更是脸色煞白。 “本以为我嫁入卫府后,能安生些,可未曾想,二婶你屡次三番用各种理由哄骗我去镇国寺,去了后将我引至厢房内,那厢房内还有外男!若不是我以死相逼,夫君来的及时,恐今日无脸在站在此处!” “二婶,我倒要问问,您到底有何居心?为何要致我于死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明知我已嫁为人妇,为何还要将我送给信王?” 第102章 下作 苏锦兮说的这些话,如同巨雷般一个接着一个在众人脑中炸开。 她们早就猜到曹氏不是好人,却没想到她如此黑心肠,竟将已为人妇的侄女送给信王? 细想之下又不觉疑惑。 信王可是风光霁月之人,瞧着是温文尔雅的文人,怎能做出如此下贱勾当来。 而曹氏更是震惊地跌坐在椅子上。 苏锦兮竟敢,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她不能自乱阵脚,这不过是苏锦兮的一面之词! “锦兮,你怎能胡言乱语。”曹氏泪如雨下,仿若受委屈的是她:“二婶从来将你视作亲女,对你的疼爱,便是锦辰和锦秀都妒忌。为何二婶不逼着你识文练字,还不是你一见字便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日渐消瘦,我如何能忍心?!” “还有你阿耶阿娘厌弃你之话,我何曾说过,今日我便向神明发誓,我若说过 此话,必遭天打雷劈!” “至于镇国寺,二婶还不是见你成婚后郁郁寡欢,想为你祈福让你再露欢颜才拉着你一同去的,哪里有外男之说,你是二婶亲手养大的,二婶怎会将你置身于危难之中,又怎会做出那般下作之事!” 言罢,绣帕掩面哭泣。 各执其词,一时间不知该信谁的话。 “倒是奇怪了,苏二夫人说那日厢房内并无外男,可为何我与卫大人都见着了?”廉馥雅站出来说道:“我还记得那日我恰巧路过镇国寺,想着去烧香一番,在殿内遇到同样烧香祈福的苏二夫人,还问二夫人可是一人前来,二夫人说是。后你我分开,待我准备离去时,遇到卫大人,见他神色匆匆,便问发生何事,卫大人说锦兮妹妹恐遇到危险,我便随卫大人一道前去……” 说到此处,廉馥雅顿了顿,安抚地拍了拍锦兮 妹妹的手背。 “只见锦兮妹妹正用锋利的银簪抵着脖颈,而穆卓却是步步紧逼,威胁锦兮妹妹,若不是我与卫大人赶到及时,锦兮妹妹为保清白定已自刎。” “镇国寺虽不如往日光鲜,倒也不至于将外男带入女眷厢房的!” “那日苏二夫人明明是跟锦兮妹妹一同去的镇国寺,为何要对我说是你一人前往的?” “我……我。”曹氏一时哑言,片刻后指着苏锦兮和廉馥雅,“你们本就是一伙的,你们故意扯谎陷我于不义,我未做过下作的事,你们便是说出花来,我也不会认!” 廉馥雅:“由不得你不认!小颖,你出来。” 小颖便是苏锦兮无意间救下的窑姐儿,那日在镇国寺内,若不是她及时出现,自己恐怕真的已遭穆卓‘毒手’。 小颖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小颖见过诸位夫人。” 曹氏并不认 得小颖。 小颖道:“卫家大娘子心善,救下小颖给了小颖一条生路,小颖发誓日后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人的恩情,起初我是在卫府外守着,那日见恩人跟着一妇人一同出府,身边只有一个婢子,便跟在马车后一同去了镇国寺,原想着在暗处便好,却未曾想见到恩人遇难,小颖见过那男子,就是信王。” 言罢,头‘咚咚’嗑在地上,“小颖所言千真万确,望诸位夫人替卫家大娘子做主,还卫家大娘子一个公道!” “对了,那日卫家大娘子用短刃划伤了信王的虎口,这便是证据。”小颖补充道。 曹氏这下彻底慌了神。 “你个毒妇!”韩氏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端庄,扯着曹氏的发髻,狠狠的扇她的巴掌,扇的曹氏眼冒金星嘴角破皮,“我们大房如何对不起你了,你竟如此歹毒,锦兮不过是个孩 子,有本事你冲我来,你冲我来?!” “这些年哪怕我们在边境过的苦寒,却依旧省吃俭用的将珍贵之物运回京中,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是怎么对锦兮的?!” “那又如何!” 曹氏吼道:“我就是不想你们大房好过,凭什么!同样是苏家人,凭什么只有大伯被封为镇国大将军,而二爷只是个宗正寺少卿,凭什么!” “苏府能有今日荣耀,是我曹氏赔笑脸赔来的,我在京中像条狗你一回来就抢走我经营的所有荣光,凭什么!” “我就是要毁掉大房,包括你韩氏,包括你女儿!你能拿我怎么样?” 廉馥雅磨牙霍霍,“好想一脚踹死她。” 话音甫落,便见自家祖母利落一脚踹在曹氏胸口上,怒目圆睁地道:“这般忘恩负义之人,便是踹死也不为过,老身今日便要瞧瞧,谁人敢拦?!” 第103章 笑柄 曹氏只能捂着胸口。 韩氏她可以怼,其他妇人她可以怒骂,可廉老夫人,她惹不得! 那可是当今皇后的养母,太子的外祖母,圣人的岳母啊……更别说,廉老夫人说到做到,她若再多说几句,保不准真被一脚踹死。 “这茶也吃了,点心也品尝了,戏也瞧上了,也该回府了。”廉老夫人拄着鸠杖,鸠杖与地板相碰发出‘嗡’的嗡鸣声,她浑浊却又精明的双眼扫了一圈厅堂内的夫人小娘子们,明说道:“事乃苏府家事,到底如何处理,该不该闹得人尽皆知都不该由他人嘴传出,诸位想来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廉老夫人这是为苏 家大房撑腰呢。 众夫人们忙回:“廉老夫人说的是。” 廉老夫人率先带着儿媳廉夫人跟孙女廉馥雅离开,其他夫人紧跟着也带着自家女儿离开,走时还不望说几句宽慰的话,韩氏一一道谢并致歉。 廉馥雅坐不惯马车,骑着马跟在自家马车旁。 “祖母,方才您为何不一脚踹死那曹氏,她可害苦了锦兮妹妹。” 廉老夫人掀开车帘,“我们都是外人,那曹氏罪大恶极,也该是交由苏家人处置的,祖母能做的就是让那些爱嚼舌根的夫人闭上嘴。你真当锦兮那丫头任人欺负呢,她啊,聪明着呢,至少比你聪明。” 廉馥雅还想说什么,抬头看到前方熟 悉的身影,立马勒紧缰绳,对着马车道:“祖母,阿娘,突然想到阿耶让我去军中一趟,恐误了时辰,我就不送你们回府了。” 廉馥雅前脚方走,后脚太子便来到马车旁,“外祖母,舅母。” … 苏府厅堂内只余下府内人。 “凝香,去请族中众长老前来。”韩氏气的唇色发白,满是怒色地坐在主位上。 曹氏见无人在,她又能耐起来,“你要做什么?” 韩氏哂笑了声,“做什么?你还有脸面来质问我,曹氏,便是我将你送到京兆府整个京中也没人敢说我的不是!只要一想到这些年你对锦兮做的事情,我就恨不能扒了你的皮将你扔到郊外乱葬岗 里,任你被野兽啃噬!” “我是打算那么做的,可转念一想,我为何要这么便宜你,生不如死才是对你最大的折磨。” 这样的韩氏,曹氏从未见过。 “我会拿会属于大房的所有荣光,让你们重新跌入泥潭,在里面挣扎扭打发烂发臭,我倒要看看,分家之后,你还能不能和以前那样,被人捧着违心夸赞,出事后赔个笑脸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了,还有你的母族开国侯府,这些年借着镇国将军府重新威风起来,若是他们晓得大房二房因你的私心分家了,会有怎样的反应……” 曹氏是真的怕了。 方才她还可以嘴硬,即便没了大房在,二房也 不会像韩氏说的那么不堪。 可实际上呢…… 若苏锐真的有实力,又怎会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宗正寺少卿,她又何必耍这些心眼,而她的母族开国侯府…… 曹氏不敢想象。 “阿嫂,阿嫂我错了。”曹氏跪着爬到韩氏脚边,哭喊着:“这些年我没有认真教导锦兮,可到底还是将她好生抚养长大了,也从未苛待过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那信王……他可是王爷,当今圣人的儿子,我哪里敌的过他。他威胁我,若我不能将锦兮带去镇国寺,便会对付苏府,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阿嫂,可不能分家啊,不然苏府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第104章 明理 凝香甫走出大门,载着族中长老的马车便到了。 曹氏不蠢,局面都摆在她面前了,又怎会还不知怎么回事。 “韩氏,你早已预谋好了!”曹氏脸色一变,‘噌’的站起身,恼羞成怒地要扑向韩氏,还未等她靠近,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剑便横在她的脖颈间,与她的肌肤只咫尺距离。 韩氏身边是有护卫的。 曹氏心中不甘,却也不想自己命丧当场,往后退了几步,阴狠地瞪着对面的韩氏和苏锦兮,想分家?门都没有,族中长老可是最在乎名声的,分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府内肯定出了什么阴私,大房二房感情不似从前,一旦分家,苏府还想有往日的声誉,难! 更何况,苏正这个家主不在,韩氏一个妇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七叔公。”韩氏亲自上前搀扶族中最为德高望 重的老者,同时也是迂腐的,他在族中从来说一不二,族中的小辈也不敢对其反驳,今日分家之事需得他拍板,否则以曹氏的性子,又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自己再过几日就要回边境,以防夜长梦多,今日不分也得分。 七叔公被韩氏扶着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婢子奉上热茶,其他几个族中人也被招呼着坐了下来。 曹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七叔公您可要为侄孙媳妇做主啊,这些年大伯他们远在甘阜城,京中苏府全是侄孙媳妇呕心沥血地操持着,就连锦兮也是我拉扯着长大,这些年我做的族中诸位长老都是看在眼中的。可今日大房却要与二房分家……若真的分了家,苏府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日后不管去何处,都要遭受他人白眼和非议,侄孙媳妇不 过是一时被蒙蔽双眼做了小的错事,韩氏就此夸大其词,逮着侄孙媳妇的错处不放,执意要分家……” 七叔公已是古稀之年,却依旧精神矍铄,身子骨十分硬朗,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双眸虽浑浊却依旧无法让人忽视他眼中的犀利和精明。 “韩氏,她说的可是真的?”七叔公问。 韩氏:“两分真,八分假。分家是真的,日后苏府要遭受他人白眼和非议也是真的,至于其他的全都是假的,待大房与二房分家后,京中便只有镇国将军府和苏府。” 顿了顿,韩氏继续道:“七叔公,诸位长老,今日请您们过来,是请您们过来做个见证,这家非分不可!” “胡闹!” 七叔公怒道:“苏家好不易有了今日的局面,怎能说分就分,韩氏,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知礼懂礼的孩子,这些年你跟 着正儿守在甘阜那苦寒之地受了不少苦,大家都很心疼,为了家族兴衰荣辱受些苦又何妨。你们在甘阜受苦,京中全赖着曹氏和锐儿打点,由此可见,兄弟齐心方能让家族越发强大。此事不必再说,这个家是万万不能分的!” 曹氏一脸得意,“还是七叔公明理。” 她走到七叔公跟前,理了理凌乱的髻发和衣裳,讨好道:“您与长老们都还没用饭吧,侄孙媳妇这便让后厨上菜,今日您和长老们不醉不归。” 曹氏出身虽不如韩氏,但她机灵懂事,会讨人欢心,七叔公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用饭倒不必了,只你们妯娌之间莫要再生误会,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便是。”七叔公起身道:“族中还有事要处理,得抓紧回去。” 言语中颇有几分对韩氏大费周章让他们过来一趟的责备 。 族中其他几位长老面色也是不快,小小矛盾就闹分家,完全不顾家族的名声,韩氏怎的越发无理取闹起来,也难怪她的女儿名声极差。 有其母必有其女! 大家出身又如何?!真当现今的韩家还是以前那个京中显赫的荣国公府? “七叔祖留步,几位长老留步。” 苏锦兮一一行了晚辈礼,“可否给锦兮一炷香的时辰,锦兮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讲给七叔祖和几位长老听听,那时若您们觉得不必分家,那锦兮与阿娘不会再多说一句。” “你已嫁入卫府,是卫家人,苏家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反正已撕破脸皮,曹氏也不必客气,当即怼道:“若不是看在大伯的面上,今日目无尊长挑拨是非,就该被乱棍打出去!竟还如此不识好歹,在族中长老们面前放肆!没规矩没教养的东西……” 第105章 逼迫 韩氏想动手打曹氏,被苏锦兮拦住。 她眼神含笑地看着曹氏,“方才二婶也说了,我是二婶拉扯长大的,平日里都是二婶在教,我如今没规矩没教养,还不是二婶亲手教的,二婶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您自己?” “自然,有教养有规矩之人不会做出卖侄女,损害家族利益,欲害整族族人性命之事!” 曹氏:“你休要在长老们面前胡言乱语。” 苏锦兮:“是不是胡言乱语,我想七叔祖和几位长老自有评断,二婶还是想想,该去何处寻宅子搬家的好。” “高兵!” “你……” 曹氏还想多言,人高马大的高兵手中拿剑,立在曹氏跟前,表情严肃眼神中满是肃杀之气,站在那里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这是经常在战场上厮杀之人才有的血气。 二房的人被一个高兵震慑住 ,齐齐不敢出声。 “七叔祖,几位长老请坐,锦兮晓得你们心中不满,可今日关系的是苏家全族人的性命,声誉和性命相比,锦兮想七叔祖和几位长老心中自有权衡……” 七叔祖拄着鸠杖,神色严肃,“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锦兮:“若晚辈说,苏府极有可能会因为二房的举动惹来灭门之灾,七叔祖和几位长老还能淡然处之?” “什么?” “什么?” 七叔祖和几位长老听闻一脸骇然,七叔祖更是跌坐在椅子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诧。 苏锦兮将镇国寺内发生的事避轻就重的说了出来,在说到信王时,她看到七叔公和几位长老眼神中的诧异与恐惧,他们在苏家族中有话语权,可也仅仅如此,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他们是胆小如鼠的。 声誉地位都不再重要,命才是最重要的。 “晚辈不知信王与二婶有何交易,也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晚辈只知此事若再不处理,那日后圣人晓得,连累的是全族的人!晚辈已嫁入卫府,可依旧还是苏家人,苏家有难晚辈不能不出面。请七叔祖和几位长老出面,大房与二房今日分家且将二房所有人逐出苏家族谱!”苏锦兮掷地有声地道。 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二房就像是穷凶极恶的土匪,给了他们钱财,他们却还是要赶尽杀绝,心思何其歹毒,与其让他们日后再蹦跶不如反将其赶尽杀绝。 “苏锦兮,你血口喷人,我阿娘从未做过损害苏府的事,明明就是你自己迷恋信王,反将其罪怪到我阿娘头上,若不是你去招惹信王,又怎会生出后头的事端来,我阿娘会那么做还不是被逼无奈!”苏锦秀大声反驳。 “荒 唐。”苏锦兮冷笑,“我若迷恋信王,又怎会同意嫁入卫府,又怎会在信王欲玷污我时以死相逼?” “你说二婶是被逼无奈,那我倒要问问,谁逼迫二婶?如何逼迫,用什么逼迫的?” 苏锦秀一时语噎,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究竟来。 苏锦兮把目光重新落在七叔祖身上,说道:“七叔祖,恕晚辈在您跟前说句不客气的话,苏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全是我阿耶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博来的,与二房无关,与苏家其他人应当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我阿耶一向注重孝道,念及少时的恩情,才会厚待族中之人……七叔祖是了解阿耶的,若他晓得二房做的事,以他的性子,会视若无睹,任由事态越发严重下去?” 厅堂里静的可怕。 四个孩子早已被紫鹃带着去了琉璃阁,这里凶残的场面孩子不适 合在。 至少在卫府,苏锦兮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兄弟该是和睦亲厚的,即便是娶回府的新妇也该是善良单纯的,哪里能满腹算计,如此家何以为家? 韩氏走了过来,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自己的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今日这么大的事都是她在安排,既聪慧又稳妥,可不知为何,韩氏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着,闷闷的疼疼的。 若她能在京中一直照顾盼盼,盼盼也不至于被逼得少年老成。 时间一晃过去一盏茶的功夫。 曹氏心急如焚,为何二爷还不回府来,这么重要的时候,他莫不是还有心思去外头倡肆里寻花问柳? 只听一声叹息,拄着鸠杖的七叔祖像是忽然间又老了不少,精神也变得萎靡起来,他抬起浑浊的双眸,流连在彰显地位的苏府厅堂内,半晌后开口道:“分!” 第106章 秘密 “七叔公。” 二爷苏锐从外头进来,经过厅堂的门槛时险些被绊的来个狗吃屎,晃晃悠悠的,眼眯着脸上挂着浓浓的醉意,身上的酒味弥散在整个厅堂内,闻着有股淡淡的馊味。 苏锦兮和韩氏忙用帕捂鼻。 “好好的您怎么来了,这么久没见,您精神还是这么好。”苏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嗝,“来人,去拿酒来,我要跟七叔公不醉不归!” 曹氏本以为救兵来了,没曾想竟喝的烂醉如泥。 狠狠剐了眼去叫二爷回府的珍珠,随即眼珠子四下转了转,靠在王嬷嬷耳边说了句‘去打盆冷水来,快’。 曹氏吩咐王嬷嬷去打冷水的功 夫,韩氏吩咐凝香拿出她早准备好的分家凭证交给七叔公,上头写了镇国将军府的宅子田地庄子铺子仆婢等家产都归大房所有,至于二房,大房念及这些年的情谊便不与其清算这些年的得失,只让她们搬出府便是。 曹氏一把抢过,直接把分家凭证撕得粉碎。 恰巧这时王嬷嬷也端了凉水过来,曹氏一股脑直接兜头泼下,将醉酒的苏锐泼的一跳三尺高,嘴里嚷嚷着‘下雨了’‘下雨了’,待清醒后,发现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发妻,害自己在长辈面前丢了脸,劈头盖脸一顿怒斥,“泼妇,信不信我休了你!” 动不动便是这句,曹氏早已不怕。 “休啊 ,有本事你就休,休了也算如我的愿,这苏府我是待不下去了,全是居心叵测之人!”曹氏嚷嚷着:“我全心全意地操持偌大的府邸,说分家便分家,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留下,还妄想吞下所有财物……你当我二房蠢笨好欺负,今日若要分家,我便死给你们看,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苏家大房是多么的薄情冷血!” ‘分家’二字让苏锐彻底醒神。 “什么分家,分什么家,谁说要分家?”他扫了一圈厅堂内的人,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苏锦兮:“二叔,七叔公都来了,自是大房跟二房分家。” 苏锐看向这个侄女。 往日怎的没觉着他这个侄女如 此会挑事,都已成卫家人了,还回娘家指手画脚,本来自己还能再王爷那里谋个好差事,谁能想到被这个好侄女一手破坏,苏锐看见这个侄女就想到自己仕途不顺,心情自然不佳,拿捏长辈做派怒斥道:“平日里你任性妄为也就罢了,只当你年纪小不懂事,现下族中之事哪里容得下你一个小辈插嘴。” “锦秀,将你堂姐拉走,莫要在七叔公和长老们面前丢人现眼!” 苏锦秀得意洋洋地走来。 苏锦兮:“妹妹还是别碰我,你素来晓得我不知轻重,若是不小心扯坏了你的衣裳……” 苏锦秀心‘咯噔’一跳,甫伸出的手慌乱地缩了回去,略显心虚的 对上苏锦兮别有深意的视线,遂又立马撇开,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脑子里如浆糊般炸开。 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捏着衣襟。 莫不是苏锦兮发现了什么?!不该的,那日她很隐蔽,除却身边的贴身婢子并无他人晓得,便是阿娘也不知…… 对! 苏锦兮绝不可能发现,不然以她们现在水火不容的状态,苏锦兮定会闹得众人皆知。 这么一想,苏锦秀倒不慌了,只她站在那处不敢动手。 韩氏不欲再与二房的啰嗦,重新拿出一张分家凭证,公事公办道:“二爷还是签字画押的好,免得彻底撕破脸皮闹到京兆府去,到时候可不只是分家这么简单。” 第107章 啰嗦 “阿嫂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该是坐下来解决的,闹得这么僵日后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尴尬。”苏锐表面笑着实则心中早已把韩氏骂了个遍,“是不是曹氏做了什么事惹阿嫂生气了,待回去后我定好好管教,若阿嫂还不能消气,我把这泼妇休了便是!京中谁人不知苏家大房二房兄弟感情深厚,怎能因一个妇人生了嫌隙,阿嫂,你说是吧?” 韩氏不为所动,“二爷自己选,签字画押还是京兆府走一趟。” 苏锐脸色也冷了下来,“阿嫂这是咄咄逼人?” 韩氏冷哼:“咄咄逼人又如何,你签还是不签?” 苏锐扫 了眼所谓的分家凭证,三两步上前撕成碎片,洒在空中,细碎的纸屑犹如冬日里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落而下,夹着沁骨的凉意。 “大哥不在京中,我还在,苏家家事何时轮到一个妇人做主了!”苏锐拔高声音吼道:“出于对大哥的敬重我才对阿嫂你一忍再忍,莫怪做弟弟的把丑话说在前头!” “要分家可以,等大哥回京再议!” 真不要脸! 谁不知阿耶无诏不得回京,现下瞧着是太平的,但边境处时常有倭寇想着法子侵犯,倭寇野心勃勃,阿耶又怎可能为了小家舍弃大家? 韩氏道:“既如此,那便去京兆府。” 二爷回来撑腰了,七叔公和几个长老瞧 着也不可能帮韩氏,曹氏又能耐起来,鼻青脸肿地顶着如鸡窝般的发髻,龇牙咧嘴地喊道:“去便去,谁能怕了不成!” 适时门口的仆从匆匆跑进来,低眉顺眼地道:“大夫人,京兆尹陶大人在外求见。” 韩氏和苏锦兮对视了眼。 苏锦兮摇了摇头。 京兆尹陶清泉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油盐不进,只要是他处理的案件,皆是公平公正的。自然这样的人视钱财为粪土,怎可能轻易的请到府中来,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苏锦兮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哪里来的交情。 她亦是满头雾水。 陶大人被客客气气地请了进来。 他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手中拿着一 把折扇,风度翩翩地走来,只与他平日的身份吻合,不苟言笑,便是连发丝也是严谨地贴在头皮上。 传闻陶大人本是落魄书声,后得到他师父的青睐,才成就了如今的他,而他手中那把折扇便是他师父所赠之物,陶大人十分爱惜,不管去何处都会随身携带,便是夜深睡觉时,也会再三检查,就是动手打他也不能动他手中的那把折扇,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诚然,太过一本正经是不讨小娘子欢喜的。 陶大人与卫肃同岁,上门说媒的却寥寥数人。 “将军夫人,卫夫人。”陶清泉打了招呼后,表明其意,“子仲特意去府中寻在下,让在下过来替将军夫人和 卫夫人解决眼下的难题。” 原是夫君…… 苏锦兮眉眼弯弯,如尝了一口新鲜的蜂蜜般,整颗心都是甜蜜蜜的。 “有劳陶大人。”苏锦兮行了个平辈礼,言简意赅地将两房的情况说给陶清泉听,紧接着又将多准备的分家凭证递了过去。 陶清泉仔细地看了后说道:“大房占理,这份凭证并无过分之处,可签!” 穿上官服才是京兆尹,脱了官服他也不过是个看客,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曹氏就晓得韩氏跟苏锦兮不可能真的把事闹大,凑到二爷耳边说道:“他陶清泉只会在京兆府牛气,现下他站的可是苏府的地盘,二爷您才是苏府之主,岂容他人撒野?” 第108章 报官 陶清泉跟苏锐平日里没什么交集,陶清泉此人出身不好,苏锐品阶没他高但到底是瞧不上他的,官场上都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更遑论现在他站在镇国将军府。 “陶大人,今日苏府要处理家事,不待客,便不留陶大人了。” “请!” 陶清泉没动。 他受好友之托前来,定是要解决好问题才走的,当时无人报官他也不好穿着官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上门,倒也不是第一次招人不待见,早已习以为常。 陶清泉面向韩氏和苏锦兮道:“两位夫人,陶某带官服一同而来,若二房依旧冥顽不灵,两位夫人大可派府中的仆从去京兆府报官,届时陶某换上官服便能审理。 ” 苏锦兮暂时还不想把事情闹大,有陶大人在一旁做个见证便是,免得惹怒了二房身后那位,狗急跳墙也是无法预料的,待阿娘平安抵达阿耶身边,不管那位做什么,自己都奉陪到底! “七叔祖,您最德高望重,此事您拿个主意,是报官还是不报官。”苏锦兮将压力推给自苏锐回府后便充当透明人的七叔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不回应是不行了。 七叔祖面露难色:“兄弟间没有隔夜的仇,我想锐儿他们已经知错,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是不改再分家也不迟……老大家的,你觉得呢?就当给七叔祖这张老脸一个面子。” 苏锐和曹氏听闻面露 喜色,眼角眉梢都挂着狡猾得逞的奸笑。 韩氏彻底看清苏家人,苏府能有今日,是夫君拼死换来的,他们呢在京中享受着荣华富贵他人的吹捧,便渐渐觉得自己当真是上等人了,实则骨子里一直都是卑劣自私的,明明二房一无是处只会偷奸耍滑,苏家人却依旧偏袒,今日她若就此作罢,日后她不在京中,这些人还不知会如何欺负盼盼! 韩氏冷笑道:“瞧七叔祖的态度,今日想让您公平处事想来是不可能的,既如此那边报官吧,只我丑话说在前头,今日报官后不仅要分家,大房一脉也不会再出现在族谱上,日后镇国将军府只是镇国将军府,与苏家任何人都无关 !” 七叔公和几个长老闻言大惊。 “韩氏,你怎么敢!”苏锐恨不能揪着韩氏的发髻,像抽打曹氏般抽打她,可他不能,只能用凶狠的眼神愤怒地神态来发泄:“今日有我苏锐在,你就休想胡作非为。你以为还是当年荣国公府兴盛不衰的时候,也不想想,荣国公辞官后为何能在江东那边受人尊敬,为何能声名大噪,靠的还不是我苏府!口口声声说我们忘恩负义,我看你韩氏才是最忘恩负义之人……再敢胡闹,我就替我大哥休了你!” “混账东西!” 韩氏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拿起身后桌上的茶盏就扔过去,苏锐躲避不及,额头被砸破,鲜血顺着脸颊不停地 流,片刻工夫就糊满半张脸。 ‘轰隆隆——’ 方才还日头高照的天空这会儿竟响起雷声,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苏府笼罩住,仿若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却又留下那么一条缝隙不至于错过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古往今来,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的,只苏锐一人。 连老天都听不下去。 “凝香,去京兆府击鼓报官。”韩氏怒道。 凝香应声是,甫跑出去,门口的仆从就带着一身材魁梧容貌粗犷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先向韩氏行了礼,紧接着从怀中掏出将军让他送的家书恭敬递上,“夫人,将军吩咐属下快马加鞭赶回京中,务必将此信交予您手中。” 第109章 过继 厅堂内再一次静了下来。 家书有两封,一封字迹是将军所写,另一封则是苏锦辰的字迹,皆包裹在虎皮中,便是风吹日晒也不会受影响。 曹氏一眼便瞧见儿子写的家书,从韩氏手中抢夺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开。 韩氏打开将军的家书,怒意明显的眉眼在看到家书中的内容时慢慢的舒展开来,给了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将书信交给七叔公。 七叔公看后一语不发,又将书信交给一同过来的几位长老,自己则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坐到了椅子上,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抓着手撑,嘴唇控制不住地抖动。 其他几位长老看后亦是如此。 “苏锐,签字画押,回去后我便 与几位长老一同将你二房逐出家族!”七叔公说道。 苏锐被韩氏砸的一阵头晕,就听本站在他这边的七叔公突然这么说,再蠢也能想到定是大哥拿回来的家书中说了什么,三两步上前夺在手中,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苏正在信中说了,身为家主他对整个家族有愧,得知二房所做的龌龊事后深感痛心,希望二房以后能改过自新,但为了整个家族着想,他决定与二房分家并将二房逐出家族,若七叔公和长老们不同意,那他自愿请辞不再当苏家家主,日后苏家之事与他再无干系。 言外之意,如果二房不逐出家族,那就大房退出。 信中还有一事,那便是二房之 子苏锦辰将过继到大房名下。 七叔公是更喜欢二房的,他们嘴又甜又会办事,平日里没少送东西到他府上,可那又如何,靠着大房他不愁吃不愁穿还受人尊敬,可靠着二房?二房哪里靠得住。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七叔公总算是拿出长辈的威严来,“老大家的,他若不签让你身边的护卫押着他签,七叔公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不能陪你们这么耗着,就先回去了。” 韩氏:“七叔公慢走。” 苏锐和曹氏全都蔫吧了。 不管是苏正的家书还是苏锦辰的家书,都在阐明一件事,二房失势了! 让曹氏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儿子竟同意过继到大房名下,他 宁愿做大房的儿子也不愿做自己的儿子?!那可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从小就当心肝宝贝捧着的啊! 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曹氏一激动直接晕死过去。 苏锐也好不到哪里去,捂着额头的伤口如没有血色的尸体般僵硬地站在那处,另一只手中是被他捏得皱成团的书信,上头沾上了几滴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苏锦兮扶着阿娘坐下,轻拍她的手背:“阿娘,后头交给女儿处理。” 韩氏微微颔首。 苏锦兮拿出分家凭证铺在桌面上,语气淡淡,却似有包含一切,冷淡中透出一股华贵之气,“结果已经注定,二叔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苏锐目光锐 利地扫向她,抓起桌上的凭证便要撕毁。 苏锦兮抿唇一笑说道:“二叔只管撕便是,这凭证我有上百张,二叔撕一张我便能拿出下一张来。” 苏锐停下动作。 苏锦兮:“笔墨已为二叔备好,至于画押……二叔便用额上的血吧,如此更显二叔的诚意。” 大局已定,苏锐再想反抗也掀不起水花来。 他恨的牙痒痒! 不光恨韩氏苏锦兮,更恨阿兄,为了女人不顾兄弟之情,丝毫不顾当年阿耶临终对他的嘱咐,他既如此无情,那就休怪他日后无义! 苏锐咬着后槽牙签下了这令他羞耻难当的分家凭证。 “家可以分,但想让锦辰做大房的儿子,痴心妄想!” 第110章 主动 陶清泉见事情解决,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不好再留在此处,便向两位夫人告辞。 韩氏道:“今日便不留陶大人,待过两日府中事处理好后,请陶大人过来吃酒。” 陶清泉:“将军夫人客气,陶某先行告辞。” 苏锦兮亲自将陶大人送到府外,待他上了马车走远后欲转身进府,余光瞥见府外石狮旁躲在的娇小身影。 正是小颖。 苏锦兮招了招手,“过来。” 小颖小跑过来,唤了声‘恩人’后,作势便要跪下被苏锦兮拦住,“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若真论起恩情来,你才算是我的恩人。” “怎的才此处待着?有什么事吗?” 小颖到底还是跪在了地上。 她道 :“大娘子,请让奴留在您身边,奴日后定会好好伺候您,对您忠心不二,日后若奴做了对不起您的事,让奴下辈子投身倡肆中……” 苏锦兮身边现下只紫鹃一个让她信任的婢子,之所以信任也是前世之因,她的确在留意沁雅院的其他婢子,想着从里头再挑一个,那日红翘她便觉得可行,可镇国寺一行,打消了念头,红翘是没其他心思,但也不活络,真发生事情她也不会想着搬救兵。 至于小颖…… 自己对她的了解也仅仅只是源于几面之缘,让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她带在身边,是不可能的。 前世的惨痛教训告诉她,不可轻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但不知为何,苏锦兮总能从小颖的身上看到几分熟悉的身影,让她觉着恍惚。 “既如此,你就先从普通婢子做起吧。”苏锦兮道。 小颖‘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跟着大娘子进了府中。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现下只要二房的搬出去便能彻底松口气,苏锦兮决定这几日就在府中待着待事情彻底处理好了,她再回去卫府。 … 深秋的夜来的更早,酉时便已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面纱,郊外劳作的百姓依旧面朝黄土挥动着锄头,城内的贵胄人家却已点燃烛火,驱散即将降临的黑暗,卫府外挂着的两盏灯笼被寒凉的秋风刮的‘咯吱’作响。 “主君,不若属下去镇国将军府问问 大娘子何时回?”范奇道。 卫肃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地道:“去作甚,回便回,不回便不回。” 主君回府后便如往常般进了书房,没过多久就在里头走来走去,这一晃便是两个时辰,眼瞧天都黑了,大娘子和四个小郎君还没回府,主君是彻底坐不住了,听到点动静就得出来瞧上一眼,明明就很在意,非要装样子。 聪明的范奇决定偷偷地去镇国将军府问问。 范奇回来时与主君迎面相撞。 “主君,大娘子和四个小郎君这几日都会待在镇国将军府,等二房搬出去后才会回来。”范奇道。 这个时辰主君都是在书房里的,今日却跑到这儿来,可见是专程在此处等他带消息 回来的,只消息恐让主君不满意,那张脸比夜空还要黑上几分。 以防伤及无辜,范奇闪身开溜。 苏锦兮这小女子当真是得寸进尺! 难怪那日异常主动,羞于开口的话她都红着脸说了出来,娇声软语,像跳蛇一样缠在他身上,又娇又媚,哄的他心花怒放,想也没想便应了她的要求。 这会儿细想,全是那小女子设的圈套! 亏他整日都在担心,专程去寻了陶清泉还被他坑了一本难得的孤本走。 今夜月空异常的黑,只院子里零星几盏烛火亮着,微弱晕黄的光将卫肃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斑驳的光影与黑色的身影相汇,说不出的落寞。 卫肃磨了磨牙。 有本事就别回来! 第111章 便宜 镇国将军府后院,一马车静悄悄地停在那处,马儿似乎也晓得这个时候不该有所动作,喘气声都是细支末微的。 两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上了马车。 殊不知这一幕被暗中的人观察到,趁着夜色偷偷地跟了上去。 马车停在信王府后门外,马车上的人下来左顾右盼后在门上叩了三下,过了片刻门开,包裹严实的俩人走了进去消失在明明暗暗的王府后院中。 进来的人被安排在偏房内。 “这位姐姐,敢问王爷何时才能过来?”秋菊将一锭银子塞在王府仆婢手中,态度极好地问道。 那仆婢本是木着一张脸的,收到银子后立马笑开了花,“王爷当时在书房中接待贵客,想来也快好了,你们在此处等着便是。”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莫要乱跑,王爷最不喜他人在王府里胡乱走动。” 走出屋子,仆婢将银子收好,换上另一副面孔,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在王府中办事,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娘子不少见,可……像这样没皮没脸,赶着趟往床上爬的小娘子,还真是头回见,若不是出手还算阔绰,她才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这一等便等了两个时辰。 偏房内的人靠在床榻边已经睡着,还是身边的婢子耳尖的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方才将她唤醒,脱下身上厚重的披风露出里头若隐若现的薄纱裙衫,晕黄的烛光映照下好一片风光无限。 ‘吱呀’门开,一满身贵气的男子迈步进来。 “卓郎……” 女子扑进男子怀中,声音娇 媚婉转,纤细的手臂紧紧环绕着男子精壮的腰,未语泪先流。 柔弱的小白花总是更招人怜爱些。 男子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柔软,“发生何事?” 女子哭哭啼啼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言罢抬起我见犹怜的脸颊,“卓郎,现下该怎么办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那苏锦兮越发过分,若任由她这么做,日后恐会坏了卓郎你的大计。” 房内的女子便是主动前来献身幽会的苏锦秀,至于那男子……自是王府主人穆卓。 推开怀中人,穆卓坐回椅子上,不甚在意地道:“凭她一个小娘子也妄想毁坏本王大计,你的意思本王废物到一个小娘子都解决不了?” 苏锦秀慌忙解释:“卓郎,我没有……” 穆卓抬手打断,“ 若不是你父母无能,又怎会被苏锦兮和韩氏摆了一道。事成定局,本王能做什么?难不成为了你们让本王功亏一篑?莫要太看得起自己!” “至于过继之事,让你父母点头答应便是,于你们二房来说,何曾不是捡了大便宜。” 语落,穆卓瞧都未再瞧精心打扮的苏锦秀,说了句‘日后没本王传唤,莫要再前来’后便起身离开了。 苏锦秀直觉耻辱感顺着毛发蔓延至五脏肺腑中。 … 翌日,苏府,不现下该称为镇国将军府分家之事传遍临安大街小巷,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更是唾沫横飞,转述的精彩绝伦,让听者拍手叫好,直呼二房厚颜无耻。 苏锦兮正带着四个孩子在韩氏的韶华院用早饭。 没了烦心事,韩 氏心情愉悦,脸色都红润了不少,特意起了大早做了一大锅的素面,几个孩子吃的十分香甜,就连平日里对吃食不怎么上心的卫文保也添了一碗,更别提卫文雪和卫文??,俩兄弟平日里就默默地比拼,若一人夸赞另一个会绞尽脑汁地想出比对方要多一词或一句的夸赞,今日便是,俩小家伙跟小狗似的黏在外祖母身旁,一人一句夸赞的词夸的韩氏喜笑颜开。 “外祖母做的最好吃,文??还想吃一碗。”卫文??抱着小碗眼巴巴地看着外祖母,脸颊上还沾着汤汁。 卫文雪:“外祖母,文雪也想要……” 孩子爱吃,韩氏自是欢喜的,可这俩小家伙肚子圆鼓鼓的似灯笼般,将衣裳都撑了起来,哪里还能由着他们吃。 第112章 阴谋 用完饭,四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苏锦兮和韩氏在屋子里说话。 再过几日韩氏便要动身前去边境,留女儿一人在京中,身边有二房这样的豺狼虎豹在,韩氏是担心的,哪怕大房二房已分家。 定昨日卫肃的举动倒是让韩氏放心不少。 日后女儿有卫肃和阿耶那边派来的人护着,想来曹氏是不敢乱来的。 韩氏拉着女儿的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满满的疼爱跟不舍。 “阿娘,您与阿耶当真要将堂哥过继到名下?”苏锦兮问出担忧了一夜的事。 昨夜哄睡完??哥儿后,苏锦兮便上了绣楼,可躺在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想从记忆中搜索到有关于前世堂哥苏锦辰 的轨迹,却发觉除却他在京中时与自己的鲜少相处外,便再也没什么记忆。 曹氏可是苏锦辰的生母,好好的,他怎么会舍弃自己的生父生母愿意成为别人的儿子。 苏锦兮总担心这里头有什么阴谋。 但前世哪怕是到最后,也没传出阿耶军中有心怀不轨之人…… 韩氏只当女儿是担心锦辰过继到他们名下后,便不再管她了,会把全部的爱分出一部分来。 “盼盼,锦辰是个好孩子,他该是有大好前程的,不该让曹氏她们毁了,我与你阿耶之前就商议过,本想趁着这次回京问问你的意见,只没想到发生这么多的事。盼盼,若你不愿,阿耶阿娘尊重你的想法。 ” “于阿耶阿娘来说,盼盼才是最重要的。” 苏锦兮一时不该说什么。 若是以前,她定不能理解为何阿耶阿娘会有这样的想法,会让她觉得阿耶阿娘自始至终都是想要儿子的,阿耶阿娘从不喜她这个想法会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让她再也无法原谅她们。 可活了两世,她晓得其中的缘故,方能理解阿耶阿娘的苦心。 镇国将军府偌大的家业需得有人来继承,苏锦辰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阿娘,您觉得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苏锦兮并未回答方才的问题,转了话题问道。 韩氏想了想,说道:“锦辰果敢正直,与军中将士相处的极好,他从不仗着与你阿 耶的关系在军中胡作非为,反而从无名小卒一点一点努力做到如今的校尉。他的性子与你阿耶极为相似,公事公办,绝不掺杂私人感情在里头,军中需要这样的将领在。” “你阿耶不会看错人。” 苏锦兮点点头,“阿耶阿娘觉得可行便好,只是阿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匆匆进来的仆从打断。 仆从道:“夫人,开国侯府曹夫人闯了进来,我们拦也拦不住。” 曹夫人葛丽荣,开国侯的继室,曹氏的母亲,是个狠角色,能从开国侯众多滕妾中的一跃成为继室夫人,可见其手段有多高。 “盼盼,你带着孩子们回琉璃阁去 ,阿娘会会她。”韩氏道。 苏锦兮摇头,“阿娘,女儿陪在您身边。” 四个孩子甫离开韶华院,葛丽荣便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进来先不客气地打量着韶华院,也不管主人家有没有请她坐下,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坐的恰巧是韩氏平日里最喜的软塌。 跑到镇国将军府来给下马威? 韩氏面色一沉,冷笑道:“曹夫人莫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韶华院,不是曹氏的栖霞院!” 葛丽荣:“来的便是你韶华院。” “长辈来了,连杯茶都不奉上,这便是荣国公教养出的好女儿?目无尊长忘恩负义,也难怪,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第113章 无赖 苏锦兮当即怼道:“曹夫人您说的可不就是您自己,有您这样的母亲在,曹氏想来也不会差的。” 葛丽荣不喜欢韩氏更不喜欢苏锦兮。 当年若不是荣国公府下手快了些,现在的将军夫人便是自己的女儿! 至于养废苏锦兮也是她给女儿出的主意,在她看来,苏锦兮除了投胎投的好了些,其他没有一样比得上自己的孙女,既不能在身世上压她一头,那便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话,让韩氏让整个荣国公府都因为有这样的女儿有这样的外孙女而感到耻辱。 淑香一点就透,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只一个废物也敢在自己面前叫嚣,葛丽荣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外嫁女妄想插手娘家事,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没规矩的东西!” 苏锦兮反唇相讥道:“曹夫人莫不是忘了,我自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是曹氏教我礼仪规矩的,您骂我不懂规矩岂不是在骂曹氏不懂规矩?曹氏又是你教养长大的,您骂曹氏不懂规矩不就是在骂您自己?” 韩氏在一旁‘噗呲’笑出了声。 葛丽荣被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若不是晓得苏锦兮就是这样的性子,葛丽荣会觉得她是故意的,跟一个废物逞什么口舌之快,葛丽荣将矛头对准韩氏,拿出长辈的威严,厉声呵斥道:“韩氏,管好你的女儿,若你不能教 好她,我不介意帮你管教管教!第一点就让她明白,长辈说话,晚辈就不该插嘴。” 韩氏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怒色,“我的女儿乖巧懂事不劳您费心,曹夫人有这个精力,不如去栖霞院帮你女儿收拾包裹,莫到了搬家时不要脸地赖着不肯走。” “你骂谁不要脸……”葛丽荣突然意识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希望大房拿出分家凭证,撕毁后便没了这回事,被那个小妮子带偏了。 也不能怪她,平素来苏府是自己便犹如在开国侯府般,想骂便骂,想呵斥便呵斥,习惯养成总是难改的。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们计较。”如泼妇般的葛丽荣突然冷静下来, 用绣帕掩唇咳了咳,说道:“韩氏,你应当是记得的,你常年不在京中,锦兮这丫头是淑香一手养大的,苏府也是她在打理的,如果没有她,你跟大伯又怎能无后顾之忧,妯娌间有些小摩擦小矛盾很自然,哪里犯得上闹得这么难看。”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听我的,把分家凭证拿出来撕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韩氏哂笑道:“曹夫人可真会开玩笑,只可惜我们没时间听,高兵……送客!” 只见身影一晃,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便闪身进来,手中冒着寒光的冷剑若隐若现,任谁见了都后脊发凉,葛丽荣却不怕,稳坐如山,“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杀了,否 则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你们何时把分家凭证撕了,我何时离开!我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耗得起!” 对付无赖就该有对付无赖的法子。 高兵不适合动手,但将军府有粗使婆子在。 不一会儿功夫凝香便叫来四五个粗使婆子,一窝蜂地涌到葛丽荣面前,将她拖拽出去,葛丽荣如死狗般被丢在韶华院外,身子上的肉不停的抖动,胖的翻身都翻不起来,嘴里骂骂咧咧。 苏锦兮跟着一道出来,垂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躺在地上的葛丽荣,不紧不慢地道:“分家已成定局,曹夫人还不如回去想想,没了将军府这个依靠,该如何继续在京中夫人们面前摆架子!” 第114章 绕圈 听说葛丽荣是被曹氏扶着回栖霞院的。 走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她自然是要骂的,不光要骂韶华院的,就连自己的女儿也要骂。 “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到底如何惹到韩氏了,让她一个性子软的做的如此绝情,没了将军府的荣光,你让我日后如何在那些夫人们跟前炫耀?她们还不知要如何嘲讽笑话我!”葛丽荣越说越气,直用手点曹氏的额头,“眼瞧着子秋就要考取功名,没将军府在谁愿卖开国侯府面子?!你蠢,当真是蠢钝如猪!” 昨日又是被打又是被咬,回来后苏锐对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身上就没一处好的。 所有人都在怨她,有谁真正关心过她?不过 都是些薄情寡义之人! 曹氏怨念横生,一把拂开葛丽荣的手,大声嘶吼道:“我蠢,我这么做不都是你教的!是你让我将苏锦兮养废的,也是你说韩氏她们常年不在京中,只要能得利,该牺牲的便牺牲,那牺牲之人自然是苏锦兮。现在出事了,你竟怪在我的身上,我有什么错?” “分家便分家,离了她大房难不成还活不下去去了?” 葛丽荣动了动唇,还未开口说话就被曹氏堵上嘴,“我绝不可能去给韩氏赔不是!打消你那不该有的念头。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们不光跟大房分了家,还被逐出了族,哈哈哈……哈哈哈……” 曹氏笑得疯癫。 葛丽荣心中却 已掀起惊涛骇浪。 若只是分家倒也不是太过严重,待女儿冷静下来她再好好劝说劝说,跟韩氏认个错,想来也就好了,可逐出族…… 二房便不再是苏家人! “为何会这样?”葛丽荣无法淡然处之,拔尖声音怒斥道:“他们怎能如此过分!苏锐就这般无用,任由他们骑在头上?” “我这就去寻他!” 曹氏也不管,任由阿娘去闹,说不准还能闹出个名堂来。 … 卫肃的马车绕着临安晃了两圈,每次必定经过镇国将军府,可也仅仅只是经过。 主君不发话,范奇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将马车停在外头,只能在经过将军府门口时故意制造出大一点的动静,好让守门的仆从 瞧见,聪明之人是晓得如何做的。 又绕着临安城转了一圈,即将要到将军府外,范奇觉着他若是再不做点什么,今日极有可能会从天亮绕到天黑。 马车突然停下,车厢也跟着晃了晃,有些大的动静扰乱了卫肃看书的节奏,他不由得拧起眉心。 “主君,马车坏了,属下正在修,恐要等些时候。”范奇在外头说道。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车帘一角,透过缝隙看到朱红色的大门以及大门上新换的匾额——镇国将军府。 手立马缩了回去。 车厢内温度较之外头还要低上几分,卫肃声音冷硬深沉地道:“范奇,莫要耍小聪明,回府!” 范奇:“主君,马车当真是坏了, 您若不信可下来瞧瞧。” 里头没了声音。 范奇一边装模作样地修着马车,一边注意将军府外守门仆从的动静,见他们时不时的往这边瞥,心道一个个的怎这么没有眼力见,还不快进去跟你们家小娘子禀告! 许是心中呐喊的声音被听到,另一边的那个仆从犹豫再三,选择进府禀告去了。 苏锦兮小跑着出来,白如雪的面颊上染了些粉红,瞧着如桃花般娇艳,她站在马车旁软软地喊了声,“夫君。” 马车内的卫肃冷着一张脸不做声。 苏锦兮:“?” 踩着范奇拿来的矮凳上了马车,白嫩的手还未碰到车帘,就见车帘打开,一只有力的手臂伸出将外头的苏锦兮扯了进去。 第115章 要带 苏锦兮来不及惊呼便跌坐在卫肃的怀中。 即便是最亲密的事都做了,苏锦兮还是害羞的,更何况这两日她不在府中,与卫肃也不曾见面,竟生出几分陌生与不愿来。 她挣扎着要起来。 卫肃扣紧她纤细的腰肢,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裸露在外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苏锦兮受不了又是躲又是挡,“夫君,放妾下来。” 男人没放,反倒是扣的更紧了,还用牙去啃她的脖子。 苏锦兮敏锐的感觉到卫肃的情绪不对。 昨日不还因担心她专程请陶清泉陶大人来府中帮忙,不过一日而已,他又在气什么?!她和四个孩子不回去也是派 人回府传了信的。 卫肃啃的她又疼又麻,不用瞧也晓得定是留下痕迹了,这件衣裙遮不住脖子,出去后让府中的仆婢瞧见,不得私下议论。 “夫君。”苏锦兮躲着不让他弄。 卫肃却并不放过她,嘴上的力道更重。 苏锦兮气恼了,“卫肃!”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呼夫君的名讳,起了效果,卫肃倒是不再啃咬她的脖子,转而亲吻啃噬她水润的双唇,堵着不让她再说话。 苏锦兮哼哼着拒绝,身子也在扭动,被卫肃一巴掌拍在屁股上,羞得她不再乱动。 渐渐的俩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卫肃掀起怀中人厚重的裙摆,双腿突 然与冷风相遇,一下刺激到苏锦兮的神经,与卫肃耳鬓厮磨她自晓得后头会发生什么。 这可是马车!外头还有范奇在!他怎么敢! 苏锦兮死死护着裙摆,彻底恼了咬着唇嗔怒道:“卫肃,你放我下来!” 卫肃自然没放开她,但也没有再做过分的举动,俩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方才车厢内如撒着粉红桃花的暧昧气氛瞬间被深秋的凉风吹散,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你,心情不好?” 最后还是苏锦兮打破了沉寂,她晓得若是自己不说话,卫肃绝不会先开口说话,他性子冷,俩人就算已有夫妻之实,也是相距甚远的。 她进 不去卫肃的心,卫肃也进不了她的心。 且,他们俩太过相似,心封的紧,不愿敞开心扉。 卫肃没应。 “夫君过来可是想接四个哥儿回去?”苏锦兮又道:“府中只有阿娘在,我想等曹氏她们彻底搬出府后再回去。” “夫君那日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生怕某人会临时变卦,苏锦兮忙补充道。 卫肃一直闷着不说话,苏锦兮也懒得再说,就任由卫肃抱着,在她困意来袭时,男人才埋在已显露他方才啃咬后的痕迹的脖颈上,闷闷地问:“还需多久?明日可好?” “明日我再来接你,最多只能待到明日。” 苏锦兮也不想 拖太久,让曹氏她们继续留在府内只会夜长梦多,明日应当是能解决好的,便点头应道:“好。” “那四个哥儿呢,夫君今日要将他们带回去吗?” 卫肃原是觉得四个孩子就是白眼狼,爱去哪儿去哪儿,日后他也是懒得管的,可转念一想,凭什么让他一人在府中独守? 大娘子出府时不想着劝说,反倒是跟着一同跑了过来。 一个个能耐的很! 是要罚的,狠狠地罚! “嗯,要带回去的。”卫肃道。 卫文雪和卫文??趴在车窗上,泪眼汪汪依依不舍地盯着阿娘。 卫文保和卫文畴倔强地表现的面无表情,眼底深处藏着抗拒和不舍。 第116章 当年 京中的事到底是逃不过圣人的眼睛,不过是件小小的事本不该圣人费心的,只事情牵扯到皇子,引了龙心不悦,胸口亦是憋闷的慌,命内侍慌忙去请国师前来。 “臣叩见陛下。”国师匆匆前来欲下跪行礼时被圣人拦住,“此处没外人,国师不必多礼。” “朕胸口甚是憋闷,国师快给朕瞧瞧。” 国师上前先是把了脉,之后闭眼嘴里念着奇奇怪怪的字眼,没多时指缝间便出来一颗红色的药丸,药丸中的药香弥漫整个寝宫,圣人见状甚是欢喜。 只有真命天子才能求得灵药,只要他稍有不适请了国师来必能出药丸,国师曾去问过神仙,他的翊 朝将会千秋万代不灭不损,他的皇位亦是稳固不容侵犯,日后更会扩展疆域版图,统一大.大小小的国家,成为史上丰功伟绩最多的帝王。 吞下药丸后,憋闷的胸口瞬间舒展。 圣人又赏赐国师黄金百两,绸缎数匹,他朝进贡的珍稀玩意数十件,这样的恩赐翊朝上下,只国师一人有。 “听闻镇国将军府在闹分家,事出缘由与信王有关,国师对此有何见解?”圣人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不曾见到国师已然变了的脸色。 片刻后他道:“陛下问臣,臣自当未陛下分忧,只臣说了后陛下莫要上火,臣只是在陈述臣的见解。” 圣人‘嗯’了声。 国师:“镇国将军常年镇守甘阜,从未回过京中,只将军妻韩氏偶有回京探望,往年从未听闻两房有矛盾之处,自其女嫁入卫府后倒是多生事端,臣在想卫大人莫不是还在意当年之事……” 圣人猛地睁开眼,眼中似有血丝流走,怒起拍案:“他在意,他有何好在意的?这么多年朕可曾亏待过卫家人?当年之事该是要灭了卫家全族的,若不是朕力排众议,他能活到今日能入朝为官?” 寝宫内众人惶恐地跪趴在地。 “罢了罢了,国师先退下吧。” 寝宫内亮如白昼,圣人的脸却是近乎病态的白,眼下那片乌青也越发的明显,身形踉跄骨瘦 如柴双眼凹陷,如将死之人般身上没半点活人气息,他却浑然不知,若有群臣劝说,轻则责罚,重则夺命,便是后宫妃嫔与皇子也不能多言,太子曾在圣人跟前直言国师乃民间专行骗术心思不正的道士,不该信,圣人大怒,命人打了太子二十仗。 “卫卿,你不该怪朕的。”圣人轻声呢喃。 … 翌日,葛丽荣又来了。 这次来的不止她一人,身后还跟着她的几个新妇,只被将军府外的护卫拦在了外头,引得不少百姓围观。 葛丽荣也不怕丢人,索性带着新妇在门口闹了起来,嚷嚷着将军府欺负人,吞没所有家产让二房无路可走,还说将军府 仗着权势逼迫族中长老将二房逐出家族,是何等狼心狗肺何等猪狗不如何等凉薄无情…… 府外百姓越围越多,又是议论又是指指点点。 葛丽荣心满意足,冲着门口的仆从喊:“还不快去寻你们主人出来,今日不给个说法,我让你们将军府不得安宁!” 论起无赖来,京中无人能与之相比。 然门口的仆从巍然不动,反倒是她身边的新妇扯她的袖口,“阿娘,咱还是回去吧。” 葛丽荣怒道:“蠢货,回什么回,没瞧见我这一招有用嘛。” 新妇脸臊的无地自容,只恨出门时没能戴上帷帽,“阿娘,您好生听听,他们骂的不是韩氏,而是我们!” 第117章 掌控 苏锦兮早已猜到葛丽荣这种无赖还会想方设法的来闹腾,与其让她把掌控权掌握在手中,不如自己先抢过来,不就是想让百姓以为是镇国将军府欺负人嘛,既如此她就让百姓们晓得真相。 这些年曹氏以及曹氏的母族开国侯府借着镇国将军府行了多少便利之事,又如何一边享受将军府带来的便宜一边暗中诋毁谩骂。 “怎的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将军府已做的仁至义尽,她竟还有脸来闹!” “你怕是不晓得,这开国侯夫人,本是个滕妾,后不晓得用什么手段爬了上去,瞧她这泼皮无赖的模样,怕不是用的就是这招。” “苏将军常年镇守甘阜抵 御倭寇,将自己唯一的女儿交给最信任的阿弟抚养,谁能想到这夫妇俩是个黑心肝的,竟想着故意将自己侄女养废,也不知传闻所言苏家二姑娘无才无德嚣张跋扈,不管样貌品性都不如苏家三姑娘是否属实,还是有人故意捏造?” “定然不属实!连故意养废侄女这样龌龊的事都能做出,又怎会做不出故意散播谣言毁坏苏家二姑娘声誉的事?” “苏将军在苦寒之地守护我们的安危,我们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妻女被他人欺负!” 围观议论的百姓中也不知是谁先动手扔了菜叶子,其他百姓见状也纷纷将自己篮子里的菜叶子扔到葛丽荣她们身上,甚 至有的百姓跑回家专程拿了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来,对付这样下作的人就不该浪费新鲜的蔬菜瓜果,该以臭止臭。 若只是一两个百姓倒也没这个胆子,可围着的百姓约莫有上百个,葛丽荣一边怒骂一边随手拉着一个新妇挡在自己面前,急急地上马车内躲着了。 来时光鲜亮丽,走时恶臭满身。 其中一个新妇不满地抱怨:“好好的来此处受这罪作甚。” 这话被葛丽荣听了去,本就心中郁闷,将气全洒在这蠢笨新妇身上,“蠢货,你当开国侯府如今能养的起你们?一个个本事没有只晓得穿金戴银,你们真当那些夫人娘子们是真心与你们相交,不过是 看在苏府的面上,若真的没了苏家这个靠山,日后还不被排挤死!” “都给我动点脑子,也不知我那些聪明儿子怎会选你们这几个蠢货做新妇!” 几个新妇即便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了。 将葛丽荣这个麻烦弄走后,便开始撵曹氏了,这些年她没少贪图库房里的东西,这些银子拿出来给二房置办一处宅子是很容易的事,韩氏本不想赶尽杀绝,可曹氏惹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多,府中容不得她们留下。 苏锦兮本想陪韩氏一同过去,被韩氏拦下,苏锦兮没强求,只叮嘱凝香好生看着有事务必要来禀告。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门口仆从领着廉馥雅来了 琉璃阁。 “锦兮妹妹。”廉馥雅一进来便高声大喊。 苏锦兮起身相迎,“馥雅姐姐。” 廉馥雅将手中的两张帖子递上,“过几日便是祖母的寿辰,晓得妹妹在将军府,便专程拿了帖子来,邀妹妹和苏伯母一同前去。” 苏锦兮收下交给紫鹃,“馥雅姐姐放心,廉老夫人寿辰,我们定是要去的。” 廉馥雅:“带着四个侄子一同去,我好几日不曾见到他们,怪想的,正巧让我检查检查文保文畴的骑射可有进步。” 苏锦兮笑着应好。 廉馥雅往她身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问:“妹妹可听闻这两日阮府发生的事?单单‘精彩’二字都无法形容。” 第118章 清净 阮府? 苏锦兮不由竖着耳朵,“阮府发生何事?姐姐快些说来听听。” 这两日一直在处理府中的事情,也没听到什么传闻,正闲的无趣。 廉馥雅就知阮府的事锦兮妹妹定感兴趣,也不枉她在暗处偷听时被阿娘好生训斥了翻。 “那阮诗语不是与上柱国府的世子定了亲,两家长辈已在商议婚期,可谁知她那表妹竟爬上了表姐夫的床,还是在阮府……阮诗语瞧见后气的晕了过去,醒来后便闹着退婚。” 苏锦兮忙问:“阮尚书同意退婚了?” 廉馥雅道:“这我倒是不知,只晓得消息被上柱国压了下去,现下没什么人晓得,不过我想尚书府应当是不愿 退婚的,特别是尚书夫人,最为势力眼,余继虎的姐姐将要嫁给贵妃的侄子,日后上柱国府便是皇亲国戚,谁愿舍弃这样的大鱼。” 苏锦兮:“总不能表姐表妹共侍一夫吧?若真是如此,那阮诗语真是可怜。” 阮诗语前世便被逼嫁给余继虎,因性子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余继虎去她院子里也得不到好脸色,便懒得再去,后来阮诗语无意间发现他恶心的秘密,回娘家后还是被送回上柱国府,再后来没多久便死了,也不知是郁郁寡欢还是另有隐情。 轨迹照着前世在发展,再过不久阮诗语便要嫁给余继虎,而杜怡也会以滕妾的身份入上柱国府。 苏锦兮 想自己是没法子的。 她可以提点阮诗语两句,却没法说服阮夫人。 毕竟不是所有的父母皆能称之为父母。 廉馥雅:“阮尚书是个正直的人,可惜娶了个眼中只有权势的夫人,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权势的牺牲品,还是妹妹好寻了个如意郎君,重情重义,府中清净,对妹妹亦是情根深种。” 苏锦兮只抿唇笑了笑。 卫肃重情重义是真,卫府清净是真,对她情根深种…… 不过是馋她的身子罢了! … 廉馥雅走时韩氏还没从栖霞院那边回来,有凝香和高兵在,苏锦兮是不担心的,她只怕阿娘会心软。 今日不将曹氏她们撵了出去,她哪里能安心跟卫肃 回去。 苏锦兮决定去看看。 临近冬季,时不时会有枯叶吹落在青石板路上,脚踩上时发出‘咯吱’碎裂的声音,苏锦兮爱听这种破碎的声音,孩童时便欢喜,特别是冬日下雪时,穿着厚重的靴子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一个个完整的脚印出现在身后,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瞧见自己的脚印,好似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再往前便是一座小的拱桥,桥下是一个小池塘。 苏锦兮记得自己孩童时落下过池塘里,生了一场大病,外祖父那时还在京中,听闻自己生病后匆匆来了府上,曹氏只说她是一时贪玩掉下池塘,幸而有苏锦秀在旁喊了仆从来, 才将她救上来。 可恍惚间苏锦兮好似有了印象。 那次她落入池塘不是贪玩自己掉下去的,而是苏锦秀拉着她过来玩,问她可瞧见池塘里的鱼,那时自己个头小,只能趴在栏杆上才能看的见池塘里的光景,待她趴在栏杆上后,只觉后背一重,便跌入池塘中。 苏锦秀并未呼救,是她自己挣扎了好久爬上来的。 所以那时,她们就动过要除去自己的心思,只是没得逞便换了个法子! 苏锦兮双手撑在小桥的栏杆上,池塘里的水如一面清晰的铜镜,照出她美的令人呼吸停滞的容颜,舒尔她自嘲地笑了笑,人在被蒙蔽双眼时到底得蠢成何等模样。 如她这般! 第119章 搬走 苏锦兮没去栖霞院。 她回到琉璃阁让紫鹃过去传话,就说她睡一觉醒后便开始哭,直言梦到孩童时被苏锦秀推下池塘吓的浑身冒冷汗,脸色苍白喝了一碗安神汤才好些。 苏锦兮晓得韩氏心软,可只要涉及到自己,她定能狠下心。 果不其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韩氏便回来了。 “盼盼……”韩氏一进来便将女儿搂在怀中,嘴里不停地重复:“阿娘在,盼盼不要怕,阿娘不会让盼盼再陷入危险之中。” 韩氏本顾着妯娌之间的往日情义,想着再留几日让曹氏收拾,可一听紫鹃的禀告立马变了脸色,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动手,直接将曹氏她们的东西丢出了院子, 直言若还想丢人,她必定奉陪,将她们连人带物一同丢出府去。 曹氏骂韩氏不讲情面。 韩氏:“我与你们讲情面的时候,你们想要害我儿性命。我何须与你们讲情面,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辰,若再不搬走……” “高兵,将她们丢出去!” 高兵会武又在战场上待过,动不动就拔剑,有他在这里震慑曹氏哪里还敢赖着,只能一边吩咐身边的婢子婆子收拾东西,一边小声咒骂。 更让她气不过的是,自己屋子里的东西还未收拾妥当,怀着身孕的方姨娘扶着腰过来,说屋子里的东西太多她身边就一个婢子收拾不过来,请曹氏派人过去给她收拾。 曹氏看不得她 得意的尾巴翘上天的模样,冷笑道:“收拾不了那便别收拾。低贱之人攀上二爷做了滕妾罢了,真当自己金枝玉叶?滚……惹怒我有你受的。”说着曹氏瞄了一眼方姨娘护着的腹部:“你那肚子只是我不放在眼里,若我真要动手,你与腹中杂种活到今日?” 方姨娘本是想来显摆显摆,再灭灭曹氏的锐气,用腹中子嗣压一压曹氏,只没想到她已然破罐子破摔。 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带着婢子灰溜溜地回去了。 … 卫肃可真会选时辰,二房前脚方从后院‘悄悄’地搬走,他的马车便停在将军府门外,与往日那般,也不下马车也不进去,只静静的等着。 门口的 仆从聪明了,见姑爷的马车来了,立马转身进府禀告。 苏锦兮还想黏着阿娘。 有阿娘护着,很是开心。 “快去吧,都嫁人了,还整日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韩氏宠溺地点着女儿的鼻尖。 苏锦兮:“便是嫁人了,盼盼也是阿娘的女儿,阿娘不能撵盼盼走,盼盼想一直这么黏着阿娘,盼盼舍不得离开阿娘。” “阿娘,不若您跟着盼盼一同去卫府住几日吧。” 说这话时,苏锦兮的眼眸中闪着光亮。 “胡闹。”韩氏嗔怪道:“快些去,卫肃还在外头等着呢,过几日廉老夫人寿辰时便能见着了。” 苏锦兮本就不抱希望。 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出府上了马 车。 她是有几分气性在的,又不是不晓得回府去,就不能晚些时候再来?让她在阿娘身边多待些时辰不好嘛。 苏锦兮故意离卫肃远远的。 他拿着一卷书在看,不曾抬头关注过她,这一路马车内都很安静,苏锦兮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她晓得自己已嫁入卫家,本就不该老往娘家跑的,卫肃没因这事生气已是好的。 而此时卫府内,四个孩子正在府外翘首以盼。 范奇说今日阿耶会接阿娘回府,已去了半个时辰应当是要到了的,在的还瞧不见马车身影。 “来了,来了。” 卫文畴最先看见,一时激动忘了注意平日维持的高冷,对上大哥探究的目光时尴尬的直挠头。 第120章 受伤 卫文畴决定他要跟大哥学,沉稳稳重,情绪从不外露。 当他学着大哥的模样身姿挺拔地站在石阶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跟在三弟四弟身后,等着马车停下,又凭借自身的优势拿到马车上的矮凳,放到合适位置。 动作一气呵成。 “阿耶,大娘子。” 在三弟四弟争先恐后地争着要阿娘抱时,他乖巧地站在一旁不吵不闹。 苏锦兮先摸了摸卫文保的头,笑着夸了句‘乖’后,才垂首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一脸为难地道:“阿娘既想抱雪哥儿,又想抱??哥儿,可阿娘不能同时抱雪哥儿和??哥儿,抱了可能会摔倒……阿娘该怎么办呢?” 卫文雪挠着脑袋 绞尽脑汁想法子。 卫文??却突然牵着阿娘的一只手,眨巴着黑葡萄似的清澈眼眸:“阿娘不抱,牵。” “真是阿娘的小机灵鬼。”苏锦兮轻轻捏了捏??哥儿的鼻尖。 就这样一边牵着雪哥儿一边牵着??哥儿,身后跟着保哥儿,欢声笑语地进了府中。 被忽视的卫肃和卫文畴:“?” 卫肃是越发觉得四个孩子碍眼碍事的了,年纪也差不多了,该送到军中历练了。 卫文畴则是被大哥和两个弟弟震的不知该说什么。 他跟着大哥学,为何受伤的总是他?! 时隔两日,一家人又可以坐在一起用晚饭,四个孩子胃口大开,特别是卫文雪,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脸上和肚子 上的小肉肉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明显有明显晃动。 卫肃眉心拧的紧紧的,苏锦兮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是四岁的孩子,虎头虎脑的多可爱。 “阿娘,文??今夜想跟阿娘睡。”用过饭,卫文保和卫文畴被卫肃叫去书房检查课业,卫文雪和卫文??黏着苏锦兮。 苏锦兮:“好呀。” 卫文雪正吃着点心,听到四弟的话也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阿娘,“阿娘,我也想跟你睡。” 自那日在将军府卫文雪喊了苏锦兮‘阿娘’后,便越发顺口,‘阿娘’‘阿娘’唤个不停。 苏锦兮眉眼弯弯:“好。” 卫肃带着两个孩子从书房出来走到厅堂时,便见三人已在软塌上睡着 ,苏锦兮躺在最外头,两个孩子躺在里头。 卫文??睡在中间,一只小手搭在苏锦兮的肚子上。 卫肃眉心紧蹙,眸色变得幽深起来。 就连身旁站着的卫文保和卫文畴眸色也跟着变了变。 他们眼中只有艳羡。 “范奇白风,将小郎君抱走。”卫肃声音冰冷,片刻后又道:“在外头等着。” 卫肃大步进去,动作有些粗鲁地将??哥儿的手丢开,打横抱起如猫儿般睡得香甜的某人,进了内室。 ‘嘭’的一声,内室门被卫肃踢着关上,声音大的吵醒了怀中人,轻声哼了哼,见自己在卫肃怀中,又闭上眼准备睡。 外头范奇和白风麻溜地进去抱着两个熟睡的小郎君回了绿 满轩。 “雪哥儿和??哥儿呢?”苏锦兮睁眼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声音中满是睡醒后的哑意:“我答应要跟他们一起睡的。” 卫肃真是服了跟前这个妖精。 即便她没有任何动作,自己依旧能被其迷惑住,她就似那让人上瘾的毒物,明知沾上后凶多吉少,却宁愿牡丹花下死。 “我已让白风范奇将他们抱回绿满轩了。”卫肃把玩着床上人白嫩似玉般毫无瑕疵的柔荑,一根一根细致地亲吻着,由指尖到手背紧接着是小臂再然后一直往上,最后来到她白皙的脖颈上。 昨日马车内留下的痕迹还有浅浅的痕迹,这些痕迹刺激着他神经。 “盼盼。”他低吟道:“我想要你!” 第121章 情趣 卫肃的声音低沉又充满蛊惑,像是会妖术的妖,只稍稍施法就能将对方迷惑住。 苏锦兮便是如此。 她好似中了卫肃施展的法术,迷迷糊糊中只晓得点头。 得到对方的应允,卫肃变得大胆起来,也不管在马车里身下之人到底在气什么,只要这个时候没有生气便好。 粉色的床幔落下,烛火摇曳,床上两个身影交叠,室内旖旎一片。 苏锦兮彻底沉沦于卫肃带来的快乐中,嗓音如曼妙的歌曲,随着彼此的动作将两人一次又一次带入云霄之中,这一夜注定是美妙绝伦的,也注定是求饶之夜。 在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三四遍后,苏锦兮哑着嗓音羞愤的求饶。 卫肃简直就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平素表现的风度翩翩清隽无欲,对床笫之事并无兴趣,可也不知是何时打通了任督二脉,让他心底的邪念觉醒,在床笫之事上没有节制。 她不过在娘家住了两日,卫肃这幅模样活像是几百年未曾吃过荤腥的豺狼虎豹。 “盼盼……” 卫肃蛊惑地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唤我肃郎。” 苏锦兮咬着下唇瞪了得寸进尺的某人一眼。 没有得逞的某人突然开始猛烈进攻,苏锦兮娇软的身子跟着颤抖,后头她实在受不住,大颗大颗的金豆子不停往下落,蜷缩成一团,像受了委屈又有些自己脾气的猫儿。 即便被欺负成这样, 她也没如卫肃的愿。 此时的卫肃可不是翩翩君子,不知怜香惜玉,动作愈发粗鲁起来,手掐着她巴掌宽的腰,牙齿啃噬着她柔嫩的肌肤,性感魅惑的锁骨。 苏锦兮咬唇发出‘呜呜’之声。 “盼盼,莫要离开我,莫要背叛我,否则我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卫肃的话苏锦兮并没听清楚。 她到底还是在卫肃的进攻下投降了,一遍又一遍的‘肃郎’从她嘴里哼出,到后来她的嗓子都哑的只剩蚊蝇般的‘呜咽’声卫肃才放过她,抱着她去浴房里沐浴。 苏锦兮累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任由卫肃给她擦拭穿衣再抱着她回到床上。 卫肃手撑着脑袋半倚着,手 中把玩着小女子顺滑的秀发,深如幽潭般的黑目不转睛地盯着床畔之人,目光似有情又似无情。 小女子睡的娇憨,小嘴微微张颌,睡姿极其不雅,甫睡下腿便搭到他的身上来,小手也是…… 卫肃轻点小女子的鼻尖,眉目间多了几分温和。 他想,睡姿如此豪迈的小娘子也就只他能忍受的了,换做旁人必是要丢下床榻的。 日后若敢背叛他,定是要砍掉双腿的! 即便是怨恨,他也要将这不安分的小女子囚禁在身边。 穆卓…… 也配染指他的女人?! “主君。” 窗外传来范奇的声音。 卫肃眉间的温情瞬间消散,只余彻骨的寒,将搭在身上的手和 脚拿开放好,翻身下床也没走正门,直接翻窗而出。 再次回来时已是深夜,同样是翻窗而入。 只这次入时被门口守夜的婢子发现,四目相对间卫肃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颖点点头又退了回去。 她跟着大娘子才镇国将军府回了卫府,今夜还是她在卫府的第一夜,本以为是府中进了贼人,谁能想到这‘贼人’竟是主君…… 想来这是主君与大娘子夫妇间的情趣吧。 卫肃上床后,静静地等着小女子将手跟脚再次搭在自己身上,可等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她再动,便只能自己动手,照着方才离开前的姿势强制性地将她的手跟脚拉过来,安稳地睡下。 第122章 小气 很快便到廉老夫人寿辰这日。 苏锦兮拿着备好的寿礼,跟在卫肃身边带着四个孩子一同上了马车。 自然,卫肃和苏锦兮一辆马车,四个孩子依旧在后头一辆马车上,出门前卫文雪和卫文??还在开心地争谁坐阿娘身边,转眼就被丢到后头,别说坐在阿娘身边,连阿娘的脸都看不见。 卫文雪不懂其中的缘故,便去问大哥和二哥。 “为何阿耶不让我们与阿娘同乘一辆马车,前头那辆马车很是宽敞,能容得下我们四个的,大哥二哥,可是我们做了什么错事惹阿耶生气了?” 卫文保含蓄地道:“阿耶许是与大娘子有事相商吧。” 卫文畴则不一样,直接道:“大 哥你莫要骗三弟四弟了,阿耶向来寡言少语,与大娘子哪里来的话,他就是不想让三弟四弟黏着大娘子。” 心中腹诽:也不让他黏着! 卫文??顶着委屈巴巴的大眼,问二哥:“为何不让文??黏着?” 卫文畴:“因为你黏着大娘子,阿耶就没法黏着,阿耶觉得你碍手碍脚。” 卫文??一听小嘴一瘪就要哭。 被卫文保拉过去哄,他瞪了眼二弟,“二弟,莫要吓唬四弟,阿耶定是与大娘子有事相商,阿耶何时如此小气过?!” 卫文畴小声嘀咕:“阿耶本就小气。” 而此时前头的马车内,苏锦兮不似寻常大家闺秀般端正地坐在里头,她是直接趴在供休憩的地 方,脱掉鞋子,小腿向上翘着穿着袜的两只脚丫欢快地晃动,手中拿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拿一块零嘴放进嘴中。 卫肃坐在侧边。 他也拿着一本书在看,只目光却落在小女子身上。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没心没肺的,毫无顾忌的。 若只她一人在马车内,如此豪放倒也寻不出错处来,可到底他还在呢,总得在他跟前装装样子吧,这般模样就不怕自己会对她生出厌烦来? 亦或是说,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看法? 卫肃如墨般的眸沉了沉,故意掩唇咳了声想以此引起小女子的注意,不知是话本子太过迷人还是零嘴太过好吃,她连眼神的余光都不曾分过 来分毫。 卫肃眉心拧巴起来,也没了看书的心思,索性放下缓缓朝着小女子靠近,想瞧瞧还有什么比他这个夫君还要重要的。 “主君,大娘子,廉府到了。”范奇在外提醒道。 苏锦兮不知卫肃靠近,只想着快些起身将鞋子穿好,猛地抬头,头顶撞到卫肃的下颚。 “哎哟。”苏锦兮捂着头顶叫了声。 卫肃则是浅浅地闷哼了声。 “夫君,你何时靠过来的。”苏锦兮疼的鼻尖都红了,像只炸毛的猫儿,转眼一瞧卫肃的下颚红了一片,自己的头都疼的厉害,下颚应当是更疼的吧。 也不急着穿鞋,靠过去手摸着卫肃发红的下颚:“夫君疼吗?日后莫要悄无声 息地靠过来,我心思没那么细腻。” 卫肃扣住小女子的腰将其带入怀中,把自己的下颚碰到她水润的唇上,湿湿软软的触感比手好使太多。 他道:“这样便不疼了。” 苏锦兮脸红的如蒸熟的蟹。 卫肃先她一步下马车。 苏锦兮揉了揉自己还有几分羞意的面颊,穿上鞋子后掀开车帘,强劲有力的手伸了过来,苏锦兮一脸娇羞地将手放在宽大的掌心中,另一只手提着裙摆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一抬头就与长乐郡主那双充满嫉妒和憎恨的眸子对上。 苏锦兮回以明媚的笑。 长乐郡主心中更气,五官扭曲的像是变了个人,挨了长公主训斥方才恢复平日的端庄。 第123章 胡来 廉馥雅正和廉夫人在外头迎客。 苏锦兮过去时,廉馥雅冲她神秘地笑了笑,笑的苏锦兮一阵莫名。 “嘿嘿,锦兮妹妹,你与妹夫感情深厚啊。” 待卫肃与廉夫人说话时,廉馥雅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就是这笑吧让苏锦兮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掉了似的。 且,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好似也与往日不大相同。 莫不是方才自己与卫肃在马车内待的时间有些长让他们联想到了什么? 都怪卫肃,好好的坐在自己那处就好了,非悄悄地靠近她作甚!不然就不会发生后头的事了。 “馥雅姐姐,你莫要取笑我。”苏锦兮面上一阵臊意。 廉馥雅指了指自己的下颚:“可不是姐姐要取笑你,你自己瞧瞧妹夫这里。” 苏锦兮看去时卫肃正朝着她看来,他下颚处的那抹红比夏日的艳阳还要来的刺眼,一下子撞进苏锦兮的瞳仁中。 ‘轰’的,苏锦兮似是被雷劈般,大脑一片空白。 因今日要来参加廉老夫人的寿宴,苏锦兮特意装扮了番,还抹了红色的口脂来配今日的石榴裙。 啊…… 方才她怎的没瞧见! “夫君,我们先进去吧,馥雅姐姐,我与夫君晓得如何走,便不用带路了。” 苏锦兮拉着卫肃慌忙往里走。 卫肃:“发生何事?” 四个孩子跟在身后亦是一脸困惑,时不时还回头瞧上一瞧, 莫不是那日在阮府时欺负大娘子的人来了? 走到一清净的地方,苏锦兮方才停下来,也不说话抬手就去擦卫肃的下颚,那抹红很快被擦净,只他的皮肤被搓的有些发红。 “夫君,日后莫要胡来了。”苏锦兮有些脾性,她觉着卫肃是故意的。 明知她涂了口脂还用下颚碰自己的唇,碰过后也不晓得擦一擦,平白让那么多人瞧了笑话,私下里怕是得好生编排一番。 若是有人心稍加传扬,明日全临安城的都得议论,让她日后有何脸面出门?! 卫肃后知后觉:“何时沾上的?” 苏锦兮听后更气了。 故意的便是故意的,在她跟前装什么装! “妾先去女眷处了。 ” 苏锦兮不想理卫肃,走到四个孩子跟前,叮嘱保哥儿和畴哥儿照顾好两个弟弟,待宴席结束后便和馥雅姨母带着他们去校场。 有阮府的前车之鉴在,苏锦兮是不敢再将四个孩子带到女眷处了。 这次她也老老实实地去了妇人所在的庭院。 好在有阿娘陪着自己,也不至于坐在那处无所事事,不知和这些瞧着就陌生的京中妇人说些什么。 “卫夫人与卫大人新婚燕尔,情难自禁是能理解的,可到底还是要注意场合,今日宴席多的是小娘子,若都学了去,可不是好事。”坐在上首的长公主突然看向苏锦兮。 虽是笑着的,但目光却充满不善。 苏锦兮愣了片刻便 知长公主说的是什么,也知她为何会对自己发难。 长乐郡主就是因自己才被罚了禁足。 长公主千辛万苦经营的好名声被破坏了裂缝,怎会忍气吞声。 苏锦兮自是不能得罪,垂眸颔首道:“长公主说的是,臣妇记下了。” “那日阮府宴席,思湘回府后向我认了错,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下作的话来,本想着次日便带着歉礼上门致歉,倒是没想到卫大人的动作比本宫要快,那也是思湘自己活该,亏得卫夫人替本宫教训了那逆女一掌,否则定逃不过圣人的责罚,哪里只是禁足这么轻松。” “还是苏夫人会教养子女,不似本宫,教出个只会说浑话只会做浑事的混账来!” 第124章 皇家 句句在夸苏锦兮,却又句句似刀子般锋利。 苏锦兮哪里不明白,长公主这是旁敲侧击地告诉她,长乐郡主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苏锦兮是不怕的,只她现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惹怒长公主,牵连的不仅仅是镇国将军府,还有卫府。 为了不让阿娘担忧,她总是说卫肃能护着自己,可苏锦兮晓得,凭卫肃在京中的地位,还真的护不住自己! 譬如长公主府。 小官如何跟皇家人斗? 反正上次她也打了长乐郡主一巴掌,也算是扯平了,说点赔罪的话给长公主圆了面子回去想来她也不会做什么过于阴狠的事,正当她要起身赔罪时,韩氏开口道:“长公主又何必抬 举臣妇,贬低自己,您也晓得,锦兮这孩子自小便不在臣妇身边,能如此纯善大方,不过是她一直秉持初心,与臣妇又有何干系。” “这两日府中闹了天大的笑话,长公主应当有所耳闻,那曹氏……罢了,此等伤心事不提也罢,臣妇失了仪态还望长公主见谅,臣妇也是心疼我儿……” 韩氏哭哭啼啼的。 长公主眉心紧蹙。 别看韩氏平日里性子软绵绵的,好似谁都能捏上一捏,实则心眼极多,年少时自己在她手中还吃过亏,惯会用娇软委屈的模样引其他人同情。 果不其然,厅堂内的其他夫人皆露出同情的目光。 长公主又瞥向苏锦兮。 亦是一副软弱狐媚 子的模样。 有其母必有其女! 难怪思湘会在她手中吃亏。 “今日乃廉老夫人寿宴,哭哭啼啼作甚,也不嫌晦气!”长公主斥责道。 韩氏止了哭,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眼泪:“长公主教训的是,臣妇知罪。” 长公主觉得心中憋闷,懒得再看她。 适时廉馥雅迎客后寻锦兮妹妹,晓得她入了妇人所在的庭院便跟着廉夫人一道过来。 “阿娘,苏伯母,我带锦兮妹妹去隔壁庭院可好?”廉馥雅拉着锦兮妹妹的手腕就要走,被廉夫人叫住,“馥雅,怎的规矩都忘了,可有问过长公主?” 廉馥雅忙牵着锦兮妹妹走到长公主跟前,挤眉弄眼道:“长公主……” 话还未说出口,便见长公主不耐烦地挥手。 廉馥雅说了句‘多谢长公主’后便牵着锦兮妹妹出了庭院,她是不想带锦兮妹妹去小娘子们所在的庭院的,可到底是在廉府,怎么着她也得出现。 廉馥雅:“锦兮妹妹你放心,有姐姐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苏锦兮软软地应道:“馥雅姐姐,你放心吧,我会乖乖的。” 廉馥雅心想,锦兮妹妹软软糯糯的,真可爱……性子还好,谁能下的去手欺负如此纯善的锦兮妹妹?! 穆思湘就是恃宠而骄,仗着自己是郡主才能跋扈。 俩人来到小娘子们所在的庭院时,几个小娘子正在安慰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苏锦秀。 许是见到苏锦兮,她立马止了哭,眼神躲避惊慌,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而留下的后遗症,也做实了她方才在其他小娘子们跟前说的那些话。 镇国将军府不仅苏锦兮会仗势欺人,韩氏也会,她们答应分家也是别逼无奈没有办法。 “你是如何进来的?”廉馥雅不掩饰自己对苏锦秀的不喜,在她看来,苏锦秀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跟杜怡没甚区别,特别是那双眼掺杂着杂质,瞧着心眼就多,“我可不记得廉府给苏府送过帖子!” 所有小娘子都盯着她,之前还在安慰她的几个小娘子一听,立马四散开去,离她远远的。 “我……”苏锦秀张了张嘴,一时羞愤难当。 第125章 野鸡 “她是与本郡主一同来的。”坐在最前头的长乐郡主傲慢地说道:“怎么,本郡主带来的人,你还能赶出去不成?今日可是廉老夫人的寿辰,来者是客,廉老夫人必定不会做出如此不义之事,你身为廉老夫人的孙女,是成心想给她老人家添堵?” 廉馥雅:“来的是人那便是客,可若来的不是人呢?长乐郡主怎么总喜欢和阿猫阿狗一起玩,这爱好挺是别致。” 苏锦秀心中充斥着羞辱感,藏在袖口下的双手紧紧地捏着绣帕,出门前特意修的尖细指甲狠狠的戳进肉中,疼痛感拉回她不少的理智。 她恨苏锦兮! 明明自己也是苏府嫡女,也是京中人人艳羡 的对象,可就因她的挑拨是非,自己如今只是宗正寺少卿的女儿,平白比其他人矮了那么一截! 而苏锦兮呢,她可以站在廉馥雅身边,京中不管谁家有宴席都会给她送帖子,便是自己曾经看不上的卫肃,品阶也比阿耶高! 苏锦秀怎能不恨! 若她们还在镇国将军府,今日又怎会受如此屈辱! “郡主莫要为了臣女动怒,是臣女不懂规矩,臣女这便离开。”豆大的泪珠从苏锦兮眼眶中落下,她也不去擦,在经过苏锦兮身边时夹着哭腔喊了声‘姐姐’,可怜的如丧家之犬。 “你别走。”长乐郡主走了过来,一把拉住苏锦秀,“你是本郡主带来的人,本 郡主何时走,你便何时走!” 自知自己说不过廉馥雅,便将矛头对准苏锦兮,“苏锦兮,你倒是无情无义,她可是你的血亲堂妹,你竟伙同外人一起欺负你的堂妹,难怪坊间百姓会在背后议论镇国将军府冷血无情,忘恩负义,枉顾手足之情!” 苏锦兮瞥了眼苏锦秀,面色淡淡地问:“长乐郡主这是要替苏家打抱不平?” 苏锦秀去扯长乐郡主的衣袖。 可别说了!苏锦兮现在嘴皮子功夫了得,能将红的说成黑的,她又有廉馥雅这个未来太子妃撑腰,之前自己在这些蠢人跟前说的不得露馅? 长乐郡主只以为苏锦秀是怕事。 她怕自己又不怕。 长乐 郡主脖子一梗,“是又如何!” 苏锦兮笑笑:“如此甚好。只不是所有的狐狸皮毛都珍贵,那些毛色杂的生的丑陋的,摸上一摸都觉心酸恶心,更遑论狐狸身上的狐骚味。希望郡主摸狐狸时好好瞧瞧,可是纯种,若不是那可得小心些,莫要惹了一身骚还被反咬一口。” 说这话时,苏锦兮目光似有若无的飘向长乐郡主身后的苏锦秀。 什么跟什么! 长乐郡主皱眉道:“你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鄙之人,跟本郡主咬文嚼字作甚,有话不会好好说?” “不该的呀,长乐郡主与臣妇一样,皆是大字不识的,该是听得懂臣妇的话的。”苏锦兮浅笑道。 “你… …” “行了。”廉馥雅打断长乐郡主的话,不耐烦地道:“穆思湘,嘚瑟两下就行了,怎的还说个不停了,这里是廉府可不是长公主府,要嘚瑟回去嘚瑟,廉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长乐郡主满脸不服气。 廉馥雅警告道:“你若再如此,我便去禀告长公主。” 提到长公主长乐郡主才不再发难,冷哼了声拂袖坐了回去,廉馥雅拉着锦兮妹妹坐在自己身边,苏锦兮一眼就瞧见小娘子里一脸病态目空一切的阮诗语以及她身侧容光焕发举止神态都仿似在说‘吾乃一只飞上枝头的野鸡’的杜怡。 苏锦兮觉得杜怡便是前世的苏锦秀。 而阮诗语便是前世的自己。 第126章 明暗 女眷处热闹,男子所在的庭院也并不清冷。 卫肃带着四个孩子一进去便被一道隐匿在暗处的目光盯住,不管他走到何处这目光如钉子般牢牢地盯着。 廉府请的武将偏多,这些武将都与卫将军同朝为官过,最是清楚卫将军的为人,可当年之事圣人下旨扼令任何人不准妄加非议,武将们虽有疑虑却也只能不了了之,曾与卫将军称兄道弟的,在卫府最困难那几年都躲得远远的,待卫肃入仕进京后又再次出现,热泪盈眶地诉说旧情,那些日子总有人登门,卫夫人不愿再面对,便去了郊外的尼姑庵里,常年青灯古佛相伴。 “子仲子侄……”一道雄厚的声音自身后传 来。 卫肃转身时,罗元将军已到他跟前。 “子仲见过罗将军。”卫肃行了个晚辈礼,从他的眉眼和举止看的出超乎寻常的尊敬。 京中武将众多,能让卫肃真正尊敬的只有廉老将军、廉将军以及罗元罗将军。 罗元将军本是辅国将军,可因在朝堂上当众顶撞斥责国师的恶行,惹得圣人大怒,收走他手中的兵权,贬为没有实权的怀化将军,也不必再上朝堂。 罗将军倒也乐得自在。 “诶,这般客气作甚。”罗元扶起卫肃,依次摸了摸四个孩子的脑袋,眼神慈爱:“都长这么大了。” 罗元将军的眼眶有些发红,只听一声尖细的嗓音自外头传入。 “太子到 !” 在场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太子:“今日孤与诸位皆是客,不必多礼,放轻松便是。” 所有人纷纷应是。 “廉老夫人是太子的外祖母,太子又怎会是客。”信王穆卓自人群中走出,他今日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将他衬的飘飘欲仙,同是圣人的儿子,兄弟间自有相似之处。 只太子眉宇间俊朗清明,多的是宽厚仁慈,如一块明镜,而信王眉宇间却仿若围绕着一层戾气,哪怕穿着月白色的衣袍也盖不住他身上的阴郁,如黑透的夜色。 一明一暗。 “三皇兄所言极是,是孤说错话了。”太子笑道。 信王面色如常,心中却如火山般喷涌。 身处东宫的该是 他,坐在首位的该是他,被群臣拥护的该是他……穆允潇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躲在暗处谋划见不得光的毒蛇! 太子道:“听闻三皇兄王府中又多了几位幕僚,其中一位还向皇兄奉上了柳昌宗大师的真迹《山居图》,是否属实?若属实,孤改日定移步三皇兄王府去瞧瞧。” “太子莫要道听途说,那几个不过是卖回府的下人,哪里来的幕僚。”信王道:“至于《山居图》本王府上倒是有一幅赝品,若太子喜欢,明日本王便命人送去东宫。” 兄弟俩你来我往,瞧着一片和气,实则话里有话,都在试探对方。 太子:“君子不夺人所好,即便是赝品那也是三皇兄辛苦寻来的,又怎能因孤的一句话就易主,三皇兄还是留着,或许日后孤能寻到真迹呢。” 信王:“太子一向好运,定能如愿。” 直到廉将军前来招呼说宴席开始了,兄弟俩之间的‘博弈’才停下来,好似方才并未发生什么似得,俩人又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只差携手一同前去。 廉老夫人寿辰,不光太子来了,皇后也得了圣人的恩准出宫回到廉府,同样是武将出身,其他的武将被贬的贬,外派的外派,流放的流放,只廉府是皇后的母族,依旧屹立不倒。 这亦是苏锦兮活了两世,第一次见到皇后。 第127章 拍死 席面是在一个大的厅堂内,女眷与男客那边隔了一排山水屏风,说话声都能听得见。 廉府虽不注重官职位分这些,但今日有皇后和太子在,夫人小娘子们都很自觉,所以苏锦兮也就做到了最后首的席面上,就连阮诗语和杜怡都坐在她前头,阮诗语因婚事的事一直郁郁寡欢,哪里还有心思找自己麻烦,倒是杜怡,也不知哪里来的优越感,非要往苏锦兮跟前凑。 “卫夫人,你可得让卫大人多多努力,总不能让你一直坐在这后头吧。”杜怡似笑非笑地道。 苏锦兮看都不堪她,只用绣帕在四周挥了挥,杜怡那边动作大了些,“哪里来的苍蝇,嗡嗡嗡着实 讨厌,可别让我逮着,定一掌将其拍死。” 杜怡脸上的笑一僵,正欲再说什么,被一旁不怎么说话的阮诗语小声训斥道:“闭嘴,莫要惹是生非。” “我又没做错什么,你斥责我作甚。”杜怡不满地回嘴:“表姐,你莫不是嫉妒我,故意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我晓得表姐还在怪我,可我身后无人,我又如何能拒绝?遑论世子英俊潇洒,谁人瞧了都会心生欢喜的。” “我与表姐你共事一夫总比世子日后另纳滕妾的好。” 杜怡说这些话时嗓音不大不小,坐在她身侧的苏锦兮听的清清楚楚。 苏锦兮看过去时,阮诗语那张本就病态的脸几近透明 的白,双唇抹了口脂也提不起气色。 杜怡暗自得意。 她就是故意说给苏锦兮听的。 她和阮诗语不对付,听到这个震撼的消息还不得四处宣扬去,届时整个临安城的人都会晓得,世子心悦的是自己而不是阮诗语,若能因此搅黄阮府和上柱国府的婚事更衬她的心,倒是自己在世子跟前撒撒娇卖弄卖弄,便能得到世子夫人之位…… 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受够了! 这点小技俩苏锦兮如何猜不出。 若杜怡有条尾巴,想来此时已得意地翘到天上了,胜券在握的以为事情会照着她所想的发展下去。 阮诗语这人吧,也就爱耍嘴皮子功夫,真动起心眼来,她 根本不是杜怡的对手。 诚然,前世的自己也是,被苏锦兮的那些小技俩迷惑。 许是不想阮诗语重蹈自己前世的覆辙,又或许是杜怡这人太过讨厌,苏锦兮决定好好地治治她,最好让她尝尝被厌弃的滋味。 上次来廉府时,苏锦兮无意瞧见校场旁的后花园里那颗树上有一马蜂窝。 马蜂窝不是很大,瞧着像是鸟窝,也不知廉府仆婢有没有将其清理了。 “听闻廉府今日还有骑射比试,想来定是热闹非凡,只可惜本宫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回宫。太子,你便留在府中替本宫看看。” “都去吧,不必拘束着。”皇后笑着道。 身居高位者自身都带着强大的 光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温婉亲和,可举手投足间满是国母的气场,只深宫中人,可慕亦可悲,终生都被困在那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屋子里。 苏锦兮想,她前世怎的就被哄的鬼迷心窍想要进宫当皇后,倒也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就她这样只一张脸能瞧上一瞧的,凭什么当一国国母? 单单一个苏锦秀都对付不了。 皇后都发话了,郎君小娘子们便往廉府的校场去,苏锦兮与廉馥雅本想去找四个孩子,谁想在路过假山时,被太子拦下。 苏锦兮忙屈膝行礼。 “馥雅表妹。”太子只挥了挥手,说了句‘免礼’后,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廉馥雅,“你总躲着我做甚?” 第128章 看我 “我没有。”廉馥雅道。 言罢拉着苏锦兮便想错开太子继续往前走,只廉馥雅挪一步太子便跟着挪一步挡在前头。 “那个,馥雅姐姐,太子与你应当是有话要讲的,不如我先……” 苏锦兮的话被廉馥雅打断,“我跟他没话讲。” 说罢,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让开。” 太子眼底藏着受伤与隐忍,同时也有怒火在,可到底还是不舍,错身让出道来。 待人走后,假山后的卫肃才出来。 “子仲。”太子苦笑道:“你已成婚,能否教教孤,该如何做才能让馥雅不再怨孤?” 卫肃:“鸟从不愿在笼子里待着,与其张嘴等着喂食,不如自己出去寻觅,殿下,您该明 白的。” 是啊,他该明白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馥雅便是那自由自在飞翔的鸟,若自己真用皇权将她禁锢在东宫,日后束缚于皇宫内,无异于折断她的羽翼,让她整日郁郁寡欢,任由伤口溃烂而亡。 太子闭了闭眼。 “子仲,若能选,孤宁愿不做这太子,可孤不得不做,孤与这天下比又算得了什么。” … 廉馥雅步子大,苏锦兮被她拉着得跑着才能跟上。 没片刻功夫她便受不住了,气喘吁吁地道:“馥雅姐姐,可否慢些?” 廉馥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步伐放慢。 “馥雅姐姐为何不跟太子说说心中的想法,我看得出来,馥雅姐姐对太子并不是无情 。”苏锦兮说道。 廉馥雅目光无神地看向远方,喃喃道:“说了又有何用,结果还不是一样。他不可能为了我放弃太子之位,我也不可能为了他进深宫。” 苏锦兮:“都不说,又怎知对方的真实想法。” “不提这事了,我们快些去校场,比试快开始了。” 廉馥雅岔开话题不愿再谈,苏锦兮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人多的是身不由己,更何况还是无解的感情问题,她作为局外人只能看见表面,其核心还是要靠两个当事人自己解决。 馥雅姐姐当是有她自己的选择的。 俩人到校场时,比试甫开始。 “阿娘。”一直翘首以盼的卫文雪和卫文??见着阿娘后,激动地挥 舞着自己的小手。 “馥雅姐姐,我们去那里坐吧。”苏锦兮指着四个哥儿那处说道。 廉馥雅:“侄子们选的位置不错,能瞧见姨母我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 苏锦兮喜道:“馥雅姐姐你也要比试?” 廉馥雅,“自然,妹妹可得瞧仔细了。” 苏锦兮方落座,两个小哥儿就黏在她身边,一口一个阿娘唤的她心中甜丝丝的,只四个哥儿由范奇守着并不见卫肃,也不知做甚去了。 不管做甚也不该将丢下四个孩子的,苏锦兮心中有几分膈应。 早晓得,不如将哥儿们带在自己身边。 随着如雷贯耳的锣鼓声响响起,第一轮比试结束,第二轮即将开始。 廉馥雅是唯一 坐在马背上的小娘子,如夏日的光耀眼无比。 “文保文畴,你们快看,馥雅姨母在那儿。”苏锦兮惊喜地指着廉馥雅所在的方向,“你馥雅姨母最善骑射,这番定能拔得头筹。” 坐在马背上的卫肃只见到看台上的小女子欢喜地笑着,本以为是见着他才如此兴奋,细看才发觉,那小女子看的根本不是他! 卫肃心中冷笑连连。 不瞧自己夫君却去瞧其他人,这小女子好生…… “子仲平日不是最不喜打.打杀杀的场面,怎的今日还自己上场了。”穆卓靠过来打断卫肃的思绪,他眉飞色舞眼角余光瞥见看客台上的苏锦兮,冲着那边挑眉微笑:“子仲,苏娘子好像在看我。” 第129章 厉害 卫肃面无表情:“卫某与信王交情想来没好到直呼表字,日后信王还是唤卫某名字便是。至于我家新妇……信王这是吃了几粒落花生米,醉成如此模样?眼神都不好使了?” 他对穆卓的厌恶肉眼可见。 穆卓也不恼,面上反倒是含着几分笑意,“卫大人又何必与本王做口舌之争,不如你我来比试一场,若本王赢了,本王说什么卫大人必须照做,若本王输了……” “我为何要与你比试?”卫肃不留情面睨了信王一眼,松了松缰绳,任由马儿往空的地方走。 信王的瞳仁这才一点点收紧,握着缰绳的手暴起根根分明的青筋,他就好似躲在躲在草丛中的毒蛇,冲着过路 人不停地吐着蛇信子,看准时机便张开獠牙咬上去,只可惜…… 脑子不好,眼神也不好。 看客台上的苏锦兮自是瞧见了卫肃。 “范奇,为何主君会在比试场上?”苏锦兮语气有些急,在她的印象中卫肃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比试场上全是善武的,一不小心便会受伤,他怎能胡闹! 诚然,苏锦兮是忘了在镇国寺内卫肃将穆卓打得落花流水,也忘了那次在廉府是卫肃将她从失控的马儿上救下来的。 不放在心上,总是记不住太多事的。 范奇挑了挑眉。 卫文保道:“大娘子放心,阿耶很是厉害。” 卫文畴满脸骄傲,“阿耶比府中的师父要厉害很多很多。” 范 奇也跟着点头。 苏锦兮半信半疑。 自己拥有前世记忆,也从未见过卫肃骁勇的一面,随着锣鼓被敲响,比试正式开始,苏锦兮那颗心也随着马儿的奔腾、沙尘的飞扬而提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卫肃,哪怕比试场上一群人,她亦能从一群人中一眼就认出卫肃来。 卫肃生的过于耀眼。苏锦兮想。 苏锦秀也在看卫肃。 她本是双眼痴迷地盯着信王的,可一道身影就这么一骑绝尘地撞入她的视线之中,再也挪不开。 卫肃无疑是群星中最亮的那颗。 若不是当年之事如阴影般盖住整个卫府,京中定有不少小娘子心悦于他,哪里轮得到苏锦兮 这个蠢货,且是谁传卫肃只是一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从他骑射来看就知他每日都在练习,根本不似坊间传言的那般。 眼神坚毅,背脊板直,模样俊俏……还会为了自己的新妇公然得罪长公主…… 苏锦秀嫉妒,也仅仅只是嫉妒。 卫肃好又如何,日后能有什么作为?当今圣人绝不可能重用他,若发现他有其他的心思,卫府的下场极有可能与当年卫将军的下场一样。 好不过是表面,谁又能晓得人后是何等模样? 譬如表面翩翩君子、亲和友善的信王,私下里却是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 “赢了……阿耶赢了……” 听到大哥二哥这么说,卫文 雪和卫文??也跳起来欢欣鼓舞,引得不少人的注目,杜怡便是其中之一。 也不知哪里来的孽缘,席面时杜怡就坐在苏锦兮身侧,看台上也是。 杜怡阴阳怪气地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赢了一场骑射比试,又不是加官进爵。若我家世子上场,必定能夺得头筹。” 若是以前,杜怡是万万不敢在这样的场面说挑衅的话,阮诗语能带她出来已是万幸,可如今情况不同,她才是世子心尖上的人,又有姨母撑腰,她还怕什么! 更别提阮诗语的警告。 苏锦兮转头白了她一眼,看向阮诗语:“阮诗语,你府上养的狗怎的如此不懂规矩,主人家都不曾说话,她竟四处乱吠。” 第130章 怒怼 “你!”杜怡脸色一阵青紫。 平日里在阮府低眉顺眼,遮掩身上的锋芒,就是需要讨好阮诗语,让她带自己出席京中大.大小小的席面,一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她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在她跟前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靠阮府得来的。 谁说的! 这些都是靠自己手段得来的。 “文保文畴文雪,捂着你们的耳朵。”苏锦兮先捂住??哥儿的耳朵又叮嘱另外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听到后,乖巧地捂住。 苏锦兮斜眼睨着杜怡:“呀,不对!狗忠心护主,从不会咬主人,哪像你身边这个,转头直接给你一口,还是朝着你心窝子咬,应当是猪狗不如的禽兽。” “还你家世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未过门便在床上卖弄风、骚勾引人的下贱货,便是倡肆里的窑姐儿都比你干净,窑姐儿尚且是为了营生,你呢?抢自家表姐夫婿的腌臜货。” 苏锦兮平日里是不骂人的,除却她忍不住。 阮诗语从未觉得苏锦兮如此顺眼。 这些话她早就想骂了,可到底还是端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加之被自己撞破奸情后,姨母领着杜怡跪在自己面前忏悔致歉,便是不原谅杜怡,她也不能对姨母一向疼爱自己的姨母狠心。 “苏锦兮,你不要太过分!”杜怡那张勾人的脸涨得通红。 苏锦兮不以为然:“我便是过分了,你又能如何?” “又去床上勾引你家世子,让 他用世子的身份来对付我?你确定自己在他心中如此重要,让他拼上整个上柱国府的前程来对付我?” “是你蠢还是你家世子蠢?” 杜怡被喷的说不出话来。 她晓得苏锦兮说的是实话,即便世子真答应自己要对付苏锦兮,那也仅仅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身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去对付。 便是世子夫人这个身份,他都不可能给自己! 苏锦兮不再理她,回头时在阮诗语身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她那秀气的面颊瘦的跟锥子似得,心中划过片刻的犹豫。 要不出手帮上一帮?苏锦兮想。 可很快就被自己否决。 她自己尚且都需要人帮,又哪里来的精力去帮别人。 … 皇后听 说校场上比试的热闹,特意让身边的贴身宫婢送来一支金缧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来作为拔得头筹的奖品。 引起不少小娘子的青睐,苏锦兮也很是喜欢。 骑射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是打马球。 马球在翊朝算是时兴的,不拘泥于男子,小娘子也可以上场。 苏锦兮对此有兴趣,规则站位都烂熟于心,只可悲的是她不会骑马,马儿跑起来便惊慌失措,以至于活了两世都不曾上场打过,是她心中的憾事。 “锦兮妹妹,可会打马球?”廉馥雅跑过来问。 苏锦兮:“晓得如何打,却从未打过。” 廉馥雅:“晓得如何打便可以,我们那里还差两人。” 苏锦兮苦着脸:“可 我不会骑马,恐不能帮姐姐了。” 廉馥雅拉着她,“怕甚,有妹夫和姐姐在,不会让你伤着,莫要冲在前头,你只管在后头跟着便是,妹夫可是说了,要将那步摇赢来送给妹妹的。” 苏锦兮还想拒绝,见四个孩子目光中满是兴奋跟期待,想着不就是骑马嘛,自己又不是没碰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应当是能把控住的。 紫鹃替大娘子整理好衣裳。 俩人往比试场上走时,苏锦兮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阮诗语:“你会打马球吗?” 阮诗语点点头。 她是会的,早几年跟在哥哥们身后学过,只后来哥哥们出京上任后,便再也没碰过,阿娘总说身为大家闺秀应当端庄矜持。 第131章 马球 “可是……” 苏锦兮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如廉馥雅拉着她那般拉着阮诗语,“没什么可是,去赢了那步摇。” 苏锦秀除却关注信王外便是在关注苏锦兮。 她见苏锦兮拉着阮诗语,忙走到长乐郡主身边,“郡主您瞧,苏锦兮与阮诗语恐要上场打马球。” “我不瞎!”长乐郡主气鼓鼓的将面前剥好的栗子塞进嘴里。 一个不够又来一个,直到两腮鼓鼓囊囊的才作罢。 好气! 关键时候竟被不会打马球给难住了! 她好想跟肃郎一同打马球,最好来个意外,自己跌落下马肃郎英雄救美,从此传出郎才女貌的佳话来…… 全被苏锦兮给抢了! “苏……” 甫要说话,嘴中的栗子塞的太多,张嘴便喷出碎屑来,有不少喷到苏锦秀的衣裙上,她内心嫌弃的要命,表面还要维持微笑。 将栗子吐到绣帕上丢给身后的婢子,长乐郡主用茶水润了润后才继续道:“那苏锦兮与阮诗语向来不对付,见面便能吵起来,今日怎好的跟姐妹似得手拉手?” 苏锦秀哪里晓得。 “许是苏锦兮有廉娘子护着,她拉阮诗语,阮诗语也不好拒绝。郡主您恐不晓得,苏锦兮从小便是这样的人,仗着我伯父是镇国将军,在府中耀武扬威,便是我父母都拿她没办法,可分家时她却说是我阿娘故意将她养成如今的性子,我父母无权无势哪里敢 辩驳……” 说着苏锦秀又开始落泪,娇滴滴柔弱的模样惹人怜爱。 可长乐郡主却不心疼。 她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小娘子,特别是矫揉造作以此来勾引男子的。 在她眼里苏锦秀就是这样的人。 她本是瞧不上苏锦秀的,若不是为了在席面上故意给苏锦兮难堪,她才懒得理会。 “行了行了。”长乐郡主满脸透着不耐烦,“要哭去别处哭,别挡着本郡主看打马球。” 苏锦秀一脸菜色,只能回到自己位子上,挑拨不成自己还吃了哑巴亏。 … 廉馥雅特地未苏锦兮挑了一个个头看起来比其他马要小一些,脾性也极其温顺的棕色马,只要苏锦兮坐在上头拉紧 缰绳就不会有事。 苏锦兮甫踩上马镫,卫肃便骑马过来。 他翻身下马,健步上前单手将苏锦兮抱了下来,严肃地道:“莫不是忘了上次险些摔下马?又不怕了?” 苏锦兮自觉心虚,声若蚊蝇地道:“可我想打马球……” 卫肃:“可你不会骑马!” 苏锦兮小声反驳:“馥雅姐姐说这马很是温顺……” 卫肃:“上次骑马时,可也是说那马温顺?” 苏锦兮被堵的一时语噎,求助地看向廉馥雅。 到底是自己拉来的,廉馥雅笑嘻嘻地道:“妹夫,让锦兮妹妹跟在后头便是,有你跟我在,她不会出事的。” 卫肃不发一言,显然是不同意的。 这妹夫面 无表情时还挺吓人。廉馥雅心想。 她不由打了退堂鼓,想着是自己拉锦兮妹妹来的,那就只能由自己送锦兮妹妹回去,甫要开口就被自己看到的场景吓得瞪大了眼。 苏锦兮是真的很想上场打马球的,倒也不是为了赢皇后的步摇,只是想弥补心中的遗憾和孩子们的期待,让他们对自己也起几分崇拜之心。 “夫君。”苏锦兮将自己白嫩光滑的手塞进卫肃滚烫的掌心中,微微垫着脚尖,吐气如兰:“就这一次可好?妾定会很小心很小心。妾想跟夫君一同上场打马球。” 说着撒娇意味地晃了晃,小手在他的掌心中画着圈圈,“夫君,你就应了妾这一次吧。” 第132章 要求 卫肃不为所动:“不可!” 苏锦兮晓得卫肃这人难伺候,也晓得他难能说通,便是那次她想带四个哥儿去阮府,花了三日都说不通他,想来今日是真的不行了。 不打便不打。 小手松的极快。 掌心处没了丝滑的触感,胸口好似跟着空了一块似的,卫肃重新将小手握在自己掌心中,晓得小女子定要挣扎,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不少,他微微俯身贴在苏锦兮耳边低语了一句:“若大娘子能应了为夫的要求,为夫倒也可以应了大娘子的请求。” 苏锦兮惊喜抬头,问:“什么要求?” 今日的日头甚好,照散了深秋的寒意,连微风都变得暖洋洋的,卫肃身高体长 ,挡住了照在苏锦兮脸上的日光,以便她能看清面前之人犹如深潭般幽黑的眸子,眸子中夹着几分笑意。 苏锦兮有种‘不好’的预感。 卫肃捏了捏她的手指,贴耳道:“大娘子回府后便晓得了。” 苏锦兮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片刻后,她脑子里想到什么,那张绝美的脸突然爆红,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后,苏锦兮赌气地自己上了马背,“馥雅姐姐,阮娘子,我们走吧。” 卫肃:“!” 小女子脾气怎的说来就来。 马球场上一共十人,双方各五人,苏锦兮这边有卫肃、廉馥雅、阮诗语以及廉馥雅叫来的廉府将士,对面是信王穆卓,上柱国府的余 世子,贵妃的侄子荣泽也是余世子的未来姐夫,另外两个苏锦兮并不认得。 两队人马,先进十个球的队伍获胜。 “锣鼓声响后便跟在我身后,便是马儿受了惊也莫怕,有我在。”卫肃来到苏锦兮身边,声调温和地说道。 苏锦兮不语。 但卫肃的眼光比夏季的烈日还要刺眼,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回了个‘嗯’。 “继虎啊,你的未婚妻怎的去了对面?”贵妃的侄子荣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余继虎,“莫不是你平日里对阮娘子过于亲厚,让她如此不懂规矩!” “日后我娶了继彤,你们便是皇亲国戚,传出去丢的可是皇家颜面!” “不是姐夫故意训你,你没听 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小娘子万万不能宠惯的。” 余继虎哪里不懂。 阮诗语这是在故意跟他作对,不过就是在娶她时要纳杜怡为滕妾,这在翊朝是习以为常的事,她闹什么! 若不是…… 凭她这个身份,自己又哪里瞧得上她。 木讷无趣,假矜持,不似杜怡风情万种,在床上时那如蛇般灵活的身子想想便燥热难耐。 余继虎脸皮子厚,被荣泽这般说也不恼,反倒是眯眼笑嘻嘻,“姐夫训斥的是,待比试结束后我便好好教训这不懂规矩的小娘子,重振夫纲!” 荣泽翻着白眼。 他瞧不上这种眼中心中只有‘色’字,不知上进的家伙。 驱马上前 :“看在你们那边小娘子多,便让你们三个球。” 胳膊长的球杖在廉馥雅手中如同上阵杀敌时手握的长枪,挥动时杀气腾腾,哂笑道:“小娘子又如何,谁说女子不如男!” “你们愿让便让,若是输了可别甩脸子。” 荣泽:“呵!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一语双关! 谁又能一直坐在后位上,无德无能之人就该退位让贤。 ‘咚’ 锣鼓声敲响,比试正式开始。 马儿的嘶鸣声,尘土漫天飞扬,手中的球杖肆意挥舞,苏锦兮先开始是有些害怕的,后被场上的激烈比拼感染到,也开始骑着马儿挥动着手中的球杖,虽说不一定能打到,但也算是有了经验。 第133章 马惊 “锦兮,你又何必上场逞能,本王知你想要那步摇,本王赢了送你便是,听话,快些下去。” 苏锦兮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马球的去向,想着滚到自己这边时,可顺手打一杆子。 马球没来,苍蝇却是来了。 竟依旧说些不知廉耻的话。 看着不断滚动的马球,苏锦兮灵机一动。 “我来!”她突喝一声,手中的球杖没打中马球,反倒是打中穆卓座下那匹马的马腹,马儿吃痛地蹬起前蹄,穆卓险些摔落在地。 “呀,信王您没事吧,您还是离臣妇远些,也不知为何臣妇手中的球杖总是不听使唤。” 苏锦兮面上满是歉意,清澈如水的眸中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狡黠,仿若在说, 瞧什么瞧,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 穆卓手握缰绳,眯了眯眼,“噢,是吗?本王手中的球杖好似也不听使唤。” 苏锦兮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 身下的马儿吃痛,两只前蹄悬空蹬起,手虽紧握着缰绳,可到底是有恐惧在的,身子往后倒时下意识就要松开缰绳。 “夫君……” 苏锦兮尖叫。 看台上的四个孩子见此情况猛地从坐席上起身。 杜怡则是用绣帕掩唇幸灾乐祸地笑,“不会打马球还上场逞能,丢人现眼。” 话音甫落,一道冰冷狠厉的眼神扫向她。 杜怡惊的笑都僵在了面上,眨眼之际,那道眼神已消失,好似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定是错觉,杜 怡心想。 一个毛头小子又怎会有那般骇人的目光…… 而长乐郡主与苏锦秀这边。 长乐郡主已开怀大笑地拍着桌案,发髻上的步摇震的‘叮铃’作响,瞪大双眼等着看苏锦兮的丑态,在这么多人面前摔落下马,必定传遍整个临安。 最好摔的满脸土灰,发髻凌乱,衣衫不整! 苏锦秀暗暗握拳,面上瞧着满满的担忧,实则内心激动不已,方才她可是瞧见的,卓郎靠近苏锦兮故意用球杖惊了苏锦兮的马。 摔吧,就这样摔下,将她那张引以为豪的面容毁掉,摔断她的手脚,若是能就此了结她的狗命,明年的今日她定多给苏锦兮上几炷香。 然……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 太过骨感。 希望越大时,就越不容易实现。 苏锦兮并未摔落在地。 从上场开始卫肃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小女子身上,即便是运球也依旧关注,在穆卓靠近苏锦兮时,卫肃以运球就靠近,借着手中球杖的力扶住苏锦兮的后背,待两匹马靠近后,伸手一拉,俩人便坐在同一匹马的马背上。 苏锦兮一阵后怕。 “夫君,是信王故意拍了马的马腹,让马儿吃痛受惊。”缓神后,苏锦兮气不过,“若妾会骑马绝不会让他钻空子,定要赢了他们让他们无地自容!” 卫肃将手中的球杖塞到苏锦兮手中,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来运球,可有把握赢了他们?” 苏锦兮愣了愣方才 明白卫肃话中的意思。 亮晶晶的眸中充满惊喜和斗志,“有!必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卫肃黝黑的眸子中划过一丝不易捕捉的宠溺。 翊朝建朝至今,还从未见过两人同骑一马打马球的场景,看台上议论声络绎不绝,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诚然反对的那些人平日里便对苏锦兮颇有陈词,以长乐郡主为首。 她们只觉苏锦兮不知廉耻,众目睽睽之下与卫肃肌肤相贴,毫无官妇的矜持。 长乐郡主恨的咬牙切齿。 每每瞧见苏锦兮与卫肃你侬我侬时,她便胸口发胀,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苏锦秀不识趣地靠过来,“郡主方才可曾瞧见苏锦兮的马儿为何会受惊?” 第134章 罕见 长乐郡主没好气地道:“想说什么便说!” 苏锦秀靠在长乐郡主耳边,低语道:“我方才瞧见信王甫一靠近苏锦兮,苏锦兮便用球杖打了信王的马腹,后信王又用自己手中的球杖拍了苏锦兮马的马腹。” “信王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晓得。他能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定是苏锦兮做了什么惹怒了信王……” 说到此处苏锦秀故意顿住。 长乐郡主很明显来了兴致,也知苏锦秀必定晓得其中内情,挑眉道:“继续说。” 这边苏锦秀在跟长乐郡主添油加醋地说苏锦兮的坏话,那边马球场上,苏锦兮与卫肃完美配合,一个骑马一个挥杆,其中甚至还有高难度的动作,马球从马腹中间 穿过,若想继续运球就得换手拿杆,可只是一个换杆的小动作,马球就极有可能被其他人抢了去。 苏锦兮正欲换手之际,卫肃单手将她抱离马背,俩人由一正一反便成面对面,随手又快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臂力惊人。 看台上的看客无不震惊。 俩人同骑一马打马球已是罕见,更想不到的是,还有这样的操作! 韩氏与廉夫人一同来时,吓的心脏漏了一拍。 廉夫人看出韩氏的担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定是馥雅那丫头拉着锦兮上去的,待结束后我定狠狠地训斥她。” “不过,妹妹莫要担心,你瞧卫大人与锦兮……当真是郎才女貌,苏将军挑选将才的眼光极好,挑 选女婿的眼光更是独一无二。” 韩氏抿唇笑了笑,拧着的眉头却一直未曾松开。 担心女儿的安危是其一,亦有看不懂卫肃。 最后一球由阮诗语打进,她的脸上没了来时的苍白与死气,此时仿若新生,满面红光,面上洋溢着由心而发真正喜悦的笑。 从马背上下来,苏锦兮、廉馥雅及阮诗语三人拉着手兴奋地转圈跳动。 卫肃与另一廉府将士站在那处弯唇瞧着。 相较苏锦兮她们的欢欣雀跃,余继虎和荣泽脸色黑沉的比自己的墨发还要黑,穆卓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输了也不影响他的风度,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 在经过三个娘子身边时,荣泽停了下来,怒气明显近 乎咬牙切齿:“余世子,你寻的好未婚妻,不帮着自家人,反倒是帮着外人!” 饶是余继虎再吊儿郎当不顾颜面的人,此时也觉面上无光,目光不善地扫过去,命令道:“诗语,过来。” 阮诗语未动,连眼神的余光都不屑落在余继虎身上。 一想到余生要与这样的男子度过,她便觉得呼吸不畅,胸口憋闷,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只余可悲无奈与绝望。 荣泽:“连妇人都管束不好,日后如何管偌大的上柱国府!” 余继虎被当众打脸,彻底恼火,迈步向阮诗语逼近。 “众目睽睽之下,你想做甚?”苏锦兮挡在余继虎与阮诗语中间,双手叉腰高昂着下颚,“余世子,荣泽郎君 ,你们莫不是输不起?” 廉馥雅附和:“想来是输不起的,他们那边五个郎君,我们这边三个娘子两个郎君,输给我们……啧啧啧,颜面无存啊,走出去便要被人指指点点,你瞧,那便是打马球时输给三个娘子的余世子,那边是输给三个娘子的荣泽郎君。” “你!”荣泽脸色铁青。 贵妃与皇后一向不和,他们这些外戚也向来见面便掐。 此番打马球输给廉馥雅,被贵妃知晓,必定又是一通谩骂。 “若不是起先让了你们三个球,你们会赢?”余继虎愤愤不平。 廉馥雅:“笑话,让球的是你们,拿事说事的又是你们,余世子不服,那便让在场的夫人娘子们评评理!" 第135章 黑洞 哪里是让在场的夫人娘子评理,是让太子评理吧! 在朝从官者谁人不知太子钟情自己的表妹,特向圣人和皇后求了旨意要立表妹为太子妃,只廉馥雅拒绝了,抗旨不遵,还能安然无恙。 且本就是他们理亏。 “诶,余世子,荣泽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何须介怀。”一直不曾说话的信王穆卓此时过来做和事佬:“赢了娘子们也不是光彩的事,皇后所赐步摇于我们并无用处,不如让与几个娘子。” 荣泽对太子有成见,可太子到底是皇后嫡出,信王呢? 母亲作奸犯科,母族被灭被圣人丢弃之人,他是万万瞧不上的, 若不是余继虎拉着他过来,方才是万不能与他一队。 荣泽不留情面地道:“信王何必装模作样当好人,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假惺惺之辈。” 言罢,冷哼了声快步离开。 有苏锦兮和廉馥雅在,余继虎是靠近不了阮诗语的,他咬了咬后槽牙,待她从廉府离开回去阮府,有的是法子教训她! 看不得他跟杜怡亲密,他偏偏要在她跟前亲密! 不仅要她现在看,日后进了上柱国府,更要让她日日夜夜都受着被冷落被苛待的折磨! 余继虎也迈步离开,只离开前那双眸子似浑身是刺的藤条般盯在阮诗语身上。 阮诗语委屈 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廉府的仆从将皇后所赐的步摇呈上,廉馥雅拿起后递给苏锦兮,在她看来这般巧夺天工精美的步摇除却姑姑外便只有锦兮妹妹能驾驭。 苏锦兮爱不释手,看了又看后递给阮诗语,“要不,你拿着吧。” 阮诗语不解,“你给我作甚?” 苏锦兮:“有皇后的步摇在,余世子应当是不敢太过分的。” 自从自己撞破余继虎跟杜怡的奸情后,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劝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事实乃常见之事,门第越高府中的腌臜事越多,只要自己的地位稳固便是,又何须钻牛角尖。 阿娘见劝说 自己无用,索性硬了心肠,直言若不能接受杜怡便断了母女关系。 苏锦兮是第一个怒怼杜怡替自己出气之人。 阮诗语觉得可笑。 至亲之人只顾攀附权贵,平日里不对付的却出言相助。 只这步摇在又有何用,阿娘不会允许她退婚的,余生自己只能过得凄惨。 “不了。”阮诗语强颜欢笑道:“步摇精致你天生丽质,正好相配,我留着也无用,恐还会被她人夺了去……今日,多谢。” 阮诗语行了平辈礼,转身时瞧见不远处余继虎跟杜怡站在一起,俩人亲密无间,不知余继虎说了什么惹得杜怡娇嗔一笑。 阮诗语 抬头看了看天。 那身影,那笑,那挑衅的眼神,就好比一个又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众目睽睽之下,便是连脸面都不留了。 “这日头真是刺眼的厉害。”阮诗语猛地眨眨眼,咽下口腔中的酸涩,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苏锦兮追上她。 “我知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过一辈子的幸福,往前迈一步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还是往后退一步重见七彩。” 阮诗语内心震惊。 这不该是苏锦兮能说出来的话。 “你为何……”她蹙眉问。 苏锦兮迎着落日笑道:“许是坠入过,便想着伸手拉一把。” 第136章 行动 回府的路上,苏锦兮兴致不高,不似来时晃着脚看着话本,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眼神空洞地坐着,便是平日里最爱吃的零嘴碰也不碰。 卫肃拧眉。 赢了皇后的赏赐该是高兴的,他也同意让她上场打马球了,怎的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卫肃掩唇咳嗽了声,苏锦兮仿若未闻依旧保持着那个状态。 换做往日,没什么能影响他的心情,便是外头杀了人,他依旧能安然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可自小女子在他身边后,小女子只是皱个眉都能影响到他的心绪。 卫肃想,日后还是不要跟小女子一个马车。 半柱香后,马车停在府外。 苏锦兮也没注意到卫肃那张阴沉沉的脸,自顾自地下车,拿着 赢来的皇后赏赐带着四个孩子进了府,脸上的笑眉眼间的松快,步伐的轻松,跟马车上死气沉沉一句话都不说的苏锦兮判若两人。 卫肃的脸色愈发难看。 在马车上是故意甩脸子给他看? 用晚饭时卫肃只让范奇来说了声,有事便不用晚饭了。 苏锦兮也没多想,带着四个孩子用晚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廉府回来后,四个孩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拜。 文雪和文??是不用说的,就连文保和文畴都是这样。 苏锦兮暗自窃喜的同时也在心中小小的感谢了一下卫肃,若没有他在,自己今日不会大放异彩,也不会狠狠地打穆卓的脸。 像他那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在 人前披着羊皮,回府后必定要大发雷霆。 苏锦兮所料非虚。 穆卓回府后便卸下了身上的羊皮恢复他饿狼的本性,拿着剑劈烂了书房里的所有摆件和装饰,就连书架亦不能幸免。 “来人。”他冲着门外怒吼了声,牧亭推门而入,“王爷。” 穆卓:“去将苏锦秀带过来。” 牧亭迟疑道:“王爷,天色未暗,这个时辰将苏三娘子带过来恐会被人发现……” 冒着凛凛寒光的长剑架在牧亭肩上,只差一寸便能划破他的咽喉,他却毫不畏惧,连眼睫都不曾动一下。 “让你去便去,本王的决定何时轮到你置喙!”穆卓眼瞳猩红,似尸山血海中杀红眼的恶魔,“你也敢瞧不起本王,你算 个什么东西!” 锋利的剑划破牧亭的胳膊,血染红了衣袍, “滚!” 牧亭巍然不动,“王爷,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您,您莫要冲动行事。五皇子那边已有所行动,您甫撒了网,万不能因小失大!” “若您心中气闷无法发泄,只管朝属下身上发,属下皮糙肉厚受得住。” 穆卓:“你威胁本王,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半盏茶功夫后,只听‘哐当’一声,剑砸在地上。 穆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理智,上前拍了拍牧亭的肩,“兄弟,还好有你在本王身边,伤口可疼?” 牧亭摇摇头。 穆卓:“去吧,让牧城替你包扎。至于苏锦秀……让她戌时五刻来王府,也到用她 的时候了。” … 比试场上灰尘漫天的飞,特别是打马球时,不注意灰尘便被吃进嘴里,回府后苏锦兮漱口便漱了有一刻钟的功夫。 用了晚饭后她已满脸倦色,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陪着四个孩子,还是卫文保瞧出大娘子的疲惫,才拉着不舍离去的弟弟回了绿满轩。 孩子们走后,苏锦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进了浴房,整个身子没入冒着热气的热水中时,她舒服的险些哼出声来。 “大娘子,这会儿已戌时三刻,主君还未用晚饭,待沐浴后可要给主君送些吃食去?”紫鹃替大娘子擦拭身体,问道。 苏锦兮打了个哈欠,摇头道:“不送,他又不是三岁孩童,饿了自然晓得用饭的。” 第137章 跳河 紫鹃欲再劝说,苏锦兮便哼唧起来,“紫鹃,好累明日再送吧,骨头都好似散了呢。” 晓得大娘子今日是真的累了,紫鹃也不再劝,伺候着大娘子沐浴,擦干湿漉漉的秀发,这边小颖已铺好被褥。 离开内室时,紫鹃留了一盏灯。 主君不可能一夜都在书房里待着,总是要回屋歇息的。 卫肃原先是存着几分气性的,小女子莫名其妙给他脸色看,晓得他在书房里忙碌作为大娘子该是要送吃食过来的,坐等右等都没等到人,反倒是等了一肚子气,后来是真的有事要忙。 待忙结束,夜已深。 推开书房的门,院子里燃着烛火,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将青 石板路照得清晰,未用晚饭他也不觉得饿,自卫府落魄后便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后入仕事务繁杂也甚少按时用饭,早已习惯,这些日子顿顿都在,不过是因苏锦兮说过,四个孩子需要陪伴。 行至沁雅院正院,守夜的婢子正打着盹,内室亮着昏暗的烛火,看着那扇窗,卫肃心中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涌出几分异样。 幼时每每阿耶晚归,阿娘都会为其留灯 心中存着的几分气早已消散。 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勾了勾,心道这小女子还算有几分良心,为他留着一盏灯。 先去浴房沐浴后,卫肃方着里衣进了内室,他的身上染着外头的凉意,进被褥时将 苏锦兮冻的蜷缩起来,嗓子眼里不满地哼唧。 迷糊睡意中的苏锦兮声音又软又奶,像极了晨起时闹着不肯睁眼的??哥儿,卫肃心软的跟滩水似得,喉结上下滚动,下腹的燥意直冲天灵盖。 也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一阵凉风,将烛火吹的忽明忽暗,许是有些晃眼,苏锦兮欲翻身向里,却在动时被一只健壮有力的胳膊搂住拉入了炽热熟悉的怀中,床幔随之落下,遮住了里头的春光,只余室内摇曳不停的烛火。 苏锦兮是被卫肃粗鲁的动作闹醒的。 睁开厚重的眼皮,借着昏暗的烛火光,苏锦兮只能看到卫肃黑漆漆的头顶,手还掐了把她腰腹上细嫩的肉。 苏 锦兮吃痛地动了动。 “夫君,今日早些睡可好?” 她当真是累的狠了,见卫肃不听自己的,也就懒得挣扎,任由他胡闹下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锦兮是发现了,在床上时,她若挣扎的厉害,那卫肃就越不会放过她,可若是一动不动 突然来的酥麻感刺激着苏锦兮的神经,打断她所有思绪。 再不愿动弹,此时也抬了头。 只见卫肃冲她邪魅一笑:“大娘子在马球场上可是应了我的要求的。” 话落,不等苏锦兮开口阻拦,便低头吻了上去。 深秋的夜里湿气重,屋檐上积了水滴,‘滴答’落入养着金鱼的水缸中,惊醒了沉睡中的金鱼,欢快地 晃动鱼尾乐此不彼地游动着。 翌日,苏锦兮醒来时已是巳时三刻,金黄的光透过窗柩照了进来,大片洒在床幔上,好似两双耀眼的翅膀。 看着身上留下的痕迹,苏锦兮真想骂卫肃一句‘禽兽!’ 昨日他又是骑射又是打马球,回来后便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到底哪里来的精力,整整折腾了一夜,折腾的她骨头都快散了! 日后若再有人说国子监祭酒卫大人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苏锦兮定是要狠狠扇他两巴掌的。 穿好里衣后,苏锦兮掀开床幔唤道:“紫鹃。” 紫鹃打了热水来,苏锦兮洗漱时她在一旁说道:“大娘子,听外头的人传,阮家娘子跳河了。” 第138章 被救 “让小颖去打听是何情况,发生了何事。” 大娘子吩咐,小颖匆匆出门去了。 小颖一直在市井中生活,打听消息比紫鹃要快上不少,在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用完早饭后她便已打听清楚回来了。 “你们先回绿满轩里玩可好,待阿娘忙完后便去寻你们。”苏锦兮摸了摸靠在自己身边的卫文雪和卫文??,言罢又看向一旁的卫文保和卫文畴,是想告诉他们,‘你们’里面也是包含他们在的。 卫文??已从原先瘦弱的小萝卜头变成如今粉粉嫩嫩软软糯糯的可爱布娃娃模样,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阿娘定要来寻文??。” 苏锦兮笑着点点头,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蛋,“ 阿娘定会去的。” 她不知的是,??哥儿虽小心思却多,对于那夜阿娘明明答应与他睡在一起等他睡着后却将他抱回绿满轩的事耿耿于怀。 他从未跟阿娘睡过,哪怕一夜都未有过。 可阿耶日日都与阿娘睡在一起! 卫文??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郁闷和不公,阿耶属实是过分,平日里若他在便是连靠近阿娘,阿耶都会冷冰冰地盯着自己! … 阮诗语是在临安城人烟稀少的定安桥上一跃而下的。 定安桥在北市。 阮诗语是存了自尽的心思的。 自撞破杜怡跟余继虎之间的奸情后,阮诗语在府中一直都闹着要退婚,后被阮母训斥一番后,倒是不闹了,可人也日渐 消瘦下去,为了不让外头的人胡乱猜想毁了阮府与上柱国府的名声,阮诗语被强迫着去了廉府的席面,回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就连晚饭都多用了一碗。 阮母以为女儿出去一趟想开了。 翌日阮诗语起了个大早,用了早饭后便去跟阮母说想去镇国寺烧香祈福。 阮母想让杜怡陪女儿一同去,被阮诗语拒绝了,知她心中还是有疙瘩在的,阮母也不强求,吩咐婢子好生照顾小娘子又安排了两个府中会拳脚功夫的仆从跟着,原从南门出城会近些,但阮诗语非要从北门出,赶车的车夫只能听从吩咐,去了北门。 经过定安桥时,阮诗语喊停。 “姑娘,您要去何处?大娘子 若是晓得……” “你们不说我阿娘又怎会晓得。”阮诗语打断婢子的话,“莫要跟着,我只想去桥上吹吹风。” “姑娘……”婢子担忧欲跟上。 阮诗语冷冷地说道:“你若敢过来,回去后我便将你发卖!” 婢子愈发担忧。 姑娘从未对府中的婢子仆从说过重话,更不会因小事责罚,又怎会心狠地将她发卖…… 只听‘噗通’一声,原先还站在桥面上的阮诗语已纵身跳入河中,溅起一尺高的水花,待婢子疯了似的跑到桥面上时,只余水面晃动的波纹,人还在不停地往下坠。 阮诗语不曾有半分挣扎。 苏锦兮说的对,与其余生活在困苦煎熬里不如一死了之,在府 中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便是死也死不彻底,生在这样的人家,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愿来生能去一个寻常人家…… 又是一阵‘噗通’落水声,在场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便已跳入河中潜入水底将陷入昏迷的阮诗语救了上来。 “这不是户部尚书府的马车?那这跳水轻生的莫不是阮家小娘子?” “瞧模样应当是的,阮家小娘子已与上柱国府的余世子定了亲,连日子都定下了,好好的为何会跳河轻生?还被其他男子救下……这……” 围困的百姓议论纷纷。 不等阮诗语被送回阮府,她跳河轻生被其他男子救下的消息已传遍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入上柱国府和阮府。 第139章 鸡鸭 翊朝虽说民风开放,可对女子是苛刻的。 如阮诗语这种跳河轻生被其他男子救起来,已损淸闺声誉,定亲的会被夫家退婚,若未定亲的,要么许一个偏远的商户,要么出家为尼。 “可晓得救阮娘子的男子是谁?”苏锦兮问。 小颖想了想,答道:“听说是带兵巡逻的罗将军。” ‘罗将军?’ 苏锦兮在脑子里过了好半晌也没想起在临安城内巡逻的罗将军是谁。 “哪个罗将军?”她问 小颖:“罗恒宇罗将军。” ‘罗恒宇……’ 苏锦兮小声念叨着,一刻钟后方才想起,那罗恒宇是怀化将军罗元的大儿子,在军中任职,她只晓得这个人却不知为人如 何。 夫君定是晓得的。 苏锦兮原就有事要请卫肃帮忙,又想到前些日子替小颖赎身时花的是卫肃的银子,依稀记得他的钱袋都有些泛白了。 选好布料,吩咐紫鹃拿好绣篓一同去绿满轩。 四个孩子听夫子讲学,苏锦兮便坐在后头绣钱袋,每当夫子摇头晃脑讲的酣畅淋漓,四个孩子听的津津有味时,便能听到苏锦兮的一声‘哎哟’。 她是真的不善女红。 那时学女红时,自己也就是好奇学了一两个时辰,手指被戳的全是针眼,曹氏便‘怜惜心疼’的让她莫要再学了,日后有婢子在哪里需要她自己动手,苏锦兮便信了,还在苏锦秀跟前得意了番。 “大 娘子,不若紫鹃来吧。”紫鹃在一旁瞧着心疼,大娘子白白嫩嫩的手指被戳的全是伤。 苏锦兮一脸认真,“不可,送给夫君的钱袋,不能假手于人。” 夫子讲学结束,四个孩子围了过来,四颗小脑袋上盯着大.大的疑惑。 卫文畴戳了戳大哥的胳膊,问道:“大哥,大娘子绣的是何物?” 卫文保摸了摸鼻尖,“瞧着像是鸡。” 卫文畴:“那鸡旁边那个是什么?” 卫文保:“鸭?”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苏锦兮勉勉强强地完成了,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绣的钱袋,高兴地展示给四个孩子看:“我绣的图案可好看?” 卫文保微微颔首,“这鸡鸭倒是栩 栩如生。” 卫文畴跟着点头:“鸡鸭寓意富庶,极好。” 卫文雪十分捧场:“阿娘文雪还喜欢上面的鸡鸭,鸡肉鸭肉最好吃了。” 卫文??拉着阿娘的衣袖,腼腆地笑了笑,小脸蛋红扑扑的,“阿娘,可以给文??也做一个吗?” 苏锦兮低头看着自己所绣的钱袋,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地道:“可是我绣的是鸳鸯……” 气氛凝固。 卫文畴最先开口,“我瞧着也是鸳鸯,偏生大哥非说是鸡鸭。” 卫文保:“?” 二弟,昧着良心说话真的好吗?! “是吧,我瞧着也挺像的。”得到肯定,苏锦兮又恢复神采奕奕的模样,对自己亲手做的钱袋爱不释手 ,“若我将钱袋送给你们阿耶,你们觉得他会喜欢吗?” 卫文保这次抢先开口:“阿耶定会喜欢。” 苏锦兮:“文保都说阿耶会喜欢,那他定会喜欢的。” 一直到用晚饭时卫肃都不曾回府,只让范奇带了消息回来,说是会晚些时候回来莫要等他用饭。 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用了晚饭,又玩闹了会儿才歇下。 窗户边放着一张软塌,天气越发寒冷起来,门框上装了厚厚的门帘隔绝外头的凉风,苏锦兮觉得屋子里闷的慌要开窗,又不肯披着披风,紫鹃不应,主仆俩相持片刻,紫鹃无奈道:“只开一个小缝,半个时辰后便关上可好?” 苏锦兮敷衍地应下:“好。” 第140章 冷战 月银如钩,繁星点点,凉风习习,吹动着院子里的花草枯木,也吹动着苏锦兮散落而下的一头乌黑秀发。 她慵懒随意地靠在软塌上,手中拿着压箱底的话本子。 这些话本子都是出嫁前便买了放在府中的,上头没有繁杂的文字,是浅显易懂的图案,从话本的新旧程度便能看出,多是经常翻阅的。 苏锦兮不爱看书,却爱看这些话本,只因里头不光有风花雪月也有驰骋沙场的壮阔,她见不到的场面都可以通过话本子的讲述想象出来。 但嫁入卫府后便没再出去买话本子,前世一心扑在穆卓身上,重生后又一直忙着解决二房,哪里有时间去铺子里挑选,想来又上新了不少好的话本子。 待解决好 目前的燃眉之急后,定要去铺子里买上一箱回来囤着慢慢看。 沉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苏锦兮将话本子放下,穿上鞋蹦蹦跳跳地拉开内室的门,掀开厚重的帘子,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苏锦兮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她在软塌上等了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一到紫鹃便进来关上了窗,屋子里闷的不行,苏锦兮控诉了好半晌都没用。 原外头竟已这般冷了。 “夫君,你回来啦。”苏锦兮脱下卫肃外头的披风,抖了抖上头的寒意才搭在屏风上,又跟在卫肃身后嘘寒问暖。 “夫君用晚饭了吗?可是国子监中事务繁重?夫君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水 以及那张时不时便在脑海中出现的芙蓉面,卫肃深知小女子今夜不简单,唤作往日这个时辰早已熟睡…… 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卫肃问:“有何事?” 小心思被看破苏锦兮也不觉得尴尬,眉眼弯弯地拉着卫肃坐在她方才休憩的软塌,方才看的那本瞧着陈旧的话本子正规规矩矩地置于桌案上。 卫肃无意瞥了眼,只见话本子上头写着——千里追夫记,不免嘴角微微抽搐。 苏锦兮又倒了杯热茶来,才乖乖地坐在软塌上,含娇细语地道:“什么事都瞒不住夫君,妾是有事相求。” 卫肃不语,只看着她,让她接着说。 苏锦兮:“再过两日阿娘便要启程前往甘阜城,夫君也是晓得的,大房与二房 如今关系破裂,二房心思向来不纯,甘阜离临安距离太远,妾担忧阿娘的安危,不知夫君可否让范奇与白风一同护送阿娘……妾不会让他们白去,妾会给他们银子的。” 卫肃的脸色越发冷硬起来,到后头可以用阴恻恻来形容,特别是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头是显而易见的戾气和鲜少有过的杀意。 苏锦兮心猛的一沉。 若此前还能说服自己,是错觉,那今日她确定,卫肃对阿娘有她并不了解的恨意! “夫,夫君。”苏锦兮试探性地喊了声。 “苏夫人回甘阜身边有自己的护卫,一路前行皆是官道,谁人大胆地敢在官道动手?”卫肃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地道:“大娘子既已嫁入卫府,就该将心 收回来,而不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不该惦记之事。” 临出去前,卫肃停下脚步,“这几日我会宿在书房里,大娘子不必留灯,也……不必等我用饭。” 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被临近初冬的凉风吹散再也听不到丝毫。 苏锦兮还有些呆呆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鹃掀开厚重的帘子进来,轻轻唤了声:“大娘子?” 对上她担忧心疼的目光,苏锦兮才觉察到自己竟落了泪,拿过紫鹃手中的帕子囫囵在脸上抹了抹,“明日送贴子去廉府,就说我有事找廉家娘子。” 伺候着大娘子上床睡下后,紫鹃本想留一盏烛火,却听床榻上的人突然说:“莫要留灯,日后也别留!” 第141章 请求 翌日,苏锦兮陪着孩子们用了早饭后便匆匆地出门。 紫鹃起来后便送了贴子去廉府,所幸廉老夫人寿辰才过不久,廉家小娘子不必急着去军中。 苏锦兮去见过廉老夫人跟廉夫人后,才跟着廉馥雅去了她的院子。 廉馥雅虽随着父兄常年在军中,但闺房却不似她本人表现的那样大.大咧咧,反倒满满都是小娘子的娇羞,便是苏锦兮也不曾用过这般粉嫩的。 “锦兮妹妹莫要笑话我,这院子是我祖母与阿娘非要布置成这幅模样的,若不是我在军中时日多,定是住不下去的。”廉馥雅颇有几番扭捏。 苏锦兮捂嘴偷笑,“我倒觉得这屋子的陈设与馥雅姐 姐配的很。” “好啊锦兮妹妹,让你莫要取笑,你竟还敢,怕是不知你馥雅姐姐的厉害……” 苏锦兮自然不可能是廉馥雅的对手,若不是廉馥雅故意让着她,未跑出去半步便能被其逮着,俩人在院子里追闹了好半晌才进屋去。 常年习武的人是不惧严寒的,所以廉馥雅门口上并未安上厚重的帘子隔绝外头的寒气,苏锦兮坐在椅子上只觉浑身发冷,不停地喝婢子端来的热茶。 廉馥雅见状命婢子拿炭火关上房门方才好些。 苏锦兮:“妹妹身子弱,让姐姐见笑了。” 廉馥雅:“诶,这有何妨。妹妹身子弱日后姐姐多教你些强身健体的招式便是…… 不妥,姐姐日后多在军营中,还是由妹夫教妹妹最好。” 苏锦兮表情淡淡。 廉馥雅:“和妹夫吵架了?” 苏锦兮摇摇头,“也不算是,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廉馥雅如今最是疼爱锦兮妹妹了,只要锦兮妹妹一皱眉她就心疼的想去揍一顿卫肃替锦兮妹妹出气,才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只要有错,那便是卫肃的错! “不提他,免得坏了我们姐妹间的兴致。”廉馥雅岔开话题:“妹妹说今日有事找我,是何事?” 苏锦兮实在是想不到临安城内还有谁能帮自己的了。 除了卫肃,便只有廉馥雅。 卫肃…… 苏锦兮想想便觉得失落。 她起身向廉 馥雅行了个大礼。 廉馥雅是冲到锦兮妹妹跟前的,扶起锦兮妹妹无所适从地道:“锦兮妹妹有事只管说,只要姐姐能帮的,姐姐必定会帮,你行如此大礼,当真是折煞姐姐了!” … 卫肃下朝回府后先去了绿满轩,四个孩子正跟着请来的师父练习骑射跟拳脚功夫,最小的卫文??还拿不起弓箭,便只能再一旁扎实马步,瞧着小,目光却异常坚韧,就连总是嚷嚷着累的卫文雪也比从前能吃苦了。 卫肃心中欣慰,只当四个孩子懂事不少,却不知他们如此努力,只是想保护他们的阿娘。 当看到阿娘被人欺负,他们却无法保护时,挫败悔恨无力尽数将他 们包裹。 “大娘子呢?”从绿满轩出来,经过沁雅院正院时,看着紧闭的房门,卫肃眉心蹙起,语气冷冰冰地问。 院子里的婢子回道:“大娘子用了早饭便出府了。” 卫肃面无表情,迈步去了书房。 从昨夜苏锦兮在他跟前提那过分的似在戳他心窝子的话后,他便来了书房,看着摆在书架显眼位置的那染血的陈旧木箱,他的眼底透着彻骨的恨意。 深仇大恨怎能忘! 他可以对苏锦兮例外,只因她已嫁入卫府,是卫家妇与苏家无半点关系,可万不可能派人去保护杀父仇人! 不单单是杀父仇人,苏家人手上沾满了十万英魂的鲜血! 他们罪该万死! 第142章 当年 苏锦兮自廉府出来后又回了镇国将军府。 韩氏在韶华院内,她不喜冰寒天气出门,这一点苏锦兮是随了她的。 “阿娘。”苏锦兮进去时,韩氏忙将手中缝制的物什递给凝香,眼神示意她赶紧拿下去,只苏锦兮进来的快,这点小动作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凝香。” 苏锦兮唤住欲去藏物什的凝香,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藏着何物,给我瞧瞧。” 凝香求助地看向大娘子。 瞧着女儿搞怪的模样,韩氏眼中满是宠溺,“罢了,姑娘都瞧见了,藏也无用。” “本想着待阿娘走那天再给你的,不曾想还是被盼盼瞧见了。”韩氏拉着女儿坐下,摸到她冰冷的小手,忙放在手中哈气取暖,“这么 冷的天给阿娘来个信,阿娘过去便是,你自小便畏寒,万不能冻着。” “阿娘,盼盼不冷。”苏锦兮空出一只手拿着绣篓里的衣裳左看右看,不管是尺寸还是布料的颜色都不是适合自己的,瞧着像是孩童的。 府中何时有孩童了? 苏锦兮将视线落在阿娘的小腹上,震惊道:“阿娘,您何时有的身孕?” “胡闹!”韩氏嗔怪道:“怎能开阿娘的玩笑。” 苏锦兮:“那这衣裳……” 韩氏:“前些日子保哥儿他们来府上时,我便让凝香量了他们的尺寸,虽说不是亲外孙,可到底还是唤我一声‘外祖母’的,便想着给他们做身衣裳。” “放心,盼盼也有。” 难怪进来时瞧韩氏眼下的乌 青明显,想着是不是夜里睡不踏实,不曾想是熬夜给她们做衣裳。 阿娘最喜给自己做衣裳的,只要有家书回京便会有阿娘带给自己的衣裳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只前世那些东西自己都瞧不上,远不及临安城中绣坊绣娘做的精致,也不是京中时兴的样式,便压在箱底从未拿出来过。 那可是阿娘一针一线缝制的。 心中的酸意一下冲击到鼻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苏锦兮扑进阿娘怀中,带着哭腔说道:“阿娘,对不起!” 前世辜负阿娘的心意,让阿娘伤心难过。 前世没有保护好阿娘,让苏锦秀奸计得逞。 盼盼已晓得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盼盼不会再让阿娘受到丁点伤害,绝不会! … 厅堂里只余苏锦兮和韩氏在。 苏锦兮:“阿娘,女儿有事想问您。” 韩氏点了点头。 苏锦兮:“女儿只晓得阿耶与已逝的卫将军是多年好友,是不是咱们家做了什么事让卫肃生了什么误会,不知为何,只女儿在他跟前提及苏府,提及阿耶阿娘,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阿娘可否跟女儿讲讲,当年卫将军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全京上下无人敢提当年之事?” 韩氏看了看女儿,迟疑了好半晌才开口:“盼盼,当年之事不是你我能随意置喙的,阿娘告诉你是不想你与卫肃之间生了嫌隙,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此事必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若他不愿你在卫府提及阿耶阿娘,便莫要提,顺着 他些……” “当年死了整整十万人,哪怕当今圣人已调查清楚,杀了陷害卫将军之人,并下旨不可妄自非议惊扰了十万英魂,便没人再敢私下议论。” 苏锦兮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她心疼卫肃,可她不明白,“此事与阿耶阿娘有何干系?” 韩氏长叹一声,“是有干系的,你阿耶这么多年一直处在悔恨遗憾中,他总与我说,若能早些得到消息,他定能及时赶到,定能救下卫将军……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你阿耶赶到时,十万将士无一生还地倒在血泊中,卫将军身中数箭,半跪在地,手中的长枪与翊朝大旗却屹立不倒,后你阿耶替他整理遗容,脱下战甲时,身上所中箭矢留下的洞堪比马蜂窝……” 第143章 不见 说到后头,韩氏已泣不成声。 “自卫将军离世后,卫夫人便带着卫肃离开临安,我与你阿耶拿到卫府的物什全被卫夫人退了回来,那时卫夫人本是想解除你跟卫肃婚约的,你阿耶说什么也不同意。” “盼盼,莫怪你阿耶。” 前世的苏锦兮或许会怪,可现在的苏锦兮不会。 更遑论,她还晓得了当年的事,就更不会心生怨念。 凉风扑面,似布满痕迹的老者的双手,想要怜惜地抚摸却奈何手过于粗糙,抚摸时总有种被藤条拍打的疼痛感。 坐上马车后,苏锦兮也不似从前那般,拿着话本子看打消无趣的时辰,她就这么坐着,只在脑海中想想若被诬陷而亡的是自己的阿耶,便四肢百骸都如毒虫啃噬 般痛,更何况是亲身经历此事的卫肃。 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幼童! 当看到自己比树高大的阿耶轰然倒下,当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引以为傲的阿耶‘通敌叛国’时,有多崩溃无助绝望愤怒。 苏锦兮并不认为卫将军的死与苏府有关,阿耶得到消息后便‘私自调兵’前去救援。 无圣旨便‘私自调兵’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之人挑拨成‘通敌叛国’,阿耶是堵上全族人的性命! 可想到卫肃年少时便经历家破人亡,被污蔑冤枉的苦难,苏锦兮就觉着……罢了,他便是脾性古怪些,怪阿耶去的晚了些,也是可以原谅的,往后的日子里,自己尽量顺着他,替他慢慢打开困惑已久的心结,届时他会好的。 馥 雅姐姐已答应自己会派人暗中保护阿娘,直到将阿娘送到甘阜。 事情已解决,昨夜他对自己冷言冷语,便不怪他了。 回府后,见范奇在苏锦兮就晓得卫肃也在府中,将在甘全斋买的点心拿给四个孩子后,又回屋拿了绣的钱袋和专程给卫肃买的桂花酥,欢欢喜喜地去了书房。 到门外就被拦下。 “大娘子,主君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范奇道。 苏锦兮也不恼,“你进去告诉主君,说我带了东西给他。” 范奇摇头。 书房的门并不隔音,自己跟大娘子说话,主君定是听见了的,可半点反应都没,那便是主君不愿见大娘子。 主君心情不好,他哪里敢进去触霉头。 苏锦兮:“你不敢进去 ,我自己进去,有事我担着。” 范奇宽大的身子堵在门口就是不让。 大娘子说笑呢,主君哪舍得让您受罪,最后受罚的都是他! 苏锦兮咬咬牙,“你若再不让,我先让你出事信不信?!” 范奇:“信,那也不能让大娘子您进去。” 僵持之际,‘吱呀’一声,身后紧闭的书房门从里头打开。 范奇麻溜地闪到侧边。 “夫君,妾特意给你带的甘全斋的桂花酥,还有妾亲手……” 苏锦兮面带笑意地说着,书房里的人神色冰冷地迈出,经过苏锦兮身边时不加任何停留,大步向前,待走到尽头时,命令道:“范奇,备马。” 便是连眼神余光都不曾给到苏锦兮。 直至男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苏 锦兮才堪堪回神,低头看了看手中还热乎的糕点和绣的精致的钱袋,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自己都过来主动跟他缓和关系了,他竟还冷凝着一张脸,好似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般! 她又做错了什么? 担心自己阿娘的安危有错吗?有事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夫君有错吗? 若这样都有错的话,那日后她绝不这么做了! 紫鹃与小颖对视了眼,一左一右来到大娘子身侧,紫鹃出声安抚道:“大娘子,主君许是有急事处理。” 小颖跟着道:“主君步伐极快,面色严肃,定是有要事要出府处理。” 苏锦兮将手中之物掷在俩人手中,愤愤道:“有何急事,不过是不想见我罢了,不见便不见,谁稀罕!” 第144章 清白 卫肃去了寻常进都不进的酒肆。 这个时辰酒肆里的人是最多的,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自然也有来买醉的达官贵人,卫肃进去时直接要了雅间。 酒肆里的雅间与酒楼里的不同,酒楼是一个单独的房间,酒肆不过是三面用竹帘与屏风隔着,厅里的谈话声,酒友间的调笑声皆能入耳。 主君从不喜人多的地方。 范奇劝道:“主君,不若咱去酒楼?” 卫肃睨了他一眼,意思要去你自己去。 范奇无奈摇头,也不知主君到底怎的了,不该与大娘子有关的,若有关大娘子又怎会拿着糕点与……瞧着像是钱袋的物什过来?可若无关,又有何事能让主君出来买醉? 这 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很快酒肆的博士拿来酒,范奇就这么看着主君一杯又一杯地猛灌。 此时酒肆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戴着面纱的小娘子从马车上下来,由婢子搀扶着进了酒肆里,甫一踏入就满眼嫌弃,若不是想到雅间里有她要寻之人,她万不可能踏入如此低贱肮脏之地。 “郡主,不若婢子上去请卫大人出来。”身边的贴身婢子劝道:“若是长公主晓得您来这样的地方,回去定会责骂。” 长乐郡主冷眼扫过,“本郡主做事何须你教。” 贴身婢子不敢再言语。 长乐郡主去到卫肃雅间时,他已喝光一壶的酒,正闷头在喝第二壶,俊俏的面上染着微醺。 “卫 大人。”长乐郡主清喉娇啭地唤了声,也不管卫肃愿不愿,自顾自地坐在他对面,脉脉含情地盯着他,“无意间瞥见熟悉的身影,瞧着像是卫大人,便跟上来瞧瞧,果真是。” “卫大人为何一人来酒肆?可是心情不顺畅,若卫大人不嫌弃,可与我说说,许能松快些。” 范奇:“……” 他人高马大的一人站在那里,瞧不见?! 卫肃头也不抬,嗓音被酒辣的微微有些暗哑:“此处鱼龙混杂,郡主还是早些离开。” 撵人的话在长乐郡主听来,是在关心她。 眉眼末梢全是欢喜的笑意,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不少,“有卫大人在,不会有人敢不敬的。” 话音甫落,卫肃 ‘噌’的一下站起,“既如此,臣先行告退。” 长乐郡主面上的笑意消失,在卫肃经过她时突然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袖,扬起头委屈地看着他,“卫大人就这般不愿与我待在一处?” 卫肃垂眸,目光阴鸷深沉,“郡主请自重!” 长乐郡主被男人的眼神吓到,不情不愿地松手,却倔强地仰头看着他,“卫大人又何必急着走,听本郡主说完接下来的话再走也不迟。” 她生来便是万千宠爱,身为郡主,她有郡主的骄傲。 即便是在心仪之人跟前,依旧不能掉! “卫大人定会说对本郡主接下来要说的并无兴趣,可若本郡主说的与卫大人新妇有关呢?想必卫大人至今都还 被蒙在鼓中吧。本郡主这么说卫大人还是没兴趣?” 卫肃的步子果然停了下来。 不过,只停了片刻。 他目光森冷如黑暗中的杀手,“臣与新妇新婚不久,算不上多了解,日后慢慢相处自会了解透彻,这不过是臣的家事,与郡主并无干系,还望郡主多关心关心自己,莫要多管闲事。” 卫肃依旧如此冷血无情! 长乐郡主狠狠揪着绣帕,她心中想着念着他,生怕他被骗了,可他呢?竟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当众斥责她? 既如此,她又何须为了往日情分给他留脸面。 “卫肃,你可知你处处维护的新妇,早已与他人暗通款曲私定终生,嫁给你之前便已不是清白之身!” 第145章 大戏 这话长乐郡主是大声喊出来的。 原本喧嚣的酒肆也因此静的如一汪毫无生机的死水。 虽说不曾说话,但竖起的耳朵却怎么也不肯放下。 ‘暗通款曲’‘不是清白之身’ 哪一句不骇人听闻,哪个词不震撼人心,便是寻常百姓家发生这样的事都要被各种议论,遑论发生此等丑事牵扯到的还是卫府和镇国将军府…… 酒肆的客人们无不震惊。 范奇眼中隐含杀意。 卫肃猛的转身,眼中满是怒意,如利爪般死死地钉在长乐郡主略显惊恐的面容之上,周身寒气四溢。 长乐郡主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卫肃。 在她心中,卫肃一直是风光霁月温 润儒雅的。 待喊出那句话后,她就后悔了。 “我……”她欲开口解释,却不想,自己满心满眼心仪之人竟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力道大的能瞬间要了自己的命。 长乐郡主震惊、惊恐后又平复下来,好不易从嗓子眼里憋出两个字——你敢! 卫肃手上的力道加重,此时的他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逮谁咬谁:“郡主大可试试!” 窒息感扑面而来。 长乐郡主一张脸憋的通红,欲用手扒开掐着她咽喉那只暴着青筋的狠厉之手,只她这样的力气在卫肃跟前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带来的几个婢子被范奇用剑阻拦者,谁敢上前 ,一剑毙命。 诚然,范奇不会这么做给主君惹麻烦。 可谁又不惜命? “郡主屡次当众给吾新妇难堪,今日又在酒肆里胡乱攀咬,扭曲事实构陷吾家新妇,是何用意。”在长乐郡主面色青紫双眼外翻之际将手松开。 长乐郡主就这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咽喉痛哭地咳嗽。 “莫不是吾拒绝了长乐郡主的示好之意,见吾娶了吾家新妇,所以心生嫉妒?” 酒肆里的客人们已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原长乐郡主心仪的是卫大人,难怪到这个年纪也没个夫家。” “天,长乐郡主怎如此嚣张跋扈不讲是非,连当众毁卫大人之妻清白之 事都能做的出来!这事长公主知晓吗?” “长公主正直善良,怎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出此等丑事来,想来定是不晓得的。” “这可说不准,地位越高府中的腌臜事越多,就说前两日那跳河的阮府小娘子……” 酒肆客人议论纷纷,卫肃这边垂眸俯视地上的长乐郡主,“吾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告长公主,长乐郡主好自为之。” 卫肃绕过屏风走出雅间,森冷的目光扫过看过来的所有人。 那些人立马低头回避视线。 雅间里的长乐郡主被婢子们扶起,被用力掐后,她的嗓音嘶哑如鸭叫,“本郡主对你有意又如何,你终究还是娶了一无是处 的苏锦兮。她哪里配得上你!” “此事是苏锦秀亲口告知本郡主的,她与苏锦兮自小一起长大,最是了解苏锦兮的,她说的话又怎会有假。你不过是被苏锦兮制造的假象蒙蔽了,早在嫁给你之前,她就与信王在镇国寺内私定终生,你若不信,回去问问苏锦兮!” 卫肃步子并未停下,面色阴沉地出了酒肆。 酒肆客人,酒肆老板,酒肆博士皆目瞪口呆。 与卫大人之妻私通的竟是信王?! 怎么可能! 可……长乐郡主瞧着也不像是在满嘴说浑话。 难不成真的如长乐郡主所言? 天,他们不过是来酒肆喝酒解闷,竟看了一场精彩大戏! 第146章 嘴硬 酉时五刻长乐郡主才悄悄地回到长公主府中。 这在翊朝可是鲜有之事,特别是未出阁的小娘子。 回到自己闺阁中长乐郡主才定下神来,身边的贴身婢子忙去后厨里熬安神茶,甫出院子便见长公主往这边来,吓得她脚底生风疯跑回去神色慌张地道:“郡主,长公主来了。” 长乐郡主面露惊慌,险些将手中的铜镜扔掉。 卫肃掐的太过用力以至于她的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掐痕,这若是让阿娘瞧见,必定会追问发生何事…… 阿娘最讨厌自己惹是生非。 可偏生今日穿的衣裙不能遮住脖子上的掐痕。 “快,拿东西给本郡主遮着。”长乐郡主慌神,她身边的婢子比她更慌,除却慌外还 有恐惧。 长公主向来不留情面,郡主自会受责罚,可她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哪里会真的舍得,她们就不一样了,卑贱的婢子,轻则杖责,重则发卖。 婢子拿来披风披上。 长乐郡主厉声警告:“莫要多嘴,否则有你们受的。” “这里头又不冷,你披着披风作甚?”长公主进来后睨了一眼女儿,又瞥了瞥跪在地上的婢子,猜出女儿定又惹了什么祸事。 她现在最后悔的便是那几年思念亡夫疏忽了对女儿的教养,以至于让她变得如此跋扈乖张。 长乐郡主心里发虚,面上却强装镇定,“许是夜里吹了凉风,觉着有些冷,便让熙春拿着披上方才暖和许多。” “珠云,去请郎 中来。”长公主道。 长乐郡主出声阻拦,“阿娘不必请郎中,熙春已给女儿喝了驱寒的药,夜里多盖几床被褥焐着出出汗,明日便会好。” “阿娘这个时辰来寻女儿,可是有事?” 长公主没错过女儿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越发确定心中的猜测,试探地说道:“听门口的仆从说你申时三刻出府,酉时还未归便过来瞧瞧。” “去了何处?” 长乐郡主紧张的后背全是汗,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道:“去……去……女儿想吃甘全斋的糕点,可又不想吃冷的,便坐马车去甘全斋现买现吃。” “女儿本想带些给阿娘,可那糕点太好吃了……阿娘,您不会怪我吧。” 长公主 面色淡淡,“吃便吃了,你何时见阿娘吃过那些甜腻的糕点。” “时辰不早了,遛遛食便歇下吧。” 长公主走到门口突然停下,甫要松口气的长乐郡主又猛的将心提了起来。 只听长公主道:“日后莫与那苏家三娘子走动了,你若真想寻一两个闺中好友,不如与廉家娘子,卫家大娘子多走动走动。” … 外头发生的事苏锦兮并不晓得。 原本想着自己拿着糕点跟戳了无数次手指头绣好的钱袋,卫肃便能消了心中的怒气,俩人恢复前几日的状态,虽不是恩爱夫妻,可到底也相敬如宾。 谁曾想,他竟半点面子都不给,倒显得她热脸贴冷屁股似得。 若不是怜惜他年少凄苦,她犯得 着拉下脸?! “大娘子,主君还未回府,可要留盏灯?” 今夜是小颖守夜,紫鹃姐姐告诉她大娘子吩咐日后莫要留灯,可女子向来是口是心非的,如若不然,大娘子又怎会主动去寻主君。 苏锦兮还在气头上,背过身语气清冷地道:“不留!” 小颖又问:“当真?” 苏锦兮:“当真!” 片刻后她又转了过来,闷闷地道:“罢了,还是留一盏吧。” 小颖心领神会地笑笑。 她就知大娘子是在乎主君的,不过是嘴硬,好在自己方才并未急着动手。 苏锦兮瞧着透过窗纸洒进来的皎洁月光,长吁了口气,心道,若今夜卫肃依旧宿在书房,那她便真的不会再留灯了,日后也不会! 第147章 钱袋 卫肃回府时苏锦兮趴在床上睡的香甜。 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角扬着浅浅的弧度。 那盏留着的烛火散发着晕黄的光,如一片薄纱盖在苏锦兮身上,将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照的通透,她的睡相一直不稳,这会儿一条腿已踢开被褥露在外头。 薄薄的里衣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 若是往日,卫肃见着小女子这副模样,心中定会燥热难耐,想也不想的扑上去,可此时哪怕是喝了烈酒也依旧不为所动。 夜色中,他的眸色极深,比夜色都要深上几分,如一汪死水,掀不起丝毫波澜。 转身要走之际,眼神余光瞥见床头放着 的物什。 想起出府时,范奇在他耳边说过,大娘子手里拿的不仅仅是甘全斋的点心,还有一个绣着鸳鸯的钱袋,瞧样式是专程送给他的。 弯腰将钱袋拿在手中,借着微弱的烛火光仔细看了看。 “呵!”他哂笑了声。 鸳鸯?! 哪里瞧得出上头绣的是鸳鸯。 针脚凌乱无章,做工粗糙,倒是小女子一贯的作风。 将钱袋系在腰间,复又取下,放回原来的位置,转身出去,高大的身影隐匿在浓黑的夜色中。 既是要送给他的,自当要小女子亲手送来再系在他的腰间,方才是送。 他自己拿……不是君子所为。 遑论 ……那鸳鸯不似鸳鸯,鸡鸭不似鸡鸭的钱袋,真系出去,先不说其他人,便是陶清泉瞧见都得揶揄一二。 是万不能系出门的。 自内室出来,卫肃去了书房。 范奇与白风已在外头候着,见主君进去后也跟着一同进去。 “主君,您所料不假,苏锦秀又去了信王府,此事恐与信王脱不了干系!”白风禀告道。 范奇窝火地道:“主君,信王定是想以此挑拨您跟大娘子的关系,您万不能中了他的圈套!用如此下作不要脸的手段,亏属下还当他是个对手,啊呸……恶心!” 过了好片刻,卫肃才道:“五皇子那边有何动静 ?” 范奇:“近来五皇子的人总是来往于龙虎坡。” 龙虎坡是冬猎之地。 外头冷风‘呼呼’刮着,地面上的落叶随风打着小旋,卫肃今日穿着黛色的衣袍,立于窗前仿若与外头的夜色融为一体,没有温度,只剩彻骨的寒。 “寒冬来了。”卫肃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紧接着道:“继续盯着五皇子那边。” 范奇白风应声‘是’。 … 长乐郡主甫会在长公主府,在酒肆里发生的事就传入穆卓耳中。 他本在与府中幕僚商议如何坐收渔翁之利,只见牧亭匆匆进来,俯身附在他耳边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禀告。 穆卓那张 温和的脸瞬间阴沉。 他从不在幕僚面前发脾气,对他们向来礼遇有加,待幕僚们都走后,方恢复本性,一掌劈坏手边的桌案,桌案上的书卷滚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四下飞溅,有几滴溅到穆卓手背上,须臾功夫便发红起来。 牧亭:“王爷息怒!” “废物!你如今让本王息怒?”穆卓横眉怒目,恨不能把苏锦秀那个贱人千刀万剐,“去,现在就去,把苏锦秀那个贱人给本王带过来!” 牧亭面色犹豫。 硬如铁的书卷砸在他的面门上,顿时血流如注,糊住他的一只眼,牧亭不敢乱动。 穆卓眼神发狂般的猩红,“还不滚!” 第148章 拿下 苏锦秀这几日来了月事,每每来时便会腰酸,所以便早早歇下。 当婢子轻手轻脚进来将她从熟睡中唤醒时,她险些一掌扇过去,怒意明显地道:“作甚!” 婢子:“姑娘,王爷身边的侍卫在外头已备好马车,王爷要见您。” 苏锦秀也不顾自己腰酸,翻身而起催促着婢子给自己穿衣打扮,因是半夜外出不敢闹出多大的动静,只燃了一盏灯,婢子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当,俩人披上披风戴上披风上的帽子乘着夜色偷偷遛出府。 这个苏府可比不上之前住的镇国将军府。 整个宅子都没有镇国将军府一半大。 苏锦秀搬过来时没少嫌弃。 她不明白阿娘这么多年 执掌着镇国将军府的中馈,打理着田地铺子庄子这些,即便是被赶出来什么都没得到,手中也该是有银子的,便是买不了镇国将军府那么大的宅子,退而求其次小一两间院子的也是能买到的。 谁曾想,阿娘手中的银子只够在北街买一间最大的宅子。 北街…… 京中只有商贩才会住在此处! 后在阿耶的追问怒骂之下才得知,这些年阿娘从大房那里拿来的金银细软,几乎全贴给娘家开国侯府。 那夜阿耶与阿娘大吵一架后,再也没来过阿娘的院子,夜夜都宿在方姨娘的院子里。 大哥过继到了大房,阿娘没了倚仗,方姨娘肚子里还怀了孽种,现下只能靠自 己了…… 在马车上苏锦秀已想好不管自己是不是来了月事,王爷想要,她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伺候。 苏锦秀满心欢喜地来到王府,甫一进偏院厅堂,就撞入一双阴鸷的眸中。 “卓郎……啊……” 苏锦秀娇脆欲滴地唤了声,下一瞬坐在椅子上的穆卓快速起身,掐住她的咽喉,五官因为怒火而变得扭曲,“谁让你自作主张将本王与苏锦兮的事告知穆思湘的?!” 苏锦秀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时的期待和兴奋在这一刻化为恐惧与惊慌。 她说不出话,只能挣扎地摇头。 在她眼球上翻时,穆卓才送手。 若不是留着苏锦秀有用,他会当场掐死她! 苏锦秀跌 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好半晌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只声音没了方才的娇软,变得如老妪般沙哑,她哭的梨花带雨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卓郎,我没有。” 穆卓:“穆思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是你跟她讲,本王与苏锦兮早已暗通款曲,也是你跟她讲,苏锦兮早在嫁给卫肃之前便已不是清白之身!” ”你是觉得本王太蠢,能被你这点小技俩耍的团团转?” 苏锦秀心猛的一提。 “不,肃郎,你听我解释,我是告诉长乐郡主苏锦兮与人私通,可从未说过那人是你……” “闭嘴!”穆卓不想再听,冷声打断:“是与不是你心中比 谁都清楚,本王命你来不是听你解释,现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苏锦秀颤着音问:“何事?” 穆卓转身,面无表情地道:“本王要你不惜任何代价,拿下五皇子成为五皇妃!” … 苏锦兮迷迷糊糊间被紫鹃唤醒。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前世苏锦秀杀她之后,院子外惨叫声刀剑相碰声此起彼伏,‘嘭’的一声,院子的门被人从外头踹开,苏锦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卫肃。 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国子监祭酒,梦中的卫肃身着盔甲手中拿剑,剑上、盔甲上、俊朗的面容上沾着刺目的鲜血,目光森冷,周身散发着杀意,如浴血奋战无人能敌的大魔头。 第149章 怀疑 苏锦兮想晓得后头发生了什么。 卫肃为何会去信王府,又为何会穿着盔甲,是去寻她的还是去杀她的? 诚然,那时的自己已被苏锦秀带的人勒死。 苏锦秀死了吗?穆卓的奸计得逞了吗? “大娘子,快醒醒,快醒醒。” 苏锦兮背过身闭上眼想要再入梦,可偏偏紫鹃一直在自己耳边嚷嚷,哪里还能睡得着,苏锦兮颇有几分烦躁,但紫鹃不是不懂规矩的,能这般急切地唤她起来定是有事发生。 她问:“何事?” 紫鹃急急地道:“京中大街小巷都在传您在嫁给主君前便已不是清白之身,还传您早与信王暗通款曲,且此事是昨日长乐郡主当着主君的面说的,还说 是苏家三娘子告诉她的。” 苏锦兮下床的动作停下,撑在床沿上的双手不觉用力,指尖泛着病态的白。 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后,才问:“主君昨夜何时回府的,还是宿在书房的?” 紫鹃支吾不言。 苏锦兮心下明了,没甚太大的情绪波动,如往常般冷静地吩咐紫鹃打水来洗漱,一切收拾妥当后,又去陪着四个孩子用了早饭,她瞧着没什么,卫文保和卫文畴却是在吃早饭时,时不时瞥向她。 卫文雪脑子里只想着吃,其他事在他这里都不算事。 卫文??满心满眼都是阿娘,在他这里,阿娘永远都是对的。 可卫文保和卫文畴不同,他们懂事早,很多事情他们已能 分出对错来。 苏锦兮瞧他们俩的反应便晓得,外头的事定已传入他们耳中。 是了,京中大街小巷皆已传遍,又如何能瞒得住? 待孩子们用过早饭后,苏锦兮才问:“文保、文畴,你们可是听说了外头的传言,可是想问我,是不是真的?” 此事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大街小巷地传出这样的言论来,不明其中真伪的她也是要信之一二的,更何况在嫁给卫肃之前,她的确是那个对穆卓心生爱慕之意的苏锦兮。 孩子们怀疑自己也是正常的。 可不知为何,胸口像是被细长的针刺了一下,又痛又麻。 “你也说了,那不过是传言,传言哪里 能信。”卫文畴道:“我们从未想过问你真假,不过是……是担心你罢了。” 后头几个字卫文畴是夹在嗓子眼里说的。 说完他便低下了头,耳尖爬上几分羞涩的红。 他想,女子就是麻烦,整日里胡思乱想,还要他来解释,日后长大了自己定是不要成婚的。 卫文保:“大娘子不必担心,流言止于智者,阿耶也会尽全力击溃外头的流言蜚语还大娘子您清白,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便好。” “大娘子您觉得呢?” 卫文雪和卫文??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靠在阿娘边上。 卫文??没大哥二哥会说,便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立场,‘吧唧’一口亲在阿娘 的面颊上。 卫文雪见状也不甘示弱,用他那沾着糕点屑的嘴……‘吧唧’一口亲在四弟的手掌上。 卫文??一脸嫌弃地拍手,“三哥,你嘴脏。” 卫文雪用袖子擦了擦嘴,笑道:“现在不脏了。” “三哥,到时辰练武了。”卫文??用尽吃奶的力拽着三哥的胳膊不让他得逞,“我们快走吧,若是阿耶回府瞧见,又要多蹲一个时辰马步。” 被阿耶支配的恐惧感瞬间让卫文雪忘记自己要亲阿娘,二话不说就跟着四弟走了。 卫文保与二弟对视了眼,无声地笑笑。 三弟这憨憨的头脑哪里是四弟的对手。 苏锦兮:“……” 好似哪里不对劲,又好似没什么不对劲。 第150章 休书 出府打探消息的小颖是跟主君一同回府的。 “大娘子呢?”卫肃问。 小颖低头回道:“回主君,大娘子在沁雅院内。” 卫肃不再发问,步伐极快地前往。 事情发展跟他猜测的大相径庭,一夜之间便传遍整个临安,上朝时圣人往他这边扫了好几眼,下朝后平日里与他表面客套的官员皆绕远了走,马车行至路上,亦能听见街边百姓商贩的议论声。 卫肃全然不在意。 他想的是府中的小女子。 这个时辰小女子定是醒来了,当她得知外头的传言想来会伤心地哭。 小女子柔弱娇软,哪里受得这样的委屈,所以他紧赶慢赶地回府,生怕她一时冲动去寻苏锦 秀的麻烦,那小娘子心思歹毒,便是红的也能说成白的,小女子单纯过去怕是会落入苏锦秀设好的陷阱里,更加做实外头的传言。 小颖见主君面色难看,走的又快,生怕他向大娘子发难,小跑着跟在身后。 卫肃进去时,苏锦兮已看完阿娘派仆从送来的书信。 韩氏在信中说,她已知晓事情的原委,她也晓得自己的女儿不是那种不自爱之人,传言实属胡言乱语,让苏锦兮莫要担心,这几日就先在卫府待着,外头的事她会处理好。 苏锦兮哪里待得住。 她能猜得出阿娘如何处理,定是带着人去苏府,让苏锦秀出来澄清,是她故意散播谣言…… 阿娘哪里是 曹氏跟苏锦秀的对手! “紫鹃,备马车。”苏锦兮吩咐道。 “去何处?”卫肃问。 苏锦兮:“回府一趟,妾担心阿娘会因为外头的事去苏府,那曹氏跟苏锦秀心思太多,阿娘会吃亏的。” 卫肃气笑了。 他急急忙忙回府,怕的就是小女子听到外头传言会想不开,哭哭啼啼的让人瞧着心烦。 谁曾想,她非但没哭,还要出府!哪里有半点受伤难过的模样? 她就不怕自己会因此误会? 所以她即便是嫁入卫府,心依旧还在镇国将军府?!他这个夫君在她的心中半点分量都没? 卫肃拉住她的胳膊,冷冷地道:“不许去!” 从他的语气与神色能看出, 卫肃是生气的。 至于为何会生气,苏锦兮想应是外头传言所致,自己被传与穆卓暗通款曲,名声尽毁,丢的是卫府的脸面,不管是出门还是上朝卫肃想来都会被指指点点。 苏锦兮咬了咬唇,掩去眸底浅浅的红,命紫鹃跟小颖先出去。 厚重的帘子隔绝了外头的凉意,可苏锦兮还是觉着冷,这股冷来自身边的男子也来自心底的伤痕。 “夫君。”苏锦兮抬头看着卫肃,颤着音道:“我们和离吧。” ‘和离?’ ‘休书?’ 卫肃气的胸口胀痛,捏紧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如幽潭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小女子,“你要与我和离?” 苏锦兮挪开视线,已努 力抑制住不让自己哭,可到底还是绷不住。 她转过身,用绣帕擦了擦泪,哭腔明显:“若夫君不愿和离,写封休书,妾亦无怨言。” “妾晓得因外头的传言,让夫君让整个卫府蒙羞,一切都是妾的罪过,妾想不到其他法子,唯有让夫君休了妾,方能还卫府往日的宁静。” 卫肃:“休了之后呢?外头的流言便能因此消失?卫府当真能恢复往日的宁静?” “苏锦兮,你是有多天真!” “不管是和离还是休书,卫府都不可能恢复往日的平静,反而会因此坐实你水性杨花,我卫肃还没软弱到连自己夫人都护不住的地步!” “想以此摆脱卫府,你想都别想!” 第151章 瞎眼 泪水沾湿了绣帕,苏锦秀捂着脸呜咽道:“夫君,对不起。” 从起初的默默落泪到后头蹲在地上哭得柔弱的身躯不停地颤抖。 苏锦兮自认为用强势的手段能彻底摆脱穆卓,却没想到有的人可以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为了能得到她,连自己的名声都能一并毁之。 卫肃是气的。 即便是看到小女子哭成这副模样他还是气的。 只他并不是不信小女子,气的是不过是件小事,小女子轻而易举便将‘和离’‘休书’挂在嘴边,从不真正的将自己当作卫府大娘子,从不将他们这桩婚事当回事。 哪怕他们已圆房! 幽幽的哭泣声听着愈发心中烦躁。 卫肃上前将蹲在地上的 小女子拉起,动作有些许的粗暴,冷硬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只见面前的小女子满脸泪痕,哭的鼻尖红红,黑而浓密的羽睫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随着睫毛的扑闪,欲落不落,仿若一朵被倾盆大雨摧残的娇花,瞧上一眼便会心生不忍,想将其护在怀中好好呵护,又哪里舍得说出斥责的话来。 卫肃无声叹了口气,用粗粝的指腹擦拭着小女子脸上的泪珠,语气柔和似棉花般软,“哭甚,你又有何对不起我的,外头的传言不过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要的就是你我夫妻不和,你偏偏还着了他的道。” 苏锦兮抽抽噎噎地道:“我怕……我怕夫君不信我… …在嫁与夫君前,我是……我是曾瞎了眼,觉着信王时温雅的君子,生了几分爱慕之心,可……可与夫君成婚后,我……我便再无非分之想。” “我晓得,信王……是披着羊皮的狼。” 卫肃失笑:“那为夫该夸大娘子聪慧?还是该夸大娘子迷途知返或是眼不再瞎了?” 苏锦兮听得出卫肃是在故意揶揄自己。 她抿了抿唇,泪眼婆娑地问:“夫君信妾吗?” 卫肃反问:“我瞧着哪里像是不信的?” 顿了顿后,他又道:“大娘子是不是清白之身,为夫最是清楚。” 说此话时,他的指腹恰巧流转在苏锦兮水润的红唇上,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含着几分苏锦兮明了的热 火。 “夫君。”苏锦兮娇嗔地唤了声。 卫肃:“外头的事交给为夫便是,这几日大娘子便莫要出府了。” 苏锦兮还是担心阿娘的,“可阿娘……” 男人眼中的热火被一盆凉水泼的只剩黑烟,俩人间甫升起的一点浓情蜜意须臾间消失不见,卫肃清冷地道:“听闻苏夫人在甘阜城的名声比苏将军还要大上几分,可见苏夫人手段了得。能让一城的百姓信服,又怎会在无知妇人跟前吃亏。” … 韩氏听到外头传闻时,险些气晕过去。 她尚且还在京中苏锦秀都能如此下作的编排盼盼,那等她前往甘阜,无人在京中可护着盼盼,她们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韩氏命凝 香备好马车,前往北街的苏府。 她本不欲再与曹氏她们来往,就这样一南一北相安无事,自己想着留几分脸面,曹氏她们竟蹬鼻子上脸!既如此,那就休怪她不客气! 朱红大门被重重地拍打,里头的仆从甫打开门就被高兵推开。 “你们……”后头的话尽数湮没在寒光凛凛的刀剑下,仆从屁滚尿流地跑进宅子,边跑边喊:“大娘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这仆从是曹氏从外头买来的,并不认得韩氏。 当曹氏责问是谁擅闯时,他只惊恐地摇头说不知。 “你来作甚?”曹氏见闯入苏府的是韩氏,有种落魄被发现的羞辱感,却不能表露分毫,故作镇静地质问。 第152章 问罪 苏锦兮到底还是担心阿娘的。 即便阿娘已晓得曹氏跟苏锦秀的嘴脸,也知晓她们的狼子野心,但苏锦兮怕阿娘会念及往日的情义心软几分,遭了曹氏她们的道,本想偷偷溜出去,但思虑片刻后还是决定让紫鹃先去盯着,有事发生及时回来禀告。 紫鹃走后是小颖在身边伺候的。 她将自己外出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大娘子,信王那边听闻外头的传闻后便放出话,他已有心仪之人。 此话一出便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加之他平日里在外人眼中就是那种风度翩翩的君子,谦逊 随和举止有礼,根本不像是那种会毁坏小娘子名声之人。 传言出来时便有人为信王辩解,想来定是卫家大娘子自己水性杨花,故意拿捏身段勾引信王。 外头的议论越发严重,皆是嘲讽贬低苏锦兮的。 “信王已有心仪之人,又怎会跟一个妇人扯上关系?!” “可昨日我在酒肆里听的清清楚楚,长乐郡主说俩人在苏锦兮待字闺中时便已做了苟且之事……”那人说到此处谨慎地往四周瞧了瞧,方才说道:“你们说,莫不是信王在说谎?毕竟是皇家之人,哪里是什么简单 之人。” 其余人听闻有的摇头说道‘胡言乱语’,有的颔首说道‘此言有理’。 “我昨日也在酒肆里喝酒,长乐郡主说的是苏府的苏三娘子告知她的……北街苏府那几个前几日才从镇国将军府中被驱赶出来,昨日就传出卫家大娘子与信王有染,还是从苏三娘子口中传出的,怕是……” 那人说完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细思之下倒是有几分道理……” 话还未说完,就被同伴低头打断。 只见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是当今圣人御赐,所过之处文武百 官乃至皇子亲王都需让道而行,在整个临安城能得如此皇恩的,便只有长公主。 马车缓缓驶过,华丽的车帘被风刮起,露出车厢内的面貌,里头除了长公主外还有一年轻小娘子,便是长乐郡主。 “我怎么瞧着这马车是朝着卫府去的?” “难不成长公主带着长乐郡主去卫府赔礼致歉?” “你在说什么浑话,长公主是何等荣耀尊贵之人,哪里会去赔礼致歉,我猜测定是去卫府兴师问罪……” … 长公主的马车停在卫府门外,守门的仆从瞧见后马不停蹄地跑进府,待 跑到沁雅院时人已累得喘不过气来,“大娘子……大娘子,外头……外头……” 苏锦兮端了杯茶递给小颖,示意她给仆从喝下。 “莫急,有事慢慢说便是。” 仆从受宠若惊地接下却不敢喝,缓了好片刻才完整地说出来,“外头……长公主的马车在外头。” 苏锦兮‘噌’地从软塌上站起,精致的眉心拧起。 长公主这时来作甚? 联想到那次去廉府时,长公主话里话外护着长乐郡主的模样,苏锦兮便猜测长公主此次来定是因昨日夫君掐了长乐郡主之事来兴师问罪的。 第153章 致歉 苏锦兮出门去迎长公主。 “臣妇不知长公主驾临,有失远迎,长公主莫怪。”苏锦兮恭敬地行礼,“长公主、长乐郡主里边请。” 长乐郡主落后一步,眼神仔细大量着所过之处,心中仍是不甘与愤懑。 若不是苏锦兮从中阻拦,她便是这卫府的当家主母,卫肃的新妇! 身为郡主身份尊贵,受尽宠爱,竟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也不知阿娘到底在想什么,狠狠地训斥她便罢了,还拉着她来卫府逼着她向苏锦兮道歉?! 苏锦兮有什么资格,不过将门之女,将门皆是粗鄙不堪之辈,长乐郡主是瞧不上的。 能入她眼的男子,除却阿耶、皇舅舅,便 只有肃郎。 便是太子,她都不曾放在眼中。 来到前厅,苏锦兮尊长公主坐在主位上,被长公主婉拒,坐于侧手边的椅子上,长乐郡主自鼻中发出一声淡的只能自己听到的冷哼甫要坐在长公主身侧。 “思湘。”长公主厉声唤道。 长乐郡主顿住,哼道:“阿娘……” 长公主:“还需我提醒你?” 长乐郡主不情不愿地看向苏锦兮,眸中夹着几分屈辱,向苏锦兮行了个致歉礼,语气生硬地道:“卫家大娘子,昨日是本郡……”本是想自称‘本郡主’,被长公主的一声咳嗽给打断,咳嗽声中警示意味十足,哪里还敢公然反抗,只能自降身份说道:“ 我不该受她人挑拨不知实情,便在卫大人跟前散播谣言致使卫家大娘子名声尽毁,我已意识到我的错误,还望卫家大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话音甫落,长乐郡主便已坐到长公主身侧,绣帕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没有一刻比现下更让她觉得羞辱的! 长公主府上的婢子呈上一同带来的致歉礼。 苏锦兮一语不发,面上挂着清冷的笑,长乐郡主面上带着面纱,虽遮挡着面容可苏锦兮还是瞧见了她半边脸肿着,能动手打长乐郡主的想来也只有长公主。 倒是出乎意料之外,长公主不是维护出头,反倒是拉下身份致歉。 她不发话身边的婢子也 不会上前接下,前厅的气氛莫名的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 卫府婢子心中不明。 长公主带着长乐郡主亲自登门致歉,大娘子该是受宠若惊在长乐郡主行致歉礼时便扶起她,偏生大娘子什么也没做,心安理得地接受长乐郡主的道歉,现下还不吩咐她们去接下致歉礼。 给长乐郡主难堪便是给长公主难堪,长公主是皇室女,给长公主难堪便是给整个皇室难堪。 一个小小的卫府哪里承受得住皇家的怒气?! 大娘子莫不是想毁了卫府? 婢子们越发惊恐,初冬寒冷额上却生了冷汗出来。 “卫家大娘子,思湘给你带来的麻烦,需要本宫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本宫定会相助。”长公主与苏锦兮视线相撞,她也不恼苏锦兮的不敬,继续道:“于此事,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待事情结束后,本宫会向圣人求得旨意,离开临安前往封地。” 长乐郡主无法相信:“阿娘,您说什么?为何要去封地,就为了她?”长乐郡主指着苏锦兮,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我跟卫肃说那些话不过是不想他被苏锦兮的表面所蒙蔽,即便我不说,她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本性迟早也会被人发现……凭什么她犯的错要让我来承担?!” “闭嘴!”长公主怒斥道。 她始终不明白,自诩聪明的自己,为何会生出如此愚不可及的蠢货来。 第154章 针对 苏锦兮看不明白长公主。 这件事哪怕她不带着长乐郡主前来,外头的人绝不敢多加议论,自己又怎会因此闹到长公主府去公然与皇室作对。 偏偏长公主就是这么做了,甚至请旨意回到封地去…… 为何会这么做? 卫府中哪里有让长公主都忌惮的人? 上一世长公主可一直都在京中,自己与长乐郡主也没多大的冲突。 即便有可能长乐郡主是受苏锦秀的蒙蔽,可也是她亲口传扬出去的,还是专程跑到卫肃跟前说的,若之前还不明白长乐郡主对自己愈发浓烈的敌意,发生这样的事,苏锦兮又哪里还会想不通。 罪魁祸首便是卫肃。 长乐郡主是喜欢卫肃的。 就因自己嫁给了卫肃,她才会从先开始单纯的看不惯 到后头的屡屡针对。 自然,这其中少不了苏锦秀的挑拨。 意识到这一点,苏锦兮胸口划过一抹浅浅的不适感,浅的她自己都捉摸不到,只觉胸口有些憋闷。 “臣妇这两日被外头的事扰的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每每闭上眼便会有各种不堪的话语似能穿透院子传入臣妇耳中,便是臣妇的夫君也深受其扰,若只关乎臣妇,臣妇自会大方地受了长乐郡主的致歉,可如今殃及的不仅仅是臣妇,卫府、镇国将军府便是远在东江地区的韩家也受到影响……臣妇如今只想快些解决外头的事,其他的并不想理会。” 话中之意,长乐郡主的致歉,她是不应的。 长公主挑了挑眉,似是在她意料之外。 倒也没动怒,只面色淡淡 地道:“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卫夫人清净,本宫还是那句话,事因长乐郡主而起,若需本宫相助只管来长公主府。” 苏锦兮将长公主送出府,待马车远离后方才进府。 紫鹃一直未归,也不曾送消息回府,也不知阿娘那边情况到底如何了。 … 韩氏一巴掌将曹氏打倒在地,瞧着柔弱,手上的力道却大的出奇,曹氏瞬时间头晕眼花。 “你……你敢打我!”曹氏捂着半边脸,瞥见只敢躲着的仆婢们,心中更气,怒斥道:“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将擅闯之人给我轰出去去!” 寒光凛凛的剑横在那儿,仆婢们哪里敢上前。 “我给你们留脸面,你们却蹬鼻子上脸,苏锦秀在何处,让她出来,敢毁我儿名声,也不撒泡 尿照照自己是何德行!”韩氏极少会这般的口不择言,可见是真的被气到。 曹氏被王嬷嬷扶着站了起来,“那是你女儿自己不知廉耻。”嗤笑了声继续道:“好在我们与镇国将军府已无任何瓜葛,不然我儿锦秀还要遭受非议,你们那是活该、报应!你们的所作所为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韩氏目光满是震慑:“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再打你一巴掌,多说两句,我便打两巴掌,打到你闭嘴为止。” 被打的半边脸火辣辣地疼,韩氏身边又有护卫在,府中这些仆婢一个个都是废物,曹氏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你……你敢胡来,我现在就报官!” 韩氏斜了她一眼,吩咐道:“搜,便是掀翻这个府邸,也要将苏锦 秀找到!” 曹氏眼睁睁地看着韩氏带来的人冲到后院去。 “韩氏,你,你到底想作甚?” 韩氏一步步逼近她,因为生气,唇角都在发抖,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双眼瞪得浑圆,“在你们肆意毁坏我儿声誉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后果!别说是报官,便是圣人亲临,我亦不会放过你们!” 曹氏被韩氏的气场震慑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苏锦秀被推着出来。 “大伯母。”苏锦秀唤了声。 韩氏:“呵!已逐出族便不再是苏家人,哪里来的脸唤我大伯母,苏娘子还真是……脸比城墙厚!”犀利地目光落在她脸上,“苏娘子,随我一同出去当着众人的面说说,你为何要诬陷我儿名声!” 第155章 隐忍 苏锦秀没想到韩氏会来找自己。 她想的是,外头的人对苏锦兮各种非议,苏锦兮名声尽毁,依着她的脾性该是苏锦兮来的。 都已想好如何应对苏锦兮了,却生了变故。 不过……韩氏便是韩氏吧,对付苏锦兮的法子一样能对付韩氏。 “大伯母,这里头定是有误会,我与堂姐胜似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怎会在外头故意败坏堂姐的名声,定是有人故意诬陷我……”苏锦秀狡辩道:“临安城中爱慕姐夫的小娘子,没有八.九也有五六,谁晓得是不是她们见我与堂姐关系不似从前,故意借我之名来行污秽之事。” 韩氏心中冷笑。 早在未出阁前,自己就见过这样腌臜的手段。 想借刀杀人? 自己 用这招时,苏锦秀还不知有没有断奶! “你既如此言之凿凿,那便随我京兆府,说与京兆尹听听,说与百姓们听听,到底是谁在背后构陷你,还是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不白之事……”韩氏一个眼神,带来的护卫一左一右桎梏着苏锦秀,拉着她往外头走。 单凭苏锦秀这点力气,根本不可能挣脱开。 事情闹到了京兆府,紫鹃忙回卫府告知大娘子。 苏锦兮哪里还能安然地待在府中,吩咐小颖拿来面纱和披风,备好马车一同前往京兆府。 等她到时,京兆府门外已为了不少的百姓,不停地议论里头发生的事。 “这韩氏还真是过分,仗着夫家的权势欺压自己的妯娌侄女,不顾这么多年的情义,撵 她们出府,现下还为了不成器的女儿闹上了京兆府。” “不光如此,当年是韩氏自己不喜生下的是女儿,尚在襁褓中便将其狠心抛弃,一年只回来那么一次,见上几面后便又走了,全是二房一手养着的,现下女儿长大嫁人,她亦再不能生子,韩氏便从中挑拨将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离间曹氏对苏锦兮的养育之情。” “这高门大院里果真腌臜事多,想当年荣国公在京中时,多么的高风亮节多么的高尚,这点清誉全被韩氏毁光了!” “你们这说的根本不算什么,我有一亲戚先前在镇国将军府中做仆从,私下里会跟我联系,说那苏锦兮也就是如今的卫夫人,未出阁前便对信王情根深种,闹着日 后定要嫁给信王做王妃,且时不时的夜不归宿,据说是死皮赖脸地非要宿在信王府,信王无奈之下直接住在了郊外的镇国寺,苏锦兮晓得后又追了过去……那时信王便已跟她说过,自己有心仪之人不会再对其他女子倾心,可苏锦兮乖张心狠惯了,便暗中买杀手险些害了信王心仪之人的命,信王为了心仪之人,只能一再隐忍。” “哦,那苏锦兮竟如此心狠手辣?” 一道清脆如鸟蹄的女声传入那人耳中。 那人点头如捣蒜,边附和边转头,“那是……还有更心狠手辣的……” 后头的话硬生生卡在他嗓子眼里。 他口中所说的心狠手辣之人此时正戴着面纱站在他身侧,露在外头的眉眼还含着几分凌 厉的笑意。 那人被盯的后脊一阵发凉。 眼神慌乱地躲闪,推倒身旁一人引起混乱便想逃走,被范奇逮住,只听‘哎哟’一声,那人被扔进京兆府中,苏锦兮紧跟着走了进去。 京兆府中的哭声、抽噎声、委屈诉苦声尽数消失,所有人都看向外头。 韩氏见女儿来了这里,忙不迭上前仔细检查询问,“不是说了有阿娘在一定会处理好的,外头乱的很,若是有人伤到你怎么办?” 苏锦兮拍拍阿娘的手以示安抚。 随即走到苏锦秀抬头看向上头的京兆尹陶清泉陶大人,说道:“陶大人,苏锦秀故意散播谣言在先,后又安排此人在京兆府外恶意中伤妾身,不知目的何在,还望大人能查明真相还妾身清白。” 第156章 反转 苏锦秀正和曹氏靠在一起装柔弱扮可怜,从设计谋害之人转变成被迫害之人,让外头的百姓怜惜她们,计划已成功一半,韩氏那边眼看着就要没招了,苏锦兮却来了。 还有那个被苏锦兮逮着的男人…… 苏锦秀的视线与那人快速对视,紧接着楚楚可怜地看着苏锦兮,抽抽搭搭地道:“堂姐,你怎能将所有罪都扣在妹妹身上。妹妹从未在外头诋毁过堂姐,若堂姐不信,妹妹可用一死来证自己的清白!” 说着就要撞京兆府内的柱子,被曹氏拉住,哭喊着:“你们到底要怎么样,非要将我们母女逼死才满意嘛,都说了外头的事与我们没有半点干系,你平日里嚣张跋扈与其他 小娘子多有嫌隙在,谁晓得是不是她们私下里报复你。” “你堂妹素来稳重乖巧,自被撵出镇国将军府后,便一直待在苏府从未出去过,又怎会故意散播谣言毁你名声……还有这男子……”曹氏一脸失望地看着苏锦兮:“锦兮,二婶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孩子。” 曹氏将风向引到苏锦兮身上,失望、惋惜的眼神让外头的人瞧见只会觉得,这是出于真心疼爱才会有的眼神,不像韩氏,惺惺作态。 京兆府外头围着的百姓的反应让曹氏跟苏锦秀心中窃喜。 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是柔弱的人就会被他人所怜惜同情。 曹氏跟苏锦秀深谙其道,亦做好准备。 韩氏咄咄逼人言 辞犀利却又拿不出证据只会用气势压人与曹氏苏锦秀有理有据带偏话题各种哭诉扮小博取同情,两厢对比,外头的人只会觉得是韩氏在欺负人。 若不是来京兆府可以证实女儿的清白,韩氏是不会来的,她有无数的法子让曹氏跟苏锦秀说真话,可那样的话便无人信她。 紧咬后槽牙,到底还是低估曹氏跟苏锦秀的心机。 苏锦兮:“若哭两声装个柔弱便能扭曲事实,我哭两声是不是就能让谣言散去?自是不能,我们在京兆府,讲事实真理之处,哪里容得下你们在此处哭哭啼啼!” “你说外头那些谣言不是你散播出去的,可长乐郡主一口咬定是你说的,你又作何解释?莫 不是想说,是长乐郡主一派胡言故意拉你下水?” “我……你,你莫要胡说,我与郡主是手帕交,情同姐妹,你休要在此挑拨关系。”苏锦秀辩驳道。 她是想借长乐郡主的手毁了苏锦兮,只没想到长乐郡主蠢笨如猪,直接将自己供了出来,给她惹这么大的麻烦! “笑话!本郡主何时与你是手帕交,何时与你情同姐妹了?”长乐郡主自人群中走入京兆府,“你算个什么东西,少在此处攀附本郡主。” “那日你设计激怒本郡主故意在本郡主跟前说苏锦兮与信王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本郡主偏就信了你的话,殊不知你不过是想借本郡主的手毁了苏锦兮!” “本郡主 因你成了临安的焦点,你还想摘干净?苏锦秀,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般,没脑子?” 长乐郡主本是不想来的,可阿娘一直逼迫她,若是不来日后断绝母女关系,更会向圣人请旨给她随意找个夫婿嫁了,长乐郡主晓得阿娘说到做到,心中恐惧便来了,谁想甫下马车就听到苏锦秀不要脸的话。 呸! 妄想攀附长公主府的下作东西! 苏锦秀这下是彻底慌了。 长乐郡主怎会来此?! 她跪爬到长乐郡主脚边,拉着她的裙摆声泪俱下:“郡主您误会我了,我从未想过攀附您,我只是在为您打抱不平,我……” 长乐郡主一脚将其踹开,抬眸看向京兆尹,“陶大人,你还准备看戏?” 第157章 不配 随着‘嘭’的一声,惊堂木重重拍下,京兆府内静寂一片,曹氏跟苏锦秀只敢小声抽噎。 陶清泉倒也不是故意看热闹,你争我吵的场景他见过无数次,之所以不阻止是想从其中得到有用的讯息,若不是长乐郡主看向他,他还会再观察片刻。 “你……说,在京兆府外故意中伤卫家大娘子,是何人指使?”陶清泉直接指向苏锦兮逮进来的男子,官威并施。 那男子匍匐在地,吓得瑟瑟发抖。 “公堂之上想好再说,若不说实话,待本官查明真相后罪加一等。”陶清泉继续道。 那男子哪里还敢隐瞒,颤颤巍巍地把真相 说了出来。 他在赌坊里欠了赌债,有个小娘子找到他让他去苏府门口候着,若有人在门口议论他便进去故意说卫家大娘子的不好,那些话都是那个小娘子教他的,事成之后会给他一笔银子让他还赌债。 陶清泉:“那小娘子可在公堂上?” 男子摇摇头,“回大人,不在。” “虽不在公堂上,但小的留了个心眼,恐自己成事后拿不到银子,便一路暗中跟着小娘子,亲眼见她进了北街的苏府……对了大人,方才小的还在外头瞧见那小娘子了……” 陶清泉吩咐手下人带着那男子出去认时,那小娘子已不在人群中。 “先将曹氏与苏锦兮收押,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置,至于此人……随本官一同前去苏府,退堂!”陶清泉再次拍下惊堂木。 苏锦兮一行人自京兆府内出来时,卫肃正站在马车旁等候。 初冬的凉风刮过,掀起他的衣角,他身姿挺拔面容俊俏,如郁郁葱葱挺拔而立的松柏,在看到苏锦兮从里头出来时,方才移步靠近,当着众人的面握住她垂落在身侧的冰冷小手。 眼中满是柔情蜜意。 长乐郡主见状胸口郁结,带着身后的仆婢快速离开。 “苏夫人,我先带盼盼回府。”他语气淡淡。 韩氏颔首:“回去吧。” 顿了 顿,韩氏又道:“卫肃,我能否单独跟你说两句?” 卫肃握着苏锦兮的手一紧。 过了片刻他才点了点头。 将苏锦兮送上马车后,卫肃行至韩氏所在之处,面色冷硬如冰,眼中亦无半分尊敬,公事公办道:“苏夫人有何要说?” 韩氏:“兴许盼盼在成婚前对信王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可自与你成婚后,她便循规守据,不曾做过出格的事……” 卫肃不耐烦地打断,“我比任何人都相信盼盼。” 韩氏抹了抹眼角的泪,“相信便好,相信便好。” 卫肃:“若无其他事,晚辈先行告退。” 甫走两步,韩氏唤住他, “卫肃,明日我便动身回甘阜城了,盼盼只身一人在京中,还望你能好好照顾她……我知你心中仍记恨着当年之事,你要怪就怪我们,是我们对不住卫将军……” 卫肃背脊绷得笔直,手背上的青筋呈恐怖模样暴起。 他目光阴鸷:“莫要提我阿耶!你……不配!” … 卫肃并未上马车,他骑马跟在马车旁,‘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车厢内。 苏锦兮掀开车帘甫要开口,瞧见的却是卫肃绷直的下颚以及阴沉的面孔,还有周身明显散发的阴郁与寒意。 没了开口的欲、望,苏锦兮放下车帘。 不知阿娘方才与卫肃说了什么。 第158章 祸害 曹氏跟苏锦秀被关进牢狱中,里头又脏又乱还散发着恶臭,这让一直养尊处优的她们哪里受得了,曹氏进去后就把韩氏跟苏锦兮狠狠骂了一顿。 骂完后心中才舒服不少。 “锦秀,长乐郡主说的可是真的?外头的事当真是你告知她的?”曹氏低声问道。 苏锦秀心思不在这里。 她在思索从苏府出来时韩氏跟自己说的话,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忧虑与猜测。 韩氏莫不是晓得了自己跟信王之间的关系? 可不该的! 她每次出门都是夜深人静时,那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且她裹得严严实实…… 可若不是,韩氏又怎会没头没脑地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跟你说话呢,你 在想什么?”见女儿一直失神,曹氏扯了扯她的衣袖,没好气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的半点都不担心。” 自当今圣人开始弃武重文,便下达法令,不准造谣生事,一旦可是株连三族的大罪。 她们被逐出苏家,可开国侯府还算在内的。 曹氏一想到自己不省心的阿娘,就头痛欲裂,恼火地道:“苏府要被你害惨了!让你去跟骆骁见见,你不愿,如今倒好,想找个靠山都找不到……不为自己谋前程,只琢磨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阿娘平素是这样教你的?” 本就心中烦躁还被这样训斥,苏锦秀不耐烦地道:“阿娘,你能不能闭嘴!” 随即躲到一边不再言语。 不管韩氏是否知晓自己与信王之事,她都不能留! 于她于苏府都将是一个祸害! … 卫肃送苏锦兮回府后便又离开了。 苏锦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一转身四个孩子正眼巴巴,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苏锦兮换上明媚的笑颜走向四个孩子,“怎的了?怎的这般看着我,莫不是我脸上开了花儿?” 卫文畴:“大娘子可是去了京兆府?” 苏锦兮点头,“是去了的。” 卫文畴:“可是找到造谣之人?” 苏锦兮点头:“找到了,只证据不足,陶大人已去搜查证据,想来再过几个时辰便会有结果。” 卫文畴别扭地道:“那你…… 咳,不是我想问,是大哥让我问的,大娘子可还好?” 卫文保:“?” 二弟抢了他的话还要将他推出去,还真是…… 罢了,他本就想问的。 苏锦兮看着四个孩子,心底的郁气一扫而空。 是了,她又何须太过在意卫肃的一言一行,太过在意他的情绪,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恩爱夫妻,卫肃心中对阿耶阿娘的恨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散的,思虑越多烦忧便越多,不若顺其自然。 四个孩子她都能以心换心得到他们的关心,卫肃又何尝不行? 苏锦兮上前慈爱地摸了摸文畴的头,温柔地道:“阿娘很好,阿娘绝不会有事,阿娘还要看着你们长大。” 头上的手很快 离开,心也好似空了一块。 卫文畴甚至想说,再摸摸我的头吧,可到底还是说不出口,眼中那抹失落一闪而逝,只他自己晓得有多希望自己能再小一点点,能像三弟四弟那样‘不要脸’般地赖在大娘子身侧。 可他不能! 卫文畴想,他还是无法忘却之前大娘子对自己的责骂殴打吧。 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回到沁雅院,杨嬷嬷说四个孩子非要等着大娘子回府后一同用饭,苏锦兮心疼极了,忙让仆婢上菜。 而此时,镇国将军府外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又小又朴素。 车厢内的人听到将军府的守门仆从唤了声‘大娘子’,她才掀开车帘踩着矮凳下马车。 “敬媛……” 第159章 婆母 苏锐回府后才知自己的夫人女儿被关进京兆府的大牢中,拿着银子打点大牢的狱卒想要进去探视也未能成功。 他在门口骂了几句‘势利眼’才离开。 这些狱卒就是见他失势,不把他放在眼中! 且等着吧,他苏锐即便是不靠镇国将军府有朝一日一样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信王身边的人寻苏锐时,他正在倡肆里买醉,左拥右抱哪里瞧得出对妻儿的担忧,对前途的迷茫。 被带到信王跟前时,苏锐整个人还是迷糊的。 一盆刺骨的凉水兜头而下,他的那点醉意散去大半,甫要开口怒骂一抬头便瞧见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的信王,存下的那点醉意彻底散去,也不管 身上的水,惊恐地匍匐前进:“王爷……” 信王温声温气地道:“苏大人快请起,本王命人泼水将你叫醒也是无奈之举,只听闻令夫人令千金被人构陷入狱,本王知苏大人的忠心,便想着问问苏大人,可需要本王相助?” 苏锐没想到信王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受宠若惊地道:“王爷若肯相助,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怪只怪我那夫人见识短浅,总想着眼皮子底下的利,臣的女儿也被其连累,待她们出来后臣定休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不再给王爷您添乱。” 信王对他的家事不感兴趣,悠悠地喝了口茶,语气有些不悦,“苏大人,本王先前与你 说的,苏大人可有放在心上?不知结果如何了?” 苏锐心中一颤,忙不慎地回答:“王爷再给臣一段时日,臣定能给王爷满意答复!” 信王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苏锐走后,一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走了出来,宽大的斗篷将他的面容遮盖住,哪怕屋子里有亮光也看不真切,只能听到他嘶哑的嗓音。 “苏锐此人胆小怕事,唯利是图,根本不会把妻儿放在眼中,王爷又为何要救那曹氏跟苏锦秀,让她们在牢狱里不声不响地死了不是更好?”那黑衣人熟稔地坐到信王下手的椅子上。 信王目视远方,沉默不语,半天后才说道:“死也要死得其所不是吗?哪里能 这么便宜了她们,总得拉着我的好弟弟一同下去吧。” 黑衣人了然一笑。 过了片刻,信王问:“冬猎时先生可有把握,让那老东西恢复往日的精力?” 黑衣人又是一笑:“我既敢跟王爷许诺,王爷便大可放心。” … 与此同时卫府内 苏锦兮在屋子里待的有些闷,便披着披风来到院子。 院子里的花除却山茶花、鹅掌柴、亚菊外,其他不耐寒的花都搬进了暖房里,这还是苏锦兮嫁进卫府后吩咐仆婢们弄的,卫肃倒是说过一句,不必铺张浪费,被苏锦兮一句‘我用的是嫁妆’给堵了回去,之后卫肃便再不多言,只暖房所需的银子再也没用过苏锦兮的嫁妆。 苏锦兮站在树下,仅剩的一片落叶也被寒风吹落,飘飘荡荡地落下不经意间落在苏锦兮的肩头。 白如雪的狐裘领上赫然间多了一抹枯黄,尽显初冬的悲凉与苦寒。 “大娘子,夫人……夫人回府了!” 守门的仆从匆匆前来,一路重复着这句话,从四个小郎君的绿满轩到大娘子的沁雅院。 苏锦兮转身,肩上的落叶随着她的动作飘起,缓缓地向地面飘落。 她问:“夫人?” 仆从面上是欢喜的笑,“是大娘子,夫人从城郊外的庵里回府了,说是会留在府中过岁日。” 苏锦兮甫才明白仆从口中的‘夫人’是谁。 卫肃的阿娘,那个前世她一面都不曾见过的婆母。 第160章 无情 苏锦兮一直都知卫夫人在城郊外的庵里。 只卫肃从未提及过,也未提出要带自己去见婆母,苏锦兮乐得自在便忘了这个人,即便是在死前她都未曾见过婆母一面,自是不知她长什么模样。 但卫肃生的俊俏京中能与之相匹敌的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可见卫夫人亦是貌美的。 虽有了大概的猜测,但真正见到卫夫人时,苏锦兮还是被惊的瞳仁颤动。 卫夫人素面朝天,着一身素色粗面衣裙,长发用木簪随意地绾了一个妇人髻,岁月不忍在她的脸上留下过深的痕迹,那绝美令人心动的容颜瞧着根本不像是三十六岁的妇人! 许是常年在庵里的缘故,苏锦兮从她身上只能瞧见平和与安静,眉眼 更是亲和温柔。 苏锦兮想,卫肃大抵是像公爹的。 “婆母。”苏锦兮上前尊敬地行礼唤道。 卫夫人抿唇笑笑,眉间满是柔色:“杨嬷嬷总是在信中提及锦兮,说锦兮又美又能干,将卫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婆母还从未听过杨嬷嬷夸人,锦兮还是第一个。有你陪在肃儿身边,婆母很是放心。” 语落,褪下手腕上的玉镯给苏锦兮戴上,“你与肃儿大婚时,婆母生了病便未回府,锦兮莫怪,婆母只是不想将身上的晦气带给你们。” “婆母,这玉镯太贵重,锦兮不能……”苏锦兮欲将玉镯褪下,被卫夫人拦住。 她道:“这玉镯并不贵重,是婆母的一番心意,锦兮不嫌弃的话便收下。” 她倒不是嫌弃玉镯是贵重还是廉价,只瞧得出这玉镯是卫夫人常戴之物,只有珍视之物才会一直佩戴。 苏锦兮不想夺人所爱。 但卫夫人都这么说了,苏锦兮哪里还能拒绝,只能乖乖收下。 见卫夫人一脸倦色,苏锦兮道:“婆母舟车劳顿可要去休息会儿,锦兮这便遣人去寻夫君回府。” 卫夫人摇头:“不必去寻他,我的确是累了,待休息后想来肃儿便回来了,到时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用晚饭。” 苏锦兮笑着点头,她上前扶着卫夫人的手和四个孩子一道将其送回漪澜院,因常年都有仆婢打扫,卫夫人回来便能住,将卫夫人安顿好后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出了院子,方走到卫府花园的 一处廊桥,就见卫肃步伐匆匆地迎面走来。 “夫君,婆母她……” 话音未落,人已从她跟前擦肩走过。 甚至连眼神的余光都不曾分给她半分。 比刀刃还要锋利几分的凉风扑面袭来,夹杂着卫肃身上冷冽无情的气息,冷的她小腹都有些疼,苏锦兮极其随意地抿唇笑了笑,声音没有起伏地道:“哥儿们,天好冷,我们快些回去吧。” 路过绿满轩时,文雪和文??不愿进去,想跟着阿娘一同去沁雅院,还是卫文保拉着两个弟弟,哄着他们大娘子有些累了,让大娘子先歇息,过会儿再带他们去大娘子的沁雅院。 文雪和文??乖巧地点点头。 苏锦兮回到沁雅院,尽管屋子里还暖和她却依旧 觉得身上到底都透着凉意,好似怎么都驱散不了,喝了三盏热茶手依旧是冰凉的。 紫鹃:“大娘子,婢子去后厨取些炭来。” 苏锦兮摇摇头,只觉小腹愈发疼痛起来,起身走向内室,声音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没那么娇气,我去床上躺会儿兴许就好了,若我睡着了,记得在申时时唤我起来,婆母难得一次归家,晚饭得安排妥当些。” 紫鹃应是。 此时绿满轩内,卫文保和卫文畴临窗而站,俩人的眉头如出一辙地蹙起,表情严肃,倒是与不苟言笑的卫肃有几分神似。 卫文畴问:“大哥,大娘子跟阿耶可是生了嫌隙?” 卫文保答非所问:“方才大娘子的脸色甚是苍白,可要请郎中来瞧瞧?” 第161章 薄情 苏锦兮被紫鹃唤醒起来后瞧见脏了的被褥方知为何会一直腹痛,原是月事来了。 犹记未出阁时,即便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玩闹都不曾有这般不适,是何时开始腹痛的? 好似是那日自己从池塘里起来后病了一场,再来月事便开始小腹坠痛,倒也不是不能忍,只不知为何腹痛后眼眶便有些发酸,泪水抑制不住的往下落,绣帕擦都来不及擦。 “大娘子可是疼的厉害,婢子去请郎中来。”紫鹃端来热茶,见大娘子落泪一时间有些慌神,“小颖,去请主君来。” 苏锦兮阻止:“莫慌,不过是疼的有些受不住,弄个暖炉来贴一贴便是。” 紫鹃跟小颖一个给大娘子收拾, 一个去准备暖炉,因天气不够冰寒暂且用不上暖炉,这些物件都放在堆杂物的屋子里,还不曾收拾出来,紫鹃找到时正巧碰见前往书房的主君。 瞧见婢子手中的暖炉,卫肃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这个时候便要用到暖炉了?” 紫鹃心中是怪主君的。 她一直都跟在大娘子身侧,即便先前大娘子的确犯了错,可这么长时间的真诚悔过也该是够了的,眼瞧着主君跟大娘子之间愈发亲密,可主君也不知为何总是冷着一张脸,哪怕大娘子并未犯错亦是如此。 哪个深闺女子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冷待。 见自己拿了暖炉,不先问大娘子可是不舒服,话语中竟还多了几分质问 与责备。 世上男子当真无一例外?皆是薄情寡义之辈?! 紫鹃讪讪地应了一句,“大娘子腹痛难忍,婢子拿了暖炉给她暖暖,不便多留,主君恕罪。” 语落,快步离开。 卫肃面色错愕。 若他猜测的没错,那婢子方才言语中对自己多有愤愤不满的情绪在。 呵! 他扯了扯唇,当真是可笑。 大娘子腹痛不想着请郎中,拿着暖炉去有何用,半点规矩都没,难不成是自己害得大娘子腹痛了?! 主子没规矩,婢子亦然! 卫肃面色沉了沉,“范奇,去请郎中来。” 待他进沁雅院后,卫肃并未见到腹痛的苏锦兮,问了院子里的婢子才晓得,她拖着病体去了后厨 。 能去后厨,想来腹痛并不严重,卫肃本不想管直接去书房,脚还未踏入书房就退了出来,转身朝后厨方向快步前去。 … 有暖炉在腹部疼痛稍稍得到缓和,紫鹃跟小颖皆不让她下地,后厨的事有她们看着绝不会出差错,苏锦兮到底还是坚持着起来。 不管怎么说,前世自己做错了事,这会儿自己又晓得当年事情的原委,即便不是为了赎罪,身为儿媳自己也该好好照料婆母的,月事的腹痛罢了,自己又不是忍不了。 只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后厨里转了一圈便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腹痛感倒是不怎么明显,但疼痛好似传遍四肢百骸,任何一处一摸都觉得肉 疼。 她不晓得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孱弱。 “大娘子,您就听婢子的话,回去歇着吧。”紫鹃心疼极了,努力地劝说。 “若大娘子不放心,婢子一步不离地在此处看着,您就跟紫鹃姐姐回去,莫要折腾自己的身子了。”小颖也跟着劝说。 苏锦兮是犟的,“时辰到了我自会回去,你们不必再说。” 声音也跟着飘忽,往前走时已深一脚浅一脚。 迷迷糊糊间好似往前头跌去,紫鹃跟小颖在身后惊恐地尖叫:“大娘子……” 苏锦兮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似乎手中抓到了熟悉的布料,应是卫肃的。 苏锦兮想,虚幻的梦来得总是那么真实。 第162章 责骂 怀中人面色苍白如纸,水润的双唇又干又白,眼睑下亦有明显的乌青,可见这两日她是睡不好的,抱在怀中毫不费力,比先前要轻上不少,这几日她都没好好用饭?柔弱成这副模样还强撑着来后厨作甚! 卫肃胸腔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层坚硬外壳在这一刻悉数破裂,柔软中夹着一抹浅浅的疼痛。 他是气的,想着待小女子醒来定要狠狠责骂一番,但也是心疼的,心疼她不晓得怜惜自己身子。 卫肃步伐极快,紫鹃跟小颖跑着都跟不上,眨眼间就被甩开。 沁雅院这边的动静惊扰到漪澜院的卫夫人。 她过来时,郎中已瞧过。 苏锦兮是寒气入体染了风寒加之心中 有郁结在,来月事时本就是女子身子最弱时,双重打击下到底是没受住便病倒了,好在发现及时并未伤及根本,每日用药调理便好。 卫肃已被四个孩子挤到后头去。 卫文雪和卫文??揪着阿娘露在外头的衣角,哭又不敢大声哭怕惊扰到阿娘,只能小声的抽噎,鼻尖眼眶红的不行,鼻涕泡一个接着一个。 卫文保和卫文畴则是眉头紧蹙地站在两个弟弟身后,眼神中的担忧丝毫不弱,特别是卫文畴,他的眉眼染上几分冷意,郎中的话他都记在心中,大娘子心中有郁结在…… 每日他们都跟大娘子相处,并不见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定与阿耶有关! “都围在这里作甚, 课业可完成了?”卫肃瞧着床边四堵如矮墙般的孩子,没甚多大情绪,只觉碍眼的很。 小女子昏迷不醒,该是他这个夫君守在床侧的。 四个孩子一动不动。 “阿耶不关心大娘子,我们关心。大娘子染了风寒阿耶还让她去后厨,阿耶不是跟我们说过,女子向来柔弱是该捧在手上心上呵护的,阿耶对大娘子这般心狠,难不成跟我们说的皆是假的?”卫文畴愤愤地道。 卫肃瞳仁猛的一沉,眉眼一片冰凉,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可知自己在跟谁说话?!” 阿耶突然变了脸色,卫文畴怎可能不怕。 但想到床上躺着的大娘子,他的眼底多了几分坚韧,甫要 开口说话,卫文保挡在二弟身前:“阿耶,文畴并未说错话。” 卫肃脸上的怒意更甚。 “好了好了,你跟孩子生气作甚。”卫夫人上前挡在孩子跟卫肃之间,“我先带孩子们回去,你在此处好好照顾锦兮。” 四个孩子被劝走,婢子们也都退了出去,内室里只余苏锦兮跟卫肃俩人。 卫肃立在床边打量着床上之人。 他的神情高深莫测,如白日里蒙上的一层灰蒙蒙的薄纱,让人瞧不真切空中的日光,亦无法看清他的真实情绪。 小女子初入卫府时,卫肃是一眼都不想瞧见她的,她嚣张跋扈乖张无理蛮横霸道还心思不纯好在蠢笨无知,可后来她变了,变得乖巧懂 事可心思愈发深沉手段更是高了不少,而自己也渐渐的被她所迷惑。 卫肃以为是韩氏所教,调查之后发现并不是。 到底是何原因让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卫肃不得不怀疑。 不管是自己还是四个孩子,都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有她…… 于他们来说这是不好的信号。 “好生照顾大娘子。” 说完这句后,卫肃便离开内室去了书房,哪儿有留下照顾大娘子的意思。 小颖替大娘子打抱不平,贴在紫鹃耳边道:“紫鹃姐姐,大娘子都病得昏迷不醒了,为何主君不留下?主君是真有事还是根本不将大娘子放在心上!” 紫鹃:“嘘,莫要胡言,想来主君是真的有事。” 第163章 叛逆 将四个孩子哄好后已是酉时末。 卫夫人在庵里习惯了一人独处,若不是担心孩子们会不用饭,她不会留到现在。 回漪澜院时由杨嬷嬷陪着。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卫府一向节俭,青石板路上的烛火只亮着零星几盏,杨嬷嬷手中拿着照明灯笼,初冬的夜里寒气颇重,卫夫人不由得拢了拢有些薄的披风。 “你信中说肃儿跟新妇感情甚好,我还为此高兴了许久,这便是你说的好?”卫夫人语气中并无责怪,只回府后瞧见的跟信中提及的相差甚大,徒添不少失望。 杨嬷嬷:“许是这几日闹了些不愉快,平日里主君跟大娘子是好的。” 卫夫人叹口气后摇头道:“能有多好 ,肃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你比我这个做阿娘的还要多了解几分,当年的事如一根刺卡在他的心口,拔不出也咽不下,想要彻底软化,哪儿有那么简单。” “本想着新妇入了卫府,能拔出肃儿心口的刺,偏她也是个倔的,两个倔的人在一起……日后难啊……” 杨嬷嬷:“夫人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便是,我倒是觉得大娘子是个好相与的,日后定能拔出主君心口那根刺,这事啊,急不来的,夫人您只瞧见主君冷漠不关心的模样,却不曾瞧见他因担心大娘子而方寸大乱的模样,主君何曾有过那副模样?” 卫夫人抬眸瞧了瞧天上的弯月以及 摧残的繁星,喃喃了句:“但愿如此吧。” 杨嬷嬷又道:“夫人回来后便别再走了,有您在主君会顾忌些的。” “走还是要走的,在走之前得让京中那些人好好瞧瞧,卫府的新妇不是她们能胡乱攀咬的!”卫夫人气势凌然地道。 … 苏锦兮醒来时已是深夜。 身上出了不少的冷汗,薄薄的里衣黏在肌肤上,令她浑身不适。 “紫鹃,小颖……”她无力地唤了声。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从外头推开,苏锦兮只当时紫鹃或者小颖进来,并未抬头看,已动手解开里衣带子,白皙诱人的肌肤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也撞进卫肃漆黑的眸色里。 “打水来,我要沐浴。”苏锦 兮道。 内室里除却她淅淅索索的解带声及外头风刮过的‘呼呼’声,便再无其他声音,一片阴影落下遮挡了她眼睫下的亮光,苏锦兮才察觉出不对劲来,抬眸一瞧,哪里有紫鹃小颖的身影,只卫肃双手负在身后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她。 苏锦兮不想看见卫肃。 将解开的里衣拢在身前,语气中夹着几分不悦与焦急,看也不看卫肃,朝着外头喊:“紫鹃小颖。” 卫肃索性坐在床边,“她们被我撵走,不在外头。” 苏锦兮不信,执意要下床,被卫肃双手按住。 一个眼尾发红面色是病态的白,眼神是带着几分脾性的,一个眸色深沉如墨,面无表情好似所有事在他那处皆掀 不起任何波澜。 “别闹,郎中说你染了风寒,不可沐浴。”卫肃声音带着锋芒,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至少在苏锦兮听来。 总是以命令的口吻来跟她讲,外头谣言四起让她名声尽毁,阿娘为了她去了苏府,他说不能出府,婆母回府后她想着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对,私自出去没跟他说一声,主动搭话时,他连瞧都不瞧一眼,如今自己生病了,他竟还要来管束。 苏锦兮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她的骨子里是叛逆火辣的。 目光坚韧地盯着卫肃,一字一句认真地道:“我就要沐浴!” 卫肃眉心蹙了蹙,甫要开口说话,便见眼前人已泪流满面,泪水糊住她平日里总是带笑的双眼。 第164章 和好 卫肃冷硬的心瞬间就软了,嗓音也跟着柔了下来,用粗粝的指腹擦拭着小女子脸上的泪珠,哄道:“哭甚,可是腹部又痛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你喝了药才好些,当真是不能沐浴的,若真难受,我去拿湿帕子给你擦擦可好?” 苏锦兮不理他,泪水依旧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卫肃两只手擦都擦不及。 若先开始卫肃心中还藏着其他情绪,那现在看到小女子耸肩哭得一抽一抽的,什么情绪什么怀疑早抛到九霄云外,心中眼中只余满满的心疼,手擦不净那边用滚烫的唇,一点一点将她的泪珠吻干净。 “盼盼要如何才能不哭,告诉为夫,便是天上的星星为夫也给你摘下来。”卫肃柔情蜜意地道。 齿贝咬着略显苍白的 唇,苏锦兮伸手欲将卫肃推开,可奈何他手上的动作太紧,自己推的力道大疼的反而是自己的脸,苏锦兮索性不推了,只将脸偏向里头,自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夫君这会儿倒是变了,你还是莫变了,如白日里那般瞧不见妾,那样才是真正的你。” “夫君不喜妾,妾是晓得的,妾也认,你我如往日那般做个表面夫妇吧,如此妾也不必日日受夫君磋磨。” 卫肃亲吻的动作顿了顿。 他承认这两日因韩氏的话亦对小女子生了几分气性,今日听闻阿娘回府亦是故意不理睬她的,明知那些事与她是没干系的,可只要一想到她是苏家人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本想着明日韩氏走后,自己气性便也消了,届时像什么 事都没发生那般回到沁雅院,好好的跟小女子过日子。 只没想到小女子竟会说出‘磋磨’二字! 他不过是没理会她罢了,哪里算得上磋磨?! 罢了,小女子总是任性些的。 卫肃耐着性子道:“是为夫的错,为夫不该冷落了盼盼,盼盼莫要哭了,吸了寒气可不好。” 苏锦兮吸了吸鼻。 她是晓得分寸的。 卫肃能耐着性子对她哄上一哄已是难得,她哪里能蹬鼻子上脸,但到底心中还是膈应的,正巧瞥见枕下自己绣的钱袋,想到被针扎的满是孔的手指,就觉着不值,拿起钱袋丢到卫肃怀中,闷闷地道:“亏妾事事想着夫君,宁愿手被戳肿也不假手于人,硬要自己绣个钱袋给夫君,可夫君呢?不关心妾便罢 ,还日日甩脸子,若妾真那般入不得夫君的眼,妾日后不去烦扰夫君便是!” 她的声音娇软中夹着哭腔,让人无法恼怒。 即便先前瞧见过这绣工粗糙,图案怪异的钱袋,可再拿到手中时,依旧能触及到心底的柔软。 这是卫肃收到的第一份亲手所绣之物。 长臂一伸,也不管面前的人愿不愿,直接将其涌入怀中,脸埋在小女子的颈窝处,鼻间是女子独特的淡香,与那专程在衣裳上熏香的香味不同,小女子身上的香闻之安心舒适。 苏锦兮挣扎片刻便也就任由卫肃抱着。 他嗓音有些发颤,“盼盼,是为夫的错,为夫日后定不会故意冷漠盼盼。盼盼做的钱袋为夫还是欢喜。” 苏锦兮:“那日后夫君心中若有 事便跟妾说可好,莫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卫肃应‘好’。 苏锦兮:“那妾可以沐浴吗?” 卫肃:“不可,为夫给盼盼擦身子。” 苏锦兮犹豫片刻到底是答应了,只答应了不沐浴,却没答应要卫肃给她擦,“夫君累了一日,妾自己擦便是。” 诚然,苏锦兮是拗不过卫肃的,最后还是用饭喝药后卫肃给她擦拭的身子。 待擦净后,苏锦兮浑身的肌肤都变的粉红起来,至于卫肃……当真是自作自受,安顿好小女子后自己去浴房内往身上泼了四五桶凉水才硬生生的将体内的燥热与冲动压下。 苏锦兮靠在软塌上,忽然想到紫鹃曾跟自己说过,有一夜卫肃找婢子要了四五次凉水…… 紫鹃这丫头竟还让自己问! 第165章 一次 卫肃从浴房里出来身上满是凉意,他在软塌上坐了片刻待身上的凉意褪去后方才上床,将缩在里头的小女子拉到怀中。 小女子身子柔软清香,卫肃甫压下去的燥热又在慢慢往外冒。 他不由突然理解何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夫君。”苏锦兮娇娇地唤了声,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卫肃的胸膛上,惊起一片波涛巨浪,他却装的十分平静地‘嗯’了声。 苏锦兮:“今日婆母归家,妾该操持好一切,一家人坐在一处用饭的,偏生妾的身子不争气… …明日妾便去跟婆母请罪。” 卫肃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不必,阿娘不是计较的人。” 苏锦兮支起上半身,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肩头上,遮挡了一片春光,她道:“即便婆母不计较,妾也是要去的。” 卫肃‘嗯’了声,“我陪你一同去。” 苏锦兮乖乖点头。 卫肃觉得此时的小女子乖巧似小白兔般。 苏锦兮往卫肃身边靠了靠,主动地送上自己的香吻,只蜻蜓点水,待卫肃反应过来时柔软的双唇已离开。 “夫君,妾有一事想得夫君应允。” 她哭过的双眸已恢复清透明亮,如月空中闪闪璀璨的星子。 卫肃温和地凝视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苏锦兮:“夫君也知明日妾的阿娘要动身离开临安前去甘阜,此番离开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妾想送送阿娘……只送到城外十里便归可好?” 说这话时苏锦兮一直在观察卫肃的表情。 果不其然,在听到自己提及阿娘时,他眼眸中的温和瞬间被戾气所覆盖,握着她肩头的手亦在收紧。 苏锦兮并不指望卫肃能应下。 即便是他不应自己也是要去的, 只提前跟他说一声,免得自己落下什么错处来。 她扯了扯唇,耷拉下眼皮明显的失落,“时辰不早了,夫君歇下吧。” 与卫肃圆房后苏锦兮便一直宿在里头,在擦拭身子时紫鹃跟小颖便进来理好被褥,方才苏锦兮是在卫肃被褥里的,这会儿回到自己被褥里,背对着卫肃躺下,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内室里恢复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锦兮觉得自己已迷迷糊糊准备入睡时,灼热的胸膛贴了过来,紧紧地贴在她后背上,而她也被某人桎梏在了怀 中。 “去便是,明日我让范奇跟着。”卫肃嗓音暗哑,“早去早回。” 许是汤药的缘故,又或许是被卫肃弄的着实太累,这一夜苏锦兮睡的极沉,便是翌日卫肃起来时,她都不曾有醒来的动静,还是紫鹃进来唤她,她方才悠悠转醒。 “什么时辰了?”苏锦兮问。 紫鹃道:“大娘子不必急,辰时四刻,用了早饭正好出府。” “辰时四刻?”苏锦兮掀开被褥便下床,急匆匆地道:“怎的这个时辰才唤我起来,卯时就该起去给婆母请安奉茶的。” 第166章 蜜饯 紫鹃面上含着笑,“主君晨起时特意嘱咐婢子,让大娘子您多睡会儿,至于夫人那边杨嬷嬷也来传话,夫人晓得今日大娘子您要回镇国将军府已备好礼放到马车上,让大娘子带回去,亦不必去漪澜院请安,明日再去请也不迟。” “还叮嘱大娘子多穿些衣裳,莫要再冻着。” 此时的紫鹃是真的替大娘子高兴的。 主君虽瞧着冷漠无情,但是怜惜大娘子的,原本以为久未归家的夫人会是个不好相与的,没想到与娘家夫人一般无二,皆是和善亲和之人。 紫鹃曾替大娘子打抱不平,以大娘子的出身什么好人家寻不到,为何要嫁入卫府。 现下她明白了,到底是她眼浅。 昨日郎中开的 药起了效果,今晨起床除却脸色还有些许发白外,其他并无不适之处,就连腹痛也消了。 她从内室出来时,四个孩子正乖巧地坐在厅堂椅子上。 小颖端来黑乎乎的汤药。 苏锦兮是不想喝的,早在未出阁时她便讨厌喝药,苦的不行,便是蜜饯也难能立马压住口中的苦味,可这会儿四双葡萄似的亮晶晶的眼正望着她呢,若她不喝,日后四个孩子有样学样怎么办? 她只能皱眉接过药碗,捏鼻忍着反胃的恶心感一口一口吞下。 甫放下碗,四个小手伸到她面前,每个小手里都有一颗甜甜的蜜饯,只文雪掌心那颗缺了一角。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道:“方才,方才一时 没忍住抠了一个小角吃了……”语落生怕大娘子会不接自己拿的蜜饯,急急地解释道:“是干净的,文雪没用牙咬,文雪用手掐的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苏锦兮哪里会嫌弃,即便是雪哥儿真的用牙咬了,她亦会接下。 “阿娘晓得。”苏锦兮将雪哥儿手中的蜜饯塞进嘴里,另外三个孩子眼中瞬间没了光彩,慢慢地将手往回缩,不等他们缩回去,掌心中的蜜饯皆被大娘子拿走,悉数塞进嘴中。 苏锦兮一一揉了揉四个孩子的脑袋。 先是最大的文保,再是文畴,然后文雪,最后是文??。 “乖,都是阿娘的好孩子。”嘴里塞的鼓鼓囊囊,说话时都含糊不清。 孩子们重拾笑颜 。 就连一向少年老成的卫文保和故作老成的卫文畴都抿唇笑了笑,即便那笑浅淡的不易发觉。 和四个孩子一同用过早饭后,苏锦兮带着他们坐上马车,动身前往镇国将军府。 到时韩氏已收拾妥当,仆从们正在捆绑行李。 “阿娘。” 母女俩见面话未出泪先流。 短暂的相聚后却是漫长的分离。 这一世苏锦兮方感知到何为亲情的温暖,何为真正的疼爱。 “盼盼,阿娘不在,你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再过几日你外祖父派的人便会进京,若有事发生他们会护着你,答应阿娘莫要逞强。”韩氏拉着女儿的手面面俱到地叮嘱,“昨日你婆母来寻我,说会处理好京中之事,不会再让你 被人恶意中伤。” “你婆母是个可靠亲厚的,日后有事多与她商议……” 苏锦兮一一应下。 “对了,那箱子里是阿娘给你和四个孩子做的衣裳,本想给卫肃也做一身,只不晓得他的尺寸且阿娘也知便是做了,他也不会收的。”时辰不早,一行人要出发了,韩氏拉着女儿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盼盼,答应阿娘,定要好好的。” “阿娘不急,夫君答应让女儿送您出城十里,有话我们可以在马车上说……” 明明有千言万语,可真当母女俩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韩氏只想静静地瞧着女儿,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自己脑海里,明年再回临安时,盼盼定又变了几分模样…… 第167章 我知 苏锦兮去城外送韩氏时,在京兆府被关了一夜的曹氏和苏锦秀出来了。 浑身散发着牢狱里的恶臭,似是腐肉的味道,又似是粪便的味道,又似是鲜血凝固后的变质血腥味,总之刺鼻的很,靠近些便会反胃恶心。 今日天气晴朗,暖阳高照。 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待了一天一夜,出来时竟不习惯日头的光亮。 苏锦秀用手遮住,日光透过指缝照进她淬了毒的瞳仁中。 今日她受的屈辱,来日定会十倍百倍地偿还! 一路上苏锦秀都没开口说话,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个顶替她的婢子畏罪自杀,自杀前留了信,外头的谣言皆是她故意散播出去的,就连苏锦秀对长乐 郡主说的话亦是她故意告知的,只因当年在镇国将军府时,苏锦兮轻贱辱骂了她,她记恨了多年一直报仇无果,便想着让苏锦兮身败名裂…… 只可惜事情败露,为了不牵连无辜,便以死谢罪。 罪魁祸首已死,没有其他的罪证,陶清泉即便晓得其中的内情,亦只能秉公处理将苏锦秀跟曹氏放了。 “你和你家大娘子都得小心些,那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那小娘子,身上的戾气极重。”陶清泉好意提醒好友,无意间瞥见好友挂在腰间的钱袋,颇有几分嫌弃地道:“子仲,杨嬷嬷不至于老眼昏花到如此地步吧。” 卫肃不明所以,“什么?” 陶清泉指着好 友腰间的钱袋,“这钱袋不是杨嬷嬷绣的吧,杨嬷嬷再老眼昏花也不会绣出这般拿不出手的钱袋来。” “还有这上头绣的图案,恕我眼拙,愣是瞧不出绣的是何物。” 卫肃丝毫不见嫌弃地拿在手上掂了垫,勾唇一笑:“鸳鸯。” “鸳……鸳鸯?还真是……” 陶清泉后头的话被好友的眼神震慑住,只能昧着良心说了句:“令夫人绣工了得,能将鸳鸯绣得如此栩栩如生。” 卫肃脸不红眼不跳:“子仲替夫人谢过陶兄称赞。” 陶清泉干笑两声,“呵呵,呵呵。” 临走前,陶清泉又回头拍了拍好友的肩,一本正经地道:“子仲啊,书上曰——人不可昧着良 心说话,令夫人的绣工真是不敢恭维……” 语落,陶清泉撒腿就跑。 实话实说,胸口总算是不堵了。 … 苏锦兮跟韩氏是在城外十里彻底分开的。 为了不让女儿担心,韩氏硬是憋着上了马车才哭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哭湿了一个又一个绣帕。 她想到昨日卫夫人来寻自己时俩人说的话。 卫夫人跟她原先是不熟悉的,是嫁给夫君后跟在他身后才与卫夫人熟稔起来。 卫夫人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若不是当年之事,她亦会过的幸福。 “敬媛,当年的事已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已放下,也望你们莫再在意。”卫夫人柔柔地道。 韩氏眼眶发红,“姜柳姐姐, 是我们对不住你们!这么多年不管是将军还是妹妹我,从不曾忘记卫将军当初对我们的关照,更不会忘记我们两家的情分……若真要有人赎罪,让我来赎吧,锦兮是无辜的……姜柳姐姐,妹妹知我说的这些是在戳你的伤疤,可你我皆为人母……现下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儿。” 语落,韩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姜柳姐姐,这些年我与锦兮聚少离多,将军只见过襁褓中的锦兮,也算是对我们一家的报应,妹妹认。” “只锦兮是无辜的,她不该被牵扯进来。” 卫夫人忍着胸腔内的苦涩,鼻尖的酸意,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将韩氏扶起。 她道:“我知。” 第168章 剿匪 决堤般的眼泪糊住苏锦兮的眼,让她渐渐瞧不清不断远去的马车。 此去路途凶险,阿娘定要好好的…… “我连阿娘长何模样都不记得,大娘子还能与自己的阿娘每年团聚,不该哭的这么狠的。”卫文畴走到凉亭外驻足,学着阿耶平日里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故作成熟地安慰。 他是见不得女子哭的,倒也不是心烦,只哭的那个梨花带雨的模样,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偏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个。 谁曾想,非但没把人哄好,反倒哭得愈发凶狠起来。 卫文畴一下子手足无措,“我……我没说错话啊……” 下一瞬,他便落入一个异 常温暖的怀抱中。 这个怀抱又香又暖又软,与睡梦中梦到的阿娘的怀抱好似一模一样。 卫文畴身子彻底僵住,那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被遮住的视线中只余错愕与茫然,他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话,若说了话便将此刻所依恋的都打断了如何是好? 他决定什么也不说。 头顶传来女子夹着哭腔的温柔声音:“是阿娘的错,阿娘先前离你们太远太远,让你们孤单了太久,阿娘来了……日后阿娘会倾尽所有弥补你们心中的缺失。” “阿娘……” “锦兮妹妹……” 豪爽的声音自远处传入苏锦兮的耳中,亦打断她后头的 话。 苏锦兮抬眸看去,一道飒爽的英姿由远及近纵马而来,正是廉馥雅,她的身后跟着大批将士。 与阿娘在凉亭里等了有半个时辰,终是不见廉馥雅的身影,苏锦兮想着馥雅姐姐许是有事绊住了脚,见时辰不早便让阿娘快些赶路,待馥雅姐姐的人来了自会赶上。 只瞧这阵仗,黑压压的一片约莫有几千将士…… 诚然,苏锦兮绝不会认为这些将士皆是去保护阿娘的,莫不是有战事?! “在此处等阿娘回来。”苏锦兮松开搂在怀中的卫文畴,看向范奇叮嘱道:“看好四个小郎君。” 语落,带着小颖去往凉亭外。 卫文畴耷拉着脑袋,依旧保持方才的动 作,只胸腔位置不知为何空落落的,眼眶有种胀胀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掉落似得。 定是冬日的寒风太浓烈,将地上的沙尘吹入了眼中,让他不适地想要落泪。卫文畴想。 廉馥雅见锦兮妹妹走来,利落的翻身下马。 她暗红的铠甲在日头照射下仿若变成鲜红色,耀眼十足,发髻似男子那般高高束起,让她褪去在临安城中的小娘子模样只有战场将士的英勇豪气。 “锦兮妹妹,姐姐来晚了。”廉馥雅道:“圣人命我带兵前去平岭剿匪,与苏伯母同路,待到平岭后我再安排人护送苏伯母回甘阜,锦兮妹妹莫要担心,苏伯母何时走的?” 苏锦兮道:“走 了不过半柱香。” 廉馥雅:“快的,很快便能赶上,锦兮妹妹,姐姐便不与你多说,待回京后姐姐再去卫府寻你。” 苏锦兮点了点头。 廉馥雅翻身上马,马蹄声与将士坚毅的脚步声如战鼓般深入人心,苏锦兮生怕廉馥雅听不见,用她平生能喊出来的最大声音喊道:“馥雅姐姐,定会凯旋而归。” 廉馥雅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抬起向身后的将士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出发!” 四个孩子走出凉亭站在苏锦兮身旁,每个人眼中都充满向往与希冀,数卫文畴最甚。 日后他定要像馥雅姨母这般,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让敌军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闻风丧胆! 第169章 庶人 将士们走过扬起一地的尘土,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颗粒分明,似比方才阿娘走时还要迷眼几分。 苏锦兮站在最左侧,右手边依次站着四个孩子,暖阳金灿灿的光洒在他们身上,远处的卫肃瞧见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美好来,一时间他被这副场景迷惑了心神。 他在想若是自己跟小女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会是何样的光景? “驾~” 一声洪亮的御马声响起,待苏锦兮她们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瞧时,只剩一抹残影。 那抹残影过后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夫君。”苏锦兮抬头柔柔的唤了声,卫肃坐于马背上,他的高大身影恰好遮挡住暖阳刺眼的光,让苏锦兮将他俊朗的容颜瞧 的真切起来。 她问:“你怎的来了?方才那是……” 卫肃翻身下马来到小女子身边,将小女子身侧的卫文保挤到一边,自己占据那个位置,又伸手将其搂入怀中,语气并无起伏:“太子殿下。” 苏锦兮张嘴‘啊’了声,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前头的军队被迫停下。 瞧着横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廉馥雅深眉紧锁语气冷淡无比:“你来作甚?” 太子不顾身后的将士,急声道:“你可知平岭的匪徒有多凶残暴戾狠辣,为何要一意孤行?若是因为孤,日后孤离你远远的便是,你又何必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若你有个好歹,你让……你让外祖父外祖母,让舅父舅母如何自处? ” 廉馥雅唇边上勾起若有若无的嘲讽:“太子慎言,臣女此番前往平岭剿匪是领了圣人旨意的,与殿下何干!且战场无情,出征前将士们便已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又哪来开玩笑一说。” “殿下身为储君,这话不该从殿下口中说出。” “还请殿下让开,剿匪之事一刻也耽搁不起!” 太子目光如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小娘子,双唇紧抿,说话时夹着几分盛怒后的颤音:“廉馥雅,领兵打仗于你而言就这般重要?重要到你宁愿舍弃我?” 廉馥雅目视前方不再看他,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浅的太子根本瞧不出来。 她坚毅地道:“将门之后,不上阵杀敌难不成躲在深闺里 绣花?殿下,臣女早已与您说清楚道明白了不是吗?” ‘驾——’ 廉馥雅拉紧缰绳,马儿前行。 俩人擦肩而过。 她目光坚韧地盯着前方,他在偏头看她,这一刻金灿灿的光都似笼上了一层薄雾,朦胧中透着戳人心的疏离。 待那抹身影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太子方才调转马身,只一转身就望见不远处凉亭内一片祥和幸福,人家阖家团圆,他孤寡一人,属实碍眼。 太子纵马停在凉亭外,卫肃领着妻儿上前行礼。 “孤原以为子仲随孤一同出城是担忧孤的安危,倒是孤自作多情。”太子牙酸地道。 卫肃抬起头,淡淡地挑了挑眼角,慢吞吞道:“出城前臣便说过 臣的妻儿在城郊外,只殿下心中念着佳人根本听不进耳。” 太子语气一沉:“卫肃!” 卫肃面不改色:“臣在,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气得眼角直跳,冷哼了声纵马离开。 故意的! 廉馥雅是故意的,卫肃亦是故意的,偏生……他拿谁都没法子! 两人前来,一人归。 太子的背影伴着飞扬的尘土,显得异常寂寥孤独。 回去的路上卫肃骑马跟在马车侧边,苏锦兮思来想去还是掀起车帘问出心中担忧,“夫君,太子殿下方才那般气恼,会不会开罪于你?” 卫肃侧目盯着她看,漆黑的瞳仁中染着几分笑意,开玩笑般问:“若殿下开罪,为夫沦为庶人,夫人愿陪为夫吃苦受累吗?” 第170章 婶婶 卫府马车缓缓在城中行驶,卫肃陪在马车旁,他腰间的钱袋比之他这个人更要夺人眼球。 百姓们看后纷纷交头接耳,待马车远去方敢出声议论。 “瞧卫大人夫妇感情甚好,想来那传闻做不得真。” “我瞧着也是,卫大人腰间所挂钱袋想必是卫家大娘子亲手所绣,钱袋上的鸡鸭可不就象征着夫妻美满……” “鸡鸭何时象征夫妻美满了?我瞧着像是鸳鸯。” “你莫不是眼瞎,那分明就是鸡鸭!” “是鸳鸯……” 这边俩人吵得面红耳赤,那边几人又议论起来。 “谁晓得,高门大户里本就多的是腌臜事,只不过卫府的闹得人尽皆知罢了。” “听闻卫夫人回府了,若卫家大娘子真如传闻那般水 性杨花,她能容忍?谁人不知卫夫人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那不过是往日卫府光鲜亮丽时,如今的卫府哪里有往日的辉煌,自然得靠着卫家大娘子娘家的权势,即便是卫家大娘子真做了什么,他们亦是打碎了牙活血往肚里咽!” 离卫府只有几步远时,马车被拦住。 长乐郡主展开双开横挡在马车前,也不顾四周百姓的眼光,恶狠狠地冲车厢吼道:“苏锦兮你给本郡主下来!” 苏锦兮掀开车帘。 卫肃已从马背上下来,行至长乐郡主跟前,语气不善地道:“长乐郡主拦住吾妇马车作甚?若郡主再如前几日般胡闹,别怪吾不客气!” 他的眉眼间尽是厌恶,如一把利剑刺得长乐郡主胸口一阵一 阵的疼。 “我……我……”长乐郡主鼓起勇气道:“我是来寻苏锦兮的。” 她的唇角勾着嘲弄,“你且放心,我只是与她有话说。” 此时苏锦兮已从马车上下来,她对长乐郡主没甚好感,即便她受长公主的压迫跟自己赔礼道歉,可依旧无法掩盖她身上的恶性,苏锦兮语气淡淡地道:“郡主有事与臣妇说,不如进府邸里,在此处……怕是有损郡主形象。” 在她拦下马车时便已无形象可言,她又何须在乎。 但到底还是有顾虑在的,长乐郡主不情不愿地道:“本郡主要跟你单独说话。” 苏锦兮应下:“好。” 她倒不担心长乐郡主会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两世为人,苏锦兮自诩自己还是有 几分识人之能,长乐郡主与前世的自己极为相似,刁钻跋扈乖张任性,易受人挑唆,除了蠢之外一无是处。 若不是长公主跟当今圣人护着,她哪里能活到现下。 一行人往卫府走去,苏锦兮跟卫肃并肩而行,刺目的暖阳照在俩人紧靠的肩头上,明明一高一矮,一身材瘦小一高大健壮,可偏偏瞧着丝毫不违和,反倒有种相配的错觉。 “婶婶,我阿耶阿娘恩爱得很,你是没机会的。” 四个孩子不知何时亦从马车上下来,这话是卫文??说的,他瞧着是个小萝卜头但说出的话却令人惊诧,饶是长乐郡主也不由得愣了愣。 长乐郡主:“你说什么?” 卫文畴上前将四弟拉到自己身侧,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四弟,你与这老婶婶说这么多作甚,她老眼昏花耳力也不好,想来是听不明白的。” 卫文保亦迈步上前,摇头晃脑地道:“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卫文雪将自己掌心中的点心收起来,经过长乐郡主时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长乐郡主:“!” 一个唤她‘婶婶’,另一个竟唤她‘老婶婶’还说她老眼昏花?! 身为郡主,何曾被如此辱骂过! 她是来此处泄愤不是来受气的。 “苏锦兮,这便是你教养的孩子?目无尊长出言不逊!”长乐郡主怒声道。 苏锦兮回头无辜地眨了眨眼,“郡主何出此言,我儿何时目无尊长?方才臣妇听得清清楚楚,我儿有礼地唤您一声婶婶呢。” 第171章 赐婚 长乐郡主气急败坏地指着卫文畴:“你没听到他唤我老婶婶?” “自是听到的。”苏锦兮眉眼弯了弯:“算起来郡主比臣妇年长几岁,畴哥儿唤臣妇一声阿娘,唤郡主一声老婶婶当不为过的。想来郡主胸中有丘壑是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的吧?” 长乐郡主又指着卫文保:“那他还嘲讽本郡主,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锦兮眉眼中的笑意更甚:“我儿文保最喜诗文歌赋,方才在马车内还朗诵一首,想来也只是一时兴起,郡主又何必带入自身。” 四个孩子见状捂着嘴偷笑,便是站在苏锦兮身侧的卫肃亦勾了浅浅的唇角,眼尾也染了笑意,漆黑的眸中夹着几分惊艳,有种吾妇 巧舌如簧吾与有荣焉之感。 长乐郡主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是年长又如何? 若不是苏锦兮,自己早嫁与卫肃,说不定此时已有子嗣,哪里轮得到她指手画脚多加非议…… 不对,她来此哪里是要跟几个野孩子耍嘴皮的,险些忘了此行目的。 “你们给本郡主等着!”长乐郡主用威胁的眼神一一扫过四个孩子,随即大摇大摆地走在苏锦兮和卫肃前头。 她就是故意让他们膈应的。 害她不好过,那都别想好过! 苏锦兮跟长乐郡主坐在前厅,紫鹃奉茶后站在大娘子身后,便听长乐郡主道:“苏锦兮,你没规矩身边的婢子也没规矩,没听本郡主说要跟你单独说 话?” 苏锦兮微微颔首,紫鹃退了出去。 长乐郡主不语,苏锦兮也不开口问,她端起手边的茶盏用茶盖撇开漂浮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自嗓子一路而下,体内的寒气好似瞬间就被驱散,四肢百骸全是暖。 过了片刻长乐郡主坐不住了,“你就不好奇我来寻你何事?” 苏锦兮莞尔一笑,“郡主若想说自会说,若不想说,臣妇又哪敢逼问。” 长乐郡主斜了她一眼,冷哼道:“明日你便去长公主府中,跟长公主说那日之事你不再追究,让她收回本郡主与京兆尹的婚事。” 苏锦兮一顿:“什么?” 若不是为了自身幸福,她才不会来找苏锦兮,更不会耐着性子跟她 说这么多,再说一遍已是自己最大的限度! “竖起你的耳好生听清楚。因你不接受本郡主的赔礼道歉,长公主入宫向圣人请旨欲回到封地,圣人不允,长公主便请旨让圣人赐婚本郡主与京兆尹。”长乐郡主越说心中越气,只觉自己根本不是阿娘的亲女,“本郡主是谁,本郡主是圣人最为疼爱的外甥女是长公主之女,比之公主更加尊贵,那京兆尹陶清泉是何人?一寒门学子侥幸中了进士才得圣人恩准有了如今的官职,他哪里配得上本郡主!若本郡主非要嫁,也该嫁王孙贵胄!” 为了听得真切,苏锦兮还特意往长乐郡主的方向偏了偏,待长乐郡主话语停后竟有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见长乐郡主冒火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苏锦兮忙恢复方才的淡然,不紧不慢地道:“郡主也太过抬举臣妇了,您与京兆尹的婚事长公主亲定,圣人赐婚,臣妇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无法改变,更遑论郡主哪里值当臣妇拼命。” “你!”长乐郡主道:“本郡主不跟你逞口舌之快,本郡主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全是拜你所赐,你若不能让本郡主好过,那本郡主日后也定不会放过你!” “郡主落得哪般田地?京兆尹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模样在京中也算得上上层,郡主之所以如此抗拒不过是嫌弃京兆尹的出身,他出身微寒又如何,说句大不敬的话,京中的王孙贵胄有几个比得上京兆尹的?” 第172章 吃醋 “事情没落到你身上,若是落到你身上你还会说这样的话?”长乐郡主道:“本郡主可记得,当时你得知自己要嫁给卫肃时,亦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苏锦兮:“此一时彼一时,待郡主您成婚后便晓得了。” 长乐郡主瞪了苏锦兮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少在此处强词夺理,事情皆因你而起,也该由你解决,本郡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明日便去长公主府说服长公主,让她打消这不该有的心思,便是京中男人都死绝了,本郡主亦不可能嫁给陶清泉!” “你不愿嫁,我还不愿娶呢!” 陶清泉得知圣人赐婚自己跟那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长乐郡主时,连滚带爬地来好友府 中寻求帮助,谁曾想一进府门便听见长乐郡主这小娘子在此处大放厥词。 当真是可笑! 他陶清泉何时受过如此侮辱! “我陶清泉便是抗旨不遵,亦会向圣人秉明,此生绝无可能娶长乐郡主为妻!若圣人不允,我便一头撞死在大殿上!” 可见陶大人有多恼怒,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吵得面红耳赤。 长乐郡主自然不会相让,“呵,你还抗旨不遵,能娶到本郡主是你家祖坟冒青烟的荣耀,你竟还抗旨不遵……要退也该是本郡主退婚,何时轮到你在此胡乱置喙?!” 陶清泉:“生而为人,你不过出身比在下好罢了,除却出身,你与那寻常小娘子有甚区别?不, 你连寻常小娘子都比不上。你自私跋扈目中无人……” 卫肃听到下人禀告也来了前厅。 苏锦兮靠在卫肃身侧,瞧着吵得面红耳赤不分上下的俩人,推了推身侧之人:“夫君,不上去劝劝?” 卫肃挑了挑眉眼,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与腹黑:“还从未见过陶大人如此巧言厉色的模样。” 心中却想,该是让陶兄吃吃苦头的,连鸳鸯都瞧不真切。 苏锦兮担忧道:“可长乐郡主到底是郡主,陶大人说的话未免有些太过,若圣人跟长公主知晓,恐会降罪……” ‘啪’ 响亮的巴掌声结束了前厅的争吵。 陶清泉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 长乐郡主眼眶含泪嘴角颤抖,双拳攥 得死死的,大声吼道:“本郡主既如此不堪配陶大人岂不是绰绰有余,这门婚事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你若敢拒婚,本郡主定一跃从城墙跳下!” 语落,长乐郡主快步离去,在经过苏锦兮身侧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锦兮:“……” 与她何干? 吵闹的前厅寂静的落针可闻,苏锦兮拉了拉卫肃的胳膊,示意他去瞧瞧陶大人。 望着他那副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模样,想到他曾帮过自己,难免心生生出同情来。 毕竟长乐郡主那样的……非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陶大人日后有的受的。 可在卫肃眼中便不是一个味道。 自己的夫人竟心疼另一个男子?还当着他 的面心疼! 苏锦兮可真是他的好大娘子! 亏他违心安排人去护着…… 罢了!小女子向来是没有良心的。 卫肃眸色变沉,嗓音冷的出奇,“大娘子该回沁雅院了。” 苏锦兮倒没在意,‘嗯’了声便转身出了前厅。 卫肃行至好友跟前,眸色深邃,“陶兄可要坐下喝杯热茶,若不喝便回去吧。” 陶清泉双眼瞪圆,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半张脸,颤着音道:“她打我,她竟动手打我,她一个小娘子怎能动手!” 卫肃自己坐下,端起手边的茶盏,杯沿上还留有小女子唇上抹的口脂,他也不嫌弃,就着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道:“郡主彪悍于陶兄而言,利大于弊。” 第173章 诓骗 “此话怎讲?”陶清泉有了几分兴致,跟着卫肃一同落座。 卫肃道:“且先不说此婚事乃圣人赐婚,便是你那继母晓得有这等好亲事,又怎会轻易罢休。陶兄一向愚孝,想来定不会忤逆长辈。” “郡主过的是什么日子,嫁入陶府又哪里甘愿受苦,而陶兄的继母又是个见钱眼开的……陶兄府上日后想来是热闹的。” 这哪里是好话! 甫被长乐郡主那个小娘子打了一掌又被自己好友揶揄调侃,饶是陶清泉再是如何不计较的人心中亦升起几分苦闷与憋屈来,“子仲,我来寻你是请你帮忙想想主意,不是让你说风凉话的。” 卫肃眯眸,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 他道: “陶兄当真要抗旨不遵?” 陶清泉泄气地道:“自然不是。” 他哪里会蠢到抗旨不遵,哪怕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顾及陶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 顿了顿后,他又道:“我只是单纯不想娶她。” 卫肃又问:“陶兄心中可是已有心仪之人?” 陶清泉脸一红当即回道:“并无。” 卫肃:“既如此为何不能娶?陶兄即便不娶长乐郡主日后亦会娶其他小娘子,难不成你真愿娶陶夫人安排的那些小娘子?” 陶清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阿娘为他谋划的那些小娘子一个个粗鄙不堪,别说是说话便是瞧上一眼他亦是不愿的,并不是他嫌弃小娘子的出身,只……不管是样貌还是 品性皆与他心中所想相差甚多。 他不想一辈子都面对一个无话可说之人。 “两相对比,想必陶兄心中已有取舍。”卫肃起身拍了拍好友的肩,声音低微下来,“其实娶个彪悍跋扈的小娘子也不是不可,成婚后她自会变得听话起来。” 陶清泉满是质疑。 卫肃挑眉面上颇有几分得意,“吾妇先前的名声不也是彪悍跋扈目中无人,如今你也是瞧见了,跟个小白兔似的,乖巧的不行。” “当真,你可莫要诓骗我!”陶清泉半信半疑。 卫肃一本正经:“我骗你有何好处,陶兄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若回府好好想想其中的利弊,卫某便不送了。” 陶清泉就这样被请出了 卫府。 府中无客,卫肃也不急着走,悠哉悠哉地坐在主位上喝着已经凉了的茶水,虽夹着冬日里的凉意入口后却异常的爽口,唇齿间皆有浓浓的‘茶香’。 “人都走了,还躲着作甚!” 卫肃瞥了一眼前厅的屏风。 苏锦兮走后又转了回来,只是躲在屏风后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卫肃会发现。 她也不是故意躲在此处的,只着实是好奇……就如平日里看话本子时看完上部手中却没了下部,不知后头发生何事结局如何,一直抓心挠肝的难受。 亏他方才还在陶兄跟前说小女子乖巧的跟小白兔似得,陶兄若是晓得怕是要冲进来用毕生所学狠狠地训斥他一番,这小女子着 实不懂规…… 瞧见与小女子一同出来的人时,卫肃险些惊掉下颚。 他愣怔了下,又看了几眼确定自己并未看错后,无奈地道:“阿娘,您怎么也在?” 小女子躲在屏风后偷听卫肃尚且能理解,毕竟她时有乖巧时有叛逆,可怎的一向最守规矩的阿娘也跟着如此……胡闹! “夫君莫怪,是妾拉着阿娘一同躲在屏风后的。”苏锦兮软声细语地道,只从她那双灵动的双眸中瞧不出半点悔过之意,反倒眼角眉梢皆含着笑意。 卫肃面色一沉,甫要开口,便见卫夫人上前两步将自己儿媳护在身后,“莫要摆你的架子,是阿娘拉着锦兮一同躲在屏风后的,你若要斥责,只管斥责阿娘便是。” 第174章 拿捏 “婆母……”苏锦兮轻轻地唤了声。 卫夫人轻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无碍,本就是婆母拉着你来的,我倒要看看,我儿是如何训斥自己阿娘的!” 卫肃哪里见过自己阿娘这般胡搅蛮缠的模样,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阿娘……孩儿并无斥责之意,只躲在屏风后偷听到底是不合规矩的,今日尚且是陶大人,若唤作其他人……会引来诸多非议。” 卫夫人:“谁说我们是躲在屏风后偷听的?只恰巧路过听到罢了,偏你小题大做板着一张脸,莫要吓唬阿娘,阿娘可不怕你!” “锦兮,随阿娘去漪澜院,他何时知错阿娘何时放你回沁雅院。” 语落,拉着苏锦兮走出前厅 。 卫肃盯着前头亲似母女的二人,眉心紧缩目光复杂,往下压的唇角泄露了他此时沉重的心情。 阿娘为何要护着小女子? 卫肃自然不信阿娘已放下当年之事,若真的放下又怎会一直躲在城郊外的庵里不愿回府,便是连他成婚也不愿回来。 … 苏锦兮从卫夫人口中得知陶清泉陶大人的情况。 原陶大人与卫肃一同考的科举,只陶大人中了状元,先前只是京兆府中的一名小官,后因太子举荐圣人又对其秉性多有耳闻,便破例提拔为京兆尹。 陶大人在官场上顺风顺水,府中却不是个太平的。 如今的陶夫人是陶大人阿耶娶的续弦,自陶大人父亲死后便占了陶家的宅子 田地,为了自己的名声倒是没撵走这个继子,但从此之后他只能住在牛棚里,吃着冷硬的饼子喝着井里的凉水,每日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做,还不让他看书考取功名,偏生他从不怨怼,每日依旧对生活充满期盼。 那时的卫肃被卫夫人带着回了乡下,那段日子是陶清泉陪在他身边的,后经常同进同出,到了考科举时那继母不肯出银子,卫夫人出了两份,偏那继母不肯罢休,死活不肯陶清泉前往京中科考,后被卫肃拿着剑吓退,扬言陶家没有这个不孝子。 当陶清泉高中状元,在京中另立门户后,那继母又厚着脸皮跑到京中陶府外哭诉,说这么多年她含辛茹苦的将陶清泉养大 ,如今他飞黄腾达便不念旧情。 陶清泉在官场上是铁面无私的,可在继母这件事上却自觉亏欠,虽说这些年继母对他诸多责骂但到底是给了他饭吃给了他屋住,让他不必遭受风吹雨打的折磨,心一软便让继母和两个弟弟住了进去,不仅如此还让那继母执掌中馈,为官几年的俸禄悉数奉上。 苏锦兮听完后问:“婆母,夫君不曾劝过嘛?” 卫夫人点了点头:“劝过的,只肃儿每每劝说时,便被那孩子所谓的愚孝弄的毫无法子。且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哪里能过多置喙。” 苏锦兮暗自叹了口气。 陶清泉这哪里是愚孝,就是纯粹的拎不清,任由继母跟两个弟弟拿捏。 若 他一直是个京兆尹每月拿着俸禄,那继母与弟弟恐不会有多少心思,可偏偏圣人赐婚他跟长乐郡主…… 心思歹毒的人不会突然间变得善良,皆是心有算计。 活了两世的她太过了解。 诚然苏锦兮所料不假。 当送走宫里宣旨的内侍后,那鲜少给他好脸色的继母跟两个弟弟满脸堆着笑围了上来。 “儿啊,阿娘不曾听错吧,当真是郡主?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圣人的亲外甥女?”陶夫人牙尖嘴利地道。 “阿娘,圣旨上写着呢,是长乐郡主!”比陶清泉小上两岁的陶二弟回道,言语中颇是酸意:“大哥如今是攀上高枝了,竟做了长公主的女婿……日后怕是要忘了阿娘跟我们。” 第175章 恶鬼 陶清泉甫要说话,便被陶夫人拉住,面上是亲和的笑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算计。 “儿啊,阿娘晓得你暂时不想娶亲,不若你将长乐郡主让给你二弟,他生得眉清目秀,又有学识不日便能跟你一样中状元,配长乐郡主绰绰有余。” 陶清泉目光一滞,他心中本就烦闷,难得的说了重话:“阿娘,这婚事乃圣人赐婚,不能出丁点差错,否则我们全家性命不保,阿娘还是打消这不该有的心思。” 陶清泉捧着圣旨离开。 方才还堆笑的三人皆变了脸色,一个个如啃噬人骨血的恶鬼。 “说甚兄弟情深,如今他辉煌腾达攀上高枝便忘了阿娘对他的恩情!”陶二弟一脸怨恨 。 陶夫人被‘性命不保’吓到,“可……可他方才说圣旨不可违抗。” “阿娘您莫要听他胡说,哪里是圣旨的干系,不过是他不想错过此等好机会!”陶二弟咬牙切齿地道:“不过都是小娘子,待生米煮成熟饭后还不是得伏低做小。” “阿娘,您定要帮孩儿!他陶清泉不是您亲骨肉始终与您是离心的,若真让他娶了郡主,日后陶府哪里还有我们立足之地……若孩儿娶了便不同了,阿娘会让郡主将所有嫁妆都交给阿娘打理,届时阿娘不仅穿金戴银还与当今圣人做了亲家,走出府谁人不将阿娘奉为上宾?” 陶夫人已深陷陶二弟所编制的美梦中无法自拔。 “ 儿,你只管说,阿娘帮你便是。” 陶三弟亦在一旁附和:“二哥,你若娶了郡主可莫忘了弟弟我,弟弟也想娶个京中贵女玩玩。” … 昨日因苏锦兮染了风寒,一家人并未在一处用饭,今日苏锦兮已好大半,便想着去后厨补了昨日的遗憾,只在半路上就被卫肃强硬地牵着往沁雅院走。 苏锦兮挣扎不开,“夫君,你拉着妾作甚?妾还有事要做。” 卫肃走的快,苏锦兮步子迈的小,便是小跑着都显得吃力,偏生前头的人不见停下亦无要回复她的意思。 ‘嘶……’ 苏锦兮闷哼了声,一只手捂着腹部。 卫肃停下脚步回头时,瞧见的是一张没有血色还冒着冷 汗的精致小脸。 “可是又腹痛了?”卫肃目光中满是担忧,欲将其拦腰抱起,被苏锦兮拒绝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 腹痛是装的,面上没有血色是因风寒之症尚未痊愈,至于冒着冷汗则是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小跑所致。 见此情况卫肃哪里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他一步一步向小女子逼近。 先是带着阿娘一同在屏风后偷听,偷听便也罢了,阿娘为了护她还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现下又故意装腹痛来引自己不舍分心。 他到底昧着多大的良心方能跟陶兄说出小女子如小白兔般乖巧听话。 “苏锦兮!”卫肃用危险地口吻说道:“何人给你的胆子,连为夫也 敢诓骗?” 苏锦兮不服地道:“妾跟夫君你说话,夫君不应非拉着妾走,妾无可奈何只能出此下策。” “呵。”卫肃哂笑了声,继续向苏锦兮靠近。 小女子愈发胆大可不是个好兆头。 然,不等他逮住小女子加以‘训斥’,小女子便被四个崽子护在身后。 “阿耶,您不许欺负阿娘。”卫文??张开小小的臂膀挡在阿娘跟前,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护着阿娘,目光坚韧。 另外三个崽子并未言语,但他们的行动已证明,他们是站在大娘子那边的。 卫肃被气笑了! 他欺负小女子? 一个个的分不清是非曲直? 卫肃视线一沉:“让开,我与你们阿娘有事要说。” 第176章 烈火 “不能让,不能让。阿娘与你们阿耶并无事要说。”苏锦兮故意冲着卫肃挤眉弄眼。 哼! 她现下可是有四个哥儿护着的,比之从前要硬气不少。 卫肃语气又沉了几分:“苏锦兮!” “夫君莫要恐吓妾,妾自小胸口不适,声音大了便会呼吸困难,夫君还是小声些的好。”苏锦兮捂着胸口故作柔弱,不许他人声音大,偏生她自己却拔尖音量,“哥儿们,阿娘要去后厨,阿娘说跑我们便好。” “跑!” 随着苏锦兮一声令下,四个崽子跟在她身后拔腿狂奔,便是平日里最为稳重听话的保哥儿也跟在身后胡闹,只那面上洋溢的灿烂明 媚笑容,是他鲜少见过的。 卫肃眯了眯眼,似是被孩子们纯粹的笑感染到,他的嘴角也跟着不自觉的上扬。 罢了,便让他们疯一次又何妨! 到了用晚饭时,卫府迎来岁日前的团圆。 厅堂内亮如白昼,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坐在一张圆桌上,卫夫人身侧特意留了一个空位,空位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副碗筷,是为死去的卫将军留的。 看着那个空位,难免增了几分伤感。 苏锦兮扯了扯唇,笑意蔓延到整个面部,她举起身边的酒杯,“婆母,锦兮敬您一杯,这次回来后便莫要再走了,锦兮还有好多管家事要请教婆母。” 卫夫人掩去眸中 的伤感,执起酒杯,笑着应了声‘好’。 随即一饮而下。 苏锦兮见状也跟着要一口饮尽,手中的酒杯被身侧的卫肃夺走,换成冒着热气的热茶。 苏锦兮噘着嘴本是不愿的,可想到自身情况便不再多言,老老实实地喝着手中的热茶,“婆母,过两日锦兮再陪您喝酒解闷。” 卫夫人眼中满是笑意,手却若有若无地触碰身边空无一人的凳子。 儿子儿媳美满幸福,四个孙子每日都在成长,相信再过不久便会有亲孙子了…… 夫君,你若瞧见定会比妾要高兴。 … 苏锦兮在卫肃的目光警示下喝下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擦掉嘴上沾到的药 汁后,苏锦兮向眼前的男子摊开手。 卫肃目露不解。 “蜜饯,夫君未给妾准备蜜饯吗?”苏锦兮口腔着满是药汁的苦味,苦得她眉头拧成一团,呶着嘴,哼哼道:“哥儿们都晓得妾喝药后要吃蜜饯的。” 呶起的嘴水润润的,迷人心智的脸上还带着小女子的骄纵,无一不在撩拨卫肃火热的心。 他的眉心跟着下沉。 小女子当真是无法无天起来。 ‘啊——’ 随着一声惊呼,苏锦兮猝不及防地被卫肃压在身下,一只手挑起她微尖的下颚,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裹挟着几分玩味,“蜜饯为夫是没有的,但为夫愿与夫人同甘共苦……” 语落,苏锦兮水润的双唇便被某人擒住,由蜻蜓点水到后头占有性地不能控制。 卫肃已摸清如何才能让小女子陷入沉沦中,略施手段便让身下之人软成一滩水。 “日后不可关心其他男子!”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牵引着迷迷糊糊的苏锦兮出声应‘好’。 这一夜烛火摇曳,床幔抖动,注定某些人尽兴而来失望而归,只能用一桶又一桶的凉水浇灭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火。 归根结底只能怪自己,为何不能再忍忍。 卫肃那自诩的定力自从圆房后便不复存在,即便是小女子穿戴完好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处,依旧能点燃他心底浓郁的烈火。 第177章 要杀 男子完事后不做留恋地下床穿衣,仿似方才在床上如狼似虎的并不是他般。 女子不着寸缕,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遍布着红痕淤青,她丝毫不在意,反倒是一脸娇羞地下床从身后抱住男子精壮的腰身,声音娇脆:“卓郎,再陪我会儿吧。” 男子眉眼间满是厌烦。 于他来说女子不过是暖床的工具。 扯开女子的手继续穿衣,语气冷漠:“这几日就先别来了。” 身后女子脸色变了变,很快便恢复正常,她转而走到男子跟前,将身子贴了上去:“卓郎,再让我伺候你一次吧。” 她 像一个匍匐在男子脚下靠着他怜悯施舍而活的可怜虫,使着浑身解数去讨好他。 男子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凉薄地道了句‘不要脸’。 苏锦秀妩媚一笑:“卓郎爱的不就是我的不要脸嘛。” 信王只冷哼一声。 在他迈步往外走时,苏锦秀突然开口道:“韩氏应是晓得王爷与我的事了,王爷,她留不得。” 信王回身表情中多了几分阴霾,“留不留得与你无干,本王心中自有决断,莫忘了你现下该做的,若毁了,别怪本王丑话说在前头。” 信王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锦秀起 身唤外头的春兰进来伺候穿衣。 从信王的话中听出,他不愿杀韩氏…… 为何不愿? 信王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为了他的大计会不择手段,能让他杀人前还要考虑考虑的…… 苏锦秀心中咯噔了下。 男子就是贱,得不到的永远在心中骚动! 想坏自己的好事!谁也不允! …… 这几日苏锦兮一直在等阿娘的消息,只并未有书信传回来,她并不担忧,在去平岭前有馥雅姐姐在旁,阿娘定不会有事。 没等来阿娘的消息,倒是等到东江那边的消息,再过一日便要入临安城 了。 苏锦兮高兴的一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扰的一向浅眠的卫肃也睡不着,索性直接将其按在怀中,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他嗓音暗哑,“快睡。” “夫君,妾实在是睡不着,不若妾去外头待着,不扰夫君……” 苏锦兮话未说完,头便被卫肃强制性地压在怀中,“不可,快睡。” “哦。”苏锦兮闷闷地应了声,过了片刻后推了推卫肃的胸口,“夫君,你搂得太紧,妾快喘不过气来了。” 卫肃到底还是睁开了眼。 苏锦兮抬眸时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布满的血丝。 这 几日卫肃回府都极晚,何时上床睡的她并不晓得,今日若不是得知东江那边传来的消息,她恐早已睡去,哪里会瞧见卫肃这副模样,一时间心中满是愧疚。 “妾背过身去不再乱动,夫君快些睡吧。” 卫肃闭眼自嗓音中发出一声浅浅的‘嗯’。 苏锦兮甫转过身,卫肃便又贴了上来,脑袋埋在她裸露在外的颈窝后,灼热的唇贴在她的肌肤上,苏锦兮身子跟着颤了颤,想着自己的月事已结束,卫肃这匹狼若做些什么,自己该如何拒绝时,身后传来某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显然已入睡。 第178章 造反 翌日苏锦兮醒来时卫肃已不在身边。 这会儿不过才寅时末,他便已不在府中,也不知这几日到底在忙些什么。 自然,苏锦兮不会过问这些,现下于她来说重要的还是东江那边的人,也不知外祖父派了谁过来,修整一日再出发去追赶阿娘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洗漱梳妆好后,苏锦兮又等了会儿才去卫夫人的漪澜院请安。 虽说卫夫人免了她每日的请安,但苏锦兮还是按着规矩去。 平日里卫肃忙前忙后,鲜少有时间会来漪澜院陪卫夫人解闷,便是来了,以卫肃那沉闷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的,苏锦兮便想着法的逗卫夫人开心,卫夫人又何尝瞧不出来。 “婆母,今日 锦兮能出府一趟吗?” 苏锦兮来时卫夫人已在用早饭,卫夫人命杨嬷嬷再添副碗筷,苏锦兮本想回去后跟四个孩子一起用的,但想想自己还要出府,便应了下来陪着卫夫人一同用早饭。 卫夫人放下木箸,柔声道:“锦兮,你才是卫府的主母,想去何处便去何处,用不着来问婆母的。” 苏锦兮眯着眼笑,“要问的,锦兮原先出府便无人管束,只阿娘在京中时才会唠叨一二,现下锦兮已是卫家妇,婆母便是锦兮的阿娘,锦兮最喜阿娘管束与唠叨了。” “婆母就随了锦兮吧,莫不是锦兮日日来此,婆母觉着烦了?” 不等卫夫人开口,苏锦兮自顾自地道:“婆母便是觉 着烦了,锦兮亦会日日来此,直到婆母觉得不烦为止。” 卫夫人被苏锦兮娇俏的模样逗弄地笑出声来。 杨嬷嬷站在身后眼眶含泪,正侧过头用帕子擦拭滴下来的泪珠。 她已许久未见夫人笑得如此开怀了。 有大娘子在,卫府的生机又回来了。 用过早饭苏锦兮便带着紫鹃出门早早地在韩府外等着。 韩府本是荣国公府,自荣国公辞官隐退后便换了匾额,里头是原先府中的老管家在照看着,这些年苏锦兮都不曾跟远在东江的外祖父联系又怎会来只剩老管家的韩府。 韩府的老管家却一眼认出苏锦兮来。 只因她与韩氏太过相似。 “表姑娘快请进。”老管家道:“二 爷跟大郎君需得巳时五刻才到。” 苏锦兮停下脚步,“谁?此次来京的有谁?” 老管家又重复了遍:“二爷跟大郎君,说是姑娘们也来了,只脚程慢些,得再过几日才到。” 竟是二舅舅跟大表哥来了! 苏锦兮只以为来的是外祖父身边信得过的人。 来到前厅,苏锦兮坐到椅子上,思绪将她拉回了前世。 自外祖父离世后,东江那边好似就断了联系,苏锦兮再没从曹氏口中听到东江那边的消息,只后来无意间从苏锦秀的口中得知,东江地区有人造反,幸而信王早有察觉向圣人秉明后领兵前去将逆贼尽数绞杀。 而造反的人便是大舅舅他们。 犹记当时,自己还说了 句薄情寡义、令人心寒的话——杀得好! 呵! 苏锦兮自嘲地冷笑。 真正将自己挂念在心上的人自己不曾过问,反倒是跟那些满是算计不择手段将你推入深渊的人站在一处。 苏锦兮恨得咬紧牙根,小手攥成拳头。 即便与外祖父舅舅他们不亲厚,她也绝不信大舅舅他们会造反! 外祖父之所以会决绝地辞官回东江,只因屡次劝谏圣人无用,心如死灰,大舅舅二舅舅是孝顺的,不忍老父亲一人回东江,便跟着一同回了东江,自此后低调行事。 大舅舅自小爱音律,整日里只晓得谱曲,哪里会拿起剑造反?! 若说是二舅舅……不,亦不可能。 此事定与穆卓脱不了干系! 第179章 毒妇 “回来了,回来了……”老管家激动的呼唤声打断苏锦兮的思绪,“二爷跟大郎君回来了……” 苏锦兮‘噌’的一下站起身。 有多久没见了?自外祖父回东江后便再也不曾见过,约莫有十年了吧。 十年!整整十年! 苏锦兮鼻酸的厉害,老管家跟在身后絮絮叨叨:“比预计早了近一个时辰,定是二爷跟大郎君想早些见到表姑娘,加快脚程赶来的……” “大郎君走时不过十岁,也不知如今长成何等模样了,是像大爷还是像大夫人……” 苏锦兮脚甫跨出前厅门槛,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眨眼的功夫,人便出先在她眼前。 一个生的高大威猛 ,一个生的玉树临风。 许是一直赶路并未注重外表,俩人下颚上皆蓄起了胡须,只一个略微有些发白,一个则是如秀发般黑亮。 苏锦兮一时有些不敢认,哪怕明知前头那高大威猛的是二舅舅,那玉树临风的是大表哥。 好似嗓子眼里堵了团棉花,欲开口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卡在那里。 “盼盼?” 韩敬忠一眼就认出前头那个小小的小娘子是自己的外甥女,离开临安时外甥女不过五岁,十年不见出落的亭亭玉立,与年轻时的三妹恍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性子豪迈说话粗犷浑厚,在见到外甥女时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犹记那年曹氏带着盼盼来送 他们时,眼神中满是疏离与抗拒。 老管家派人传信给他时,他还不信盼盼会来韩府。 “可是盼盼?”韩敬忠放柔音量,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爱:“可还认得二舅舅?” 见外甥女一直没有反应,韩敬忠以为是自己太过吓人,用胳膊肘推了推身侧的侄子,低声道:“我都说了在外头整理好仪容再进来,你偏生不信,吓到盼盼了吧!” 语气中颇为埋怨。 韩子睿冲自家二叔翻了个白眼,突然向前朝软软的表妹走去,边走边说:“表妹,你是不知你二舅舅为了早些来见你,险些从马匹上摔下来……方才在外头走的急,若不是表哥 眼疾手快,你二舅舅恐会摔破脑袋……” “胡言乱语!”面子在外甥女跟前被下掉,韩敬忠真想在东江时一脚踹上去,可又怕吓到外甥女,便只好瞪了一眼侄子,磕磕巴巴地解释:“盼盼,莫要听你表哥胡说,二舅舅……” “诶,怎的哭了,谁欺负盼盼了,告诉二舅舅,二舅舅这就去拧了他的脑袋!” 苏锦兮的哭令韩敬忠慌了手脚,亦令韩子睿严肃了脸色。 “表妹,只管跟表哥说,是谁欺负了你,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表哥绝不会放过他(她)” 若说前世苏锦兮所感受到的亲情让她觉得少,由此变得凉薄冷血,那么这一世她擦亮眼后所感受到的 将会心底深处那块冷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前世并不是无人爱她,只受了蒙蔽遮住双眼,觉得朦胧后便不愿再去细看,由此错过太多太多。 “二舅舅,大表哥,无人欺负盼盼,只盼盼许久不见你们,太过思念你们。”苏锦兮又是哭又是笑,看得韩敬忠跟韩子睿一阵心疼。 小姑娘自小便被扣在临安,由曹氏看养着,在京中时他们不是没去镇国将军府瞧过,也不是没想着将锦兮带到韩府来,可她不愿,只曹氏一离开她便哭喊着,甚至不愿跟他们多待半分。 那时他们便想,曹氏应当是对锦兮好的,否则她又怎会那般依赖。 谁晓得那曹氏竟是个蛇蝎毒妇! 第180章 尸首 苏锦兮本想留在韩府用午饭,跟二舅舅还有大表哥叙旧,顺便听听这些年东江发生的事。 谁知范奇在外求见,说是卫肃有事要跟她商议,让她快些回府。 苏锦兮想到卫肃这几日的早出晚归,想着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不然不会让范奇特意过来寻她,且二舅舅跟大表哥会留在京中很长时间,有的是时间叙旧。 跟二舅舅和大表哥告别后,苏锦兮坐上马车,上马车前特意叮嘱车夫快些。 卫肃在书房里。 自他搬回沁雅院后,苏锦兮便从未进过他的书房,只那次送甘全斋的点心和钱袋来时在门口驻足过。 她是从府外小跑着过来的,还有几分气喘。 轻轻叩响书房的门, “夫君在吗?” 里头传来卫肃没有情绪的声音,“嗯。” “夫君,妾可以进去吗?”苏锦兮问。 她的话音甫落,书房内便传出脚步声,片刻后书房的门从里头打开,卫肃那张清隽俊俏的面容出现在苏锦兮眼前,他保持着一贯冷硬的语调,问:“何事?” 苏锦兮秀眉拧了拧,“不是夫君让范奇去韩府寻妾,说是有要事要跟妾商议?” 卫肃抬眸看向小女子身后的范奇,“我何时让你去韩府寻大娘子的?” “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怎的半点规矩都不懂!莫不是不想在卫府待了!” “愣着作甚,还不快跟大娘子赔罪!” “不是主君您……”范奇后头的话在触及到主君 孤冷的眼神时硬生生咽了下去,认命地给大娘子认错,“大娘子恕罪,是范奇自作主张去韩府请大娘子回府的,恳请大娘子责罚属下。” 心中却不忍腹诽。 明明就是主君自己得知大娘子去了韩府,脸色瞬间冷硬,命令自己前去无论如何也要将大娘子请回府的。 他不过是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罢了。 苏锦兮瞧了瞧范奇,又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卫肃,到底是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说了句‘无事’便离开了。 范奇哪里来的胆子自作主张,不过是卫肃在推卸责任,不肯承认。 为何不敢承认? 苏锦兮又如何想不明白。 卫肃平日里对她鲜少是温声细语的,只两个人独自在内 室时才会表现出一副深情的模样,诚然在床上时亦是如此。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想的都不过是她的身子! 胸口像是塞了一块石头,重重地压着,怎么都无法放下,以至于到用午饭时感觉不到饿,便借口自己太困不想用饭搪塞过去,四个孩子怕打扰大娘子休息就回绿满轩用饭了。 昨夜睡的有些晚,苏锦兮的确是困了,靠在枕上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又做了关于前世的梦,那个她被苏锦秀害死后卫肃穿着盔甲进来的梦。 卫肃盔甲上沾满了鲜血,手中冒着寒光的锋利刀剑上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在苏锦兮瞧来异常刺眼。 苏锦秀被冲进来 的兵士押住脸色惨败,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漂浮在半空中的苏锦兮听不清楚。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卫肃身上。 只见他一步一步迈步走到没了声息的自己身边,垂眸冷冷地凝视着,从他漆黑深邃的眸中只能看到浓浓的厌恶与狠意,并无半分多余的情愫。 “阿耶,大娘子的尸首如何处置?”卫文保问。 保哥儿…… 保哥儿竟也来了,卫肃怎可让保哥儿来如此血腥的地方! 下一瞬,苏锦兮就被卫肃的话惊的双目瞪圆汗毛竖起,头皮一阵发麻。 他掀起眼皮露出那双沉的看不见底的黑眸,声音平缓不带半分色彩,像是在说今日回府用晚饭般寻常的话。 “扔到郊外乱葬岗。” 第181章 噩梦 郊外乱葬岗是何处? 野兽可都是来此处觅食的,但凡是送到乱葬岗的尸首,莫说是皮毛,便是白骨都找不到完整的,里头堆的要么是处死后的囚犯,要么是被折磨似的仆婢。 卫肃到底有多恨她,便是她死了也不肯放过! 苏锦兮猛地睁开眼,梦中的惊恐依旧在脑海中回荡,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似下一瞬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身上的里衣更是被冷汗彻底浸湿。 “主君。” 门外传来小颖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传入苏锦兮耳中。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被推开,卫肃走了进来。 苏锦兮已遮掩掉眼底的慌乱与恐惧,只额上的冷汗并未来得及擦拭。 “今日的 药喝了吗?”卫肃坐到床边上,眉眼温柔与方才相比像是换了个人,“怎的出这么多汗,可是今日出去又吹了冷风?” 他抬手欲去探苏锦兮额头的温度,手还未靠近就被苏锦兮偏头躲开。 眼中是一闪而逝的抗拒与疏离,“夫君妾没事,只方才睡觉时做了个噩梦。” 卫肃并未察觉出甚不妥,只接话问道:“什么噩梦?” 苏锦兮摇摇头,“妾不记得了。” 巨大的惊吓后便是绵长的恐惧与黯然,此时的苏锦兮并不想见到前世将她尸首丢到乱葬岗的罪魁祸首,他在这里只会让苏锦兮胸口愈发憋闷难受,便是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妾还想再休息会儿,夫君可否先出去?” 她抬眼看着卫肃,眼底是难以遮掩的悲凉。 卫肃黑眸中的情愫一丝丝褪去,只余极致的凉意。 他‘嗯’了声转身走出内室,走到厅堂时又折回去吩咐紫鹃去给大娘子熬一碗安神汤。 诚然苏锦兮是不困的。 细想重生后与卫肃相处的时刻,皆能发现他在乎的不过是今日能不能发泄,若能便会有几分好脸色,若不能……瞧见的便只有冷冰冰的模样,就好比方才。 是了,他从来都是冷血凉薄之人。 便是自己也不曾带着感情的,又算哪门子的伤心失望。 老天怜悯让自己看清身边人的真实面貌,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能护住身边至亲之人不就足够了。 他有他的目的, 自己有自己的算计,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至于保哥儿的反应…… 苏锦兮是能理解的,毕竟前世的自己对四个孩子可谓是坏到极致。 只想起时心中难免会有些许不舒服。 紫鹃端进来的安神汤苏锦兮没喝,就连用晚饭是她也不曾出去在内室里用的,心情可以不好,但饭不能不吃,她的身子是万万不能垮下的。 四个孩子想进来瞧瞧亦被紫鹃和小颖哄劝住了。 苏锦兮能挡住四个孩子,却挡不住卫肃,更挡不住他隐忍了好几天的浓厚欲望。 苏锦兮脑海中只不停的回荡那一句‘扔到郊外乱葬岗’,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重复。 在卫肃还想再要时,苏锦兮推了推他的 胸口,偏过头去闭上眼,眉心处尽是疲惫:“夫君,睡吧。” 犹如一盆掺杂着冰雪的凉水从头泼下,将卫肃的兴致和体内燃着的熊熊烈火瞬间浇灭,那含着温情的双眸怔了怔,他盯着身下人看了好片刻才撑起手肘起身,欲如往昔那般抱着苏锦兮去浴房清洗时。 苏锦兮用厚厚的被褥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没多会儿浴房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苏锦兮唤了声紫鹃。 外头守着的紫鹃端着药碗进来,想要再劝说劝说,“大娘子,郎中说此物对身子有害……您还是不要……” 平日里喝药都要备蜜饯在旁的苏锦兮此时喝碗中的药汁时,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第182章 兵书 之后几日卫肃依旧早出晚归,苏锦兮也如往日般带着孩子们去给卫夫人请安,继而又陪着孩子们,只窝在绿满轩的时间比在沁雅院的多,孩子们学射箭拳脚功夫时,她也跟着在一旁看看学学,孩子们听夫子授业时,她则吩咐紫鹃跟小颖拿屏风遮挡着自己躲在后头榻上看话本子。 苏锦兮反倒觉得舒心。 卫肃回来时她已入睡,卫肃起来时她还未醒,俩人碰不着面亦说不上话。 话本子看得正入迷时,卫文??凑了过来,“阿娘,您在看什么?” 苏锦兮把话本子合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阿娘啊,阿娘在看书呢。” 卫文??眨巴着大眼,懵懵懂懂地问:“什么书?” 苏 锦兮被哽住,瞧着??哥儿单纯的小模样,总不能说自己在看话本子吧,莫要把小娃娃给带坏了,睁眼说瞎话道:“阿娘在看兵书……对,阿娘在看兵书呢。” “兵书吗?”卫文??小声的嘟囔,眼神往阿娘手中的书上瞄了瞄,他晓得阿娘看的不是兵书。 二哥最喜看兵书,跟阿娘的不是一样。 且他识字的,阿娘看的是《千里追夫记》。 但阿娘说是兵书那便是兵书。 卫文??顶着星星眼夸赞道:“阿娘好厉害,文??都看不懂兵书呢。” “兵书?什么兵书?”卫文畴听到兵书双眼发亮,府上的兵书他已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倒也不是全然无兴趣,只人总是图新鲜的,“大 娘子您在看兵书吗?能否给我瞧瞧?” 苏锦兮将所谓的‘兵书’牢牢压在腰间。 若拿出来,她得多丢脸。 早晓得就不哄骗??哥儿了。 “夫子走了吗?”苏锦兮答非所问。 卫文畴:“走了。” “时辰不早了,我也先回去准备准备,要用晚饭了……” 苏锦兮将话本子藏在身后,一寸一寸地挪动。 “大娘子,兵书……” 卫文畴的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那所谓的‘兵书’就这样掉在地上,赤果果地展露在卫文畴的视线之下。 这便是四弟口中的‘兵书’? 苏锦兮沮丧地闭了闭眼。 啊…… 未免太过丢人了! 卫文??斜了自家二哥一眼,将阿娘的话本 子捡起来,用小手拍了拍上头的灰,收在胸前,笑的人畜无害:“阿娘,文??想跟你去沁雅院。” 卫文畴掩唇咳了咳,“咳咳,那个……我得去做夫子留下的课业。” 语落,转身快步出了屏风。 恍然间他总算明白为何他们兄弟四个,大娘子更喜爱四弟多些。 只四弟会睁眼说瞎话! … 卫肃今日难得的早些回府。 马车内似乎每个角落都有小女子身上独有的清淡香味,扰的他无法安心看书。 昨日小女子定是猜出是自己故意将她从韩府叫回来的,所以便有了气性,便是夜里他想用另外的法子哄她时,她推搡着出声拒绝,此前床上事哪里能由小女子说了算。 可昨日 她的态度硬生生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当真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范奇,绕路去南街。”卫肃敲了敲马车,出声说道。 马车停在南街卖话本子铺子门口,卫肃本想让范奇进去买,可细想之下,谁又比他更了解小女子,她喜爱看的话本子翻来覆去便是那么几本,在她熟睡时卫肃曾浅浅的翻阅过,净是些哄骗小娘子眼泪的痴男怨女的故事。 也难怪小女子一不开心便耍小性子,多半是这种话本子看的。 卫肃瞧着马车内满满一大箱自己挑的话本子,唇角不由往上扬了扬,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回府后小女子看到话本子时那开心雀跃的模样以及娇声软语地跟他说‘夫君,妾很喜欢’。 第183章 冷淡 卫肃回府时已是申时末。 这个时辰在夏季时日头高悬,冬季时却如蒙了一层灰色的薄纱,屋子里得点烛火方才亮堂些,苏锦兮风寒好了后就忘了喝药时的痛哭,连披风都不披就坐在院子的秋千架上荡秋千。 “大娘子,您快些披上披风吧,可莫要再冻着了。”紫鹃手中拿着披风好生哄劝道。 她一直跟在大娘子身边,瞧的出来这几日大娘子心情并不是很好,在四个小郎君跟前还会笑上一笑,一回到沁雅院便自己坐在内室的软塌上,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用午饭休息后起来,也不知怎的,硬是要来荡秋千,连披风都不愿披上。 哪里有为什么,只难得的想任性一回罢了。 卫肃在沁雅院外就听到里头传出的女子银铃般欢快的笑声,透过半开半合的院门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场景,小女子今日穿了一件如 桃花般粉嫩的袄裙,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的愈发雪白娇嫩。 她坐在秋千上,秋千晃得越高她的笑声就越欢快,两条被厚裙包裹的纤细长腿肆意地晃动,此时的小女子眼中似有星光闪闪,璀璨耀眼,躲在墙角的那株迟迟不愿绽放的山茶花在此时竟张开花瓣露出花芯。 然终是少了那抹颜色,秋千上的人比花更娇。 卫肃想,是不是他让小女子去韩府走动,她便一直能有如此明媚动人的笑容? 日日能见到,似乎并不差! 苏锦兮面上的笑在见到卫肃那一刻瞬间消失不见,就连眼中的星光也跟着消散,从秋千架上下来,苏锦兮疏离清冷地行礼唤道:“夫君。” 跟着卫肃进了屋子里,接下他脱下的披风挂好,“夫君歇息片刻,很快就可用晚饭。” “妾先去瞧瞧。” 若说冷淡她也唤自己夫君,可若不 冷淡,她见自己来了便想走。 卫肃眼底的戾气一闪而逝,‘嗯’了声,视线落在他带回来的木箱上,小女子经过时必定会被其吸引,望见木箱里头的物什,便不会再像方才那般对他了。 只…… 苏锦兮瞧都不曾瞧上一眼卫肃特意吩咐打开的木箱,见它挡着自己的路甚至还觉得嫌弃碍眼,往侧边挪了挪后走了出去。 卫肃:“?” 眉眼随即冷了几分。 卫夫人喜清净,这么多年一直在郊外庵里待着,若非必要是在漪澜院中用饭的,前几日卫肃早出晚归便一直是苏锦兮和四个孩子一同用饭,饭桌上的气氛温馨又和睦,时不时的还会被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逗笑。 可今日不同。 有卫肃在,苏锦兮只安安静静地动筷,偶尔会给孩子们夹菜,一顿饭吃的沉默冷寂。 莫说其他三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了,便是一 向只关心吃的卫文雪也瞧出阿耶阿娘的不对劲来,乖乖地用饭,不敢多说一个字。 回到绿满轩后,卫文保和卫文畴坐在桌前,俩人表情十分严肃,茶盏中的热茶由冒着热气而变得冰凉,见两个哥哥如此模样,洗漱出来的卫文雪和卫文??也凑了过来。 卫文雪手伸向桌上装着点心的盘子,被卫文畴拍了回去,没好气地瞅了眼他的肚子,“吃,就晓得吃,自己瞧瞧你胖成什么模样了!” 卫文雪委屈巴巴地噘了噘嘴,“饿……” 他哪里是饿,不过是嘴馋。 现下不管着,日后还不知会长成什么模样。 “来人,将点心拿出去,日后内室里不准放点心。”卫文畴道。 很快门外的仆从进来将点心端了出去,卫文雪的视线一直跟着恨不能仆从的手一抖掉一块在地上,又不免悔恨,早晓得就该藏几块起来的。 “大哥,大娘子跟阿耶瞧着情况不对,莫不是吵架了?”卫文畴不再管三弟,忧心忡忡地道,“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卫文??眼底一片冰凉,“为何要做?定是阿耶惹阿娘气恼,阿娘才不愿理会阿耶的,该是阿耶自己去认错的。” 卫文畴:“你又如何晓得,定是阿耶的错。” 卫文??:“阿娘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之人,反倒是阿耶总爱训斥人。” 卫文畴想想,四弟说的确实有道理。 “可若阿耶道歉但大娘子不理会呢?”卫文畴又道。 卫文??:“那阿耶定犯了很大很大的错,若非如此阿娘又怎会在阿耶认错后还不理会他。” 卫文畴:“得,我算是看出来了,四弟你这是有了大娘子就不要阿耶了。” “四弟,二哥问你一个问题,若日后阿耶与阿娘和离了,你是跟着阿耶还是跟着阿娘?” 第184章 争执 夜深人静,星月暗淡,昏暗的沁雅院中只有零星几盏烛火在晃动,冰寒的天气冻的白日里开的娇艳的山茶花都耷拉了脑袋,只无人的秋千被寒风吹的咯吱咯吱作响。 卫肃扭了扭发酸的脖颈,慢吞吞地往正院里走。 从他的方向能看到紧闭窗户的内室,里头漆黑一片,可见苏锦兮这个小女子不曾给他留灯的。 “呵。”卫肃勾唇冷笑了声。 他何时跟人低过头,何时像哄孩童般哄过人,便是四个孩子幼时自己都不曾这般有耐心过,偏生苏锦兮这个小女子不知好歹,他又是买话本子又是主动搭话,愣是半点回应都不给。 不留灯那他就宿在书房内。 又不是没宿过! 只下定的决心不过一瞬就后悔了,他为何要宿在书房里?卫府亦是他的府邸,凭甚苏锦兮那小女子能窝在暖和的被褥中舒服的睡, 自己只能躺在书房冷硬的小榻上? 卫肃眼底冒着烧得正旺的火苗,大步流星地朝着内室走去,先开始脚步声还是沉稳有力,越靠近内室时越发的轻盈,轻的外头守夜的小颖都不曾听见。 进了内室,卫肃淅淅索索地脱掉外头的衣袍,摸着黑上了床。 他平躺在床上,漆黑的眸子与夜色融为一体,听着身侧小女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绪却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 早在卫肃推门进来,苏锦兮便醒了过来。 她看到卫肃给自己特意买的话本子,也晓得这是他在向自己示好,可苏锦兮并不想理会。 与其日后痛心疾首追悔莫及,不如从现下开始便掐断一切不该有的想法和念头。 暗暗地呼出一口气,苏锦兮再次闭上眼,却被某人悄悄伸过来的手捞了过去,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坚硬的胸膛上,疼的她 咬紧牙关。 “到底要闹到何时?”卫肃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苏锦兮闭口不言,装睡。 卫肃却像是发疯似得,用力地啃噬她的脖颈、耳垂、双唇,便是眼鼻都不曾放过,他是真的用力,疼的苏锦兮呼吸一滞,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落下,一颗一颗没入发根处。 卫肃停下。 漆黑的内室中,他看不清身下之人的模样,只能感受到她身子的颤抖以及触摸到不断滑落的泪珠,还有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 卫肃倒吐一口气,从床上下来,点燃床边的烛火。 苏锦兮将自己牢牢地埋在被褥中。 哪怕这几日不停地在心中规劝自己,莫要多想,只护好自己该护的就行了,可不知为何总是开心不起来,特别是见到一脸冷漠的卫肃。 前世的自己的确有错,不该私下跟穆卓来往,不 该存有坏心。 可如今的她没有,先开始的确是想过除掉前世的仇人后,便与卫肃和离,可后来她不这么想了,她舍不得四个孩子,盼着能跟卫肃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寻常夫妇。 但卫肃的态度让她觉得他与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特别是在做了那场噩梦后,苏锦兮越发确定心中所想。 裹在身上的被褥被掀开,空气中的凉意将苏锦兮层层包裹,冻得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你到底在闹什么?!”卫肃钳住她微尖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直视卫肃满是压迫的黑眸。 小脸哭的通红,长而浓密的羽睫上沾着欲落不落的晶莹泪珠,明明委屈难过偏生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像受了伤的猫儿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柔弱的让人心生不忍。 小女子这副模样,卫肃哪里还气得起来,声音柔和似 春水:“盼盼,是为夫错了,卫府不该让范奇去哄骗你,不该欺瞒你……” 此时的苏锦兮脑子乱糟糟的。 她想问卫肃当年之事明明与苏府没有关系,为何他要耿耿于怀,非但不喜自己与阿娘亲近,竟连自己去韩府见多年不见的二舅舅大表哥他都要从中阻拦; 想问卫肃,当真厌烦自己,厌烦到哪怕随便挖个坑把她埋了都觉得脏?! “夫君为何要让范奇哄骗妾回府?夫君是不喜妾出去抛头露面还是不喜妾去见二舅舅和大表哥?”苏锦兮止了哭,屈膝半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问道。 卫肃心猛的一紧,下意识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苏锦兮抬头看他,“妾什么都晓得了,晓得夫君为何初见妾时恨不能杀了妾,晓得为何见了阿娘夫君从不改口,晓得夫君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妾的阿耶身上。” 第185章 定亲 “当年阿耶得到消息即便是违抗军令亦带着手下的将士快马加鞭赶去相助,是去晚了,但我阿耶也是拼劲全力了,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痛哭,当你不能阻止我去见我的亲人。” 卫肃全身的气场变得冰冷无比,连带着整个内室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苏锦兮愈发收紧手上的力道。 “是谁跟你说的,韩氏?”卫肃面无表情地问。 苏锦兮:“阿娘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卫肃脸部线条冷硬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一拳狠狠地砸在身侧的屏风上,‘咚’的一声,屏风应声而倒,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惊醒了熟睡的小颖亦隔断了俩人慢慢靠近的心。 卫肃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去。 内室里只余苏锦兮一人,还有被凉风吹的摇摆不定的零星烛火。 “ 大娘子。”小颖拿着火折子又点燃了盏烛火,见大娘子只着里衣坐在床上,忙拿着披风盖在大娘子肩上,“您和主君……” 苏锦兮摇摇头,无力地道:“无事。” 小颖不再问。 主君出去时的脸色黑沉的吓人,小颖来卫府的时间不长不是很了解主君跟大娘子的情感,便询问道:“婢子去唤紫鹃姐姐过来?” 苏锦兮摇摇头,“不必,我困了,将屏风扶起来你也去睡吧。” 小颖应是,伺候着大娘子睡下后去扶起屏风,屏风摔的狠了些,中间破了个大窟窿,碎屑撒了一地,得用扫帚扫干净才行。 “小颖,时辰不早了明日再收拾吧。”苏锦兮闷闷地道:“出去时将烛火都灭了吧。” “今夜的事莫要传出去。” “主君只穿了里衣,将 他的衣服送到书房。” 如冰般寒冷的凉风能吹灭烛火却吹不灭卫肃心中不断燃烧的熊熊烈火。 … 翌日,苏锦兮醒来时,坏了的鸳鸯屏风换成了山水屏风,地上的碎屑被打扫干净,好似昨夜发生的不过是一场虚晃的梦。 苏锦兮的眼又肿又涩,用热帕子敷在上头方才舒服些。 “大娘子,小颖都跟婢子说了。”紫鹃在一旁伺候,因心疼自家大娘子都红了眼眶,“若是将军跟夫人在京中定不会让大娘子受这样的委屈。” 苏锦兮扯下帕子擦了擦脸和手,不在意地道:“莫要胡说,自古夫妇哪有不吵架的,过些日子便好了。” “对了,可有说表姑娘她们何时到京中?”苏锦兮岔开话题。 紫鹃擦了擦泪,回道:“说是过两日便到,本该 今日就到的,表姑娘她们专程绕道去了镇国寺,说是要在里头住上两日,后日一早便回。” 苏锦兮点了点头,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表妹她们定生的花容月貌,倒是不知她们喜欢些什么,也不知我备下的礼物她们会不会欢喜。” 紫鹃:“大娘子花了不少心思,表姑娘她们定然欢喜。” 依着惯例,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去给卫夫人请安,留在那处用了早饭才回,甫回沁雅院,小颖便递上来两份帖子,一份是阮府送来的,一份是罗府送来的。 两份苏锦兮都打开瞧了。 阮诗语跟罗恒宇在三日后竟要定亲了! 苏锦兮只晓得阮诗语跳河后被巡逻的罗将军救了下来,在外头失了名声,后上柱国府觉得丢人,任凭阮母如何去说去求情,都坚 决要退婚,后退婚书跟信物一同送到阮府,余世子跟阮府小娘子的婚事便彻底没了。 后来,便没了动静。 罗府是京城世家,罗将军当年驰骋沙场杀敌无数,挡住多少外敌的入侵,虽降了官职成了怀化将军,可到底家底还在,且罗府家风极好,罗将军虽有几房滕妾,却不争不抢,兄弟几个亦是情深感人。 阮诗语能嫁入罗府,也算是因祸得福。 “将这一份送到主君书房。”苏锦兮将罗府的帖子交给紫鹃。 紫鹃犹豫了下没接,“大娘子何不等主君回来后自己送去?” 苏锦兮明白紫鹃话里的意思,让她低个头缓和一下俩人的关系。 可哪有那么简单。 卫肃心中的疙瘩若不能解开,便会像那个摔坏的屏风,放着影响美观,扔掉又觉得可惜。 第186章 争抢 沁雅院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卫夫人。 在卫肃回府后,卫夫人便将他叫到了漪澜院中。 卫肃平日里来的次数还没苏锦兮多,他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来了后只说几句问安的话便没了下文,卫夫人晓得自己儿子的脾性,既不像自己也不像逝去的将军,打小便是这副模样。 “阿娘。”卫肃进来唤道。 漪澜院内辟了间小院,里头供奉着菩萨,桌案上摆放着卫夫人临摹的经文,无人来时她便在此处打坐静心养性。 “扶阿娘去厅堂里吧。”卫夫人道。 卫肃应了声,扶着阿娘慢慢地往外走。 “肃儿,你可曾记得那次你去庵中寻阿娘时,阿娘问你的话。”卫夫人语调平和,从她的面容上只能瞧见岁月静好的温和,瞧不见半点戾气,让人无法将此时的卫夫人跟几年前甫丧夫的卫夫人联想到一处。 卫肃答:“孩儿记得。” 卫夫人停下脚步,将 手中的佛串交到儿子掌心中,“佛串这几年一直跟着阿娘,阿娘现在送给你,只望它能让你静心,莫要将外头的戾气带回家中,伤害身边之人。” “肃儿,人这一生并不只有一条路,你莫要被黑暗蒙蔽双眼瞧不见另一条路,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手中的佛串还有温度,上头的佛香亦被风吹的进入鼻中,只味道有些浓烈,卫肃不是很喜欢。 但他也并未拒绝。 抿唇淡淡一笑,“阿娘,孩儿晓得。” 卫夫人欣慰地笑了笑,“行了,莫在此处傻站着了,赶紧回你新妇那里去吧。” … 卫肃并没有回沁雅院。 他晓得,阿娘并不是不在意当年的事,只单凭孤儿寡母根本没办法和滔天权势对抗。 他偏不信! 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精密的算计中,除了……突然闯进他生活的苏锦兮。 在他的算计中,俩人 不该有任何交集。 可偏偏有了交集,这交集还是他自己先迈出去打破的。 甚至一步一步突破自己的底线。 让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很快夜幕降临,热闹的宅院里也变得寂静冷清起来,窗外的寒风‘呼呼’作响,没多时风声愈来愈大,伴随着电闪雷鸣。 卫肃的心也被这一声又一声的雷鸣惊扰的无法安定。 小女子向来胆子小,夜里听见雷声总是往他怀里躲的。 他‘噌’地站起身,快速往书房门口靠近,手碰到门栓时停了下来,在他迟疑不定时,门外突然响起范奇的声音,“主君,大娘子……” 话未说完,书房里的人已消失在他视线中,疾步往正院走去。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跑。 范奇一脸懵,好好的主君跑这么快作甚,他不过是想说,大娘子让人传话来今日罗府送了帖子,放在书房…… 卫肃到正 院时,里头除了收拾的小颖并无小女子的身影。 他目光四处搜寻,“大娘子呢?” 小颖忙回:“大娘子怕雷声,去了小郎君们的绿满轩。” 卫肃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下颌亦绷得紧紧的,胸口有股闷气憋着无处发泄。 呵! 他心中冷笑连连。 亏他还有几分惦记,人家呢……人家有避难所,根本想不到他这个夫君! 小颖:“主君,大娘子说今夜不回了,您是要歇下了吗?婢子这便去打水铺床。” 卫肃扭头便走,脸色很是难看。 亥时末时,卫肃出现在绿满轩内。 四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床,苏锦兮是跟卫文??睡在一张小床上的,她睡相不好此时一条腿正搭在??哥儿的小短腿上,许是梦到在吃美食,嘴偶尔会吧唧两声。 卫文??觉浅,平素里若有人吵到他,他会有脾气冷着脸不理人,可现下吵到他的人不同。 只要是阿 娘,他便什么都能容忍。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打开,外头的微弱烛光透了进来,紧接着便是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卫文??一脸警觉,手伸到枕下摸到自己藏着的护身匕首。 黑影靠近,卫文??抽出匕首便刺了上去,被黑影识破擒住,“是我。” “阿耶?” 卫文??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明亮,“您来作甚?” 卫肃能感觉到??哥儿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明知他看不见,眼中却还是闪过一丝心虚和尴尬,他清了清嗓,“你的床太小,你阿娘睡了不舒服,我来抱她回去。” 卫文??:“阿娘说舒服的。” 卫肃:“你阿娘是不想让你伤心难过哄骗你的罢了。” “太晚了,快些睡。” 不再给卫文??说话的机会,卫肃抱起小女子便往外走,在经过亮着烛火的厅堂时,下意识地将她往上托了托,让她的脸靠在自己颈窝处。 第187章 头疾 雷声过后便是倾盆大雨。 冬日里的雨似乎是夹带着私仇的,‘哗啦啦’地往下落,砸在伞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似是要将伞滴破。 伞下的人脚步匆匆,怀中人被他用厚厚的披风包裹住,感受不到外头的寒风亦感受不到沁人心骨的雨滴,自始至终她都是被暖意包裹的。 将小女子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被褥,一切收拾妥当后,卫肃才觉后背和双肩上有股凉意,过来时只顾着怀中人自己被雨淋了都尚且没感觉。 ‘轰’的一声,雷声震耳,卫肃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将床上人搂在怀中轻拍后背。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欲醒不醒的苏锦兮这才又沉沉睡去。 卫肃垂眸盯着小女子出色的睡颜,到底是暗暗地吐了口气,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太子力排众议也不愿娶妻,为了廉馥雅受了多大的压力多大的伤痛,可即便如此他依 旧乐此不彼。 现下他明白了。 卫肃想,日后若小女子能乖乖听话,他也不是不能让她去跟亲人见面。 自然,也仅仅只是见面这么简单…… 仇一日未报,他便一日不会松懈。 只是小女子到底是无辜的,她算是个例外吧。 这一夜卫肃就着湿透的衣袍倚靠在床榻上紧搂着怀中人过了一夜。 翌日,苏锦兮醒来后发觉自己竟在沁雅院内室的床上。 她记得昨夜雷声阵阵,晓得自己恐惧这样的声音夜里定是睡不好的,便趁着夜色去了绿满轩,自己是和??哥儿挤在他那张小床上的。 “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苏锦兮问。 紫鹃正给大娘子绾发,抬眸瞧了瞧铜镜中大娘子困惑的模样,唇角勾了勾,“大娘子,主君不让婢子们跟您说实话。” 苏锦兮手上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罢了 ,就当自己不晓得吧! 去给卫夫人请安时,苏锦兮说起明日自己的两个表妹就要入京,明日想出府去韩府见见,想得卫夫人的同意。 卫夫人笑笑:“去吧,该是婆母去拜见你娘家舅舅的,只婆母这两日身子不适,待身子好了是要送帖子去的。” 苏锦兮紧张地问:“婆母哪里不适?请郎中来瞧过吗?” 卫夫人摇摇头,“不必担忧,是年轻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了,刮风下雨便头疼,待过了这阵便会好的。” 苏锦兮瞧了瞧外头丝毫不减弱的雨势,也不知何时才会停下。 卫夫人喜爱穿素色,让她本就瞧着有些苍白的脸色愈发病态,苏锦兮走前将杨嬷嬷叫了出来,问:“杨嬷嬷,婆母的头疾郎中如何说?” 杨嬷嬷想了想,如实回道:“主君请了不少名医,都没有办法,后圣人听说后专程派了御医前来诊治,御医开了 些药,只说夫人这是郁结于心……待心结解了,头疾自然就好了。” 苏锦兮不明。 “大娘子老奴说的话您莫要放在心中。”杨嬷嬷说道:“夫人的头疾是在将军死后犯上的,那日将军被诬告通敌叛国被围剿时,京中便是雷声阵阵大雨滂沱,夫人自梦中惊醒,便闻讯自己的夫君以及麾下十万将士……全军覆没。” ‘轰’的一声惊雷,吓得苏锦兮身子一抖。 这场雨下个不停,雨势亦不见减弱。 苏锦兮去往韩府时裙摆都被雨水浸湿。 前世苏锦兮便没见过舅舅家的表妹,两个表妹是在舅舅他们回到东江后才出生的,一个是大舅舅房里的,取名韩子舒,一个是二舅舅房里的,取名韩子蔓。 大舅母二舅母皆是温婉的美人,两个表妹定是随了两个舅母的。 苏锦兮甫下马车便瞧见等在门口的二舅舅跟大表哥,在他们身 侧还站在两个模样稚嫩清秀的小娘子,眸光清澈面上是灿烂的笑容,冲着她热情地挥手:“表姐。” 苏锦兮快步迈上石阶,根据两个表妹的眉眼分辨出,个头稍矮眉峰相对锐利的是二舅舅家的子蔓表妹,而那个端庄柔婉的是大舅舅家的子舒表妹。 “表姐猜的可对?”苏锦兮笑着问。 韩子舒跟韩子蔓捂着嘴笑。 最后还是韩敬忠看不下去,表情有几分严肃地训斥,“莫要捉弄你们的表姐。” 面向苏锦兮时,韩敬忠尽量让自己瞧着温和可亲,又不能笑得太过吓人,学着大哥平日里的笑,只扯动嘴皮,声量也低了很多,“盼盼,这个是你子舒表妹,那个才是你子蔓表妹。” 苏锦兮眸中满是讶异。 韩敬忠又道:“幼时倒不觉着,长大后才发觉出不妥,若不是她们相差两岁,我跟你大舅舅都以为是幼时产婆抱错了。” 第188章 匕首 “二叔,您就让锦兮表姐自己猜嘛。”韩子舒一脸不愿地道:“您就是舍不得锦兮表姐受半点委屈,不像对我跟子蔓姐姐,平日里半分都不见怜惜。” 韩敬忠:“嘿,你这丫头……” 苏锦兮被这情况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化解此时的尴尬,手臂就被韩子舒挽住,兴致冲冲地拉着她道:“表姐,我跟子蔓姐姐给你带了好多东江的稀罕玩意儿,我们一起去瞧瞧。” 边说边拉着苏锦兮往府里走。 变得怎的这么快。 苏锦兮一时间有些哑然。 进府后,韩子舒在前头一蹦一跳,苏锦兮和韩子蔓跟在后头。 跟在身侧的韩子蔓柔声解释道:“子舒性子活乏的很,在东江韩府谁都敢反驳,便是祖父她也不怕。”说着靠到苏锦兮耳边低语道:“在东江,子舒妹妹可是那里的小霸王,大舅舅都拿她没 办法。” 苏锦兮好奇地问:“那她怕谁?” “韩子舒,你能不能有点淑女形象。”前一瞬还活蹦乱跳的韩子舒立马规矩起来。 “瞧瞧你,再瞧瞧你锦兮表姐和子蔓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偏就不听,待你日后及笄了,看谁会娶你!” 韩子舒半点不敢反抗,“哥哥,我知道了。” 韩子蔓冲着苏锦兮挑了挑眉,似是在说‘看吧,怕的人来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韩子舒最怕的就是亲哥哥韩子睿。 在整个韩府只要韩子睿说话,韩子舒都是乖乖站在一旁,别说是反驳了,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 东江地区比之临安要冷上许多,所以那里御寒之物又精致又暖和,光是带给苏锦兮的御寒之物便装了整整一大箱,还有一箱东江的首饰衣裳。 韩子蔓道:“东江的衣裳与临安的恐是不能比,只我阿娘与大伯母 硬是要买,说是带过来让锦兮表姐瞧瞧样式也是好的。” 苏锦兮摸了又摸,“怎会,这料子瞧着比京城的还要好,还有这样式也很新奇,我很喜欢。” 打开第三个箱子,里头是一箱子的书。 没有哥哥在,韩子舒又活乏起来,她拉着苏锦兮道:“锦兮表姐,这都是我阿耶亲手誊写的,多是孤本,他不晓得送锦兮表姐何物便只能将送这些。” 苏锦兮不爱看书,但她晓得大舅舅送的绝非凡品,即便不看也要好生收着。 “锦兮表姐。”韩子舒拉了拉她的袖口,踮起脚尖贴在她耳边道:“这书下面有我送给你的好物,等你拿回去后再翻出来看,标准锦兮表姐会欢喜。” 韩子舒笑起来眉眼弯弯似月牙,便是不开心瞧着也会舒心不少。 苏锦兮笑着点点头。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到底带了何物。 苏锦兮也送上 自己带来的礼物,只相较于两位表妹送的,自己这个算的上是不用心的,在她的印象中小娘子都是喜欢衣裳首饰的,便给两个表妹各自打了两副头面,至于衣裳她不晓得两个表妹的身量,便一人送了六匹布匹,还有一些胭脂水粉。 “待雨停了,我带两位表妹到京中逛逛,看上什么便买什么。”想到另外备下的两份礼物,苏锦兮有些羞愧地道,“不知两位表妹的喜好,便只备下这些,还望两位表妹莫要嫌弃。” 紫鹃呈上两把匕首。 韩子舒一眼就瞧上了,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这匕首是苏父从敌军手中俘获的,专程命人运回京中给苏锦兮把玩,两把匕首是一对,柄上镶嵌了精美的宝石,匕首锋利无比,据说削铁如泥。 苏锦兮那里还有一对,便想着拿过来给两个表妹。 小娘子身边总是要有防身之物的。 “锦兮表姐,我可太喜欢了。”韩子舒拿着匕首摸了又摸,眼中的光亮比之瞧见昂贵的头面还要亮上不少,“我一直想要一把匕首,阿耶不许,阿娘也不许,就连哥哥也不许,我悄悄藏一把,他们便收走一把。如今好了,这是锦兮表姐送我的,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拿走了……” “锦兮表姐,你真好。” 苏锦兮在韩府用了午饭,一直待到未时末才离开。 期间两个表妹问到卫肃,被苏锦兮搪塞过去,只她脸色的不自然落入韩子蔓眼中。 待她走后,韩子蔓找到堂哥,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锦兮表姐在卫府过得好吗?” 韩子睿道:“姑母心中只说有人会对锦兮表妹不利,不曾说过她在卫府过的如何,瞧着应该不会太差……卫将军跟姑父曾是好友。” 韩子蔓点了点头,“过几日我跟子舒妹妹去卫府走一趟。” 第189章 泼皮 连日来的阴雨下的让人烦躁,就连空气中都裹挟着湿意,湿意浸到被褥上,夜里盖着冰凉冰凉。 也就是此时,苏锦兮才会怀念卫肃身上的暖意。 除了那日卫肃将她从绿满轩内抱出来外,他便再没来过内室,俩人鲜少碰面,见面也只说两句客套话。 不像是同床共枕的夫妇,倒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见面后不得不打招呼。 “主君。”外头传来小颖的声音。 “大娘子可睡下了。”卫肃问。 小颖:“睡下了。” 卫肃推门进来时,苏锦兮立马闭上双眼,只她不晓得的是,自己绷直的脊背早已暴露了她。 她更不晓得的是,这两日,卫肃都是等她睡着后才进来搂着她睡的,天没亮就又走了。 “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明日一同去罗府,毕竟是定亲宴,便不带四个哥儿去了,阿娘明日也不去,便将四个哥儿送去漪澜院 。” 沉默了片刻后,苏锦兮回了个‘嗯’。 卫肃又走了。 带了外头的凉意,卷走屋子里好不易堆积起来的暖意。 苏锦兮将厚厚的被褥往身上使劲裹了裹,手脚依旧冰凉,她想明日得让紫鹃在屋子里烧炭了。 翌日,连绵下了近三日的雨总算是晴了。 晨起时金灿灿的日头冒出小小的角来,站在院子里还能瞧见天边七彩的祥云,闻着院子里被雨水冲刷过后残余的泥土香,苏锦兮难得心情好的弯了唇角。 今日要去罗府,苏锦兮特意挑了一件藕荷色的袄配山梗紫的裙,裙摆上用丝线绣着朵朵绽放的山茶花。 两个娇嫩的颜色衬得苏锦兮比冬日里的雪莲还要娇贵,绾着的发髻上配着一支山茶花簪子,紫鹃本想再搭配两支,被苏锦兮拒绝了。 就这么简单素雅就挺好。 卫肃下了朝后便回到府中,正赶上苏锦兮带着四 个孩子用早饭,他轻车熟路地坐在苏锦兮身侧空着的凳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 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从大娘子的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卫文保和卫文畴晓得,大娘子跟阿耶之间不如往昔! 用过饭卫肃跟苏锦兮一同将四个孩子送到卫夫人的漪澜院,今日天晴卫夫人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精神气也好了许多,只目光在儿子跟新妇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道:“去吧,莫要晚了时辰。” 上了马车后,苏锦兮规规矩矩地坐在侧边,她手边的矮几上摆放着的瓜果零嘴,都不曾动一下,就连最为诱人的话本子,她也只是瞄两眼。 望着话本子,她便想到那日从韩府回来后,从堆满书的箱子底下翻到的子舒表妹为自己准备的礼物,俏脸瞬间红了起来。 那小丫头片子,待下次见到,可得好好说说。 还未及笄,哪里能沾染那样的话本子,便是她已为人妇瞧了都臊的慌。 小女子的一举一动卫肃皆收纳眼底,零嘴不吃话本子不看,坐在那处却红了脸,也不知在想甚! 苏锦兮的小动作越多,卫肃眉头拧的越紧。 虽不知小女子脑子里在想甚,但他能肯定的是,绝无可能想的是他! “主君,大娘子,罗府到了。” 卫肃先行下了马车,苏锦兮下去时,骨节分明又宽大有力的手伸到她眼前。 在府内可以选择漠视,可在人多眼杂的府外,苏锦兮还是装装样子的,素白的手搭了上去,由卫肃扶着下马车。 等她想要挣脱开来时,身侧的男人却紧握不放。 “子仲子侄。”罗将军一个健步走到子侄跟前,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子侄身侧的小娘子。 “这位便是侄媳?”他问。 “未给罗伯父介绍是子仲失礼。”卫 肃终是放开小女子的手,朝着罗将军行了个歉礼,“罗伯父,这位便是子仲的新妇,苏锦兮。” “锦兮,唤罗伯父。” 苏锦兮屈膝行礼,不失礼数地唤了声‘罗伯父’,引得罗元将军‘哈哈’大笑,拍着子侄的肩打趣道:“你小子,好福气。” “快进去吧,待会儿可要陪伯父多喝两杯。” 卫肃说‘一定’。 被仆婢引着进府时,苏锦兮晃神间手又被卫肃握住,美名其曰‘今日罗府人多,他怕大娘子被人群冲散,找不到他,丢脸的哭鼻子’。 苏锦兮皮笑肉不笑:“妾不至于无用至此,若是寻不到夫君,只管逮着罗府的仆婢问便是。再不济哪里人多去哪里,总不会出错。” 卫肃:“倒也不失为好办法。” 苏锦兮:“所以夫君大可放心松手。” 卫肃:“为何要松?” 苏锦兮怒目圆睁,此人真的越发泼皮起来! 第190章 好人 罗府的席面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将男女分开,大家都坐在一个厅堂里,只中间用简易的竹帘跟屏风隔开。 宴席还未开始,夫人们围坐在一处,小娘子们围坐在一处,郎君们围坐在一处聊着彼此感兴趣的事。 苏锦兮进去时在人群中望了一眼,好似没一处她能去的。 原先馥雅姐姐在,去哪里都会拉着自己,那时并未有过多的情绪,现下才发觉自己在京中人缘真是差极了,连个像样的手帕交都没有。 长乐郡主经过她身侧,打量了她两眼,倨傲地道:“跟个木头似的杵着作甚,罗府没席面让你坐?” “若没有,本郡主大发善心让你坐本郡主身旁的空位。” 长乐郡主是跟京兆尹一前一后进来的。 俩人的婚事在京中也算是茶余饭后的乐谈,谁能想到长乐郡主会被赐婚给家世清贫的京兆尹陶大人。 她可是长公主的女 儿,圣人的亲外甥女,平日里多受宠爱,多耀武扬威,怎么着也该许配给亲王贵胄。 且还是长公主亲自求的旨意。 没人明白长公主到底是何意,难不成她自己寻个了家世不好的做驸马,便也想让自己的女儿走一遭自己曾走过的路? 苏锦兮还真坐过去了。 卫肃跟陶清泉是好友,日后两家免不了要来往的,何况她看来看去,围在一起的小娘子们她挤不进去,也不想挤,妇人的嘛……那更是不愿了,唯有长乐郡主这里,还算顺眼。 长乐郡主冷哼了声,“你脸皮子倒是不薄。” 苏锦兮回:“难不成郡主的脸皮子薄?” 长乐郡主气鼓鼓的,她晓得耍嘴皮子自己耍不过苏锦兮,“至少比卫家大娘子要薄些。” 苏锦兮:“哦,是吗?也不知是谁,在大庭广众之下上赶着追着我夫君。” 长乐郡主低声喝道:“我才没 有上赶着,我不过是让卫大人看清自己新妇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苏锦兮追问:“我有什么模样我夫君不晓得,需要郡主这个外人来多言?” 此事长乐郡主自知理亏,可也不愿服软,撇过头去:“反正你不是好人。” 苏锦兮嘴角上挑:“郡主亦不是什么好人。” 若不是出门前阿娘再三警告,她定掀翻桌子将苏锦兮狠狠地揍一顿,就只会耍嘴皮子功夫。 “诶。”片刻后苏锦兮用手肘碰了碰长乐郡主的胳膊,“郡主可晓得陶大人年少时的事?” 长乐郡主和苏锦兮坐在一处,瞧着还挺和睦,引得不少小娘子往她们那处瞄。 “长乐郡主与苏锦兮怎的坐一处去了?” “前些日子长乐郡主还被人挑唆到卫祭酒跟前说苏锦兮水性杨花呢,怎的冰释前嫌了?” “我觉着不像,倒像是苏锦兮死皮赖脸地贴着郡 主,今日是罗府的定亲宴,郡主不好闹大罢了,你们瞧郡主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几个小娘子一瞧,郡主的脸色的确很难看。 心中对苏锦兮又鄙夷了几分,都说无风不起浪,那婢子又怎会胡乱攀咬她跟信王之间有奸情,定是亲眼瞧见过。 身边都有卫祭酒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郎君在了,还不守妇道,竟肖想信王,信王因此被她连累,遭到圣人责罚,禁足一月罚半年的俸禄。 信王为证清白,自己领罚五十杖,说是打得皮开肉绽,信王当场昏了过去。 ‘害人精!’方才那小娘子冲着苏锦兮的方向淬了口唾沫,目露狠意。 她是御史中丞的女儿,亦是苏锦秀的手帕交,俩人关系极好,原本这样的宴席自己的好友也能来的,都是因为苏锦兮,好友才在府邸中整日里郁郁寡欢。 这一幕被进来的阮诗语瞧在眼中,亦被 另一侧的卫肃收入眼底。 他问身侧的陶清泉,“你可知那小娘子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陶清泉沉吟片刻后,回道:“像是御史中丞徐大人的千金,怎的了?可是有何不妥?” 卫肃摇摇头,陶清泉也并未放在心上。 “阮娘子……”见主角出场,小娘子们都围过去道着‘恭喜’,阮诗语应付完她们后,径直地走向苏锦兮和长乐郡主。 “卫家大娘子,可否移步说两句?”阮诗语道。 苏锦兮点了点头。 俩人来到外头厅堂外的廊桥下,身后跟着的婢子识趣地退到一侧。 在苏锦兮讶异的目光中,阮诗语向她行了一礼。 苏锦兮忙伸手扶起她,“你这是作甚。” 阮诗语眼中闪着泪光,“若不是卫家大娘子你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便不会有今日的际遇。” “你亦是我阮诗语的救命恩人,日后更是我阮诗语的朋友。” 第191章 情深 苏锦兮略带调侃地道:“可莫要胡说,我可没让你跳河,顺便捞一个如意郎君回来。” 阮诗语闻言‘噗’的笑了出来。 苏锦兮见状也跟着笑起来。 小娘子之间的友谊来的总是奇奇怪怪的,有时因一个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有时因善意的提醒,有时只需一个互相明白的眼神。 定亲宴便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欢快地进行,偏生就有人喜欢来寻不痛快,气势汹汹便是罗府门口的护卫都拦不住。 ‘啪’ ‘啪’ ‘啪’ 余继彤拍着双手,面上挂着嘲弄的冷笑,“今日罗府还真是热闹,我瞧着小罗将军身侧的小娘子好生眼熟……啊……这不是被我上柱国府退了婚的阮娘子嘛。” 不过瞬间,她的脸就阴沉无比,“阮诗语你好狠的心,我弟弟被你伤的卧病在床迟迟不见好,这才退婚几日,你便迫不及待地跟你奸夫定亲,真真是不要脸!” 她的到来让原本喧嚣热闹的厅堂一下子变得死寂起来,方才那些嘴上说着‘恭喜’之人,此时也不过是站在一旁看着笑话。 罗恒宇将未婚妻护在身后,满脸怒意地盯着来者不善之人,“你莫要在此胡说,我与诗语清清白白,有事你冲着我来,莫要伤害诗语。” 阮诗语面露讶异之色。 她没想到罗恒宇会护着自己。 一直以为罗恒宇之所以不介意她有过亲事而上门提亲,是被外头的传言所迫,亦是被自己内心的道德所 压迫,可那又如何,罗恒宇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所以这一次,哪怕自私一回,哪怕被罗府人瞧不起,她也要嫁入罗府。 她相信只要自己恪守本分,侍奉公婆,不妒不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在罗府便能占有一席之地,亦会得到罗府人的认可。 “我胡说?”余继彤尖锐着嗓音:“是不是我胡说,在座的自有评判。阮诗语若与你清清白白,你们又怎会这么快定亲。” “你问问在场的郎君,谁愿意娶一个被退亲失了声誉的小娘子?” 那些不曾娶亲的郎君们皆垂下了脑袋。 “阮诗语,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亏我弟弟对你一片情深,你竟背着他早跟罗恒宇暗通款曲,我弟弟若因你 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你生不如死!”余继彤尖酸刻薄,似泼妇般辱骂道,“继虎整日里寻死觅活,你想过安生日子,想得美……你让上柱国府不好过,我也要搅得你阮府,罗府不得安生……” ‘啪’的一掌,打断余继彤的声嘶力竭。 “你哪里来的脸说余继虎对我一片情深?”阮诗语表情平静,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凌迟的刀,正一寸一寸隔开上柱国府的遮羞面皮。 “他对我一片情深到既要娶我为妻又要纳我表妹为滕妾,他对我一片情深到在阮府便不要脸面地跟我表妹滚到一张床上去?他对我一片情深到整日出入倡肆,与窑姐儿打情骂俏?” “余娘子,你跟我说说 ,这样的一片情深给你,你要不要?” 宾客们听闻一片哗然。 余世子竟做了这样的丑事! 难怪有消息传言,阮娘子之所以在北街跳河自杀,是想跟余世子退婚,上柱国府和阮府皆不同意,才一时想不开。 原来传闻是真的。 “你胡说!”余继彤口不择言地怒吼:“明明是你下贱与罗恒宇有了奸情,明明是你先对不起继虎,你还恶人先告状在当着众人的面攀咬继虎,你……” “我这就撕烂你的嘴……” 余继彤张牙舞爪,正欲扑上去,便被手持利剑的罗恒宇吓退。 他将剑尖对准余继彤的脸,强压住内心蠢蠢欲动的暴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滚,否则要你的命!” 第192章 托付 余继彤留下一句‘你们等着’后,带着仆婢灰溜溜地走了。 她能如此豪横哪里是仗着上柱国府的威风,是仗着贵妃的威风,再过不久她便是贵妃的侄媳。 有这层关系在,本就乖张行事的余家姐弟哪里能忍气吞声。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在。 余继彤闹过后没多久,宴席就结束了,宾客们四下离开,卫肃没走,苏锦兮自然不能先走,长乐郡主也不走。 “你快些跟我说,那陶清泉年幼时发生了什么?”长乐郡主迫不及待地追问,若能问出什么,回去后定要告诉阿娘,陶清泉此人万不能托付终生。 “莫不是他早已有心仪之人?还是说,他在乡下定了亲?” 苏锦兮长吁短叹,愈发让长乐郡主确定心中所想,眼角眉梢都染上得意的笑。 “郡主怕是要失望了,陶大人既无心仪之人,更没有定 亲。”苏锦兮故作神秘地道:“我要跟您说的与郡主想的大相径庭。” 长乐郡主忍无可忍地道:“苏锦兮……你是故意的!” 苏锦兮也不否认,“倒也不是特别故意,只觉得郡主气急败坏时甚是可爱。” 长乐郡主脸色勉强好了几分,“少在那处阿谀奉承,有话便说,本郡主才不吃你这一套。” 苏锦兮:“若郡主真想晓得,去陶大人府邸走一遭便能明白。郡主应是晓得的,陶大人除却继母和两个弟弟外,并无其他亲人。” 思虑片刻后,长乐郡主脑子总算是转了个弯,不停地打量苏锦兮,“好好的你关心陶清泉作甚,难不成你对他……苏锦兮,你怎么死性不改……” 苏锦兮指了指与罗将军聊着的卫肃以及他身侧的陶清泉。 长乐郡主顿了下,又看了几眼,随即恍然大悟,“你是因上次的事对 本郡主怀恨在心,所以想借此机会故意挑拨本郡主跟陶清泉的关系。” “本郡主可不蠢,任由你胡乱挑拨!” 苏锦兮扶额一脸无语。 好在卫肃过来解救了她,“锦兮,回府了。” 陶清泉没眼力见地凑了上来,“卫家大娘子,我跟你们一同回去吧,正好顺路。” 苏锦兮甫要开口应‘好’,便被卫肃截住,面无表情地拒绝,“方才来时吾妇说要去南街首饰铺瞧瞧首饰,陶兄还是自己回去吧。” 陶清泉一脸菜色,“可我没有马车。” “郡主,您方才不是说想去陶大人府邸看看嘛,您有马车,正巧顺路载陶大人一起回去。”苏锦兮眼中闪着意味深长的笑,长乐郡主又是个不能激的,心中疑虑更甚。 “杵着作甚,还不跟上本郡主。” 陶清泉怎的跟个榆木疙瘩似的,长乐郡主眼中满是嫌弃,这 日后与这样的人成婚,生活得多无趣…… 回去的路上,苏锦兮依旧坐在车厢的侧边,只心情比来时要轻快许多,唇角若有若无地往上扬着。 卫肃忍不住问:“笑甚?” 苏锦兮摸了摸嘴角,“妾笑了吗?没有吧。” 卫肃一脸严肃:“笑了。” “哦。”苏锦兮应道:“那便是笑了吧。” 卫肃又问:“笑甚?” 苏锦兮随意地道:“没笑甚。” 卫肃被小女子气得胸口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了个话锋,“方才你为何让长乐郡主送陶清泉回府?” 苏锦兮:“夫君不让陶大人坐我们的马车,他又没有马车,难不成真让他走回去?长乐郡主是他的未婚妻,送他回府没什么奇怪之处不是嘛。” 卫肃从鼻中哼出几个字——自作聪明。 苏锦兮不欲跟他多加争辩,掀开车帘透过缝隙看向外头,任 由凉风肆意的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吹打,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红印,只有呼吸着车外新鲜的空气,心境才不免开阔起来。 卫肃的气场实在过于孤冷,连带着车厢内的温度也变得低起来,苏锦兮心中又有疙瘩在,看什么都是不顺眼的。 诚然,那个最不顺眼的便是卫肃。 ‘吁!’ 马车突然紧急停住,苏锦兮侧着身子坐着瞧着窗外,一时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入卫肃的怀中,没有安全感的她下意识的用双手紧紧搂住男人的脖颈。 “主君,大娘子恕罪,前头突然冲出一条野狗。”范奇停稳马车后,轻轻叩响车厢。 卫肃语气冷硬地道:“仔细些,伤了大娘子,唯你是问!” 范奇立马会意主君话中的情绪。 嘿嘿……他真是聪明体贴又英俊的小郎君。 主君,范奇只能帮您到这里了,您可莫要让范奇失望…… 第193章 妖精 “多谢夫君。”马车再次行驶,苏锦兮欲从卫肃身上下来,她松开搂着男人脖子的手,但男人不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将她困得死死的。 苏锦兮整个身子都在挣扎。 卫肃危言耸听,“你若再动,为夫不介意就在此处与你卿卿我我。” 苏锦兮哪里还敢动。 只俩人现下心中都有别扭,这么亲密地靠在一起属实是尴尬的,至少苏锦兮是这样的,她低垂着脑袋,小脸红扑扑的,想把自己的手拿下来,可又担心自己一动,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毕竟,曾又不是没在马车内…… 苏锦兮的小脸更红了,那抹红在她没有任何察觉着爬上了耳尖,两个小小的耳尖好似池塘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头沾着清甜的露水,娇嫩欲滴,瞧着就想咬上一口。 卫肃也是这么做的。 他灼热的唇甫碰上怀中人的耳垂, 就感觉到怀中人狠狠地颤栗了下,搂着他脖子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不受控制地戳进他的肉中。 卫肃只感觉到了麻。 苏锦兮是生气的。 她气的是自己,气自己半点不争气,随意被人摆弄。 卫肃的唇由耳尖一点一点往下移,在靠近苏锦兮唇角时,被苏锦兮偏头躲开,她双拳攥得死死的,说话时还带着些咬牙切齿:“夫君,妾累了,望夫君莫要胡来,放妾身下去。” 若苏锦兮是羊,那卫肃便是身后那头眼冒绿光的狼。 羊都送到狼口了,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这几日小女子对他忽远忽近的态度,当真是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就连午夜梦回时也只能在小女子睡着后方才悄悄地进内室中。 他可是卫府的主君,怎的过得如此窝囊! 且那日他将小女子从绿满轩抱出来时,就着湿衣裳过了一夜 ,可是染上了风寒的,小女子不知关心夫君,反倒去关心陶清泉?! 卫肃越想越气,用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小女子微尖的下颚,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怄气道:“苏锦兮,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是我卫肃的妻,伺候夫君是你应尽的责任!” 不等苏锦兮开口,卫肃直接擒住她水润的双唇,将她所有的呜咽声悉数吞入腹中,只余俩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气声。 苏锦兮被迫接受卫肃的粗鲁霸道,她将冒出的委屈与羞辱狠狠地压在心底,只眼眶还是发酸,酸的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滚烫的泪珠砸在俩人紧贴的唇上,亦砸在卫肃微微敞开的心门上。 卫肃停下动作,掀起眼皮问:“哭甚?” 苏锦兮眼泪砸得更凶。 卫肃冷硬着嗓音,语气刻薄地道,“就这般不愿与我亲近,苏锦兮,你心中还惦念着谁 ?信王亦或是陶清泉?” 苏锦兮不可置信地用含着泪珠的眼盯着卫肃,显然是不相信这话是从卫肃口中说出的。 眼中的泪瞬间止住,她语气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妾在夫君眼中如此不堪,夫君又何必与妾亲近。” 这次,卫肃没有拦着她。 俩人又回到前去罗府时的状态,不,比去罗府时气氛还要僵硬。 “主君,大娘子,到了。” 苏锦兮先下马车,即便心中再气她也是知礼数的,候在一旁等着卫肃下来一同进府,总不能让卫夫人跟四个孩子瞧出不妥来。 然卫肃迟迟不下来。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听车厢内传出声音。 他道:“范奇,去春花秋月。” ‘春江花月’是何处? 那可是临安最大的一间倡肆,里头的窑姐儿个个都是妖精,销魂妖媚。 “主君。”范奇瞄了眼大娘子, 清了清嗓音道:“您不是说还有公事在身?” 车帘掀开,男人冷硬的脸露出大半,“我何时与你说过,还不快赶马车。” “可……” 范奇只来得及说一个字,主君便又回了车厢内,他只能硬着头皮牵着马调转车头,却仍是不死心地问了句:“主君,当真要去?” 他不是制造了很好的机会嘛,怎的瞧着好似弄巧成拙了! 卫肃:“去!” 马车离去,苏锦兮僵直的脊背也随之坍塌而下。 “大娘子……” 紫鹃跟小颖担忧地唤了声。 苏锦兮强颜欢笑道:“无碍,进去吧,若夫人问起只说主君有公事在身。” 紫鹃跟小颖应了声‘是’。 她早该想到的,卫肃只不过是寻常男子,依照他的官职是可以纳滕妾六人的,她们成婚已有半年,卫肃没了新鲜感很是正常。 罢了,去春花秋月便去吧。 第194章 鬼胎 此时卫肃这边,马车只行了一半便被叫停。 范奇:“主君,可有不妥?” 卫肃:“去酒肆……”想了想,他又道:“罢了,去国子监吧。” 范奇了然一笑。 他就晓得主君绝不可能去春江花月那样的地方,主君向来洁身自好,又怎会自甘堕落去倡肆里找窑姐儿,不过是故意说给大娘子听,想让大娘子撒泼打诨罢了。 … 长乐郡主将陶清泉送到陶府外,陶清泉先下马车,待长乐郡主下马车时,他只静静地站在一侧,半点没有要上前搀扶之意。 “郡主。”长乐郡主身边的婢子如往昔般伸手,长乐郡主冷声呵斥,“起开,显得你有眼力见儿。” 婢子被呵斥的委屈。 “郡主,我自己进去便是,您不用送的如此周到。”陶清泉客气地道。 长乐郡主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好似在说,‘本郡主做事,需要你多 嘴?’ 陶府府邸太小,一个二进院子,瞧着都赶不上她的院子大,让自己住在这样憋屈的院子里,长乐郡主心中满是怨气。 她道:“你与我成婚后,可愿意一同住在长公主府?” 陶清泉顿了顿,随即道:“郡主,这不合规矩。” 长乐郡主怒火横冲直撞,甫要开口,就听府邸里传出令人不适的尖锐声,“有何不合规矩的,郡主说住长公主府便住长公主府。” “泉儿,你怎的这般失礼,郡主来了也不让仆婢们通报一声,若不是阿娘一直在门口守着你是否回府,岂不是得怠慢郡主。” 陶夫人将陶清泉挤开,谄媚地将郡主引进府邸。 到了前厅,陶夫人吩咐婢子上最好的茶,还给自己的贴身嬷嬷使眼色,很快贴身嬷嬷便退了出去。 “郡主,泉儿不懂礼数,您莫怪罪,有幸得陛下赐婚让您嫁入我们陶家,是 陶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日后您大可放心,这陶府全由您说了算,您让我们去何处住,我们便去何处住。” 陶夫人虽是市井小民出身,可她惯会见菜下碟,哄骗人这一招于她来说不过是小手段。 瞧这郡主不就被她哄的晕头转向的。 “阿娘,您唤孩儿们来,可是有事?”陶二弟假装没瞧见坐在陶清泉身边的郡主小娘子,做出一副稳重成熟又风度翩翩的模样。 可偏偏,他那五大三粗头宽肩膀窄的模样与翩翩君子毫不搭边。 还有他身边的另一个郎君,眼中的打量令长乐郡主浑身不适,瞧来瞧去,也就陶清泉最为顺眼。 陶夫人呵斥:“二弟三弟,还不见过郡主,你们未来的阿嫂。” 陶二弟陶三弟忙惶恐地见礼。 “参见郡主。” “参见郡主。” 油腻腻的目光投了过来,长乐郡主只觉恶心想吐,她偏头 看向陶清泉,“你不带我四处看看?” 不等陶清泉开口,陶夫人便笑道:“郡主,让二弟带您四处看看吧,泉儿他整日忙碌,一脸疲惫,恐会怠慢郡主。二弟这些日子在府中准备明年的科考,尚有闲暇时间。” “二弟,愣着作甚,还不带郡主去府邸里转转。” 陶二弟从未见过像郡主这般貌美的小娘子,特别是身上油然而发的贵族气场,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压在身下狠狠地征服。 那势在必得的心愈发浓烈。 “郡主。”陶二弟迈步走到长乐郡主跟前,“这边请。” 长乐郡主横了他一眼,怒喝道:“把你肮脏的眼睛从本郡主身上挪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在本郡主跟前上蹿下跳!滚!” “陶清泉,你给本郡主听好了,你与本郡主成婚后便住进长公主府,只你一人能住进去,其他人……爱上哪儿上哪 儿。” “送本郡主出去。” 陶清泉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从进府后他脑子里想的便是这两日让他颇为头疼的案子,根本没听陶夫人跟长乐郡主说的话,更不知陶二弟和陶三弟也被陶夫人叫了过来。 “二弟,三弟,你们怎的也过来了?”陶清泉这才回神。 陶二弟没好气地道:“郡主来府上,身为陶家人,自是要来拜见的,日后郡主便是我与三弟的阿嫂,难不成阿兄不愿让我们与郡主相见?” 陶清泉:“二弟这说的是什么话,阿兄……” “行了,郡主还在,你们兄弟俩吵什么!”陶夫人端着架子冷喝了声,随即走到郡主跟前,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谄笑道:“郡主,您也晓得,老身一个妇人家扶养三个孩子长大属实不易,您日后便是陶家的新妇,这玉镯是老身给您的见面礼,您莫要嫌弃。” 第195章 反差 长乐郡主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又怎会对陶府的人有好脸色,遑论这里头没一个瞧着顺眼的。 “既家贫,陶夫人还是自己留着吧。”长乐郡主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这样的玉镯本郡主收下戴出去,只会遭人耻笑。” 陶夫人的脸色可谓是比雨后的七彩祥云还要来的多姿多彩。 在乡下,村里谁人敢当面诋毁她,来了临安,自己的继子又是京兆尹,那些夫人又都捧着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待人走后,陶夫人拽着陶二弟的胳膊,狠狠地道:“二弟,待你娶了这小娘子后,定要替阿娘出这口恶气!” 陶二弟:“阿娘,您放心,只要她落到孩儿手中,孩儿定将她管束的服服帖帖,再不敢像今日这般对阿娘您无礼。” … 卫肃在国子监忙到申时五刻才回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冬至要到了吧?”卫肃问。 范奇道:“回主君,再过几日便到了。” 车厢内又恢复寂静。 回府时已是申时末,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卫府外的两盏褪了色的红灯笼被风吹的四下晃动,里头的火苗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在红木门上落下大片阴影。 此时街道上尚且还有百姓经过,若是午夜时分,想来是恐怖的。 苏锦兮已带着四个孩子用过晚饭,孩子们问起今日宴席上的场面,苏锦兮一一回答,只瞒着余继彤闹事这件事。 卫肃到沁雅院时苏锦兮正靠在厅堂的小榻上看着话本,中间燃着一盆炭火,屋里暖和的很,即便是怕冷的小女子也只在单薄的里衣外披了件披风。 想来还是热的,烛火映照下,她挺翘的鼻尖上有一层细汗。 许是看到令人愉悦的地方,小女子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主君。” 端着热水进来的紫娟险些直直地撞了上 去,在外头并未瞧见范奇,还以为主君沉溺在温柔乡中,今夜不会回府的。 苏锦兮自然是听见动静了。 将手中的话本子收到小榻上的一个木盒里,未穿袜的玉足白白嫩嫩的似萝卜般套进鞋中,她行至卫肃跟前,淡淡一笑,唤了声‘夫君’后,解开卫肃身上厚重的披风交给紫娟。 “夫君可在外头用饭了?”苏锦兮柔柔地问。 卫肃摇摇头。 苏锦兮吩咐小颖去后厨准备吃食,紧接着又道:“夫君可要先沐浴?” 卫肃不发一言,只点点头,他的视线从踏进屋子里便一直跟随着小女子,想看看她会不会跟自己撒泼打诨,会不会独自躲在屋子里哭得眼肿。 只与他所猜测大相径庭。 自己去春花秋月那样的花月场所,小女子非但不恼怒,还若无其事地看着话本子,不仅如此,在自己回来后,依旧能体贴温柔地伺 候。 身为当家主母,小女子做的毫无错处,她端庄大气,不会拈酸吃醋,日后自己若是纳了滕妾,后宅在她的打理下,定会井井有条。 饶是这样想,心中的怒火却不受控制地‘蹭蹭’往上涨。 她为何会如此大方?不过是从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罢了! 自己才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将谁放在心上?信王穆卓?还是她又瞧上京中的其他男子? “热水打好了,您的衣裳也放在浴房里了,夫君快些去洗……啊……” 苏锦兮直接被卫肃扛在肩上,进内室后顺手将门也关上,外头的紫娟跟小颖被隔绝,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希望主君跟大娘子这次能和好如初吧。 俩人虽不能进内室,但可以去找范奇。 在外头守着的范奇冷不丁的就被两个小娘子围住,虎视眈眈的,恨不能扒光他的衣裳。 范奇双手护在胸前,深情地道:“我不会对不起我家钱娘子的!” “想什么呢你。”紫娟踹了范奇一脚,“那个,今日主君当真去了春花秋月?” 范奇看了眼紫娟,又瞧了眼小颖,总算是相信这俩小娘子对自己并无兴趣,“你们问这作甚?可是大娘子想晓得?大娘子若想晓得问主君便是,你们……” 紫娟又踹了范奇一脚,踹得他‘嗷嗷’叫。 小颖:“你若不说,明日我跟紫娟姐姐便去钱娘子跟前说,你除了她之外,还有好几个相好的。” 范奇:“别别,两位好姐姐,我错了……今日主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卫肃便怒气冲冲地从内室里出来,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见生了多大的气,在卫府只有主君一人时,他通常是面不改色的。 可自大娘子嫁入卫府后,主君的情绪越发容易显现出来。 第196章 弹劾 今夜的月色残缺了一块,周边闪亮的繁星也失了平日里的光泽,被一层薄薄的黑云遮挡,无法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亮光。 内室的烛火只剩下零星几盏,苏锦兮将自己隐匿在一片昏暗中。 在卫肃将她扛到内室动作并不温柔地扔到床榻上时,她并没有反抗挣扎,任由他欺身而上,可当他滚烫的唇碰到自己肌肤时,苏锦兮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不是不大度,只是容忍不了卫肃与窑姐儿缠绵过后不沐浴便又跟自己行房事,卫肃身上沾染着窑姐儿身上胭脂水粉味,刺鼻的厉害。 苏锦兮不过说了句‘夫君先去沐浴,妾等您’。 并无不妥之处。 卫肃却因此发了狠,像暴怒的狮子,一口咬在苏锦兮比豆腐还要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很深的牙印,疼的苏锦兮浑身都在颤抖。 “大娘子,主君既主动来寻您, 您又何必将他赶走。”紫娟不忍心大娘子受冷落,却也晓得,不管在娘家过得多顺遂多自在,嫁入夫家后多的是身不由己。 主君便是大娘子的天。 小颖:“大娘子,您误会主君了,他今日并未去春花秋月,范奇说主君在国子监待了一下午。” 苏锦兮眨了眨空洞的眼,过了好半晌才道:“灭灯吧,我困了。” 内室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苏锦兮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恢复。 她做错了什么?没有自降身份去迎合卫肃,还是没有对卫肃嘘寒问暖尽到做大娘子的责任? 诚然,都不是。 她不过是不想重蹈覆辙,不过是不想将自己的命交到一个随时会将自己扔到‘郊外乱葬岗’的人手上,不过是想拼尽自己所能护着自己所爱之人。 而卫肃并不是自己所爱之人。 前世,她做的最蠢的事便是将一颗 真心交给不值得托付之人,才会落得家破人亡,尸首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悲惨下场。 穆卓残暴冷血,不择手段。 卫肃又何尝不是凉薄之人。 … 冬至将至,文武百官开始忙碌起来。 往年都是圣人带着百官前往鹿台祭天,今年圣人将此重任交给太子。 五皇子一党的时刻盯着太子,欲从太子言行中挑出错处来,只太子平日里深居简出,除却处理奏章外,找不到可挑剔之处。 唯一要挑剔的便是,他已二十有余却迟迟不肯立太子妃。 五皇子党派内的官员日日上奏章弹劾太子一意孤行,储妃的人选怎能肆意妄为,该是由圣人和皇后做主,选一个德才兼备的。 廉老将军的孙女属实不是储妃人选。 圣人被搅得头疼不已,命侍从快些去请国师来诊治。 国师用银针扎了圣人头顶,又拿出红色的 药丸侍奉圣人服下,圣人头痛方才好些。 “圣人头疾乃是忧心所致,祭天仪式已交由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向来稳重,您又何须烦忧?”国师替圣人按揉着,“您该好生歇息的。” “哼。”圣人冷哼,“朕倒是想好生歇息,没一个省心的。” “你说太子稳重,若他稳重又怎会迟迟不立太子妃?他若只是寻常皇子,朕随他娶何人,偏偏他是太子,偏偏他非他那表妹不娶!朕的侄女是何性情朕又怎会不知,蹿天下地的主,让她当太子妃日后做一国之母,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之中,不如要了她的命!” 国师:“自古以来,婚姻之事媒妁之言皆听父母之命,太子如今心心念念着廉娘子,待真的立太子妃后想来便会死心。圣人一向果断,怎的在太子这边就变得心软起来呢。” “且臣听闻,近来贵妃亦 在为五皇子物色五皇妃,属意的是太尉之女。” 圣人睁眼,略显浑浊的目光中满是至高者的威严,“太尉之女?” 国师:“回陛下,是的。” “扶朕起来。” 圣人在国师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半靠在龙榻上,他冲国师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好生研制你的长生不老术。” 待国师走后,圣人命身边的内侍去请皇后过来。 不光五皇子一党的官员揪着太子这一错处大做文章,就连站在太子这边的官员亦苦口婆心地劝说,以太傅为首。 圣人如今被国师蛊惑,行事愈发昏庸,朝堂已有动荡,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之位,身为太子万不能做的便是一意孤行。 太子眉头紧锁,面色难看至极:“就不能再等等,再给孤一些时日,孤定能说服……” “殿下。”太傅摇了摇头,“您又何苦自欺欺人。” 第197章 服软 圣人欲立太尉之女为太子妃的事很快便传入贵妃耳中,贵妃发了好大一通火,吓的身边的宫婢内侍个个人心惶惶。 “定是皇后在背后搞得鬼,明知那季灵是本宫为五皇子千挑万选的五皇妃,她跑出来横插一脚。”贵妃气的脸色铁青,宫婢正收拾着她摔碎的瓷瓶碎片。 “太子一心扑在廉家娘子身上,又怎会对太尉之女感兴趣,为这事太子可没少惹圣人恼怒,想来这次太子亦不会同意,贵妃莫要气坏了身子。”贵妃身边的贴身内侍尖着嗓子分析安抚。 贵妃冷哼,“最好如此,若他敢抢我儿五皇妃,本宫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内侍惊呼了声,“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贵妃毫不在意。 如今宫中皆是她安插的耳目,哪里来的隔墙有耳,便是那深受圣人看重的国师不也意欲向她投诚,若不是还 需时日部署,她又何须这般忍气吞声。 翊朝这偌大的天下,再过不久便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 冬至在翊朝堪比岁日那般热闹。 除却祭天外,冬至那日文武百官进宫朝贺,圣人会对群臣进行赏赐且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以此来施行德政,迄今为止一直沿袭老祖宗的规矩。 而民间,一家老小会围坐在炉火前守岁,冬至那日还会去亲友处拜贺宴饮。 因当年之事看清不少人的真实面孔,卫府便不再做表面功夫,冬至日只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碗馄饨便算是过了。 卫肃不仅要随太子一同前去南郊鹿台祭天,结束后还要进宫朝贺,待忙好后天色早已暗了下来,难得的今日卫府上下亮如白昼。 只沁雅院内安安静静,内室里亦瞧不见小女子的身影。 自那日俩人闹僵后,他便一直宿在书房里,俩人鲜少能见到 ,卫肃一直晓得小女子是个没良心的,没他在身侧反倒过的舒心。 卫肃问:“大娘子呢?” “主君,大娘子跟小郎君们今日都在夫人的漪澜院。”仆婢恭恭敬敬地道。 卫肃大步流星的往漪澜院走去,行至一半停了下来。 他这般急促的赶过去,可会显得他没脸没皮? 卫肃甫到漪澜院外便听见里头传出的阵阵欢快笑声,他一下便能分辨出哪个笑声是小女子的,掀开厚重的帘子迈步进去,“阿娘。” 卫夫人柔柔地道:“肃儿来了。” 卫肃‘嗯’了声,坐在椅子上,“今日圣人赏赐孩儿一张虎皮,孩儿想着您冬日怕寒,回府后便直接拿了过来。” 杨嬷嬷接过范奇手中捧着的虎皮。 卫夫人又道:“今日锦兮跟四个哥儿陪着我一日,想必也累了,都回去吧,洗漱后早些歇下。冬至后便是冬猎,要养 好精神。” 回去的路上,??哥儿靠在阿娘肩上睡着了,这半年??哥儿长得不仅长了个还胖了不少,苏锦兮抱着显得吃力,没多会儿便开始气喘。 卫肃见状伸手道:“我来吧。” 在这事上苏锦兮也不与他争抢,松手让卫肃将??哥儿接了过去,便走便揉发酸的胳膊,也不知是今夜的月色亮还是府邸里的烛火亮,卫肃觉得小女子的侧颜异常的美艳。 比她初入卫府时,多了让人为之着迷的妩媚。 “范奇、白风,将小郎君们送回绿满轩。” 范奇本想问主君要去何处,一抬眼便瞧见主君那双漆黑的眸死死地盯着身侧的大娘子,同为男子,同有红颜知己,他太过了解主君此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主君……” 白风话只冒了个尖儿,便被范奇截住,“白风,外头冷的很,莫冻着小郎君们。” “你们也退 下吧。”卫肃又撵走了紫鹃跟小颖。 空气中除却扑面的凉风外,便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苏锦兮不知卫肃把所有人支开想要作甚,可不管他要作甚,自己都无力拒绝。 她只能加快脚步。 冬至夜的风真冷。 卫肃握住她藏在袖口中的小手,小手冰凉,凉意透过五指蔓延至五脏六腑。 “盼盼,那日我并未去春花秋月。”卫肃苦笑道:“你是我见过最心狠的小娘子,对自己夫君不闻不问,你可知那几日我不宿在内室,是为何?” 苏锦兮摇摇头。 卫肃:“我染了风寒,怕过病气给你,便连日来宿在书房里。只书房里被褥单薄,又无炭火,硬是熬了五六日才好透。” 苏锦兮停下脚步,“夫君为何不早些说,妾将床铺让给夫君,妾去绿满轩跟哥儿们挤挤也好。” 卫肃:“……” 冬至夜的风吹得心拔凉拔凉。 第198章 主导 卫肃的步伐慢,有时他还嫌小女子走得过快,用手拽了拽她,见她还在继续往前走,索性直接将其拥入怀中,指着天上缺了一角的月,颇有风情地道:“盼盼你瞧,今夜的月多亮。” 苏锦兮面色淡淡:“夫君不觉得冷吗?” 卫肃:“不冷。” 苏锦兮:“可妾觉着冷,我们快些回去吧。” 颇为煞风景。 卫肃咬了咬后槽牙,“为夫抱着便不冷了,陪为夫赏赏月吧。” 男人身上弥漫着淡淡的酒味,苏锦兮想定是在朝贺上喝了酒的,今夜主动跟自己说这么多,想来时醉酒了。 其实男人身上很暖,还有宽大的斗篷将她包裹着,苏锦兮是不冷的。 只人被突如其来的暖意包裹后,便受不住冷了。 卫肃今日的反常,让苏锦兮紧闭的心门多了丝裂痕,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越是与其相处越能被他身上的某种特质 吸引。 前世爱过人,所以苏锦兮明白对一人动心是何感觉。 在万物复苏之际,唯有将其连根拔起。 于她来说,唯有离卫肃远远的,方能不困于情。 “盼盼,圣人今日下旨,立太尉之女为太子妃。”卫肃抬头看着漆黑夜空中的残月,“太子喝得酩酊大醉。” 苏锦兮惊诧地抬眸。 “馥雅姐姐怎么办?殿下不是说要等她凯旋而归的吗?”苏锦兮鼻酸地道:“馥雅姐姐正在平岭剿匪,她是用命在护着一方百姓……怎能……” 廉馥雅心中是有太子的。 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来说服自己。 说不定此次剿匪回京,馥雅姐姐便想清楚了。 卫肃:“身在帝王家,又岂能随心所欲。为了天下为了黎明百姓,太子身不由己。” “可是……” 卫肃截断小女子的话,“盼盼,你我左右不了他人命运,唯一能做的,便 是珍惜眼前人。” 说完,卫肃握着小女子肩的手不觉紧了紧。 “盼盼,此前是为夫的不对,你可愿原谅为夫?”卫肃的确是借着酒意说的,朝贺时不光太子喝了不少酒,就连他也不例外。 不过从马车上下来时,醉意便消散了大半。 许是受到太子遗憾和无奈的感染,让他回府后说出如此多平日里绝不可能说出口的话。 苏锦兮用额头蹭了蹭卫肃的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妾从未怪过夫君,哪里来的原谅二字。” “夫君可还记得那日你问妾,若你为庶人,妾愿陪你吃苦受罪,妾如何回答的嘛?”苏锦兮用清澈的眼眸看着卫肃。 卫肃点头,唇角挂着勾人的笑,“大娘子说,你的嫁妆可以养活我们一大家子。” 苏锦兮眸光闪了闪,双手勾住卫肃的脖颈,踮起脚尖勉强能靠在他的耳边。 她的声音如风 似雨,如春日里细腻的光。 “夫君,我愿意陪你一起吃苦受罪。” 苦又如何,痛又如何,哪怕这一世都为情所困又能如何,至少自己不会再像前世般被蒙住双眼瞧不清人的真实面孔,至少自己不会蠢的连身边之人都护不住…… 至少,她相信这一世的卫肃不会像前世那般冷血无情,凉薄残忍。 夹带着凉意的唇紧靠在一起,呼吸间隙,残月的微光透过,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地上,抵死缠绵,恨不能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从此不再分开。 苏锦兮被卫肃放在软和的被褥上,发髻散落,乌黑顺滑的发如瀑布般平铺在床铺上,卫肃小心翼翼地压上来,昏暗的烛火下,他的黑眸好似冒着熊熊浴火,不停的有人在往里头添油加柴,越燃越烈。 他的额抵上苏锦兮光洁的额头,声音带着蛊惑和哄骗,“盼盼……今夜 你来主导如何?” 苏锦兮还没反应过来时,某人已握住她纤细的腰肢,臂间用力,只觉天旋地转间,由卫肃上苏锦兮下,变为苏锦兮上卫肃下。 愣怔片刻后,苏锦兮明白卫肃话中的意思,一张俏脸似火烧般红。 齿贝咬着唇瓣,愣是一动不动。 光是瞧着这副模样卫肃身上便如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地游荡,即便如此也瞧不出他的急切,反倒是慢条斯理地握住小女子的手,教她如何解开自己的里衣,教她如何用纤纤玉指在自己身体上游走,教她如何勾人心魄。 “盼盼,为夫只教这一次,好好学。”卫肃嗓音中夹着压抑后的哑意,“日后为夫累了,盼盼可要像此时为夫教的这般主动。” 苏锦兮羞得闭上眼。 卫肃哪里能如她所愿,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哄骗,“盼盼,对,就是这里,睁眼看着,我的好盼盼……” 第199章 偿命 诚然,苏锦兮还没到不要脸不要皮的地步。 最后依旧还是卫肃占了主导地位,他到底是受不住抽丝剥茧般的折磨,只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苏锦兮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卫肃抱着去浴房里擦拭了身子,更别提晓得自己何时睡着的了,等她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后起的最晚的一次。 想着反正已经起晚了不如再在床上赖一会儿吧,她本就不喜天寒地冻的天气,屋子里烧着炭火,睡在暖和和的被褥里,真是快活似神仙。 卫肃:“大娘子醒了吗?” 紫鹃:“回主君,大娘子还未醒。” 卫肃:“吩咐后厨准备午饭。” 内室的门从外头推开,苏锦兮忙闭上双眼,只她那不停颤动的羽睫出卖了她。 卫肃弯了弯唇角,喃喃道:“还没醒,那我过些时辰再过来。” 苏锦兮 并未听见脚步声,好奇地眯了条缝想看看究竟,那个该出去的男人此时正用手撑在苏锦兮身侧,眉眼上挑地凝视着她。 拉过被褥将自己蒙在里头,闷闷的声音传出:“夫君可是来瞧妾笑话的。” 卫肃将被褥拉开,露出小女子灵动满是笑颜的俏脸,“不怕把自己闷坏了?既醒了,便起来吧,用了午饭得去陶府走一趟。” 苏锦兮歪了歪头,“去陶府作甚?妾也要一同去吗?” 卫肃:“你若不想去便不去。” 冬日里苏锦兮向来不爱出门走动,甫要拒绝,便听卫肃说道:“陶兄的继母给他下毒,他念着旧情不愿闹到京兆府,便写了帖子送到府上,请我过去替他想想法子。” 苏锦兮‘噌’的一下坐起身,激动地道:“去,妾去的。” 她不知,由于自己动作过大,盖在身上的被褥自颈间滑 落,露出白皙诱人的肌肤,只肌肤上细细密密地布着某人的杰作,卫肃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一览无余之下,体内的那根本就难以控制的火苗又开始燃烧,且燃烧的十分迅猛,直冲天灵盖。 待苏锦兮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 她被卫肃扑倒在床上,夹着凉意的唇覆上她灼热的唇,冷热交替最为磨人。 没多时,俩人呼吸皆变得急促起来。 卫肃不舍的分开,用额抵住身下之人的额,眸光深如幽潭。 若不是晚些时候要去陶府,他定将叫这小女子好好吃顿苦头,让她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 用过午饭,卫肃便带着苏锦兮出门了。 陶清泉正在府门外焦急地等候,见到卫府的马车,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礼节,直接掀开帘子十万火急地道:“子仲兄,江湖救急。” 见车厢内不只有好友一人, 羞愧的恨不能钻入地缝中,规规矩矩地放下车帘,直呼‘失礼’‘失礼’。 进府前,苏锦兮余光瞥见陶府门外停着的另一辆马车,瞧着有几分眼熟。 听了陶清泉的讲述,苏锦兮才明白,为何那辆马车那般眼熟,原是长乐郡主的,倒是没想到,闹着不愿嫁的是她,如此护着未婚夫的也是她。 陶清泉对继母和两个弟弟从来不防备,每月的俸禄全是交给继母的,平日里他若是想要添件新衣,继母便以勤俭节约来搪塞,她自己跟两个亲生的儿子倒是整日里穿金戴银,新衣不断。 冬至夜,陶清泉从皇宫朝贺回府,陶夫人破天荒地端了碗醒酒汤来,对陶清泉那是各种嘘寒问暖,听的陶清泉心暖无比,正要接过陶夫人手中的醒酒汤时,陶夫人手一抖连汤带碗洒在地上,瞬间地面上冒起白烟来。 陶 清泉再木讷好歹也是京兆尹,审理不少腌臜的案子,只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 陶夫人跪在他跟前哭着喊着求他原谅,说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日后绝不会再这么做了。 苏锦兮忍不住问:“陶大人您就这么原谅她了?” 陶清泉被问的哽住,过了好片刻才憋出一句话来,“她到底是我继母。” 苏锦兮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既如此,他火急火燎地送帖子到卫府,请夫君过来作甚? “子仲兄,你快帮我想想法子,长乐郡主也不知从何处晓得的,闹着要让我继母带着两个弟弟滚出临安,若不愿偿命那便送到京兆府去公事公办……” 陶清泉是真没法子了。 在家中,尚且是家事,若闹到京兆府,身为京兆尹他便要秉公办理,阿娘绝不可能逃过律法惩处。 翊朝律法,杀人者偿命! 第200章 遇刺 长乐郡主瞧见卫肃和苏锦兮过来,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她瞥了一眼苏锦兮:“你来作甚。” 苏锦兮不甘示弱:“与你何干。” 长乐郡主瞧不得她这副得意的模样,怒道:“笑话,本郡主日后会是陶府的大娘子,你来本郡主府上,怎会与本郡主无关。” 苏锦兮:“但郡主现在还不是陶府大娘子。” 长乐郡主次次被苏锦兮怼的无话可说,却次次不长记性,非要争辩两句,她又拿苏锦兮没办法,反倒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卫大人,管好你家新妇。” 卫肃面不改色地看向好友,“陶兄,管好你家未来新妇。” 陶清泉:“……” 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陶夫人腿疼的不行,有郡主在她又不敢自己起来,只能揉着膝盖,加大哭喊的声音以此来引起其他人 的注意。 “都怪老身,若不是老身亲信他人,又怎会将带有剧毒的醒酒汤给我儿喝……”陶夫人哭的煞有其事,边哭边拍自己胸脯,“那可是我儿啊,我怎舍得对他下此毒手!” “冤枉,泉儿,阿娘冤枉……阿娘晓得你心中是怪阿娘的,只要你能消气,即便是让阿娘去地下见你阿耶,阿娘亦是无怨无悔的。” 陶清泉哪里受得了阿娘哭喊成这副模样,心中多的是不忍,半点没有他在京兆府时办案的铁面无私。 “阿娘,孩儿晓得,可您也得说出那人到底是谁,孩儿也好拿他问罪。”陶清泉跪在陶夫人跟前,“此事郡主已知晓,长公主定也晓得了,无法草率了事的。” 陶夫人眸光闪动,心中却是悔恨无比,若不是自己太过胆怯打翻了那带毒的醒酒汤便不会 弄出这么多事来,早知如此,不如让…… 不!绝不能说! “阿娘只记得那人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瞧不清面容,其他的阿娘一概不知。”陶夫人哭喊道:“阿娘去买醒酒药时,那人只说这药比医馆的还要厉害,且不收阿娘的银子……” “泉儿,你也晓得,阿娘过多了苦日子,节俭惯了,听说不要银子又怎会拒绝那人的好意,都怪阿娘……阿娘不该贪小便宜的……” 陶夫人哭,陶清泉也跟着红了眼眶。 饶是长乐郡主都瞧出这陶夫人不过是在故意绕东绕西,一会儿说自己受人蒙骗,一会儿说自己贪小便宜,前头说的话跟后头说的完全对不上,明显就是心虚。 可偏偏京兆尹陶大人深信不疑。 不管长乐郡主如何怒喝,不管卫肃如何劝说,他只说不过是个误 会,日后切莫再提,更是放下男儿的自尊向郡主行礼恳求她莫将此事闹大。 长乐郡主气得扭头便走。 也不知阿娘瞧上陶清泉哪里,既窝囊又蠢钝,这点后宅阴私的手段他都瞧不出来,枉为京兆尹! 回去后,便入宫求皇舅舅拟退婚旨意,若阿娘不同意,那她……便去城外庵里当姑子! “郡主留步。” 苏锦兮唤住即将上马车离去的长乐郡主,迈步靠近:“郡主可想快些找到幕后真凶?” 长乐郡主打量着眼前之人,抬了抬下颚,“你有这么好心?” 苏锦兮:“陶大人是我夫君的好友,我不过是想帮陶大人罢了,郡主若觉得我多管闲事,那我先行离开便是,只我想提醒郡主一句,陶大人被蛊惑,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自然,对郡主来说不过是成婚 前死一个未来夫婿罢了。就是不知京中人如何做想,郡主迟迟不愿成婚,甫有了婚约未来夫婿便死了,郡主莫不是克夫?” 长乐郡主恼羞成怒:“苏锦兮,你若再敢胡言,我撕烂你的嘴。” 苏锦兮屈膝行礼,“郡主好生考虑,我随夫君先行离开。” “你站住。”长乐郡主出声喊道:“本郡主送你回府。” … 卫肃先苏锦兮回到卫府。 白风送来一封书信,卫肃打开看后眉心拧的跟麻绳般,如墨般的眸染上一层寒霜,他行至紧闭的窗前,伸手推开,院子里被凉意包裹的光秃秃的树尤为刺目。 过了许久,他才道:“多加注意从城外传来的书信,莫让大娘子瞧见。” 白风应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身后桌案上,白纸上写了一行简短的字——途中遇刺,危! 第201章 潘安 苏锦兮从长乐郡主的马车上下来。 长乐郡主单手掀开车帘,露出那张倨傲的脸,“本郡主姑且信你一次。” 苏锦兮弯唇笑笑,屈膝行礼,“郡主慢走。” 马车甫动,车帘又被里头的人掀开,长乐郡主叫住欲进府的苏锦兮,“苏锦兮,若你目的单纯,此次事成就当本郡主欠你一个人情,可若你目的不纯……本郡主亦不会客气。” 车帘放下,苏锦兮淡淡一笑。 她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给自己多找些‘手帕交’罢了,前世的教训今生的冷待,让她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多一个好友永远都比多一个敌人强。 不管日后会发生什么,至少少一个落井下石 的人。 苏锦兮没想到两个表妹会到卫府来。 送走长乐郡主后,她欲进府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听到子舒表妹活泼的声音,“锦兮表姐。” 苏锦兮领着她们先去见了卫夫人,送上两位舅母备的礼和问候,又在漪澜院中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卫夫人便让她们姐妹回去说说体己话。 “锦兮表姐。”韩子舒和韩子蔓一左一右伴在苏锦兮身侧,由韩子舒先开了个头,“卫府没有镇国将军府大,亦没有韩府在京中的府邸大,但卫夫人温柔和蔼,眼中瞧不见戾气,那表姐夫呢?他对锦兮表姐可好?还有表姐夫那四个养子,可有欺负表姐你?” “子舒。 ”韩子蔓觉得子舒妹妹问的太过直白,会让锦兮表姐心中不适,出言阻止,遂又解释道:“锦兮表姐,你莫听她的,子舒妹妹性子直爽,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没有坏心的。” 苏锦兮晓得的。 两个表妹今日前来,给婆母送礼是次要,来看她才是主要,更重要的恐怕是想瞧瞧她到底过的如何,在卫府有没有受委屈。 只要将你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才会关心你是否委屈,是否过的好。 “表姐都晓得。”苏锦兮莞尔一笑,“两位妹妹可要去瞧瞧四个哥儿,相信你们见了后定会喜欢上他们。” 韩子舒跟韩子蔓对视了眼,齐齐点头。 三人迈步前往绿满轩。 行 至院门口时撞见从里头出来的卫肃,他漆黑深邃的双眸浅浅地扫了眼韩子舒跟韩子蔓,便落在苏锦兮身上,问:“何时回来的?见外头时辰不早,若你还不回,我便要骑马去寻了。” 他的声音算不上多温柔,可以说还有一丝生硬,但他的眼神却柔的如春日里的细雨。 苏锦兮晓得,他这般已是做了很大的让步。 她道:“妾领两位表妹去瞧瞧四个哥儿,他们还未见过表姨呢。” 随即看了看两个表妹,又道:“子舒表妹,子蔓表妹,这位便是你们的表姐夫,卫肃。” “夫君,她们便是妾的两位表妹。” 卫肃扯了扯唇,道了声‘去吧,我还有公事在身’便 带着范奇离开了。 韩子舒拉着苏锦兮,双眸含着熠熠生辉的亮光,颇有些激动:“锦兮表姐,表姐夫生的可真好看,比阿耶都要俊俏许多!” 韩子舒口中的‘阿耶’便是苏锦兮的大舅舅。 当年大舅舅在临安城可受小娘子们欢喜了,惦记大舅舅的小娘子能从北城门排到南城门,上门议亲的险些将荣国公府的门槛踏烂,即便是后来娶了大舅母,亦有小娘子不死心,哪怕是做滕妾她们都无怨无悔,只可惜,大舅舅与大舅母情深似海,并无纳滕妾的心思,后来举家搬回东江,临安那些对大舅舅有心思的小娘子才歇了心思。 毫不夸张的说,大舅舅的容貌堪比潘安。 第202章 消食 北街的苏府内 因上次事情韩氏将事情闹到京兆府,曹氏跟苏锦秀在牢中关了一夜回府后,苏锐便疾言厉色地狠狠地训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女俩一顿,并让府中的仆婢将两人看住,没有他的准许不准出府。 以至于京中贵胄所办的席面与她们毫无干系,即便是收到帖子也不能出府。 诚然,自苏家二房搬到北街后,便再也没收到过帖子。 曹氏整日里在院子里咒骂,恨不能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苏锦兮跟韩氏身上。 若不是她们,自己依旧是京中妇人圈中被捧着的,哪里像现在,无人问津,便是自己的娘家开国侯府,亦对自己颇有怨言。 “大娘子,方姨娘那边传人来说,今日 她想吃燕窝。”门外的仆婢进来禀告道。 曹氏厉色的眸子如箭般射过去,吓得婢子手心冒冷汗。 恰逢这时王嬷嬷从外头进来,挥手示意婢子退下,行至曹氏身侧,苦口婆心地道:“大娘子,您不能在屋子里怨天尤人,即便没了镇国将军府的荣耀,您还是宗正寺少卿的夫人,那些个夫人见了您依旧会客客气气的。” 曹氏抹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疼痛让她的面部瞧着五官扭曲,“客客气气又如何,这会儿不晓得在背后如何编排我呢!” “既想编排便让她们编排去,现如今谁人不是人前客客气气,人后恶语相向,您又何必在乎这些虚妄的东西。”王嬷嬷道:“您忘了,郎君如 今可是镇国将军的儿子,日后不管是镇国将军府还是将军手中的兵权,都得握在郎君手中,那时……难不成您想这些荣耀都让给后院那个?” 曹氏灰败的目光一点一点变亮。 是了! 王嬷嬷说得没错,她还有辰儿……就算辰儿过继给了大房又如何,他终究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辰儿向来聪慧孝顺,知进退。 待辰儿大权在握,日后还愁对付不了苏锦兮跟韩氏? “方才那婢子说什么?”曹氏问。 王嬷嬷:“说是方姨娘那边差人来传话,今日想吃燕窝。” 曹氏抿唇一笑,笑意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她既想吃,日后天天做给她吃便是,她腹中怀的可是爷的子嗣,万不能 懈怠,王嬷嬷日后方姨娘的吃食便由你盯着。” … 苏锦兮送走两个表妹,留她们在府中用饭,子舒表妹本是应下的,后来子蔓表妹说是回府有事便拉着子舒表妹走了。 两个表妹不会一直留在临安,也不知何时会回东江,见一面便少一面,日后再想相见…… 苏锦兮兴致不高,用饭时卫肃便瞧出来了。 冬至甫过,他还可在府中休息两日,用过饭后并未出府也并未去书房,跟在苏锦兮身后一同回了沁雅院,屋子里的仆婢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双手从小女子腰间穿过,坚硬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下巴抵在小女子瘦弱的肩上,“可是心中不快?” 苏锦兮摇摇头,“并未。” 卫肃 吻了吻她的耳畔,握着小女子的双肩让她面对自己,眸光比深潭还要深上几分,“若是不舍想念,日后常去韩府便是。” 苏锦兮眸中满是惊喜:“当真?” 卫肃挑起面前人的下颚,幽深的眸子变得炙热起来,比燃烧的炭火都要热,“真不真,自是要看大娘子的表现。” 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划过她的鼻,划过她水润的唇后,停留在耳畔上轻轻地揉捏。 不过片刻,苏锦兮便软成一滩水,靠在卫肃的怀中,双手抵着他的胸膛,面上驼红一片又羞又臊地道:“夫君,甫用过饭……” 卫肃眸中似燃着火,嗓音中更是带着嘶哑的贪念,将灼热的唇含着小女子发红的耳垂,“当是消食了。” 第203章 迷住 翌日,苏锦兮甫在床上未起时便听小颖提及外头的新鲜事。 贵妃侄子荣泽与上柱国府的余娘子退婚了,他亲自拿着俩人定亲的信物去了上柱国府,决绝不留恋,听说出来时余娘子也追了出来,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荣泽半点不心疼。 荣泽能跟上柱国府的余娘子定亲不过是想替贵妃以及五皇子多拉拢些官员到他们的阵营中,偏生余府没一个安分的,本来余继虎跟阮家小娘子定了亲,那一向头疼无法拉拢过来的户部尚书凭借这层关系,即便他不想站队亦是不可能的,谁曾想余继虎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将事情搞砸了。 而余继彤这个德行有 亏的,带着仆婢去大闹罗阮的定亲宴,害得上柱国府的丑事败露,遭人非议,荣泽走在外头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瞧上两眼,他如何受得了! 苏锦兮抱着被褥蜷缩成一团,实在是不想起,便在床上赖着。 她问:“上柱国府就这么轻易同意了?” 暂且不提上柱国,便是盛气凌人软弱可欺的余继彤都不可能轻易罢休。 小颖又道:“大娘子聪慧,听闻上柱国带着余娘子前去荣府,将定亲的信物又拿了过去,说是绝不同意退婚,若荣郎君执意退婚,明日出现在荣府门外的便是余娘子的尸首。” 听到此处,苏锦兮来了精神。 难怪话本子里写的那些总觉 得有些眼熟,原是来源于自己身边。 “荣泽郎君如何说?”苏锦兮问。 她用双手撑着下颚,白皙的手指,莹润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宽大的里衣衣袖顺着小臂滑落,露出她白嫩如雪般的肌肤,眸光流转,美的不可方物。 小颖竟是瞧呆了。 过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娘子恕罪,实在是您太过貌美,婢子一时迷住了。” 苏锦兮摆摆手,“无碍,便是我平日里瞧见铜镜中的自己,亦要被迷得失神。” 对于自己的美貌,苏锦兮向来不会自谦。 那些平日里对她看不顺眼之人,十之八.九是妒忌自己没有她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 这也是为何前世 苏锦秀在杀她前,用簪子划花她脸的缘故。 想到簪子一下一下划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面容上,刺骨的疼痛以及不断往下流淌的鲜血……浓烈的恨意如扑面而来的冷风,将苏锦兮紧紧包裹在其中。 这几日苏锦秀不曾出现在她面前,那又如何,前世今生的仇她怎会忘却,再等等,再耐心的等一等,很快就能让苏锦秀生不如死! “大娘子?” 小颖的呼唤让苏锦兮从漫天的仇恨中回神,她快速收敛眸中外露的恨意,可还是被小颖瞧出些端倪来。 “大娘子可是要起了?”小颖问。 苏锦兮已半坐在床上,闻言点了点头,“起吧。” 从床上下来时,苏锦兮 险些腿软地跌坐在地上,心中不禁怨起毫无节制且不看时辰的卫肃。 若不是卫肃说日后可想去韩府便去韩府,苏锦兮绝不可能在白日里便与他在床榻上‘厮混’的,别说是去外头了,便是在府上面对那些仆婢亦是羞愤难当的。 收拾妥当后,苏锦兮本想去漪澜院给婆母请安,只走了几步便疼痛难忍,额头上都疼得出了冷汗,便差紫鹃去漪澜院就说她身子有些不适恐将病气过给婆母,便不去请安了。 现下,苏锦兮对卫肃的怨气愈发的多了。 以至于卫肃进来时,小女子理都不理他,更别提如往日那般甜甜地唤一声‘夫君’,再温柔体贴的对他嘘寒问暖。 第204章 伤口 好好的小女子又在耍什么脾气?! 昨夜在床榻上娇声软语呢喃呼唤求饶的是谁,他才出府多久,便翻脸不认人了? 挥手示意屋子里的婢子退下,卫肃行至软榻旁,目光不移地打量着榻上之人,许是被灼热的目光盯的有些面红,苏锦兮呶着嘴将头偏向另一侧。 卫肃俯身靠得更近。 苏锦兮怕自己下一瞬会憋不下去,伸出纤长漂亮的手将靠近自己的某人推开,从软榻上起身,脚甫动了一下,双腿间便传来刺痛感,不由得闷哼了声,小脸也跟着皱成一团。 卫肃察觉出异样。 “怎的了?”他问。 高大的身影将苏锦兮挡住,嗓音颇为担忧。 想到昨夜如饿狼 般扑在自己身上的某人,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会遭罪! 昨夜不管自己如何哭喊着求饶,他都是不理会的,苏锦兮越想便越觉得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憋着泪不让它落下,以至于鼻尖都变得红起来。 苏锦兮将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推开,一瘸一拐地往内室里走去。 只一声惊呼,苏锦兮便落入卫肃怀中。 “你做什么!”苏锦兮气急,“非要将我弄的遍体鳞伤你才肯罢休?” 卫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用脚踢上内室的门,将怀中人放在床榻上,手不由分说地便去解苏锦兮的衣带。 苏锦兮以为卫肃又要来,又气又委屈,憋回去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 往下落。 卫肃手上的动作一顿,晓得小女子定然是误会他了,出声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伤口。” 苏锦兮也不理他,只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落,便是卫肃拿出帕子给她擦泪,苏锦兮也耍小性子躲开。 卫肃没再强求,不发一言地快步离开。 ‘啪’的一声,内室们关上。 平日里不算大的声音此时在苏锦兮听来却振聋发聩,让她一时间忘了落泪。 卫肃回来时四个孩子齐齐地窝在小女子身边,她的面色不似见他时那般满是怨气,此时双眸慈爱温和,嘴角亦挂着柔柔的笑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柩照在她身上,为小女子增添了不少妇人的妩媚。 有妻有儿 ,和睦美满,这样的生活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却轻易就握在手中。 卫肃想,似乎这样也不错。 “大娘子,可要我去请郎中来?”卫文保见大娘子偶尔会皱一皱眉,脸色也不似先前红润,带着三个弟弟去给祖母请安时,便听紫鹃姨在跟祖母说大娘子身子不适,遂甫送走夫子,他便带着三个弟弟过来了。 哪里能请郎中! 苏锦兮大囧,稍显病态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透,“不必,我并无大碍,休息一日便好。” “可……” 卫文保欲再说些什么,被进来的卫肃直接打断,“既晓得大娘子身子不适,还围在这里打扰大娘子休息,都回绿满轩去。” 一直 守在阿娘身边的卫文??用小手死死地揪着阿娘的衣袖,不舍离去。 “阿耶,文??想陪着阿娘。”卫文??声音小小地道。 见阿耶一脸严肃,卫文??便知求阿耶是没用的,眨巴着无辜可怜的大眼睛看向床榻上的阿娘,吸了吸小鼻子,“阿娘,文??想陪您。” 苏锦兮一颗心立马就软了,加之卫肃之前的态度让她并不待见他,便故意跟他唱反调。 “好,??哥儿陪着阿娘。” 小女子这点小心思,卫肃一眼就识破,从袖口中掏出出府买的药膏晃了晃,“大娘子当真要让??哥儿在此处?” 苏锦兮甫要说‘是’,便听卫肃接着道:“郎中说大娘子的伤口要上药。” 第205章 五成 卫文??跟在三个哥哥后面离开沁雅院时,一步三回头,葡萄似的黑眼珠子中尽是不舍与不解,他不明白为何阿娘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莫不是阿娘跟三个哥哥一样,也惧怕阿耶? 诚然,苏锦兮是怕卫肃的,可比起卫肃,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让孩子们晓得她身子不适的缘故,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哥儿,那单纯的眼神,关心的模样,一张干净的白纸,哪里能染黑了! 不过稍作思虑,苏锦兮便决定让四个孩子先回绿满轩。 她晓得只要??哥儿留下来,雪哥儿肯定也要留下来,紧接着畴哥儿保哥儿……没一个肯走的。 四个孩子走了,苏锦兮用驱逐的目光看 着卫肃,虽说他出府买了药膏,依旧难消她心头郁结的气闷。 “夫君将药膏放下,便出去吧,妾自己会擦。”苏锦兮道。 卫肃:“大娘子自己能瞧见?” 苏锦兮支支吾吾地道:“妾……那妾让紫鹃进来。” 卫肃一步步逼近,“大娘子当真想让紫鹃进来擦药?” 苏锦兮嘴硬道:“自然,她是妾的婢子,有何不可!” 卫肃停在床榻边,视线在小女子脸上流转了好片刻,才腹黑一笑:“大娘子莫不是想等为夫离开后,自己擦吧。” 小心思被戳穿,苏锦兮眼神闪躲。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先将卫肃撵出内室,自己摸索着擦药膏便是,哪里真的能让 紫鹃来擦,她脸皮子薄的很,这般做还不如不擦! 小女子这副局促的模样如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入卫肃平静的心,激起巨大的水花。 本就是他不加节制才让小女子受了伤。 “快些躺下。”卫肃收起调侃的心思,“郎中可是说了,若不涂抹药膏,需得养个十天半月,那时冬猎已开始,大娘子怕是要错过。” 苏锦兮到底还是羞的,磨磨蹭蹭好半晌也没能乖乖地躺下。 “要不还是让妾自己来吧,妾晓得何处疼……” 卫肃浅浅地睨了小女子一眼,“若大娘子想晓得平岭剿匪情况,便乖乖躺下,让为夫给你擦药,夫妇本就一体,大娘子身上哪一处为夫没 瞧过,何必羞涩。” 馥雅姐姐的消息…… 苏锦兮不动了,乖乖躺下任由卫肃解开她的衣带 药抹完,苏锦兮如同蒸熟的虾,身上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羞涩的红,就连小小的脚趾也没放过。 卫肃深吸口气,不断往外冒火苗的眸子快速移开。 当真是勾人心魄的小妖精! 趁着卫肃转身之际,苏锦兮用被褥盖住了自己,药膏清清凉凉的,缓解了那处的疼痛。 “夫君,馥雅姐姐剿匪如何了?何时能回京中?”苏锦兮还惦记着卫肃方才说的话,前世自己对廉馥雅的印象并不深,只晓得她是太子心上人,至于后头到底结局如何,苏锦兮脑海中的记忆半点都搜 寻不到。 卫肃将药膏放好,又倒了杯热茶给小女子,热茶冒着的热气升腾仿似给小女子戴了一层薄薄的面纱,让她变得神秘。 雾散,并无不妥。 卫肃道:“平岭匪徒窝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想要一举除去有很大的难度,这么多年平岭匪徒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廉娘子主动请缨前往……胜算只有五成。” 苏锦兮急了,“馥雅姐姐会不会有危险?圣人会派援军过去吗?” 卫肃摇了摇头。 苏锦兮不免懊悔,馥雅姐姐派去保护阿娘的皆是她的心腹,如今她在平岭剿匪凶险异常,得力助手又不在身边……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她与那匪徒又有何区别! 第206章 军营 “那太子殿下也不会管吗?”苏锦兮又问。 倒也不是她硬要将廉馥雅遇到的凶险强加到自己身上,只是的的确确也有她的缘故在,且苏锦兮是真心关心廉馥雅的。 前世俩人虽并无交集,可这一世,廉馥雅算得上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手帕交。 “夫君,圣人赐婚太子殿下的事,馥雅姐姐会得到消息吗?” 苏锦兮有些不敢想,若馥雅姐姐晓得太子即将与太尉之女成婚,会做出什么反应,苏锦兮能肯定的是于她剿匪并无益处! 该是多强大的人才会在得知自己心仪之人将与其他女子成婚,亦无动于衷。 卫肃走到她跟前,顺势坐在床榻边,宽大的手掌将她小小的柔荑包裹在 其中,“若无绝对的把握,廉府是不可能让廉娘子带兵剿匪的。至于太子即将成婚的消息……许会成为廉娘子剿匪的动力。” 他的手抬起,抚摸着苏锦兮精致的小脸,偏头看着窗外,语气夹着淡淡的悲凉:“盼盼,天下并没有瞧着那么太平。” 所谓的太平不过是位高权重者做制造的假象罢了。 风沙漫天,北风萧肃,就如院外光秃秃的树一般,终将被撕开虚假的外壳露出它腐烂发黑的内里。 翌日,苏锦兮下床时已察觉不到疼痛。 冬至后的休沐结束,卫肃一早便着朝服去上朝了。 苏锦兮和四个孩子一同用早饭,想起昨夜卫肃跟自己说的事。 保哥儿已十岁,过了岁 日便是十一了,他想将保哥儿送去罗将军麾下军营中操练,至于畴哥儿,过了岁日再送去。 苏锦兮看着两个被自己养的从先前的骨瘦如柴变成如今这番白白净净的两个哥儿,心中是不愿的。 她虽不是两个哥儿的生母,可到底相处了大半年,哪里舍得两个哥儿去军营中吃苦。 可卫肃那模样,不像是跟自己商量,反倒只是通知她一声。 因心中有事苏锦兮早饭用得并不多,待孩子们都用过后,苏锦兮独独将卫文保留了下来,其他三个孩子特别是卫文??恨不能趴在门外偷听。 阿娘为何独独留下大哥,他们之间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嘛?为何不能让他们留下来听听? 莫不是阿 娘疼爱大哥,不疼爱自己了?! 走出沁雅院后,卫文??用小手扯了扯二哥的手指,压低声音:“二哥,你难道就不好奇阿娘留下大哥要说什么吗?” 卫文畴瞅了眼厚重的帘子,摇摇头:“不好奇。” 卫文??小脸垮了垮,“那好吧,二哥既然不好奇,那我自己进去好了。阿娘应当是不会拦着我的。” 见四弟转身要去,卫文畴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跟在身后,云里雾里的卫文雪见只剩下自己,也迈着小胖腿跟在二哥和四弟身后。 三兄弟停在厚重的帘子前。 卫文畴看着四弟,卫文雪看着二哥和四弟。 “二哥……”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二哥用手捂住嘴,用俩人才能 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莫要出声。” 卫文雪依旧云里雾里,但二哥让他不出声,他便不出声。 卫文畴又推了推四弟,示意他进去。 卫文??看了看二哥又看了看三哥,抿唇一笑,笑得人畜无害,冲着三哥招了招手。 卫文雪虎头虎脑地走过去,谁知下一瞬就被推进了厅堂内,脚被门口的门槛绊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滚向地面,但他身上的肉多衣裳穿的也厚实,摔在地上没感觉到疼痛,反倒觉得好玩,坐在地上‘嘿嘿’地笑。 “雪哥儿,可有摔到?”苏锦兮急急过去将地上的卫文雪抱起,拍掉他衣裳上沾染的灰尘。 “阿娘,好玩。” “四弟,我们再来玩……” 第207章 知错 卫文??掀开帘子进来时有些许小紧张,不敢直视阿娘的眼睛。 “阿娘,是三哥自己没站稳才摔进来的。” 苏锦兮看破不说破。 也是她的问题,不该单独把保哥儿留下,既然卫肃有打算将保哥儿送到军营里去,那对其他三个哥儿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你们可是想知道阿娘跟你们大哥说了什么。”苏锦兮让孩子们坐到椅子上,温声细语地问。 卫文雪拿着糕点,咬的嘴边全是碎屑,毫无心机地说道:“阿娘,二哥和四弟想晓得的,方才他们还说回来听听的,可不知怎的就没进来。” 卫文畴嘴角抽抽。 三弟,二哥可真得感谢你! 卫文??脑袋垂得更低了。 早晓得就该先将三哥哄回去的! 几个孩子的小动作苏锦兮 都看在眼中。 小孩子有好奇的心思很正常。 “昨夜你们阿耶与我商议,想将你们大哥送到军营中去,阿娘方才在问他的意见。”苏锦兮解释道。 她话音甫落,卫文畴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指着自己眼中满是希冀地问:“大娘子,那我呢?” 苏锦兮笑笑:“你年纪还小,明年或后年再去。” 听闻,卫文畴像霜打了的茄子般,蔫吧的不行,“我……我不小了。” 他是想去军营的,特别特别想去。 卫文畴难得的主动靠近苏锦兮,更难得的是用手拽着苏锦兮的衣袖扯了扯,又晃了晃,抬头时一张脸羞涩的爆红,目光却是夹带着可怜的。 “大娘子,我很想进军营,你能否去跟阿耶说说,让我跟大哥一同进去?” 不 光苏锦兮震惊,待在沁雅院厅堂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不管是一直在卫府伺候的仆婢还是新进的仆婢都晓得,府中四个小郎君,文畴郎君最轴脾性也是最深沉的,平日里鲜少能见到他笑,更别提做出撒娇的动作来,就连杨嬷嬷有时都会感慨,小小年纪就这么深沉不是好事。 可今日为了能入军营,竟下了如此血本! “畴哥儿,你当真要进军营?你可晓得你们入军营谁也不认得你们,不会对你们特殊关照,更不会让你们胡作非为,且军营中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你才不过六岁,军营中的长枪恐都拿不动……” 震惊过后,苏锦兮便开始分析利弊。 她好不易才将几个孩子养成如今这副细皮嫩肉白白嫩嫩的 模样,这入了军营,想必过不了一月便会回到当初自己没心时虐待他们时的消瘦模样。 “且入了军营,便不能时常回家,便不能时常见到阿耶,两个弟弟,还有我……你当真舍得?”苏锦兮又道。 卫文畴本已坚定的心在听到这些后开始动摇起来。 一时间他不知该作何选择。 苏锦兮不想逼他,揉了揉他的发顶,“不急,你再好好想想,即便真要去,也是过了岁日才去的。” 卫文畴点了点头。 四个孩子离开时,苏锦兮叫住了卫文??。 “??哥儿,让三个哥哥先回去,到阿娘这里来。” 卫文??愣了愣,没有平日里跟在阿娘身侧的喜悦感,眼神中多了丝小心翼翼。 “阿娘……” 卫文??乖巧地站在阿娘身侧,软软 地唤了声。 苏锦兮将他抱在自己怀中,摸了摸他耷拉的小脸,“可是晓得自己做错了?” 卫文??点了点头,紧接着声音如蚊蝇般,“阿娘会不会因此不喜文???” “怎么会。”苏锦兮笑道:“知错就改就是阿娘的好孩子,阿娘永远都喜欢??哥儿的,但同时阿娘也想让??哥儿明白一件事……” “阿娘不可能只喜欢??哥儿一个,保哥儿畴哥儿雪哥儿都是阿娘的孩子,阿娘会像喜欢??哥儿一样喜欢他们。” 此时正往绿满轩走的卫文畴用胳膊肘顶了顶大哥,从纠结的小郎君变成沾沾自喜的小郎君,他昂着头语气中夹着轻快与炫耀,“大哥,方才大娘子问我的那些,可有问你?” 卫文保如实回:“有!” 卫文畴:“……” 第208章 上吊 余继彤死了。 是吊死在荣府门口的,听说荣府的守门仆从打开府门时,直接吓晕了过去。 这会儿余上柱国跟余府其他人还在荣府外闹呢。 苏锦兮听到这个消息时,欲翻页的手顿了顿,虽看着手中的话本子,但眼神没有焦距,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片刻才回过神来,捻着手指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问:“可有说凶手是谁?” 小颖:“上柱国府的人四处宣扬,荣泽郎君便是那杀人凶手,若不是他执意退婚,余娘子也不会想不开上吊。” 见大娘子又停了下来,想来是要继续听下去的,小颖继续道:“荣泽郎君自然是不认的,问余上柱国,余娘子既是 在荣府外上吊,为何不见垫脚之物,她的身量又如何能将绳索挂在门梁上?又问上柱国府为何会允许未出阁的娘子在夜里出府?再问余上柱国即便真是余娘子在荣府上吊,那与荣府有何干系?是她自己在外毁了名声,难不成让他荣府娶一个名声尽毁的小娘子过门?” “余上柱国被问的哑言无声,后荣泽郎君又说,他只求安生退婚,不会杀人,若余上柱国还在外头胡乱攀咬,他亦不会善罢甘休。” 苏锦兮:“后来呢?” 小颖:“荣泽郎君紧闭荣府大门,余上柱国并未带走余娘子的尸首,反倒是买了一副棺椁将余娘子放进去,停放在荣府外,派府中的护卫 守着,谁也不准靠近。” 前世余继彤如愿进了荣府成了贵妃的侄媳妇,至少在苏锦兮的印象中,她活的光鲜亮丽。 这一世打过几次照面,言语刻薄,高高在上,往往这样的人是最怕死的,苏锦兮可以确定的是余继彤绝不是自己想不开上吊自杀的。 可若是他杀,又会是谁杀的呢?为何要杀余继彤?目的何在? 隐隐的,苏锦兮总觉得脑海好似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 恰逢这时,紫鹃进来,“大娘子,马车已备好。” 苏锦兮放下话本子,披上披风手中抱着暖炉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帘子掀开时,还是被外头的寒气逼退半步,照着她以前的性子这种天气 万不会出门的。 … ‘醉生梦死’是临安城最大的酒楼,能入里头用饭的不是京中的达官显贵便是排得上号的商户,苏锦兮戴着帷帽从马车上下来,由酒楼里的博士领着进了预定好的包间。 这个包间与隔壁的包间本是一个大的包间,客人爆满时会询问客人是否介意,若不介意便用酒楼特别定制的高大屏风隔开,这屏风能够消音,两个包间的客人可肆无忌惮地交谈,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 只是这一次,所遮挡的屏风故意露了个缝,隔壁包间的说话声都能听的真真切切。 甫坐下才半盏茶的功夫,隔壁包间便来了人。 苏锦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紫鹃跟小 颖会意地点了点头。 “儿啊,郡主是让为娘领着陶清泉过来的,这唤作是你……郡主会不会动怒啊,若长公主也跟郡主一同前来呢?!”老妇的声音从隔间传来,苏锦兮听见过一次便已记得,说话的便是陶清泉的继母。 “怕甚!我们娘俩又没做什么,到时就说陶清泉因公事耽搁特意让我这个弟弟代他前来,即便是长公主亲自来了,也揪不出错来,更何况是那个没什么脑子的长乐郡主。” 这个讥讽且满是野心,听着却让人浑身不适的声音,出自陶二弟之口。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货色,敢在背后议论长公主跟郡主。 只他后头的话让苏锦兮更加恶寒。 第209章 做戏 许是包间里只有陶夫人和陶二弟母子俩人,又许是真以为他们说的话没人能听见,说话便开始愈发的肆无忌惮。 “二弟,阿娘日后可靠你了,也不知长公主看上陶清泉哪里了,竟让长乐郡主下嫁给他,阿娘平日里见着他那副憨傻的模样就觉得厌烦,待你娶了郡主后,我们便带着三弟一同住进长公主府,说不定日后还能进皇宫瞧上一瞧……”陶夫人恬不知耻地道。 陶二弟目中藏着瞧不出来的阴狠。 待他娶了郡主,便是长公主的女婿,圣人的外甥女婿,有这三层关系在,处处需要注意,又怎么可能带着不知分寸的乡野村妇和毫无见识的无知放 牛郎。 只是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要找到替罪羔羊,他只能放下身段来。 “阿娘您就放心吧,日后孩儿过上好日子绝不会忘了您的。”陶二弟孝顺地给陶夫人倒热茶,“只要阿娘您帮我解决了那碍事的陶清泉,那咱们日后就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至于长公主和郡主,孩儿自有法子哄骗她们,小娘子嘛,谁又逃得掉画大饼式的甜言蜜语呢,偏偏你家孩儿最是擅长此事。” 苏锦兮心下寒凉一片,指甲死死的抠着怀中抱着的暖炉。 总有人会说坏人不一定年幼时便是坏人,我们该做的便是以德报怨,用善良去感化他们,让他们知错能改回头 是岸。 然,有的人天生就是坏人,他身体内藏着的那根劣性根永远都无法除去,只会越长越深,在身体里生根发芽,与五脏六腑相连。 包间外的脚步声让包间内的陶二弟停了声音。 包间门开,进来的是长乐郡主,在看到陶夫人身侧的陶二弟时,表情愣了愣,随即气势汹汹地问:“本郡主是让陶清泉过来,何时让他过来?陶清泉呢?!” 她的视线在陶夫人和陶二弟脸上移动,“还是你们故意将本郡主的帖子扣下,未让陶清泉看见。” 陶夫人故作镇定地道:“老身哪里敢。” 最后还是陶二弟说有人报官,京兆府的下属急急忙忙将大哥叫 走,但又怕郡主恼怒,便让他代着过来见郡主。 这话是在包间里说的,听到的人也只有包间里的几人,若是让其他人听见,恐要误会郡主跟未来夫婿的弟弟有染…… 长乐郡主自然也听出话中的他意,眼底闪过一抹嫌恶。 不过戏总是要做下去的。 她忍着心底的恶心坐了下来,“本来本郡主是想跟陶清泉还有老……陶夫人商量一下婚事的,谁晓得陶清泉竟然没过来,那本郡主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吃你们的,本郡主就先走了。” 陶二弟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端着茶壶起身谄媚的给郡主倒热茶,借着这个时机往公主那边靠了靠,一副讨巧 卖乖的模样,“郡主何必急着走,您跟大哥的婚事虽说全凭郡主喜好,可陶府到底还是阿娘说了算,您跟大哥说不如跟阿娘说,只要您说,我们拼尽全力也要满足您的要求。” 长乐郡主扯了扯唇,“当真?” 陶二弟又往郡主那边靠了靠,“当真。” “本郡主的要求其实很简单……”长乐郡主挑了挑眉,故意拉长尾音,过了好片刻才指着陶二弟和陶夫人,“那就是你们两个恬不知耻目光短浅,厚颜无耻的乡下人,有多远给本郡主滚多远,一辈子都不能入临安!” “啊,险些忘了那个什么……陶三弟,粗鄙之人起的名字还真是……粗俗!” 第210章 愚孝 自来到临安,有陶清泉身上的荣誉在,陶夫人已许久没受到这样的侮辱和冷待,骨子里的劣性根开始发作,即便出言不逊的人是长乐郡主,皇家人,根本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能招惹的。 可再高贵又怎样,日后还不是要嫁给自己的儿子成为陶府的新妇! 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在她跟前拿乔! “郡主你开什么玩笑,老身是清泉的阿娘,日后你嫁给清泉后也是要唤老身一声阿娘的。”陶夫人冷哼,尽显刻薄嘴脸,“这还未进门就要撵未来的婆母,日后进了门还不得把陶府闹翻天?!” “老身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没有老身的应允,清泉绝不可能娶你为妻!” 长乐郡 主哂笑连连,“这么说,陶夫人你的话可比当今圣人的圣旨还管用。” 她的笑刺激到陶夫人,不顾陶二弟的疯狂使眼色,脱口而出:“自古以来婚嫁之事当遵守父母之命,父母都不应允的婚事算什么婚事!” 苏锦兮走出包间时见到了站在隔壁包间外头的陶清泉。 他正欲推门而入,被苏锦兮拦住了。 “大人莫急。”苏锦兮道:“何不将所有事情弄清楚再进去,我知您念着陶夫人对您的照拂之恩,您好好想想,她对您当真有照拂之恩吗?” “大人太过愚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不留情面的话,陶清泉听闻愣了愣。 苏锦兮继续道:“诚然,这 是您的家事,您想如何便如何。只是人来这世上一遭不容易,您总不想有朝一日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吧,您若想晓得到底是谁想致您于死地,便再沉住气些。” 许是陶清泉并未反应过来,又许是苏锦兮的话说动了他,在苏锦兮推开包间门进去时,陶清泉特意侧了侧身避过里头人的视线。 ‘砰’的一声,包间门关上。 苏锦兮的突然闯入让里头的人安静下来,她神情冷淡地瞥了眼陶夫人和陶二弟,坐到长乐郡主身侧的空位上,靠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长乐郡主气得直接将茶盏扔向那对不要脸的母子。 “就凭你,也想李代桃僵。”长乐郡主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想到 那母子俩的算计,胃里便一阵翻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郡主!他陶清泉虽出身寒门可好歹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吃尽苦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你们……你们哪里来的脸,借着陶清泉的荣誉在京中做起了官员亲眷便忘了自己粗鄙不堪的身份。” “你们能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不管你们做什么,陶清泉都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他不会,可本郡主会!” “意图杀本郡主未来夫婿,李代桃僵,玷污皇室,乃是死罪!” “来人,将这两个心肠歹毒,妄图攀龙附凤的奸邪小人拿下,带回长公主府,由长公主亲自审问!” 陶夫人已吓得 腿软,脸色煞白一片。 倒是陶二弟沉得住气些,拉着陶夫人跪在地上,以额触地求饶,在垂首时用恶毒的眼神扫了眼苏锦兮。 “郡主误会,我与大哥兄弟情深,您日后是我的大嫂,我怎会生出如此荒唐的心思,您莫要听信她人挑唆,这些人就是眼红,她们的目的是想毁了您跟大哥的婚事。” “呵。”苏锦兮冷笑出声,“陶二弟,你可晓得我是谁?” 陶二弟抬首,“你是卫家大娘子。” 苏锦兮:“那你可知我父亲乃是镇国大将军,我母亲乃是荣国公小女,可知在你和你阿娘进包间时我便已在隔壁包间候着,可知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跟我的婢子都听的清清楚楚。” 第211章 随你 “你说等除去陶清泉后便由你来取代他迎娶长乐郡主,你说上次陶夫人并未得手,这次务必要除去,你说待娶了长乐郡主后便搬入长公主府,日后长公主府的所有事务都由你说了算,是还是不是?!” 苏锦兮字字珠玑,如一根根铁棍狠狠地敲打在陶清泉的后脑上,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年他不是不晓得陶夫人根本不喜自己,而两个弟弟也不过是表面和谐,私下里对自己诸多谩骂,可他自幼无父无母,对亲情过分的依赖。 所以不管他们做什么,自己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便好。 如今想想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 痴妄。 陶清泉推门而入,‘噗通’一声跪在陶夫人跟前,‘咚咚咚’三声,几乎是用脑袋在砸地。 “你我母子情分已尽,从今日起,便带着你的两个儿子离开临安,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再踏入临安城半步!”陶清泉心如刀绞,那颗挂在眼角的泪珠被他狠狠的用手指拂去,眼神空洞,再转身朝着长乐郡主磕了个头,“今日之错,陶某会去向长公主请罪,陶某只求郡主饶他们一命。” 长乐郡主没见过像陶清泉这么蠢笨的人。 即便自己是有私心的,但为他除去身边心思歹毒之人。 长乐郡主心瞬间就一沉,顿时觉得胸口堵了一块巨石,丢下一 句‘随你’便气冲冲地拂袖离开。 苏锦兮也不便多留,起身离开时,陶清泉叫住了她,“卫大娘子。” “陶大人放心。”苏锦兮回了句。 她晓得陶清泉是何意。 … 苏锦兮从酒楼里出来后又去了韩府。 阿娘离京已有数日,她至今不曾收到书信,偶有时日会心慌意乱让她定不下神来,便想着去问问二舅舅可有阿娘的消息。 得知小妹回甘阜路上会有危险,未进京韩敬忠便派身边的护卫随贾尉一同快马加鞭追上小妹,护小妹周全,若不是当今圣人疑心甚重,他恨不能自己追过去护送小妹平安抵达甘阜。 偏生他不能。 若他真这么做了,于 韩府于镇国将军府都不是好事。 “盼盼莫要担心,那些人跟在二舅舅身边曾上阵杀敌骁勇无比,一般人奈何不了他们,定能护你阿娘周全。”韩敬忠属实是不会安慰人的,深思熟虑后才敢开口,“想必过两日会有消息传来,只要一有消息,二舅舅定派人去知会你。” 苏锦兮起身行了个小辈礼,“盼盼在此谢过二舅舅。” 韩敬忠忙扶起外甥女,“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 “盼盼,有一事二舅舅不知该说不该说。”韩敬忠心情忐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可偏生大哥将此事交给自己,让自己好生劝劝盼盼。 他五大三粗的,这劝人的事哪里会做 ! 大哥净将难事推给他。 二舅舅的小心试探如一根羽毛,触及到她心底的柔软。 只有真是才会被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有何事二舅舅只管说。”苏锦兮压下胸口的酸意。 韩敬忠清了清嗓子,“那二舅舅可说了。” “就是……那个,嗐,来时二舅舅便跟你大舅舅说了,盼盼畏寒,东江地区出奇的冷,就不要盼盼去受那天寒地冻的罪了,可偏生你大舅舅说,十年都不曾见到盼盼,恰逢过了岁日,便是你外祖父的七十大寿,想着今年好生操办操办,你大舅舅的意思呢……就是想问问盼盼能不能随我们一同过去,你外祖父总是念叨你的。” 第212章 外室 日头不知何时被黑沉沉的云遮挡住,入眼所及之处皆是灰蒙蒙的一片。 苏锦兮靠在车厢内壁上,眼眶莫名的发酸,不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泪珠顺着手背滑落,如遇阳则开的太阳花,晕染绽放开来。 前世自己跟外祖父两个舅舅都不亲近,别说是去东江了,即便那时外祖父他们在京中,自己都不愿前去。 苏锦兮想若是前世自己跟着外祖父去了东江地区,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 她会去吗? 苏锦兮自嘲地笑起来。 前世外祖父提议带她一同回东江地区时,曹氏在她跟前又是抹泪又是哭喊着说不舍的,还说东江地区出 奇的冷,哈口气都会冻成冰块,且别人家哪里有自家舒服,若是在韩府受了欺负想回来也回不来…… 苏锦兮本就不愿去,被曹氏这么一弄,就愈发排斥,外祖父他们离开临安那日,索性直接装病不去相送。 若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外祖父没多少日子了! 苏锦兮只晓得外祖父离世,却不知他为何离世,是患疾还是其他缘故?! 可若是患疾为何不曾听二舅舅他们提过…… 凉意突然窜进车厢内,冻得苏锦兮缩了缩脖子,同时也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大娘子,到家了。” … 再过些日子便是冬猎,卫肃身为国子监祭酒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都 是早出晚归,苏锦兮想跟他多说两句话都难能碰面。 奇怪的是越临近他反倒闲下来了。 这日卫肃下朝回府,不似往日般带着范奇和白风去书房议事,反倒是坐在苏锦兮身侧将她搂住与她一同看话本子。 苏锦兮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弄的颇为不适。 将话本子合上,苏锦兮转头看卫肃,“夫君今日不忙吗?” 卫肃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话本子上,“不接着看吗?” “不看了。” 苏锦兮将话本子收进她的小盒子里。 她自己看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卫肃一来,她便想到这里头有些露骨的话,可千万不能让他瞧见了。 见卫肃一直盯着自己放话 本子的小盒子,苏锦兮生怕他拿起来翻阅,忙岔开话题,“夫君,冬猎好玩吗?” 前世因她冬日里不愿外出,便没去过龙虎坡,苏锦秀回来时会将里头的趣事讲给她听,大多都是闺阁娘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自然,还会夸赞信王穆卓的卓尔不凡。 苏锦兮迷恋的不行,后悔自己没能去。 再后来,苏锦秀便成了五皇妃。 她跟五皇子相识的过程,苏锦兮一概不知,便是她主动问起,苏锦秀也只是模棱两可的糊弄过去,她的脸上满是小娘子的娇羞和爱慕。 苏锦兮那时想,自己寻到了心爱之人,堂妹也寻得了,人生如圆月般美满。 殊不知,那才是噩梦的 开始。 前世二房能一同前去龙虎坡,是仗着镇国将军府的荣誉,这一世不知还能不能在龙虎坡见到她们…… “不算好玩,兽类躲在洞穴中的多,且天寒地冻的,大娘子畏寒,在府中待着可好?”苏锦兮正窝在卫肃怀中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听他这么一说,‘噌’的一下坐起身。 她呶着嘴不开心地道:“夫君这是何意,妾虽畏寒,却晓得轻重的,冬猎怎能不去!” “莫不是今年圣人发了话,妇人娘子们不能一同前去?” 卫肃:“能去的。” 苏锦兮更恼了,“既如此为何夫君劝妾留在府中,难不成……难不成夫君有了外室?欲带外室一同前去?” 第213章 大气 卫肃被小女子的话弄的苦笑不得。 家中已有一个如此难缠的小女子了,他又怎会再自寻烦恼找一个外室。 不过……小女子难得吃醋,卫肃想好好逗弄她一番。 戳了戳小女子鼓起的两腮,可爱的似院子外水缸里养的金鱼,每每呼吸时都要鼓腮,难怪总有人说什么脾性的人养什么脾性的宠物。 苏锦兮气鼓鼓地躲开。 “若有一日我真有了外室呢?”卫肃将闹别扭的小女子搂在怀中,他的力道大,小女子的挣扎于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听闻,苏锦兮愣了愣。 过了好片刻她才出声,娇脆的声音极其认真,“夫君莫要在外养外室。” 听到此话,卫肃难得心情好的扬起 嘴角,正欲开口打趣小女子怎的如此善妒,便听怀中人又道,“于夫君的声誉不好听,夫君只管将其带回府中,纳她为滕妾便是。” 上扬的唇角瞬间沉没,就连柔和的眸色都变得深沉起来。 小女子的话犹如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卫肃嗓子眼里,任凭咽下多少慷咽菜都无法将其一同带入腹中。 他掰过小女子的肩膀,迫使她面对自己,语气中夹着几分愠怒:“我纳滕妾你当真愿意?” 苏锦兮眸光闪闪,并未察觉卫肃的情绪变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夫君可是已有瞧上的小娘子,是哪家的,夫君若拉不下脸,妾代夫君前去……” 话未结束,苏锦兮的下颚便被卫肃捏住 。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重,疼的苏锦兮蹙了蹙眉。 不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卫肃的手已松开,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方才的温情柔和已不在。 “你可真是为夫的好大娘子!” 卫肃留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 从他微沉的脚步声能够听出,他是带着怒气的。 苏锦兮咬着唇着实委屈。 好好的,这人怎的又闹起脾性来了?! … 卫肃突然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范奇险些没稳住身子撞了上去。 片刻后又往前走几步,再停下来,就这样走走停停了数十次,最后索性坐在了凉亭内的石凳上。 凉亭建在池塘边,因着天气的原因,池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别说是池塘里的 枯枝,就连爱游动的锦鲤都瞧不见身影,凉风嗖嗖,范奇替主君觉着冷。 屋子里有炭火有娇妻,别提多暖和,他若有这神仙般的日子,才不会自讨无趣。 “你说,什么样的大娘子才不会在意自己的夫君纳滕妾?”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石桌,他的声线平缓,让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主君突然问出这么一句,着实让范奇愣了愣。 在他心目中,主君才不是这种在乎儿女情长的人。 但话确确实实是主君问的。 范奇只浅浅一琢磨便知怎么回事,夹带着几分八卦的心思,“主君您要纳妾?是哪家小娘子,属下怎的不……” 比池塘里的冰块还要冰冷 的眼神扫过来,范奇立马转了画风,“按理说自己的夫君纳滕妾,总是要拈酸吃醋几分的,若没有,那只能说这家的大娘子温婉大气,明理知进退,与其拈酸吃醋让自家夫君厌弃,不如顺着夫君的心意来,不仅笼络夫君的心还给自己挣了好名声。” 卫肃蹙了蹙眉心。 小女子温婉大气,明理知进退? 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卫肃便否决了。 小女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他冷冷扫向范奇,又问:“若那家大娘子不是那般秉性的人,在得知自家夫君极有可能纳滕妾却半点不在意,又是为何?” 范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便只能说明,那家大娘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夫君。” 第214章 服软 说完,范奇觉得主君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里头除却沁着凉意外,还有藏都藏不住的刀意。 卫肃突然起身,走到范奇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平静地道:“听闻钱娘子又寻了个如意郎君。” 范奇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时,胸口一阵剧痛。 主君这是往他伤口上撒盐,明知钱娘子被一落榜书生哄得交付了身心,拿出这么多年存的银子为自己赎身与那落榜书生回了老家,狠心抛弃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最是无情小娘子。 诶……不对劲! 好好的主君为何会问他纳滕妾的事,且瞧着心情很是不好,特别是在他说‘那家小娘子定不在乎她 夫君’这话后,主君恨不能将他丢池塘里。 莫不是主君提及的小娘子和小娘子的夫君便是大娘子和主君?! 完了!范奇觉得自己后头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匆匆去寻白风,跟他苦头婆心地磨,让他顶替自己在主君跟前,他则是替他照看四个小郎君,被白风一口否决了。 他跟范奇自小陪着主君,三人间只是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范奇这样,不用想也知,定是又在主君跟前说了什么惹怒了主君。 “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白风不近人情地道:“你的武艺不精,无暇顾及到四个小郎君,打消不该有的心思。” 范奇气得磨牙,手已摸到腰间佩剑。 竟敢说他武 艺不精! “今日想比比?”白风已做好准备,挑眉看着他,一成不变的目光如波光粼粼的水面,荡着无数的涟漪。 “不了。”范奇脚底生风,跑得飞快,“主君恐有事要吩咐,我先回去了。” 和白风这个武痴比试,他可不想找虐! … 一直到用晚饭时卫肃才出现,脸色沉沉的也不跟苏锦兮说话,但苏锦兮问他话时他会答,像极了闹别扭的孩童。 苏锦兮索性也不问了,安安心心地用饭。 小女子的反应让卫肃愈发确定心中的猜测,脸色也就更加难看,以至于其他三个孩子吃饭都吃的心惊胆战的,只有卫文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眼前饭。 用过饭后,卫肃准备 离开,苏锦兮叫住了他:“夫君。” “何事?”卫肃停下脚步。 他的声音微冷,也不低头看苏锦兮,面无表情严肃得很。 “妾有话要跟夫君讲,夫君是与妾一同进屋子还是妾随夫君去书房?” 卫肃这才低头看着小女子。 过了好半晌才迈步进了内室。 “何事?”进屋后,卫肃又问了遍,许是屋子里燃着炭火,让人感受不到寒气,苏锦兮便觉得卫肃的声音也比方才要柔和了几分。 “夫君可是在生气?”苏锦兮明知故问。 虽说卫肃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到底还是和自己有关的,且再过几日便是冬猎,卫肃本就存着几分心思不想让她去龙虎坡,可不能在这个节 骨眼上惹怒了他。 不就是低个头认个错嘛,有何难。 “可是妾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惹夫君生气了?夫君告诉妾,妾改。” “你何错之有。”卫肃磨了磨后槽牙,“大娘子心胸宽广,端庄大气,还想替为夫纳滕妾,能有如此贤妻是我的福分。” ‘纳滕妾’三个字,卫肃几乎是咬着牙根说的。 苏锦兮自然听出了不对劲,可她不会往深处去想,她总不能自作多情的以为卫肃之所以会生气,是因她要替他纳妾。 除却阿耶、卫将军外,她所接触到的男子后宅中皆不可能只有一个夫人。 甚至还有的男子为了追求刺激,在外头养着外室。 “那夫君为何会生气?”苏锦兮一脸茫然。 第215章 冬猎 迷茫懵懂似那不知情爱是何物的孩童,瞧小女子这副模样,卫肃一时不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自己对小女子亦无情爱,又哪里能要求小女子对自己产生感情。 卫肃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将小女子拥入怀中,“我没生你的气,是在为朝堂之事烦忧罢了。” 苏锦兮顺着他的话问道:“可是在为圣人的身子烦忧?” 卫肃词不达意的‘嗯’了声。 “圣人是真龙天子,不会有事的。”苏锦兮看了眼忽明忽灭的炭火,漫不经心地说道:“圣人身边不是还有国师在,他道行高深,比之镇国寺的主持过之而无不及,会助圣人逢凶化吉的。” 卫肃哂笑了声,并未应答,只 漆黑的眸子冰寒刺骨。 苏锦兮本想提醒卫肃,冬猎时会有人对太子动手,可话到嘴边还是被她咽下了。 且不说自己目前不能确定卫肃是不是太子一党的,即便是确定了,自己也跟卫肃说了,他追问自己如何得知的,自己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太过荒唐。 自己跟卫肃之间本就只存在浅薄的情分在,说不定自己说了反倒是引起他的怀疑,误会自己又跟信王穆卓私下有所联系,得不偿失。 更何况,岁日过后便是外祖父的寿辰,苏锦兮是想跟二舅舅他们一同过去的,这期间还是尽量不要给自己惹事端的好。 转眼便到了冬猎日。 卫夫人自然是不 去的。 卫肃和苏锦兮都晓得此次冬猎危机四伏,所以并没带四个孩子,让他们在府中好生照顾祖母,亦不能误了课业,待他们回府时会一一检查。 卫肃特意将白风留下,又安排了不少护卫。 出了临安后,越靠近龙虎坡路就越颠簸,苏锦兮坐在马车内一张小脸颠的煞白,想靠在马车壁上休息片刻,却是震的她头愈发的疼。 卫肃本是骑马跟着的,见小女子这般不适,叫停马车,将马交给一同前往的随从,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夫君。”苏锦兮眼中含着水汽,声音软绵绵地唤了声。 这声音让卫肃心跟着揪起,解下带着寒气的披风丢到角落里,坐在小女子身 侧,几乎不用力就将小女子拉到了他的怀中,声音中泛着心疼:“还有一会儿才能到龙虎坡,睡吧,到了夫君会叫醒你。” 靠在卫肃怀中,当真没那么颠簸了,且卫肃身上肌肉紧实,让人心安,苏锦兮靠着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卫肃怜惜地盯着怀中的小女子,精致的小脸苍白如纸,许是车厢内炭火温度有些高,将她的双颊熏的有些泛红,即便是在睡梦中,眉心也是蹙着的,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中,如一朵被风吹雨打各种摧残奄奄一息的小白花,让人心生怜惜和保护欲。 苏锦兮被卫肃叫醒。 她睁开眼,迷茫地看过去,过了好半晌才从混沌中苏醒,“到了 ?” 卫肃‘嗯’了声。 若不是到龙虎坡后要带着小女子去给圣人皇后请安,待祭祀结束后才能进各自的帐篷,卫肃是不忍叫醒她的。 卫肃先下的马车,在苏锦兮要下来时,抬手扶着她下来。 龙虎坡上已是白雪皑皑,苏锦兮披着雪白的狐裘,脖颈上是同色系的狐狸毛制成的领子,梳着简单的妇人髻,发髻上配着两株梅花簪子,站在白雪上,便是她身后被文人墨客夸赞的景色在她跟前也不由得失了颜色,目之所及皆是她。 苏锦秀一掀开车帘,便瞧见了苏锦兮。 明明她装扮的素雅普通,可依旧紧紧地勾着所有人的目光,而自己精心打扮……却不及她一分! 第216章 赏赐 “堂姐。”苏锦秀迈着莲花步上前,白雪被她踩得‘咯吱’作响,跟在她身侧的是她的手帕交御史中丞的女儿徐佳月,在阮诗语定亲宴上对她横眉冷对的。 见苏锦秀主动走向苏锦兮,徐佳月拉住了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理会她做什么!忘了她们一家是如何对你们的了?” 苏锦秀咬了咬唇,“可她毕竟是我的堂姐。” 做戏做的苏锦兮只觉脏眼,抬眸看向身侧的卫肃,柔柔地道:“夫君,我们走吧。” 卫肃牵起小女子的手,含着冰雪的眸子快速地扫了眼十步外的苏锦秀和徐佳月,领着小女子走了。 “你瞧瞧,你念及旧情,人家可不把你放在 眼里。”徐佳月剐了眼前头俩人的背影,替好友打抱不平,一转头瞧见好友红了眼眶的娇弱模样,也说不出狠话来,“好了好了,我们是来散心的,别被某些人影响了心情。” “走,我们去找其他姐妹。” … 活了两世,这还是苏锦兮第一次见到圣人。 与传闻中的完全不同,圣人瞧着精神头很好,除却眼下有乌青,唇色微微发紫外,根本看不出其他的病态,就连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只是目光太过锐利,只一眼就让你感觉到深深的压迫,是常年深处高位者才会有的气场,皇后亦是。 先前廉老夫人寿辰时苏锦兮见过皇后,那时的她许是回家的缘故,整 个人都透着亲和温柔,那时的她不是一国之母,而是母亲的女儿,而现在她坐在圣人身侧,端庄威严,令人肃然起敬。 “时常听馥雅在本宫跟前提及锦兮妹妹,上次去廉府并未多加留意,如今一瞧,当真与馥雅提及的一般无二,瞧着就是个可人的。”皇后瞧着威严,声音却是温和的。 “哦?”圣人一听来了几分兴致,“馥雅那丫头竟还会在皇后跟前提及其他人?她素来不爱与京中小娘子交好,是何人让她如此优待,朕怎的不知?” “抬起头来,让朕好生瞧瞧,是哪家小娘子。” 苏锦兮以额触底,“是,陛下。” 她缓缓抬起头来,绝美的面容让圣 人瞧了都不由一愣,很快又恢复正常,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向卫肃,“卫卿,朕记得你与苏将军的独女有婚约,你身边这位,可是……” 卫肃如实道:“回陛下,臣妇正是苏将军之女苏锦兮。” “难怪。”圣人笑道:“早就听闻苏将军之女倾国倾城,美艳绝伦,如今一瞧,果然名不虚传,卫卿有福啊。” “苏将军守边有功,这么多年你们父女不得相见,孩子……苦了你了。” “来人,赏苏将军之女黄金百两,绫罗绸缎五十匹,金银珠宝一箱。” 苏锦兮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身侧的卫肃提醒她,夫妇俩才一同以额触底,“多谢陛下赏赐。” 待坐 到席面上时,苏锦兮还是有几分懵的。 好好的圣人赏她这么多东西作甚?!且是赏给她的,真要赏也该赏给远在甘阜的阿耶…… 只圣人的心思又哪里是她能揣测得透的。 甫坐定,苏锦兮便觉一道凌厉地目光射向自己,她抬头去寻时,又寻不到究竟,好似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反倒是与贵妃对视上。 贵妃是五皇子的生母,自进宫后便荣宠加深,是晋升最快的妃子,这么多年圣人对她的宠爱依旧,仗着这份宠爱,贵妃几乎与皇后平起平坐。 倒也不难理解,为何贵妃会荣宠依旧。 她生的艳丽妩媚,一对凤眸风情万种,眼尾微微上翘,如狐媚惑主的苏妲己。 第217章 赏赐 她冲着苏锦兮微微一笑,笑中仿若夹着刀刃。 跟在圣人身边近二十年,贵妃又怎会不知圣人的心思,若不是苏锦兮这小蹄子已嫁做人妇,且还是圣人的臣子为妇,他必定会不择手段的将这小蹄子弄进宫去。 也不瞅瞅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都油尽灯枯了,还妄想返老还童,简直痴心妄想! 苏锦兮知贵妃是个狠角色,在后宫中没点手段是不可能长盛不衰的,苏锦兮正欲回以微笑,便见本对着她笑的贵妃突然恶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变化之快属实让苏锦兮猝不及防。 “太子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呼,太子殿下行至圣人跟前行礼问安:“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臣女 季灵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参见贵妃娘娘。” 跟在太子身侧的便是圣人为太子选的未来储妃,太尉之女季灵。 贵妃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小娘子本是她为麟儿选的五皇妃,却被太子抢了去!这事就如一根刺始终卡在嗓子眼里,虽无伤大雅,却十分膈应。 “姐姐真是好福气,季娘子温柔贤淑,聪慧过人,色艺无双,与太子殿下郎才女貌。”贵妃说着,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馥雅那丫头在平岭如何了,若她能赶回来冬猎,想必会热闹许多。” 说完,偏头含笑看着皇后,“姐姐,你说是吧。” 皇后面色不变,“馥雅的确喜爱热闹,她先是陛下的臣子,然后才是她自己,平岭 匪徒凶残,早日除去便早日了了陛下一桩心事。这热闹不赶也罢。” 贵妃脸色僵了僵。 皇后话中之意她哪里听不出来! 有甚了不起,她荣家虽不善战事,却会玩弄心计,不依旧能在朝堂上混的风声水起,如今朝堂上多的是她荣家人,哪像廉家,只晓得拼杀,忠君护国有何用?卫家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和未来储妃坐在最前头的席面上,苏锦兮悄悄地打量着未来储妃,不是她心偏向馥雅姐姐,即便是与廉馥雅关系不亲厚,苏锦兮也觉得这未来储妃与太子不想配。 这未来储妃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不似馥雅姐姐那般该飒爽时飒爽,该稳重时稳 重,大方得体,挑不出任何错来。 若不是馥雅姐姐不愿,她才是储妃的最佳人选。 许是注意到自己被人打量,苏锦兮的视线未收回时季灵的视线也向她这边扫过来,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后便移开,举止中根本不将苏锦兮这个小人物放在眼中。 苏锦兮没在意,也收回了视线。 其实早在圣人给太子赐婚后,苏锦兮便让小颖去打听过这位未来储妃。 她虽是太尉嫡女,却自幼养在庄子上,据说是她五岁时便有道士在府外掐指算命,说她命格过硬,若继续养在府中将会为太尉府带来灭顶之灾,太尉本是不信的,后来府中接连出现怪事,他便狠心将其送到了庄子上,在及笄后才接回 府。 小颖还打听到,季灵本身性子偏软,在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突然间就性情大变,被接回府后凭借自己手段,将府中的继母继妹全都弄都庄子上养病去了。 就连太尉也对这个命格过硬的女儿心生欢喜起来,将府中的中馈交由她打理,小小年纪还养在庄子上的她将偌大的太尉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苏锦兮听闻后不觉一愣。 她怀疑季灵跟她一样,活了两世,否则怎会突然间性情大变,一个甫及笄的小娘子又哪里来那么深的心机。 “可是有什么不妥?为何一直盯着未来储妃看。” 卫肃的声音打断苏锦兮的思绪。 她转过头来,抿唇道:“并未有何不妥,只是一时失了神。” 第218章 正妃 “信王,五皇子到。” 内侍的声音甫落,信王跟五皇子便并肩一同来到圣人与皇后跟前。 俩人虽同为皇子,五皇子却瞧不上信王,在他眼中信王就当和他母亲一样,不该留在世上当祸害。 只是在圣人跟前总是要装上几分兄弟亲厚的。 “父皇,太子已有储妃,您怎么不给信王也许个王妃啊。”五皇子深受圣人宠爱,不管他怎么说话,圣人总是会比其他皇子要多宽宥几分,以至于养成了随性的性子。 圣人不曾开口,贵妃便坐不住了,呵斥道:“麟儿,胡说什么!你父皇心中自有决断,要你多嘴,还不跪下向你父皇认错!” 五皇子不情不愿地下跪,被圣人叫住 ,“诶,爱妃,你这是作甚,老五说的也不错,信王年纪也不小了,信王府是该有王妃了。” 圣人将目光落在五皇子身上,“老五,跟父皇说说,你觉得哪家千金适合信王?” 五皇子将在场所有小娘子都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末端席面上的小娘子身上,随手一指,“父皇,她就挺合适的。” 所有人都朝着五皇子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坐着的是御史中丞以及他的家眷,苏锦秀是跟着徐佳月一同来的,自然与她坐在一处,见五皇子指着的是自己,她的心激动的‘砰砰’乱跳。 比起五皇妃,她更想做的是信王妃! 圣人对御史中丞并没有印象,还是身边的内侍小 声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哈哈哈……老五你可真会替信王选妃,既如此,朕允了!” 父子俩你来我往,就这么简单的把事情定下了,问都不曾问一句站在一旁脸色如常的信王,好似要娶妻的并不是他一般。 “御史中丞,两个小娘子都是你的千金?” 御史中丞甫从震惊中回神,听到圣人的话,立马连滚带爬地跪趴在地,狼狈的官帽都因此歪了,“回,回陛下,臣只有一位嫡女,那位小娘子是宗正寺少卿的千金。” 圣人做恍然大悟状,又问内侍宗正寺少卿是谁,听内侍说清其中渊源后,双眼眯了眯,背倚靠在龙椅上,“朕欲将你府上的千金许给信王为正妃,你可 愿意?” 御史中丞哪里敢抗旨不遵,忙以额触底,“臣谢主隆恩!” 待所有人都应下后,圣人才将目光落在信王身上,眼中冰冷没有一丝温情,好似站在下方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信王,你可有异议?” 信王面色一直不曾变过,恭敬地行礼道:“儿臣谢过父皇。” “太子啊,时辰不早了,你代朕举行祭天仪式吧,都不比拘束,今日是个好日子,会骑射的可先比试一番,得魁首者朕自会嘉奖!” 圣人由内侍搀扶着离开。 没热闹看,贵妃也觉得无趣,不向皇后行跪安礼便让贴身宫婢搀扶着离开了,许是早已习以为常,皇后 面色并未有所变化。 皇后是在太子行完祭天仪式后离开的。 没了束缚在,臣子们便松快了不少,五皇子一党的官员纷纷拿着酒盏去向信王表示祝贺,话里话外都在显露五皇子的受宠。 经过这一出,苏锦兮总算明白为何穆卓会那么的不择手段阴狠毒辣,像躲在暗处里的毒蛇,蛰伏着趁你不注意才会给你致命一击。 明白归明白,她却一点都不同情,更不会原谅他对自己做的事。 生在帝王家本就凉薄,更何况穆卓的母族犯了诛九族的大罪,若不是有人求情,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的确过的屈辱小心,可这不是他不择手段伤害别人的理由! 镇国将军府从未伤害过他! 第219章 耍我 卫肃跟苏锦兮在龙虎坡所住的院子叫竹院,往年冬猎时都是卫肃一人在此处,只将自己带着的用品放在里头便好,但苏锦兮不同,她出门喜爱用自己的被褥,喜爱用自己常年用的熏香,整个屋子都要是熟悉的模样,所以一下马车,范奇便带着紫鹃过来收拾了。 俩人踏入屋子里时,卫肃感觉好似回到了沁雅院。 他不喜铺张浪费,但小女子喜爱这样,便随着她去,至少他如今的俸禄能养得起小女子。 “夫君,冷。” 苏锦兮将自己冰凉的小手塞进卫肃腰间,慢慢往上,放在最暖和的双臂下,若不是卫肃穿的太正式,苏锦兮会解开他的 腰带将小手塞进他怀里,那里才是最暖和的。 在沁雅院时,苏锦兮便是这么做的。 诚然,在只有两个人独处时。 小女子的手整日里都是凉的,即便是抱着汤婆子,也只能暖那么一刻,汤婆子冷了,她的手便冷了,让郎中来瞧过,只说是畏寒,开些药方暖暖身子,偏生小女子就是不要,哭红了眼求他。 一时心软,卫肃便答应了。 这会儿后悔的不行,就该狠下心来的! 小手也不老实放着,时不时摸一下其他地方,卫肃被她弄的心猿意马,手搂住小女子纤细的腰将她带入怀中,火苗将眼中的寒冰热化,磁性的声音中夹着几分蛊惑 ,“盼盼,再胡闹我可不会客气。” 他的鼻息灼热,喷洒在苏锦兮还有些凉的脸颊上,有些痒。 苏锦兮晓得卫肃是在说笑,这里可不是卫府,由不得他胡来,小手愈发故意起来。 ‘啊……’ 随着一声惊呼,‘胆大妄为’的苏锦兮已被卫肃扛在肩上,快步朝着床榻走去。 苏锦兮一挣扎,某人的手便会拍打她的屁股,让她羞耻万分,“卫肃,你放我下来!” 下一瞬,卫肃将她丢在床榻上,不等她逃脱便已欺身而上,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身下之人,眼底藏着几分逗弄:“盼盼,是你先惹火的!” 苏锦兮察觉到卫肃的神色变化 ,是真的怂了。 她不该故意逗弄他的! “我错了,夫君,我错了。”苏锦兮夹着几分哭腔,求饶道。 这里可不是卫府,她和卫肃回了一趟院子便换了一身衣裳,还重新梳了发髻,出去后小娘子们定会胡乱议论,卫肃不要脸,她还要! 眼看着卫肃一点一点向她靠近,苏锦兮忙用双手推搡着卫肃的胸膛。 只她的力道在卫肃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那凝脂般雪白细嫩的小手轻而易举的被卫肃握在手中,稍一用力就越过小女子头顶,将她双手桎梏在上方,无法动弹半分。 苏锦兮晓得今日自己躲不过去,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心 中暗暗发誓,日后再也不会跟卫肃胡闹。 吃亏的只是自己。 小女子憋屈又隐忍的模样在卫肃瞧来,又可爱又让人心疼。 她完全可以再冲自己闹一闹,发一发小脾气的,可她没有,只默默地承受,如今的苏锦兮跟以前的苏锦兮太过不同。 卫肃想,是不是自己让她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的。 没有意料之中的亲吻,苏锦兮不免有些好奇卫肃在作甚,一睁眼便瞧见卫肃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神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地,一声轻笑声传来,卫肃松开小女子坐在床榻边,他深邃的目光中是显而易见的玩味。 “夫君,你耍我?!” 第220章 傻子 苏锦兮这会儿真的有些小脾性了,一边整理自己的发饰一边表达用行动和表情表达自己的不满。 “生气了?” 这会儿的小女子才是鲜活的,卫肃眉梢跟着扬了扬。 苏锦兮不理他,自顾自地下床,走至妆台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生怕哪里乱了,谁知这时内室的门从外头敲响,传来范奇的声音。 “主君,大娘子,陶大人跟长乐郡主在外头等候。” 范奇是硬着头皮被紫鹃和小颖逼迫着来传这个话的,主君跟大娘子白日里便在内室中打情骂俏乃是常事,只是在府中不会有事亦不会有人来打扰。 谁晓得这个节骨眼,陶大人和长乐郡主会一同前来。 瞧俩人的脸色,似 是在路上发生了争吵,颇有几分相看两厌的感觉。 内室门很快打开,卫肃面无表情地从里头走出,“陶大人在何处?” 范奇回道:“在厅堂处。” 待主君和范奇一前一后走后,紫鹃和小颖忙不迭地进入内室中,想也不想的从柜子里拿出大娘子替换的衣物,却发现大娘子并不在床榻上,且床榻上齐齐整整的,丝毫没有事后的凌乱,转头再一看,大娘子身上的衣物亦是完整的,就连发髻都不曾散落。 只面颊染上了明艳的驼红。 “拿着衣裳作甚,不是说长乐郡主在外头等着?”苏锦兮面颊又红了几分,哪怕紫鹃跟小颖一直在身边伺候自己,可她到底还是个脸皮薄 的,做不到卫肃那样云淡风轻。 苏锦兮到竹院前厅时,正听陶大人和长乐郡主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长乐郡主气的面红耳赤,声音尖锐,倒是陶大人,一直维持着他稳重的模样。 至于卫肃……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喝着热茶。 也不晓得劝一劝! 苏锦兮轻手轻脚,生怕惊扰到两个争吵的人,来到卫肃身侧空着的椅子上坐好,俯身过去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发生何事?”视线却是落在陶大人和长乐郡主俩人身上,不移动半分。 卫肃勾了勾唇角,往小女子那边靠了靠,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小女子粉粉的耳垂上,“不知,陶兄甫说两句,长乐郡主便急了,我 也插不上话,便只能坐着。” 苏锦兮此时被好奇心包裹,全然没注意到她跟卫肃的距离有多近,近的太过刺目,刺到那边正在争吵的两人。 争吵声戛然而止。 俩人目光幽幽地盯着前头那对恨不能贴在一起的夫妇,特别是长乐郡主,眼中能喷出火来,过了好片刻才似笑非笑地道:“卫大人夫妇真是好兴致,本郡主跟陶大人争执不休,你们不劝说便罢了,竟还抱在一起看热闹!” 苏锦兮:“?” 抱在一起? 一转头,卫肃那张放大的脸撞入她的瞳仁中。 愣了愣后,立马缩了回去,因羞涩脸颊红扑扑的,解释道:“郡主您误会了,我们不明白事态究竟不好相劝 。“ “呵!”长乐郡主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强词夺理,本郡主可不似陶清泉那般,是个不长脑子的傻子!” 额……这…… 陶清泉不甘示弱,“郡主,注意你的措辞,你的身份!” 长乐郡主:“少在本郡主跟前摆架子,你以为长公主让你看着本郡主,你就能真的骑到本郡主头上?本郡主今日便告诉你,即便是日后本郡主嫁给了你,本郡主依旧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陶清泉双拳紧握,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见长乐郡主说的话让他多生气。 苏锦兮眼看着情势不妙,立马向卫肃使眼色,她则上前拉着长乐郡主:“郡主您过来时寻我的吧,走,咱去里去说去。” 第221章 眼心 苏锦兮几乎是拽着长乐郡主走的。 竹院不大,后院离前厅只有一个小小的长廊,生怕长乐郡主会气不过跑回去,苏锦兮一直挽着她的胳膊,只要她一跑,苏锦兮便能立刻拽住她。 长乐郡主这会儿早就消气了。 她也并不是非要和陶清泉吵来吵去,只是他总是能轻易地挑动自己的怒点而不自知,整日里在她耳边说的不是‘之乎者也’便是叫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比阿娘还要啰嗦。 长乐郡主真的是烦他烦的厉害。 “行了,别拽着了,本郡主是有气度的人。” 苏锦兮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松开了手,人却往长乐郡主那边凑了凑,一脸八卦好奇:“郡主,我有一个疑问,不 知该问不该问。” 不等长乐郡主作答,她已迅速开口:“听闻陶大人已将他的继母和两个弟弟送回老家,还专程写书信给老家的县丞,让他盯着些,可是真的?“ 原以为苏锦兮睁着一双大眼,问的会是她与陶清泉为何会争吵,没想到问的却是这不痛不痒的事。 不问还好,一问长乐郡主积攒的怒气又开始从胸口往外冒,拉着苏锦兮坐到长廊上,诉说着心中不满。 苏锦兮这般知晓了事情原委,卫肃那边也已知晓。 陶清泉苦恼的捶胸顿足,“子仲,你且说说,难不成要我亲手手刃至亲,她才满意?” “此等无情无义之事,便是拿刀架在陶某脖子上,陶某也绝不会去做! ” 卫肃抿了一口热茶,淡淡地道:“陶兄心中已有决断,又何须在乎长乐郡主的心思。” 陶清泉愣了愣。 理是这么个理,可……可日后长乐郡主到底是他的妻,总不能还未成婚俩人心中便生出隔阂嫌隙来吧。 倏地,陶清泉想到什么,往好友身边挪了挪,请教道:“子仲,犹记当初你要娶苏娘子为妇时,你与我说过,绝不可能给她那样的女子半分好脸色,苏娘子在嫁入卫府前与长乐郡主一般无二,怎的如今瞧着知书达理的很。” “你且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做到的?” 卫肃忙环顾四周,生怕好友说的话被‘有心之人’听见,一本正经地道:“陶兄莫要胡说,卫某从不 曾说过那样的话,许是陶兄听错了。” “且吾妇本就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乖巧可爱,陶兄若想让郡主也能知书达理,最好的法子便是……” 说到此处,卫肃故意顿了顿,弄的陶清泉心急如焚,不停催促他继续。 卫肃指了指好友的眼,又指了指好友的胸口,故弄玄虚地道:“陶兄回去好生想想,定能想明白。” 陶清泉一脸懵。 卫肃已起身往内室方向走去。 可不能让乖巧的小女子跟跋扈嚣张的长乐郡主待久了,莫要因此学坏了。 卫肃甫来到后院,便被紫鹃拦住了。 “主君,大娘子吩咐,谁也不许进去打扰。”紫鹃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主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卫肃面色僵了僵,语气冷冰冰地问:“便是我,也不行?” 紫鹃脑袋垂得更低了,“是。” 两门之隔,门内是小娘子的欢笑声,门外是卫肃略显凄凉的身影。 “呵!”卫肃哂笑了声,说了句‘甚好’后便转身离开了。 苏锦兮实在是冷的很,便打断长乐郡主的话,让她随自己到屋子里去,喝着热茶吃着糕点熏着熏香,这样发牢骚心情也能愉悦不少。 俩人一直是长乐郡主在说,苏锦兮在听,偶尔苏锦兮还会与长乐郡主一起指责陶清泉的不是,每一句话都能说进长乐郡主的心坎里去。 就这样,长乐郡主的吐槽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卫肃跟陶清泉已在前厅里喝了一下午的热茶。 第222章 佳话 陶清泉倒是无所谓,他不会骑射又不会拳脚功夫,每年冬猎于他来说不过是作为臣子随陛下来此寻乐。 自然,今年有所不同,临走时长公主特意嘱托他好生照顾长乐郡主,盯着些莫要让她胡来,所以长乐郡主没回去,他也不会走。 “子仲,郡主跟苏娘子聊的颇为投缘,明日我再……” 话还未说完,冷如剑的目光便向他扫了过去,卫肃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陶兄,你莫要在此揣着明白装糊涂。” “赶紧把长乐郡主带走,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好友的反应做不得假,陶清泉‘嘿嘿’傻笑两声,打着马虎眼:“子仲,不至于,小娘子们喜欢 聊,便让她们聊,她们聊她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卫肃的眸光越发冷硬。 陶清泉想,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怕是早已死透。 “行,我带郡主走,子仲,你总得随我一同去吧。” … 长乐郡主被陶清泉拉走前,还朝着苏锦兮说了句‘明日一同狩猎’,卫肃含着刀光剑影的目光‘唰’‘唰’地扫射过去。 待内室里只剩他们俩后,卫肃走到门外,表情严肃地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前来打扰!”后,力道不大不小地关上房门,快步走到小女子靠着的软榻上坐下,“你可知你与长乐郡主待了多久。” “不知。”苏锦兮道。 卫肃咬牙切齿:“两个时 辰!整整两个时辰!” 听闻苏锦兮有些惊讶,“这么久吗?” 她还以为才半个时辰呢,若不是卫肃和陶清泉过来,她还能跟长乐郡主再聊两个时辰。 “夫君,有何不妥?”苏锦兮偏头去看他,以为卫肃误会她跟长乐郡主的谈话用意,忙出声解释道:“且跟长乐郡主聊的都是家长里短,并未聊朝堂之事。” 卫肃直接气笑了。 小女子向来不蠢笨,又怎会不明白他此刻所表达的意思,不过是不想明白罢了,说到底,她从不曾将他这个夫君放在心尖上。 愤懑、无力、迷茫如同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圈将他包裹,朦胧间看不清眼前人的真实内心。 “主君 ,圣人传您过去。” 这次敲门的依旧是范奇。 圣人身边的贴身内侍前来传圣人口谕,哪里能耽搁。 卫肃理了理衣裳,整了整发冠后,快步离开。 他去朝圣殿时,太子五皇子以及随行的官员正陆续前往,倒是没见信王的身影,五皇子率先一步靠近卫肃,笑着道:“卫大人真是深藏不露,早些年冬猎你都是坐着看我们争夺魁首的,今年可没理由推脱,卫大人和令夫人同骑一匹马打马球,可谓是一段佳话,如今京中不少人效仿。“ “只可惜本皇子那次未能瞧见,若有机会,本皇子约上几人,与卫大人一同打.打马球,卫大人可莫要推辞。” 卫肃拱 手行礼,“五皇子谬赞。今年臣不会推脱,只五皇子说的打马球……恕臣无法应下,自那日马球被吓到后,臣妇便让臣在祖宗牌位前立过誓,日后绝不再碰马球。” “臣扫了五皇子的兴,是臣之罪,请五皇子责罚。” 五皇子瞳仁中泛着冷意,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扶起行礼的卫肃,依旧带着笑脸,“卫少夫人(因卫夫人是卫肃生母,如果女主再用卫夫人很不妥,所以后面都会改成卫少夫人)也是爱夫心切,本皇子又怎会怪罪。” “见你们夫妇情深,本皇子便放心了。那外头的传言终究做不得真,枕边人只有自己最为了解,可莫要被有心人挑唆了。” 第223章 小鹿 圣人传了随行的所有官员,却独独没有传信王。 不管是极其随意的赐婚,赐婚的还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千金,还是每年冬猎时所住的寝殿去锦殿,无一不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信王不受圣人宠爱。 他在朝中的地位连宫女所生的皇子都比不上。 令人佩服的是,不管受多大的折辱,他都能隐忍,也是因此,才让不少官员相信他有夺位的实力。 至高无上者,本就该断情绝爱不择手段,而不是像太子那般感情用事,过于软弱无能。 只不过此刻的信王脸色阴沉的可怕,随伺在身侧的牧亭跟牧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主子的怒气会蔓延到无辜的他们身上。 “安排的事可安 排妥当了?”信王漫不经心地开口,情绪起伏不大,似乎并未受婚事的影响。 牧亭:“回主子,已安排妥当。” “嗯。”信王淡淡地应了声,用手去触碰手边的茶盏时,被溅出的滚烫茶水烫到了手指。 ‘嘶……’ 他倒吸了口冷气,脸色阴沉如墨,一个挥手,茶盏在空中飞速旋转,‘啪’地一声砸在地板上,碎成一片,茶水混着茶叶溅得四处都是。 牧亭和牧城忙跪在地上请罪:“主子息怒。” “哈。”信王不怒反笑,只是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他起身,将手指上的茶水狠狠的在牧城脸上擦拭,用力之下,指尖在他的脸上留了一道血痕,“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你哪里来的脸让本王息怒?!” “自己下去领二十仗。” 牧城面不改色,“是,主子。” “滚!” 偌大的殿宇中只剩信王一人,去锦殿本就是背阳的殿宇,加之外头天色渐暗,里头没有点亮烛火,厚重的殿门关上后,似是彻底陷入黑暗。 黑暗中蜷缩着的身影被不知从何处遛进来的一缕光照亮,如受伤却找不到母亲的小鹿,只能强忍着难过与痛楚用舌尖舔舐身上的伤口,一遍一遍又一遍。 … 卫肃回竹院时,已是戌时。 听到动静的苏锦兮从软榻上下来,接过卫肃脱下的外袍,她的掌心是热的,因炭火烧得暖和,掌心甚至还有层层细汗,但触碰到带着寒气 的外袍时,苏锦兮还是被冻得缩了缩指尖。 “龙虎坡怎的比京中还要冷。”苏锦兮秀眉微蹙,明日她倒是不用狩猎,可到底还是要出门的,不愿的鼻尖都皱成一团。 紫鹃跟小颖热了菜重新端上桌,俩人挨着坐着。 卫肃给小女子盛了一碗鸡汤,“若觉得冷明日去露个脸后便回竹院里待着,你体虚,圣人皇后不会怪罪的。” 苏锦兮摇摇头:“要去的,明日夫君要进猎场,我得在外头等着夫君出来,见见夫君所猎的战利品,回府后好跟四个哥儿们讲夫君的厉害。” 见卫肃盯着自己,苏锦兮放柔声音撒娇道:“夫君……明日我多穿几件衣裳,让紫鹃跟小颖多备几个 汤婆子便是。” 过了片刻卫肃才收回视线,算是应允。 夜里俩人洗漱后躺在床榻上时,卫肃轻轻地掐着小女子的腰,将其压在身下狠狠欺负,呼吸粗重地在小女子耳边回荡,“明日莫要乱跑,我会让范奇跟着你。” 苏锦兮被折腾的头晕眼花,只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嗯’。 翌日,睡得正香的苏锦兮被卫肃折腾醒,朦胧间感觉某人的手又开始不安稳起来,她当真是累得脚趾都不愿动一下,将始作俑者的手推开,不愿地哼哼唧唧,“别闹,困!” 手并未离开,反倒是改为掐她的细腰,被这样折腾苏锦兮哪里还能睡得着,翻身坐起,一脸不快地瞪着满脸无辜的卫肃。 第224章 奖励 “你可知昨夜何时睡下的?”苏锦兮往床榻角落缩了缩,即便晓得只要卫肃想要,她根本无处可逃,但还是要离他远远的。 卫肃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我很累!”苏锦兮声音中带着浓浓不悦的情绪。 卫肃又点了点头。 苏锦兮肺都快起炸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人就该打! 真想一脚踹上去,将眼前这个欠揍的人踹下床榻。 “我只是想叫醒你。”等苏锦兮质问完后,卫肃才慢悠悠地开口,“盼盼,你睡得太沉,还有鼾声,怎么唤也唤不醒,我只能出此下策。” 苏锦兮:“……” 他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的! 鼾声? 她怎会有鼾声,她睡觉向来规 矩的很。 苏锦兮觉着卫肃是在故意戏弄她。 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从被褥中爬出来,绕到床尾准备从那里下床,只可惜小白兔永远逃脱不了狼爪,卫肃手臂一伸轻轻一拽就将她拉到怀中,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不施粉黛却异常迷人心魄的脸上,声音含含糊糊,“生气了?” 苏锦兮娇哼了声。 卫肃吃的就是她偶尔耍着的小脾性,如一把弯钩将他的心勾得高高的。 待俩人都呼吸急促了,卫肃方才松开。 小女子脸红扑扑的,水润的唇被亲的有些红肿,双眼迷离,浓而密的羽睫扑闪扑闪的,如含苞待放沾满晨露的荷花,又如清纯的莲花,更如娇艳欲滴的玫瑰。 有这样一个妖精在身 旁,恨不能日日夜夜地与她待在一处。 所谓色令智昏便是如此吧。 因一时贪恋,险些误了时辰,急急忙忙地穿衣洗漱,用早饭时苏锦兮吃的有些急,被粥呛到,捂着绣帕咳得脸色通红。 “赶得上,不急。”卫肃轻拍她的后背,宽慰道。 苏锦兮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咬唇瞪了某人一眼,责怪道:“夫君脸皮比城墙还厚,自是不在意他人议论的。” “若不是夫君拦着妾,妾又怎会这般急切。” 卫肃无奈一笑,“是,是为夫的错。” … 好在赶到狩猎场外时不算晚,苏锦兮总算是松了口气,甫要跟着卫肃落座,就见已经到了的长乐郡主起身往她这边走来。 “你跟本郡 主过去,让卫大人自己待着。”话落,长乐郡主就要去拉苏锦兮的手腕。 “郡主。”卫肃不悦地开口,“吾妇无需你照拂。” 卫肃严肃时长乐郡主心中还是发忖的,但面上装作半点不怕的模样,梗着脖子道:“本,本郡主有话跟苏大娘子说,卫大人为何阻拦?难不成,卫大人也想听女子谈论的闺阁事?” “郡主敢说,卫某自然敢听。”卫肃面无表情地道。 长乐郡主被噎的面色一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将目光落在苏锦兮身上,“苏大娘子,你可愿与本郡主一同过去?” 苏锦兮看了看长乐郡主,又看了看卫肃,突然起身走到长乐郡主身侧。 长乐郡主得意地冲着卫肃 挑眉。 卫肃脸色黑沉如炭。 如刀剑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正与另一官员交谈的京兆尹陶大人身上。 实在是卫肃的眼光太过醒目,与陶大人交谈的官员都感受到,出声提醒陶大人,陶大人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 咧开嘴冲好友一笑。 继而继续与那官员交谈。 卫肃:“!” 既管不好自己未来新妇,又没眼力见! 好在小女子是个乖的,并未跟着长乐郡主过去。 “盼盼真乖,回去后夫君定好好奖励。”卫肃变脸堪比变天,此时已阴转多云,眉眼温和地看着身侧的小女子,好似方才那个风雨欲来的,根本不是他。 “当真?”苏锦兮甜甜一笑,娇俏道:“夫君可莫要耍赖。” 第225章 城府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郡主。” 苏锦兮正高兴趁着狩猎结束这个机会,跟卫肃提岁日后出发去东江给外祖父过寿的事,耳边就传来一阵争吵声。 长乐郡主的声音极大。 那处被一群小娘子围着,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不知发生了什么,苏锦兮起身想要去查看,被卫肃拉着,冲她摇了摇头。 “时辰差不多了。”卫肃提醒道:“我要去换衣裳,切忌轻举妄动。” 苏锦兮点了点头,不再乱动。 见小女子乖乖的,卫肃才放心离开,留范奇在小女子身旁保护。 圣人和皇后就要来了,这个节骨眼上长乐郡主又与其他小娘子发生口角…… 能跟长乐郡 主发生口角,且还不顾及她身份的小娘子,放眼整个临安,除了馥雅姐姐外,谁会这么无所顾忌,谁会这么明目张胆?! 苏锦兮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个影子冒了出来,快要呼之而出时,随着内侍尖锐的一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戛然而止。 吵闹和争执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所有人都起身,唯独未来储妃跪在地上,以额触地。 圣人扫了一眼皇后,便听皇后开口问:“皇上已让你平身,还跪着作甚?!” 季灵:“请皇上皇后责罚,臣女方才不该与长乐郡主发生口角 ,扰了皇上皇后清净。” 听闻,皇后眸光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们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娘子,偶有口角实属正常,冬猎的意义本就是为了散心,若像在皇宫那般拘束,倒失了初心。” “无妨,起来吧。” 季灵似是没料到皇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偏袒长乐郡主,后背明显僵直了片刻,但到底是聪明人,知进退,应了声‘是’,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转头时正好对上长乐郡主投去的挑衅嘚瑟的目光,藏在袖口中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中,疼痛让她恢复理智,回以长乐郡主浅淡一笑。 苏锦兮没错过未 来储妃眼中的睚眦必报,更加印证心中猜测。 未来储妃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心机城府之深……长乐郡主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 圣人今日的精神状态没有昨日好,昨日面色尚且还能瞧见几分红润,今日便只剩病态的苍白,特别是唇色,白中透着紫,眼下的乌青又黑了一圈,堪比油尽灯枯之容。 苏锦兮不由想到前世,圣人醒着时,异心者尚且不敢明目张胆,只敢掩人耳目的暗斗,后来,圣人病入膏肓昏迷不醒,只一口气吊着,国师又失踪没了踪影,翊朝彻底陷入内忧外患,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若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离圣人昏 迷不醒应当还有一两年,可为何现下的圣人总给人一种下一瞬就会倒下的错觉。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着一身戎装,身后跟着狩猎的众人,齐齐单膝跪地向圣人请安。 苏锦兮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卫肃。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对,在梦中时苏锦兮曾见过着一身戎装的卫肃,只是那时的他浑身浴血,充满着肃杀之气,不似此时的平和宁静。 圣人宽慰一笑:“若朕再年轻五岁,必与众卿一同前去狩猎。” 圣人说两句便要停下来歇上片刻,肃穆的目光中多的是对于年轻时的向往,可终究是回不去的,末了挥了挥手,散去身上所有的气力,“去吧。” 第226章 刺激 苏锦兮的目光一直落在卫肃身上,卫肃也知,骑马进狩猎场前回头看了小女子一眼。 苏锦兮唇动了动,“万事小心。” 卫肃唇也动了动,“乖乖等我回来。” 马蹄声似雨,战鼓声如雷。 满地白雪印上马儿的脚印,凌乱而又充满力量。 太子带着众人进了狩猎场上后,圣人便由内侍虚扶着上了步撵,留皇后一人在此处应付着群臣。 奇怪的是一向爱热闹的贵妃今日竟一直没出现。 听闻染了风寒,不能再出来吹风。 “你们也别拘着,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说完,皇后起身由身边的贴身宫婢搀扶着,“若觉着冷,可随本宫一同前往营帐内。” 不远处搭 了两个营帐。 里头燃着炭火,防止有小娘子怕冷在雪地里干冻着,平白冻坏了身子。 皇后进去后,不少官员夫人跟着一同进去,倒也不是真的想进去取暖,只是想在皇后跟前露露脸,若能让皇后记着,也不枉来冰天雪地的龙虎坡受冻。 至于文臣们,自是去了另一个为他们准备的营帐,里头不仅有炭火取暖,还有热酒点心。 外头便只剩下一些小娘子们,苏锦兮倒想进营帐中,左顾右盼,自己熟悉的小娘子都在外头,只能作罢,将手中已有些凉的汤婆子递给紫鹃,换了一个热的。 “大娘子可要随处走走,狩猎需得不少时辰,龙虎坡风景不错,主君特意吩咐 属下,若大娘子无趣便带着大娘子四处转转。” 苏锦兮浑身泛着懒,懒得脚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她转头看向范奇,问:“可有比此处暖和些的地方?” 范奇思索片刻,回道:“有,不仅能御寒,还能瞧见满山的雾凇。” 苏锦兮心动了,“那便去吧。” 甫起身,安静了没多久的小娘子们又围成一团,长乐郡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入苏锦兮耳中。 “季灵,你故意的是不是!” 苏锦兮循着声音看去,一群小娘子中,长乐郡主跟未来储妃季灵最为醒目,长乐郡主挡在季灵跟前,远远看去有种她在故意欺负季灵的感觉。 细看之下方能看到她披风和裙摆上沾染的 水渍以及泥土,而季灵身上干净如新,方才定发生了什么苏锦兮没看到的。 “长乐郡主没听过‘好狗不挡道’?”季灵不客气地讥讽:“麻烦让让,我一句话向来没耐心说第二遍,如果说,那就边动手边说。” 她的目光充满威胁,仿佛她跟长乐郡主调换了身份,她才是那个被圣人疼爱身份尊贵目中无人为所欲为的长乐郡主。 “季灵,你还想动手?”长乐郡主依旧不让,她还从未见过在她面前这么嚣张的小娘子,“今日本郡主便站在你面前,你动一个试试!” 季灵偏头冷笑:“郡主又何必激我,身为你未来阿嫂本就该好生劝导你,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 ” “听闻长乐郡主已与京兆尹陶大人定了亲事,再过不久便要嫁为人妇,该学些规矩了,如此莽撞行事进了陶府会被夫家嫌弃,届时郡主你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面,还是长公主的脸面,更是皇家的脸面。” “自然,若郡主不晓得规矩是什么,态度诚恳地请教我,我定不吝赐教。” 季灵话里话外都在提醒长乐郡主,她被赐婚给京兆尹,嫁过去后便没了之前的尊荣,而自己则是未来储妃,日后会是翊朝的国母,身份云泥之别,根本比不了,让她识相些不要胡搅蛮缠。 明知郡主脾性,却故意说这样的话刺激她。 苏锦兮快步往前,想要阻止长乐郡主,可到底还是晚了。 第227章 急了 “未来阿嫂?”长乐郡主嘲讽一笑:“你算哪门子阿嫂,也不拿个镜子好生照照自己,浑身上下有哪一处比得上廉府小娘子的!”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心悦的是廉府小娘子,若不是她拒绝了太子,哪儿有你的份……啊,本郡主倒是忘了,你自小养在乡野间,京中这些事你并不知晓,既如此本郡主便好生跟你讲讲,太子殿下跟廉府小娘子的往事……” ‘啪’ 重重的一掌扇在长乐郡主脸上。 力道大的让她不由得偏了头,娇生惯养的面颊上立刻红了一片。 季灵目光犀利,“郡主,望自重!” 苏锦兮步伐更快。 长乐郡主说话虽然有亏 ,可归根到底是被季灵故意激怒的,在皇后公然维护长乐郡主后,她心中便存了不满,早就在算计着如何让长乐郡主落入她所设定的陷阱中,长乐郡主脑子没她那么灵光,在她的一言一行比较下,只会显得骄纵跋扈。 到底是自己盟友,苏锦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长乐郡主继续往陷阱里陷。 “大娘子,主君走前特意嘱咐属下,不能让您以身犯险。”范奇拦在苏锦兮跟前。 苏锦兮关注着那边的动静,“无碍,我心中有数。” 范奇没让,一脸为难:“大娘子,若让主君晓得,回来后定要责罚属下,您就别让属下为难了。” 长乐郡主不是个吃亏的主, 有仇当场就报了,可偏生这个时候不能再起冲突,眼看着形势越发严重,苏锦兮声音不觉冷了几分:“再敢拦着,我现在就责罚你!” 苏锦兮挥了挥手,紫鹃跟小颖立马上前,将范奇拉开。 只迈了几步,苏锦兮便又停了下来。 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陶清泉与同僚喝了些热酒,在营帐内待的有些闷,便想着出来透透气,又有些担心爱闯祸的长乐郡主,若自己没看好让她惹了事,回京后还不知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谁知,他方才走过来,就见长乐郡主跟未来储妃发生口角,正欲上前劝说时,未来储妃便动手打了郡主一巴掌。 有些犯迷糊的陶清泉 立马清醒,快步走到长乐郡主跟前,见她白嫩的脸上红了一大片,怒气立马就上来了。 他将长乐郡主护在身后,目光沉沉地盯着季灵,不疾不徐地道:“季娘子僭越了!” 他的声音严肃冰冷,周身自有一股为官者的气场,让本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小娘子们纷纷静默下来,就连站在他身后的长乐郡主都不由得盯着他的背影。 “郡主生母长公主尚在,郡主有何不对之处,自有长公主训斥教诲,即便长公主不在,亦有圣人舅舅,皇后舅母在,即便圣人皇后不在,太子殿下也在,何时轮到季娘子动手?!季娘子是觉得自己身份比郡主的长辈、兄长都要高贵 吗?” 季灵目光坦然:“是长乐郡主妄自非议殿下在先,我身为她未来阿嫂,有权利也有义务……” “季娘子!”陶清泉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望注重自己言行,你尚且只是未来储妃人选,不曾入主东宫,且能不能入,入主之人会不会是季娘子皆是变数,不管日后如何,现下季娘子依旧是太尉之女,见着郡主应当行礼问安,而不是不顾尊卑胡乱动手!” “此事,我自会如实禀告圣人皇后,快马书信一封禀告京中长公主,若圣人皇后长公主皆觉得是郡主之过,身为郡主未婚夫,我会亲自向季娘子请罪,可若不是郡主的错……季娘子,你好自为之!” 第228章 不行 龙虎坡狩猎场内 一群人骑着马在里头肆意纵横,银色的戎装在银装素裹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皇兄,臣弟瞧着左前方有猎物出没,皇兄是太子,臣弟便不与皇兄争抢,臣弟去这边。”五皇子指着与之相反的方向,谦让地说道。 “诶,五弟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子不认同地道:“猎场上无尊卑,既是五弟先看上的,皇兄去这边便是。” “五弟,往年都让你得了魁首,今年皇兄可是不会让的。” “哈哈哈……臣弟静候皇兄佳音。” ‘驾’ 五皇子带着他身后的人朝着左前方而去。 太子见状领着人朝另一个方向驶去,此时原地只留下信王、卫 肃以及零零散散的几位世家贵族子弟。 朝堂上明面上的两个党派便是太子一党和五皇子一党,这几位世家贵族子弟的父亲在朝中尚且处于中立,太子与五皇子皆有拉拢之心,却不知这几人的父亲早已被信王收归麾下。 “卫大人怎的停留此处,莫不是第一次来不熟悉地形?”信王夹紧马背,勒着缰绳来到卫肃马旁,故意揶揄道:“难不成卫大人离了苏娘子,便不善骑射了?” 卫肃偏头扫了他一眼,“信王在府中禁足一月,腿脚可还利索,不如比比?” 信王冷笑:“比便比,卫大人输了可别哭鼻子。” ‘驾……’ ‘驾……’ 马儿嘶鸣,马蹄扫起 地上的积雪,惊的猎物四下逃窜,也惊起落在树梢上歇歇脚的鸟儿,只听一声划破天际的箭矢声,展翅飞翔的鸟儿被射中,自高高的天空往下坠。 卫肃回头冲着信王挑衅一笑,“信王,你不行?” … 长乐郡主被陶大人带走了,苏锦兮也不便再跟着去,便让范奇带她去既能取暖又能瞧见满山雾凇的好地方。 在这之前,苏锦兮特意将手中冷了的汤婆子递给小颖,让她回竹院给自己换些热的来。 “卫少夫人。” 身后传来的小娘子声音让苏锦兮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阮诗语正朝着她走来。 自上次罗府定亲宴后,苏锦兮便没与阮诗语有过来往,也没听到 有关于她的消息,只晓得那日余继彤来罗府闹阮诗语将阮府和上柱国府的丑事都抖出来后,便被阮府关在府中。 毕竟已与罗府定亲,算是半个罗家人,阮家人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再做出什么来。 片刻后,阮诗语行至苏锦兮跟前,“可否与卫少夫人同行?” 苏锦兮思索过后,点了点头。 范奇所说的既取暖又能瞧见龙虎坡景色的地方,是一个草房子,草房子就建在悬崖边上,推开窗子的确能瞧见满山的雾凇,薄薄的雾在山间飘荡,仿如披在美人肩上的薄纱,而那泛着水光的雾凇就如绣娘一针一线所绣出的大好河山。 草房子里已备好热茶和糕点,还有冒 着火星子的炭火,苏锦兮一进来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 “大娘子,属下就在门外,有事您就吩咐。” 屋子里尽是小娘子,范奇一个大男人不便留着。 苏锦兮给阮诗语倒了杯热茶,俩人一同看向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象飘飘欲仙,如同置身于仙境,让人沉浮不定的心很快安定下来。 “原以为卫大人是个冷心冷面的,没想到竟是个冷面心软的,还只对卫少夫人一人心软。”阮诗语唏嘘道:“不瞒你说,当初晓得你要遵守诺言嫁入卫府,我还偷着乐了好几日,若不是阿娘拦着,我会不嫌事大的专程到镇国将军府笑话你。” 苏锦兮释怀一笑:“我晓得。” 第229章 设计 阮诗语讶异地顿了顿,“那你为何要……” 明知她存的不是好心,后头又为何要帮她? “身为女子,看中的便是未来夫君,他若是天,便能遮风挡雨,他若是地,便只能随着他一同坠入泥潭,有时会觉得老天不公,不管男女都有存在的意义,为何女子一定要听命于男子,可转念一想,这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像馥雅姐姐那般,驰骋沙场肆意而为。” “你我皆是被宅院困住的无力小娘子,若明知前路充满泥泞却依旧视若无睹,与那横行霸道的贼寇山匪有何区别,好在你是聪明人。” 若行错一步,那她苏锦兮就会是那万恶的罪人。 阮诗语有些发愣。 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锦兮,好似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明明模样什么的都没有变化,可那稳重冷静的模样着实不是之前的苏锦兮该有的模样,此时的她却像是活了大半辈子,看尽人世沧桑。 过了好片刻,阮诗语才说了句:“苏锦兮,你变了。” 苏锦兮抿了口茶,冲着她莞尔一笑,“你也变了,不是嘛。” 俩人相视一笑。 哪里会有人一成不变,不管是周遭的人还是经历的事,总会让人心境发生不一样的变化,就好比她跟苏锦兮,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阮诗语问。 毕竟之前在廉府时 一同打过马球,且卫府跟罗府的关系算是亲近的,虽说之前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总不能是她一厢情愿吧。 “怎么不算呢。” “你喝了我的喜酒,你的喜酒可别想赖掉,待你成婚,我定去喝个不醉不归。” 闻言,阮诗语苦笑道:“我倒是不想赖的。” 从她的神态和话语中,苏锦兮听出了一丝猫腻来,她没急着问阮诗语话中的意思,她等着阮诗语自己说出来。 当阮诗语提出要跟自己同行时苏锦兮便猜出她有话要说。 再次见到阮诗语,她眼中的神采已消失不见,她被关在阮府时肯定发生了什么。 “你可愿听我唠叨一二?”阮诗语终是说出了口 。 她也没想到,自己郁结已久的心结,最后竟然是跟自己往日最看不惯的对家诉说的,当想找一个能够倾述的小娘子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也只有苏锦兮的影子。 苏锦兮不算意外:“自然。” 阮诗语看着窗外,不急不缓地道:“那日定亲宴结束后,我便被阿耶带回府中,阿娘责备我毁了阮府的声誉,毁了表妹的清白,罚我跪在老祖宗的牌位前思过,待我出来后,便传出我故意设计小罗将军的消息来,我晓得那消息是杜怡故意散播的,她向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可我没法出府,阿娘派人将我严加看管起来,我想去找小罗将军解释……可真的 等我找到机会能够逃出府中时,我又退缩了。” “我发现……我没法解释。” 苏锦兮本不想打断,可看到她这副自怨自艾,死气沉沉的模样又着实忍不住,问道:“你当初存了设计的心思?” 阮诗语眼眶有些发红,摇头后又点了点头,“我是存了几分设计的心思,可我设计的不是小罗将军……我当时是存了必死的心的,也想过若有人跳下将我救起,哪怕是贩夫走卒我也愿意嫁,嫁给他们总比嫁给余继虎那个畜生强!”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救我的会是小罗将军,我若晓得会是他……我定不会在北街那边跳下的……” 说到后头,阮诗语已口不择言。 第230章 危险 苏锦兮不是个会劝人的,她只会从根本上去分析利弊。 “那小罗将军的态度如何?”苏锦兮问。 阮诗语摇了摇头,“我不知,这几日我一直躲着他。” “我想,他该是嫌恶我的。” 苏锦兮:“你不是小罗将军,你又怎会晓得他心中所想。” 阮诗语:“可换做是我,若晓得自己被枕边人设计,我会厌烦的,夫妇二人不该是真诚以待的嘛,我这样的行为和余继虎有何区别。” 苏锦兮本想说,夫妇间哪里有真的真诚以待,譬如她和卫肃,做了夫妇间该做的事,可俩 人中间总是隔着一堵墙,她看不透卫肃,卫肃也看不透她。 只每对夫妇相处方式不同。 思索片刻后,苏锦兮说道:“既要真诚相待,那便去跟小罗将军好好聊聊,而不是一个人躲着自怨自艾,难不成你想就此放弃这段好姻缘?真的想随便嫁一个贩夫走卒?” “阮诗语,你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此处苏锦兮顿了顿,端起手边的热茶抿了口,放下后才继续道:“既然已被说成是设计,你又不会放弃这段姻缘,何不设计到底。” “何意?”阮诗语问。 苏锦兮指了指 阮诗语的胸口,动了动唇,“攻心为上。” … 此时狩猎场内 五皇子因心急狩猎物而不知去向,跟在他身后的护卫怕声张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暗地里寻找,并派人出去将消息传给贵妃。 而太子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开始一路过来倒也算是平静,没有多少猎物,但还是偶尔会有一两只出现,可越往里去猎物就越少,就在太子准备绕到其他方向去时,前方突然出现比男子手掌还要大的脚印。 太子抬手,他身后跟着的人全都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太子身边 的护卫下马查看,回来禀告:“殿下,此脚印大且有力,陷下去足足有一指深,属下怀疑是成年的雄狮闯了进来藏匿在前头。” 话一出,其他人皆惊叹不已。 成年的雄狮凶悍无比,与之撞上,他们这么多人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殿下,此处凶险,应当派禁军前来查看,确保安全后方能继续。”太子身后有人劝说道,“殿下,请回吧。” 有一半的人劝太子谨慎为好,先出狩猎场,确保安全后再进来,另一半的人觉得他们危言耸听,冬猎已是常事,每年都会来,从来 没有凶悍的猛兽闯进来过。 “许是幼崽,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真是雄狮,咱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畜生?!殿下,臣先去前头探路。” 不等太子应允,那人已挥动马鞭驾马飞驰前行。 静谧的环境,杂乱的脚印混杂着马蹄,显得凌乱不堪的同时也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将心提了起来,所有人御马将太子护在中间,警惕地观察四周。 “走……快走……” “殿下,危险……快跑……” 方才进去那人从远处纵马而来,空旷的密林中,他惊慌恐惧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第231章 遇袭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雪花从被冰雪覆盖的树梢上飘落而下,有的落在马尾上,有的落在马头上,有的则是落在在场人的眼睫上,瞬间化成水珠,‘滴答’一声落下,遮挡了视线。 待恢复清明时,两头比人还要高上几分的黑熊由远极近奔跑而来,所过之处,树倒,白雪混着泥土飞溅。 马儿亦受到惊吓,不安地踱步。 “撤!” 黑熊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方才探路那人,只听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那人便被黑熊撕成碎片,就连他座下的马匹都不曾放过,血腥味四溢,散漫在空气中,令人 忍不住反胃作呕。 太子带着人疯狂往外撤。 两头黑熊穷追不舍,时不时还会发出不甘的嘶吼,它们若不能逮到‘猎物’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太子当机立断,“你,速速前去搬救兵前来,余下的人听孤号令,弓箭准备……” “放!” 箭矢‘唰唰’射向狂奔而来的黑熊,虽有不少射在黑熊身上,对它们来说除却减缓了前进的速度和更加激怒它的狂躁外,并伤及不到它的根本。 “殿下,您先撤,臣等将黑熊引开。”有人焦急地劝说道:“您是太子,万不能以身犯险!” 太子看着众臣 ,面不改色地道:“抛开太子这个身份,你我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怎能将你们置身于危难之中而我逃跑,我翊朝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杀!” … 卫肃跟信王的比试已不相上下,俩人比的酣畅,早已甩开身后跟着的人。 草丛中传来的细微动静吸引了俩人的注意力,皆已搭弓只等猎物冒个头。 “卫大人,你我所猎之物已齐平,现下有猎物出现,你我都盯上,不如设个赌注如何?”信王笑看着卫肃,“既是赌注,自然不能随便,那就设一个对卫大人,对本王都很重要的赌注吧。” 说 到此处,信王故意顿了顿,目光闪动地道:“就赌苏娘子吧。” “若本王赢了,卫大人就大方放手,将苏娘子……”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卫肃手中的箭已射了出去,正中躲在草丛中的兔子。 他冷笑着盯着脸色青了的信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信王自重!吾妇自嫁入卫家后,便生是卫家人,死是卫家鬼,信王还是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若再在吾跟前胡言乱语,小心箭射偏了方向……” “日后见着吾妇,信王还是唤一声卫少夫人的好。” 信王眯了眯眸,眼中闪过一丝不 可捉摸的光芒,过了好片刻才突然笑出声来,“本王开个玩笑,卫大人怎的还当真了呢。” 卫肃语气一沉,声音中添了几分阴冷,“这种玩笑,王爷日后还是莫开的好。” “毕竟……圣人甫才给王爷赐了婚,可莫要让信王妃生了不该有的误会。” 卫肃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进信王的胸口,不仅如此,拿着匕首的那只手还在伤口上转了个圈,勾出血肉来。 信王眼底藏着阴鸷,甫要开口,就听前方有疾驰的马蹄声,不过片刻人就已跳下马跪趴在地。 “信王,卫大人,太子殿下遇袭……” 第232章 受伤 此时跟在信王和卫肃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 “我与信王这便赶过去,你快回营禀告皇上,加派人手前来。” 那人应了声‘是’,飞速上马离去。 早先他就在怀疑卫肃是太子那边的人,可俩人之间鲜少有交集,他派出去打探的探子也不曾打探到消息,便想着恐是自己想多了,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遭了道。 难怪自进狩猎场卫肃便有意靠近他,难怪俩人比试时,卫肃总是故意激怒他,难怪一路过来的方向瞧着有几分熟悉。 信王晓得五皇子要在狩猎场对太子动手,只让人暗中盯着,等着他们狗咬狗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曾想被摆了一道。 现下他确 定卫肃就是太子的人,可能如何?! 他必须去救下太子! 信王气的胸口气血一阵翻涌,压下嗓子眼里的血腥味,咬紧牙根言不由衷地嘶吼道:“太子遇袭,随本王一同前去护太子!” 五皇子的人和太子的人几乎是同时到的。 只是一个谨慎的不敢声张,一个却恨不能在场所有人都晓得。 贵妃听闻五皇子失踪后,直接从软塌上弹坐起来,鞋袜都没穿就在冰冷的地板上来回踱步,凌厉的眸子瞪向前来禀告消息之人,厉声问道:“此事可有惊动圣人?!” 那人摇了摇头,“荣将军特意吩咐属下,只能禀告娘娘。” ‘荣将军’是贵妃母族的人,因贵妃受圣 人宠爱,如今在军中身居要职,他也是贵妃的心腹,与贵妃一同密谋了不少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将军可有说其他的?”贵妃问,她眼中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对计划能否成功的期望。 那人回道:“荣将军只说娘娘莫要担忧,五皇子定会没事。” 便是太子那边已落入她们的圈套之中。 贵妃定了定心,这会儿才开始真正担心起自己儿子的安危来,低吼道:“还跪着作甚,快去找五皇子,若找不到,本宫要你们的命!” 语落,凌厉的目光又扫向一旁伺候的内侍,“你也去……还有你,你们都给本宫去找!” … 不知从哪里跑进来的黑熊攻击了 太子一行人,圣人知晓后立刻派遣身边的禁军前往,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两只比人还要高大的黑熊已毙命倒在地上,它们的脖颈上插着两把锋利的匕首,在黑熊尸体旁还有断掉的残肢和不完整的尸体,一棵棵参天大树齐根而倒,白雪覆盖的地上洒满了刺目的鲜血,不知是人的还是黑熊的。 “太子殿下,末将来迟……” 不等禁军首领话说完,太子双眸猩红地怒吼,“快,让所有御医到营帐内候着,务必要快……” 卫肃受伤昏迷不醒。 当苏锦兮晓得这个消息时,她跟阮诗语已从草房子里出来,想着时辰差不多了,狩猎的也该分出个胜负来了,便往回走 。 听到这个消息时苏锦兮险些没能站稳,还是身旁的阮诗语扶了她一把。 “有御医在,卫大人不会有事的。”阮诗语宽慰道。 苏锦兮稳住身子,‘嗯’了声,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她晓得卫肃不会有事,前世冬猎结束卫肃就平安回到卫府的。 只是……她并不知卫肃会受伤! 前世没有人在她跟前提过卫肃受伤的事。 苏锦兮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营帐的,只晓得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营帐外了,时不时的有内侍宫女端着血水从营帐里走出来,就这么泼在雪地上,白雪被血水浸化,没了入目的白,只有刺眼的红。 呼吸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了般。 第233章 昏迷 苏锦兮听不见耳边宽慰安抚她的声音。 她只死死地盯着不停晃动地营帐入口,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不知是雪地上的还是营帐内卫肃身上的。 突然,苏锦兮‘噗通’一声跪在皇后和太子跟前,脸色白的跟地上的雪似的,目光坚毅地说道:“求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恩准臣妇进去。” 太子殿下于心不忍,“卫大人伤口骇人,卫少夫人进去恐会承受不住,不如等御医处理好后,你再进去陪着……” “卫大人是为了救孤才受如此严重的伤,卫少夫人放心,孤绝不会让他出事!” 苏锦兮似是没听见般,将额头重重磕向地面,语气坚决地道:“求娘娘、殿下恩准臣妇进去陪 着夫君……” 太子欲再劝说,身侧的皇后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冲他点了点头。 看着小娘子单薄的背影,太子对于自己母后的决定有些许不认同,“母后,卫大人伤势严重,卫少夫人进去,定会承受不住,到时俩人都倒下,您让我如何向卫夫人交代!” 皇后轻叹了声,“拦是拦不住的。” 苏锦兮也不知自己为何执意要进来,好似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陪着他’‘陪着他’,哪怕看到卫肃血肉模糊的后背,哪怕伤口深的能够看到里头的白骨,哪怕……血腥味重的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哪怕她腿脚发软只能扶着椅子才能站稳,她依旧要陪在卫肃身边。 这个时候的卫肃需要她! 御医忙了许久,约莫有两个时辰才让卫肃的伤口止了血,包扎好,给他喂了药,他的伤势严重不能移动,如今只能暂时在营帐中休养。 因卫肃是为了救太子才受伤昏迷,所以御医诊治期间,皇后和太子亦再营帐外守着,待伤口处理好进来看过后方才离开,太子说定会查出幕后凶手,替卫肃报仇。 苏锦兮行礼谢过太子。 营帐内只余苏锦兮跟卫肃俩人,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趴在床榻上,上半身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唇更是连一点血色都没,安静的令人心慌。 苏锦兮蹲坐在床榻边,明明营帐内放了四五个炭炉,每个炉子都燃着炭火,营帐被 烘得暖和的很,可苏锦兮就是觉得冷,冷的牙齿打颤。 她握着卫肃的手贴在自己冰冷的面颊上,视线被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住,看不清床榻上的人,她只能拼命擦掉不断从眼眶中涌出的泪水,一遍又一遍。 “夫君,你不是让我乖乖等你回来的嘛,我很乖的,你怎么没平安回来?” “夫君,阿娘和孩子们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呢……” “夫君,我的手好冷,你说过要给我捂手的……你起来给我捂手好不好……” “夫君……你快些醒来,我害怕……” … 此时圣人所在的朝圣殿内,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地跪成一片。 虽说圣人不曾让卫肃接替他父亲的衣钵,手握兵权 ,上阵杀敌,只让他做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可群臣心中却跟明镜似的,当年的事圣人一直对卫家人存着愧疚之心,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各种赏赐卫肃,对卫肃的行径更是诸多纵容。 当得知卫肃因救太子重伤不醒后,圣人更是急得险些晕过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连人都护不住!”圣人甫发了一通火,坐在龙椅上顺气,依旧是气不过,将手边的奏章扔了过去,“你们若有当年卫将军之风,贼寇又岂敢屡屡进攻我朝!” “查!给朕仔细地查,即便是将龙虎坡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给朕查出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如此大胆!” 第234章 刺杀 是夜,月色如银洒落在皑皑白雪之上,银装素裹的龙虎坡犹如人间仙境,山间雾气缭绕,林间神秘莫测,在银光闪闪的密林中,一群人点着火把踏着厚重的雪寻找着失踪的五皇子。 据悉,贵妃已哭得晕厥了过去。 圣人得知消息后,一口鲜血哽在心头,脸色苍白的犹如将死之人,彻底没了白日里的精神气,无奈,只好将事情全权交由太子处理,勒令太子务必要找到五皇子。 先是黑熊出没,攻击了太子令卫大人重伤不醒,再是五皇子无故失踪,仔细一想便知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不仅能除了太子还能除掉圣人最疼爱的皇子,而这一矛头指啊指,就这么指向了信王。 殊不知,他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曾想最后 这罪名反被自己给揽收了。 此时他所在的去锦殿中,徐佳月正跪在殿中苦苦哀求,只因她的手帕交苏锦秀也失踪了,还是跟五皇子一前一后失踪的。 父亲拦着她不让她将事情闹大,她只能来求助信王。 自然,若是之前她万不敢这么大胆地出现在信王跟前,可她已被圣人指婚给信王,回京后选个良辰吉日她就会是未来的信王妃,身为一家人,信王出手搭救一下自己的好友,徐佳月想,信王应当不会拒绝的。 毕竟在她眼中,信王除却不受圣人宠爱之外,是一个顶顶好的温润男子,如谪仙般从天而降,往日她只能远远地瞧上一眼,如今这样的好事砸在她头上,她又怎会不好好把握。 胆子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王 爷,求您救救锦秀吧,是我带她来龙虎坡的,若她出事,回京后我无法向苏伯父苏伯母交代。”徐佳月梨花带雨般的抬头看着站在高处的男子,尽显楚楚可怜之态。 信王眸色阴鸷,脸色亦是难看至极,徐佳月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个笑话,全京城的笑话! 可此时他不能发泄,只能隐忍。 压抑着心中的暴怒因子,信王将跪在地上的徐佳月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地道:“你且放心,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找。” 说着还不忘安慰,“龙虎坡有不少猎人挖的陷阱,许是她不小心闯入掉了进去,应当不会出事。” 徐佳月心中暖的跟烈日炎炎似的,心仪之人就在触手可及之侧,少女的春心萌动无法停下,清秀的小脸红似 火,垂眸羞涩的‘嗯’了声。 “牧城,送徐娘子回去。” 温柔不过是刹那,却如朱砂痣般永存心底,无法忘却无法不念。 … 苏锦兮总算是缓过神来,在她守着卫肃期间,长乐郡主和阮诗语都来过,俩人没说什么话,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苏锦兮,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俩人才走。 临走前,长乐郡主晚阮诗语几步,拉着苏锦兮说:“陶清泉说卫肃福大命大的很,早先在乡下时不时的就有人去刺杀他,有一剑此种他的胸口,就差那么一寸险些刺中心脏,他也熬过来了,卫家祖先保佑着他,绝不会让他有事的。” 听闻,苏锦兮愣愣地抬头,双唇动了动,终是没开口。 过了片刻,她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欲屈膝行礼,被 长乐郡主拉住,“待卫肃醒了你再笑吧,挺难看的。” 苏锦兮应了声‘好’。 长乐郡主和阮诗语走后,苏锦兮回到床榻边,心中五味杂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知卫肃早先在乡下时竟遭遇刺杀,还险些丧命,就连他身上的伤口她都不曾看见过,每次行床第之事,她总是羞涩的,会让卫肃灭了烛火,有时卫肃不肯,她便紧闭双眸不管卫肃如何哄骗都不愿睁开。 苏锦兮总想着自己被二房一家算计,被穆卓算计利用,害得她家破人亡,死不瞑目,没有人比她更可怜更可悲的。 她伸手将床榻上的人鬓边散落的碎发撩上去,如玉般的手指轻抚他苍白的面容,声音中夹着哽意和心疼:“原来,你比我过的更苦啊……” 第235章 长线 夜里,卫肃突然发起高热,苏锦兮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看着御医们进进出出地忙碌,又是熬药,又是施针,所有人都提着心,若今夜高烧依旧不退,那卫肃便凶多吉少。 苏锦兮一夜不曾合眼,约莫到寅时末,她趴在桌案上不知不觉睡着。 她梦见自己进了一处密林,密林中烟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漫无目的的在里头穿梭,突然间雾散眼前一片清明,她看见了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的卫肃,也看见了同样一身戎装坐在马背上拿着长枪的四个孩子,他们眼神冷漠,周身充满肃杀之气,在 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敌军。 梦境一转,她看见的是尸横遍野,血流千里,断壁残垣。 卫肃和四个孩子亦在其中。 “不……” 苏锦兮猛地惊醒,周身冷汗涔涔。 她心慌意乱地奔向床榻,用手探了探卫肃的额头,好似比夜里要低了许多,正巧此时小颖端着汤药进来,见大娘子扶着床榻边站起身,急急忙忙上前放好汤药,扶着大娘子坐下,“您昨夜一夜不曾合眼,怎的不多睡会儿。” 苏锦兮摇了摇头,“睡不着了。” “将汤药拿来,我喂主君喝。” 小颖看着大娘子苍白的脸色心疼极 了,“大娘子,您去休息会儿吧,主君的药婢子来喂,御医们走前说了,主君高热已退,再过不久就会醒来,您莫要累垮自己的身子啊。” 苏锦兮执拗地摇头,“无碍。” “大娘子……” “去将汤药拿来。”苏锦兮的语气生硬了几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晓得。” 小颖劝说不动,只能将汤药端过来给大娘子。 喂完药后,苏锦兮命小颖去拿些早饭来,并让范奇守在营帐外,莫让其他人进来,她边用早饭边听小颖禀报昨日之事。 苏锦兮是故意支开小颖的。 她身子灵活,只要不是被高 手盯上,她都能逃脱,所以苏锦兮让她盯着苏锦秀,前世苏锦秀可谓是一帆风顺,未出阁前是京中第一才女,有镇国将军府作为后盾,京中贵女对她多是吹捧,后从狩猎场回来后一跃成为五皇妃,让无数人眼热羡慕,且成为五皇妃后,五皇子对她颇为宠爱,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 来龙虎坡之前,苏锦兮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会让五皇子对苏锦秀有如此深的感情。 原是这样的缘故。 五皇子先掉入提前挖好的陷阱中,后面苏锦秀就跟着掉了进去,偏生那个陷阱位置偏僻,苏锦秀掉进去后 还专门有人遮盖了上面的痕迹,以至于出去搜寻五皇子下落的人搜寻了一夜都不曾搜寻到。 可偏偏这么隐秘的地方,苏锦秀轻车熟路的就能找到,只能说明,这陷阱不是猎人挖的,而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苏锦秀和五皇子有这样独处的一夜。 苏锦秀会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苏锦兮是不信的。 五皇子更不可能自己害自己,太子的话……苏锦兮摇了摇头,苏锦秀和太子没有牵扯,那就只能是……信王穆卓! 穆卓有何目的? 思索片刻后,苏锦兮冷笑出声。 他可真是会放长线钓大鱼! 第236章 咬定 搜寻了一夜,依旧没找到五皇子。 哭晕过好几次的贵妃满脸疲态地出现在朝圣殿,不知是真没看到太子,还是假装没看到,一进殿便扑在圣人脚边哭嚎,也不管圣人脸色多难看。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麟儿可是臣妾的命,若麟儿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难怪昨日臣妾的眼皮一直跳,这可怎么办的好……都一天一夜了,麟儿不知受了多大的苦。” “陛下,臣妾听闻昨日麟儿本想将他去的地方让给太子,太子推三阻四并未去,可见他晓得那方向是危险的……定是太子觉得麟儿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想除掉麟儿,陛 下……麟儿怕是凶多吉少……” “贵妃慎言。” 跪趴在地的贵妃听到声音微微一愣,抬头看到站在殿宇中的太子,迅速擦干眼泪整理好仪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哦,太子也在。” “正好,本宫问你,你将五皇子弄到哪里去了!”贵妃咬牙质问:“别以为本宫不晓得,你一直想对五皇子动手,只是之前在京城有诸多束缚,如今来到龙虎坡,你一手遮天,自以为自己做的毫无纰漏,却不知早已被人看在眼中!你赶紧交出五皇子,否则本宫让你抵命!” 说到后头,贵妃已有些癫狂,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若不是圣人还 在,她怕是已经冲到太子跟前,揪着太子的衣襟撒泼了。 “贵妃一口咬定是孤所为可有证据?”太子目光坦然,“昨日五皇弟的确提过要跟孤换地方,只孤觉得他是弟弟得让着些,便让他去猎物多的方向,孤并不认为孤有错!” “贵妃何不想想,若孤真的和五皇弟换了方向,那他面对的可能就是两头暴怒的黑熊,贵妃觉得五皇弟能从黑熊手中逃脱?” 贵妃呼吸一滞,心虚的眼神躲闪。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见圣人一直没有反应,贵妃一时也拿不准圣人是什么态度,跟在圣人身边十几年,贵妃最是晓得他的秉性,瞧着平日 里对麟儿多有疼爱,可若真的触碰到他的逆鳞,不会再有半点父子之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贵妃明白这个道理。 突然,贵妃冲到太子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从方才的盛气凌人变成现下的柔弱无助,“太子,求你了,放过我的孩子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果真要一个人的命,就让我去死,换麟儿平安无事……” 语落,她拔出头上的发簪就要戳自己的胸口,被太子一掌劈开。 “闹够了没!” 一直未曾出声的圣人有气无力地怒吼,“来人,将贵妃送回永和殿好生休养,没朕的旨意不准出来。” 这是变相禁足。 贵妃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龙椅上面色苍白的圣人,眸底剩余的那几分情谊慢慢涣散,麟儿下落不明,她都说了可能是太子所为,圣人却这般偏袒……罢了…… 贵妃缓缓起身,由宫婢搀扶着离开,她好似一瞬间苍老了不少,背影瞧着竟有几分佝偻。 “你也退下吧。”圣人无力地挥了挥手。 “是,父皇。”太子应声,退出朝圣殿前,到底还是将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父皇,您的身子还是让御医来瞧瞧吧,国师……他到底只是个道士,莫再被他蒙骗……” 话未说完,一份奏章便扔至他脚边,紧接着是圣人难掩的怒声,“滚!” 第237章 喂我 卫肃是在下午的申时醒的。 晓得卫肃已脱离危险,苏锦兮悬着的心便放下,本是靠坐在床榻边守着的,但昨夜一夜未合眼实在是困的紧,不知不觉间就趴在床榻边睡着了。 卫肃一睁眼便看见睡得正香甜的小女子。 营帐内燃着烛火,星星点点的火光照在小女子冷白的脸上,将两颊上的红晕衬的愈发明显,似水润多汁的葡萄,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口她的甜美。 卫肃只动了动手,后背便传来钻心的疼痛感,不由得闷哼了声,这细小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床榻边熟睡的人,迷茫地睁开眼,面容上的疲态一览无余。 “盼盼……”卫肃气若游丝地唤了声。 苏锦兮有些懵 懵的,她使劲有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不确定地唤了声:“夫君?” 后背火烧火燎的疼,卫肃舒了口气,“嗯。” 苏锦兮这从相信卫肃是真的醒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落下,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拽着卫肃的衣袖边哭边擦,“夫君,你吓死我了……当我看到你后背上的伤口时,差点晕过去,可我不能晕,我晕了就没人照顾你了……” “夫君,日后不许再吓我了,你若再吓唬我……我就……” 卫肃嘴角噙着笑,“就怎样?” 苏锦兮一脸严肃地说道:“带着孩子们离家出走!” 卫肃面上的笑意更浓,世上男子,恐只有他最喜欢看 小女子闹脾性时的模样吧,生动活泼,好似一束耀眼的光照进原本黑暗森冷没有半点光亮的人生中,让他无趣的生活中充满乐趣,让他发现,原来世间也有美好的一面。 他想抬手似往日般揉一揉小女子的脸,只手动一动,后背就火辣辣的疼,只这点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本想忍着点疼坐起来。 “你莫要乱动。”苏锦兮制止了他,“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去拿过来。” 看着小女子焦急的模样,卫肃没敢再动,心下有了几分主意。 他咬着唇,咽了咽口水,“想喝水。” 苏锦兮忙去桌案上倒了茶水过来,只卫肃是趴在床榻上的,他又不能乱动怕扯到伤口,茶盏放 在他嘴边根本没法喝。 “稍等片刻,我让紫鹃拿勺子过来。” 苏锦兮脚未动便听床榻上的某人可怜兮兮地道:“盼盼,许久未喝茶水,渴得紧,实在不行盼盼将茶水倒进我嘴里吧,洒了也无妨。” “紫鹃去拿勺子很快的,夫君稍等片刻便好。”苏锦兮柔声劝道。 卫肃声音又哑了几分,“盼盼可是心疼为夫?” 苏锦兮点头,“自然是心疼的。” 卫肃一步一步地引导:“其实不用拿勺子也是可以的,只是要麻烦盼盼了。” “不麻烦的。”苏锦兮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个纯情小白兔正慢慢走向腹黑大灰狼所设的圈套中,“夫君只管说,只要 我能做到。” 卫肃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小女子殷红的唇上,好似真的口干舌燥,用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唇,“盼盼可先将茶水喝进嘴中,然后喂给我。” 为了让自己的举动显得不那么轻浮和预谋已久,卫肃解释道:“这样方便省事,还不会洒。” 苏锦兮:“……” 她的脸‘唰’的一下爆红,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画面来,脸色愈发的红,一直蔓延至耳尖,就连藏在鞋袜中的脚趾也羞涩地蜷缩了起来。 “你……”苏锦兮本想拒绝,可看到床榻之人,想到他后背上深可见骨的伤以及无力虚弱的模样,到底是没忍心,缓缓蹲下来,将温热的茶水含在嘴中,慢慢地向卫肃靠近。 第238章 主意 苏锦兮是闭着眼的。 让她睁大眼睛看着卫肃的表情和眼神,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她没看到卫肃因她动作缓慢而目光炽热急躁的模样,亦没看到卫肃蹙眉支起上半身伸出手勾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过去的模样。 双唇相碰,某人汲取了她嘴里的茶水后并未放开,反而是加深了这个名为喂茶实为亲近的吻,吻的霸道又浓烈,像是要把这一天一夜的‘相思’都释放出来。 苏锦兮担心卫肃的伤势,想睁开眼瞧一瞧,奈何某人攻势太猛根本不给她分神的机会,让她彻底沉沦在这个‘粗暴’的吻中。 “卫大人…… ” 营帐的门掀开,落日的余晖透过门缝照了进来,打断了正在亲吻的夫妇。 苏锦兮羞愤地瞪了一眼卫肃,恨不能挖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那个,孤先出去,你们继续……继续……” 太子尴尬一笑,放下帘子脚步飞快地退了出去,没好气地瞅了一眼守在营帐外的范奇,“你怎的不告诉孤,卫少夫人也在里头?” 范奇:“……” 自主君昏迷后大娘子便一直在里头守着,龙虎坡无人不晓,太子方才都掀开营帐的门了,又退了出来,出来后便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莫不是进的不是时候?! “小的知错, 请太子责罚。”范奇特别有眼力见地单膝跪在地上,诚恳地认错道。 “行了,好生守着,孤过些时候再来。” 太子正欲离开,便被范奇叫住,他还在为方才的事尴尬,不耐烦地道:“何事?” 范奇:“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太子眉梢一挑,转身时正好瞧见匆匆离去的卫少夫人的背影,他脑海中突然出现某个熟悉的身影,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他负手而立,竟显得有些失落和沮丧,就连背影也是孤寂的。 孤寂的如秋日的落叶,萧风瑟瑟。 收起唇边的苦涩,换上笑颜,太子进了卫肃的营帐中,便见他已半 坐在床榻上,忙出声训斥:“你小子,自己受多重的伤心中没数,谁让你乱动的?还不快趴下!” 醒来后就尝了甜美的味道,卫肃心中美滋滋,唇边的笑还未消失,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小伤,无碍。” “伤深得见骨,你竟说是小伤?!”太子真想扯下他身上的纱布,让他好生瞧瞧,自己伤口有多严重,“孤可曾跟你说过,万事不可以命相博,你可倒好,上有老下有小,竟半点不怜惜自己的命!” “谁让你挡在孤前头的,你若出事,孤如何向你家中老小交代!” 卫肃:“我心中有数,这点伤死不了。” 太子被卫肃这无所谓的模样气的胸口发胀,额头凸凸地疼,急得在营帐内来回走动,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住不动手。 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孤不管你心中有数还是没数,日后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你万不能再这么做了。” “否则,别怪孤翻脸不认人!” “别以为孤不晓得你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说到这句,卫肃终于抬手淡淡地看了眼太子,他的眸光深邃幽深,里头如同有深不见底的漩涡,又像是泥泞的沼泽地,一旦陷入进去便再也爬不起来。 过了许久,太子叹了口气,“孤答应过你的事,孤绝不会忘记!” 第239章 后招 苏锦兮回到竹院后将自己关在内室里,红扑扑的脸埋在被褥上,直到透不过气来才侧过脸来。 她从未如此丢人过。 都怪卫肃。 若不是看他受伤严重,自己又怎会应承他那无理的要求,还被太子当面撞破,简直无地自容,这让她日后如何坦然面对?只要一看到太子,脑海中就会闪现出窘迫的画面来。 “啊……” 苏锦兮尖叫了声,又重新将自己埋在被褥中。 羞死她算了! ‘咚咚’ 内室的门从外头敲响。 苏锦兮翻身爬起,恢复平日里的模样,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理了理散乱的发髻后,才开口道:“进来。” 进来的是小颖。 “大娘子,三皇子 和苏锦秀娘子找到了。”小颖道:“据说找到时俩人衣衫不整,五皇子腿部受了伤,救上来时脸色通红,御医诊断时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 苏锦兮问:“那苏锦秀呢?” 小颖回道:“苏锦秀娘子除却染了些许风寒外,并未受伤,救起来时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五皇子的伤,本是要将她送回御史中丞所在的院落的,但五皇子拉着她的手不放,只能将她一同带回贵妃的永和殿。” 苏锦兮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看来他们在陷阱里做了不少事。” “继续去盯着,想必再过不久,苏锦秀就要被撵出来了。” 小颖退了出去。 前世苏锦秀从龙虎坡回去后便顺利成 了五皇妃,自然,一方面离不开五皇子的坚持,贵妃是看不上苏锦秀的,她出身不高,唯一仰仗的也不过是镇守在甘阜的大伯所带来的荣耀,贵妃之所以会同意五皇子娶苏锦秀,看中的并不是她这个人,而是镇国将军手中的兵权。 即便圣人在国师的引导下,重文弃武,可征战沙场的到底还是武夫。 朝堂之上文官武官都不可或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所在,该做的就是一视同仁。 可这一世苏锦秀有什么? 有对五皇子的救命之恩? 所谓‘救命之恩’,贵妃说有才有,若贵妃说没有,谁又敢妄加? 仅凭这一点,怎么可能让贵妃接受苏锦秀。 更何 况,这一世她并没有镇国将军府这个仰仗。 只他们既然已行了此招,那必定是有后招的,苏锦秀没有,穆卓也会有,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后招会是什么! … 苏锦兮心中还是有些别扭的,吩咐紫鹃去营帐处瞧瞧,可有其他人在,若没有她才会前去,等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辰,都不见紫鹃回来。 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苏锦兮有些不放心,正想着出去瞧瞧,就听到外头传来动静,掀开厚重的帘子朝外望去,圣人的步辇出现在院子里,步辇旁站着圣人身边的贴身内侍。 哪里顾得多想,苏锦兮忙快步出去,跪在地上行礼:“臣妇参见陛下。” 这一举动可 把圣人身边的内侍给吓坏了。 “大娘子,步辇里头坐着的不是圣人,是主君。”紫鹃忙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大娘子,解释道:“圣人担心主君从营帐回到竹院路途过长,会扯到伤口,便赐了步辇给主君。” 苏锦兮大囧。 卫肃从步辇中出来。 他背脊挺直,身着蓝色衣袍,由发带随意束着的墨发散落在脑后,风过发飞扬,除却那病态冷白的面色和唇色外,根本瞧不出他身受重伤。 “有劳曹内侍。”卫肃微微颔首。 “卫大人不必多礼,是咱家该做的。”曹内侍客气地道:“卫大人好生休养,若有需要,只管遣人来跟咱家说。” “咱家先行退下了。” 第240章 委屈 苏锦兮一直搀扶着卫肃,直到进了内室她才松手。 她不明白,卫肃不在营帐内好好养伤,大费周章地回来竹院作甚?!就不怕会扯到伤口,再受一次疼?! 范奇和紫鹃退了出去,内室里只余苏锦兮和卫肃在。 卫肃解开衣带,颇有些费力的想将衣裳脱下来。 苏锦兮发着愣,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卫肃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以为小女子还在为下午的事闹性子。 他理解的。 小女子脸皮薄,即便是他们夫妇二人相处时,依旧能被他撩拨的羞涩红脸。 怪只怪太子去的不是时候。 卫肃将所有的错都怪到太子身上,且营帐的确不是个好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小女子 脸皮又薄,哪怕是忍着伤口再次裂开的疼痛,他也要回到竹院来。 且回来时,特意跟太子说过,他养伤的这段时日就莫要再过来了,鱼饵已经撒下去了,现下就等大鱼上钩,暂时无需他出马。 太子直呼他没良心。 卫肃想,他本就是个没良心的人。 “盼盼……疼……” 小女子不理会自己,卫肃心中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乱爬,比伤口的疼痛还要来得浓烈,想到小女子甚是紧张自己的伤,卫肃心中有了主意。 苏锦兮看过去。 卫肃一只手捂着肩,另一只手动作缓慢地拉扯着贴在后背上的衣裳,应是伤口疼,额头上都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苏锦兮到底是不忍心的, 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脱下卫肃身上的衣裳,入目的纱布上是一片刺眼的红,很明显扯到伤口又流血了。 “好好在营帐内养伤不好?为何非要折腾着回来。”苏锦兮瞪了眼某人,语气心疼地责怪道,“我让范奇去请御医过来,重新给你换药。” 转身时,某人伸手搂住她的腰,脸贴在她后背上,隔着厚厚的夹袄依旧能感受到卫肃呼出的灼热气息,那一块都变得滚烫起来。 卫肃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想离盼盼近些,不想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 “我怕盼盼走后,就不会再去营帐了……” 语气委屈的像三岁孩童。 苏锦兮心一下子就软了。 换作平日,卫肃也只有他们抵 死缠绵时才会说出些没羞没臊的话来,像今日这样的,却是没有过,想来是受了伤心思变得敏感起来。 罢了! 苏锦兮想,毕竟他是个身受重伤的病人。 “日后不许胡闹。”苏锦兮软了语气,拍了拍卫肃搂着她腰的手,“夫君先松开,妾让范奇去寻御医过来,你后背流了好多血,要重新换药的。” 卫肃没松手,苏锦兮怕自己动作大让他吃痛,便只能任由卫肃抱着。 “盼盼,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自己受伤昏迷后发生的事范奇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包括小女子跪求皇后和太子进营帐内陪着自己,包括小女子彻夜不眠地守着自己。 “为夫会护盼盼一辈子。” 苏锦兮心跟着这句话颤了颤。 前世卫肃连她的尸首都不放过,无情地丢到城郊外的乱葬岗,而此时他却搂着自己说‘会护她一辈子’。 苏锦兮也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就挺复杂的,一两个词形容不出来。 该是高兴的吧。 至少这一世,她不会像前世那么悲惨。 “夫君日后定要小心再小心,不光妾担心,婆母和四个孩子若晓得也是会担心的。”苏锦兮转过身,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顿了顿又道:“夫君是妾的天,若天塌了,你让妾如何过活?” “夫君可记着了?” 小女子目光澄澈明亮,如山间清泉,让烦躁的内心安定下来。 卫肃扯了扯唇,“记着了。” 第241章 识破 苏锦秀被贵妃‘请’回御史中丞所在的院子。 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婢鼻孔朝天,根本不把这个所谓的五皇子的救命恩人放在眼中,说话的语气更是轻蔑:“锦秀娘子,贵妃娘娘念着您的恩情,特意嘱咐婢子将您好生送回,至于赏赐……待回宫后,贵妃自会论功行赏。” 苏锦秀忍着胸腔内的怒气,恭敬地行礼谢恩:“锦秀谢过贵妃娘娘。” 宫婢理了理袖口,嘴角噙着冷笑,走到苏锦秀跟前,靠在她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贵妃娘娘让婢子带句话给锦秀娘子。” 苏锦兮心中不由‘咯噔’了下。 “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若是在后宫,恐活不了一 日。” “娘娘说,锦秀娘子是聪明人。” 宫婢走后,苏锦秀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这冰天雪地的天气,她的后背竟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锦秀,你怎的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为何脸色这般难看?”徐佳月关心好友的身子,手在她额头探了探,又在自己额头探了探,并无不妥。 见好友不理会自己,还呆愣着,愈发担心起来,“可是伤到其他地方了?可有哪里疼?你怎的不说话。” 过了好片刻,苏锦秀才堪堪回神。 她不过是甫及笄的小娘子,被贵妃一吓唬自是慌不择路,若不是徐佳月在一旁将她唤醒,苏锦秀恐会 直接去信王的去锦殿。 在皇权面前,苏锦秀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蚂蚁,稍稍一跺脚就能将她轻易碾死。 “没……没事。”苏锦秀摇了摇头,“只是冻了一天一夜,脑子有些不清醒,去睡会儿就好。” 徐佳月忙让苏锦秀的婢子扶着她回房休息,还吩咐自己的婢子去准备安神汤和姜汤,亲眼看着好友喝下,躺下后,她才离开。 苏锦秀没睡。 她也睡不着。 贵妃晓得她不是无意掉进去的,而是充满算计的,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娘子,贵妃想除掉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行…… 苏锦秀翻身坐起。 她现在就要去找卓郎,有他在一定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 她甫从床榻上下来,就听到窗子传来动静,紧接着匕首快准狠地扎到屋子里的柱子上,匕首下方是一块小布条,上头印着字迹。 苏锦秀拿下布条,只见上头写着‘亥时来接’。 … 即便是黑夜,行宫处依旧亮如白昼,巡逻的禁军一批接着一批,苏锦秀灭了屋子里的烛火焦急地等候,眼看着亥时就要到了,也不见有人前来接她。 莫不是卓郎遇到了什么麻烦? 亦或者是她和卓郎的事被贵妃查到了?! 思及此,她心下愈发凌乱。 倏地,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身前,在她快要放声尖叫时黑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贴在她耳边说道:“是我。” 熟悉的气息和声音 让苏锦秀放下防备。 惊吓过后便是巨大的惊喜,她没想到穆卓会亲自过来,扑进男人怀中,双手扣得紧紧的,声音娇啭缠绵:“卓郎……” 穆卓没有感情地扒开她的手,借着外头的月光径直走向桌边的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没半点要跟苏锦秀续旧情的意思,冷淡无比地问:“可拿下五皇子了?” 苏锦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不过很快就被她隐藏起来,面露笑容行至信王身后,雪白细嫩的手攀上男人的双肩,顺着锁骨一点一点往下,浪荡的气息喷洒在男人耳边,像极了使尽手段博男子开心的窑姐儿,“我怎会让卓郎失望。” “只是,贵妃已识破我的手段。” 第242章 她脏 她的手一直往下,再快要触碰到男子的禁忌处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狠狠甩开。 不等苏锦秀站稳,她的下颚便被男人大力擒住,“别用你的脏手碰本王!” 男人周身气息冰寒,目露凶光,说出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苏锦秀的胸膛,“你如今该做的就是成为五皇妃,做好本王交代你做的事。” “至于贵妃那边无需你操心,有五皇子在,她自会同意!” “可若你将事情搞砸了……”男人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明明是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苏锦秀却觉得好似有一把刀架在她的脖颈上,只要她不听话,那把刀就会立刻割断她的脖子。 “你知道本王脾 性的。” 苏锦秀通体生寒。 男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快的整个屋子都寻不到他来过的半点痕迹。 苏锦秀跌跌撞撞地坐回床榻上,双手紧握成拳,银白的月色下,她五官扭曲狰狞,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惊悚,长长的指甲嵌入细嫩的肉里,钻心的疼痛也无法将她从疯狂的妒恨中走出来。 当真以为她不晓得穆卓到现在都没真正放下苏锦兮?即便是在睡梦中他唤的也是苏锦兮的名字! 他莫不会以为自己自始至终要的不过是苏锦兮父亲手中的兵权吧?! 还真是贱! 当初苏锦兮对他满心满眼都是爱恋时,他瞧不上人家,现下苏锦兮与卫肃夫妇恩爱,他却受不住了? 都是活 在肮脏泥潭里的虫,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脏?! 若不是为了他,自己又怎会不要脸上赶着豁出性命地去勾搭五皇子……若不是为了他,自己何至于过得如此不堪! “卓郎,你无情,那就莫怪我无义!” … 今年的冬猎,当真是惊险又刺激。 太子遇袭,五皇子失踪一天一夜,不管哪一件都让圣人大发雷霆,以至于气急攻心吐了血,加之龙虎坡的气候湿冷,圣人身体每况愈下,不得不提前回宫。 随行官员皆在收拾行囊,只有竹院里一片宁静。 卫肃特意向圣人请旨,待伤口好些后再回京,圣人允了,还特意留了一个御医在行宫内,好替他换药诊治。 卫肃留在竹院 ,苏锦兮自然不会独自回京。 只可怜了卫府那四个整日里翘首以盼的孩子,每日都会找白风出去打探消息,看看阿娘她们何时才会回京,明明也就甫过去四五日,却好似过了四五年似的。 这日,卫文??又让白风出去打听龙虎坡那边的消息。 他们每日都会跟着武夫一同练习拳脚功夫,冬日里不怕冷,他就拿着自己的小矮凳坐在卫府门厅处,小手托着腮看着门外不停经过的人,葡萄似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每日雷打不动,杨嬷嬷还跟卫夫人打趣,说四郎君好似望娘石。 四弟每日这样坐,卫文雪瞧见有样学样,也拿着自己的小矮凳,兜里揣着准备好的小点心瓜果,坐在四 弟身旁,卫文??真想把三哥的嘴堵住,可阿娘说了,兄弟间就该互相友爱的,他得忍! “小郎君,打听到了。”白风从外头回来,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两个小郎君。 卫文??那张不苟言笑的小脸总算是露出几分笑颜来。 阿娘要回来了…… 他拿着自己的小矮凳,一蹦一跳地往里走,慢了半拍的卫文雪依旧坐在小矮凳上吃着点心,待他反应过来时,四弟已走出去好远。 “四弟。”他喊了声,“你怎的不坐在这里等阿娘回来了?” 卫文??回过头,邪邪一笑:“不等了,三哥你自己等吧。” 他要拿平日里自己存的银子给阿娘买甘全斋的糕点,可不能让三个哥哥发现了。 第243章 情深 信王在离开龙虎坡前一日,来了趟竹院,说是来看望卫肃,实则一进屋子,那双‘油腻’‘碍眼’的眼就没从苏锦兮身上离开过。 话语中半点没有对卫肃这个病人的问候。 卫肃脸色奇差无比,“卫某在此谢过王爷,王爷既已看过,便请回吧,卫某要换药了。” 提及‘准王妃’,信王这才看向卫肃,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连杯茶水都不曾喝完,卫大人便要撵本王走,这……怕是说不过去吧。” “卫大人,这可不是你的待客之道。” 冰寒的眸子散发着阵阵杀气,卫肃面上没有一丝笑容,“这便是卫某的待客之道,若王爷觉着卫某轻贱 了您,日后莫再踏足此处便是。” 四目相对,波涛暗涌,暖意盎然的屋子仿若瞬间坠入冰窖般,‘呼呼’不断有冷风自四面八方灌入。 “哈哈。”片刻后信王笑出声来,眼底裹夹着阴狠,“本王说个玩笑话罢了,卫大人何必当真。” “卫大人既然要换药,那本王就不打扰了。”说着,信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瓷瓶,起身行至苏锦兮身侧,将瓷瓶递了过去,“苏娘子,这几日你照顾卫大人,定疲惫得狠,这是本王从御医那处寻来的安神丸。” “你身子一向娇弱,多加保重。” 苏锦兮没动。 清冷的目光落在穆卓那张熟悉的让她胸腔起伏 的脸上,语气一沉,笑问道:“这安神丸不该给我家夫君,怎的反倒给我?我夫君在此处尚且不会误会,可若让未来信王妃无意得知,我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再者信王怕是道听途说生了什么误会。” 苏锦兮起身走到卫肃身旁,笼烟带雾的眸子满含情意地看向身侧之人,语气温柔的如飘散在空中的柳絮,“夫君待我极好,这几日除却拉着让我喂药喂饭外,根本不舍得累着我,哪儿来的劳累一说。” 苏锦兮说话时,卫肃伸手霸道地搂着小女子的腰,宣示着主权,眼神余光淡淡扫向对面的信王,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好似在说,就 你,也配染指我的女人?! 这一幕在信王看来异常刺眼。 苏锦兮小鸟依人地靠在卫肃怀中,夫妇间眉目传情,浓情蜜意,他就像是天生的孤寂者,浑身透着寂寞孤冷的气息,与这充满温情的屋子格格不入。 什么‘喂药喂饭’,卫肃伤的是后背,又是不是手,哪里需要人喂,故意在他跟前说这些,不过是想叫他死心罢了! 苏锦兮!信王紧咬后槽牙,心中掀起波涛巨浪,明明是你先招惹本王的,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握着瓷瓶的手不住收紧,紧到再用一分力就能将瓷瓶捏碎。 “卫大人夫妇还真是鹣鲽情深,令人艳羡。”强大的自制力让 信王恢复几分理智,面上仿若戴着一个笑脸面具,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他把面具摘下,唯有语气能听出不甘来。 卫肃专挑信王的心窝子捅,唇畔勾勒着浅笑,眉峰上挑,“陛下已将御史中丞徐大人的千金许给王爷,相信很快王爷就能体会到夫妇间的乐趣。” 捏在手中的瓷瓶彻底碎裂,尖锐的碎片划破他的掌心,疼痛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面上的笑到底还是没能维持住,沉声说了句‘告辞’后,快步离开了竹院。 信王走后,卫肃眼尖地发现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有一滴血迹,新鲜的还未干涸。 深邃的眼中闪过痛快之色,郁结的心总算是舒缓了不少。 第244章 荒院 夜色撩、人,银色的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青石板路两侧的粉色山茶花趁着夜深人静时,张开了它娇艳勾人的面庞。 与此同时,行宫某处无人孤冷的废弃荒院里,不停地有压抑的喘息和娇软的娇哼传出,此起彼伏听后令人面红耳赤遐想连篇。 一直蹲守在外头的苏锦秀就是如此。 她只当自己不该在此蹲守这么久,里头发生的事,她几乎从头听到尾,又不是纯情小娘子了,有些反应也是正常的。 得逞的笑了笑,苏锦秀越过与她膝盖同高的枯草,按着原路返回,可不知为何,她走的越快,体内就好似有虫子在爬,不疼,却奇痒无比。 有个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快的让 她捕捉不到。 苏锦秀走的更快,不能让人发现她出现在这里,就在她从废弃的院落中出来时,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去。 苏锦秀害怕的想要尖叫,却被那只手捂住,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不停地哼唧,借着月光她看见了贴近自己的男子,上柱国府的世子余继虎。 他怎么会在此处?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可瞧见自己做的事了? 下一瞬,男子靠在她耳边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我可以把你放开,但你不能乱喊乱叫,且不说惊扰到荒院里的人,便是你自己,若引了其他人前来,清白也会被毁掉。” 男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苏锦秀的耳边,却像是夏日里凉爽的 微风,吹的通体舒畅,体内的燥热感得到了一定的安抚,可这根本不够……她想要的更多。 苏锦秀这才意识到身体的异样。 在男人瞧不见的地方,苏锦秀用手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胳膊,疼痛让她渐渐迷失的理智恢复了不少。 定是将徐佳月拖进屋子里时,自己也吸入了不少合、欢香。 合、欢香的药效太强,若一直留在此处跟余继虎纠缠,她根本不敢想彻底失去理智时会发生什么! 她必须尽快离开…… 苏锦秀点了点头。 余继虎松开手,苏锦秀立马往旁边躲了躲,防备地看着他,问:“你想要什么?!” 猥琐的目光下上打量着跟前娇软的小娘子,余继虎摸了摸自己的下颚, 半点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目的,“你觉得我能要什么?” “屋子里的合、欢香你也吸入不少吧,若无人助你,小娘子今夜怕是要吃苦头了。” “你跟踪我!”因气愤苏锦秀的双眸瞪得浑圆,咬牙切齿地质问。 闻言,余继虎‘噗’地笑出了声,一步一步向小娘子靠近,月光将他的脸照的异常清晰,阴森的冷笑,藏着发泄怒火的眸子,“本世子从不屑跟踪人,谁让你我如此有缘,本世子不过出来瞧一瞧月色,就撞见小娘子你害人呢。” 苏锦秀心猛地颤了颤,这是她第一次做害人的事,本就心有余悸,如今还被余继虎逮住了把柄……他若是说出去,卓郎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苏 锦秀起了杀心。 小娘子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余继虎眸中,他伸手擒住小娘子的下颚,声音没有半点情绪却在这个冰寒的冬夜里,冻僵了苏锦秀甫升起的杀心。 “莫在本世子跟前自作聪明,一个小小的苏府,本世子若想除去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它消失,今本世子要的不多,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好。” “日后,你继续做你的五皇妃,我继续做我的世子。” 苏锦秀没再反抗,她不知为何余继虎会盯上她,苏府和上柱国府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难道又是因为苏锦兮?! 她不知道的是,余继虎盯上她不过是泄愤,谁让她会是未来的五皇妃,若不是为了削弱贵妃一族的势力,他的姐姐不必死! 第245章 厮混 翌日一早,未来的信王妃在行宫的荒院中与其他男子厮混一夜的事传遍整个行宫,自然瞒不住圣人的耳朵。 今日本是启程回宫的日子,众人都以为圣人会推迟回宫,毕竟这已经严重影响到皇室颜面。 可谁知,圣人不仅没发火,更没推迟回宫的行程,反倒是降罪受害者信王,圣人身边的曹内侍带着圣人口谕前去去锦殿。 信王跪地接旨。 圣人旨意,未来的信王妃还未入门便在信王眼皮子底下做不轨之事,信王有失察之责,理应责罚,圣人念及旧情,从轻发落,打二十仗,至于信王家事,信王自行处置。 曹内侍盯着手下人打了信王二十仗后方才离开。 也不等信王上药,曹内 侍甫回到圣人身边,就启程回京。 信王并未跟着一同回去。 自然,与男子厮混一夜的未来信王妃和御史中丞一大家子,都留在了行宫,包括苏锦秀在内。 小颖向苏锦兮禀告时,她正在给卫肃换药,他后背的伤口慢慢在愈合,已不需要御医每日前来换药,但到底还是见骨的,伤势最起码要休养一月有余。 听到圣人竟下旨打穆卓板子时,苏锦兮手上的动作不由加重了几分,“圣人不去罚那对男女,竟还打信王的板子?” 小颖颔首,她与大娘子的目光中皆是不解。 圣人未免也太不待见信王了,苏锦兮晓得信王母族犯了错,却不知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即便是被灭了族也难以抵 消圣人心中的怒火。 苏锦兮思索着其他事,并没有注意到卫肃周身越来越冰寒的气息,和皱紧的能夹死虫子的眉心。 “疼。”直到卫肃转过身握住苏锦兮的手,一脸不悦地控诉:“大娘子想什么想的这般出神,险些将为夫的伤口戳出血来。” 苏锦兮立马探头过去,“哪里?” 卫肃索性将小女子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盯得苏锦兮浑身不自在,怕扯到他的伤口又不敢乱动,只能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夫君,伤口还没包扎好呢。” 小颖早在主君说‘疼’时便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卫肃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她,逼问道:“大娘子方才在想什么?” 苏锦兮总不 能说是在想穆卓吧,这不平白给自己找罪受,便将注意点引到徐佳月身上,“妾在想,徐佳月既已是圣人指定的信王妃,又何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干自毁清白的事,她不像是个蠢的。” 卫肃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却是在把玩着小女子散落在双肩上的秀发,柔柔的滑滑的,还有一股令人心悦的芳香。 苏锦兮却是继续分析道:“小颖说那男子是军中的将士,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样貌,根本无法与信王相提并论,若真的情浓,又何必冒这样的风险,大可……” 肩上传来疼痛,打断了苏锦兮的话。 她转头看去,赤、裸着上半身的某人正伏在她肩上,用齿贝磨着她肩上的皮肉,力道不 重,些许疼痛混杂着些许酥麻。 “夫君……”苏锦兮娇哼出声。 卫肃这才抬起头,眸子似乎比方才还要来的黑沉了些,用骨节分明的指擒住小女子微尖的下颚,额头抵在她的唇角上,声音暗哑地问:“信王在大娘子眼中,当真完美无瑕?” “不管身份地位还是样貌皆是上品?!” 闻言,苏锦兮顿了顿。 她何时夸赞过信王?! 忽而想起方才将信王拿了与那将士相比…… 正欲解释,便觉卫肃更加搂紧她的腰肢,继续道:“盼盼不许瞧其他男子,我要你目之所及是我……” 说到此处,卫肃忽然抬起头,眸色认真执拗,指尖自她的下颚一步一步往下,“心之所向,亦是我!” 第246章 甜蜜 苏锦兮替卫肃包扎好伤口后,俩人一个坐在桌案前看着书,一个趴在软榻上看着带过来的话本子,这些话本子是卫肃之前买的,只当时与小女子闹了红脸,便一直堆积在书房中。 小女子以为冬猎是个好玩的,除却带了日常用品外,并未带解闷的玩意儿,他暗中让范奇将话本子藏在木箱中带了过来。 果不其然,小女子见到时如水般流转的眸子盛满了欢喜。 卫肃抬眸瞧了眼软榻上欢快的唇角上扬,玉足晃动的小女子,窗外的暖日透过窗纸照在小女子身上,仿若为她镀上了一层闪闪的金光,衬得她似捧在手中的瓷娃娃,轻轻一碰便会碎。 卫肃便在想,他得好生护着小女子,让她一辈子都这般的单纯清澈,不被外头的黑暗染坏了去,更不被那些肮脏不堪的人碰了去!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至 少在此刻是这样的。 “夫君。”苏锦兮突然抬头,一眼便撞入卫肃那深邃的眸中,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也不知这样盯着多久了。 苏锦兮有些羞涩的红了脸,甫才意识到方才太过放松又忘了规矩,将玉足放好,手撑着软榻规规矩矩地坐好,瞧着端庄大方,却没了活泼灵动。 “夫君,当真不要写封书信回府?四个哥儿定不晓得我们还得在行宫内多待些日子……” 苏锦兮是想写封书信让陶大人帮着带回去,亦或者让范奇快马加鞭送回府中再过来,可卫肃却说不必这般麻烦,孩子们不明白,阿娘会明白的。 苏锦兮想说,婆母她们从外人口中得知卫肃受伤的消息,必定是担心的,且他们还晚那么多日才回去,说封书信宽慰一下她们,至少不会担心的夜不能寐。 只卫肃坚持,苏锦兮倒也没再说什 么,但她终究觉得不妥,思来想去还是去寻了阮诗语,让她回京后拐到卫府去通个信。 阮诗语应下了。 倒不是不信阮诗语,只四个孩子心思向来深沉,特别是??哥儿,见阿耶阿娘没回府,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苏锦兮是担心的。 她终于明白‘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的意思,只不过,是她行在外担心府中的孩子罢了。 “四个孩子心思深沉,妾担心……” 卫肃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眉心紧拧,语气淡淡地道:“无碍,阿娘会看着的。” 见小女子还呆坐着,卫肃心中闪过一丝不快却并未表露出来,而是收起书,说道:“大娘子若是担心,那便收拾行囊回京吧,为夫伤势无碍,回京后再包扎也无妨。” 说着,便出声唤‘范奇’。 见卫肃当真,苏锦兮出声阻止:“夫君,妾只是与你说说 心中担忧。” “怎的受了伤,反倒变得孩子心性了。” 后头这句苏锦兮是小声嘟囔的。 可不敢让卫肃听见,免得想着法的来‘欺负’她。 卫肃是听见了的。 他一步一步逼近软榻上的小女子,长臂一伸便将其困在怀中,灼热的鼻息扑面,屋子里暖意盎然,让人忍不住想要脱去外头的衣裳,接触彼此肌肤的清凉。 “大娘子嘴里在嘟囔什么?”卫肃脸贴近小女子的脸,近得鼻尖挨着鼻尖,他装作不知:“可是在说为夫坏话?” 苏锦兮摇头否认,“并未。” “是吗?” 卫肃眉峰一挑,蛊惑着说道:“那便让为夫听听,方才大娘子到底说了什么。” 苏锦兮狐疑间,水润粉嫩的唇已被某人擒住,吻得霸道又狂热,苏锦兮完全招架不住,不过片刻功夫便软成一滩水。 无人叨扰,仿若天地 间只剩他们夫妇二人。 这日子,对卫肃来说,赛过神仙亦不为过。 与此同时,得知阿耶阿娘今日便会回京的四个孩子,正蹲守在卫府大门侧,算着时辰眼巴巴地望着,每个人手中都拿了袋子,袋子里装着甘全斋的糕点。 小小的卫文??此时脸色沉沉。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三个哥哥绝不可能晓得他会去甘全斋买糕点,谁晓得,当他出现在甘全斋买糕点时,三个哥哥也来了,堪堪排在他身后。 “四弟,你拿银子时三哥就瞧见了,你来买糕点都不带三哥来,三哥只能求大哥二哥。” 卫文??看着三哥憨厚‘单蠢’的模样,胸口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气得他连午饭都没用。 四个孩子自午时四刻用过饭后便一直在大门侧边等着,一直等到申时都不见有马车过来,心中不由升起不安来。 第247章 寻母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总算有马车停在卫府外,只不是阿耶阿娘的马车。 有人从马车上下来,那人四个孩子认得,与阿娘有过口舌之争,只是后来她成了小罗叔父未过门的大娘子,按规矩,他们该唤一声‘婶母’。 四个孩子不可能出声的。 她欺负过阿娘,若不是看在她是小罗叔父未过门的大娘子,四个孩子绝不可能让她踏入卫府半步! 卫夫人由杨嬷嬷搀扶着出来,在前厅迎客,四个孩子便站在祖母身侧,虎视眈眈地盯着所谓的‘婶母’,不管她此行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敢使坏,他们四个绝不可能放过她! 阮诗语与卫夫人寒暄了几句后才步入正题。 “卫大人与卫少夫人要在行宫内多待些日子,临行前卫少夫人特意前来,让诗语带个信给夫人您,让您莫要担忧,他们一切安好 。” 苏锦兮特意叮嘱,让她别提卫肃受伤的事,即便是苏锦兮不提,她也不会说的,想来她们夫妇特意留在行宫,便是为了将伤口养好再回府的。 府中有老有小,晓得了免不了会过度担忧。 “可是发生了何事?”卫夫人问。 阮诗语心中‘咯噔’了下,目光有片刻的闪烁,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道:“不过是些繁琐的小事,处理起来费时间罢了。” 怕自己再留下去会露出马脚来,阮诗语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忙道:“时辰不早,诗语话已带到,便先回去了,夫人不必担忧,待事情处理好后,卫大人与卫少夫人便会回京。” 卫夫人点了点头,“有劳阮娘子。” “杨嬷嬷,送阮娘子出府。” 阮诗语走后,四个孩子围在祖母跟前,眼巴巴地望着她,最小的卫文??最擅长撒娇,挽着祖母的胳膊轻轻地晃 了晃,软软地唤了声:“祖母……” 卫夫人将其抱在怀中,一一扫过四个孙子,“你们也觉得阮娘子说的一半真一半假?” 四个孩子点了点头。 卫文保道:“阿耶是国子监祭酒,即便行宫处有事,也不该是阿耶处理的。” 卫文畴:“阮娘子闪烁其词,在说到阿耶时目光更是不坦然,定是有事发生。” 卫文雪:“给阿娘买的糕点都冷了……” 他都舍不得吃上一口,就连散落的碎屑都忍着不去舔。 卫文??:“祖母,能否让白风带文??前去龙虎坡,就算见不到阿耶阿娘也无妨,只要晓得他们无事便好。” 闻言,卫夫人稍加思索,“那便让白风去打探情况,他脚程快,天黑前应当能回来。” 卫文??往祖母怀中拱了拱,将脑袋贴在祖母肩上,哼哼道:“祖母,白风会撒谎,??哥儿不会,??哥儿会保护好 自己,一见着阿耶阿娘,??哥儿就回来陪祖母……” 卫文雪也将脑袋贴在祖母肩上,“祖母,糕点冷了,阿娘再不吃就要坏了,文雪也想去。” 见三弟四弟如此做派,卫文保和卫文畴嘴角不由抽抽。 “这……” 卫夫人明显招架不住,迟疑了。 卫文畴见状,也不管了,拉着祖母的手晃了晃,表情别扭不自然,声音还夹着几分糙汉般的粗犷,“祖母,就让我们去吧。” 卫文保:“……” 他若没所行动,倒显得与三个弟弟情义淡薄,格格不入,罢了…… 十岁的卫文保红着脸加入撒娇行列,这下卫夫人是彻底招架不住了,只能点头答应,“去是可以去的,但路途较远,祖母到底是不放心,除却白风外,祖母会派些人暗中护着你们,遇到危险,逃跑为主,可晓得?!” 四个孩子乖巧地点头。 卫文保一 脸认真地道:“祖母放心,文保会保护好弟弟们。” 四个孩子欢欢喜喜地去收拾行囊,卫文保和卫文畴只简简单单带了两套衣裳,卫文雪和卫文??恨不能将绿满轩搬了去,卫文??一边收拾一边嘟囔,“带笔墨过去陪阿娘解闷?还是带话本子过去?要去沁雅院给阿娘拿话本子吗?” 卫文雪则是不停地往自己小行囊里塞好吃的,不管是瓜果还是糕点,亦或者是他偷偷藏起来的包子,全都塞了进去,也不知阿娘在那处吃的好不好,待见到阿娘后,他将所有的都塞给阿娘,阿娘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见两个弟弟慢吞吞的,卫文畴不免出声催促,“三弟,四弟,你们能否快些,收拾那么多东西作甚?” “不是说见着阿耶大娘子平安便回来吗?” 卫文??葡萄似的眼珠子里露出一抹狡黠,边收拾边应答:“快了,快了。” 第248章 执念 卫夫人见两个小孙子背着鼓鼓囊囊的小行囊,不免有些疑惑,问:“雪哥儿,??哥儿,你们这里头装着什么?不是去了便回来的吗?莫不是想待在那处?” 卫文雪将包裹搂得紧紧的,“我给阿娘带的好吃的。” 卫文??:“祖母,阿耶阿娘不知要在龙虎坡待多少时日,我怕阿耶阿娘闷得慌,便带了解闷的小玩意儿。” “时辰不早了,祖母,我们要走了,杨嬷嬷,您要照顾好祖母和您自己,我们很快就回。” 说着卫文??将自己的包裹背在身后,小小的身子被重重的包裹压得有些佝偻,却还是一步一步走到祖母跟前,小手冲着祖母招了招,“祖母,您能蹲下来吗?” 卫夫人蹲了下来。 卫文??抱着祖母的脸‘吧唧’‘吧唧’两口,左边右边脸都亲了亲,软软 糯糯地道:“祖母,文??很快就会回来。” 卫文雪见状也学着四弟的模样,把小行囊背在身后,跑到祖母跟前,‘吧唧’‘吧唧’两口亲了亲祖母,“祖母,文雪也很快就会回来的。” 卫夫人被哄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空去想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卫文保和卫文畴见状,僵硬地转过身子。 勉强地撒娇他们倒可以试试,像三弟四弟这般黏腻的模样,他们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坐上马车,卫夫人依旧在车外不停地叮嘱,万不能让四个孩子受伤,白风恭敬地应是。 时辰愈发晚了,不能再逗留,白风跳上马车勒紧缰绳,一声‘驾’,马车行驶起来,坐在马车内的卫文保和卫文畴忍不住掀起厚厚的车帘探出脑袋望了一眼府外挥别的祖母。 卫文保悔恨的想,即 便自己做不到三弟四弟那样亲一亲祖母,但拥抱应当是可以做到的,他越发觉得祖母眼神中透着失望和伤心。 卫文畴则是想,自己也不过比三弟大个三岁,有什么拉不下脸的,方才自己就应当过去亲亲祖母的…… 祖母瞧着很是介怀。 冬风寒冷刺骨,帘子哪怕只是掀起一个小缝就能将原本车厢内的暖气全都吹散,但卫文保和卫文畴还是等马车行驶得瞧不见祖母后方才放下帘子。 他们心中暗暗决定,下次出门定要给祖母一个拥抱(亲吻)。 卫夫人亦是等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才由杨嬷嬷搀扶着进府,天色已有变暗的趋势,有四个孩子在时不时的打闹一下,清冷的府中总是热闹的,可这会儿孩子们走了,又恢复往日的孤寂和冷清。 许是在府中待的时间长 ,又许是不曾再经历当年的撕心裂肺,又或许是年纪大了,由热闹变得孤冷,心绪也跟着有了变化。 卫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既舍不得,为何不让小郎君们留在府中,大娘子既托了阮娘子前来报信,想来主君的伤是不碍事的。”杨嬷嬷说道:“小郎君们向来心思重,特别是文??郎君,虽只有三岁,却是四个小郎君里心思最重的。” “他们过去后,哪里会回来。” 四个小郎君抱回府后皆是杨嬷嬷在照顾,对他们也算是了解。 也就文雪小郎君单纯些,另外三个……各有各的心思,特别是文??小郎君,惯会哄人的。 “我晓得。”卫夫人笑了笑,“孩子到底是离不开母亲的。肃儿年幼时也总爱黏着我,只后来生了变故,逼迫着他长大……” “若可以 ,谁又不想在高大威猛的绿荫下安稳地过一辈子,只可惜……造化弄人。” “他们想去便去吧,卫府再落魄,还是能护住他们的!” “夫人。” 听夫人提及往事,杨嬷嬷先红了眼眶,宽慰道:“如今都好起来了,主君有了大娘子也不似往日那般死气沉沉,府中也在大娘子的影响下愈发温暖起来,相信再过不久,主君便能如夫人所愿,放下心中执念,做一个寻常人。” 卫夫人抬眸看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忍住眼眶的泪意,就似她从前教卫肃那般。 若想落泪,便抬头看天,泪便会被眼眶吞没,再低头时便没了泪意。 放下执念…… 她的肃儿最是执拗,当真能放下吗?! 可是,连她都不曾真正放下过! 将军……你在那处还好吗? 第249章 魅力 用了晚饭后,苏锦兮又给卫肃换了药,许是用晚饭时吃的有些多,总觉得胃里堵堵的,她走到桌案前,用手托腮眨着澄澈的双眸看着认真看书的某人。 “夫君,妾去院子里消消食。” 语落便起身往外走,哪里是跟他商议,明明自己已做好了决定。 卫肃无奈地扯了扯唇,眼底满是宠溺,小女子如今在他跟前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 没有圣人在的行宫似荒院,没了往日的亮如白昼,亦没了不停巡逻的禁军,只空空荡荡的,入目皆是一片昏暗,院外的青石板路两侧燃着寥寥几盏烛火,竟还不如天上的繁星耀眼。 苏锦兮怀中抱着汤婆子,披着厚实的披风,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觉得无趣,她便踢着石子玩,踢着踢着又觉得无趣,瞧了眼外头漆黑的夜色,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若卫肃不受伤,她们今日便 能回京,就能见到好几日未见的孩子们,无趣时能跟孩子们嬉闹。 卫肃是无趣的,养伤这几日,除却偶尔来了兴致逗弄逗弄她,其他时辰都是坐在桌案前拿着书看,苏锦兮晓得他看的是兵书,有一日她曾靠在卫肃肩上看过,只零零散散地认得一半的字,且她天生就不是看书的人,只一认真看书就会犯困,那日便靠在卫肃肩上睡着了。 卫肃为了抱她上床榻,硬生生将伤口扯开,因此她自责许久,故而后来再也不敢靠在他身侧看书了。 “怎的了?为何瞧着不是很开心?” 在小女子出来遛食半盏茶功夫后,卫肃便放下书也跟着出来了,只小女子低垂着脑袋玩着脚下的石子,并未瞧见他。 所以苏锦兮的一举一动皆落在他眼中。 自然不会错过她抬头望天长叹。 苏锦兮就这么靠在卫肃怀中,他身上一直很 暖和,且还不是个怕冷的,冬日里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卫肃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外头套着冬日的厚长袍,最多也只是在外头披一件披风。 譬如此时。 他正用厚实暖和的披风包着她。 “妾并未不开心,只有些想念家中的孩子们。”苏锦兮闷闷地道:“妾虽不曾生养过孩子,但跟四个孩子相处这么久,心中自然是挂念的。” “妾晓得说这话夫君是不信的,但妾真真切切地将孩子们看做亲生的。” 苏锦兮没再话,卫肃也没说。 昏暗的夜色衬得他的眸子愈发黑沉,有句话呼之欲出,却在冒到嗓子眼时被他生生压制住。 那句‘我们要个孩子吧’,怎么也说不出口,似乎说出这句话,就有违一直撑着他的信念! 卫肃能做的就是将小女子搂得更紧些。 他想,再等等,待一切真相大白,一切尘埃落 定,他会亲自跪在十万忠魂墓碑前,求他们宽宥…… “我信。” 过了许久,卫肃开了口,“你对孩子们的好,他们都感受得到。” “只是……”卫肃突然顿住,掰着小女子的肩让她面对自己,用他略显粗粝的手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蛋,吃味地道:“大娘子陪着为夫心中想的却是府中的小崽子们,岂不是显得为夫我毫无魅力?!” ‘噗呲’ 苏锦兮被他逗弄地笑出声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活像一只小兔子,凝脂般白皙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卫肃的胸口,娇俏地道:“有没有魅力,夫君自己不晓得?”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男子胸口打转。 卫肃伸手将其握住,说道:“哦?大娘子说的模棱两可,是觉得为夫当真没有魅力?” “既如此……” 身子突然悬空,吓的苏锦兮惊声尖叫,下意识地伸手搂住 卫肃的脖子。 “夫君,快放妾下来,你的伤口……” 卫肃步伐极快,说了句‘无碍’后一脚踢开内室的门,进去后又将门踢着关上,径直走向床榻,将小女子放在上头,自己则解开厚实的披风,紧接着是厚实的衣袍,露出单薄的里衣。 里衣松松垮垮,紧实的肌肉被忽明忽暗的烛火照得有力又诱人,即便有的地方被包扎的纱布遮挡,也难掩它勾人的魅力。 苏锦兮看的有些呆了。 她鲜少认真去看卫肃的身材。 明明生着一张白面书生的模样,却有将士那种强而有力的健壮身子,却并不觉得违和,反倒是有种能文能武的气魄。 苏锦兮失神间,卫肃已脱了鞋袜上了床榻,握着小女子的手扶上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自性感的锁骨一点一点往下,在硬朗的胸膛处停了下来。 “为夫的身子,大娘子可还满意?” 第250章 破坏 夜风很凉,屋内却极暖,床幔晃动,烛火下人影此起彼伏。 对于房事上的不要脸,苏锦兮是比不过卫肃的,在外人跟前所装的矜持风度,在苏锦兮跟前彻底扒了伪善的皮囊。 “若是扯到伤口,可别在妾跟前喊疼。”苏锦兮用手抵着男人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 卫肃将小女子的手指一点一点握进掌心中,再与自己十指相扣,靠在嘴边吻了吻,漆黑的眸中燃着熊熊烈火,里头的情绪熟悉的苏锦兮想逃。 “休想!”苏锦兮想要挣脱卫肃的束缚,奈何某人握得太紧,她这点力道于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苏锦兮羞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洁白的齿贝咬着下唇,闭上眼偏过头去。 ‘咚咚咚’ 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情到浓时,卫肃哪里有空理会外 头的人,夹着怒意的吼了声:“滚!” 范奇:“……” 他不想来的,可不能不来,且今夜这门他必须得敲开! 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就当时给自己壮胆子了,抬手落在门上,紧接着又抬手落在门上,第三下,抬手落下。 每一下不是敲在内室的门上,而是敲在范奇的屁股上,可想而知欲求不满的主君有多可怕,可想而知……他得挨多少板子…… 站在外间的紫鹃和小颖给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主君,大娘子,四个小郎君被行宫的巡逻将军扣住了,您不去,他们不放小郎君们进来……说是再没人去领,便将他们关进牢里。” 没片刻,内室的门从里头打开,卫肃披着披风走了出来,脸色黑沉的跟外头的夜色并无差别,眸中的冷意瞧得人瑟瑟发抖,周身那肃杀的气息更 是让范奇忍不住往旁边退了两三步。 要命!太……太恐怖……日后这种事,说什么他也不愿做了! “夫君,我跟你一同前去。” 苏锦兮的衣裳本就是整齐的,只发髻乱了些,方才听范奇说孩子们来了,苏锦兮直接抽回手,推开卫肃下了床榻,坐在妆台前急急忙忙地整理。 小女子对自己不算上心,一听四个小崽子来了,那么重要的时刻一下子就把他推开!可想过,他很难受?比后背被黑熊抓破还要难受! 卫肃心中不快,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生硬起来,“不必,我去。” 苏锦兮心思都在孩子们身上,根本没察觉到卫肃的不对劲,急切地道:“夫君,您就让我跟着您一同前去吧,孩子们这个时辰过来,妾担心有事发生。” “妾就静静地跟着您。” 卫肃目光淡淡地 扫了小女子一眼,冷声道:“随你!” 卫肃和范奇的脚程快,苏锦兮要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跟上,卫肃心中存着气,不似平日里那般故意慢下脚步等她,也不回头看上一眼。 “主君,大娘子快跟不上了。” 范奇一直注意着身后的情况,出声提醒道。 卫肃扫了范奇一眼,冷声道:“跟不上便别跟着,执意要跟着为何要等?” “你可是在行宫闲得慌?” 范奇立马垂眸噤声。 只他明显感觉到主君在刻意放慢脚步,似是等大娘子靠近些了后又加快,以此反复,大娘子倒也不必似方才那般追赶。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卫肃一行人到了行宫入口。 入口处燃着火把,映着白风和四个孩子的身影,小小的身子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模样瞧着就让人心疼。 苏锦兮心疼坏了,也不 顾平日里要维持的端庄和大气,提着裙摆就向四个孩子奔去,越是靠近,她鼻尖就越发的酸涩。 “可有受伤?”苏锦兮压着声音中的哽意,可到底还是带着几分颤音,她细致地检查着四个孩子的情况,见他们除却面上有倦容外并未有其他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怎的带小郎君们来此处?这么晚才到?夫人可晓得?” 重生回来后,苏锦兮极少跟仆婢们冷脸,更何况白风和范奇是卫肃贴身护卫,她平日更是客客气气的。 此时却因四个孩子难得的冷了脸。 她晓得白风武功高强,一般人奈何不了他,可若是几十个人,上百人围困着呢?他能兼顾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已许久不见苏锦兮这副模样,一时间好似回到她初入卫府时,心不由得跟着抽了抽,眸中透露着不曾再见过的恐惧。 第251章 惧怕 “阿娘,你生气了吗?”卫文??走到阿娘身侧,用小手牵着阿娘的手,怯生生地问。 因太过担心孩子们,苏锦兮没察觉到他们的眼神表情变化,当卫文??的小手塞进她的掌心中时,苏锦兮甫才回过神来,转头一见孩子们眼神似曾相识。 似是明白了什么,垂眸掩饰掉眸中的受伤,再抬头时面上已挂着笑颜,“怎会,阿娘怎会生气,阿娘只是担心你们。” “不说了,外头天寒地冻的,阿娘先带你们回竹院。” 回到竹院后,苏锦兮吩咐紫鹃和小颖将空闲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四个孩子铺好被褥又用点燃炭火烘了会儿方才让孩子们过去休息。 她晓得从京城来龙虎坡路有多颠簸,她尚且都受不住,更何况四个孩子。 “颠簸了一路,你们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卫文雪正准备将自己带来的糕 点瓜果拿给阿娘,手才伸到小行囊中,就听到阿娘说了这么一句。 饶是他再大老粗,也发觉了些不对劲。 将手从小行囊中拿出,乖乖地自己脱衣上床榻,其他三个孩子亦是。 苏锦兮检查了一下窗子,确定漏了个小缝后,这才灭掉所有的烛火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面上僵持的笑才敢落下。 回到自己房间,苏锦兮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脱衣上了床榻,用被褥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屋子里明明燃着炭火,她依旧觉得手脚冰凉。 用被角擦了擦眼角掉落的泪珠,轻叹了口气。 她承认,在看到孩子们惊恐的眼神时,她是受伤的,她太明白孩子们为何会是那样的眼神了。 惧怕她! 她晓得的,当初她做的事实在是罪不可恕,心狠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所以她一直都在弥补,希望用自己的真心 来感化他们,让他们不再惧怕自己。 她以为自己做到了。 雪哥儿和??哥儿会唤她‘阿娘’,保哥儿和畴哥儿虽不曾喊过,但对她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偶尔还会与她嬉闹。 她真的以为一切都在变好,她和四个孩子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好的。 今日她才发现…… 她曾经对孩子们的伤害,让他们产生了巨大的阴影,即便开开心心地相处了大半年,依旧无法愈合,他们之间仍旧隔着厚厚的伤疤。 捏着被角将眼角的泪彻底擦拭干净,苏锦兮打了个哭嗝,心想日后定要加倍对孩子们好,彻底消除他们心中的创伤。 想通了苏锦兮便不再难过了,转个身用最舒服的姿势入睡,谁知一转身,一张放大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苏锦兮吓得身子抖了抖。 “夫君,你何时进来的,妾怎的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刚哭过 ,小女子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浓而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定是小女子用被角擦拭时未擦干净。 “哭甚?”卫肃答非所问。 苏锦兮不想卫肃看出什么来,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没哭,只方才灭烛火时不小心被烟熏了一下。” “夫君,妾困了。” 苏锦兮又转个身面朝里头,背对着卫肃。 她生怕卫肃再问下去,自己又会不争气地落泪,其实她根本就不委屈,委屈的明明是四个孩子。 苏锦兮不晓得的是,她走后四个孩子并没有睡。 就着外头的月光,卫文雪打开小行囊,从里头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甘全斋的点心,放在怀中焐着,他想明日晨起后定焐热了,拿给阿娘吃,阿娘就不会不开心了。 卫文??葡萄似的眼珠子在黑夜中不停地眨巴,阿娘的难过受伤他都看在眼中,他好后悔当 时为何下意识地就流露出害怕的表情来。 阿娘已不是当初的阿娘了,她绝不会伤害自己的! “大哥,是因为我们私自来龙虎坡,大娘子不高兴了吗?”卫文畴其实心中已有答案,只是想找大哥确认一下。 卫文保摇了摇头,“应当不是。” 房间内又恢复安静,就在卫文畴以为大哥和两个弟弟都睡着了时,大哥突然开口说道:“是我们做错了事,惹大娘子伤心了。” 卫文雪‘噌’的一下翻身坐起,迷茫地问:“大哥,我们做了什么错事?” 黑夜中卫文??的目光深沉,不似一个三岁孩童,他幽幽地道:“我们不信任阿娘,让她受伤。” 卫文雪更懵了,“我们何时不信任阿娘?” 卫文??声音中夹着颤音,“大哥,二哥,阿娘已不是从前的大娘子了,她绝不会伤害我们的!” “可我们还是害怕了。” 第252章 心眼 昨夜,竟是苏锦兮在竹院睡得最沉最舒服的一夜。 她本身小毛病就多,即便有熟悉的卫肃在身侧,依旧无法让她彻底放下戒备来,但孩子们来了后,她却睡的十分香甜,确实令她意外。 卫肃不知何时起的,苏锦兮摸了摸他宿的那一侧,已泛起了凉意,想来起了有片刻了。 “紫鹃,小颖。”苏锦兮用手撑着脑袋,眯着眼唤道。 没多久,紫鹃和小颖便走了进来,伺候大娘子穿衣洗漱,苏锦兮坐在妆台前,手中抱着汤婆子,问:“小郎君们起了吗?” 紫鹃‘嗯’了声,走到内室门外探出脑袋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回到大娘子身旁,“正要跟您说,只主君吩咐不能扰了您休息。” “何事?”苏锦兮暗觉不好。 紫鹃回道:“主君今日起的格外早,起了后便去了小郎君们的屋子,脸色不是很好看,婢子担心主君会责罚小郎君们。” “是要责罚的。”苏锦兮这次没有心疼四个哥儿,他们有卫府作为保护伞,不知外头有多凶险,若不是昨日来时已是深夜,卫肃恐不会等到这会儿。 “总得让他们长些教训,从京城来龙虎坡路程多远,虽走的都是官道,但到底还是有危险的。” “大娘子不去瞧瞧?”紫鹃正往她头上戴着发簪,“您就不担心小郎君们?” “有何好担心的,主君心中有数。” 话是这么说,苏锦兮心中还是挂念的,卫肃这人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 对孩子们向来严肃…… “罢了,去瞧瞧吧。” 紫鹃就晓得大娘子是嘴硬,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披在大娘子肩上,和小颖一起多备了个汤婆子,这才跟在大娘子身后一同出去,走在长廊上,迎面对上步伐匆匆神色焦急的范奇。 “慌慌张张地作甚,没瞧见大娘子?” 紫鹃挡在大娘子跟前,出声呵斥。 范奇是真的没注意前头有人,他正垂眸想事,忙向大娘子赔礼:“大娘子莫怪,属下一时失神。” 苏锦兮:“无碍,发生何事?” 范奇挠了挠头,主君下令不许他过来惊扰大娘子,只他舍不得小郎君们哭得‘肝肠寸断’,泪眼婆娑,更没法无视小郎君们向他投过来的求助目光。 那 小小的模样,揪心的很,也就主君能狠得下心来。 “主君让白风护送小郎君们回京城,小郎君们不愿意,惹怒了主君。”范奇说道:“这会儿怕是已上了马车。” 而此时孩子们这边,除却眼巴巴地掀开车帘往外瞧,哪儿有范奇说的泪眼婆娑,肝肠寸断。 卫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阿耶,当真不能让我们再住一晚吗?” 说着他还用自己的小手比划了一下,“真的只住一晚。” 亮油油的眸子里满是渴望与期盼。 卫肃双手负在身后,决绝地道:“不可。” 卫文??失望的‘哦’了声,小脑袋缩了进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又伸了出来,一副乖巧的模样,“阿耶,那您要好好养伤,快 些回府哟。” 卫肃声音不由软了几分,“嗯。” “小郎君们坐好了,要出发了。”白风出声提醒道。 卫文??小脑袋已经缩进去了,突然又冒了出来,“白风叔叔等一下。” 拿着马鞭的白风:“!” 四小郎君每次唤他‘白风叔叔’时,心中总是在盘算着什么…… 只见四小郎君迈着小短腿,用手撑着小矮凳一步一步地退下马车,紧接着‘哒哒哒’地跑到主君跟前,双手抱住主君的大腿,用软糯的小脸蛋蹭了蹭,声音中透着满满的不舍,“阿耶,文??会想您和阿娘的,文??会和哥哥们在府中乖乖的,等您和阿娘回来……” 卫肃眉心紧了紧。 小四何时这般黏过他?今日乖巧可爱的过分! 第253章 不蠢 卫文??慢吞吞地往马车上爬,眼珠子不停地往另一处瞄。 阿娘怎的还不来,他敢肯定范奇叔叔去寻阿娘求助了! 难道昨夜他们伤到阿娘,阿娘不愿来?! “小四,你在望什么?” 夹着空气中凉意的声音让卫文??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也不敢使小手段,麻溜地爬上马车,一进去三双瞪得大.大的眼珠子皆盯在他脸上。 卫文??可是三个哥哥的希望! 他冲着哥哥们摇了摇头。 昨夜他们就围在一处商量了计策,小四用他惯用的撒娇卖萌来迷惑阿耶,故意拖延时间,这样范奇就能去寻阿娘过来。 他们太了解阿耶了,昨夜一声不吭,那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果不其然,阿耶一早就过来 ,直接让他们收拾包裹回京城去。 以往只要阿耶做了决定的事,根本不可能改变,如今不同,他们有阿娘护着,只要阿娘将他们留下,那他们就能顺利留在龙虎坡! 他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立刻回去。 “要不,再等等?”卫文畴眼巴巴地看向四弟,压低声音说道:“四弟,你还小,脸皮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卫文??:“?” “二哥,我虽年纪小,但我不蠢。”卫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二哥说话向来这么不中听,若不是为了能留在龙虎坡,他才不要跟阿耶撒娇。 试想,冬日里抱着一大块冰块是什么感受? “阿耶……”卫文??掀开侧边的车帘,甫要开口说话,就被卫肃冷声打断, “难怪今日异常不同,想拖延时间?” 他幽幽的目光透过车帘露出的缝隙扫过另外三个孩子,语气又冷了几分:“白风,出发!” “是,主君。” 白风抬起马鞭,甫要拍打在马屁股上,就听大娘子的声音才远处传来。 “等等!” 白风:得,想来是走不了的。 四个孩子齐齐将头伸出马车外,狂喜! 苏锦兮一路小跑着过来,待停下来时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白皙的面颊此时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沁出一层汗来,不仅额上有汗,她身上也出了汗。 将汤婆子递给身后的小颖,苏锦兮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喘着气说道:“夫君为何不让哥儿们在此处待着,到时候与我们一同回去。四 个孩子只一个白风护着,妾不放心。” 卫肃:“既不放心,那范奇也一同护送吧。” 四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虽不似范奇说的那么夸张,哭的肝肠寸断,可也没好到哪里去,至少苏锦兮是不忍心瞧的。 且,她本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再和四个孩子好好培养培养感情,让他们彻底对自己放心,让他们明白,她再也不是那个‘非打即骂’的苏锦兮了。 她会将他们视作亲子对待! “夫君,外头天寒地冻的,孩子们奔波了一夜过来,都不曾在龙虎坡上好好玩玩,不曾见山上的美景,就这么回去得多遗憾,便让他们留下来吧。”换苏锦兮眼巴巴地望着卫肃,“妾会看着孩子们,不让他们乱跑,也绝 不会让他们扰到夫君看书的。” 卫肃不为所动,“日后有的是时间看。” “让他们留在此处,谁教他们骑马射箭,谁教他们识文练字?” 苏锦兮咬了咬唇。 骑马射箭她不擅长,识文练字……她更是一窍不通。 难不成就这样放弃了?! 绝不! 为了孩子们,她豁出去了! 琉璃般的眸子如星空一般闪烁,苏锦兮挪了挪脚向卫肃又靠近了几分,俩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只有一指宽,洁白如玉的手指扯了扯卫肃的袖口,声音娇媚绵软,“夫君,你可否俯身过来,妾有话跟你说。” 卫肃依言俯身过去。 片刻后,卫肃眉目舒展地挥了挥手,“既想留下,那便留下吧,只每日课业不许落下。” 第254章 暖心 苏锦兮将孩子们带回竹院。 卫肃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在他身后是范奇和白风。 “主君,您有伤在身,不如坐马车回去?” 范奇全然没注意到主君此时表情有多恐怖,若说冰天雪地的龙虎坡处处都透着冬日里的冰寒,那主君周身所透出的冰冷气息比之还要冷上几分。 他缓缓转身,黑白分明的眸子,深邃又透明,里头有火苗在上下窜动。 那是怒火! 范奇心脏猛的一跳。 他将白风才马车上赶了下来,手勒缰绳,目光讪讪地道:“主君,属下去将马车停好。” 马未动,声先来。 “范奇。”卫肃语调平缓,与平日无异,范奇却知自己即将倒大霉。 认命地从马车上下来,苦着脸说道:“主君,属下不忍看着小郎君们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才违抗您的命令去寻了大娘子来。” “若主君因此要责罚属下,属下认。” 卫肃冷笑了声,“不服?” 范奇:“服。” “既服,那便下去领二十仗,白风亲手执行!” 语落,卫肃转身离去。 待主君走远后,范奇勾住白风的脖子,用手拍了拍他的胸脯,“兄弟,我晓得你会手下留 情的。” 白风只睨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待板子打到范奇身上时,他边受罚边骂白风这个缺心眼的,面对主子实诚也就算了,这打板子主子又没在旁侧盯着,少几分力怎么了? 疼死他得了! 此时竹院厅堂内,卫文??紧紧贴着阿娘,亮晶晶的眼眸盯着阿娘,观察着阿娘的神情,生怕因昨日之事让阿娘心中生出嫌隙来。 如此炙热的目光,苏锦兮自然是感受到了。 甫要开口,就见卫文雪拿着自己的小行囊靠了过来,面上是憨憨的笑:“阿娘,文雪给你带的好吃的。” 紫鹃在一旁打趣,“难怪婢子方才要帮三小郎君拿时,小郎君护得紧紧的,原是给大娘子您的。” 卫文雪羞涩地挠了挠头。 苏锦兮心中泛起暖意,将小行囊接到怀中,打开来一瞧,各种各样的小糕点、瓜果、零嘴和蜜饯…… 更让她惊喜的是,里头竟还有甘全斋的点心。 一看就是他平日里偷偷藏的口粮。 平日里雪哥儿嘴上都不曾停下来过,却能忍住不吃的冲动,将这些东西带给她。 从京城到龙虎坡,又在房间里待了一夜…… 另外三个孩子自然也不甘示弱, 卫文??从怀中掏出为阿娘焐好的栗子,“阿娘,??哥儿给您焐热了,正好能吃。” 卫文保从袖口中拿出他准备的梅花酥,“大娘子,路过甘全斋时便顺手买下,府中无人吃,便带了过来,您若不爱吃,放着便是。” 卫文畴一言不发,只是别扭地上前,把自己买的糕点塞进大娘子手中。 仔细瞧,他的耳尖染上了梅花般的粉红。 苏锦兮的目光一一落在四个孩子身上,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真是过分的,怎能有昨夜那样的想法。 孩子们是在乎她的,她半年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第255章 嘴硬 卫肃回到竹院时里头并没有小女子和四个孩子的身影,就连紫鹃和小颖都不曾见到。 只在厅堂内的桌上留下一张纸,上头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只一眼就晓得是出自小女子之手。 上头写道——妾领孩子们去外头逛逛,夫君勿念,妾已寻护卫跟着。 纸被卫肃捏成团紧握在掌心中,他脸色十分难看。 这几日他恐小女子在竹院里待着会闷,便想着带她出去走走,她说什么都不愿出门,借口一个接着一个,怕他乱动会扯到伤口,怕外头天寒地冻的会不利他恢复。 实则是她自己怕冷不 愿出去。 与他一起无论如何都不愿外出,四个崽子一来,便如此迫不及待?! 卫肃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将纸团扔进炉子中,火苗一时间蹿得老高。 “主君,属下去寻大娘子跟小郎君们。”白风自告奋勇地道。 “谁让你去的?”卫肃冷斥道:“你瞎操什么心!” 白风:“……属下担心小郎君们的安危,听范奇说,您身上的伤就是被突然冒出来的黑熊所伤。” “虽说黑熊已被绞杀,到底还是不能确定密林中会不会有其他凶猛的野兽……” 卫肃睨了白风一眼。 脚甫跨过门 槛,他又退了回去,走进内室里又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在臂弯上,吩咐道:“再备两个汤婆子。” 白风准备好后将其中一个递给主君,“主君,您受伤后怎的还变得畏寒了?” 卫肃不发一言,将两个汤婆子都拿了过来,裹在厚实的披风里头,疾步出了竹院。 苏锦兮带着四个孩子在走出行宫,自行宫处来后没走多远便能到之前狩猎的密林处。 自然,苏锦兮不可能带孩子们进密林。 她只是想带孩子们去瞧瞧上次她瞧见的雾凇美景,加之草屋内能避寒,喝上一壶温热了的果酒 ,吃上孩子们所带的爱意满满的糕点,简直美哉! 苏锦兮不晓得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信王的监视之中。 被圣人罚了二十仗后,信王便留在去锦殿养伤,而除却御史中丞这个朝廷命官外,徐府跟着一同来龙虎坡冬猎的家眷皆被信王带去了去锦殿,美名其曰调查真相。 实则囚禁。 苏锦秀也在其中,她和徐佳月关在同一屋子内,徐佳月好几次想要上吊自杀都被她拦了下来,宽慰她不要想不开,或许情况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遭。 信王一直没有动作,徐佳月在苏锦秀的引导下慢慢 存了侥幸心理。 或许……一向仁善的信王会放她一马。 “可有其他人跟着?”信王趴在床榻边,乌黑的墨发只用一根发带束着,随着他的动作,墨发滑落,搭在他的肩上,挡住了他半边脸,衬得他过分的柔美。 目光却是冷硬的。 “卫府的几个护卫,卫府的四个孩子,两个婢女。”牧亭回道。 信王缓缓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长发,伸开双手任由牧城为他穿衣,“将其他人引开。” 昏暗摇曳的烛火照亮他的面容,他的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准备的东西该上场了!” 第256章 预谋 “卫大人,太子有事请您过去。” 卫肃一路寻着小女子和四个小崽子的身影,前头突然走过来一宫内的内侍停在他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 上下打量了眼此人,卫肃眉心拧了拧:“太子可有说是何事?” 内侍回道:“奴不知,太子只让奴来请卫大人过去。” 沉默片刻后,卫肃才道,“回去回禀太子,就说我过会儿再去。” 语落,他继续往前走,那内侍却直接将他拦住,一脸为难地道:“卫大人,您就别为难奴了,太子吩咐奴时瞧着是着急的,想来是有什么急事,您先跟奴一道过去,奴晓得您要去找卫少夫人,龙 虎坡内守卫森严,卫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卫肃眸光一冷。 “我不为难你,我让我的护卫去向太子回话。”卫肃语气也跟着冷硬起来。 “白风,去寻少夫人和小郎君们。” 白风领命飞速离开,卫肃则是往另一处走,那内侍还欲再拦,“卫大人……” 卫肃目露凶光,眼中骤现凉意,周身气息骇人不已,“滚!” … 苏锦兮带着孩子们来到草屋,只这里不似上次那般,燃着炭火温着热茶,里头与外头并无差别,皆泛着刺骨的凉意。 苏锦兮甫才明白些什么,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她带着孩子们在外头看山川景色,紫鹃和小 颖在屋子里布置,点燃带来的炭火,又将果酒温在桌上,再摆上瓜果点心。 龙虎坡常年山谷常年雾气环绕,如人间仙境。 苏锦兮思绪被拉回到前世,若不是圣人太过倚重国师,翊朝也不会似前世那般内忧外患,她虽只是深宅中的妇人,却也知内斗只会引来敌寇的进攻,在最为脆弱之时。 那时,战争四起,民不聊生,随处可见难民,哪里再能见到如此美景,哪里再能望见老祖宗打下来而后一代一代保护的大好河山。 自身利益当真就那么重要? 为何要鼠目寸光,给贼寇可趁之机?! “大娘子,您在想什么?” 带着弟弟们 嬉闹的卫文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离苏锦兮一臂远的地方,目视前方,少年面上是他这个年纪难有的稳重。 苏锦兮:“我在想,这大好河山该好生守护,不该让那些奸邪小人毁掉。” 卫文保目露诧异之色,他转头看了眼大娘子,意外的是大娘子会说这样的话,可又觉得并不该太过意外,从大娘子将他留下询问他是否愿意进军营时他便知,大娘子的心胸不是那些只晓得勾心斗角的后宅妇人能比的。 “嗯。”卫文保应了声,没再说话。 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他会如他的亲生父亲那般,将热血洒在战场上,护住身后千千万万的家 庭,让他们免受战乱之苦,让他们活在太平盛世之下! “大哥,三弟追兔子去了。”卫文畴急急地跑过来,“不过眨眼的功夫,我便寻不到三弟的身影。” “雪哥儿往哪处去了?”苏锦兮先卫文保一步开口询问。 卫文畴指了指。 苏锦兮对龙虎坡并不熟悉,雪哥儿去的地方是不是狩猎处她亦不晓得,若是往年,倒不必太担心,可今年先是黑熊然后是掉入陷阱的五皇子,心下不由慌乱起来。 为了不让其他孩子们担心,她努力稳住心神,“你们在此处等阿娘,阿娘领着护卫们去寻。” “小颖,你跑得快些,赶紧回去禀告主君。” 第257章 遇险 卫文保和卫文畴到底还是跟来了,卫文??也想跟,被苏锦兮强烈制止,他不过是三岁幼童,里头是险还是安全暂且不提,带着他便要多花一分心思在他身上。 苏锦兮留着紫鹃和一个护卫照顾卫文??。 起初还能看到卫文雪的小脚印,跟着脚印往里走,走到一处分叉口时,脚印开始变得杂乱无章,两边都留下了,且此处不止有卫文雪的小脚印,还有的痕迹……似是兽类的。 苏锦兮当机立断地吩咐道:“分两路,不管找不找得到三郎君,两个时辰后在草屋集合。” 护卫应了声是,一路跟着苏锦 兮和两个小郎君,一路则是快速消失在另一条分叉路口。 苏锦兮领着两个孩子一路向前,不停地呼唤着卫文雪的名字,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好不容易竖起的坚硬外壳在冰寒天气的摧残下一点点皲裂开来。 “雪哥儿……” 她的声音甚至夹杂着哭腔和颤音,冬日里不离手的汤婆子早已不知去向,厚实的披风上沾满了树梢上落下的积雪,一点点融化变成水珠随着披风浸透进去,裙摆上满是污泥,哪里还有平日里保持的京中贵人模样。 狼狈至极。 苏锦兮尚且如此,两个孩子好不到哪里 去,皆被这冰寒天气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可三弟还没找到,他们不能退! “少夫人,小郎君,小心……” 小颖找到主君时已是半柱香以后,她想着主君该是在竹院的,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却被告知主君出来寻大娘子了,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跑。 “主君。”小颖冲到主君跟前,连气都来不及换,又急又慌地道:“三郎君进了林子,少夫人带着护卫进去寻。” 临了补上一句,“草屋那处。” 卫肃目光一凌,取下腰间佩饰递给小颖,说了句‘请太子帮忙’后,便疾步往草屋方向跑去, 步伐中夹杂着内力,比平时要快上不少。 太子身边根本就没有那个内侍,卫肃是晓得的,他知那个内侍是故意拦着他,却不知有人将手伸向小女子和四个小崽子! 卫肃的眼神越发阴鸷,脚下速度也越快,他今日着一身雪白的衣袍,后背被伤口渗出的血染得通红,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到草屋时,卫文??冲了出来,到底还是幼童,这会儿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耶……” 卫肃摸了摸小四的脑袋,语气不免柔和了几分,“放心,阿耶会将阿娘和哥哥们平安带出来的。” 卫文??坚定地点 头。 而此时苏锦兮她们那边,正被四个体型庞大的野猪团团包围住,随行的四个护卫围成一个圈,将少夫人和两个小郎君护在中间。 “少夫人,我等去对付这几个畜生,您带着小郎君们往出口跑,莫要回头,跑得越快越好!”其中一个护卫警惕着盯着暂时还不敢上前的野猪,小声说道。 苏锦兮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方才来的方向,不假思索地道:“好,我们去找帮手,你们务必小心。” 护卫提剑与野猪对抗时,苏锦兮拉着两个孩子快速往来的方向跑去,只跑了两丈远,就又退了回来。 第258章 救兵 只见一野猪正从他们方才来的方向慢慢向他们靠近。 苏锦兮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从发髻上拔下发簪,倾斜着脑袋,小声地对孩子们说:“我来引开它,你们找准机会就跑。” 晓得孩子们会有顾虑,苏锦兮补充道:“你们的阿耶想来已在来的路上,那里有分叉路口,他不一定晓得我们走了这个方向,赶紧将救兵带过来。” “二弟你去,我留在此处。”卫文保还算冷静:“平日里就数你跑得最快,切莫错失良机,我跟着师父学的功夫正好能用上,能应付些时间。” “快去,快回!” 卫文畴不再多言,他晓得再推辞纠结下去,便多一分 危险,他该做的就是快点跑出去,找到救兵! “你们务必小心。” 苏锦兮和卫文保负责引开这头野猪,卫文畴趁着这个间隙溜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往来的方向跑去,他不敢停,更不能停。 不光是为了大哥,还为了拿命护着他们的卫府护卫,更是为了那个明明柔弱无骨,明明风一吹就能倒的大娘子,明明她才是里头最弱的,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退缩和恐惧。 甚至于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的就是将他们护在身后。 那夜,他竟还在想,是不是此前半年不过是他们做的美梦,雪落冻碎了梦,一切回归现实,大娘子还是那个残暴心狠的大 娘子。 此刻他才知,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要快,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 苏锦兮和卫文保躲避着野猪的攻击,没有剑卫文保便捡了地上的树枝,好在雪中的水分渗透进树枝中,让树枝变得湿软起来,似软剑般抽打在野猪身上,疼得它放声嚎叫,也因此彻底惹怒了它。 晓得自己落于下风,野猪便将目标换成了苏锦兮,长长的獠牙狰狞可怖,满是攻击性的兽目死死地盯着她,两条后退往后蹬了蹬,迅速朝苏锦兮攻击过去。 “大娘子,小心。” 卫文保提着树枝往苏锦兮这边跑,苏锦兮自然不会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她心中早已有了算计 ,待自己成为野猪攻击的目标时,她就拼命朝着前头十几步远的大树跑去。 杀红了眼的野兽脑子是转不过弯来的。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进来寻找雪哥儿就已行了不少的路,寒气早已通过脚底蔓延至全身,她本就畏寒,哪怕在这样惊险的环境下,她的四肢依旧冰冷,加之方才与野猪对峙了好一会儿,脚早已变得僵硬起来,跑了没几步,便直接摔趴在地。 这个时候再爬起来,根本躲不开野猪的攻击。 苏锦兮握紧手中的发簪,琥珀色的瞳仁中,野猪的身形越靠越近,只要在野猪扑向自己时,用锋利的发簪刺向野猪的命脉,即便 不死,也会吃痛地逃开…… 深吸口气,缓缓抬起握着发簪的那只手,就等野猪过来时给它致命一击。 就在野猪扑过来,离她只有一个巴掌宽时,一个身影出现,一脚踹开野猪。 野猪重重地砸在树干上,那颗数应声断裂,紧接着便是杀猪般的惨叫声,苏锦兮循着声音望去,方才那个发了狂拼命攻击她们的野猪已被刺死,血流了一地,腥味浓烈的令人胃里一阵翻涌。 “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白净且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跟前,语气中夹杂着担忧。 苏锦兮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哪怕狼狈不堪依旧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多谢信王出手相救。” 第259章 强大 “可有受伤?”信王充耳不闻,只重复问道。 他往前迈了一步,欲离苏锦兮近些,只他往前一步,苏锦兮便往后退一步,始终与他保持恰当的距离。 “锦兮……”信王无奈出声,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 只见一少年挡在苏锦兮身前,防备地看着他,说出的话行的礼,得体的挑不出错来,“王爷出手搭救之恩,卫家人没齿难忘,回去后文保定如实向父亲禀告。” “王爷的恩情,父亲定会偿还。” 信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清楚他的身份,卫肃收养的第一个孩子,透过他的谈吐举止能够看出,这少年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 只可惜了……成了卫家人。 “大娘子,文保扶您出去。” 苏锦兮点了点头,将手搭在卫文保手臂上,这会儿的她不过是在穆卓跟前强撑着,她是半点力气都没了。 “让本王护送你们出去吧。”信王迈步跟上,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苏锦兮拒绝道:“不劳烦王爷您了,卫府有护卫在。” 信王说道:“护卫到底是人少的,若再遇到猛兽,即便再英勇亦分不开身来,本王既救下苏娘子,便要负责到底。” 他的话语稍显轻薄,不再给苏锦兮拒绝的机会,直接道:“来人,随本王护送苏娘子一行人离开。” 苏锦兮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她只觉头晕眼花,周身像是被冰雪包裹住似的,冷的她 浑身发抖,她用力握了握卫文保的手腕,卫文保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子便往下滑,跌坐在了地上。 “大娘子。”卫文保扶着她,担忧地唤了声。 苏锦兮抿唇笑笑,嗓音沙哑地安抚道:“无碍,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片刻。” 语落,她昏迷过去。 信王瞳孔紧缩,快步过去,伸手就要抱苏锦兮,被卫文保拦住,“王爷这是作甚?” 信王语气急促:“你觉得本王是作甚?她都昏迷了,难不成真让她在此处休息?你这是想让她死?” 卫文保一脸严肃,“文保自会背大娘子出去。” 卫府的大娘子怎能让外男触碰?! 他将大娘子的手搭在自己双肩上,半蹲着,双手握住大娘子 的手腕试图将人拉到自己背上,可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少年,方才又消耗了大部分的气力,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卫文保没放弃,这次他蹲得更低了些,总算是成功将大娘子拉到了背上,只是起身时膝盖一软,连带着背上之人一同滚到了地上。 “滚开。” 信王怒意横生,一脚踢开碍事的卫文保,搂着苏锦兮纤细的腰就要搂入怀中,远处飞过来的石子打在他那侧肩膀上,吃痛之下,他下意识地松手,就在这个间隙,卫肃出现,将昏迷不醒的小女子搂在怀中,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小女子严严实实包裹住。 “阿耶。” 被踢开的卫文保见阿耶前来,欣喜若狂,从地上爬起站到阿耶身侧。 深邃冰冷的眸子只淡淡地扫了眼信王,卫肃一语不发,抱着苏锦兮就往外走。 “范奇,白风,带人继续搜寻三郎君下落。” 临走前,他冷声吩咐。 范奇白风领命应是。 卫文保并没有跟着阿耶出去,而是留下来继续寻找三弟的下落,是他无用,没有看好三弟,也没有保护好大娘子! 他已十岁,却是个废物! 祖母曾说,阿耶在十岁时,一头成年的雄狮他眼都不眨就能将其杀死,而自己却连一头野猪都对付不了! 卫文保黑白分明的眸子,深邃又透明,仿若看尽世间沧桑,他目视前方,手紧握成拳,掌心中的伤口传来的疼痛在提醒他——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护住想护住的人! 第260章 预谋 出了密林后,卫肃直接抢过太子手中的缰绳,抱着小女子上了马背疾驰离去。 “子仲,你后背的伤……”太子急急出声,那人身影却越行越远,末了他只能无奈地摇头。 嘴上说着断情绝爱,到底还是被卫少夫人俘获了去。 “殿下,卫少夫人已找到,外头天寒地冻的,您快些回去吧,免得受了寒。”太子身边的内侍出声道。 “回去作甚,卫少夫人虽找到,但卫府三郎君却不知去向。”太子严肃地道:“吩咐将士们,都进密林去寻,寻不到卫府三郎君都别出来了!” 内侍惶恐应是。 这边,卫肃快马加鞭地带着小女子回到竹院 ,因他受伤圣人专程留了御医在此,为着方便,就住在竹院隔壁的院落,卫肃将小女子放到内室的床榻上后,快速来到隔壁,提着御医的药箱,拉着御医,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拽到了竹院。 “卫大人,卫少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寒气入体导致,老夫开几服药祛除少夫人体内的寒气,少夫人便无大碍……只……” 太医把脉问诊后说道,说到后头,御医顿了顿,用余光瞄了瞄卫大人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只什么?只管说便是。”卫肃皱眉道。 “只少夫人身子本就弱,寒气入体尚且需要时日才能祛除,若一直喝避子 汤……怕是会毁了根本,日后恐难受孕……” 御医的话如一道惊雷,‘轰’地在卫肃耳边炸开。 ‘避子汤?!’ 他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如纸的小女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过了好片刻,才不动声色地道:“有劳。” 御医不再说什么,安心写下药方呈上。 卫肃与御医一同出去,走到外间时,御医放下药箱,“卫大人,您后背伤口又裂开了,您且坐下,老夫先为您换药。” 卫肃手中拿着药方摇了摇头,“不碍事,我吩咐人熬上药再换也不迟。” 语落,他快步出去。 御医看着卫肃被血染的无法直视的后背,无奈地摇了摇 头,自己伤成那副德行,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好不易从鬼门关将他拉回来…… 罢了。 情之一字,说不清道不明啊。 卫肃将药方交给紫鹃,吩咐她去抓药煎药,转身往里走时,一直等在竹院外的信王叫住了他。 “卫大人。” 卫肃眉心紧蹙,转身语气微冷地道:“信王不回去锦殿,来竹院作甚?” 信王的目光直往里瞧,“锦兮可还好?” 卫肃:“吾妇不劳信王费心。” 想到方才卫肃扔过来的暗器,若不是当时自己全身心都扑在苏锦兮身上,又怎会中他的暗器,以至于这会儿胳膊疼的都抬不起来。 他冷哼了声,“卫大人 还真是恩将仇报,若不是本王及时出现,卫大人的养子以及府中的护卫怎会安然无恙。” “自然,要不是看在锦兮的面子上,本王才不会出手相救!” 信王往前迈了两步,逼近卫肃,俩人眸光皆森冷冰寒,里头火光四射,“卫大人既护不住锦兮,便大方放手,本王护得住!” “恩将仇报?”卫肃不怒反笑,他站在石阶上,比信王要高上许多,只用眼神余光淡淡扫了一眼信王,露出一丝轻蔑之色,“是恩将仇报还是有所预谋,王爷心中清楚。” “王爷最好祈祷,吾妇吾儿安然无恙,否则……卫某必将王爷心爱之物毁得干净彻底!” 第261章 丢脸 如果说之前信王看中的是苏府手中的兵马,那么现下,他看到苏锦兮昏迷不醒时不似作假的焦灼担忧,该如何解释? 卫肃负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盯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小女子,胸口似是被一只手狠狠掐住,憋闷不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女子优秀地让人惦记? 亦或是说,小女子一直优秀,此前不过是在他跟前故意掩饰自身的锋芒。 一个后宅中的妇人,在面对危险时没有慌乱没有恐惧,冷静的好似曾经历过这般惊险的事,就连寻常将士都胆寒的野猪,她都敢放手一搏。 那样的小女子是他没见过的。 “主君,药来了。”紫鹃敲响内室的门,轻声说道。 卫肃收回思绪,“进来。” 接过紫鹃手中的药碗,用勺子轻轻搅拌,待药汁温度适宜后才放到床榻边的矮几上,将小女子扶起靠在自己怀中,一勺一勺细致地喂着。 紫鹃候在一旁,等着主君喂完药后将碗撤出去,四郎君闹着要过来,好不易才将他哄住,她得赶紧去瞧瞧,免得又偷跑出去…… “紫鹃。”内室的安静突然被这一声呼唤打破。 紫鹃抛开脑海中的思绪,恭敬的应道:“主君,婢子在。” 药已经喂好,卫肃温柔地用帕子擦干净小女子嘴角上的药汁,将她放好,盖好被褥,这才直起身走到咧开缝隙的窗户边,一字一句地问道:“大娘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避子汤的?” 紫鹃收拾药碗的动作猛地顿住,因惊讶和诧异,她双眼瞪得大.大的,过了好片刻才冷静下来,继续着方才的动作,“婢子不明白主君您是何意。” 卫肃也不急,紫鹃是小女子的贴身婢子,向着她是应该的。 他换了一种说法,“御医给大娘子把脉后说,她身子虚弱,若一直喝避子汤会伤及根本,日后恐难 有孕。” “你不愿说我不会怪你,只日后若大娘子欲再饮避子汤,你劝阻一二。” 紫鹃屈膝道:“是,主君。” 内室的门关上,卫肃一直站在窗子边,外头的冷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几乎全被他吸纳,他面上不显,眸色不动,周身气息亦是收敛着,根本探不出情绪来,只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他可以接纳小女子,亦可与她相安无事地走下去,却不想与她有孩子……小女子能自觉地喝避子汤,他该是安心和高兴的,可为何心绪翻涌,压抑的怒气不断在心底叫嚣? 苏锦兮是在酉时醒的。 烛火摇曳,暖气四溢,内室里空寂的只剩她自己,撑着胳膊肘从床榻上坐起,用指腹揉了揉有些晕的额头,心中空落落的,似是落了什么。 ‘文雪’ 白天的记忆袭来,她不着鞋袜地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急急忙 忙地拉开内室门冲了出去。 她没注意到厅堂内坐着的人,眼中只有卫肃。 “夫君,文雪……文雪找到了吗?”因受寒发热,她的面颊驼红,声音沙哑,冲向卫肃时被凳子扳到,快要倒下时被卫肃搂住。 “怎的不穿鞋袜就出来了?”卫肃并未因小女子不懂礼数冲出来而恼怒,眼中反倒是多了几分紧张,“将大娘子的鞋袜和披风拿来。” 吩咐后,卫肃将小女子打横抱起放在铺着褥子的椅子上,语气柔和地道:“文雪找到了,他好得狠。” “锦兮妹妹,你别看文雪这小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实则聪明得很,晓得自己迷了路,便寻了个安全的洞穴躲着,即便不是我打猎时路过,搜寻他的人一样能找到。” 听到文雪没事,苏锦兮悬着的心才落下,这才有心思关注其他的,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馥雅姐姐那张熟悉的脸撞入她瞳 仁中。 而厅堂内不光有馥雅姐姐,还有……太子殿下,甚至是未来的储妃…… 恰巧此时紫鹃拿了她的鞋袜和披风来,苏锦兮这才意识到自己仪态有多不端庄! 脸‘唰’的一下涨红。 若只是馥雅姐姐在,她脸皮厚些也就忘了,可偏生还有外人在,真是丢脸丢大了! 苏锦兮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卫肃自然没错过小女子露出的窘迫,高大的身子挡在小女子跟前,目光毫不客气地落在太子身上。 “殿下,夜深了,早些休息。” 太子充耳不闻,从始至终视线就一直在对面的廉馥雅身上来回流转,他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要跟她解释。 “表妹,孤命人替你收拾了处院落出来,孤送你过去……” 廉馥雅唇角含笑,婉拒道:“多谢殿下好意,馥雅心领了,只今日我想陪着锦兮妹妹,天黑路滑,殿下还是送未来储妃回去吧。” 第262章 立足 面上含笑,语气却疏离冷漠。 太子胸口一疼,面上露着苦笑,看都不看未来储妃一眼,对着卫肃说道:“子仲,孤与你有事相商,去书房吧。” 卫肃心中不快。 走前他特意说道:“待事情结束后我再过来喂你喝药。” 苏锦兮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夫君不必过来了,妾会好生喝药的。” 卫肃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瞧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怕是巴不得不跟他宿在一起! 一个眸中是失落,一个眸中燃着怒火,两个情绪不高的男子‘携手’离开,厅堂内只剩下三个小娘子在。 苏锦兮有很多话要问廉馥雅,只未来储妃季灵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并无要离开的意思。 不失端庄的目光淡淡扫过去,苏锦兮含笑着说道:“季娘子可是还要话要说?若是以往锦兮还能陪着,今日实 在是不巧……咳咳……”说到此处苏锦兮应景地掩唇咳嗽起来,咳了好片刻的功夫才停下,“锦兮身上带着病气,不能作陪。” 季灵将自己的视线收回,落落大方地道:“倒没什么想说的,只卫少夫人与廉娘子生的太过貌美,一时间看得出神了些。” “既然卫少夫人身子不适,那我就不在此处叨扰了,待回京后再邀请卫少夫人和廉娘子来府上做客。” 苏锦兮应了声‘好’。 走出竹院,季灵才收起面上的笑,恢复在太尉府时的冷静淡漠。 “姑娘,您可瞧见了,自那廉娘子出现,太子殿下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季灵身边的婢子替她不安:“太子殿下心仪的便是廉娘子,若她改变主意,东宫哪里还有您立足之地?” “住嘴。”季灵小声训斥,“你一个小小婢子也敢在背后非 议主子,回去后便给我跪上两个时辰。” 实则是在给婢子使眼色,夜色很好地成为她的遮挡物。 一直回到她所居住的院落,进了内室关上门,季灵这才放松下来,太尉走前特意给她留了暗卫在,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日后在外头定要谨言慎行,万不能冲动胡言乱语。”季灵说道:“就你方才在竹院外说的,若是被其他人听了去,即便我是未来储妃也救不了你。” 夏竹吓得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婢子知错。” 季灵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将其扶起,没了往日的耐性,“不是跟你说了,在我跟前不必动不动就跪,我又不是豺狼虎豹。” “在逆境时你不曾丢下我,飞黄腾达后我自不可能忘恩负义,你在我心中犹如姐妹般。” 夏竹心中感动不已,“夏竹明白。” “明白就好。”季灵松开她,悄无声息地用帕子擦了擦手,继续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与太子的婚事是圣人亲定,如今朝堂局势动荡,太子腹背受敌,他若想稳固自己的地位,就绝不可能舍弃这么好的婚事。” 不就是白月光嘛,她就不信,她一个有勇有谋略还有头脑,思想先进的现代人,拿不下古代的男人! … 苏锦兮拉着廉馥雅进了内室,甫要开口,就瞥见门框处露着几个小脑袋。 压下心中的话,苏锦兮朝着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孩子们走了进去,知道自己犯错的卫文雪躲在两个哥哥后面,偷偷地瞄着阿娘。 倏地,挡在他前面的两个哥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闪开,他就这么大赖赖地暴露出来,忙低下头,不安地用手揪着衣角,声音轻如蚊蝇,“阿娘,对不起。” “ 哼!”卫文??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道:“三哥,你在说甚,我离你这么近都听不见,阿娘怎能听见?” 卫文畴也道:“三弟,你便是这么认错的?” 卫文保推了推弟弟的后背,“文雪,大娘子为了找你才寒气入体昏迷几个时辰,你方才是如何说的?快些过去,给大娘子赔罪!” 卫文雪心中本就愧疚难当,进来时根本不敢直视阿娘的眼睛,这会儿又被哥哥弟弟们呵斥,心里防线一下子崩塌,泪如泉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阿娘受伤的,我下次不乱跑了……”卫文雪边哭边嚎道:“我看到受伤的小猫,它的毛上都是血,我想帮它,它跑得太快了,等我追上它时才知道自己迷路了。” “阿娘,我以后不乱跑了,以后我会乖乖听话,你不要赶文雪走好不好……” 第263章 书信 苏锦兮是想用严厉的方式让卫文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当她看到卫文雪在她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兮兮的模样,哪里很能忍心。 “文雪,过来。”苏锦兮招了招手。 卫文雪慢腾腾地走过去,哭得一抽一抽的:“阿娘,你不要赶文雪走好不好,文雪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在房间时,卫文雪遭到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的‘围攻’,特别是弟弟,说因为他让阿娘受伤,阿娘不会再原谅他,会把他送到偏僻的山村里,让他自生自灭。 卫文雪吓坏了。 若真的 把他送到偏僻的小山村里,让他再也见不到两个哥哥和四弟,见不到阿耶和阿娘,见不到祖母,他会哭死的…… 苏锦兮哪里能想到这些,她只当卫文雪被吓到,将他搂在怀中轻轻的安抚着,用帕子擦拭干净他脸上糊的鼻涕泡和眼泪,柔声说道:“不哭不哭,阿娘不会赶雪哥儿走的。” “只是雪哥儿下次要乖乖听话,不能一个人乱跑了。” 听到阿娘这么说,卫文雪止了哭,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打着哭嗝问:“阿娘当真不会赶文雪走?” 苏锦兮笑着点头 。 卫文雪这下放心了,用袖子囫囵地擦了擦脸,甫才哭过就露出憨憨的笑脸来,“阿娘……小猫……文雪救的小猫。” ‘噔噔噔’地迈着小短腿跑出内室,再进来时怀中抱着一只小小的猫儿,猫儿正舒服地窝在卫文雪怀中,除却脸部长有规则恒定的花纹,倒看不出与其他猫儿有什么不同之处。 苏锦兮也没放在心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猫儿的小脑袋,“很可爱。” 得到阿娘的认可,卫文雪脸上的笑更憨厚了。 “大娘子,您和馥雅姨母早些歇息,文保带弟弟 们回房间了。” 卫文保晓得馥雅姨母过来想必是有体己话要说的,打了声招呼后,领着三个弟弟走了,临走前,除却卫文保和卫文畴外,两个小的一个站一边,给了阿娘大.大的吻。 虽说糊得脸上全是口水,苏锦兮却是半点不嫌弃的,心里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哟哟哟,酸死我得了。”廉馥雅作势捂着牙,“有夫君宠爱,又有四个可爱的孩子陪伴,锦兮妹妹,你真真是京城中最让人艳羡的小娘子。” “馥雅姐姐,你莫要打趣我了。”苏锦兮娇嗔道。 廉馥 雅真诚地笑道:“姐姐可没打趣,姐姐说的是实话。” “卫家世代忠良,若不是当年的变故,卫大人也不会弃武从文,以他的英勇,只立于马背上,便能让敌军闻风丧胆。” 余光瞥见锦兮妹妹略显涣散的眼神,廉馥雅晓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忙转了话锋,“锦兮妹妹,今日我来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的。” 苏锦兮抬眸看去,“什么好东西?” 廉馥雅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将其放在桌案上用指尖一点点推过去,眼中夹着笑意,“妹妹嘱托之事,姐姐幸不辱命。” 第264章 窗外 书信一点一点向苏锦兮那边靠近,信封上的字就越发明显。 其实廉馥雅掏出书信时苏锦兮就想到会是甘阜那边传来的书信,只真的拿到手上,触摸到信封上的字体时,依旧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吾儿亲启’。 笔锋稳健粗犷,笔力强劲有力,一看就知是阿耶亲笔所书。 苏锦兮撕开信封时,手都有些发抖,书信足足有三页纸,先是给她报了平安,阿娘已平安抵达甘阜,只路途遥远颠簸劳累,需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紧接着便是絮叨着甘阜发生的趣事,东一句西一句,瞧着没头没脑的,却是最温情的语句。 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他的思念。 苏锦兮渐渐红了眼眶。 自她懂事后便没再见过阿耶,镇国将军府中也没有阿耶的画像,阿耶的模样在苏锦兮脑海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 前世,苏锦兮看到苏锦秀有父母疼爱时,她偷偷的羡慕过,从那时她就存了对父母的怨恨,为何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在左右,她却只能留守在京中。 若她的父母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不用镇守边关,该有多好,这样就能一直陪伴着她长大。 “锦兮妹妹。”廉馥雅递了帕子过去,她也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道:“妹妹可是想伯父伯母了?待回京后,姐姐便去向圣人求旨,带妹妹去甘阜走上一遭!” 苏锦兮接过帕子擦着眼泪。 她晓得馥雅姐姐说的不可能实现,却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回了个‘好’字。 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自己放话本子的匣子中,苏锦兮悲伤的情绪才缓过来,重新坐回软榻上,苏锦兮看着廉馥雅,问道:“馥雅姐姐,平岭的战事可结束了?你可有伤着?” 廉馥雅摆摆手,“嗐,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姐姐我皮糙肉厚,寻常小伤根本不碍事,若不是平岭易守难攻,就凭那帮没本事的孙子,老……咳咳,姐姐我冬猎前便能灭了他们赶回京城。” 语落,廉馥雅瞥了眼锦兮妹妹。 她自小在军营中长大,与军营里的那些爷们混的熟,糙的不行,只要不是论规矩的场合她就不会拘着自己,方才一时激动,说话便不带把门的了,可别吓着娇滴滴的妹妹,让她对自己生了嫌隙。 “锦兮妹妹,姐姐我一时失言,妹妹莫怪。”廉馥雅挠了挠头,解释道。 苏锦兮‘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姐姐莫要拘谨,你我都是将门之女,若妹妹亦能习武,恐与姐姐不相上下呢。”苏锦兮笑道:“妹妹爱听战场趣事,日后姐姐若是得空,便多讲些给妹妹听 ,可好?” 廉馥雅连连应好。 苏锦兮看了看外头,又看了看旁侧的廉馥雅,到底还是问出声来,“馥雅姐姐,你今夜当真要宿在此处?” 廉馥雅满眼真诚,“自然。” 苏锦兮躺在里侧,廉馥雅躺在外侧,俩人皆是平躺在床榻上,双目睁着看着床顶,内室里寂静的落针可闻,隐隐的有种尴尬气氛在里头萦绕着。 苏锦兮不由想到自己与卫肃最开始同床共枕时,哪怕那时俩人已圆房,做了最最亲密的事,可每每睁眼瞧见自己身侧躺着一个人时,难免会尴尬。 只不过沉寂尴尬的气氛过了没多久便被苏锦兮打断,她偏头看向侧边躺着的廉馥雅,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馥雅姐姐,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可千万莫生气,也莫要放在心上。” 廉馥雅‘嗯’了声。 斟酌了好片刻,苏锦兮才说道:“ 馥雅姐姐,你可要沐浴?” 廉馥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然后抬手放在鼻尖闻了闻,大囧,“哈哈哈……妹妹不提我都要忘了,自去平岭平叛悍匪便没再沐浴过,回京后又匆匆来了龙虎坡,姐姐这便去沐浴。” 廉馥雅快速跳下床榻。 苏锦兮吩咐紫鹃和小颖打来热水伺候着廉馥雅沐浴。 廉馥雅没出来,苏锦兮便想着再起来坐会儿,许是喝了药有了精神,这会儿反倒是不困了,甫来到软榻边,拿出话本子,便听到窗子那边传来声响。 苏锦兮警觉地往后退。 “大娘子,是我。” 苏锦兮提起来的心一点点落下,她走过去推开窗,亮晶晶的眸子眼波流转,犹如天上闪烁的星辰,迷茫地看着眼前人,语气软软地问:“夫君,你怎的在此处?” 卫肃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淡淡地问:“可喝了药?” 第265章 守护 苏锦兮:“喝过了。” 卫肃看她的眼神明显是不信的,苏锦兮竖起三根手指,声音娇娇甜甜地道:“真喝了的,夫君若是不信,可问紫鹃和小颖,馥雅姐姐也可作证的。” 眼神余光扫了一眼内室,卫肃问:“就你一人?” “啊?”苏锦兮愣了愣,反应过来卫肃说的是什么,摇头道:“馥雅姐姐去洗漱了,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甫落,就传来脚步声。 “夫……”苏锦兮转头去看,再转头过来时,窗外哪里还有人,只余烛火照亮的晕黄夜色。 苏锦兮小声嘀咕,“难不成方才是我的错觉?” “锦兮妹妹,你没睡?” 廉馥雅出来时正擦着长发,怕吵着入睡的锦兮妹妹,她还特意放轻了步伐,没曾想一走出来,锦兮妹妹正趴在窗子边。 “锦兮妹妹,你甫喝了药怎的又趴在窗子上,快些进来,莫再冻着了,若是让卫大人晓得,日后怕是不准你我姐妹再往来了。” 苏锦兮只当方才就是自己的错觉,从软榻上又回到了床榻上。 她半坐着,痴痴地看着擦长发的廉馥雅,薄薄的里衣衬得廉馥雅的身子曼妙,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廉馥雅的肌肉紧实,不似她松松软软的,可即便常年征战沙场,她亦不过是个女子,卸下盔甲后便是属于女子的温 柔。 烛火照在她不施粉黛的面上,竟美的出奇。 没有浓妆淡抹的加持,多了丝英气与硬朗。 “妹妹莫不是被姐姐我迷住了?”廉馥雅不知何时上的床榻,正用纤细的手指挑着苏锦兮的下颚。 苏锦兮俏脸一红,“怪姐姐生的太美。” 廉馥雅‘噗呲’一笑,“妹妹还是第二个夸我美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苏锦兮问完就后悔了,手足无措地想解释:“馥雅姐姐,我……” “无碍。”廉馥雅释然一笑,“都过去了。” 她看着苏锦兮,“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到的,他是翊朝的储君,有太多 的无可奈何,我与他有缘无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守好这大好河山。” 廉馥雅的嗓音是忧伤的。 苏锦兮就知廉馥雅对太子也是有情的,至于为何她会拒绝太子,不愿成为未来的储妃,苏锦兮想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廉馥雅向往自由这么简单。 其中另有其他内情,苏锦兮不知亦不能问。 苏锦兮的手覆在廉馥雅手背上,眼中满是心疼,“可是馥雅姐姐,这样,你会很累很累。”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迎娶其他小娘子,与其生儿育女过完一生。 会是挖心剖肝般的痛! “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并不是所有有情 人都能终成眷属,遗憾未免不是一种幸运。”廉馥雅笑道:“说不定日后我会遇上如意郎君,对他一见倾心呢?人生无常,该做的是还有很多,不能被‘情’给困住不是。” “只要他过的好,便好。” “可若是过得不好呢?”苏锦兮急急地道。 廉馥雅意识到不对劲,正色道:“发生何事?” 苏锦兮便将狩猎期间有关未来储妃的事告诉了廉馥雅,末了,苏锦兮说道:“馥雅姐姐,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身在战场上,最怕的就是后方自己人放冷箭。 廉馥雅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去好好会会她!” 第266章 羔羊 翌日,苏锦兮醒来时已是巳时初。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苏锦兮穿上鞋袜披着披风下了床,她不记得昨夜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自己跟馥雅姐姐聊了许多,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紫鹃,馥雅姐姐何时醒的?”苏锦兮斜靠在软榻上,慵懒地伸了个拦腰,目光一转瞥见站在自己跟前的卫肃时,忙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坐好。 “夫君,你怎的来了?” 苏锦兮一下就红了脸,她总是在卫肃跟前失了仪态。 见卫肃不理会,苏锦兮又道:“夫君可是有事?妾今 日睡的有些沉了,这个时辰才起,夫君再稍等片刻,妾很快就梳洗好。” 语落,冲着外头唤了声:“紫鹃,小颖。” 苏锦兮坐在妆台前梳妆,卫肃则是坐在软榻边,苏锦兮能从铜镜里瞧见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眉头紧蹙眉心紧锁,目光深邃,一副深沉的模样。 苏锦兮想,自己并未惹到他。 难不成是因他进来时瞧见自己不端庄时的模样,所以生气了?! 卫肃虽是将门之后,可他如今是从文的,还是国子监祭酒,对规矩这些注重的多些也是难免,既是因自己 仪态惹得他恼火,那日后自己再多注意些,不能觉得内室中只有自己便放纵。 “夫君,我好了。” 半盏茶功夫后,苏锦兮收拾妥当,身着一身素色衣裙,发髻上的发簪则是粉红色的梅花发簪,衬的小女子的皮肤白如雪,嫩如花苞,面颊上含着笑意,眼尾上扬,瞧着心情是极好的。 小女子又傻又没良心! “先把药喝了。”卫肃目光落在软榻矮几上的药碗上。 苏锦兮‘啊’了声,一脸不愿,她都不知这药碗是何时出现在这矮几上的,黑乎乎的汤药,她这两日喝 得着实够了,语气夹着几分撒娇意味,“夫君,妾好了,不用再喝药的。” 卫肃一个眼神扫过去,紫鹃和小颖识相地退出了内室。 下一瞬,小女子便被卫肃拉着坐到他的大腿上,略微粗粝的手指轻抬她的下颚,目光从她长长眼睫落到清澈纯粹的眸子上,最后盯着她水润的双唇,语气略显粗重地道:“你是自己喝,还是为夫喂?” 此时的苏锦兮就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羔羊落入卫肃这只大灰狼手中,想逃逃不了,只能任由他欺负。 洁白的齿贝咬了咬下唇,苏锦兮 软声细语地道:“妾自己喝。” 欲挣扎起来时,纤细的腰肢被卫肃紧紧搂着,自说自话道:“既要喂,那为夫便勉为其难地应下吧。” 语落,端起矮几上的药碗将黑乎乎的药汁含在嘴中,强硬地掰过小女子的头,双唇相碰,药汁一滴不洒地被苏锦兮喝下,只唇齿间的苦意苦得她直皱眉头,嘴里哼哼唧唧地想挣脱某人的束缚,只可惜,这点苦对卫肃来说算不得什么,苦过之后便是彻骨的甜,甜得他骨头都快酥了。 只有在这时,他才会觉得小女子真真切切只属于他一人! 第267章 羞辱 秋风扫落叶,冬风扫寂寥。 龙虎坡在冬季时总爱下雪,才停了两三日,便又开始洋洋洒洒地往下洒落雪花,不多时已化了的积雪又慢慢地堆积起来,走在路上踩着会发出‘咯吱’‘咯吱’声。 温度似乎又比之前降了不少。 屋外萧条冰寒,银装素裹,屋内炭火暖炉‘噼里啪啦’的暖意包裹着吻得忘我的夫妇俩。 若说刚开始苏锦兮心中还在腹诽着卫肃的‘不要脸’,那么在卫肃不断的‘进攻’下,她只能缴械投降,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其他的,更听不见外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大娘子, 苏娘子在外求见。” 紫鹃并未听见内室里有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出,想着主君和大娘子应当是规规矩矩的在一起的,便轻轻叩响内室的门,禀报道。 苏锦兮从迷迷糊糊中回神,用纤长柔嫩的小手推了推男人坚硬的胸膛,哼唧了声:“夫君……” 卫肃面色显出不悦来。 这些日子他虽在竹院内养伤,夜里日日跟小女子宿在一起,可她总是以他伤势来说事,阻挠着他,好不易养的差不多了,还被廉馥雅占了一夜去,卫肃心中本就不快,这会儿情到浓时,竟又被打扰! ‘苏娘子?’ 行宫内还有哪个苏 娘子,无非就是镇国将军府曾经二房的嫡女苏锦秀。 “理她作甚?!”卫肃语气淡淡,又要往苏锦兮脸上贴,被苏锦兮拦着。 “妾就去瞧瞧。” 卫肃不放她去:“瞧她作甚?” 苏锦兮:“她,妾自然是不愿瞧的,只好巧不巧在这个节骨眼过来,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妾去会会她,夫君你好生休息,妾去去就来。” 见卫肃不为所动,苏锦兮声音又娇软了几分,“夫君……” 过了好片刻,卫肃才不情不愿地将其松开,只在松开前像小鸡啄米似的啄了苏锦兮好几口,弄的她‘咯咯’的笑个不停。 “苏 锦秀此人不简单,日后离的远些。” 离开内室前,卫肃出声叮嘱。 苏锦兮脚下顿了顿,转头明媚一笑,“好。” … 苏锦兮去了厅堂,守在竹院外的护卫才将苏锦秀放进来。 她在外头足足等了一盏茶功夫,雪落在披风上,一进烧着暖炉的厅堂全都化成了水,有几滴还钻进苏锦秀脖颈中,冰得她打了个激灵。 苏锦秀寻了个离苏锦兮近的软椅直接坐下,也不管主人家有没有发话。 “堂姐,现如今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妹妹想见你一面当真是难如上青天。”苏锦秀夹枪带棍地说道:“也是,姐夫前些 日子救下太子殿下,于殿下是救命恩人,于翊朝更是国恩,回京后圣人定会赏赐,也难怪堂姐这般装腔作势。” 苏锦兮目光清冷地扫了她一眼,“苏娘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就你方才说的话……”说到此处苏锦兮故意顿了顿,用茶盏盖撇去茶盏内浮起的茶叶,瓷器相碰的清脆响声和暖炉内燃烧的炭火‘噼里啪啦’声交相辉映,听在苏锦秀耳中却是异常刺耳。 先不说苏锦兮话中意思到底为何,她进来坐了这么久,苏锦兮身边的贱婢竟只端了一盏热茶上来,放在苏锦兮手边。 这明显是在故意羞辱她! 第268章 嫌脏 苏锦兮倒也不是故意羞辱苏锦秀,只觉着没必要给她多上一杯热茶。 怪浪费的! 她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抬眸问道:“苏娘子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这不是听闻堂姐你寻子心切,在密林中遇到野兽受了惊吓晕了过去,便来瞧瞧。”苏锦秀阴阳怪气地道:“堂姐恢复的真快。” 说是请了御医过来,闹得动静还挺大,就连太子殿下和未来储妃都惊动了。 这不过才过去一夜,苏锦兮面上哪儿看得出病态来,脸色白里透红,好的不行! 苏锦兮哪里听不出她话语中的尖酸刻薄,不甚在意地莞尔一笑,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紫鹃,“紫鹃哪,我何时有的堂妹,我怎的不知?” 紫鹃附和道:“回大娘子,婢子也不知,许是有些人想攀高枝吧。” “啊,这样啊……”苏锦兮故意拖长尾音,学着苏锦秀的阴阳怪气:“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可得小心些。” 语落,清透的目光逼向苏锦秀:“苏娘子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吧?” 苏锦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苏锦兮是越发的伶牙俐齿,越发的不顾及两家关系,当真要闹得面红耳赤,见面便是仇敌的地步?!怎的如此不懂事,不似她,总归是要做做表面功夫的。 “堂姐何必咄咄逼人,你心中再有气,过了这么久也该消了,你可知因你一时耍脾性,让大伯母狠下心来分了家,我阿娘,你二婶有多伤心,自搬离 镇国将军府便一直身子不适,请了不少郎中,皆说是由心病引起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说及此,苏锦秀又开始用绣帕抹泪,抽抽噎噎地道:“堂姐,你当真忍心?” “妹妹吃些苦头倒是无所谓,只你二叔二婶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挤在巴掌大的小宅子内,属实心酸……” “哈。”苏锦兮不怒反笑:“你心酸不心酸,与我何干?” “你父母一大把年纪挤在巴掌大的小宅子里,身为女儿,你不该从自身找原因?来找我作甚,难不成想让我骂醒你?那你还真是找错人了。”苏锦兮目光浅浅地扫向苏锦秀,“对于你,我是多说一句都嫌累,多看一眼都嫌脏。” “紫鹃,小颖,送客! ” 紫鹃和小颖一左一右站在苏锦秀身侧,两人各自伸出一只手,异口同声地道:“苏娘子,请吧。” 好似苏锦秀不离开,她们便会直接驾着她出去。 自然,苏锦秀身边的婢子也不是吃素的,与紫鹃小颖互瞪着,其中一个唤作秋菊的婢子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卫少夫人,我家主子是五皇子的救命恩人,五皇子许诺过要立我家主子为五皇妃的,你这般诋毁我家主子,日后定会后悔!” 苏锦秀也不由得昂起头来,下巴抬得高高的。 “秋菊,胡说些什么!”苏锦秀假声斥责,实则眼角余光在偷瞄苏锦兮的反应,见她不为所动,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卫大人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 我于五皇子的恩情在堂姐眼中怕是算不得什么的,五皇子与太子殿下,自然是太子殿下尊贵些。” “既然堂姐无事,我们走吧,免得在此处碍眼。” 苏锦秀故意放慢脚步,她在等苏锦兮叫停自己。 一个人哪怕再怎么变,本性都是没法变的,她好歹和苏锦兮相处了十几年,苏锦兮本性如何她了解透彻,方才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能戳进苏锦兮的心,她不信苏锦兮半点反应都没有! 来龙虎坡前,阿娘便叮嘱她,务必要说服苏锦兮,让她们重新回到镇国将军府。 苏锦秀也是这么想的,只有背靠镇国将军府,贵妃才能高看她一眼,否则……别说是侧妃,便是滕妾怕是都难以让贵妃松口…… 第269章 白绫 一直到苏锦秀走出竹院,苏锦兮都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苏锦秀所想的出来叫住她,更没有她所预料的轻而易举就能将苏锦兮拿下。 苏锦兮是真的变了,变得她再也琢磨不透! “姑娘,卫少夫人油盐不进,来时大娘子便闹得凶,若是不能成功说服卫少夫人,回去后还不知如何跟您闹呢。”秋菊一脸担忧。 她实则更担心自己。 自搬离镇国将军府后,府邸内的气压一日比一日低,特别是二爷近来时常留宿方姨娘处,郎中又说方姨娘腹中十有八。九是小郎君,二爷欢喜的不行,对方 姨娘越发宠爱纵容,隐隐有压过大娘子的势头,大娘子郁结于心,她们这些做婢子的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事惹来责罚。 这要是没能圆了大娘子的心愿,回去后主子顶多被训斥一顿,她们这些婢子怕是要吃不少皮肉之苦。 “油盐不进?”苏锦秀冷哼了声,回头死死盯着竹院,势在必得地道:“还没有我苏锦秀搞不定的人!” 只有她不想做,没有她做不到的! 这边苏锦秀从竹院往回走,徐佳月身边的婢子面色惊慌,行色匆匆,左顾右盼地在路上寻人,见到苏锦秀后,急忙跑 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苏锦秀跟前,哭喊着:“苏娘子,您快去救救姑娘吧。” 徐佳月于苏锦秀来说不过是一颗废弃的棋子,若不是要做做表面功夫,她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好脾性。 “你家姑娘怎的了?”她问。 婢子哭着道:“王爷……王爷命身边的护卫拿了白绫给姑娘……” 苏锦秀胸口微微颤动,忍住不断想要向上翘的唇角,装得担忧惊恐,“什么?!” “快,快领我过去。” 没跑多远,只听‘哎哟’一声。 … 这边苏锦秀离开后,四个孩子在外头探头探脑。 从 晨起时便一直在等阿娘醒来,只阿耶昨夜狠狠地斥责他们一番,并严令要求他们,在阿娘休养期间不许打扰阿娘。 几个孩子那时倒是乖巧听话地应下了,一觉醒来又将阿耶的话抛之脑后。 他们不会打搅阿娘休养的,他们可以照顾阿娘…… “三哥,阿耶平日里不会责罚你,你先进去吧。”卫文??指了指厚重的帘子。 卫文雪摸着自己还有些疼的屁股,小声哼哼:“哪里不会责罚,责罚的很凶很凶,还是阿耶亲自动手的。” 若责罚的人是范奇或者白风,他们会手下留情。 可阿耶 不同,用的是全力。 卫文雪想,还好自己平日里吃的多,肉都长在屁股上,疼得很恢复得却很快,不过一夜就没什么感觉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道:“四弟,你去吧。” 卫文??垂眸思索。 阿耶和阿娘在一处,他若是去了,便会成为阿耶的‘眼中钉肉中刺’,会引火上身的,不是明智之举,可他又很想很想阿娘…… 见弟弟们这么想见大娘子,卫文保吸了口冷气,面色认真地道:“罢了,我先进。” 话音甫落,就见三个弟弟齐刷刷地由大到小站到了他身后去。 卫文保:“?” 第270章 暗箭 一阵刺骨的冷风刮过,似一把剪刀在割着他的肌肤,卫文保身子跟着抖了抖,向手掌心中哈了口气,卫文保说道:“天气实在是冷,不如我们回屋暖和暖和?” 卫文??眨巴着‘单纯’的双眸,说道:“大哥,我们进去后不一样能暖和?” 卫文保牙根也在发颤,“小四言之有理。” 手伸出去后又缩了回来,“那个……险些忘了,夫子交代的课业还未完成……我先……” 卫文畴直接拆穿,“大哥,夫子就没交代课业。” 卫文保目光飘忽,“哈,是吗?” “大哥,你是不是害怕了?”卫文雪歪着头憨憨地看着大哥。 随即,卫文畴和卫文??也眼巴巴地看着自 家大哥,只差开口问‘大哥你当真是怕了?’ 卫文保哪里能在弟弟们跟前露出胆怯,‘哈哈’一笑,硬着头皮道:“怕?大哥怎会害怕!” 他掀帘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不等他继续动作,厚重的帘子却从里头掀开,父子俩就这样面对面的对视上了。 卫肃:“在外头作甚?” 卫文保手往后扒拉了下,并没有扒拉到三个弟弟中的其中一个,转头一看,三个弟弟早已躲到‘十万八千里远’,独独留他一人在此。 哈!可真是他的好弟弟。 有福同享,有难他当! “孩儿来给大娘子请安。”卫文保如实回道:“亦想了解一下大娘子恢复如何。” 卫肃‘嗯 ’了声,语气淡淡地道:“大娘子在休养,莫要进去打扰,带着弟弟们回去做课业,晚些时候我会去检查。” “文保,是文保在外头吗?” 苏锦兮的声音从厅堂内传出。 卫文保瞄了眼阿耶,到底还是应答出声,“大娘子,是我在外头。” 很快,紫鹃在里头掀开厚重的帘子,招呼道:“文保郎君,外头冰寒,快些进里头暖暖身子。” 卫文保进去时还特意跟自家阿耶行了礼,“阿耶,孩儿先进去了。” 他进去后,另外三个小崽子也在阿耶的眼皮子底下一溜烟地溜了进去,哪里有把他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卫肃双手负在身后,抬眸看着碧蓝的天空,有种 怅然若泣的凄凉感。 他似乎成了这个家的‘外人’。 … 徐佳月死了。 对外声称是自己无颜活在世上,一条白绫上吊自杀。 实则那白绫是信王赏给她的。 苏锦秀一瘸一拐拖着崴了的脚赶到时,徐佳月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徐母趴在她尸首上痛哭流涕。 信王哪怕再入不了圣人的眼,他到底还是王爷,有封地在的,徐佳月一个御史中丞的女儿能成为王妃,那是他们全家想也不敢想的,突然间馅饼掉在他们头上,这才高兴了几日,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徐母是真疼这个女儿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愿不要这样的殊荣,哪怕嫁一个品阶不高的人家,也不至于丢 了命去! “伯母,锦秀来晚了,若锦秀来的早些,佳月就不会……” 苏锦秀跪坐在徐母身侧,未语泪先流。 徐母对苏锦秀的印象不是很好,曾劝过女儿莫要与苏锦秀来往,偏偏女儿不听,见苏锦秀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来,徐母便没再放心上,最多让女儿身边的贴身婢子盯着些。 但徐府落难她却不离不弃地陪在女儿身边,还屡次三番地救下女儿,徐母心中对她是感激的,见她愧疚不已,徐母反倒出声安慰,“孩子,哪里能怪你。” 苏锦秀哭道:“锦秀本想去求卫少夫人帮忙,她与信王有几分旧情在,只到底是锦秀没能让卫少夫人消气,无法让她松口……” 第271章 心虚 苏锦兮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引得四个孩子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卫文保和卫文畴的手甫碰到手边的茶盏,卫文??便已端着茶盏来到阿娘跟前,目光澄澈又担忧地看着阿娘,“阿娘,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苏锦兮用绣帕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将热茶接过,撇去上头的浮沫喝了一大口,喜笑颜开地夸赞道:“我们家??哥儿真乖。” 卫文??羞羞的红了红脸。 复又抬头问:“阿娘乖乖喝药了吗?” 被??哥儿这么一问,苏锦兮便想到在内室里被卫肃喂药时的场景,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几分,眼神有些许不自然,掩唇道:“喝了的。” 她这副模样,在孩子们看来 多少带着心虚的,且大娘子不喜喝药他们亦是晓得的。 卫文保看向紫鹃,不放心地问:“大娘子当真喝药了?” 紫鹃想了想,回道:“该是喝了的,那时主君在的。” 即便晓得在场所有人除了她自己,都不晓得卫肃的独特喂药方式,可苏锦兮还是忍不住羞愤起来,就连耳尖也染上了羞涩的绯红来。 “阿娘,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卫文??顺着软椅往上爬,爬到阿娘腿上坐好,用自己的小手摸了摸阿娘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两者间并没有什么差别他才放下心来,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阿娘。 既不是发热,那为何阿娘的脸颊红成这样?! 卫文??小小脑 袋大.大的疑惑。 而此时始作俑者卫肃正在太子宫殿内。 五皇子一党自以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却不知,早在他们有这样的计谋时便被太子知晓,之所以密不做声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就连卫肃故意让黑熊攻击,亦在他的掌控之内。 只做戏要做得真才能让人信服。 “子仲,你的伤势如何了?荣氏近来太不安稳,若再让他们毫无顾忌下去,朝中局势将会愈发紧张。”太子忧心忡忡地在殿宇内来回走动,“前线亦不稳固,南岚和东周皆在蠢蠢欲动,若让他们晓得我朝皇室内斗,必会结盟发动进攻……父皇这些年重文弃武,朝堂上能拿着虎符上战场的屈指可数 ……” “子仲啊,翊朝内忧外患。” 卫肃目光深沉,沉默好片刻后,才开口道:“卫家世代忠君爱国,忠的是明君!臣既站在殿下这边,便相信殿下便是这明君。”语落,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内忧殿下必能解决,外患交给臣便是。” “臣会为殿下守住这天下!” 太子内心为之一震,他急忙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卫肃,目光真诚地道:“孤三生有幸,得子仲守护,孤定会让百姓富庶安乐,让这世间再无战争!” “明日孤便会启程回京,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再在此处休养些时日,待好得差不多了再回京。”太子说道。 卫肃面不改色:“一同回京吧 ,在府中休养也是好的。” 若四个孩子没来,卫肃宁愿在此处休养,休养半月都可。 四个孩子来了,比在府邸里还要黏人,他出去后回到竹院便能看到崽子们黏着小女子,瞧着就碍眼得很,待回京后,首要做的便是将文保那个崽子送到军营中去,没了大哥的庇护,其他三个崽子总是要顾忌些的。 太子不放心地道:“路途颠簸,你的伤……” “无碍,已养得差不多。”卫肃眼含深意,“养伤期间,行动会比之前便利许多。” 他这么一说,太子便明了,拍了拍他的肩:“也好。” “对了。”太子掩唇咳了咳,“那个……子仲啊,孤能不能跟你家夫人单独聊聊?” 第273章 冲突 苏锦兮披着披风,怀中揣着汤婆子正往狩猎场那处赶。 她本在厅堂内陪着四个孩子,紫鹃和小颖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去后厨忙着准备午饭。 竹院是有后厨的,在龙虎坡这些日子,苏锦兮吃的都是小颖做的饭菜,她擅长做农家菜,虽比不上大厨做的精美,味道却是极好的。 紫鹃和小颖甫离开,护卫便领着廉馥雅身边的贴身婢子半夏进来。 “卫少夫人,我家姑娘跟未来储妃撞上了。”半夏屈膝行礼,说道。 苏锦兮正色道:“可有起冲突?” 半夏摇了摇头,“婢子离开前是没有的,只我家姑娘性子急躁,万不能激,婢子劝她离开,她不听婢子的。” “少 夫人,您跟姑娘关系最好,您过去劝劝她吧。” “她若与未来储妃发生冲突,回京后必会受罚。” 苏锦兮没敢耽误,带着护卫跟着半夏匆匆前往。 半夏不仅是廉馥雅身边的婢子,亦是她随军打仗时的左膀右臂,她能如此慌张地来请自己过去,定是太过了解自家姑娘的性子,战事上尚且是有理智应对的,可涉及到感情事,再理智的人都会被冲昏头脑。 苏锦兮边走边后悔昨夜自己说的,就该晚些再和馥雅姐姐说的,免得她冲动行事,遭了季灵的道。 这边苏锦兮在往那边赶,那边太子跟卫肃也在往狩猎场方向赶。 自廉馥雅来了龙虎坡,太子便安排身边人暗 中保护她,只要廉馥雅有事,太子便会第一时间知晓。 … 廉馥雅每日都会操练,这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大汗淋漓后便想回去沐浴,只走了没几步,便想再去锦兮妹妹那处恐会与妹夫撞上,廉馥雅便止了要过去的想法,吩咐身边的人去问问,太子准备的住处在何处,她直接过去便是。 身边的人领着一个内侍很快回来,廉馥雅认得那个内侍,是东宫的。 她坦坦荡荡,没什么好在意,由内侍引路往住处走,迎面便与未来储妃季灵对上。 昨日她记挂着锦兮妹妹,对这个未来储妃没过多的关注,只觉着模样清秀,举止端庄大方,是京中的大家闺秀,亦是太尉 之女,入主东宫也是相配的。 只是没想到,这样清秀的外表下藏着不一样的心机和算计。 廉馥雅和季灵一同停下。 俩人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表妹。”季灵先开口,笑意盈盈。 廉馥雅心中激流涌荡,面上却丝毫不显,语气平静地道:“季娘子这声表妹唤得是不是早了些,日后相见还是唤我廉娘子亦或是廉姑娘的好。” 季灵面上的笑意更甚,“表妹既不喜我如此唤你,那我便唤你一声廉娘子吧。” “廉娘子可是要去太子殿下的宫殿?正巧我也要去,便与廉娘子一道吧。” 廉馥雅:“那真是不巧,我与季娘子不同路。” 季灵面露困惑,回头仔细 瞧了瞧,“可廉娘子去的方向,便是太子殿下所在的宫殿。” 廉馥雅瞳仁缩了缩。 她险些小瞧季灵了。 季灵往廉馥雅跟前靠了靠,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眸子如琉璃般明亮,“廉娘子,我知你跟殿下是有情的,你不要急着否认,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既如此,你为何要屡次三番地拒绝殿下?” “我并非故意横插在你和太子之间,只为了季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我不得不领旨谢恩。” “廉娘子,你我皆是明理之人,你若不介意,我愿与你一同侍奉殿下,你若想做太子妃,我便做侧妃,廉姐姐,为了太子,你便脱下戎装放下长枪,与我一同入主东宫吧。” 第274章 打断 季灵生的娇小,听锦兮妹妹说她自小不受疼爱,被送到庄子上去,近来得圣人赐婚才回到府中。 廉馥雅倒是可以理解她为何心机深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生在幸福美满,无滕妾无兄弟争斗无后宅之争的家族中。 可这不是她用来对付自己的理由! 廉馥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甩开季灵握着自己的手,义正严词地道:“你安安稳稳做你的太子妃便是,我无意与你相争,可若你将后宅那些阴私手段摆上台面来,别怪我手段狠辣!” 廉馥雅不笑时看着便有些凶,她常年在战场上混迹,身上本就带着肃杀之气,气势极强,就连季灵心口都为之一颤。 她在太尉府 时,面对季太尉都不胆怯的,这会儿面对廉馥雅竟被她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廉馥雅说完,不再看季灵,迈步欲离开,手腕又被季灵抓住。 “廉姐姐,我有自知之明的,太子殿下心中只有你,我即便是进了东宫守着的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心的躯壳,可我不介意,我爱慕殿下,只要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我便知足。” “我明白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的苦涩,我不想殿下过得这般苦楚……廉姐姐,你就不能为殿下想想吗?” 语落,‘噗通’一声跪在廉馥雅脚边,“廉姐姐,就当我求你了!” 若不是怕自己一脚踹上去会将其活生生踹死,廉馥雅早就踹上去了, 哪里能容忍这么久,脚不能踹,手却能打。 ‘啪’的一掌扇在季灵脸颊上。 “季灵,你是不是自诩自己很聪明?自以为自己手段高明?”廉馥雅冷笑,“就你这点不入眼的手段,我年幼时见得多了!” “本来我想着你是太尉之女,身份倒是有几分尊贵,老老实实地做个太子妃也不是不可,如今看来,是我看轻了你。” “只要有我廉馥雅在的一天,你就休想……” “馥雅姐姐。” 关键时候,苏锦兮赶到制止了廉馥雅后头要说的话。 她连眼神余光都没分给跪在地上的季灵,拉着廉馥雅四下打量,“馥雅姐姐,可有伤着?” 廉馥雅见自家婢子在锦兮 妹妹身侧,便已猜到大概,白了她一眼后,忙安抚担忧紧张的锦兮妹妹,“怎会,连凶悍的贼匪都伤不到我,她又哪里来的本事。” “倒是你,本就受了寒,还跑出来,若是再染了寒气,姐姐我怎么向卫大人交代。” “走,走,姐姐送你回去。” 苏锦兮前脚到,太子跟卫肃后脚也到了。 他们俩径直地朝这边走来,季灵见机会来了,给了一个眼神给自家婢子夏竹。 夏竹意会到,边哭边劝:“姑娘,您就起来吧,您这又是何苦呢?廉娘子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便是把膝盖跪烂了也无济于事……” 季灵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叮当。 男子最看不得的便是 娇滴滴的女子受欺负,只掉一颗泪便能让男子心生不忍。 廉馥雅长相不差,只她秉性和脾性太过强势,说话的声音更是大如雷,太子对她不过是有些新鲜感罢了,长年累月下去,哪里受得了。 身边总是要有解语花的。 而她便是那朵娇艳无比的解语花。 “咳咳……”季灵垂首掩唇咳嗽了几声,再抬头准备发挥后头的戏份时,视线中除却方才赶来此时正依偎在一起的卫大人与卫少夫人,哪里还有太子和廉馥雅的身影。 尖锐的指尖狠狠嵌入掌心中,她咬牙切齿地问:“人呢?” 夏竹回道:“廉娘子骑马离开,太子紧追而去。” 自始至终,瞧都没瞧过这里一眼! 第275章 栽赃 苏锦兮靠在卫肃肩头,看着远远消失的两个身影,有些担忧地问:“夫君,馥雅姐姐和太子殿下会没事的吧?” 卫肃拢了拢小女子的披风,将其搂得更紧了些,语气明显夹着不悦,“这么冷的天跑出来作甚?” “廉娘子是廉府千金,皇后侄女,谁人能奈何她?” “妾不是担心馥雅姐姐。”苏锦兮声音小小地道:“妾是怕馥雅姐姐被季娘子勾起心中怒火,一时下手太重,将季娘子打残了。” 卫肃不由失笑。 他家小女子的想法一向清奇。 “既晓得廉娘子下手没个轻重,你还离她那么近作甚,就你这小身板,她一掌便能将你打出三尺远。”卫肃故意揶揄,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诉说一下昨日独守空房的委屈。 “才不 会。”苏锦兮哼了哼,“馥雅姐姐才舍不得打妾呢,她对妾可好了。” 听小女子这么说,卫肃心中酸溜溜的。 四个崽子对她好,廉馥雅也对她好,偏生就自己对她不好?!怎的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夸赞过自己?! 卫肃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回竹院。” 他无欲再进行这个话题,免得小女子后头说的话会让他心中越发憋屈难受。 诚然,他也是习惯了的,毕竟小女子惯是没良心的! 回去的路上,两辆马车在卫肃和苏锦兮前头停下,马车朴素简单,与京城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并无差别,苏锦兮不知里头坐着什么人,更不知好好的停下来作甚。 很快,矮凳放下,一身着桃红袄裙的苏锦秀从前头的马车下来,被她 身边的秋菊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来。 苏锦兮和卫肃并未停下脚步。 “堂……卫少夫人。”苏锦秀喊了声,“我今日便要回京了。” 苏锦兮脚步顿了顿,一言不发。 苏锦秀夹着哭腔继续道:“佳月死了,你满意了?” ‘徐佳月死了?’ 什么叫‘你满意了?’ 苏锦秀又在搞什么名堂! 苏锦兮目光复杂地转身,却见苏锦秀已一瘸一拐地走到先前下来的马车旁,由婢子扶着上了马车,就在此时,车厢内一双满是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那双眼太过恐惧,盯得苏锦兮后背发凉,忍不住往卫肃怀里钻了钻。 “冷?”卫肃问。 苏锦兮‘嗯’了声,“夫君,我们快些回去吧……啊……” 惊呼声中,苏 锦兮便已被卫肃打横抱在怀中,他身上披着的宽大披风将她紧紧裹住。 “夫君,你的伤……”苏锦兮挣扎着要下来。 好不易粘合在一起的伤口若因此又裂开,又要在行宫内待多久才能回京啊。 她想回京城了! 苏锦秀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下来,当着她的面说些有的没的,她定是在谋划着什么,绝不能让她计谋得逞。 卫肃:“你不乱动,伤口不会裂开。” 听闻,苏锦兮窝在他怀里乖乖的一动不动。 卫肃不由浅浅地弯了弯嘴角,心中好似裹了一层薄薄的蜂蜜,有那么丝丝的甜意划过。 没良心的小女子到底还是有几分良心在的。 晓得担心他! 回到竹院,卫肃看着小女子喝下一碗姜茶,给她暖好冻得冰冷的手 脚后,才走出厅堂叫来范奇:“去查查徐佳月的死因。” 而此时狩猎场内,太子骑马紧紧跟在廉馥雅身后。 “馥雅,停下!”太子急得大喊:“我不逼你还不行吗?” 见前头的人并未有停下的势头,太子目光深邃地扫了一圈四周,在前方稍显空旷之处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脚尖轻点,借着侧边树弹回的力,稳稳地落在前头马儿的马背上,缰绳被他握在手中,勒停了疾跑中的马儿。 搂着廉馥雅的腰身一块从马背上落到地面上。 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他目光猩红地看着心尖上的人,原本满腔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紧紧的将其搂在怀中,好似下一瞬怀中人便会消失一般。 “馥雅,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第276章 太苦 明日便要启程回京,苏锦兮因此心情愉悦同时也有些担忧还没从狩猎场出来的廉馥雅。 也不知她和太子殿下如何了。 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去细想,都想不到任何关于廉馥雅和太子殿下上一世的记忆,就好似上一世她身边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般。 苏锦兮恨自己前世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不该花的人身上。 但凡她稍稍有点印象,也不至于让馥雅姐姐和太子殿下这么难! 当晚还是卫肃见她吃不好睡不下,这才让范奇出去打听了一圈,得知廉馥雅已从狩猎场内出来,住进太子安排的住处时,苏锦兮才彻底没了心事。 看来太子殿下已哄好馥雅姐姐,不然,馥雅姐姐不会住进他安排的住处的。 苏锦兮躺在床榻上小声地哼着歌谣,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身边亲近的人过得幸福,比她自己过得幸福还要来得愉悦满足。 卫肃洗漱好掀开被褥上床榻,小女子向来时宿在里头的,他所宿的外边一片冰凉,见小女子背对着他将被褥裹得紧紧的,卫肃眸光闪过一抹狡黠,掀开小女子裹得严实的被褥挤了过去,空气中的凉意如狡猾的苍蝇,‘嗖’的一下就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夫君,冷。” 苏锦兮拧着秀眉不满地控诉,“你为何不好好地待在自己被褥里?” 卫肃脸不红心不跳,“许是受伤后身子不耐寒了,被褥里越冷伤口就会泛着疼痛,若夫人觉着为夫冻着你了,那为夫回去便是。” 说着就要掀被褥,苏锦兮制止了他,柔嫩的小手搭在他腰上将其紧紧搂住,“方才夫君进来时是有些冷的,这会儿好了,妾为夫君暖被窝是妾的本分。” 其实冬日里卫肃身上是暖和的,苏锦兮愿意贴着他,原本自己在被褥里闷上一夜都无法将冰凉的手脚焐热,卫肃在就不一样,他会将自己冰冷的手塞在他的怀中,冰冷的脚夹在他双腿间,没一会儿功夫便暖和的不行,甚至还有些发烫。 只如今他受伤了,白日里若不是苏锦秀来,自己恐已被他吃干抹净。 好不易明日便要回京了,若因房事拉扯到伤口……回京不又得推迟?! 他在床榻上就是一只饿了许久的狼,不吃饱绝不罢休。 苏锦兮将 自己身子往里头挪了挪,在两人之间留下小小的距离,她闭上双眼,困意十足地道:“夫君,明日还得早起回京,快些睡吧。” 说这话时,卫肃不老实的手已在她身上来回游走。 苏锦兮握住那只滚烫的不安分的手,抗拒地哼哼:“夫君,妾困,睡吧。” 卫肃向她贴近,苏锦兮就往里靠,直到抵到墙上退无可退,灼热充满欲念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着,苏锦兮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卫肃炽热的目光。 在某人即将贴近得逞时,苏锦兮及时伸出双手抵住某人坚硬的胸膛,面色认真严肃:“夫君,睡觉!” 卫肃嗓音都变得暗哑起来,气息喷洒在苏锦兮白皙娇嫩的面容上,“好,睡……” 他的‘睡 ’与苏锦兮的‘睡’不是一个‘睡’。 大汗淋漓后,苏锦兮披上披风,检查了卫肃的伤口,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又唤来紫鹃和小颖打热水到浴房,她要沐浴。 卫肃欲陪她,被苏锦兮以他有伤为由阻拦了。 沐浴完,紫鹃熬的避子汤也端了过来,在递给大娘子时,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娘子,主君晓得您在喝避子汤,这药会伤您的身子,主君让婢子劝您莫要再喝了。” “您就听主君的吧。” 苏锦兮眸光微动,心中不知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她一下,有些疼。 今夜,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干脆利落,一晚避子汤很快见底。 只是不知为何,这碗避子汤比之前的要苦上许多,苦得她鼻尖泛起酸意来。 第277章 回头 许是晓得他们今日要回京,龙虎坡的天气好的不行,暖阳一早便露出它的笑脸,屋檐上的积雪被晒化,‘滴滴答答’的似落雨一般。 苏锦兮窝在床榻上时还以为外头下雨了,待梳洗穿戴整齐出来,才晓得是雪水在滴答。 简单地用过早饭,仆婢们将收拾好的行李搬上马车,苏锦兮靠在软榻上看着话本子,卫肃不知去了何处,一早醒来便没见着他,就连用早饭时他也不在。 苏锦兮没有多问,只让紫鹃留了些饭菜放在后厨里温着。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该出发了,外头却传来雪哥儿的哭声。 苏锦兮立马放下话本子,连披风都没来得及披上就提着裙摆小跑出去,只见 其他三个孩子正围着雪哥儿,范奇和白风也在那处。 雪哥儿怀中还抱着他救下的猫儿。 “怎的了?”苏锦兮走过去问,见雪哥儿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边用帕子给他擦边柔声哄道:“跟阿娘说,发生何事?” 卫文雪打着哭嗝,一抽一抽地说道:“毛毛……毛毛受伤还没好,可我们……我们要回家了,我想,我想带毛毛回家,他们说,说毛毛会想它的阿耶阿娘……” 苏锦兮还以为发生何事呢。 她垂眸想了想,提议道:“雪哥儿,我们让毛毛自己决定好不好?” 听阿娘这么说,卫文雪止了哭,眨着满是泪珠的双眼疑惑地看着阿娘。 苏锦兮继续道:“我们 将它带到狩猎场,它若要去寻它的阿耶阿娘,那便由它去,它若愿意跟我们一同回府,那便带它回府如何?” 卫文雪乖巧地点头,“文雪听阿娘的。” 披上小颖拿出来的披风,苏锦兮牵着卫文雪带着另外三个孩子一同来到狩猎场。 苏锦兮鼓励地摸摸文雪的小脑袋,“去吧。” 卫文雪往前迈了几步,将怀中的毛毛放在地上,一步三回头不舍地回到阿娘身旁,时不时地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泪珠,胖胖的小身子跟着一抽一抽的。 金灿灿的暖阳照在积雪上,仿似为其裹上了一层闪着五彩斑斓光芒的彩衣,让平平无奇的树木都变得耀眼夺目起来。 一行人眼睁睁地看着 毛毛窜入厚厚的积雪中消失了踪影,也明白了它的选择。 只卫文雪受不了,扑进阿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毛毛。 苏锦兮虽不忍,却也晓得人不管是孩童还是青年亦或是老年,都会面临许许多多的舍与得,亦会在不断的经历中明白,没有人能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亲近之人陆陆续续都会从你身边离开,最终只剩你自己。 我们要做的是适应这种得到后的孤独。 “阿娘,毛毛会找到它的阿耶阿娘吗?”卫文雪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睛红彤彤地问。 苏锦兮蹲了下来,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目光柔和:“当然,毛毛丢了,它的阿耶阿娘一 定很着急,它们会发疯似的找毛毛,所以如果以后你们和阿娘走丢了,一定要在原地等阿娘,阿娘会第一时间回去找你们。” 说这话时,苏锦兮目光落在四个孩子身上。 即便卫文保已十岁,在她眼中依旧是需要疼爱的孩童。 “我们回家吧?” 苏锦兮牵着两个小的走在前头,卫文保和卫文畴跟在后头,金黄的暖阳照在她背影上,好似一双硕大金黄的翅膀。 就在他们走出去快有一百步时,一个小东西快而猛的冲了过来,惊得苏锦兮忙将两个小的护在身后。 “毛毛,阿娘,是毛毛……” 苏锦兮诧异地看着围在她们脚边转圈的猫儿,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第278章 纠结 苏锦兮领着孩子们回竹院时,卫肃寻了过来。 他上前拢了拢小女子的披风,又用手摸了摸她的手,冰凉,眉心不由蹙起。 “怎的不带汤婆子出来?” 从怀中掏出焐着的汤婆子递给小女子,目光严厉地扫向四个崽子,“你们阿娘染了风寒还没好,怎的又带她出来?” 苏锦兮腾出手扯了扯卫肃的衣袖,楚楚地道:“夫君,不怪孩子们,是我要出来的。” “妾想着要离开了,再过来看看风景。” 过来时卫肃便已晓得事情的经过,只小女子太纵着崽子们,也不晓得顾着些自己,明明自己身子比崽子们弱得多。 “看好了?”卫肃并未拆穿。 苏锦兮甜 甜一笑,点头道:“好了。” 卫肃‘嗯’了声,转身向前走,苏锦兮冲着四个孩子挤眉弄眼,侥幸她们就这么‘躲过一劫’。 卫文雪和卫文??捂着嘴偷笑,卫文保也不跟着抿唇淡笑,就连一向‘严肃’的卫文畴眼中也夹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还不快些,再磨蹭城门要关了。”卫肃话语催促,脚速却下意识地缓了缓。 苏锦兮忙带着孩子跟上。 苏锦兮侧目看去,光影衬得卫肃的侧颜迷人非常,就像是鬼斧神工的工匠最完美的作品,瞧上一眼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卫肃的皮相放眼整个京城都无人能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眼前人还是自己的夫 君,哪怕俩人间隔着一道跨不过的鸿沟,苏锦兮依旧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或许便是,哪怕晓得她们之间并不会有好结果,依旧愿意这样纠葛下去的原因吧! “不好好看路,盯着我作甚?” 苏锦兮眉间染上一汪春水,随着她的笑而荡漾。 “自然是被夫君的皮相所迷惑。”苏锦兮靠近了些,低语道:“回去后妾定要去问问婆母,夫君可是神仙下凡。” 听闻,卫肃眼中染上喜色,不过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 他将小女子柔荑握在手中,语气却是少有的宠溺,“胡闹!” … 太子是跟廉馥雅一同骑马回京的,比苏锦兮她们先行一步,走时特意叮嘱卫肃 ,回京后再去府中与锦兮妹妹叙旧。 苏锦兮倒是想骑骑马,如此便能观赏沿途风景,只一想到扑面的冷风以及卫肃后背的伤,她便放弃了。 坐在马车里亦是极好的,虽说颠簸了些,可累的时候躺在里头还能歇息歇息,又有零嘴瓜果和话本子,去遭那个罪作甚。 只可惜,不能跟孩子们在一辆马车内,不然这一路得有多欢快。 苏锦兮再次抬眸瞄了眼马车内闭眼假寐不苟言笑又不善言辞的卫肃,泄气地将脑袋埋在话本子中。 她不明白,卫肃怎的老是阻拦她跟孩子亲近,难不成还不信她?! 越靠近京城路就越平坦,苏锦兮趴在车厢内安置的小榻上看着 话本子,前头耗费了太多的精气神以至于这会儿困乏的不行,小脑袋随着车厢的晃动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卫肃无奈地笑笑,给小女子盖上毯子,他则靠坐过去,将小女子的头抬高枕在他的腿上。 看着小女子可爱娇俏的睡眼,卫肃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嫩的鼻尖,再去捏小女子脸蛋时卫肃却停住了。 他陷入深思与纠结。 一面是御医所说,小女子身子弱体内寒气犹在,再继续服用避子汤会伤及根本,一面是他内心那道一直过不去的坎。 即便他已接受小女子,只要一想到日后他的亲生子体内有仇人的血,便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 第279章 流民 外头的嘈杂声将苏锦兮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夹着刚睡醒的慵懒,“夫君,外头怎么了?” 卫肃用手撩开遮挡住她脸颊上的碎发,柔声道:“许是过路人。” “再睡会儿,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临安。” 苏锦兮‘嗯’了声,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只外头的声音一直没有消散,越往前反倒越大了些,甚至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扰得苏锦兮根本睡不着,没了困意,她手肘撑在小榻上半坐起来,发髻微微有些凌乱,瞧着像只慵懒的猫,浑身上下透着冬日的疲懒。 “不是还 有半个时辰才到临安,怎的这般吵闹?”苏锦兮疑惑地问。 她们回京走的是官道,平日里虽有行人经过,但也不至于‘人声鼎沸’成这副模样。 卫肃挪到车厢侧边,用手指挑起车帘,露出刚好能瞥见外头情况的缝隙,只见外头全是背着包袱的百姓,有的穿着单薄,有的好些尚且有保暖衣物包裹着。 金灿灿的光照在百姓泛白的脸上,将他们干裂起皮的嘴唇照的异常明显,每个人都蓬头垢面似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卫肃眉心紧蹙。 “夫君,他们……”苏锦兮贝齿轻咬下唇,其实不 问她也晓得为何会有这些流民。 自圣人将国师带回皇宫,封赏他,听取他的意见重文弃武开始,那些壮志凌云的书生渐渐的被名利场所迷惑,变成他们曾经大放厥词厉声痛喝之辈,学会了阿谀奉承,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至于翊朝朝堂紊乱,百姓不再似往昔那般安居乐业,居无定所之人比比皆是。 这些流民又不知是从何处逃难而来! “小心些,莫伤到百姓。”卫肃吩咐道。 范奇在外头应了声‘是’。 因沿途流民较多,马车行的缓慢了些,约莫行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停 了下来,算着时辰,苏锦兮以为到了卫府。 待她掀开帘子一瞧时,竟才到北门。 卫肃:“为何突然停下?” “主君,文保郎君叫停了马车。”范奇回道:“他下了马车。” 听闻,苏锦兮便要起身下去,被卫肃拦下,“有流民涌入城内,我下去,你乖乖在马车内待着。” 苏锦兮点了点头。 透过车窗并不能瞧见卫文保那边的情况,又迟迟不见卫肃回来,苏锦兮等得有些急,生怕发生什么,到底还是从马车上下来了。 只行了几步,便见卫肃高大的身影往她这边走来,没一会儿功 夫便行至她跟前。 苏锦兮忙问:“夫君,发生何事?” “上马车再说。”卫肃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即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见小女子清澈明亮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突然想逗弄一下她。 卫肃装模作样地拿起书低头看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苏锦兮急了,她挪到卫肃身边,歪着脑袋追问:“夫君,方才到底发生何事?” 卫肃将脸靠了过去,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脸颊。 苏锦兮:“?” 她仔细地盯了盯,一本正经地说道:“夫君,你脸上没有脏东西。” 卫肃:“?” 第280章 方物 卫肃觉着小女子是故意装傻,可当触及到她不染杂质的纯粹目光时,他便晓得,小女子是真的不懂。 罢了,小女子鲜少有主动的时候。 苏锦兮眨了眨眼,“夫君,可是有何不妥?” 卫肃摇了摇头,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了小女子。 苏锦兮听闻,美眸轻扬,由衷地道:“文保是个体贴温暖的孩子。” 马车启动,苏锦兮坐到卫肃侧边,掀开帘子看着外头,见着了卫肃说的那对母女俩,正感激地冲着她们的马车磕头。 苏锦兮不忍再看,放下车帘,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若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该多好。”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的掌 权者都会切身地为底层人考虑…… 同时卫肃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没想到小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马车总算是在卫府门口停下,天色已渐渐变暗,门梁上的两盏灯笼已燃上烛火,杨嬷嬷在门口等着,见主君大娘子和四个小郎君平安回来,激动地上前迎接。 “主君莫怪,您出门在外受了伤,夫人吩咐老奴特意安排了火盆和艾草替您驱驱体内的邪气。” 杨嬷嬷手中拿着艾草,门堂前头放着一火盆。 卫肃面上没有嫌弃与不耐烦,张开双手由着杨嬷嬷用艾草在他身上轻轻拍打,结束后迈步前进跨过火盆。 “母亲呢 ?”做完后,卫肃才开口问。 杨嬷嬷将艾草交给其他仆婢,笑着上前道:“夫人晓得您们今日回府,早早的便在后厨忙活,想着您们舟车劳顿回来必定身疲肚饿,想必这会儿正吩咐下人们上菜呢。” 一桌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张圆桌上,卫肃坐在卫母旁,缓缓道:“孩儿让阿娘受惊了。” 卫母微笑道:“没事就好。” “若说受惊,锦兮却是比阿娘要受惊的,阿娘听闻你消息时,你已无大碍,可你最危险的时候是锦兮寸步不离地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你啊,日后要对锦兮好些。” 卫肃应声:“是,阿娘。” 苏锦兮被婆母突如其来 的夸赞夸的有些脸红,她也只在卫肃昏迷不醒时照顾了他一夜,后头并未操心过多。 既然婆母都这么说了,苏锦兮自然不会跟她唱反调。 说不准还能用这次机会,得到去外祖父家的允许。 饭后,卫肃与苏锦兮本想送卫母回漪澜院,被卫母拒绝了,说由杨嬷嬷陪着便是,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早些回沁雅院休息。 他们也没强求。 四个孩子在前头嬉闹,卫肃和苏锦兮跟在后头,青石板路燃着的烛火将冬日的夜里照得明亮,苏锦兮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回府后便去饭厅用饭,并未准备汤婆子,这会儿更深露重,寒气从缝隙中遛进身子里, 苏锦兮手脚冰凉。 甫放下后,冰凉的小手便被温热的大掌握住,源源不断的温暖将她包裹住,好似……全身都有暖意流淌。 苏锦兮转头冲着卫肃明媚一笑。 月色如朦胧的白纱落在小女子身上,罩住了她倾城的容颜,朦胧感让她多了几分神秘,同时比以往更加迷人。 卫肃胸口像是有泉眼‘啪嗒’一下裂开,汩汩清泉不停地往外涌动,填满他整个心脏。 卫肃想,小女子美得不可方物,庆幸她变得不再跋扈恶毒。 苏锦兮想,若她一直保持如今的端庄,是不是她也能拥有前世今生都不曾拥有过的感情?是不是就能安安稳稳的和卫肃度过这一生?! 第281章 高热 翌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也不知怎的回事,天亮时明明有晨曦出现,可没过多久就乌云密布起来。 不管是受伤或是没受伤,卫肃都起得比苏锦兮要早。 苏锦兮醒来时喜爱在被褥中赖上那么一小会儿,卫肃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墨发上还沁着外头的雨水,一进满是暖气的屋子,周身就开始冒着白腾腾的雾气,将周身的凉意驱散掉。 卫肃进内室后苏锦兮已从床榻上下来,宽松的里衣衬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屋子有些昏暗瞧的并不是很真切,可偏偏就是因为朦胧才更为引诱人。 “怎的不多睡会儿?”卫 肃移开视线,问道。 苏锦兮懒散地由着紫鹃和小颖替她穿衣梳洗,“孩子们要来用饭了。” 坐在妆台前,苏锦兮能听到外头‘哗啦’‘哗啦’往下滴落的雨声,她问:“夫君,雨下得可大?” 她还想去韩府走一趟。 卫肃:“不大,但出奇的冷。” 听闻,苏锦兮便歇了要出府的念头,想着待天气放晴了再过去也可。 ‘咚咚咚’ 倏地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颖前去开了门,便见在绿满轩伺候的婢子浑身湿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君,大娘子,大郎君高热不退。” 卫肃和苏锦兮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 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怎的回事?” 那婢子紧跟在身后。 卫文保昨夜用过晚饭后便觉着有些不适,便早早洗漱好上床榻睡着了,夜里时渴得厉害便起来喝水,守夜的婢子瞧见便去给他倒水,他接水时手跟婢子不小心碰上,烫得出奇,婢子特意留了个心眼,待卫文保上床睡着后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真如她猜测那般。 当夜婢子便将大郎君发高热的事告知了杨嬷嬷,因有小郎君在,府中倒是有备着的退热药,杨嬷嬷命婢子去煎了来,她一勺一勺喂给文保郎君,药效起了作用,高热便退了下去。 可晨起时,其他三个小郎 君都起来了,只大郎君还没动静,婢子想着许是昨夜烧得厉害没有睡好,便没去惊动,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她才过去,便见大郎君面色通红迷糊不清地躺在床榻上,她慌了神,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请了郎中没?”苏锦兮问。 婢子回道:“已遣人去请了。” 苏锦兮走的急一时没注意脚下,险些被自己绊倒,一旁的卫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掌心,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苏锦兮点了点头,脚速依旧和方才一样。 卫肃无法,只能将她牵得更紧些。 很快,俩人来到绿满轩,苏锦兮挣脱开卫肃 的手直奔卫文保的房间。 杨嬷嬷正用冰冷的湿帕子给他擦拭身子,试图缓解高热。 “大娘子……” 苏锦兮用手探了探卫文保的额头,烫的她忍不住缩回了手,“怎的烫成这样?” “我来吧。”接过杨嬷嬷手中的湿帕子,苏锦兮坐在床榻边动作细致地轻轻擦拭着,看着孩子烫得通红的脸颊和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冷声催促,“去看看郎中到哪儿了?!” “大娘子,换块帕子吧。” 苏锦兮接过杨嬷嬷递过来的凉帕子,继续擦拭着,在擦脖子时,瞥见一颗一颗红点点。 心猛地‘咯噔’了下,“夫君,你快过来看。” 第282章 天花 卫肃见着红点心中也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他扒开的衣裳,只见胸前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遍布着红色点点,夫妇俩对视了眼,明白彼此眼神中的意思,卫肃当机立断地吩咐道:“杨嬷嬷,您带孩子们出去,将他们身上的衣裳换掉后直接烧掉,进过这个屋子的人皆要如此。” 杨嬷嬷心中惊慌,面上并未显露出来,她走到卫肃跟前,小声问:“主君,可是……可是染上了……” 卫肃面色严肃,“极有可能!” 听闻,杨嬷嬷狠狠地掐了掐虎口的肉,甫才镇定下来,领着另外三个小 郎君出去了。 “嬷嬷,大哥怎么了?” 屋子内的严肃气氛让孩子们察觉到异样,但为了不让阿耶他们担心,孩子们还是乖乖地跟着嬷嬷出来了。 杨嬷嬷稳了稳心神,艰难扯出一抹笑来,“没事,只是起了高热。” 卫文??:“可为何阿耶要让我们换衣裳,还要将衣裳烧掉?” 杨嬷嬷解释:“主君是怕文保身上的病气会过给你们,你们方才也瞧见了,文保病了,主君跟大娘子已经很急了,若你们再病了,主君跟大娘子怕是要承受不住。” “哥儿们,我们乖乖听话好不好? ” 一听阿娘恐会承受不住,卫文??再多的疑问都憋在了心里,他晓得事情没有嬷嬷说的那么简单,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添乱。 卫文??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卫文畴自然也明白。 诚然,卫文雪是不明白的,但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杨嬷嬷领着三个小郎君离开,郎中正巧在这时被白风和范奇差不多架着带了过来。 苏锦兮忙退到一旁去。 因为紧张她的身子都在不由得发抖。 卫肃悄无声息地靠过去,搂住小女子的肩,用手捏了捏她,便是无声的安抚。 苏锦兮忍着落泪 的冲动,双手却是紧紧地揪着卫肃的衣角,煎熬地等待着郎中的诊断,她希望不是她猜测的那般,希望只是简简单单地高热。 可郎中的反应让她心下更凉。 像是碰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郎中‘噌’地站起,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惊骇不已,“天……天花……” “卫大人,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是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郎中连诊金都不要了,拎着药箱匆匆逃离,被范奇拽着衣领拖了回来,“你不是一向自诩医术高明,跑什么!” 郎中连连摆手,“不,不,老夫 医术不精,求您,放老夫离开吧,老夫上有老下有小……” 范奇真想一拳揍上去。 “范奇,松手!”卫肃冷喝道:“送郎中出去。” “主君!”范奇气不过死死拽着郎中的衣领不松手。 卫肃一个冷眼扫了过来,范奇不情不愿地松手,在郎中落荒而逃时忍不住开口辱骂,“庸医,趁早摘了你的招牌!” 天花在翊朝不是小事。 暂时还没有找出能彻底根治天花的草药,但凡是染上天花的,十个有七个必死,还有三个是靠自身造化熬过来的。 苏锦兮便是曾经熬过来的那个! 第282章 一生 郎中走后,卫肃将在卫文保屋子里待着的仆婢都赶了出去,包括范奇和白风在内。 他们不愿走。 白风单膝跪在地上,“主君,您派属下保护四个小郎君,如今大郎君染上天花,乃属下之责,属下愿留在大郎君身侧照顾,直至大郎君痊愈。” “整得你特殊些似的。”范奇也跪了下来,“范奇也愿留下。” 卫肃行至二人跟前,冷声道:“你们觉得留下便能减轻罪责?” “范奇,你对临安周边熟悉,去寻治疗过天花的郎中前来。” “至于白风……” 卫肃命白风起身,走到窗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吩咐,“秘密行动 ,传信给太子殿下,京中恐有天花之危,请殿下查清天花的来源,你协助殿下一同调查。” 白风和范奇没再强留,领命退了出去。 屋子里除却床榻上依旧发着高热的卫文保,便只有卫肃和苏锦兮在。 卫肃将苏锦兮从床榻边拉了起来,语气柔和了几分,却依旧气势强硬,“你也出去!” “记得衣物脱下后焚烧,用烧开的热水将屋子里的……” “我不走。” 苏锦兮打断卫肃的话,“文保也是我的孩子,他现在正是需要阿娘的时候,我不会离开!” 她的眼眶内装着满满的眼泪,只一眨眼泪水就会似决堤的洪水般不停 地涌出,楚楚可怜令人心疼。 若是以往卫肃或许会妥协,可现下的情况,他必须果断地做出决断来。 “胡闹!”卫肃语气冷硬不少,“出去!” “你真当自己没事?我留下照顾文保,偌大的府邸便交到你手上,我出去后若是你没护好卫府,我唯你是问!” 苏锦兮态度亦是强硬,“夫君既是不放心,那便自己去守护。” “不管夫君说什么,妾都不可能离开文保半步。” 屋子内气氛僵硬不已,俩人亦是僵持着。 卫肃动了使用强硬手段的心思,负在身后的手已在缓缓向小女子靠近,却听小女子软了语气开口说道:“ 夫君,便让妾留下来吧,妾在年幼时曾染上过天花。” “郎中说过,得过天花的人便不会再染上天花。” 卫肃狐疑地看着她。 苏锦兮:“夫君若是不信可去韩府问问二舅舅,当年妾染上天花后,曹氏欲将妾送到乡下庄子上,与其说是皇命不可违抗,不如说是故意任由妾自生自灭。” “是外祖父顶着违抗圣命的危险执意将妾接回韩府,请郎中前来诊治,得舅舅舅母悉心照料,妾如今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妾虽年幼,对此事却是印象深刻的,妾比夫君更有经验,便让妾留下来,妾会还夫君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卫肃目光复杂地看着窗外。 屋子里突然变得寂静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卫肃才开口道:“我会遣人去调查清楚,若大娘子所言有假,我必定亲自进来带你出去,若所言非虚,大娘子今日之恩,必用一生来报!” 临走前,卫肃想像平日里那般用手捏一捏小女子粉嫩的脸颊,手还未有所动作,小女子已匆匆回到床榻边。 “夫君。”苏锦兮唤停了离开的卫肃,“妾知让你主动很难,但为了保哥儿,夫君可否暂且放下往年的成见,去韩府问问当年为妾诊治的郎中是何人,或许……他能救保哥儿。” 卫肃背脊僵了僵,“好!” 第283章 处死 外头的雨已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瓢泼大雨,似乎还夹杂着片片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最后随着雨滴一同沁入地面。 消失的无影无踪。 “主君,婢子曾得过天花,愿陪着大娘子一同照顾大郎君。”小颖突然在门口拦住卫肃,垂首道:“主君放心,婢子定不会让大娘子过度操劳。” 卫肃目光落在小颖身上,停了好片刻才开口道:“有劳。” 这个关键时刻,能义无反顾地进保哥儿屋子的,卫肃皆会记住她的恩情。 紫鹃也是想进去的,只她并未染过天花,若进去了还会增加一分危险,便 止了心中的想法。 小颖在里头,那她便在外头,为大娘子和大郎君准备好所需的物品及可口的饭菜,让他们能更好地战胜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 卫府内忙忙碌碌,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卫夫人在门外瞧了一眼便被杨嬷嬷劝了回去,她底子本就弱,若因此受了牵连,卫府只会更乱。 卫夫人无欲添乱,回到漪澜院后便开始抄写佛经,虔诚地叩拜祈祷这场天灾能快些过去。 卫肃并未出府,他回到书房,将那染了血的盒子紧紧抱在怀中,目光隐忍复杂。 他就如冰雕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瓢泼大雨慢慢变小,只剩下洋洋洒洒不断增多的雪花时,他才动了动,将额头抵在染血的盒子上,说了句‘孩儿不孝’后恭恭敬敬放回远处,随即大步迈出。 … 卫府有人染上天花的事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一时间在京中引起巨大的恐慌。 不少官员急忙进宫觐见。 圣人自然也是知晓的,他命内侍请来国师,问其可有法子治愈。 国师摸了摸胡须,故作深沉地道:“法子有是有的,只臣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轻易尝试。” “陛下再给臣一些时日。” 圣人对国师一 向是宽容的,只是挥了挥手让国师退下。 “你们可听清楚了?”再看向殿下的官员时,圣人语气冰冷无情,甚至还夹着不耐烦:“说吧,你们急急忙忙进宫,意欲何为?” “陛下,天花乃不治之症且传染性极强,京中已多年未出现,如今卫府中有人得了天花,还请陛下下旨将卫府所有人……处死。” 说到后头两个字时,那官员声若蚊蝇。 只殿宇内空旷寂静,哪怕他的声音再小,依旧还是传入圣人耳中。 “哈……”圣人大笑了声,“处死?” “你让朕处死卫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 “你让朕处死卫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 “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卿……” 只见圣人操起手边的奏章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官员,那官员也不敢多,诚惶诚恐地受着,额头被坚硬的奏章砸出血坑来,他也不敢抬手去擦拭,很快血糊了满脸,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大殿。 而龙椅上的圣人因情绪过度激动,捂着胸口咳嗽不止,曹内侍忙从锦盒中拿出国师备好的药丸喂给圣人,又不停地给圣人顺着气,圣人才缓和下来,脸色却依旧难堪得狠。 “滚,都给朕滚出去,谁若再敢妄言,朕先要了他的命!” 第284章 会死 官员们‘噗通’一声全都跪在大殿上。 最前头的季太尉开口说道:“臣明白陛下念及旧情,可天花不是小事,当年因天花京城中死了多少人,陛下您都忘了吗?” 圣人被内侍搀扶着缓缓走了下来。 他停至季太尉跟前,微微俯身目光浑浊地看去,“怎么,季太尉也想劝朕杀了卫将军的唯一。血脉?” 圣人身上的肃杀之气令季太尉后脊一凉。 “臣不敢!“ “臣只是……” “行了,你们除却会说这些风凉话,还会说些什么?”圣人沧桑却满含气势的目光扫向在场所有官员,冷笑道:“若是你们其中一个染上天花,那朕是不 是也要下旨处死你们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此事不必再议,退下。”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人再开口说话,也无人退下。 “父皇,儿臣有一提议。” 一直守在一旁静默不言的太子开口道:“大臣们担心的无非是天花会四处传染,既如此,控制好天花源头便是,在卫小郎君天花并未治愈前,卫府任何人不得出府。” “且儿臣已调查清楚天花爆发之地,宁武县。” “宁武县因遭受罕见的雪灾,害得百姓们流离失所,不少百姓逃难到了京城,卫府小郎君在回京时与一女童接触,那女童的母亲便染上了 天花……” 圣人猛的看向太子,殿内其他官员一颗心也狠狠提了起来。 太子继续道:“父皇不必忧心,儿臣已命人将与那女童及其女童母亲接触过的人都领到隔离带,也已安排郎中前往诊治,绝不会再外传。” “至于能彻底根除天花的药……儿臣相信国师定能早日研制出来。” … 卫肃寻到了当年替苏锦兮诊治的郎中,只可惜……他因病亡故,虽子承父业,可医术远不及自己的父亲,且当年因一场大伙,烧了不少医书,包括那郎中的手撰。 宫中派了御医前来,同时为了能让朝中官员闭嘴,太子命禁军将卫府围得水泄不通 。 已经过了整整一日,卫文保依旧高烧不退。 苏锦兮不曾停下过一刻,不停地用凉帕子擦拭着,一旁的小颖看不下去向替大娘子,都被她拒绝了。 看着孩子难受的模样,苏锦兮心如刀绞。 先开始她还会落泪,后来为了不浪费体力,只能拼命控制自己。 “阿娘……” “阿娘……” 床上昏迷的卫文保气若游丝地呢喃着。 苏锦兮握紧他滚烫的手,轻轻擦拭他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地回应,“阿娘在这儿,阿娘在这儿……我们保哥儿要好好的,一定要快快好起来,阿娘会永远陪在保哥儿身边……阿娘一直在……” 屋子里的 人情绪高度紧张,屋子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个孩子只能远远地站在绿满轩外看着。 就连平日里慢半拍的卫文雪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抱着毛毛站在二哥和四弟中间,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没多久,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二哥,四弟,大哥会死吗?” “阿娘她……” 卫文??猛地推了他一把,声音拔尖近乎嘶吼,“大哥不会死,阿娘也不会有事,你不准胡说!” 卫文雪委屈地咬了咬唇,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也希望大哥好好的,希望阿娘好好的,可……那么多人围在门口,他们出不去,他,他害怕…… 第285章 法子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这期间宫中派来的御医一直各种用药,闲暇时便翻看带来的医书,虽说治愈的药方并未研制出来,可到底之前是有过痊愈之人的,多试几次总是有法子的。 可…… 孩子的身子等不了! 这几日烧得都快说胡话了。 而苏锦兮的身子也不如前几日利索,整夜整夜的不合眼,用不了几口饭菜便吃不下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人也跟着瘦了一圈,小颖在一旁劝说,半点效用都没。 她从未见过哪个继母如大娘子这般疼爱继子的。 且还不是主君的亲 子,只是养子! “大娘子,您再吃两口吧,您一直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婢子晓得您担心小郎君,可您也得顾好您自己的身子啊……您若倒下了,谁来照顾小郎君啊……”小颖红着眼眶道,“真人菩萨见着您这般疼爱小郎君,定会保佑小郎君早日康复的。” 苏锦兮扯唇笑了笑,“好小颖,我是真吃不下。” “不若先放一边,待我饿了再吃上两口便是。” 小颖知大娘子能说这样的话,已是听进自己方才说的,再劝怕是适得其反,便将吃食放到桌面上,接着来来回回在屋 子里踱步好半晌,见大娘子眼皮直耷拉却仍旧不愿离开小郎君半步,到底还是犹豫着上前。 “大娘子,婢子有罪。”小颖‘噗通’一声跪在苏锦兮跟前,以额触地。 苏锦兮一下醒了神,“好好的,你有什么罪?” 小颖抬起头来:“婢子原是柳家村的,当年家中落难才一路逃到京城。” 苏锦兮‘嗯’了声,“你同我讲过。” 小颖继续道:“婢子瞒了您,婢子年幼时染了天花,家中贫苦并未请郎中,只用了民间的土法子,也就是这个法子救了婢子一命……只这法子本 是用来救畜生的,万不得已才用到人身上,小郎君金尊玉贵,婢子不敢讲……” 苏锦兮看了她一眼,“那你怎的又愿讲出来了?” “婢子见大娘子这几日不曾合眼,凡事亲力亲为地照料着小郎君,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婢子实在不忍。” “这法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法子,只也算是一线生机……不妨先叫人将草药寻了来,让其他人试上一试,若可行,再给小郎君服用。” 苏锦兮拧着眉思虑片刻,不赞同地道:“人虽有高低贵贱之分,可到底都是娘生爹养的,总不能保 哥儿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将草药名告知,再命人去请主君前来,至于用与不用,我与主君自会定夺。” 没过多时,卫肃便过来了。 苏锦兮与他一窗之隔,她将方才小颖说的尽数告知卫肃,末了说道:“妾知夫君有所思量,现下先将草药寻了来,交由御医瞧上一瞧,若是能给保哥儿用,便用,若不能……再想其他法子。” 卫肃久久不曾言语,若不是寻着烛火的光能瞧见他映在窗纸上的影子,苏锦兮以为他走了。 良久,他才开口道:“盼盼,你可还好?” 第286章 买空 卫府被围得水泄不通,离谱到四处墙头上皆蹲了人,别说是里头的人,便是夏日里的蝇虫都别想飞进飞出。 卫府人自是没法出府寻芨芨草。 “去他娘的。”范奇鲜少在主子跟前爆粗口,此次完全是忍不住,距离文保郎君染上天花已过去两三日,天花传染性强,他就不信偌大的临安城只他们卫府中招。 难不成有一家中招便如此对待? 便是将圣人身边的禁军悉数调出,亦是不够的! “主子,白风只需将墙头上的那些苍蝇引开,属下便能冲出去,属下定能为文保小郎君寻来芨芨草! ”范奇梗着脖子,脚步已向书房门迈去,就等着主子一声令下,他便毫不犹豫地提剑冲出去。 书房内静的落针可闻。 卫肃一言不发地用修长的手指抵着紧蹙的眉心。 范奇甫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被身旁的白风拉住。 白风冲他摇了摇头。 文保小郎君染上天花,主子虽不是亲父却胜似亲父,且主子向来是有主意的,若是莽撞有用,主子定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白风,传消息给太子。”沉寂良久的卫肃开口,语落,目光警示地看向涨红了脸的范奇,“莫要冲动,否则军法处置 !” 范奇:“主子,若是太子有法子,咱们也不会被困在卫府……” 卫肃冷冷地扫了范奇一眼,“出去!” 白风将范奇拽了出去。 “你拉我作甚?!”范奇猛地甩开白风的胳膊,气得直吼吼,“文保小郎君如今危在旦夕,有一线希望我们也不该放弃,哪怕是用我范奇这条命换文保小郎君的命,我范奇绝不会眨一眨眼!” “都这个时候了,主子还指望太子,京中如今是何形势……” “范奇,你多嘴了!”白风严肃地道。 白风的话犹如扑面而来的冷霜,将范 奇的理智拉了回来,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后背竟生生冒出一层冷汗来。 … 消息传到太子处,同在东宫的还有廉馥雅。 谁能想到甫从龙虎坡回来,就摊上了这样的事,锦兮妹妹那娇弱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我去!”廉馥雅当即站了起来,“给我半个时辰,定将芨芨草送到卫府!” 太子拦住了她。 眼神示意书房内的内侍出去,太子将廉馥雅拉着坐到了软椅上,安抚道:“芨芨草定会送到卫府,只是送芨芨草的人不能是你。” “为何?”廉馥雅 问。 太子道:“京中形势想必你也清楚,朝中那些大臣瞧着表面对廉家人客气有礼,实则谁都希望廉府早些倒下,若廉府再牵扯上天花之事,朝中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你且放心,我自有法子。” 廉馥雅没再言语。 这便是为何她不愿待在京中的原因。 沾满鲜血的军中远比这诡计多端的朝堂干净多了! 半个时辰后,太子派出去的人回了东宫。 临安城内的所有芨芨草皆被人高价买走,只那买家处事十分小心谨慎,一时暂不能查明他的身份。 第287章 掌控 “殿下,未来储妃求见。”外头的内侍尖着嗓子禀告。 太子眉头显而易见地蹙了蹙,显然对未来储妃季灵的到来是不欢迎的,甫要开口说‘不见’,便被身边之人打断,那人道:“殿下何不借储妃之口达到目的?” 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太子眸光微亮,“还是先生有主意。” 很快,季灵被内侍请了进来。 东宫的书房有些暗,原本以为里头会比外头暖和些,没成想进来后却是一样刺骨般的寒冷,冻得她咬紧牙关却依旧褪下外头的斗篷递给了身后的婢子。 “季灵参见 殿下。” 她稳住声线,因为寒冷到底还是带着几分颤意。 “何事?”太子并未抬头,语气如外头的天气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温度。 季灵仿若并未察觉到,从身后婢子手中接过食篮来到太子桌案前放下,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在龙虎坡时殿下便受了惊,回京后又突发天花,殿下还未休养好便要处理京中颇多事宜,妾身为未来储妃理应关心殿下身子,这是妾亲手熬的补汤,点心也是妾亲自做的,殿下尝尝可合胃口,若殿下欢喜,妾日后……” “先放着吧。”太子出声打断,用手指捏了 捏眉心,流露出疲倦之色,“储妃有心了,只京中天花之事让孤彻夜难眠,好不易晓得芨芨草能治天花,却无法寻得,孤头疼的紧,怕是没心思品尝你的补汤和点心。” “来人,送储妃出宫。” 季灵眉心微跳。 临走前,她只说了句‘殿下注意身子’便离开了。 婢子替她披上斗篷,落日的余晖照在她精致甜美的面颊上,将她唇角那抹浅显的势在必得的笑意映得异常明显,就连眼瞳也比方才要亮上几分。 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 这一夜,多的 是辗转反侧之人。 季太尉便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季灵拦着,昨夜他便递牌子进宫面圣了。 天刚有些亮点,他便由小厮伺候着穿上官服戴上官帽急匆匆地出府进宫。 季太尉进宫的事很快传到太子耳中,没过多久,圣人便命人出城寻芨芨草。 约莫在巳时末,芨芨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卫府。 御医看了一便又一便,谨慎地道:“卫大人可要想清楚,此前虽有用芨芨草医好天花的特例,却也有因此丧命的,到底还是因人而异……” 卫肃目光落在紧闭的 房门上,目光幽深莫测,片刻后暗暗吸了口气,开口道:“有劳御医。” 有了卫肃这句话,御医心中了然,微微颔首后便拿着芨芨草去熬制。 绿满轩内有一颗参天大树,因冬日的寒冷让它变得光秃秃的,许是春日将近,抬眼望去隐隐能瞧见枝丫上冒出的绿芽。 “不该如此寒冷的!”卫肃心道。 突然间他鼻息厚重,好似染上风寒,浑身莫名地抽痛起来,最后所有的疼痛汇聚在胸口的位置,疼的他忍不住蹙紧眉心。 无人瞧见他藏在宽大袖口中被指甲划破的手掌…… 第288章 哭甚 苏锦兮将御医熬制的药一勺一勺喂到卫文保嘴里,即便再小心翼翼,依旧还是洒出来不少。 因这几日高热的折磨,原本已经微胖些的小脸蛋又瘦削了下去,晨时的微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将小脸蛋上的颧骨照得清晰无比,看着便十分揪心。 苏锦兮既心疼又无奈,只能一边不停地替卫文保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不停地在心中祈祷芨芨草能有奇效。 “大娘子,您去软榻上休息会儿,文保小郎君这里婢子盯着,汤药喝下去不会这么快起效果的。”小颖道。 苏锦兮摇了摇头,“无碍。” “可您身子……”话音未落,就见原本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文保小郎君猛地翻身趴在床榻边狂吐起来,吐到后头甚至还吐出了血丝,紧接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 “御医……”苏锦兮崩溃地大喊。 御医听到动静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快,将小郎君压住!” 苏锦兮顾不上再有过多的情绪,她压住卫文保的两只胳膊,小颖压住两条腿。 她身子骨本就娇弱,若不是卫文保这几日并未进食没甚力道,就她这细胳膊细腿,怎么可能压得住卫文保。 饶是如此,御医扎针结束 后,她还是热得满头大汗,头晕目眩,稍稍动一动胸口就像是有一块巨石压着般窒息难受。 “御医,小郎君如何了?可是芨芨草……”顾不得身子的不适,苏锦兮急急开口问。 御医神色复杂,喉咙一哽,过了好片刻才道:“大娘子做好心理准备,成不成就看今晚……” 苏锦兮心猛地坠入谷底,她唇瓣动了动,终是无言,只双眸通红,忍不住撇过头小声抽泣。 “盼盼……” 卫肃沉稳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房内小女子压抑的抽泣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盼盼,我在,一直都在。”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卫府内外点燃了烛火,苏锦兮呆呆地坐在床榻边,双手紧握床榻之人的小手,夜色映着窗外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说完那句话后,他便一直立在窗边,莫说离去片刻,便是动都不见动过。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好似筑起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不容任何‘敌军’侵犯。 … “阿娘……” 浅显的,无力的,大病初愈后的绵软嘶哑声音像是一缕清风缓缓飘入苏锦兮耳中。 是文保的…… 文保醒了? 苏锦兮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惊喜地看向床榻上的卫文保。 依旧如昨夜般安静地躺着。 唇畔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原是她的梦! 接过小颖递过来的温热帕子,苏锦兮熟稔地擦拭着卫文保瘦削下去的脸蛋,擦拭着他的小手,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泪水如泉涌般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一滴砸在卫文保的手背上。 砸的他手背痒痒的,让他想要睁开双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连日来的高热烧得他浑身无力,就连睁开眼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 “阿娘,你哭甚?” 第289章 昏迷 苏锦兮只当又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端着热水过来的小颖惊呼‘大娘子,小郎君醒了’,她才愣过神来。 方才的声音不是她的错觉!! 保哥儿真的醒了? 苏锦兮抬头与保哥儿那双疑惑的眼神对视上,她方才确定,保哥儿是真的醒了! “小颖,快去叫御医。”苏锦兮吩咐,转而看向床榻上的小人,温柔地问:“哥儿,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卫文保摇了摇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的脸,从模糊变得清晰,又从清晰变得模糊,他配合着御医把脉,如 实回答身上可有不适之处,只落在苏锦兮身上的目光从未移开过。 似是要确定心中猜测。 “御医,情况如何?”御医诊脉结束后,苏锦兮急急地问。 御医将被褥掖好,面上露出喜色,“恭喜大娘子,文保小郎君熬过来了,接下来好生调理,不出一月便能恢复……” 连日来压在胸口的大石‘嘭’的一下碎裂,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开来,苏锦兮侧目看向窗外的那抹挺拔身影,甫要走过去,只动了两步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好在身旁的小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大娘子……” “阿娘……” 不过呼吸间的功夫,房门从外头推开,浑身沾满寒气的卫肃冲了进来,将晕了过去的小女子接过搂在怀中,眉眼中皆是担忧与急切。 “大娘子是因操劳过度才会晕倒,老夫待会儿开些补气养血的补药,调理数日便好。”御医诊脉后道。 卫肃说了句‘有劳’后便抱着小女子离开了。 小女子身子就如同纸张一样轻薄,几日不见瘦削的更加厉害,后背上的骨头甚至都有些咯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眼窝下的乌青深的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哪里还是那个娇娇软软,瞧上 一眼便恨不能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的可人小女子。 将小女子放到床榻上时,卫肃甚至不敢呼吸,好似呼出一口气便会伤到她似的。 略显粗粝的手指轻抚上小女子苍白的脸颊,眼眸里满是心疼。 那日他在窗外问‘盼盼,你可还好’时,小女子说了句‘很好’。 当真是被他惯得无法无天,连句实话都不肯说! “待小女子醒后,他必定要狠狠责罚,日后也绝不会再宠着她。”卫肃心中暗暗发誓。 … 补药是卫文畴端进来的。 “阿耶。”他轻轻的唤 了声。 卫肃将床榻上昏迷的小女子扶着半靠在自己怀中,伸手便要去接卫文畴手中的药碗。 卫文畴往后缩了缩,声若蚊蝇地道:“阿耶,让文畴喂吧。” 几乎是在卫文畴不让出药碗那刻开始,不满便充斥卫肃全身,眼底甚至缓缓弥漫上一层火焰,说出的话不至于冰寒但到底还是令人心悸的。 “拿来,出去!” 卫文畴对上阿耶犀利的双目,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将药碗递了过去。 待卫文畴走后,卫肃便下了命令。 除他之外,谁也不准踏入沁雅院房门半步! 第290章 赐死 卫府小公子用过芨芨草所熬制的汤药后慢慢好转的消息传入国师耳中,让他瞬间信心倍增,心中更是狂喜不已。 自己将会成为翊朝所有人心中的神! 很快由国师研制的汤药与药丸陆陆续续地分发到城中所染天花的百姓手中。 国师身着圣人命人为他量身定做的道服,负手立于宫墙之上,迎着晨时的朝阳狡黠的目光扫向整个临安城。 即将恢复以往繁荣模样的临安城是出自他手中,从此以后,即便是身为未来储君的太子,也将低他一等! “哈……” 国师甫笑了一声,就被身后急匆匆赶来的内 侍打断,“国师,圣人请您过去。” 听闻,国师眉眼一跳。 这个时辰圣人该是在早朝的…… 难不成这么快就要嘉奖他了? 收起眼中的贪婪,恢复往日的仙风道骨,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朝堂之上。 朝堂上,官员们吵闹不休,一个个吵得面红耳赤,在看到国师来后,一行官员齐刷刷地跪下,高呼:“请皇上降罪国师,他枉顾百姓性命,让原本已有好转迹象的百姓们纷纷惨死……” 国师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惨死’ ‘降罪’ 怎会如此? 他 不过是在御医给卫家小公子所开的方子上多加了几味名贵草药,那些草药只会让药效变得强硬些,根本不会要人性命,为此他不惜自掏腰包从宫外购入,可让他心疼的不行。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他又怎会费心费力的去给低贱的百姓配药。 如今人死了,想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他头上?!想因此除掉他? 如狐狸般狡黠的双目不停地转悠着,在官员们又将开始新一波的争吵时,国师往前走上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上,高呼:“臣有罪,望陛下赐死臣。” 朝堂瞬间寂静。 ‘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后,国师继续道:“罪臣高估自己的本事,以为能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罪臣不该急于求成,罪臣原想染上天花以身试药,可罪臣百毒不侵……皇上,若罪臣的死能让死去的百姓们安息,能让百官消气,您便赐死罪臣吧……” … 苏锦兮第二日便醒了过来,从卫肃口中得知保哥儿已慢慢恢复,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她察觉出卫肃的情绪不对,只当他还在担心保哥儿,便没放在心上,开口问:“夫君,婆母可还好?畴哥儿,雪哥儿,??哥儿可还好?” 小女子那双灵动的大眼中充满了坦率与真诚。 如此反倒 更让卫肃恼火。 将粥碗塞到小女子手中,语气冷硬地道:“你可知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苏锦兮‘嗯’了声,不以为然地道:“妾只是这几日不曾休息好,睡上一夜便已无大碍,待用过早饭,妾还得去照顾保哥儿……” “苏锦兮!” 卫肃气得直呼她全名。 苏锦兮抬头,她能看到卫肃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可见此人此时此刻有多生气。 虽说早已习惯卫肃的阴晴不定,可不知为何这会儿看到他这副冷硬的不近人情的面孔,竟忍不住委屈地掉起金豆子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291章 七尺 在卫肃跟前,苏锦兮不会似先前那般肆意的哭闹,哪怕委屈到了极点,她也只是偷偷地落泪。 这会儿便是如此。 脑袋埋得低低的,手中还捧着卫肃塞个她的粥碗,身子一动不动,浓密而黑长的秀发散落在双肩上,遮挡住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若不细看还以为她是在喝粥。 ‘啪嗒’ ‘啪嗒’ 似水滴般的声音传入卫肃耳中。 小女子哭了? 方才他是被小女子的话语给气急了才会没忍住加大了音量,他也没说什么,好好的怎的就哭了? 小女子怎的就这般娇 弱?! 如此娇弱小女子又是如何在房内不眠不休地照顾保哥儿的? “我……” 卫肃的话还未说出口,紧闭的房门便被外头的人推开,紧接着,三个哥儿冲了进来,齐刷刷地站在阿娘的床榻边,义愤填膺地看着他们阿耶。 “阿耶欺负阿娘,阿耶说过,男子不可欺负女子!” 卫文??已许久没见到阿娘,这几日想念的也不能寐,就连白日里用饭都是心不在焉的,若不是怕自己生病再让阿娘担忧,他早就冲进房间陪着阿娘一同照顾大哥了,原想大哥好些后自己便能见着阿娘,可谁知阿耶下了命令, 谁也不许来阿娘这里。 他撒娇卖萌装可怜都不曾让范奇叔叔心软,便与二哥三哥一同守在沁雅院外,想着阿娘总会出来的。 可谁知一连过去三日,阿娘都不曾出房门一步,他们除却去瞧上一眼大哥外,其余时辰便一直守在此处,想趁机偷摸溜进去,便听见阿耶怒气冲冲的声音。 “阿耶……”卫文雪是害怕最最胆小的,特别是面对不苟言笑的阿耶时,连话都说不利索,这会儿张开双臂护在阿娘跟前,磕磕巴巴地道:“阿娘没错,阿耶想打就打文雪,文雪皮厚不怕疼。” 说完,他两条小腿已经在悄悄发抖。 方才他是不是太冲动了些,阿耶若真下手打他,他会很疼很疼吧…… 但,他不疼的话阿娘便会疼,忍忍应当也就忍过去了。 可真的会很疼的…… 卫文雪那张小脸纠结的不行。 “阿……大娘子为了照顾大哥不眠不休了好几日,该需要好好静养,孩儿虽不知何事让阿耶如此动怒,亦不知您与大娘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可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在大娘子病时发难。”卫文畴不卑不亢地看向对面的阿耶,一字一句地道:“阿耶,这是您教孩儿们的。” 卫文雪崇拜地看着二哥。 他觉得二哥在他心目中瞬间高大成七尺男儿。 卫文??则是趁着这个功夫悄摸摸地拖鞋爬上床榻,用小手轻拍阿娘后背,声音软软糯糯,“阿娘不怕,文??保护阿娘……” 早在孩子们冲进房间时,苏锦兮便飞快的用袖口擦掉面上的泪珠,这会儿看到可心的??哥儿,哪里还能想到卫肃的情绪,将粥碗放到床榻边的矮几上,伸手将??哥儿搂在怀中,揉着他的小脑袋,“嗯,阿娘不怕。” 卫文雪:“?” 他若是快些,此时阿娘抱着的便是自己了! 卫文畴:“!” 狡猾…… 第292章 迟钝 卫肃看着自己养的三个小崽子,一时间被怼的哑口无言,连怒气都没法发出来。 这个家中如今他还有何地位? 一个个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他,简直是无法无天! “大娘子,该用药了。”紫鹃将熬好的补药端了进来,适时的打破了房内的尴尬气氛。 “紫鹃姨,给我便是。”卫文畴接了过来,补药还冒着热气,卫文畴一边用汤勺搅拌一边走向床榻边,声音夹着几分生硬:“大娘子,喝药。” 苏锦兮揉了揉畴哥儿的小脑袋,柔柔地说了句‘真乖’后,将药碗接了过去,只看到碗中黑 乎乎的补药时眉心肉眼可见地蹙了起来。 她觉着自个儿已经好了,这补药便也不必再喝了。 可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眼中满是担忧,她又不能一盆凉水浇灭孩子们的一片赤诚之心。 罢了,喝便喝吧,便是没有蜜饯儿也能扛过去。 闭眼仰头咕咚咕咚的几口喝完,哭得苏锦兮差点落下泪来,一边强忍着口中的苦涩一边眼巴巴的望着对面的卫肃。 往日里她喝完补药,卫肃都会给她准备好蜜饯儿的。 殊不知此时的卫肃面色严肃,就连下颌线都绷得紧紧的,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更是紧 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明显。 好! 当真是好极了! 平日里让小女子喝个补药,那是连哄带骗,有时甚至还需要用上美男计,这会儿倒好,三个小崽子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便乖乖地喝下。 甚至都不用多说一字。 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天灵盖,冷硬的目光扫了眼房内的所有人,卫肃方才拂袖离开。 他的这一举动让房内的几人心思各异。 苏锦兮:罢了,气恼便气恼吧,他喜怒无常亦是常有的事。 卫文畴:回去后怕是要被阿耶狠狠责罚一番!责罚便责 罚吧,他并未说错。 卫文雪:呜呜……这会儿便觉着屁股开始疼了,只望阿耶下手能稍稍轻些。 卫文??:好开心,阿耶总算走了,要是能将二哥和三哥也气走的话,那他便能一人陪着阿娘了……可阿娘在,他不能明目张胆的,算了,二哥三哥在就在吧,反正他年纪最小,脸皮厚些赖在阿娘怀中不离开便是…… … 卫肃将从沁雅院出来,范奇便跟了上去,“主子……” “何事?” 声音像藏了冰一样,冷的范奇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啧…… 看来又在大娘 子那边受了气,他说话可得小心点,早晓得就让白风过来了。 “太子那边有消息。”范奇道。 书房内,卫肃看着太子传来的书信,国师并未处死,但为了堵住官员们的口,圣人还是罚了他,所谓的罚也不过是将他关在宫殿内反思,就连肉体上的苦都没舍得让他承受,可到底还是罚了,官员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免得真的惹怒圣人反而适得其反。 同时他亦已向圣人奏请,想必再过几日便能解除对卫府的监禁,至于龙虎坡之事,他已向圣人秉明,‘始作俑者’荣将军已被打入天牢待天花之事过去便会下令处斩。 第293章 兴致 荣将军是荣贵妃的侄子,龙虎坡狩猎安全之事由他全权负责,在他当值期间龙虎坡内竟出现攻击人的兽类,且还专程只攻击太子,可见是有心人故意安排。 哪怕荣贵妃再得圣人宠爱,也无法替荣将军开脱罪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培养了许久的棋子被毁得一干二净。 偏生在这节骨眼上,自己的儿子还不让她省心,整日里闹着要娶苏锦秀为皇妃。 若是以往苏府大房二房并未分家,她或许还会考虑考虑让苏锦秀做侧妃,毕竟苏正手握重兵,以此能将其拉拢到她的阵营之中,又怎会整日里担忧。 只可 惜大房二房已分家,苏锐那个废物心怀鬼胎,根本不堪重用,即便苏锦秀是京中第一才女,她也看不上,没有一个可以倚靠的母族,有再多的才华也不过是废物一个。 更遑论,苏锦秀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娘娘,五皇子让人传话来,若是您不同意他娶苏家三娘子为皇妃,他便不进食,您何时同意,他何时用膳。”贴身宫婢瞄了眼贵妃的脸色,继续道:“娘娘,五皇子只是一时糊涂,如今京中天花横行,万不能让他饿坏了身子……” 荣贵妃冷哼了声,“他既不想用膳,那便吩咐后厨不必准备他的吃食。” “当真是长能耐了,本宫为他寻的亲王之女他不要,竟看上毫无实权的宗正寺少卿之女,那女子瞧着便是一狐媚子,若真应了允麟,日后怕是连我这个母妃都不认!” 宫婢欲再劝,“可五皇子自小身子就弱……” 如二月春风般的目光扫了过来,宫婢后头的话没敢再说出口。 娘娘当真是狠了心的。 当她正欲退出宫殿时,荣贵妃保养的如少女的手指朝她勾了勾,宫婢见状忙垂首靠近。 … 夜幕时分,沁雅院内燃起了点点烛火,照亮着里里外外,苏锦兮甫从绿满轩回来。 卫文保身子还有些虚,可到底是渡过了难关。 虽说自他醒后只唤了自己一声‘阿娘’,可他看自己的眼神,苏锦兮明白,保哥儿是打心眼里接受了自己。 称呼不过是虚的,她并不在意。 阿娘教她的果然没错,真心会换回真心! 哪怕自己与卫肃各有心思,各自算计,可对孩子,她是毫无保留的。 站在廊檐下,抬头便能瞧见黑漆漆夜空中最为明显的那轮弯月,一股冷风扫着地上的尘土吹了过来,苏锦兮不由得拢了拢肩上的斗篷,眼瞧着院子里的枯木都发了芽,怎的夜里还这么冷。 不知京中天花控制的如何了,何时才能出府。 再过不久便是外祖父的寿宴,若是自己开口,也不知卫肃会不会点头同意…… “他当是不会同意的。”苏锦兮想。 乌黑的双眸盛满了凄楚与无助,苏锦兮浅浅地吸了口凉气,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身侧咫尺距离的卫肃,惊得苏锦兮瞪大了双眸,险些尖叫出声。 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站在此处多久了。 收起眸中的情绪,苏锦兮柔柔地唤了声:“夫君。” 卫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讥诮:“大娘子还真是好兴致!” 第294章 真心 难怪她觉得这么的熟悉呢。 原,昨夜突然出现来将她救走的,竟是她之前所撩过的‘面瘫脸’。 心‘咯噔’的跳了下,尽量的将身影往屏风后缩了缩,又缩了缩。 她真的是不想出去的,毕竟…… 她当初可是对面瘫脸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让他对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一想到当时面瘫脸那副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的阴冷表情,夏安歌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在她离开冥王殿时,面瘫脸曾扬言‘莫要落在本尊手上。’ 夏安歌:哦豁,这次还真的是应验了! “出来!”森冷异常的声音响起,隔着屏风,夏安歌都能够感觉到来自面瘫脸身上散发着的那种阴森森的气息,冷冰冰的,靠近便能冻的你浑身打颤。 夏安歌没动静。 ‘嘭——’ 掌风直接将挡着夏安歌 的屏风劈成了两半。 那抹大红色的身影也落入了男子的眼中。 他此时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慵懒肆意仿若一尊大佛,周身自成一派暗黑的气息,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就这样静默的等候着他的猎物,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夏安歌自知此时不是他的对手。 能够不动手,绝对不BB。 唇角扬起一抹妖冶的笑,媚眼更是弯成了月牙,迈着小碎步,慢腾腾的朝着面瘫脸靠近,挥了挥手:“嗨,好久不见!”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轻嗤。 夏安歌:“?” 嘿呀,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真是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索性她也不说话了,站在离他有三尺远的地方,俩人媚眼瞪着漆黑的桃花眼,时间恍若静止了般。 “八月,好久不见!” 就在夏安歌以为这个男人就要这么和她干耗下去的时候,突然传来森冷的声音,而男人的嘴角微微的勾着,看似在笑,实则比不笑还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夏安歌觉得这男人的反射弧肯定有问题。 过了这么大半天了,他才回应她刚才说的话。 “不,应当是夏三小姐。” 男人眼中多了几分玩味,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边所放着的紫砂壶茶盏,动作极其熟练的转动着,鬼魅的笑了声,“夏三小姐莫不是忘了什么?” 夏安歌:“!” 她就知道。 猛地,那紫砂壶茶盏直接向她投掷了过来,快如闪电般,夏安歌脚下的动作比它更快却也只是堪堪躲过。 而那紫砂壶牢牢的嵌入进了她身后的柱子上。 MD。 夏安歌想要爆粗口了,这不是刚逃离一个狼窝,就进了一 个虎窝了吗? 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的都想要置她于死地! 再说了,她当初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是看到美男的时候稍微的调、戏了几句,然后‘咳咳’,做了点稍稍过分的事情嘛,更何况这种情况吃亏的可是女人耶,他一个大男人别扭个什么劲?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索性直接走到椅子旁大马金刀的坐下,“说吧,你想怎样?” “当初不过就是情难自禁的亲了你一口,后来趁你洗澡的时候偷走了你的衣服,大.大方方的窥视了一番罢了,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如果你心里不服气的话,那你还回来好了……唔……” 夏安歌没想到这个面瘫脸竟然真的敢! 趁着她不防备,出其不意的来到她的身前,健硕的双手直接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夏安歌圈在了怀中,当两瓣温润柔软的 双唇触碰在一起时,像是磁场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瞬间电火石光。 饶是处于主动位置的夏安歌也怔住了。 直到,面瘫脸开始啃咬她的双唇后,她受不了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将其推开,却发现这人力道大的出奇,根本无法推开,而唇上也传来一阵痛感。 嘶—— 真的在咬她! 字典里从来没有‘认输’二字的夏安歌直接重重的回咬了回去,直到两个口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男人才松开了她的唇,漆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与纵容。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又回到了方才坐的地方,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仿若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若不是他那下唇上被咬破的伤口。 ‘咚咚咚——’ 门从外边被敲响,紧接着端着饭菜的墨朱走了进来,余光瞥见主子唇上的伤口时,脚下微微一顿。 第295章 真美 得知苏锦兮已梳洗好,四个小崽子都涌了进来。 自然,小是有优势的,卫文??抢在三个哥哥前爬到了阿娘腿上,倒是除了卫文雪偶时会跟他抢之外,卫文保与卫文畴是拉不下那个脸的。 卫文保已十岁,平素最为知礼节,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至于卫文畴……此时正坐在软椅上偷偷瞄了眼四弟,眼底藏着一抹羡慕。 卫文雪见四弟模样得意地坐在阿娘怀中,心有几分不甘,又见阿娘与平素有很大的差别,夸赞的话即将脱口而出。 “阿娘,您……” “三哥,这个糕点很好吃, 你尝尝。” 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什么都阻挡不了卫文雪对吃的欲、望,瞬间就被糕点吸引了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阿娘,哪里还记得自己想说的话。 苏锦兮柔柔一笑,“吃吧。” 得了阿娘的同意,卫文雪拿着糕点大口大口尝起来,此时窝在阿娘怀中的卫文??抬起粉扑扑的小脸,小手摸了摸阿娘随意落在胸前的黑润柔软的秀发,亮晶晶的眼中只有阿娘的小花痴模样,软软糯糯地说道:“阿娘,您真美。” 沉迷于糕点美味的卫文雪猛地抬起头,抬手挠了挠。 嗯……四弟说 的话听着有几分耳熟,只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索性也懒得想,继续埋头吃糕点,殊不知四弟所说的话就是方才他想说的。 卫文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亏得阿耶将三弟捡了回来,不然以他这样的性子便是被人卖了还高高兴兴地替别人数银子! “当真?!” 苏锦兮被夸得眉眼弯弯。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十分自信的,上一世不过是被苏锦秀误导穿了不适合自己的衣裙,化了不适合自己的夸张妆容罢了。 她的容貌在京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即便是苏锦秀站在她身侧亦是失了 颜色。 如若不然,又怎能让坐怀不乱前世清心寡欲的卫肃失了方寸。 苏锦兮是不信卫肃会对她动情,毕竟在卫肃心中,当年卫将军以及麾下十万将士的死与苏府脱不了干系。 “是真的。”卫文??重重地点头,眼中满是真诚,“阿娘每日都很美,只是今日美得如外头的太阳,让文??有些晕乎乎的。” ??哥儿的话她是信的,只是还需要确认一番,便将目光落在卫文保与卫文畴身上。 卫文保一本正经地道:“阿……阿娘,很美。” 说完快速低下头,红晕爬上整个耳梢。 他只在病中唤过大娘子‘阿娘’,如今面对面突然间改口,好似……也没那么难。 卫文畴则是‘切’了声,转了话锋:“您今日可是要出府?” 苏锦兮摇摇头。 卫文畴:“那今日为何做此打扮?” 苏锦兮笑道:“秘密!” 继续追问:“所以好看吗?” 卫文畴:“……” “好看,好看行了吧。” 他想自己日后定不要寻如大娘子这般的女子为妻,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麻烦! 他日后的夫人该是肆意澎湃,如飞鸟般无拘无束的,若是能与他一同抵御外敌,自是最好。 第296章 刺杀 苏锦兮坐等右等也不见卫肃回府。 为此,她还将原本留在此处用午饭的四个孩子给打发走了,就连她自己也才吃了一小块糕点,这会儿正饿得慌。 “大娘子,主君的马车快到了。” 出去打探消息的小颖匆匆跑入。 苏锦兮眼眸一亮,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又整理了下妆容,看着里头如出水芙蓉般柔美娇艳的容颜以及特意让紫鹃打扮的少女妆发,满意地勾唇一笑。 卫肃见过她浓妆艳抹的模样,见过她素雅寡淡的模样,却不曾见过她在闺阁之中的少女模样。 昨夜那般折腾以及卫肃对自己的态度,苏锦兮晓得,他心中是没气了的,这 个时候再用点美人计想来应当能让卫肃松口。 “你们不必跟着了,若是主君来沁雅院便跟他说,我去书房等他了。” 紫鹃跟小颖应了声‘是’,俩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 大娘子难得如此主动。 是好事! 卫肃不喜外人进他的书房,但苏锦兮先前是得了允许的,若想看书,可进他书房取,她不像往昔那般没有分寸,不会不经卫肃允许动他书房内的东西。 推开门,苏锦兮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榻上,拿起手边的书本翻了翻,书本中夹着一片血红的枫叶,想来是卫肃正看到此处。 她对晦涩难懂的书并没多大兴趣,正欲放下手肘 不小心碰到小榻矮几上的茶壶,茶水洒了出来,若不是苏锦兮眼疾手快,矮几上的其他书本险些就要被茶水浸湿。 好在只是表面溅了些许水珠。 将洒出来的茶水擦干净,又将书本摆回原来的位置,苏锦兮起身欲唤婢子前来装上热茶,发现脚边掉落的书信。 她本不想看的,只上头的字眼像是刻意地钻进她的视线中。 ‘韩氏’‘刺杀’‘失败’ 苏锦兮脚下不稳,手中的信也掉落在了地上,她扶着矮几才堪堪站稳,整个身子犹如坠入冰窖。 胸口像是有一把小刀在一点一点地捅入,疼得她眼眶通红。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动静, 苏锦兮忙不迭地将书信折好放回那堆书本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平静模样,只是再看向迈入书房的卫肃时,眼底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卫肃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小女子,甜美的如夏日里的瓜果,恨不能抱在怀中尝上一口,从踏入书房开始他的目光就不层移开过,被小女子的不一样迷住便看不见其他,自然也发现不了她的异样。 “紫鹃道盼盼你特意候着为夫,可是有事?”卫肃靠近。 苏锦兮的手藏在袖口下,若是此时手中有把匕首,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刺向眼前人的胸口,可惜,她并没有,只能用力地握成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 自己,不要再被温柔的假象所蒙蔽。 卫肃从来都是前世那个冷血冷情的卫肃,不会听她的解释亦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心中的仇恨。 “无事。”苏锦兮答道:“夫君今日下朝比往日要晚些,便过来瞧瞧。” “夫君既已回,妾便不打扰了。” “盼盼,我即将……” 卫肃向前想将小女子拉到怀中,苏锦兮却是往后退了半步,“夫君,妾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她不想听卫肃的声音,也不想看见卫肃这个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何不搞清楚事情真相,为何要一意孤行,为何要派杀手去杀她的阿娘! 第297章 答复 回到沁雅院后苏锦兮便将自己关在了内室里,紫鹃和小颖劝她用午饭她也不曾理会,一直到日落西山,四个孩子完成课业后过来,她才开门出来。 苏锦兮不想自己和卫肃之间的仇怨影响到四个孩子。 她会再坚持坚持的,坚持到四个孩子都去军中,哪怕她不愿孩子们去受苦,亦不愿四个孩子日后上战场整日里担惊受怕,可到底她只是继母,不能真正做主。 只能趁着现在多给四个孩子些疼爱。 也是这个时候,苏锦兮才知卫肃被当今圣人派去了宁武县治理雪灾。 天花便 是从那边传来的。 与他一同前去的还有京兆尹陶大人。 卫肃并未得过天花,此番前去…… 苏锦兮很快收起心中的顾虑。 他是死是活与自己有何干系,即便是染上天花,以他的体格也不会有事,她该担心的是真正疼爱自己的家人! 用过晚饭后,苏锦兮去了卫夫人所在的漪澜院。 除却卫文雪,另外三小只都察觉到大娘子的不对劲,特别是一向黏着阿娘的卫文??。 他晓得,定是阿耶又惹阿娘生气了。 所以在苏锦兮去漪澜院时,他也偷偷跟了去,他总觉得阿娘有什 么事情要做。 卫肃出行只会带着范奇。 他处事比白风圆滑。 陶清泉更简单,只孤身一人,他亦是习惯了的,往日他继母在时,为了节省府中的开支,只买了两个粗使婆子,粗使婆子专程伺候继母以及两个哥哥,他下朝后还需回府做事,做的不好还要挨训。 自从继母与两个哥哥走后,他更是连那两个粗使婆子也打发了,偌大的陶府只他孤零零一人,长乐郡主来陶府时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真不知阿娘与皇帝舅舅瞧上你什么,本郡主自小便锦衣玉食,他们怎么舍 得让本郡主跟着你过苦日子!” “陶清泉……你若不能让本郡主过得如往昔那般,那便识相点去求圣人收回赐婚的圣旨,只要你能说动圣人,长公主那边本郡主自有法子。” 陶清泉并未言语,过了好片刻,在长乐郡主的催促下他才说道:“待陶某从宁武县回京,自会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长乐郡主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深知自己不可能嫁给卫肃,可那又如何,她是长公主之女,凭借她的身份,她还愁挑不到好男儿? 至少,不会是陶清泉! 陶清泉亦有自知之明 ,他配不上长乐郡主。 “子仲,我能舔着脸求你帮个忙不?”陶清泉殷切地替卫肃添上热茶,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卫肃挑了挑眉,“我能拒绝吗?” 陶清泉:“自是不能。” 卫肃:“哦,既然拒绝不了,那我可以选择不听。” “嘿,你这小子,管你听不听,我只管说便是。”陶清泉索性坐到了卫肃身边,“此次前去宁武县,你我处理好雪灾后圣人定会有所嘉奖,届时你可否为我多说几句好话。” 卫肃:“你想作甚?” 陶清泉:“求圣人收回赐婚的旨意。” 第298章 误会 卫肃没理陶清泉,他觉得陶清泉是在痴人说梦。 回到驿馆的客房,卫肃临窗而站,外头的冷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吹起他散落的几缕碎发,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异常寂寥。 这冰天雪地的天气,别的人都恨不能缩在暖和的被窝之中,他竟是不怕冷般,连斗篷都不曾披上。 临走时,他欲与小女子道别,但紫娟与小颖说小女子已睡下。 他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亦不是沉迷在儿女情长中的人,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圣人下了圣旨,即刻出发! 他知小女子已看到夹在书本中的那封书信,里头言简意赅恐是让小女子生了误会,待他从宁武县回来后再与她好生说道 说道。 却不知,在卫肃赶往宁武县时,苏锦兮也已求得卫夫人的同意,与韩家人一同前往东江。 是夜,苏锦兮来到漪澜院,卫夫人正在诵经,苏锦兮并未打扰,示意杨嬷嬷莫要出声,她安静的候着。 约莫过了半柱香,卫夫人诵经结束,方才发现坐在厅堂里的儿媳。 “可是候了多时了?怎的不让杨嬷嬷唤我?”卫夫人挨着苏锦兮身侧坐下,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问道:“这些日子照顾保哥儿,你辛苦了。” “我那霸道的儿子,阿娘想去瞧瞧你都不让,好在圣人派他出京,这些日子咱们母女能好好说说话了。” 听到卫肃,苏锦兮面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但到底还是让卫夫人捕捉到了。 “婆母。”苏锦兮起身跪在卫夫人身前,说道:“儿媳有一事想征得婆母同意。” 平素苏锦兮都是唤卫夫人阿娘,却突然生疏地唤‘婆母’,让卫夫人心不由得跳了跳。 心想莫不是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若当真是卫肃做错了,待他回京,自己定要狠狠责骂一番。 “好孩子,快起来,有事直接跟阿娘说便是,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卫夫人欲扶起苏锦兮,便听她说:“婆母,您就让我跪着说完吧。” 卫夫人没再动。 苏锦秀说:“再过不久便是儿媳外祖父的寿辰,自外祖父一家迁至东江地区后, 儿媳便不曾去过一次,此次儿媳想随同二舅舅他们一同回去。儿媳原是想与夫君商议,他如今不在,儿媳便只能厚着脸皮来求婆母。” 苏锦秀原本是想解释当年之事,可话已到嗓子眼被她硬生生咽下了。 她当年不过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且还是站在自己父母的角度看待,即便心有波动,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所以这件事情不该由她来说,也不该由她来解释。 解铃还需系铃人! 卫夫人松了口气,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苏锦兮,“原是这事,该去的。” “临安与东江相隔数百里,这一去怕是要半年才能回,这一路有韩将军在,阿娘是不担心的。” 苏锦兮点了点 头。 卫夫人又道:“何时回提前写信来,让子仲去接你。” 苏锦兮又点了点头。 “何时出发?”卫夫人问。 苏锦兮:“后日出发。” 卫夫人:“那快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收拾行囊,东江冷得很,多带些衣裳去,若是嫌麻烦,带些银两去那边让裁缝铺的人缝制也行。” 杨嬷嬷在卫夫人的眼神示意下拿来了银票。 卫夫人不给苏锦兮拒绝的机会,强硬地塞在她手中:“路上小心些,将阿娘给韩老的寿辰礼也一同带去。” 在苏锦兮快要走出漪澜院时,卫夫人又说了句:“早点回来。” 苏锦兮眼眶有点发热。 她是存了心思,就待在东江外祖家不回来的。 第299章 商议 庭院中的烛火被晚风吹得忽明忽暗。 一个小小的人影在苏锦兮走出漪澜院前加快速度溜了出去,躲在了一旁的灌木丛后,待人走了没影后才探出脑袋来。 “若主子晓得四公子学了偷听的本事,四公子怕是要挨罚。”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将刚冒了个头的卫文??吓得一激灵。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白风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黑暗中,卫文??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染上了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戾气,“还有,今晚的事你不准说出去!特别不能让我阿娘晓得。” 白风一贯将剑抱在胸前 ,略微低头看着小小的四公子,挑了挑眉。 卫文??又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方才阿娘与祖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不管我接下来有什么举动,你都不许阻止,自然,我阻止不了你告诉阿耶,至少,能阻止你告诉卫府里的其他人。” 白风想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想法过于天真。 除却主子,还有谁能阻止他?! 许是夜色太黑,他没注意到卫文??眼中的狡黠。 见四公子朝着他勾了勾手指,他顺势弯下腰,在听到四公子靠在他耳边说的话时,白风直接石化…… 他藏了这么久,连 主子和范奇都不是曾察觉到的,四公子竟然知道?! …… 卫文??回到绿满轩,刚推开卧房的门,黑夜中,三双绿幽幽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不! 应该是四双,三哥将毛毛带回卫府后,便一直与他同眠。 平日里这个点一人一宠早就熟睡,今日怕是被大哥二哥叫醒了,否则以三哥的脑子,是不会察觉到自己异常的。 卫文??吐了口气。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时,他就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将阿娘离府的消息告诉三个哥哥。 兄弟情让他告诉,可私心让他又不想告诉。 权衡利弊之下 ,他还是决定告诉三个哥哥,自然,他不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而是觉着自己年纪太小,贸贸然地悄悄跟着阿娘,路途凶险,徒添麻烦,倒不如与三个哥哥好好商议商议。 所以,不等卫文保他们开口,卫文??便借着月色冲着他们招手,四个小崽子加毛毛这个小宠物围成一圈,四颗小脑袋靠在一起。 卫文雪双眼冒着睿智的光:“明日我们抱着阿娘一番哭闹,她平素心疼我们,舍不得我们伤心难过,肯定会带着我们的!” “闭嘴!” 卫文雪委屈巴巴地抱着毛毛坐在了地上,从杨嬷嬷 特地为他缝制的口袋中掏出糕点,一口一个,顺便分了点糕点屑给怀中的毛毛。 他觉着自己想的主意很好!大哥二哥不认同便罢了,怎的四弟也吼吼他。 卫文雪越想越委屈,委屈的嘴根本停不下来。 卫文雪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他只晓得,第二日自己醒来时已经和毛毛在自己暖和的被窝里了,暖阳透过窗纸照进来,让他的眼不由得眯了眯。 嗯,肚子有些饿了,是时候起来用早饭…… 不对! 昨夜不是商议怎么跟着阿娘一同前去东江吗?商议后的结果呢?!难不成大哥他们要抛下自己? 第300章 心眼 卫文雪一边往嘴里塞糕点一边流泪往门外走,毛毛还被他夹在胳肢窝里。 “大哥,二哥,四弟……” 毫无回音。 当真是撇下他走了!! 卫文雪哭得更加伤心带劲,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中的糕点也不香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文雪日后少吃些……嗝……不吃还不行么,你们不要撇下我,你们留文雪一个人在府中,你们怎么忍心?大哥,二哥,四……唔……” “三哥,我们没死!” 一只小手捂住卫文雪的嘴,无奈地说:“嚎得跟哭丧似的 。” 卫文雪泪眼汪汪的眼猛的亮起来,激动的糕点碎屑不停往外喷:“四弟,你们没撇下我啊。” 想起方才自己那副鬼哭狼嚎的模样,卫文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我还以为你们嫌我吃得多不带我去呢。” “三哥,阿娘得两日后才走。”卫文??掏出一块帕子给憨厚没有心眼的三哥擦了擦嘴上的碎屑,语重心长的模样似大人:“三哥,出门在外,你得长个心眼。” 虽说平日里卫文??用小聪明和卫文雪在阿娘跟前争宠,可到底不过是小孩间的玩闹, 他对卫文雪的兄弟之情亦是颇深且极其护短。 “心眼?” “好吃吗?清蒸还是爆炒啊?”卫文雪眼神清澈且愚蠢。 卫文??叹了口气,将三哥手里还未吃完的点心塞进他嘴里。 罢了,出门在外他多护着些三哥便是! 转眼便到了苏锦兮离府那日,早在昨日四个孩子便说今日不来送阿娘,他们怕自己失态会抱着阿娘的腿撒娇打浑,也怕看到阿娘落泪,便在绿满轩内待着,只求阿娘多多写信回来。 苏锦兮心中难受不已。 不知不觉自己与这四个没有血缘关系 的孩子有了很深的牵绊。 在上马车前,她不知往府门内看了多少眼,希望孩子们能出现,又觉得就这样告别最好。 “大娘子,时辰差不多了,上车吧。” 苏锦兮点了点头,拜别卫母后上了马车,一进马车,强忍着的泪水汹涌而出。 这一去,归期不定!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不见,卫母才由着杨嬷嬷搀扶着进府。 “自大娘子改了性子后,府中好不易有了生气。”杨嬷嬷叹口气:“老夫人,老奴怎么瞧着大娘子上马车前眼神不对劲,好似在跟您告别似的。” 脑中冒出一个想法,吓得杨嬷嬷心中一紧,“老夫人,大娘子不会存着不回来的心思吧?” 卫母摇摇头,在她眼中没有失落反倒有几分笑意:“你当真以为我那傻儿子没开窍?他和将军当年一模一样,那沉闷性子不过是外人瞧着罢了。” “还有我那四个孙子,那么容易让人识破的借口也就锦兮当真,那几个小子心思多着呢,好不易有了娘亲的疼爱,又怎会白白放手。” “自私些便自私些吧。卫府再也经不起风霜雨雪了,沉寂已久的卫府也该恢复以往的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