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猴子开始成神》 第一章 难活,难活 大顺,江淮泽野,义兴市。 磨光的青石板在月光下镜子一样反光,枯叶落下来,并不堆积,在地上飘转。 风从万里江面上涌来,又从屋顶开阔处流走,丝丝缕缕泻进门缝里。 似被风吹动了杂草,曲折挺立,土胚房内,死寂的少年又冒出了些活气。 好饿! 梁渠睁开眼,目无焦距,只觉得胃里痛得像刀绞,伏在床板上蜷成一团。 “梁渠,他也叫梁渠?母亲难产而死,父亲月前受风寒而死,什么标准开局?只有一条船,一间房......” “不对,船也被人抢走了,癞头张欺我年少......草,长得真恶心,癞蛤蟆成精?” 强忍饥饿消化完纷冗的记忆碎片,梁渠神情恍惚。 江淮泽野,养活渔民万千,自己居然变成了其中的一个小渔民? 发黄的污水,刺耳的警笛,痛得火燎似的鼻黏膜,强光手电打在水面上投下的巨大亮斑。 不是梦。 自己真为了救人落水溺亡了… 是了,连夜赶稿加班到半夜,哪还有精力救人,猛一下水,穿得明明白白。 “可惜没孩子,不然高低给整个高考加分,赢在起跑线。” 梁渠瘫倒在床上,他感觉到那种心底最深处升起的疲惫,好似过去二十多年便如秋叶落下的痕迹,本不存在。 一无所获,一无所好,一无所成。 人生真是毫无意义。 咕噜噜。 好吧,还是有意义的,这也太特娘的饿了。 饥饿驱使着梁渠求生,穿越治好了他度数颇高的近视,如同抹去一层水雾,四周分外清晰,可环顾四周,一床一灶一空缸。 死去的记忆再度攻击。 “滚滚滚,扫把星,还想借粮,我家六子都吃不饱。” “你也知道,秋税马上......” 不行,先找点水。 胃痛时刻刺激着大脑神经,梁渠咧咧嘴,从床板上挪下,勉力扶着黄土墙,摇摇晃晃来到屋外,可才几步路便喘得厉害,不得不坐在门槛上休息。 “这也太虚了。” 梁渠头冒冷汗,手掌都无力张开,他难以置信身体的虚弱,难不成刚来就要再死一次? 冰冷的恐惧仿佛巨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什么死过一次就不怕死,都是假的,人对死亡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 嘎哒哒。 轮毂压在青石砖上,发出特有的声响。 有人! 他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别管,绕过去......” “晦气,别被饿死鬼缠上...” 他听不清几个车夫在议论什么,只听得车轮声远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街道的黑暗无穷无尽,梁渠只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冷意,浑身的血都在渐渐地变冷。 他想去找口井,可已经没有力量迈动一步。 “阿水,你咋坐这嘞?” 阿水,谁?我? 转眼一瞧,一黝黑汉子就站在身旁,梁渠脱口而出:“陈叔?” 记忆告诉他,面前男人叫陈庆江,是自己的邻居。 对了,我就是阿水。 两世名字相同,只因渠字带水,乡里人就唤作阿水。 梁渠顺顺气,刚才的一幕让他也懒得求人什么,嘿然道:“我走累了,坐下休息休息,陈叔呢?” “刚从镇子上卖完鱼回来。” “镇上?” “是啊,这几天鱼肥不愁卖,肯定要去镇上啊,给渔栏多吃亏,我又没租它的船,想卖给谁卖给谁,不过你这好端端的,坐门口休息干啥,不怕风寒?” 陈庆江好奇凑近了些,瞧见那枯槁般的模样后悚然一惊。 怎么会这样? 惊悚间他忽然想起梁渠已经没了爹,怕是家里早就断了粮,下意识摸向怀中,可转而又面露犹豫。 那就有块肉烧饼,是他走了十几里地,将鱼获带到城里多挣了八文钱,才买来给哭闹得厉害的小儿子尝鲜。 天都黑了,饼捂在怀里都没凉透,转眼就要拿给别人,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爹爹,水哥怎么不找我玩了?” “因为水哥的爹爹走了,没空陪你玩。” “为什么走?” “......” 陈顺是陈庆江大儿子,才六岁,平日最爱找梁渠玩耍。 陈庆江想到自己十多岁时,梁渠同自家孩子一般大,也喜欢找自己玩,恍惚间似是人影重叠。 哎...... 陈庆江从怀中掏出烧饼,揭开油纸包。 “阿水,快吃吧。” “陈叔!这?” 梁渠喉结耸动,本以为又是绝路,不料转眼就出现了生机,他想说些什么,可浓郁的香气着实诱人,竟引得他颤抖着双手自行接了过来。 干裂的嘴唇溢出鲜血,铁锈味混合着麦油肉脂香,他一股脑塞进嘴里。 仅剩不多的唾液被榨了出来,搅拌着烧饼,顺进肠胃,梁渠咽了几口,有了力气,赶紧道谢。 “吃吧,吃完赶紧回家,别在门口晃了。” “唔......” 陈庆江掸了掸裤腿起身离开,心情却更沉重了些。 现在便如此,等入冬岂不更难?要不和阿娣商量商量,匀几斤粮?可前阵二宝才看过病,匀得出吗? 草鞋摩擦着泥路,渐行渐远。 “呼,真香!” 梁渠吃完最后一口饼,望着陈庆江背影,没能喊出声。 近几年承平无灾,一石米约一千文。 陈叔家有五张嘴,一老两少一妻,一季少说四石米,合计每天三十三文才够米粮。 春捞秋捕,夏养冬斗,秋天草丰鱼肥陈叔一天收入大致在八十文,听着还行,实际远远不够。 布,盐,菜都要钱,渔税更甚于农税,此外还有各种杂费,远的不说,埠头上的停泊费一天就要两文,汛期甚至要四文,到冬天收入更是锐减,期间要是害了病...... 就一块肉烧饼,怕也是陈庆江好不容易挤出来带给孩子的,如今却成了他的活命之恩。 真是患难见真情。 夜空中繁星璀璨,熠熠生辉。 雾霾小城哪有这般良辰美景,盖因如此,它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梁渠倚靠在墙边,孤独如潮水般涌来,现在的他不会打鱼,没有任何生计来源。 他想不出自己咋活,哪能厚颜喊出报恩之言。 至于拿现代技术卖钱......也难。 粗略扫一眼空旷的街道,许多住宅都有阶梯式马头山墙,典型的墙比屋檐高。 说明眼下时代生产力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足够让砖石结构取代古早的板筑结构,屋檐不再需要延伸出去挡雨护墙,最终为防火灾火势蔓延,变成墙比屋檐高的封火山墙结构。 能普及开砖石结构,大顺生产力至少和前世明清相当。 原身是底层中的底层,没怎么见过好东西,但梁渠知道,啥白糖、精盐、马蹄铁、炼钢、香皂,基本是和他没关系了。 再者这个世界不简单,记忆中隔壁镇子有个猛人,能一拳打穿人高的花岗岩,绝非常人。 不过有关系也没用。 古人为何爱男丁?看那被抢走的船就知道,家里没个壮劳力真能让人欺负死。 船都如此,攒了现钱还了得? 古代孤儿生存难如登天,不被人卖掉,就是个等死。 娘的,怎么是渔夫开局,还是被抢了船的渔夫,换个农民也好啊! 难,难,难! 就在此时,一股浩然长气兀得贯穿梁渠脑海,数不尽的记忆翻滚,如同夏日吃下一整包薄荷糖,清凉透顶。 靠靠靠,什么情况? 梁渠手足无措。 万幸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脑海中的异样逐渐停歇,好似云雾散去又见了青天。 一口造型奇特的大鼎浮现于识海,无尽玄妙花纹交织,令其目瞪口呆。 其名——泽鼎! 第二章 统御水泽 泽鼎! 统御天下水泽之鼎! 莫名信息灌入,令梁渠大受震撼——自己的金手指出现了? 大鼎造型古朴,色泽青黑,方方正正。 由于泽鼎位于脑海之中,不存在对比,看不出有多大,但就感觉上而言,很有冲击力。 鼎面上刻有诸多图案,最醒目的是一巨猿,一盘身天龙,其次是人面鸟身,龙首人身的怪物等诸多图案。 另一面则是一黑袍大帝,这个更夸张,几乎占据小半鼎面,接着是篇幅同样不小的持枪神将,再旁边同样有不少图案,以人形居多。 一面兽,一面人? 梁渠正欲思索,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勾走。 鼎主:梁渠  可获取泽灵:水猴子(白) 获取中...... 已获取,是否炼入? 泽灵:水泽之灵,炼化泽灵,可得其命格、血脉、天赋。 还真他娘是金手指! 可为什么是水猴子? 因为自己是溺死的? 梁渠脑海中浮现出一句热门的话语...... 老人,地铁,手机。 不对,一定没关系,梁渠猛摇头,重提注意力。 炼入泽灵......炼还是不炼? 他望着四周墙壁,又摸摸刚吃饱的肚子,真的有选择吗? 来此一遭,怎甘心做个平凡人? 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偏偏有人是贵血,有人是贱血,有人喝着肉汤呵斥别人,有人就要饿着肚子被别人呵斥。 他忘不了那位一拳打穿人高巨石的武师。 武师,究竟是什么!? 炼!! 伴随着梁渠的决定,似有一半虚半实的白色灵猴从泽鼎中飞出,如同在空中畅游般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一股热流从梁渠脊柱处蔓延,流向四肢百骸。 倘若最初他的生命是风中残烛,那现在的热流好比又续上大半截蜡,不再摇摇欲坠。 可没体会出个真切,热流便消散无踪,令人意犹未尽。 炼入成功!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5%) 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  “消耗水泽精华能提高水泽之灵的融合度,以及水泽之灵品质的提升,话说淮涡之主是谁?听着好耳熟,还有水泽精华上哪整......” 梁渠心中仍有不少问题留存,但他不着急,走一步算一步,先看看水猴子究竟是什么。 水猴子(白):水生灵猴,为河流所钟爱,有控水之能当前融合度较低,可减少水中消耗,消耗体力可控制三十斤水流之力,详细感知三米内,模糊感知五米内水域,减少水中存在感  消耗水泽精华或可升级为泽灵泽狨(青),腾水驾浪,及水王猿(紫),翻江倒海。 梁渠惊喜万分,这泽灵名字涝,能力不涝啊!简直是天生的下水好手! 江淮水系绵延万里,丰泽大地,供养亿万生灵,江淮泽野更是一片横跨三郡的超级大湖,湖中各类灵植,宝鱼,矿物数不胜数。 可水中宝物极难获取,一来深水有大妖,人类武者难以争斗,二来水底混沌,灵机晦涩,宝物难寻,只偶尔有渔夫能在浅水侥幸获得一二。 隔壁埠头上月还有人抓到一条虎头斑,卖出足足三两五钱银子的天价! 自己若真有如此能力,岂非独揽一未经开发的宝库? 此外,百分之五就能控制三十斤水流,融合百分之百,那不得少说六百斤? 对普通人而言简直是个水神在世。 甚至还有其他泽灵能获取!升级! 白色泽灵就如此凶猛,升级成为青色与紫色泽灵又当如何? 所谓的翻江倒海真是令人神往。 白,青,紫......再往上呢,还有没有了? 梁渠一时间对那所谓的水泽精华眼热得很,可惜当下没有获取渠道,只能日后再说。 至于为何神器会选中自己,梁渠认为肯定是上天对自己见义勇为的奖励啊。 不然呢?图自己营养不良,图自己吃不起饭,图自己无父无母?自己就那么点逼本事,想那么多干什么? 得了金手指,梁渠不可能再安心睡大觉。 原来的他不会捕鱼,甚至苦于生计问题,被周围人避之不及,但现在就靠这百分之五的水猴子能力,整个义兴市里的渔民能胜过他的都不多。 好日子就要来哩! 去埠头! 月黑风高,街边建筑栉比有序。 梁渠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陌生世界。 整个义兴市只有这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街道,从市中心直通到唯一的上饶埠上,路上铺满整齐的青石板,其余只有被脚压出来的黄泥路,大半居民屋都是顺着这条街道延展建造的。 实打实的小地方。 就梁渠所知,义兴市旁边就有一个繁华的大镇,再往上还有县,州,府。 他也不觉得奇怪,此世明显是古代世界,市不比县大,而是类似于集市一样慢慢聚集的居住区,就像水浒里的“曾头市”,说是市,其实是个靠江吃江的小乡。 等以后有了能耐,一定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来到埠头,气喘的梁渠沿着河边扫视水面,在走到某个浅滩旁时,脑海中忽然乍现出一道灵光,目光牢牢盯住某处。 一头拇指大的小鱼突然浮上水面呼吸。 福至心灵,梁渠竟伸出手来试图抓住这条胆大小鱼。 小鱼反应灵敏,惊吓中转身就逃,可刹那间诡异的水压从四面八方向它压来,等到水压消失,再想逃时,小鱼早已出现在梁渠掌中。 果然厉害! 梁渠掬起一汪碧水,掌中小鱼游动,目光炯炯。 他舔舐着嘴唇,手掌探入水中,水汪与湖水接触的刹那,小鱼摇曳着尾巴逃窜,可很快水压袭来,它又被抓在手中。 如此四五次有了心得,梁渠才起身。 小鱼拇指大,极小水流就能控制,体力消耗尚可,但短时间内使用大量水流就难熬了。 “可惜泽灵的融合度太低,控制水流的方式很粗浅,只能挤压,没法变水刀,更别说控制血液,以后应该能做到。” 在芦苇荡中脱去衣物,梁渠缓缓淌入水中。 甫下水,他就感受到不同——不冷! 深秋夜半,泽野的水可是相当刺骨,他“父亲”就是下水受了风寒死的。 这就是亲水带来的好处?梁渠扎好头发,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水波扩散,碎了月光。 周身彻底浸没在水域之中,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蔓延开来,居然让他有种回到原世的错觉。 想到用一块钱公交,就能坐到城市公园看日落,看完回家窝在沙发上吃面条的幸福感,梁渠好久才缓过神来。 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他收敛心绪,潜心找鱼。 水底漆黑而幽深,借着感知能力,五米外便能知道有活物,但鱼类想察觉到他,则需要到一米五以内。 一番畅游,梁渠“见”到许多鱼,但都卖不出什么高价,就没去抓。 一个包子两三文,八文的肉烧饼个头不小,很抗饿,身体的虚弱是日积月累造成的,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游过几圈,浮水换气的梁渠终于发现合适目标。 一头大约成人小臂长,三斤左右的大黄鱼。 黄鱼也是江淮特有鱼种,滋补效果一般,胜在肉质鲜美,许多老饕食客会出高价收,眼前这条,大概能有七十到九十文。 俗话说一斤鱼十斤力,这恰好是梁渠控水能力的极限。 尤其是黄鱼鳞细,不像普通鱼湿滑难抓。 念及此,梁渠小心靠近,游到一米五左右,极限隐匿距离后,猛然冲出。 黄鱼受激要逃,可梁渠五指虚握,四面八方的水压顿时将其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向前划水,五指如钩,擒住无鳞黄鱼,带着鱼游出水面,从鱼鳃间穿上苇叶。 八十文到手! 第三章 收服猪婆龙 就这? 八十文就这么到手了?渔民一天的工作量? 梁渠神色振奋,如此简单就获得了八十文钱,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确实累,控制完三十斤力量的水流,跟跑完一千米似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 融合泽灵后,他的身体素质有些许提升,但毕竟底子太薄,依旧羸弱。 趁着夜色还深,梁渠决定休息一下,再试一次。 陈叔八十文过得拮据,是因为他有孩子,家中还有老人要赡养,梁渠无牵无挂,这收入绝对不少,且看今晚能不能梅开二度。 半个时辰后,梁渠再度入水。 依仗水猴子天赋,在水中他的体力消耗极少,游出一百米,几乎和走两三百米消耗的气力相当。闭气时间也延长到大七分钟,这可不是静滞,而是移动中的七分钟,称得上是惊为天人。 可惜抓黄鱼似乎用光了运气,一连换过四五次气,游荡有小半个时辰,梁渠只在中途看到一条价值在百文左右的花斑鱼。 花斑鱼价值没有黄鱼高,值一百文是它体格够大,足有十斤。 一斤鱼十斤力,十斤重的大鱼,猛然爆发下足有近百斤的气力。 以梁渠现在的状态,加上只有三十斤的控水能力,对付它还真挺吃力,只能眼睁睁看对方游走。 “看来下次可以带把长矛,这样就能对付体型比较大的鱼,不过死鱼价格没有活鱼高啊,渔网我也没有......” 梁渠在水中思索之际,不知不觉游得远了,竟来到一处较浅处的水底滩,不过说是浅,也有十数米之深。 “咦,居然有藕?” 踏足水底,梁渠的感知中突然出现了植物的茎块,靠近后仔细一辨认,发现居然是莲藕。 水深十多米的地方还能有藕? 梁渠大感惊奇。 不管是浮水,挺水,还是沉水植物,它们的生长都离不开光合和呼吸,水越深越不利于这两个过程。 莲藕就属于对光照和呼吸要求比较高的植物,就梁渠所知,一般超过两米水深莲藕就活不下去。 意识到莲藕生长环境的反常,梁渠却是兴奋起来。 植物离不开光合作用和呼吸,但那是对于普通植物而言,对于一些宝植,自然不在此列。 这个世界可是有着超凡力量的! 眼下这藕能长这么深,定然不凡,听说隔壁镇子的赵老爷有口寒潭,深数十米,底下还长着角菱,吃了能延年益寿,靠此笼络了两名武者,不知真假。 自己居然也碰上了? 梁渠当即顺着莲藕的生长脉络游动,一查看发现这莲藕还真不小,十几米还没找到头,正当他想要继续游动时,一个模糊的大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什么东西? 好大一只! 梁渠迅速停下拉开距离。 对方并无反应,似乎没有发现他? 面对可能是宝植的莲藕,梁渠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绕着圈,进行水中感知。 对方就埋伏在淤泥中,很长,足有两米,但不是鱼,有四肢,尾巴很长,体型纤细...... 三米外他能感受到的轮廓十分模糊,可这形象太鲜明了,梁渠瞪大了眼。 是猪婆龙! 猪婆龙是俗称,用大白话讲就是鳄鱼,只不过猪婆龙是渔民对所有鳄鱼的统称,江淮河里有不止一种鳄鱼,梁渠不知道淤泥底下的是什么品种。 附近一带,最常见的应该是太华鳄吧? 原身见过太华鳄,梁渠感觉和前世的扬子鳄差不多,体型不大,成年也就两米,体重三十多公斤。 这个体型对成年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体重是致命伤,但那是在陆地,现在是在水下,尤其梁渠还只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体重大也大不了多少。 况且...... “这太华鳄就卧伏在莲藕旁边,不会是知道这莲藕对它有好处吧?” 梁渠仔细感知,发现淤泥中果然有翻动过的地方,暴露出几截被啃过的莲藕。 麻烦了。 拿走莲藕,横亘在这的猪婆龙绝不会同意,对方明显在这里做了窝。 或许也不是不能试? 梁渠一番思索,觉得并非事不可为。 倒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他前世喜欢看一个叫毕方的主播荒野求生,对许多生物都有一定了解,知道鳄鱼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它们咬合力极强,张力却极弱。 成人单手捏住鳄鱼的吻部,它就无法张嘴,一身狂暴战力废掉大半。 只不过生物界只有人类才能精准的抓住物体,就连猿猴因为拇指短做不到精准抓握,才显得鳄鱼在自然中无敌。 就眼前这条“小”鳄鱼,以梁渠的控水能力就足够压制,再加体重优势,死亡翻滚都滚不起来。 现在是十月底,水下颇寒,对于变温动物来说行动会比夏日迟缓上许多,说不定这鳄鱼就是太迟钝,才没发现有生物靠近。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还无动于衷实在不该。 “要是能控制它就好了,这么大一头,平时还能帮自己捕鱼,坐享其成就好,老是下水捕鱼太麻烦,我也不是真想当个老渔民。” 人总是得陇望蜀,觉得可以拿捏猪婆龙的梁渠,脑海中又闪过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 似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梁渠脑海中的泽鼎震颤,一个奇怪的符文突然在鼎身上亮起,符文模样形似甲骨文中的水字。 更多的信息灌入。 血...符...统御水族......用鲜血将水字符画在水族身上,有概率成为统御之主? 牛逼,泽鼎还有这能力? 接收完信息的梁渠眼前一亮,心想泽鼎来头真是了不得,放到外界,指不定被人抢破头! 这下他更不能放过猪婆龙,一个手下的帮助太大,而且鳄鱼有四肢,远比其他鱼当手下更灵活。 打定主意,梁渠在河底找到一块带棱角的石头,约莫人头大小,然后尝试带它靠近淤泥中的猪婆龙,确定其吻部方位后,用力砸下。 河水被控制着排开,助推减阻,石头破开滚滚激流,砸中了憩息中的猪婆龙。 天气渐冷,鳄鱼血液流动凝滞缓慢,本就迟钝,更何况是被人偷袭,鳄鱼直着身子定了一瞬间,然后感觉到了崩裂般的痛楚。 机会! 梁渠扑了上去,他冲到猪婆龙身后,卡着视角盲区按住石头,右手手臂青筋毕露,左手手指在棱角上一划,几道鲜血散逸在水中。 水中飘散着血气,闻到腥味的猪婆龙凶性大发,发奋地挺直身体扭动着,试图张嘴撕咬,可没等张开,又一阵水流环住了它的上下颚。 被石头压住又被水流控住,一压一控,猪婆龙根本无法张嘴,只能摆动身躯疯狂挣扎,生铁一样硬的尾巴拼命地抽打着岩石。 梁渠全身上下都绷紧了,如同一张拉伸到极限的长弓,全部的肌肉都绞索在一起,血管贲张,死死压制住猪婆龙。 冷汗顺着水流卷走,连续两次操纵二十斤的水流,梁渠透支了极大体力,但他不敢休息,三指流血,迅速在猪婆龙后背划过。 鲜血缕缕,在某股奇特力量的作用下凝而不散,顺着手指纹路印在了鳞甲之上! 血光在黑暗中绽放,猪婆龙刹那间竖瞳扩散,一股野蛮的精神力量轰入梁渠脑海。 倘若说控制水流是体力上的透支,那此时控制猪婆龙,就是精神上的透支,如同熬了数个通宵,又被逼着做了几张数学卷子,梁渠头颅剧痛,险些晕厥过去。 好在畜生终究是畜生,哪敌得过智力见长的人? 仅数个呼吸,一股奇妙的精神链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猪婆龙呆滞的眼神重新变得活泛,却是不再凶恶,透露着些许灵动。 泽鼎再次散发光华。 已统御水兽太华鳄,可进化。 梁渠神色大喜——成了! 猪婆龙? 收下当狗! 第四章 安身立命之本 已统御太华鳄,可进化  可进化? 捂着昏沉沉的脑袋,梁渠顾不得仔细查看,赶忙浮出水面换气,一连大口喘上半刻钟,身体才好受些。 “看来统御不能乱用,用多了怕是要变成白痴,而且失败更危险。” 不过泽鼎给出的可进化让梁渠很好奇,太华鳄两米长几乎是极限,还能再进化? 再度沟通,泽鼎绽放光华。 可消耗八十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 八十点? 多还是少? 梁渠没个概念,何况他手头一点水泽精华没有,只能暂时放弃。 休息一阵再度下水,他迫不及待查看疑似宝植的莲藕,本次收获的重头戏。 从淤泥中掰下一截,梁渠让猪婆龙靠近吃上一块。 猪婆龙扒拉着小爪子划水过来,晃着脑袋,大口吞咽。 梁渠感受到精神链接中猪婆龙的欢快情绪,结合地面上莲藕被啃食过的痕迹,确信莲藕真是好东西,没毒,鳄鱼趴在这不是巧合。 验证完毕,他不再犹豫,掰下一截抹去淤泥,控制水流不会溢入口鼻后大口啃食。 今晚如此辛劳,一块烧饼早消化完毕,肚子又咕噜噜的叫,要不是炼入泽灵提升过一点身体素质,怕是又要变成刚来时风中残烛的模样。 梁渠不想再经历那样的苦痛。 饥饿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 深水处的莲藕没有寻常莲藕那般多粘液与藕丝,带着淡淡水汽,口感更是迥异于寻常莲藕,脆生生如同苹果,意外的好吃,几口就能啃完一节。 且吃到肚子里便化作一股暖流,刚刚为统御而划伤的三根手指,居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愈合! 果真是宝植! 梁渠大喜过望,只不过这宝植似乎偏治愈类,他没受什么伤,能量就转而去弥补先前长期饥饿留下的亏空。 即使没镜子,他依旧能体会到自己精气神上的提升,不再像最初那般形容枯槁,人见人避。 可惜没有更详细的了解,或许它的用途不止于此? 水泽精华+0.1 水泽精华! 这就是水泽精华? 梁渠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看着眼前提示,没想到心心念念的水泽精华如此轻易的就获取到了。 本以为获得治愈类宝植已是惊喜,他万万没想到,惊喜不止于此。 等等,一截莲藕是0.1,那这全部吃掉,岂不是有好几? 梁渠大喜过望,又挖出几截,一口气全部吃掉,可实验下来,结果却并非如他所愿。 水泽精华的确可以反复获取,可却不是所有莲藕都有,只有靠近猪婆龙身下那块地方的才有,更远的地方就没了。 真正有用的差不多有二十三节,算上吃掉的两截,等同于是2.5的水泽精华,可惜一截莲藕的量不少,刚刚试过几块,现在已经吃不下了。 “先试试0.2的水泽精华能涨多少融合度。”梁渠心想。 目前来看泽灵水猴子对他的帮助很大,刚炼入就如此威猛,从风中残烛变得不愁温饱,融合百分百后还得了? 至于猪婆龙的进化...... 身为水中猛兽,能进化固然是是好的,可有了莲藕的对照,梁渠算是知道八十点水泽精华有多夸张,完全杯水车薪,只能以后寻求机会。 梁渠念头一动,泽鼎倏然抖动,几点淡蓝色的光点飘起。 一道灵猴虚影从他身后显现,光点似找到了方向,凭空流转,融入其中。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5%↑) 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  水兽统御:太华鳄(可进化) 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  “不是马上增加?” 梁渠望着融合度上的箭头,微微皱眉,好在确实能感觉到自己对水环境更加亲切,想来融合的时间不会太长,也算差强人意。 水泽精华的获取比想象的简单,能获取就不用慌,早晚能加满。 浪里白条张顺能在水下待七天七夜,自己这个水猴子待个三天三夜不过分吧? 想到这梁渠来到异世界的惴惴不安消失了大半。 原先世界再怎么冷漠,真看到有人要饿死,拿一两个白面馒头不算什么,但这里,物资的匮乏使的无动于衷才是常态,加之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一开始当真是彷徨不安。 某着名百岁老人就曾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安心。 梁渠靠着一手水活,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浮水换气,梁渠看向自己新收的小弟——猪婆龙! 皮糙肉厚的它虽被石头猛砸一下,可半点实质伤害没有,此刻静伏在水中,与家狗一般无二,甚至靠着精神链接,比家狗更通人性。 进化是不可能进化的,八十点水泽精华太多,可到底是猪婆龙,必定是一个好猎手! 结果...... 望着行动迟缓的猪婆龙,梁渠一拍脑门:“坏了,真要冬眠了!” 成也萧何败萧何。 新小弟因为天冷,血液凝滞行动缓慢,传递来的情绪十分恹恹,倒不是没法爆发,只是正常状态如此,帮忙捕鱼怕是够呛。 “天冷了不能动,以后就叫你不能动吧,也罢,就继续趴在这里吧,当个看门将,把来偷吃的小鱼小虾全部咬死!” 猪婆龙得了姓名,摇着尾巴钻进泥里,等泥水平静下来,此地看上去与最开始时一般无二,任谁都猜不到底下藏着宝植。 泽野岸口。 梁渠浮出水面张望一圈,确定没人后拎上黄鱼打道回府。 泽野黄鱼不是前世的海鱼,出水就死,梁渠用芦苇叶将其头尾系起,算是用了弓鱼术,可以保证鱼长时间离水还鲜活。 走在路上,梁渠心情愉悦,只感觉自己拎着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贯沉甸甸的铜钱。 想混得开果然还是要有点金手指,几个时辰前他还孤独彷徨,转眼间就觉得生活也没那么糟了,至少已经比义兴市绝大部分平头百姓要好。 八十文可不算小数目,不过马上入冬,衣服要来两套,身上都破烂了,还有盐,米粮,皂角,凳子,锅,碗...... 额......梁渠陡然觉得八十文好像也没那么多。 不过能力有了,日子总会好起来。 现在另一个关键问题是——没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炼入水猴子泽灵,他的下水能力大幅提高,没有船一样能抓到好货,可没船做掩护,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一长,定然遭人怀疑。 就算你捕鱼天赋异禀,熟知鱼群走向,也不能如此夸张吧? 连艘船都没有,难不成以后大冷天全都靠下水捕鱼? 原本自个家里倒不是没船,可惜却被一介地痞癞头张抢走了。 癞头张是义兴市出了名的无赖,仗着在武馆学过两天拳,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梁渠“父亲”死后,家中最大的财产——一艘乌篷船,自然被他看上,打着梁父生前找他要过银子喝酒,现在要他还债的由头抢走。 渔船可是渔民的命根子,几乎吃住在上面,家里四面黄土墙,就是因为好些家当都在船上! 见鬼了,谁会找一个地痞无赖借钱喝酒? 可碍于癞头张的拳头,无人会为他一个孤儿去触霉头,只能听之任之。 更可气的是,事后癞头张又来过一趟,说船不够抵债,将他仅剩的三斗米粮给抢个精光! 如此行径,岂不是另类的吃绝户? 一切绝境,都是这个癞子逼出来的! “得找个机会把东西拿回来,这样才方便掩盖我的金手指,等攒够钱,就去镇上习武,看看武师究竟有何神异,等有一个好身份就简单多了。” 梁渠思量之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家门口,却不料早已有人在门口等候着他。 “小郎君,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五章 赵老爷发来邀约 望着在门口晃荡的两道身影,梁渠眉头一皱。 这两宾州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搁我家门口晃。 门口,一中年人与一身形精瘦的小厮前后站立,刚刚问话的便是那皮肤偏白的中年人,此人衣服干净整洁,怎么看都不像个平头百姓。 望着明显有点来头的中年人,梁渠在脑海中快速搜索。 另一边的郑向见梁渠不说话,还以为对方仍在纠结,他挥挥手,一旁的小厮立即举起一麻袋,撑开袋口。 郑向卷起袖子,伸手探入其中,借着月光,梁渠看到那人居然抓出一大把白灿灿的精米! 梁渠咽了口唾沫,刚来时的胃痛,着实给他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 郑向将手中的大米缓缓倾倒在布袋中:“怎样,只要认了我们赵老爷当义父,这斗精米就是你的,而且往后吃的也都是这样的好,米!” 义父!? 听到这个词,梁渠大脑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不过不是“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的开关,而是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面前的中年男子,就是隔壁镇那位有寒潭的赵老爷府上的管家之一郑向! 对方来此的目的很简单,买奴才! 都到门口了,那个被买的奴才是谁不言而喻。 至于为什么买奴才要说成是认义父,只因大顺开国皇帝规定一般人禁养私奴,所以许多老财都是以收干女儿干儿子的形式收养奴仆的,只要有公证人证明就行,和后世有异曲同工之妙。 按理说,原身生活如此困顿,卖身倒也不失为一条活路,这又是管家又是精粮,实在是给足了面子。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谁家招奴才这么上心? 那赵老爷,据传好男色! 梁渠刚来时就发现,自己穿过来的少年不仅名字一样,长相也神似,堪称平行时空的自己,即使常年跟随父亲出船打鱼,皮肤黑糙了些,可五官极佳,模样周正,养一养,绝对不差。 两相结合,所谓的“据传”,多半是真的。 想到这,梁渠打了个寒颤,浑身嫌恶。 “考虑得如何?”郑向又问一遍。 上次登门,被推脱要考虑考虑,但现在,他有十足把握,对方再不接受自己的条件,怕是近几天就要饿死在家中! 郑向甚至连牙行的人都叫过来了,也是做个担保,免得梁渠这边刚把自己卖了,转头就反悔到官府去告官,说赵家逼良为奴。 倒不是赵家怕被告,谁会喜欢惹麻烦?擦屁股还要费几张纸呢。 一旁的牙行小厮也帮腔:“是啊是啊,小郎君,能去赵府,那是咱们普通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风里来雨里去,一年还吃不上几口粮?” ‘你奶奶滴,这福气谁爱享谁享,也不怕拉屎擦不干净腚。’ 梁渠暗骂一句,面上不动声色地婉拒,赵家家大业大,实在不是他现在能开罪的:“实在抱歉,郑管家,小的命薄,享不来那滔天福气,让您白来一趟过意不去,不如就将这条黄鱼带回去,当作我的赔礼吧。” 牙行小厮目瞪口呆。 郑向脸色一变,完全没料到梁渠会拒绝,他猛靠上来,逼得梁渠后退两步,可距离还是拉近不少,一下子让他察觉到异常。 这梁渠气色怎如此之好?丝毫不像饿过几天的模样!还有这黄鱼哪来的,他捕的? 郑向心思百转,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会在这短短几天时来运转? 梁渠吓了一跳,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拯救自己的小命时,郑向反倒先平静下来:“无事,本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赔礼道歉倒也不必,能捕到黄鱼本就不易,小郎君就留着吧,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话间,郑向已带着牙行小厮离开,只留下门口处拎着黄鱼的梁渠。 自己到底得没得罪他? 梁渠脸色阴晴不定,按说答不答应是自己的自由,可弱者拒绝强者,本身就是一种错。 最关键的是,整件事透着许多违和处,疑点重重。 赵家是隔壁平阳镇上的大户,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义兴市有一个快混不下去的孤儿? 癞头张,赵家是不是...... “看来要尽快成为武师才行,成为武师,赵家就奈何不了我了。” 怀着心事,梁渠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在过往渔民诧异的目光中,梁渠拎着黄鱼卖给了义兴市中最豪华的酒楼,得到八十文铜钱。 现在还远不到交渔税和其他杂税的时候,自己和祖辈也没租过渔栏的东西,不用被剥削还债,再加上义兴市离大城近,治安好,没有渔霸,到手的钱基本都能到自己手上。 要是一些穷山沟里,那就惨了,渔霸渔栏齐上阵,那叫给你剥得个干干净净,时刻处在民变的边缘,只差一个高呼口号的人。 拿到钱,梁渠找了家便宜脚店,要上二斤肉,一碗饭,一盘时蔬,大快朵颐。 只不过义兴市着实小,一会功夫,他抓了条黄鱼,卖出八十文的消息就漫天飞,到处有人过来询问捕鱼地点,想着自个也去碰碰运气,烦不胜烦。 “你小子,哪抓到的黄鱼,快漏点风。”一比梁渠大上二三岁的青年揽住梁渠肩膀,说话的同时手却不老实,要去抓盘里的肥肉,却被一筷子抽了回来。 “嘶,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青年呲牙甩手。 梁渠不为所动,镇上的同龄人就那么多,基本都认识,李立波就是这样一个人,但要说多熟也没有,至少借粮的时候,他家没借。 要说怨怼也不至于,农业社会生产力就那么点,大家都是卖死力气吃饭,谁家都不好过,不借很正常,反倒是那几个亲戚家,没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确实不忿。 “都说了,就在上饶埠往右边走三里地的芦苇荡那边。” “我不信,伱小子肯定没说实话,换我也是,真有地方能钓到黄鱼也不会告诉别人,留着闷声发大财。” 李立波见没肉吃,只能自个倒了壶茶水,自酌自饮,他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听梁渠抓到条黄鱼,便过来打秋风。 不过也正是李立波的性格,让他对一些小道消息很灵通,梁渠想着近来的事,灵机一动:“问你个事,回答好了就有肉吃。” 李立波眼前一亮:“还有这好事,快问快问。” “你对平阳镇的武馆了解多少。” 李立波上下打量着梁渠,嘿笑:“倒也是,谁没个武师梦,不过你问我可就问对人了。” “细说。” “平阳镇有三个武馆,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杨老爷,只因其他两家馆主都是野路子出身,而杨老爷可是军伍里退下来的!而我李立波,马上就要去拜师杨老爷了!” 李立波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在吹嘘。 “你?”梁渠故意质疑。 李立波果真一下就急眼了,顿时啥都吐噜了出来,让梁渠恍然大悟,对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有了些许了解。 很简单,打磨根基,然后药浴,再打磨,再药浴,最后冲关。 皮,肉,骨,血,四小关,都过了就称得上是一名武师,在此之前都只能是武者,据说往后还有境界,却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 武馆的招生也不难,无须看什么根骨,只看你有没有钱! 那杨老爷武馆是七两银子不包食宿,十两包住宿,二十两包住宿和药浴,伙食另算,比其余两家略贵,倒也符合更厉害的定位。 只七两银子,倒也不难,梁渠若有所思:“那你岂不是......” “嘘,你可别往外说,再两月,我家就把我送去武馆了。”李立波洋洋得意,“等我去了,肯定比那什么癞头张强,还练过把式呢,不一样被人揍了。” 第六章 夺船之恨 张癞头横行霸道,今天往他家鱼篓里拎条鱼,明天往那家鱼篓里拎条鱼,不多,但就是恶心你。 义兴市的渔民谁没有被他打过秋风,哪家寡妇没有被他调戏过,早就成为人见人厌的癞疾。 当面不敢说,可私下里,李立波也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梁渠神色一动,问道:“被打,什么时候的事?” “可能今天早上?反正我见他的时候,眼眶上好大一个乌圈,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被揍得不轻。” “谁敢打他?” “不知道。”李立波摇摇头,接着又悄悄道,“其实他也没那么厉害,才去两天武馆就因为闹事被赶将出来,能学到什么好东西?怕是花架子都搭不起来,只不过没人去戳穿他这只纸老虎罢了。” 梁渠斜看他一眼:“照你这么说,你怎么不去戳穿他?” “就算是纸老虎,他个头也在那摆着呢。”李立波讪笑,“不过今天他偷偷摸摸出船去了,我看是担心有人寻仇,准备去湖上养伤,要不是我正好在芦苇滩里拉屎,指不定没人发现这事,你是第二个知道的。” 梁渠了然。 “问完了没,我都说了这么多,你这肉......” “都给你了。” “哈,大方,真大方!家里为了攒钱,我都多久没开荤了,嘿嘿。” “等等。”梁渠按住盘子。 “又怎么?” “算了,没事,伱吃吧。” 李立波纳闷,但也没管,大口吃肉。 梁渠摇摇头,他本想锁住消息,可转念一想,完全是多此一举,太把自己当回事。 江淮泽野。 一艘小舢板静静地停靠在湖面上,张铁牛躺在里面,一头的疣子疤分外醒目。 原本一脸凶恶相的癞头张,此刻却像拔光毛的鸡,神色恹恹,眼眶上的淤青更是令人发笑。 “他妈的,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活过来呢?嘶,狗日的郑向,下手也忒狠些,我的腰子......” 张铁牛捂着腰腹,满面愁苦。 平时缺德事做太多,他都不敢留在家中养伤,生怕被人趁机报复,只能划着自家小舢板,躲到湖面上。 张铁牛叹了口气:“也就只有这里安全了。” “倒也不见得。” 张铁牛心脏骤停,他刚想起身,便被一团清水糊脸,那水似有生命,拼了命的往肺腔里钻,猝不及防下张铁牛猛吸一口,顿觉肺部灌满了水,难以呼吸。 紧接着他看到船边扒上来一个人影,散着头发翻身进了船,随后迅速起身,照着他下体狠踹一脚,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 面对涨成猪肝色的癞头张,梁渠不敢停歇,握住石头的手青筋毕露,铆足了劲对着那疣子头就是一下。 张铁牛两眼一翻,晕了。 见之不动,梁渠丢下石头,石头碰撞船板,咕噜噜的滚到角落。 就......就这么简单? 略微出手,横行乡里,去过武馆的癞头张,就倒下了? 梁渠大口喘着粗气,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还有那从癞头张脸上渐渐散去的水团。 来之前他做足了计划,可没想到实施起来如此轻松,只找人花了不少时间,他甚至还做好负伤的打算,掰了块莲藕放在怀里,也给不能动浇了热水热身,悄悄埋伏在水下。 结果,通通没用到! 控水能力,对普通人简直是特攻! 只要趁对方不注意,用水糊住口鼻,任你有本事通天也没用。 望着躺尸的癞头张,梁渠从腰间取下麻绳,将这家伙双手双脚捆缚起来,搜一搜身,发现居然还有二两银子,着实是意外收获。 理了理舢板,梁渠把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又找出一根绳索,便用来二次加固,最后他把舢板划到一片人迹罕至的芦苇荡。 等在芦苇荡休息上一阵,啃过几口莲藕,恢复好精力的梁渠再度控水泼在癞头张脸上。 “唔......” 张铁牛悠悠然醒来,视线中摇晃着几根芦苇叶,更远处,夕阳将天空烧得通红。 他咳嗽了几声,呛出了不少水,似是牵扯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从下体处传来,完全盖过了之前所有伤口的痛,脑子懵了好一阵,张铁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转头望去,双目充血。 “是你!” 被瞪了一眼,梁渠对着癞头张小腹就是一脚,踢得对方险些闭气。 腹部剧痛的张铁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里明显就是芦苇荡,人迹罕至,对方把自己杀了都没人知道,赶忙换了副嘴脸:“水哥,水哥我错了,您打我是应该的。”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水哥您开玩笑呢么不是。”张铁牛脸上尬笑,心中怔怖。 他怎么都没想到,袭击自己的居然是梁渠! 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废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化如此之大? 明明前天去看还是一副恹恹欲死的模样啊! 还有那活水,莫不是妖法? 梁渠坐在船头,鞋尖踢着癞头张脑袋:“说吧,我的乌篷船呢?哪去了?” 张铁牛支支吾吾,直至梁渠抬起脚作势要踹,他才吐露:“卖...卖了。” “卖了?”梁渠赶紧询问,“卖给谁了?” “渔栏......” 梁渠恨不得直接将张铁牛溺死在水里,但凡卖给任何一个渔民,那都好说,偏偏是渔栏,说难听点,那地方就是癞头张这样的人成了组织! 渔栏,就是一个专门租赁渔船,渔具的地方,但租赁的价格都异常高昂,许多租了渔船的,一辈子都要给渔栏打工,受其盘剥,可若是不租,那没生计,几天就要饿死。 义兴市还算好的,其他地方,那渔栏简直就是渔霸,你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 见梁渠火冒三丈,张铁牛赶紧求饶:“渔船不好出手,我又急着使钱喝酒,只能折价卖给渔栏。” “卖了多少钱?” “四......四两。” “你妈的,乌篷船卖舢板价!?”梁渠又猛踹两脚。 甜腥的味道沿着气管泛了上来,张铁牛很想说些什么,可梁渠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等被打完,才喘吁吁的出了声。 “还......还余下二两......在我的...我的裤子口袋里。” 草,原来那二两银子本来就是我的! 梁渠想到之前在癞头张身上搜到的银子,气郁至极,感情羊毛出在羊身上。 “赵府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也...也是我说的......” 梁渠猜的果然没错,真是张铁牛透露的消息! 原来那张铁牛抢完船,又发觉梁渠长得不赖,素来听闻赵老爷好男色,觉得又是一笔好生意,便径直告诉赵府的管家郑向。 随后便发生了郑向登门的事,亲自一见,郑向觉得张铁牛说得果然不错,但梁渠却说要考虑考虑。 事没成,张铁牛也没赏银,可郑向不想白跑一趟,话里话外皆是暗示,让张铁牛“帮助”梁渠早做决定。 张铁牛为了拿到赏银,直接上门夺走梁渠仅剩的几斗米,算好日子,又禀报了一次。 结果......郑向自觉上当受骗,当夜便找到张铁牛,一通乱打。 郑向虽只是个普通人,体格也不壮,但他可是赵府的人啊,张铁牛哪敢还手? 事后他只好划着舢板避人养伤,让梁渠抓到了机会。 第七章 报仇 梁渠咬牙切齿。 郑向,癞头张,没一个好人! 昨晚郑向走的那么干脆,黄鱼都没要,他真以为对方单纯的想做个买卖,哪怕涉及人身自由,但大顺也不是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结果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狗奴才放上去的。 “水哥,水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欠的银子我今后一定还,您行行好,就当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张铁牛好不容易鼓足力气,说出了一句连贯话,见梁渠看过来,赶紧仰头挤出笑脸。 梁渠面露犹豫,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 张铁牛心中暗喜,刚想再添把火,哀求一番时,却发现身边人影突然消失不见,自己头顶反倒多出一片阴影。 他茫然的仰起头,突然放声惊叫起来,他看见一张倒挂的人面猛靠过来,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他,乱发披散间,人面咧开嘴无声地笑着,两行森然的白牙贴在他的脸上,像是要咬断他的脖子! “水哥,水哥!这是作甚?莫要吓我!” 张铁牛心脏都停跳了,他惊恐的往后挪去,一脚踩进水里。 梁渠紧盯着头破血流的癞头张,收敛起笑容:“你刚刚...看到我控水了吧?” “控水,什么控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看没看到,都没关系。” 梁渠站起身,夕阳斜照,在舢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江风照拂,结籽芦苇摇晃着,芦花飘散。 张铁牛见那张可怕的面孔离开,紧绷的心脏微微舒缓,可随着时间推移,阴影笼罩下的他愈发不安,他使劲仰头,只能瞧见被金边包围的黑色人影。 他又往下挪了挪,好更大角度的仰头,恍惚间,却看到了一张戏谑的脸,以及那更上方,高高举起的石块! 张铁牛瞳孔猛缩,喉咙震颤,可还不待泛着腥味的气息上涌。 嘭!嘭!嘭! 哗啦! 芦苇荡中掀起巨大的水花,白色的浮沫中,间或夹杂着一丝暗红。 船底黑影游动,猪婆龙摇身摆尾,拖拽上绑着凶器石块的尸体往深水处游去。 处理完一切的梁渠瘫倒在舢板上,心脏剧烈跳动,唾液粘得像是胶,他举起手,看到自己的手在抖,指甲里满是血沫。 平生第一次,一连串的杀人动作,在他手中行云流水。 怕癞头张挣扎太剧烈,自己制不住,梁渠甚至不敢溺死,只能用石头砸碎他的脑壳。 “张铁牛欺人太甚,要是不趁他病要他命,就算我靠着捕鱼攒出钱,等他伤好了还是会盯上我,呕额。” 梁渠趴在船边干呕,只吐出了点胃酸。 哪怕做足了理由,下定了决定,真到动手时,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一连砸得后脑完全塌陷才罢手,血肉模糊。 江淮泽野食肉凶鱼数目众多,受血腥味吸引,要不了多久,张铁牛的痕迹就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干呕完,梁渠坐回船上。 事到如今,乌篷船变成小舢板不说,还平白无故被赵府盯上,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赵老爷参与。 整件事听起来只是郑向和张大牛两人的主意,但都是张铁牛的一面之词,郑向是自己要讨好赵老爷,还是得了赵老爷指示才行动都不得而知,各种关窍一位管家也不会向一个癞子说。 前者还好,后者就麻烦了。 赵老爷都六十多了,恶心,恶心呐! 梁渠前世今生加起来小四十都是处男,有的老东西已经玩腻了想整点变态的了。 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袋中那二两碎银。 赵府开罪不起,那就只能尽快攒够七两银钱,去平阳镇上的杨家武馆习武,赚个好身份。 只是这舢板,要怎么光明正大的拿来用? ...... 时间飞快。 薄雾笼罩的埠头上,人影耸动。 夜半,鱼类集群出来活动觅食是捕鱼的绝佳时机,有经验的渔民都会趁此时间解绳出船。 泽野中,却有一少年撑着杆,逆着船流回到埠头。 一汉子解开绳索就要撑船出发,瞧见了来者是谁:“阿水?你家不是一艘乌篷船吗,怎么变成小舢板了?而且怎么这个点回来?” 梁渠抬眼一瞧,笑道:“是陈义叔啊。” 此陈叔并非初来时送饼的陈庆江,义兴市有许多陈姓人家,眼前是另外一位,仅是相识。 梁渠望见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渔民,知道氛围到了,便面露愁苦,神色悲伤,望之似要垂下泪来:“义叔你也知道,月前我父......” 几句愤慨之言掺和着一两声哀叹,梁渠断断续续将“父亲”死后,癞头张欺压自己的事情全说出来。 只不过他在个别地方略作修改,例如癞头张本是直接抢了乌篷船,变成了癞头张强行用自己的舢板交换。 听完故事,在场渔民皆没有怀疑,甚至觉得合情合理。 强抢渔民船只,如同杀人父母,癞头张没有大肆宣传,为此知道的人不多,且知道的也不会清楚到底有没有“交换”这件事。 癞头张欺软怕硬,很少去惹大姓者,更不敢把事做绝,也就是梁渠这样的孤儿,无依无靠的同时还有一艘好船,财帛动人心,张铁牛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这癞头张,真是坏事做尽。” “早该治治这丧天良的了。” “是啊,天天来我鱼篓里抢鱼,真想一桨拍死他!” 一时间,埠头上义愤填膺,不过仔细听就能发现,大多都是咒骂和不忿,没有一个人提出要为梁渠主持公道,去找癞头张要回乌篷船。 癞头张人高马大,又是个光棍,光脚不怕穿鞋的,谁都上有老下有小,不想为那一个孤儿去惹麻烦。 梁渠叹了口气,掀起木板,露出其中的十数尾鱼:“没有趁手渔具,今天抓了一天鱼,实在劳累不行,刚有上些收获,便要回去睡觉了。” 众人打眼一瞧,都是些草鱼,白鲢,约莫二三十文的价钱,纷纷点头,之后就不再寒暄,出船去了。 梁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和癞头张撇的一干二净,只会显得刻意。 若有人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也定然能发现事有蹊跷,例如既然是换船,为何张铁牛会选择卖掉乌篷船? 再游手好闲也不至于一点余地不留吧? 虽能解释,逻辑链却难免薄弱。 可人同样忌讳自我意识过剩,觉得别人有多么关注自己。 世界不绕着谁转,对于不关自己的旁事,杂事,旁人的记忆实际上很模糊,稍稍引导就能拐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走向。 无人会想到一个少年能胆大包天,并且有能力去截杀一个健壮大汉。 只要种下一点种子,没有明显破绽,这颗种子发芽就能发展成“既定事实”。 第八章 风波平歇,再收手下 回到埠头,梁渠交过两文停泊费,将鱼获全部卖给渔栏,得了十八文。 渔栏本质是一个放贷组织,只不过放的是渔船,渔具,收的是鱼获作利息,为此除去租赁渔具外,也承担上一部分鱼贩子的职责,就像经销商。 对于没有租赁其渔船渔具的渔民而言,价格倒也还行,能节省不少时间成本。 此刻已是半夜,街边依旧有店铺营业,毕竟店开不开看的是有没有人,只要有渔民出船,自然有人做这门生意。 梁渠正好腹中空空,便找一家脚店点了老三样,一荤一素一饭。 家里没有油盐柴,自个做饭还要买一大堆材料,不如在外面吃,都是穷人,也就挣个辛苦钱,一顿饭刚好十八文。 攒钱的事暂且不着急,先把身子骨养壮。 不能动游得慢,但威慑在那,能起到封路作用,怎么说都是个帮手,对抓鱼是有帮助的。 第二天一早,梁渠沿着街道看到摆摊卖鱼的李立波。 “呦,今个气色真不错馁,炖个鱼头鲜汤补补?”李立波扣住鱼鳃,拎起一条大白鲢。 “行。” 李立波一愣,他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生意上门:“那感情好,咋地,有喜事?说出来,一起乐呵乐呵。” “说出来怕你吓着,就这条吧。” 梁渠没点破,李立波作为知情人,就算猜到真相,没证据一个人也不敢往外说。 “豁,口气那么大?”李立波一边说一边给鱼穿上草绳,“好了,你的鱼。” 梁渠顺手给过十个铜板。 “多了!” “多的请你喝酒。” “嘿,钱多的没地花是吧。”李立波心里纳闷,手却不慢,美滋滋的收下了铜板。 一连数天,梁渠都按照正常渔民作息,出船打渔,每日鱼获三十文左右。 赵府管家郑向也没再来找过自己,让他稍稍安心。 癞头张的消失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本就是光棍一个,不找事没人关心。 或许等秋末收税,才会有人察觉,而那至少还有一个月。 至于李立波,他早把这事忘了,至今都以为癞头张只是躲在外面养伤。 “可以安心一阵了。” 好几天提心吊胆的梁渠终于能放下戒备,专心讨生活。 除开每天下一顿馆子养身体,其余的吃食全靠宝植莲藕,他已经吃了十多截,获得共1.3的水泽精华,都被用在融合度提高上。 能够治愈伤势的宝植或许很稀有,但梁渠更在乎当下,越强,才能越少受伤。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6.5%) 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水兽统御:太华鳄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  从消耗水泽精华提升,到融合度提升完毕,需一个时辰左右。 1.5的水泽精华让梁渠融合度提升到了6.5,能控制四十斤的水流之力,水下活动时间超过十分钟,感知范围没变,身体素质微弱提升。 摄取水泽精华不影响莲藕本身效果。 梁渠吃掉那么多莲藕,加之年轻,长期饥饿造成的亏空得到弥补,他能感到元气在不断恢复。 “可以再统御一头水兽帮忙捕鱼了。” 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大约在两到三个“不能动”之间,保险起见,他还可以再统御一只和不能动差不多水平的水兽。 秋天水寒,猪婆龙行动缓慢,抓鱼实在力有未逮,要不是被梁渠驱使着,它早就冬眠了,一觉睡到开春。 现在一人一兽合力,不挑一些价值昂贵的鱼种,一天不过能抓三十文的鱼获,倒不是不想抓些贵的,他担心一直抓会被发现端倪。 就算要抓,也要抓虎头斑那样以银子为计量单位的。 将船划到莲藕水域附近,梁渠用桨拍打水面。 受到传唤的猪婆龙顶着几片水草出现在船边,用后爪挠一挠腰部,眨动眼睑。 梁渠脱去衣物,拿上木矛潜入水中。 不能动摆动长尾,游曳在他身边,头顶水草顺着水流漂走,一人一兽,探索四周。 水中光线较弱,浅水区尚能看到河底和水草,再深些视线一片漆黑,探索环境主要依靠感知。 一条条常见水鱼从身侧划过,梁渠不为所动,今天的目标是一个好帮手。 他注意着自己的前进方向,避免进入深水区。 浅水区偶尔会出现大型水兽,但体长不会超过四米,安全有保证,深水区就不同,听老一辈渔民讲,那里面什么怪物都有。 带着猪婆龙找了小一个时辰,梁渠一无所获,不是没有大鱼,但都不是什么凶猛的肉食鱼类。 他并不气馁,钓鱼佬一个马扎一根杆,一个水塘坐一天,这才哪到哪。 再次下潜与一条草鱼擦身而过时,一个模糊的巨大身影突然擦着梁渠感知圈消失不见,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条草鱼! 好快! 梁渠一惊,握紧长矛,速度召唤不能动护驾。 刚刚模糊间感知到的身影身长至少两米,是个实打实的大家伙! 不能动快速摆尾,来到梁渠身边,不停地转圈,避免被突然袭击。 梁渠本以为是巧遇,不料那黑影转了个弯,居然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感知圈内,开始绕着转圈。 擦着感知圈,偶有几次进入到三米范围内,梁渠终于感知到对方是何物种,六须鲶鱼! 两米长的六须鲶鱼,并不多见,此鱼性情凶猛,攻击时会先划动胸鳍,制造出漩涡让猎物失去方向,然后张开那张巨大无比的阔嘴,像吸尘器一样把猎物吸进嘴里,囫囵吞下。 听闻义兴市曾有一小孩落水,就是被这六须鲶鱼吃掉了! 毫无疑问,眼前的六须鲶鱼将梁渠当成了猎物! 这鱼真勇,两米长,近五十公斤,居然就敢对一个人和一条鳄鱼一起发起进攻! 滑铲是吧,这么送? 正好鲶鱼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就决定是你了。 哗啦一声,鲶鱼在接近河面的水中打了个滚,梁渠立即让不能动冲锋,鳄鱼移动慢,攻击却极快,如同一柄刺入心脏的匕首,刹那间逼停了转圈的六须鲶鱼。 鲶鱼转身躲避,不能动摆动身子跟上,擦肩而过的瞬间,它晃动铁尾摆锤般砸在了鲶鱼的头部。 六须鲶鱼头部被抽出血痕,它回身撞击猪婆龙软腹却没有丝毫作用,猪婆龙趁势用利爪勾住鲶鱼鱼鳍。 梁渠在一旁屏住呼吸,瞳仁微微颤动,死死盯住战局,在鲶鱼甩身挣扎的空隙,水流猛然禁锢其尾鳍,这是一次妙至毫巅的截击! 六须鲶鱼失去平衡,猪婆龙看准机会撕咬住了它的尾巴! 鲶鱼疯狂挣扎试图摆脱猪婆龙,梁渠手握砾石划破手指,鲜血在水流中散逸成血线,他蹬着水流,纵身来到鲶鱼背后,黑发散如烟墨,三指并行切线,画下统御水符! 第九章 强悍的六须鲶鱼 泽鼎泛起灵光,散逸在水中的鲜血在某种神奇力量的汇聚下凝而不散,缓缓刻在六须鲶鱼光滑的背部。 川字水符在幽暗水域中自放血光,拼命挣扎的六须鲶鱼瞬间呆滞。 强悍的精神力量轰入脑中,梁渠只觉得后脑被重锤击中,头晕目眩。 他鼻腔一热,便察觉到有血液涌出,此次统御六须鲶鱼,比之猪婆龙更为凶险! 两者虽体型相差无几,可半冬眠状态的猪婆龙抵抗意志远没有六须鲶鱼强烈! 终于在僵持过十数个呼吸后,脑海中的精神意志迅速衰退。 川字符隐入鲶鱼皮层之下,消失不见,又一股截然不同的精神链接出现在梁渠脑海之中。 成了! 深感疲惫的梁渠面露惊喜,同时闪过一丝后怕。 六须鲶鱼的抵抗居然如此强烈,上次猪婆龙能成,属实侥幸。 好在成了就是成了,精神链接一建立,生死皆在掌控中,不存在背叛可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泽鼎散发光华。 已统御六须鲶鱼,可进化  可消耗八十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 同样的可进化提示,可惜梁渠依旧没有那么多水泽精华,也只能等日后再说。 一番挣扎,他气力皆尽,赶紧召唤两兽,双手各抓一尾,让它们带自己浮出水面换气。 哗啦。 “呼!” 梁渠抹去脸上水渍,大口呼吸,疼痛眩晕的大脑迅速恢复清醒,犹如盛夏日喝了一口冰汽水。 天色尚早,借着日光,缓过劲来的梁渠观摩着两兽硕大骇人的体型,一股自豪与安全感油然而生。 有两兽相助,即便癞头张那样高头大马的人不曾受伤,落入水中也要被他肆意拿捏。 只不过...... 梁渠望着六须鲶鱼尾部撕裂的伤口,不禁心疼起来,现在都是自家崽啊! 先前不能动与六须鲶鱼争斗,不能动皮糙肉厚啥事没有,六须鲶鱼却被咬出好大一个疤,这也是不能动的优点,猪婆龙灵活性和耐力比一般鱼差很多,可架不住攻高血厚! “既然你那么胖,就叫你肥鲶鱼吧,阿肥!” 梁渠顺手给六须鲶鱼取个名,得到了欣喜的情绪传递后,便带着两兽回到莲藕水域,掰下一块莲藕喂给六须鲶鱼。 这块莲藕不含水泽精华,但同样有治愈效果,只是弱上不少。 肥鲶鱼吃下后,尾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只不过速度慢不少。 阿肥在水中打了个滚,开始绕着梁渠转圈。 估摸着一块效果足够,梁渠回到船上喂给不能动几条鱼,让其接着看家,接着让肥鲶鱼伤愈后,以莲藕水域为中心帮自己捕鱼。 六须鲶鱼捕食能力强悍,一张大嘴一吸就能抓住许多小鱼,还不会留下明显伤口让人怀疑鱼的出处,这也是梁渠想统御六须鲶鱼的原因。 “捕到了鱼就吐在这里面,注意不要让人看到。” 梁渠将船尾的板子掀开,指着里面的空档。 癞头张的舢板虽简陋,可也算是五脏俱全,总长有三米多,结构和正常渔船一样,船头船尾有两个防水隔间,能用来放鱼。 肥鲶鱼在水面起伏,晃起脑袋。 精神链接对水兽而言并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从梁渠观察到的看,建立链接后的水兽明显更聪明,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不再是单纯的野兽。 得到阿肥的确认,梁渠也不合上船尾盖板,直接躺下,盖一层蓑衣,呼呼大睡。 建立精神链接的消耗实在太大,他急需休息,且看一觉醒来,收获如何。 天色渐暗,江风吹拂,水面泛起粼粼红光。 梁渠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西边火烧似的太阳,发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黄昏,甚至并非是自然睡醒,而是被鱼跳起拍到脸上,给拍醒的。 梁渠摸着脸上湿滑的黏液有些懵,他坐起身,望着船只中蹦跳的数尾大鱼目瞪口呆。 船尾的防水隔间,居然被鱼获塞满了! 不时有鱼从窄小的空档口中跳出,或是遁入水中逃走,或是跳到船体中,拍醒梁渠的那条鱼就是这么来到他脑袋边的。 梁渠被天大的惊喜砸中,哪怕这么多鱼都是普通鱼,怕是也有百文! 都是阿肥大半天的收获? 恰好此时阿肥浮出水面,张开大嘴,连水带沫又吐出三尾大鱼。 梁渠问:“都是你抓的?” 阿肥晃了晃身子,又浮了浮脑袋。 “是和不能动合作,而且这些还不是全部收获,还有几条鱼跳了出去?” 梁渠感受着精神链接中的信息,恍然大悟。 不能动灵活差,速度慢,却可以起到封路作用,与肥鲶鱼配合相得益彰,只在莲藕水域附近就抓到了近五十条大鱼,其中还有一条价值三十文的斑头鱼! 整条船的鱼获,价值一百三十文! 虽然不能动跟着捕鱼有擅离职守之嫌,但在巨量鱼获面前不值一提。 “好啊,你们干得好啊!” 梁渠一连夸赞好几句,随后赶紧将船中的鱼捡起,塞进隔间里盖上隔板,顺带着下水掰下两块莲藕奖励二兽,没有水泽精华的莲藕足有上百块,他一点都不心疼。 他还顺便查看了一番肥鲶鱼的伤势,基本痊愈,只留下一道疤。 得到奖励的两兽在水中打滚转圈,掀起大量白色浮沫,好一会才潜水离去,在莲藕附近结伴打窝,共同守卫宝植。 梁渠手持船桨朝埠头划去,到时已经天黑,埠头上挂着灯笼,不少渔民三三两两归船,准备回去吃饭,等凌晨再出船。 鱼获太多,少说有上百斤,一下子都搬不动,梁渠招呼着渔栏伙计拿上鱼篓过来帮忙。 伙计林松宝笑道:“阿水今天又来卖鱼?” 林松宝,渔栏主事林棣的次子,兼职做伙计。 “不然哪敢用你们的鱼篓?不得把我皮剥干净喽?” “阿水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我们的东西那叫一个......”林松宝打着生意经,奈何梁渠不吃这套,让他快点拿鱼。 “看来今天收获不少啊,要三个鱼篓。”林松宝拎着鱼篓来到船边,刚打开盖板,望着拥挤的鱼群,有些惊讶,“这些都是你抓的?” “嗯哼。” 林松宝扫视一眼,目测眼前鱼获价值在百文以上,埠头上只有极个别好手才能稳定抓到这个数量,更别说梁渠尚未成年,纵然可能只是运气好碰上鱼群,那也相当了不得。 “看来我们埠头上又要多一个捕鱼好手了。” 林松宝收起玩笑心思,恭维上那么一句。 前阵子梁渠父亲梁大江去世,转眼乌篷船也被人卖掉,本以为一个孤儿只能静静等死,却没想到居然靠一艘舢板活了下来,今天更是收获不菲。 义兴市孤儿不少,不是卖身就是乞讨,梁渠算是头一个活出点东西来的。 当林松宝提着满满当当的三个鱼篓出现在埠头上时,不少渔民止住脚步。 第十章 宝鱼 三个装满鱼获的鱼篓从船上搬下,吸引住一众渔夫的目光,尤其是当最醒目的斑头鱼出现时,更引起小范围的议论声。 “这是谁家的船?碰上鱼群了吧?运气也太好了,呦,还有一条斑头!” “不认识,看着怪眼熟,埠上有名有姓的好手就那几个,这船看着不像啊?” “这不是阿水家的小舢板吗?那个癞子非要换的。” “阿水是谁?” “你忘了,梁大江家的小子,怪俊的那个。” “他还活着?不是成孤儿了吗,我上次见他去借粮,人还被赶了出来。” “嘘,人活得好着呢,瞎说什么呢?” 听到这话,在场的渔民们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一个孤儿居然能靠自己一个人活下来,真是罕见。 “呸呸呸,也是个苦命的娃,好在看样子也能养活自己,不容易啊。” “咱们埠头,怕是又要出个好手!可惜,咋不是我家崽子,一点出息没有。” 渔民们感慨一阵,羡慕的同时议论几句,见鱼篓被搬进渔栏铺子,也就纷纷离开了。 孤儿难活,虽然独自活下来比较少见,但毕竟不关己事,凑个热闹罢了,难不成日后还有大出息? 另一边林宝松给鱼称重,算账:“加上斑头,一共是一百三十二文,算你一百三五如何?” “给我一钱碎银加十文吧。” “一钱碎银?”林松宝陷入思索。 近几年物价稳定,官面上给出的价格一两银子大约能换千枚铜板,不过银子保值,一千铜板肯定换不了一两银子,要一千一二才够。 一百二十五文换一钱碎银,是略赚的。 想到这林松宝便答应下来,将摸出的一串铜板收回,换成一粒碎银加十块铜板。 “收好。” “嗯。” 走出渔铺,梁渠惯例来到脚店吃饭,依旧是老三样,边吃边思索。 “已经有二两三钱,还差四两七钱,就能凑够钱去武馆,要是每天都能攒一百文,那只需要两个月,但太显眼,要做也得有个提升过程。” 有了肥鲶鱼的帮助,梁渠每天鱼获比一般渔夫都要高,但前几天还每天三十文,突然拔高太吊诡,需要点适应时间。 至于为什么今天就突然卖了一百多文,谁没个运气好碰到鱼群的时候呢? 就像抓黄鱼,一次两次无所谓,次数多了,才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 “另外马上秋末交税,税钱也是个问题,两个月完全不够,交不起税就要被抓去服徭役,娘希匹,狗日的封建社会。” 梁渠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规划,他必须去学武。 不仅是来此一遭看看世界有多大,也因为头顶悬着一个赵府。 狗日的老逼登,跟个达摩克里斯之剑似的。 梁渠恨恨地扒干净最后一口饭,结账后回到家中,躺倒在床上。 “要是能抓到虎头斑那样的宝鱼就好了。” 他想到隔壁埠头上月有人抓到过一条五斤重的虎头斑,在集市上被武师要走,卖出去足足三两五钱银子的天价。 这种鱼对熬炼身体有奇效,一条鱼可以省却武者月余之功,比之自己发现的宝植莲藕可能都更珍贵。 正当梁渠想着是不是花时间让六须鲶鱼找找看时,屋外忽然传来嘈杂声,但很快便停歇下来。 “哎,又有人吵架......” 小地方便是如此,哪家哪户人家吵得大声点,就会被左邻右舍听得一清二楚。 梁渠心想自己以后有了钱一定要买大院子,十进十出,再来十个漂亮丫鬟,清一水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端着茶水娇声娇气的请喝茶,也过老爷生活。 “嘭,嘭嘭。” 敲门声打断他的幻想,梁渠诧异起身,不会又是郑向吧? “谁啊。” “我。” 来者有些废话文学,梁渠却赶紧起身开门,他对这个声音记得太熟了,可不能忘。 打开门,梁渠只见陈庆江黑着脸将一个小布袋塞给自己,转身便走,话都不说。 “陈叔!这?” 梁渠都没追上,那背影已经回家,他只好打开布袋,里面居然是米粮,分量还不少,足有五六斤。 一瞬间他就都明白了。 为了多卖些钱,陈叔每天都要走十几里路去镇上卖鱼,其为人也忠厚,怕是完全不知道他已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只当自己生活依旧困难。 “这......没必要的。” 梁渠叹了口气,一饼之恩可不敢忘。 没那一饼,他可能早就饿死在家里了,只因学武,秋税都要银钱,始终没来得及做点什么。 想必刚刚的争执,是陈叔和他的妻子? 梁渠很是羞愧。 陈庆江送完米回到家,家中氛围依旧沉默。 妻子阿娣坐在墙角独自生闷气,也不看丈夫一眼,只埋头理着线头,送米的事,倘若是平常,她倒也不是不肯,可小儿子前些日子害了病,病是治好了,积蓄也没了,秋后还要交税,那可是三个人的税! 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话。 屋内烛火跳动,将墙壁照成幽暗的红色。 许久,陈庆江蓦然起身,烛火被带起的风压压得一低,晃得阿娣差点扎到手,她愤然抬头,却不料身子突然轻了起来。 阿娣脑子一懵,羞恼至极:“你又要做什么?” 陈庆江抱着老婆,低头吹灭蜡烛,瓮声瓮气:“睡觉!” “大娃二娃在睡觉呢!” “两头小猪,怕啥?” 阿娣脑子一片空白,涨红着脸,哪还有先前的恼火劲。 对付女人,就该这样。 ...... 门口,听到屋内传来的动静,梁渠收回试图敲门的手,神色尴尬。 本想着夫妻二人为自己吵架终归是不好的,便想上门道歉,结果撞见这等尴尬事。 拎了拎手中的米袋,梁渠只能将其带回家中,等到日后再说。 ...... 接下来小半月,梁渠都在埠头上卖鱼,逐渐提升自己的每日鱼获。 从四十文逐渐上涨到八十文,主打一个年轻有为的捕鱼好手人设。 普通渔夫每日收入在六七十文左右,像陈庆江这样经验老道的壮年渔夫才能有八十文,仅极个别的好手能超过百文钱。 梁渠十五六岁,还是一个孤儿做到如此程度,埠头上见识过的渔民都很惊诧。 一时间他小有名声,收获了不少羡慕和嫉妒。 倒是有件事很奇怪。 近些天梁渠想到陈叔家去还米,几次都没找到人。 好像天一亮全家人都出去干活,每次都完美错过,匪夷所思。 按理说不应该,莫非阿娣姐也出去干活?家中没人要把小孩都带在身边? 梁渠怀揣着心思走到埠头,意外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媒婆...... 他近两天的表现成功吸引到媒婆注意,三番五次上门想做媒! “都说了我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 梁渠快步跳到舢板上,解开绳索,快速驾船离开。 那背影颇有些急匆匆的意味,岸上渔夫只以为是梁渠害了羞,纷纷嘲笑。 “别难为阿水了,他还是个雏嘞!” “怕是还不懂女人的好哦!” “可惜喽,不如介绍给我?” “老光棍玩蛋去!” 梁渠没想到自己在埠头上展现“捕鱼天赋”后,居然成了相亲市场上的香饽饽,一连划船到见不到埠头,他才松了口气。 等到莲藕水域,他用船桨拍打水面。 体型硕大的猪婆龙缓缓浮出水面,见到船只后甩了甩尾巴,一对爪子搭在了船沿上。 梁渠见四下无人,拿上渔网和灌满空气的猪尿泡,潜入水中。 一人一兽,在水中寻找阿肥的身影。 梁渠每天的极限鱼获大约在一百五十文左右,可摆在明面上的只能有八十文,于是剩下时间都被他用来寻找宝鱼,肥鲶鱼更是不得空闲。 可宝鱼难寻,一连数天都没有发现,直到刚刚阿肥的精神链接传来消息,找到宝鱼了! 第十一章 牛角鲳 水底一片寂静,阳光散射成细密的亮线条。 肥鲶鱼趴伏在淤泥中一动不动,青褐色的皮肤几乎与周围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若非梁渠能感应到,几乎看不出来这里还趴着一头凶猛的肉食性猛兽。 见到梁渠到来,肥鲶鱼甩动尾巴,掀起小范围尘埃,张嘴吐了个泡泡,在它的指示下,梁渠顺着方向望去。 一块布满海藻的岩石下方,一大一小两条鲳鱼依偎在一起,但奇怪的是,两条鱼的脑袋上,俱长着一对小角! 宝鱼,毫无疑问是宝鱼! 形似鲳鱼却头生两角,正常人只一眼就能判断出两鱼的非凡。 梁渠原身作为底层渔民,只经常听见有人抓到过宝鱼,见过的却极少,不仅是他,义兴市的大部分渔民皆是如此。 但渔民们也有一套独有的宝鱼判断方法,那就是宝鱼必然身怀异像! 有点像汉高祖大腿上的七十二黑痣,项羽的重瞳,隔壁连水埠的那条虎头斑就是身居神异纹路,形似虎斑,被抓到的渔民认定是宝鱼,最后证明的确如此。 望着一大一小的两条鱼,梁渠神色激动,他万万没想到,好几天都没寻到的宝鱼,今天居然能一下碰到两条! 阿肥真是福星。 两条牛角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依旧在岩石下嬉戏。 岩石后,一人两兽静静蹲守,没有冒然出击。 梁渠观察许久,发现两鱼嬉戏的岩石底下有个洞穴,或许就是它们俩的巢穴。 为防止巢穴里面有其他出口,必须等它们出来后再实施抓捕。 梁渠让肥鲶鱼绕路埋伏在另一边,自己将渔网的一端系在猪婆龙的尾巴上,一人一兽分开,缓缓张开渔网。 渔网其实是很宝贵的资源,他本来没有渔网,这张渔网还是请李立波吃了顿饭才借来的。 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待,期间要是快坚持不住,梁渠就将灌满气的猪尿泡拿出来,捂在嘴上换气。 里面的气体膻味很大,可为了宝鱼,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至等了小半个时辰,猪尿泡都瘪了,巨石下的牛角鲳才有所动作,两鱼渐渐远离洞穴,似要出去觅食。 等到二鱼离开洞口数米远,梁渠意识到机会,火速通知肥鲶鱼出击! 肥鲶鱼得到指令,潜伏在淤泥下的它震动身体,身体折成曲线,骤然弹射飞出,在水中激扬起大片泥浆,声势着实浩大。 体长两米的六须鲶鱼冲势惊人,骇到了牛角鲳,可它们距离洞穴太远,肥鲶鱼又是从石头后冲来,再想回去已经来不及,仓皇之下只能反方向逃窜,正中梁渠下怀! 就是现在! 梁渠起跳,猪婆龙摇身摆尾,一人一兽拉起渔网向上游去,渔网如大幕般拉起,恰好笼住逃窜过来的牛角鲳! 一股巨力从拽渔网的绳上传来。 嘶,好大的力气! 一斤鱼十斤力,这鱼怕不是要翻三倍! 梁渠立即使用控水能力将其势头制住,这鱼头上两角,渔网又是粗布加麻,远没有后世的尼龙纤维牢固,把网撕破就糟了,赔钱事小,鱼走事大。 控制住牛角鲳的冲刺势头,梁渠迅速下沉回拢渔网,一人一兽交叉转圈,团团包住宝鱼,减少两鱼的活动范围,动不起来,挣扎力量也就不会那么大。 等完全网住,梁渠抓住裹成球的渔网团迅速上游,爬上渔船,找到出网口,将两条牛角鲳全都倒进鱼篓之中。 这带角的鱼性情着实凶猛,在无水的鱼篓中都横冲直撞,撞得鱼篓左倾右倒,不得不伸手扶住。 梁渠双手撑在鱼篓口前,望着这两条头生小角的鲳鱼,激动得不能自已。 “阿肥,你干得好哇,你干得好哇!”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时间就能缩短大半,就是不知道这两条宝鱼究竟价值几何? 少说要几两银子,就算学武不够,秋税是不用担心的。 “可惜,看着怪好吃的。” 先前在水底的时候梁渠还没感觉到,可都抓到鱼篓里了,他立即感受到两条鱼那强烈的吸引力,就像饿汉见到香喷喷的白米饭一般。 明明自己没那么饿,如此异常,毫无疑问是宝鱼的又一佐证。 要不吃一条? 宝鱼诱惑力惊人,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梁渠脑海中产生。 他询问了不能动和阿肥,发现此鱼并没有对它们产生太大的吸引力,也是,倘若此鱼生来就容易吸引到其他水兽,那还如何存活? 梁渠第一时间想到的泽鼎,或许是此物对泽鼎有用,宝鱼也有水泽精华? 念头一发散,梁渠就有些控制不住,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拿那条体型稍小的牛角鲳试试手。 统御天下水泽之鼎,听上去怎么都值得一试。 梁渠小心将较小的那条牛角鲳拿出,这条鱼人脸大,差不多一斤重,那条大鱼则有三斤左右,大上好几圈。 鱼头上的角十分坚硬,硬如精钢,锋利度相当高,及时收网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否则撕扯两下,还真让它们给逃了。 船上没有刀,梁渠用石片给鱼开肠破肚,鲜血味溢出,绕着舢板护卫的两兽顿时欢快起来,此时它们倒是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吸引力。 抓宝鱼猪婆龙和肥鲶鱼都出了大力气,梁渠也不吝啬,将取下来的鱼肠以及边角料全都丢到两兽嘴里。 两兽丝毫不嫌弃,直接吞咽下去。 也不知道吃过宝鱼,两兽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梁渠收回目光,取木柴点火后架上陶盆,水沸后下入鱼片。 癞头张当初的确抱着出来养伤的念头,舢板上有一个小炉子,取出来就能用。 之前担心杀人事发,梁渠也事先在船上备过一些用品,包括火折子,方便随时跑路。 不清楚宝鱼的效果会不会因为炖煮流失,梁渠稍微烫上一烫,觉得没寄生虫后便吃了一口。 鲜甜! 前所未有的鲜甜溢满口腔,口感弹牙爽口。 没有葱姜蒜,却丝毫不腥,与寻常河鱼全然不同,还没有刺! 太过美味,梁渠连汤带水急头白脸一顿吃,最后头骨都碾碎了吃了大半,只剩脊骨实在太粗太硬,吸干净骨髓后丢给了不能动和肥鲶鱼。 唯一能证明此鱼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只有那一对指骨长的坚硬小角。 水泽精华+1.8 脑海中的泽鼎再度绽放蓝青色光芒,瞧见信息的梁渠差点就将那条三斤重的大鱼都吃掉。 1.8的水泽精华! 收益比得上十八块精华莲藕了啊! 小鱼如此,那大鱼不得翻三倍,或许是5.4的水泽精华? 现在融合度已经有6.5,加上大小鱼,就能直接突破到10! 但梁渠忍住了,知道宝鱼能增加水泽精华已然足够,当务之急依旧是的武道之路与近在咫尺的赵府。 当武师,挣大钱,住豪宅,养美婢! 默念一遍三字口诀,梁渠将水泽精华全部用来提升泽灵融合度。 伴随着鱼肉消化,其本身也开始发挥作用。 暖意从胃部融散至全身,梁渠趴在船边,水面上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全身都微微发烫,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如寒冰大江,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 第十二章 横财 皮肤变细腻了,身子骨壮了一点。 一个多时辰后,胃部暖意消散,消化大半的梁渠对照着水面仔细对比,发现自己变得更帅了。 黑还是黑了点,但原本粗糙的皮肤细腻了许多,显得很英武,握了握拳,能明显感觉到更有力量,挥动起来虎虎生风。 倘若说梁渠之前是吃粗粮糠咽菜长大的,那吃宝鱼后,就成了吃肉蛋奶长大的,同样是健康发育,含金量完全不同,精神面貌完全不同。 太舒服了,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太棒了。 跳得更高,跑得更快,呼吸更缓,好似整个身体都轻松起来。 “怪不得一条宝鱼能被武师青睐,简直是固本培元,养神锻体的神物,要是来上一百条,我怕是都不用进什么武馆,就自行进入劳什子皮,肉,骨,血,四关了。” 梁渠站起身,穿上衣服,确认脸上滋补过甚的红晕消散后,不费什么力就划着船桨回到埠头,迫不及待的想将手中宝鱼卖掉,换取晋身资格。 结果他尚未到岸上交停泊费,就远远瞧见岸边围了好大一群人,热闹非凡。 啥日子? 上个月不是祭月过了吗?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节日? 梁渠放下船桨,拿起撑扦靠近了埠头,自有人过来收费。 从口袋中摸出两文钱交掉,他抱着鱼篓在人群中望了望,一眼找到个子颇高的李立波。 果然,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他,属于是古早乐子人了。 一把将其拉出,梁渠问:“发生什么事了?” “诶...谁啊。”被拉出人群,看热闹的李立波一脸不满,可手腕上的巨力让其无法反抗,呲着牙脱离了人群,回头一瞧,居然是梁渠,“怎么是你小子,你吃什么药了,手劲恁大?” 梁渠不为所动:“你还没和我说呢,那么多人什么情况?” “嘿,你来的也巧,咱们埠头上也有人捕到宝鱼了!形似黑鱼但通体泛红,重二斤三两六钱,之前有人抓到过,叫什么红鲈?一斤就是一两银钱呢。” 李立波洋洋得意,好似宝鱼是他捕到的一样,丝毫没有注意到梁渠的脸色变化。 宝鱼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个埠头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但梁渠没想到居然那么巧,自己刚要卖宝鱼就碰上了。 好在不碍事,宝鱼本就供不应求,撞上也不影响,说不定武师一下子买到两条,高兴了还会多给些银子。 梁渠见四下人多,清了清嗓子喊道:“咱们上饶埠头真是被河神眷顾,一天抓上来两条宝鱼!” 离得最近的李立波被喊得耳朵疼:“你在胡说什么,陈杰昌就只抓到一条宝鱼啊!?” 恰好众人目光移过来,梁渠提起鱼篓,拎着鱼鳃将牛角鲳提溜出来,高高举起。 “我说的第二条不是他那条,是我这条!”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原本的同心圆大包围圈,转瞬间变成了双筒。 “这不就是一条鲳鱼吗?” “不是鲳鱼,你仔细看,那鱼头上有角!” “真的诶,头上有角,是宝鱼没错,是宝鱼!” 经过周围人确认,本就热闹的埠头更是人声鼎沸,愈来愈多的人聚拢过来,想要一睹宝鱼尊荣。 以往听说过的宝鱼,都是体色纹路不一般,今天居然有条异形的,头上长角! “谁抓到的?” “是阿水,老梁家的儿子!捕鱼可厉害,每天都三十多条哩。” “老梁?上个月过世的那个?运气忒好了吧。” “老梁家命不该绝啊!” “牛逼啊,一条宝鱼,够我好几月的米粮了!我要是能抓一条,死而无憾了。” “伱要是抓到了,那赚钱的也是暗巷里的老鸨,哈哈哈哈!” 人群热闹非凡,毕竟一个埠头同一天抓到两条宝鱼,非常罕见,所有人试图沾沾喜气。 梁渠放眼望去,发现每个人眼睛里的羡慕与赤裸裸的渴望,他从未想到小说中的描述居然是真的,真的能看到。 “阿水,我家有个未出阁的闺女,许给你怎么样啊?” “陈义叔,你家闺女才九岁吧?”见到说话的人是上回见过一面的陈义,梁渠人都麻了。 “他家不行,配不上你这个俊小伙,来我家,让你看看我家闺女。” “得了吧,施老二,你家那个都十八了。” “懂不懂女大三抱金砖啊?” 陈庆江一人就能养起一大家,梁渠这样长得俊,捕鱼能力强悍的孤儿,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但凡家里有个闺女的,都要咬上一口。 想到刚来时那辆避开自己的马车,这还没一个月呢,梁渠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过梁渠并不怨恨,穷则独善其身,底层人的无奈就是如此。 在众人簇拥下,二筒挤回一筒。 梁渠见到了同抓到宝鱼的陈杰昌,二十岁左右,身形高挑,皮肤一样很黑,渔夫就没有一个白的,此人也是上饶埠头出了名的捕鱼好手,比陈叔都强上一些,每天收入超过百文钱。 陈杰昌瞧见梁渠,一个人的风头被两个分走,自然心下不爽,但不多,面上依旧保持微笑。 这便是乡人的乐趣,我过得比你更好,那就舒服了,反之则难受。 梁渠上辈子有个二大爷,高中毕业他考上名牌大学后,整天臭着张脸,只因考得比他孙子好,见面就是专业比大学更重要,结果毕业后,又是进社会要看人脉的说辞了。 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宝鱼。 陈杰昌的鱼和黑鱼差不多,只不过颜色完全不同,通体朱红,宛若鲜血浇铸,倒是好颜色。 “武师来了,武师大人来了!” “快让开,快让开!” “武师大人来看宝鱼了!” 众人退散开来,梁渠与陈杰昌抬头望去,发现来者共有三人,皆是男性,身量明显比周围的老百姓要高大,腰板挺得极直。 这就是武师吗?应该只是武者吧? 冲破四关的才能被称作武师,没冲破的只是武者,整个平阳镇都没几个武师,普通人没什么见识,自然也就将两者混为一谈,或许也知道,但还是那么叫。 三人中,为首的一人做了自我介绍,姓胡,正好从平阳镇到义兴市办事,听说埠头上有宝鱼,便来瞧瞧,若真是如此,便出资买下。 陈杰昌连忙招呼道:“武师大人看看我的。” 胡武师来到陈杰昌跟前,瞧了一眼:“红血鲈,多重。” 陈杰昌紧张道:“二斤七两六钱!” “三两银子卖不卖?” “卖卖卖!” 陈杰昌喜笑颜开,三两银子,够一年多的米粮了,上个月隔壁埠头的三斤六两虎头斑才三两五钱,算起来还是自己的红血鲈价值更高! 胡武师拿鱼付钱,根本没有称重,显然觉得对方不敢欺骗自己。 他又来到梁渠跟前,发现鲳鱼头生两角时面露诧异:“牛角鲳?倒是少见,多重?” 梁渠观察着胡武师的表情,微微低头答道:“三斤二两一钱。” 刚刚众人围观看热闹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帮忙称量过了,不会有错。 “六两五钱,卖不卖?” “六两?” 一旁的陈杰昌顿住了脚步,边上渔民鸦雀无声。 第十三章 怒怼进度条 静默的氛围持续了一阵,窃窃私语响起。 “六两五钱!” “真是六两五钱?” “怪怪,那不是发财,都是宝鱼,咋阿水的恁贵?恁好?” 显然,所有人都有被胡武师的开价震撼到。 边上的李立波掐着手指算了算,吓了一跳。 陈杰昌的红血鲈重二斤七两六钱,只赚了三两银子,合计一斤一两一钱多。 可梁渠的牛角鲳三斤二两一钱,居然有六两五钱!合计一斤二两,几乎是红血鲈的两倍!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红血鲈“只”赚了三两。 李立波陷入了沉默。 于此同时,梁渠同样陷入了巨大的欣喜中。 本以为一条宝鱼只会大幅度缩减自己拜入武馆的时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直接怼满进度条! 算上这些天攒下来的二两八钱的现银,梁渠的总财产已然超过了九两三钱! 不仅达到了入武馆最低七两的要求,连秋后的税收都有了着落。 至于什么不肯卖的想法,完全没有。 对方武师能给出明显不一样的价格,说明没有仗着乡野渔民见识短浅,不认识牛角鲳而胡乱开价,否则大可开一个与红血鲈差不多的价钱。 再者几两银子对武师而言真不多,像那陈杰昌一天百文,一月便是三两,不过生活花销大才显得不富裕。 真要是被压价也没办法,没道理去了平阳镇就不被压了,渔民们不傻,武师们也不傻,直接卖掉还能少跑十几里路。 “卖,当然卖,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胡大人。” 梁渠平复住心情,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胡武师言简意赅:“问。” “为什么同是宝鱼,牛角鲳的价格是红血鲈的两倍?” 边上的渔民全都支棱起耳朵,也都很好奇。 武师的世界终究是神秘而令人向往的,能暗戳戳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无疑是令人暗爽的。 听到梁渠的提问,胡武师并没有不耐烦,解释道:“牛角鲳的角可以入药,做成密丸,有提精炼气的效果,可以帮助破血关,我现在就在这一关,它于我有大用。” 原来如此! 梁渠想到自己先前保留下来的那对小角,庆幸自己没有扔掉。 胡武师倒怪真诚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梁渠奉上鲜活的牛角鲳,胡武师扔来一袋银钱,连布袋都没要就走了。 临走前还喊了一句:“以后谁要是能抓到同样的带异形宝鱼,来告诉我,不会教你们吃亏。” 埠头渔民齐声叫好。 皮、肉、骨、血四关,根据先前透露出来的信息,胡武师已经到了第四关的程度,踏过去,武师便不再是大家的敬称,而是扎扎实实的能力了,几条宝鱼,的确至关重要。 梁渠暗暗心想。 等胡武师离去,埠上渔民再也不顾声量,一时间全都恭贺着梁渠的好运,更有甚者要上前摸一摸,试图沾上点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 这大半个月,梁渠抓过一条黄鱼,一条斑头鱼,如今更是抓到一头宝鱼,简直是行走的幸运儿。 众人的拥簇中,梁渠牢牢抓紧钱袋,倒也没拒绝。 出船捕鱼比之种田收粮更充满不确定性,因此渔民们往往比农民更加相信一些神秘力量的存在,义兴市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也很多,不过到底是生产力发达的缘故,都是大户人家牵头,用的牲畜。 当然,此世界有武者这样绝非凡人的存在,究竟有没有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梁渠也说不准。 一时间,上饶埠头有两人抓到宝鱼的风头,几乎都被梁渠一人抢走了。 陈杰昌站在人群外,摸了摸沉甸甸的钱袋,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人独自离去。 等热闹过去,渔民散走一些,李立波怪叫一声:“亲娘嘞,六两,我家祖祖辈辈都攒不下恁多钱嘞。” “少废话,马上要去武馆拜师的人不知道是谁。”梁渠将钱袋塞好,回到船上,偷摸将船上指骨大的两根鱼角收好,同时抓起李立波家的渔网交还给他,“你家渔网可帮了我大忙了。” “嘿,这不得请我吃顿饭?” “本就有这个打算。” 发了笔横财,又即将进入武馆,梁渠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自然是要请客。 两人直接到脚店点了一只鸡,一盘羊肉和一盘猪肉,还有一壶热酒,花上百文,带着李立波美美的吃了一顿。 梁渠本不喝酒,也喝不惯酒,但李立波能喝,渔夫经常下水,就没有不喝酒的,加之今天高兴,就给他点了一壶,算是感谢借渔网。 等酒足饭饱,李立波红着脸,左瞧右瞧,低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武馆?” 梁渠撇头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武馆?” 原身孤僻,埠头上没有什么关系太好的人,可梁渠不同,他为人大方,加之请过李立波吃过两顿饭,两人关系比开始时亲近不少。 “废话,你上次问我问得那么仔细,傻子都看出来你的心思了,不过也正常,谁没想过练武,成为武师?那可是人上人,哪像我们这些泥腿子,浑身的鱼腥味。” 李立波语气中不无羡慕,当上武师,登记造了册,自有朝廷补贴,脱离出贱籍,再也不用整日出船打渔,也不会惹上满身的鱼腥味,那味道,皂角根本洗不掉,腌入了味。 大顺朝开国不过六十年,近些年更是风调雨顺,说是食不果腹不至于,但每天为那点吃食奔波的确活得很累,没人想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义兴市所有二十岁之前的少年郎,全都幻想过自己根骨惊奇,得到高人赏识,成为一代宗师的美梦。 只可惜,绝大多数人都过不去那个七两银钱的高门槛,即便交得起,穷文富武,终究也不会有太大出路。 原先李立波只以为梁渠同样是个身怀梦想的少年郎,可不料今日一条宝鱼,让他刮目相看。 六两五钱,几乎够门槛了。 这小子,怕不是要和自己一同进入武馆吧。 只不过也太巧了,才问过不久,就发上一笔能进武馆的横财,还有癞头张打架那事,说起来,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挺奇怪的。 李立波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就是觉得,整个义兴市,没有像梁渠这样的人。 “没错,先前父亲留了点积蓄,已经够了。”梁渠觉得自己没必要否认。 李立波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揽住梁渠的脖子大笑:“那感情好,我还担心自己去武馆被人欺负,正好,我们两个做个师兄弟!” “嗯。” 第十四章 拜入武馆 回到家,梁渠将目前攒到的九两三钱银钱全部倒出,外加身上的一百二十七枚铜钱,便是如今他的全部家当。 碎银在硬板床上滚动,碰撞发出骨碌碌的声响,越听越上头。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六天,将近一个月,他终于攒够去学武的钱,可以见到世界最玄妙的一角。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梁渠不停翻滚着碎银,望着那诱人的白亮色光泽,一瞬间有那么些共鸣葛朗台的意思。 但现在花钱,目的是为以后更好的赚钱,过更好的生活。 梁渠深吸一口气,将其中的七两碎银拨出,装在胡武师顺手赠予的那个小钱袋里,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 义兴市算是大市,不是只有癞头张一个混混,几千号人里,总有那么些坏得流脓的贱种。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活不下去的孤儿,总会让人顾忌些。 剩下的二两三钱和一百二十七枚铜钱,被埋在米缸下的泥土中,用来应付秋税。 大顺已经实现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税收很简单,就一项,但本质上其实一点没少,只是合并在一起,钱都得备着,否则交不上被抓去服徭役,无疑得不偿失。 等交过税,进了武馆,手头就宽裕许多,先买床褥子,这硬板床他睡得真他娘难受,再攒几两银子报答陈叔,生活就好多了。 梁渠怀揣着激动心情,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微微带着黑眼圈的梁渠,见到了同样留着黑眼圈的李立波。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大笑。 “你昨晚几更天睡的?” “约莫子时,你呢?” “丑时。” 梁渠嘲笑:“难怪你黑眼圈比我还重。” 李立波冷哼一声,环顾左右,悄声道:“钱都带好了吗?” “嗯。” 梁渠点头,他今天一早就出来了,只想尽快到武馆交钱,免得夜长梦多,让一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交了钱,量泼皮们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找武师们去要。 至于李立波,今天其实并不是他计划中的拜师日,但见梁渠如此着急,只好提前,好一同有个伴,李父也表示了同意。 顺着道路,两人结伴到义兴市口,花了十文钱,搭板车前往隔壁的平阳镇。 不算平整的道路上,树木森森,也就是晴天朗日,要是阴天或者晚上,梁渠估计少有人敢走这样的夜路,同时心中也对即将到达的平阳镇有些许期待。 记忆中的梁渠也和陈庆江一般,为了将鱼卖个高价,跟随梁父走十几里路,背着鱼篓到平阳镇卖鱼。 那是同义兴市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鲜炒栗鲜炒栗,新出炉的新鲜炒栗子,又香又绵,清甜可口。” “羊血羹羊血羹,新鲜的羊血羹。” “桂花包子,热乎乎的桂花包子。” 叫卖声充斥着长街,长街同样是青石板,却比义兴市中的宽敞太多,连两侧的小道都铺上了,而非黄泥路。 长街两侧更是鳞次栉比,商铺的勾檐相连,各处脚店为争抢生意,在店铺外支起了各色布篷。 “客人,来两个吧,可香了。” “拿两个。” 梁渠丢过铜钱,接过两个桂花包,扔给李立波一个。 “嘶嘶嘶,烫烫烫。”李立波两手倒腾,稍稍冷却后一口咬下,只觉得满口清香。 梁渠尝过桂花糕,还没吃过桂花包子,可咬上一口,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吃,和现代工业下的产品差距太大。 平阳镇的繁华超出想象,行人众多,简直和清明上河图中的汴京有的一比,看来此世的生产力比想象的更加发达,不知大顺都城又是什么模样? 梁渠思索着,不知不觉已在李立波的带领下来到他心心念念的杨氏武馆。 并没有什么雕梁画栋,但地方很大,在平阳镇边上,背靠杉木林,有一石墙后院,时常能看到人进出,或许就是十两档次的住宿处。 武馆门口有一长桌,坐着一青年,见有人到访,便起身阻拦,抱拳道:“在下向长松,二位面生,不知有何贵干?学武还是访友?” 李立波年纪较大,站了出来,也有模有样的抱拳行礼:“你好,我们来习武。” “习武花费两位可知晓?” “知晓一些,七两即可,是这样吗?” “没错,七两银子不包食宿,十两包住宿,二十两包住宿药汤,当中伙食另算,五十两包食宿和药浴,同时学期只有三月,当然,教导是相同的,能学到多少,全看自己。” “过了三月,若是依旧无法冲破皮、肉、骨、血四关中的皮关,再想留下,就必须再次缴纳学费。” 梁渠听得咋舌,五十两才有高级药浴,那不得抓十条牛角鲳才行,普通人更是一辈子都攒不起。 至于学期倒也不奇怪,要是没天赋,那也不能一直赖着不走。 说起来杨氏武馆倒是配套齐全,门口就有专业的指引人,还态度和善,完全没有因为两人身上的鱼腥味而表现出丝毫异常。 和小说中的不太一样啊,说好的装逼打脸呢? 李立波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们只报七两的。” 向长松面色没有丝毫鄙夷,一指原先自己坐着的长桌:“既然如此,请来此登记造册,言明姓名、年龄与籍贯,并且缴费。” 两人来到跟前,通报过信息,向长松写完后给两人诵读了一遍。 此世文字也是象形文字,而且意外的和前世相差无几,刚来时的梁渠也很意外,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并且也没有暴露自己识字的能力,只装作和李立波一样,点头肯定。 确认无误后,向长松带着他们进入武馆,穿过走廊,来到缴费处,递交上刚刚写上二人信息的纸张。 称量银钱无误,向长松接收到两块木牌,分别递给梁渠与李立波。 整个拜师流程轻车熟路,想来武馆方面已经接待过相当多的学徒了。 梁渠接过木牌后打量一番,发现很简单,就是刻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加入日期,等什么时候过了三月,木牌就作废。 杨氏武馆的人不算太多,是不是学徒主要还是依靠人脸记忆,什么防伪也用不着。 “恭喜二位,从今天起,二位就是杨氏武馆的弟子了,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向师兄。” “向师兄*2” 向长松笑道:“我带你们转一圈,熟悉一下环境,再简单介绍一些武道知识,好教伱们对武道之途有所了解。” “多谢向师兄。” 梁渠精神一振,自己最期待的环节终于要来了,来此一个月,可不就期待这点干货吗? 第十五章 皮、肉、骨、血 “武道之基,共分为皮、肉、骨、血四关,想必你们这些都听过,照我说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一个最基本的‘炼’字。” “炼?” “对,炼,拼命炼,把力气炼大,炼得无穷大,常人擦着即伤,碰着即死就可以称为一代宗师了。” 梁渠跟在向长松身后,听到这话不免咧咧嘴。 肉身成圣是吧,可关键是怎么炼啊! 前世奥运会的顶级运动员告诉梁渠,人体是有极限的,没有特殊法门,绝不可能仅凭肉身就开碑裂石。 向长松下一句话证明了这点。 “当然,寻常人再怎么炼都有一个头,能十人敌就顶了天了。想要突破这个极限,有两点离不开,法和药!” “法和药?” “没错,法就是法门,例如入我杨氏武馆就会发给你们练习的三拳法,有了法门人才有了向上的阶梯。” 梁渠问:“那药呢?” 向长松答道:“法铺就向上阶梯,可这阶梯陡!险!峻!如此一来,你就需要扶手才能走得快,走得稳,不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这就是药!” “你们既从义兴市来,想必知道昨天义兴市的埠头上抓到两条宝鱼的消息吧?” 梁渠抱拳:“向师兄,实不相瞒,那两条宝鱼中便有一条牛角鲳是我捕到的,三斤多,卖了六两五钱,加上些积蓄,才攒够银钱来习武。” 向长松一愣,想到刚刚交付的七两,大抵就是那卖宝鱼得到的钱,笑道:“梁师弟倒是好运道。” “那宝鱼,其实就是我们需要的药,一条宝鱼,几乎可以抵月余之功,此外还有宝肉,宝植,只要能帮助我们打熬气血,增进实力的,那都是药。” “为此许多法门都有配套的药方,相辅相成,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例如我们的三拳法就有,别的法门吃了我们的药方,也有用,但效果就是不如练三拳法的好。” “当然实在没法,多吃些肉也是可以的,多少能起到点作用。” 梁渠听得心思活泛。 宝肉自己没门路,可宝鱼和宝植他在行啊! 江淮泽野中的宝鱼不知凡几,肥鲶鱼几天就能找到两条宝鱼,长此以往,自己不是起飞? 倒是一旁的李立波有些沉默。 向长松注意到这点,并不奇怪,许多人以为进到武馆,就能有所成就,其实大错特错。 穷文富武,吃肉长大的孩子,就是比吃糠咽菜长大的要壮实。 两位师弟仅是寻常人家,怕是有些心灰意冷。 他也没出言打击,反而安慰道:“李师弟不必难过,没有药不代表武道之路就注定难走,事在人为,没有绝对的事情,世界上不泛有天才存在,不用药,一样可以走得又快又稳。” “多谢向师兄,我记住了。” 向长松点点头,带着二人接着往里走:“所谓的皮肉骨血,就是武道前期的四个关卡,每破一关,都有不同的增益,同时也让我们更上一层楼。” 接下来在向长松的诉说下,梁渠对四关有了一个更深刻的理解。 简单说,皮关冲开,身无异状,可却皮似牛皮,韧而不破,防御大增。 肉关冲开,气力大增,单手托人不在话下。 骨关冲开,可以更加放肆的释放力量,做到真正的开碑裂石。 血关冲开,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是全方位的增强。 “倘若能在三个月之内就冲破皮关,那就可以在馆内多留两月,要是能七十天内破关,说不定有机会得到杨师青睐,成为真正的弟子,学更高深的功夫。” 一番言语,说得李立波重整旗鼓,心潮澎湃,连梁渠都不免想尽快学到功夫。 此时向长松站定:“此处便是演武场,也是我们平日主要交流的地方。” 演武场内,约莫三十多号人,有站桩的,有举石的,也有对练的,年龄最小的比梁渠看上去都嫩些,年龄最大的,怕是都有三十多了,大部分是男人,有几个女人,看着就像一个大号健身房。 梁渠目露羡慕,这三十多号人,哪怕都是最低档的七两学费,那都是二百多两啊,三个月二百多两,一年岂不是近千两?都够买一栋大宅院的了。 这还是保守估计,算上流动人口和没在演武场的,就更夸张了,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躺着赚钱? “每月的月底五天,杨师都会到此亲授武功,有什么疑问的,都可以问他。” “月底才能见到杨师?”李立波一愣,他还以为自己进了武馆,就能得到真正武师的教导呢,结果就这? “那我们平时怎么办?” 向长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着演武场中举石的一位壮汉喊道:“胡师兄!” 梁渠好奇看过去,惊讶的发现那不是就是昨天买他鱼的那位胡姓武师吗? 真是无巧不成书。 不过也是,整个平阳镇的武者数量有限,碰上胡武师不稀奇。 趁着胡武师走过来的空档,向长松解释道:“平日里就由杨师的亲传弟子胡师兄教导你们,月中的当值武师便是他,胡师兄学识渊博,武艺高深,按规矩,以后你们都是跟着他学习,好了,伱们都熟悉完了,我要接着去门口看门登记了。” “向师兄慢走。” 此时胡师兄走来,看过木牌:“二位师弟,我是胡奇,今后...嗯?是你?” 梁渠抱拳:“胡师兄又见面了。” 胡奇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笑道:“没想到这么巧,今后你们二位就跟着我学武了,不过我要先给你们看一下根骨。” “根骨!?” 李立波面露兴奋,自己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武学奇才? 胡奇看李立波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那么玄乎,根骨好的确练得快,打出来的拳头力道沉,猛,但也不绝对,不能完全代表天资。 而且我们的三拳法其实有三门拳法,分别是虎、鹤、猿,可以根据你的根骨选择合适的主修,这也是另外两家武馆没有的。” 说罢,胡奇便拉过李立波的手,捏了捏他的腕骨,肩膀,髋骨,最后道:“忍着点。” 胡奇双指刺入,摸到了李立波的脊骨。 梁渠眼角抽抽,听到李立波抽冷气就知道很疼。 他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美女特工就是这么杀人的。 胡奇收手:“中等偏上,我建议你主练三拳里的猿拳。” 李立波大失所望。 轮到梁渠,依旧是腕骨,肩膀,髋骨,还有最后的脊骨。 胡奇双指刺入,梁渠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结果最后发出声音的却不是他,而是胡奇。 “咦,梁师弟根骨居然如此之好?” 第十六章 猿臂蜂腰螳螂腿 胡奇摸完骨,啧啧称奇。 “我学摸骨以来,头一次见如此标准的蜂腰猿臂螳螂腿,梁师弟多大了?” “十五快十六。” “那你个子还会长不少,将来少说六尺。” 大顺一尺约莫三十厘米出头,少说六尺,即一米八以上。 梁渠听闻后松了口气,前身营养不是很足,当前个子并不算高,他还担心长不高来着。 李立波在旁边听得面容扭曲:“我特么牙都咬碎了,娘的,又俊根骨又好,怎么好事都让你碰上了,今天不请吃饭,我跟你没完!” 梁渠随口应付:“下次一定。” 胡奇接着道:“你也适合主修猿拳,并且还很适合射术,日后有机会梁师弟可以学习一下。”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等会,胡师兄,为什么我中等偏上是适合猿拳,他根骨好,也是猿拳?” 胡奇解释道:“根骨好有很多种,并非只有蜂腰猿臂螳螂腿这一种,此种根骨就是最适合猿拳,蓄力如开弓,发力如放箭,劲力快速、深远、刚猛,当然虎形也不错,鹤形就差了一些。” “李师弟其他地方是差了点,可臂展长,虎形的势、鹤形的轻,你都没优势,所以你也适合猿拳。” 梁渠恍然大悟,他适合猿拳,是因为他有天赋,李立波适合猿拳,是因为另外两门他更不适合。 说起来,自己适合猿拳,会不会也和水猴子泽灵有关? 融合过水猴子泽灵,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或许就是如此改变了自己的根骨。 李立波有些灰心,学武和他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 胡奇见状宽慰道:“李师弟不必灰心,根骨差些并不代表什么,它不限制我们的未来,没有说根骨差的一定比根骨好的破关慢,梁师弟,根骨好也不要骄傲自满,它同样不决定我们的未来。” “多谢胡师兄劝诫。” 胡奇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两本书:“这就是杨师的三拳法,猿,虎,鹤伱们都可以学,但侧重点最好还是按我说的来。 你们识字吗,不识也没有关系,上面都有图画,按照顺序来练就好,我会在旁边指正。” 太贴心了,梁渠翻看着册子,只觉得杨氏武馆里的各个都是人才,话又好听,他超爱这里。 册子有六部分,分别是猿、虎、鹤的炼法和打法,梁渠主看炼法,先打根基。 炼法主要靠桩功,三门拳法每一门都有三十二式桩功,其中有些一样,有些差不多,有些差别较大。 七两银子能学三门拳法,挺值的。 梁渠深知听人劝吃饱饭,主看猿拳,照着上面的桩法开始练习。 他双脚分开,含胸拔背,沉肩坠肘,然后实腹松腰,敛臀松胯,控制着气收放于丹田间。 “脚不对,要足心含空,太僵硬了。” “是了,没错。” “李师弟,不要紧绷住,要放松,你动作太僵硬了。” “上虚下实,身虚桩实,虚实相生......保持住不要动,尽可能让身体记住这个姿势。” 胡奇在一旁指导,确认一个动作合格后便开始下一个。 一个上午,梁渠学了三个桩功,李立波只学会两个。 时过中午,七两学费不管饭,两人只能出去觅食,找一家脚店对付过去,回来后,发现有人从后院端出来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滚烫药液。 部分学员来到桶前,拿上一碗一饮而尽。 李立波拉长脑袋:“那就是药?话说不是说我们的拳法也有配套的药方吗?怎么没看见?” “可能药方的价值更高一些吧?武馆就靠方子挣钱?”梁渠猜测。 “哎,钱到用时方恨少。” “没办法,我们生来就是底层,想改变就要靠自己,只能下午认真多学几个动作。” 下午,梁渠又学了五个桩功,不用指导也能流畅摆出,而李立波只学了三个。 等到六点离开武馆,天色已暗,两人不再搭车,选择走路回义兴市。 十多里路,几乎要半个多时辰,到了街上,二人各自分别。 梁渠依旧找家脚店对付晚饭,不再是老三样,而是两荤一素一饭,习了武,就要多进补才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了基础,梁渠学习越来越快,一心一意连社交都没有,至今武馆内只认识胡奇和向长松。 如此努力下,仅用了四天不到,就学完了猿拳的全部桩功,而同期的李立波,只到第二十个,差了不少,果真对应了胡奇所言。 见到梁渠摆完最后一个动作,胡奇点点头:“四天不到的时间学完全部桩功,可以说是我见过最快的了,流畅打一遍试试。” “是。” 梁渠应了一声,便从第一个桩功开始,演练到最后一功,用了小半个时辰,流畅而写意。 并且在打到一半时,梁渠体内竟慢慢聚出一丝气,伴随着动作流遍全身,好似泡了个热水澡,大汗淋漓的同时也精疲力尽。 这是以往全然没有过的体会,以前打完,只觉得疲惫,浑身发热。 “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一丝气?” “嗯。” “一遍就能感受到气,说明梁师弟你气血充盈,天赋不错,有气出现就代表着你的气血在增长,等什么时候气粗如指,气血如潮就意味着可以炼皮,只要冲破了皮关,那就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梁渠立即问道:“冲关,究竟是如何冲?” “那就又涉及到药了,等到了真正要破关的时候,我自会与你细说,梁师弟只需刻苦练习便可以了。” 胡奇笑了笑,没有说透。 其实根本上是他不觉得两位师弟有希望破关。 倒不是瞧不起,而是事实如此,经验之谈。 他自己就是是平阳镇上的屠户,祖祖辈辈杀了多少猪才有他如今的成就。 两个没有背景的渔户,收入连寻常农夫都不如,说出来也是平添烦恼罢,不如不说。 梁渠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只是提出要学习虎拳桩功,有侧重是有侧重,但不妨碍他多学几门开拓眼界,且另外两门桩功有相同地方,学起来会更快。 只要把桩功全部学会,在炼皮之前,他都可以自行练习,不用每天浪费时间在十几里的赶路上,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那就又是三遍桩功。 胡奇也不意外:“好,那我接着教你虎拳中不同的二十四门桩功。” 下午三点,梁渠学完一个虎拳桩功,紧接着便向胡奇告假,然后在李立波疑惑的目光下,匆匆离开武馆。 精神链接的中的肥鲶鱼告诉梁渠,它又发现了一条宝鱼! 第十七章 再获宝鱼飞速成长。 统御六须鲶鱼真是物超所值,距离上次发现牛角鲳还不到五天,今天就又带来惊喜。 要是平均每五天就能抓到一头宝鱼,整个杨氏武馆的人怕是都没有如此奢侈的吧? 想到这,梁渠脚步都加快许多,半个时辰就赶回义兴市。 平阳镇边上也是泽野,其实可以直接入水,但为了不引人瞩目,他还是选择回埠头。 到了埠头,通过精神链接中的方位感应,梁渠出船赶到附近,船桨拍打水面,收到呼唤的猪婆龙浮出水面接应。 江淮泽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深处大妖不提,浅水区有些猪婆龙物种不同,体长能到四五米,掀翻小舢板不在话下,有不能动护卫能安全些。 梁渠拿上抄网潜入水中,吃完牛角鲳后他就卖鱼学武去了,融合度提升后还没下过水,此刻只感觉一阵轻松自在。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8.3%) 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  融合度已经来到8.3,能控制的水流达到了五十斤,控制力有些许提升,证明梁渠当初的想法是对的。 泽灵融合度提升,不仅水流强度变大,还能提升掌控力,变成水刀,控制血液指日可待,一片欣欣向荣。 并且梁渠再看到最底下的评价,也有了些思考。 获得泽鼎后,他时常观摩鼎上的纹路,没猜错的话,所谓的淮涡之主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无支祁。 无支祁本体就是一只巨猿,青躯白首、金目雪牙,和泽鼎上最醒目的纹路相符。 传说中大禹联合应龙都无法杀死它,只能囚禁于水底。 应龙是谁? 那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创世神、造物神,真龙与龙族始祖,传说鱼虾喝一口应龙的尿就能成为真龙! 对比下来可见一斑。 至于其他的纹路应是其他水神,人首蛇身的就疑似共工。 另一面黑帝不知道是谁,直觉告诉梁渠他很牛逼,尤其是持枪神将的枪望着很像三尖两刃啊,不会是二郎神吧,二郎神是水神吗? 如此一来,泽鼎绝对是了不得的神器。 据说江淮泽野最深处蛰伏着蛟龙,一眠一甲子,苏醒后便会兴风作浪,但在无支祁面前就是一根辣条。 只可惜自己只是水猴子,距离淮涡之主差了十万八千里。 前路漫漫,尚需努力! 在猪婆龙的护送下,梁渠找到肥鲶鱼,发现所谓宝鱼其是一条浑身长满橘色虎斑的大头鱼! 正是上月隔壁埠头有人抓到过的虎头斑! 只不过眼前这条体型巨大,足有臂长,差不多有六七斤,要是卖钱,可能比先前的牛角鲳更贵! 阿肥,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梁渠高兴地拍了拍肥鲶鱼脑袋,让两兽前往另外两个方向,与自己呈三面包抄之势围拢。 借着水猴子的能力梁渠不易被鱼类发现,他让肥鲶鱼和猪婆龙率先发起攻势。 被吓到的虎头斑转身逃窜,结果冲到梁渠身边才发现早有人埋伏,再想逃时已然来不及,巨大的惯性让它根本转不了弯。 数十斤水流挤压在虎头斑身上,禁锢其身形。 梁渠扭转身体,抄网一挥,如同打出一杆漂亮的高尔夫球,将虎头斑套入网中! 漂亮! 梁渠迅速翻转抄网杆,将虎头斑包在网中,上前连鱼带网抱在怀中,一路上游回到水面,扔进船舱。 翻身进船,梁渠拿出石刀麻溜地开膛破肚,内脏,鱼鳃,边角料什么全都丢给两兽。 两兽张着嘴,大口吞咽,兴奋得直甩尾,在水面上溅出大量浮沫。 “等会,你们两个是不是变大了?” 梁渠正煮水下鱼片,突然发现两头水兽身形好似长大许多。 先前着急抓宝鱼没注意,当下打眼仔细一瞧,原来不能动体长接近两米还不到两米,现在妥妥超过两米了。 肥鲶鱼也是,原先两米出头,现在看,几乎大了半圈,快两米三四了。 他统御两兽满打满算都没一个月,这绝对不是正常生长的速度。 梁渠突然想到泽鼎先前的进化提示。 不会是两兽吃了宝鱼,那些边角料中的水泽精华都被吸收了吧? 沟通泽鼎。 可消耗77.9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可消耗77.8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  果然少了! 梁渠大喜,没想到喂吃的宝鱼边角料还有如此效果,完全是没有成本的废物利用哇! “好啊,长大点好,大就是强,大就是美,来,多吃点,鱼头也是你们的。” 梁渠吸干净鱼脑,将鱼头丢给二兽。 别看他像个黑心老板,让发现宝鱼的两兽只能吃些边角料,但凡事都有对比。 被统御的它们生出灵智,比原先不知聪明多少,才会有目的地抓宝鱼。 之前它们浑浑噩噩,别说找宝鱼,连宝鱼什么样都不知道,哪怕见到了也还以为是寻常鱼类,只要不饿就不会去抓。 宝鱼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也比寻常鱼类更难抓。 总而言之,它们赚了。 一条七斤虎头斑去掉不能吃的也有四斤多肉,即便鱼肉本身鲜甜无比,到后来也完全是硬塞,万幸蕴含的水泽精华没有让他失望。 水泽精华+3.4 嘬完鱼骨中的骨髓,鱼骨丢给二兽,梁渠撑得有些气喘,浑身发热,但他还是坚持起身,依照猿拳中的炼法开始锻炼。 刚吃完宝鱼练功效果最好,不能浪费机缘。 虎头斑质量不如牛角鲳,但胜在量大,总体气血增益更甚。 梁渠打着拳,很快就感觉到全身热量激发,紧接着胸中那丝气再次出现。 之前打到一半才出现,现在刚打完三个桩就有,可见宝鱼效果确实不凡。 气息流转间飞速壮大,梁渠开始快速分泌汗液,油脂,等到一整套打完,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 梁渠将鱼汤饮尽补充水分,感受着胃中鱼肉还未消化完,强撑疲惫又打过一遍。 一连三遍打到天黑,腹中鱼肉彻底消化。 此刻胸中气息已然从一丝壮大成一揪头发那般粗细,事后还没有马上消散,而是再度流转了小半刻钟。 梁渠瘫倒在船上,疲惫到无法动弹,耷拉着眼皮沉沉睡去。 猪婆龙与鲶鱼围绕着船只转圈,静静守护。 第二天一早,浑身黏糊糊的梁渠跳入水中,好好清洗一番,再度上岸,身上已有较明显的肌肉轮廓,个子也长高一些,更显英武。 据胡奇所说,只要胸中气粗如小指,便能开始炼皮冲关,以目前进度,怕是不消三个月就行? 冲破皮关指日可待! 梁渠心情大好,他望着旭日东升,好似看见了自己崭新的人生。 “阿肥,去抓些鱼,不能动,接着去看守莲藕吧。” 第十八章 痛打落水狗 出趟船收获如此之大,不仅收获宝鱼,泽灵融合度更是突破了10,达到了11.7。 江淮泽野果真是一片福地,需要多多探索才是。 上饶埠头附近的水域才探索一半不到,得找机会多探地图,除去宝鱼之外,宝植也是极好的。 梁渠还发现,随着自己愈发强大,精神也有所增进,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能再统御一头水兽。 天气越来越冷,不能动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得找个水兽代替才行,到时不管是抓鱼还是对探索深处水域都有帮助。 等到中午,阿肥抓了三十条左右的鱼获,梁渠才划着船回到埠头,假装自己抓了一晚上的鱼。 依旧是卖给渔栏,接待的还是渔栏主事林棣的次子林松宝。 林松宝帮忙搬鱼,问道:“阿水前几天怎么没来卖鱼,也去镇上了?要我说,你捕鱼那么厉害,费劲走那么十几里路干什么?几十条鱼,背着多费劲。” 梁渠笑了:“我是去镇上的,但不是去卖鱼的,我去学武了。” “学武?” 称量鱼重的林松宝吃了一惊,上下打量梁渠,语气充满惋惜:“哎,你把上次卖宝鱼的钱都拿去学武了?” “是啊,怎么了?” “你,你这,糊涂啊!”林松宝恨铁不成钢,“阿水,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练武的水有多深。 是,去练武的门槛只要六七两,但你没大几十两银子去买药材,根本学不出名堂。 那平阳镇上的三家武馆,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攒了十几年钱的农夫,渔夫进去,可他们进去了,然后呢? 到了三个月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最后还是当一辈子的农夫,渔夫,还有的气血不足,硬生生给自己练残,练死的! 伱那七两银子留着,再加上你捕鱼那么厉害,肯定能娶一个不错的婆娘,哎,真是......” 看得出来,林松宝是真的感到惋惜,觉得拿钱去学武是白白打了水漂。 梁渠笑着挠挠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数一数交易后的铜板,确认没问题后便朝家走去。 最近两天他不打算再去武馆,吃过一条宝鱼,他的变化有些大,万一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虎拳和鹤拳尚未学完,但猿拳学完了,在家打效果一样。 ...... “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三个青年蹲在门口,有叼着草茎的,也有趴墙头的,显得很不耐烦。 “要不再进去找找,我觉得他肯定把钱藏家里了,那么多银子,谁会整天揣在身上啊。” “不是都翻遍了吗,他妈的,什么都没有,就几斤糙米,连褥子都是烂的,他卖宝鱼那么些钱不拿来花啊?” “你们说他不会拿着钱去学武了吧?六两五也差不多了。” “泥腿子一个想靠练武学出头?” “有的人就是蠢,看不透,说不定...诶诶诶,二哥,你看,那边那小子,是不是他?” 被叫做二哥的男人眯了眯眼,瞧见远方的人影,不敢确定,只感觉觉来者气质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不太相同,但轮廓确实很像。 “应该是了,我们先躲起来,别吓得那小杂种不敢过来了。” 远处,梁渠微微皱眉,自从炼化泽灵后,他耳聪目明,早就瞧见了自家门口的三个青年,还看见他们在望见自己后,鬼鬼祟祟的藏了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准备图谋不轨。 梁渠认识那三人,义兴市有名的王家三兄弟,不是渔民,而是农户,在后山上有十几亩田,和癞头张一个路子,只不过没癞头张那么野,敢把人往死里逼。 因为是三兄弟,家中男丁兴旺,没少欺负其他人,每逢灌田,兄弟三就扛着锄头在河口蹲守,浇水他家必需第一个,想抢的必定挨个头破血流。 梁渠不种田,倒也听说过一些。 三兄弟名声这般差,来他家堵门,想干什么不言而喻,无非是见他前些日子卖了宝鱼,银钱不菲,动了歪心思。 不过梁渠没有躲避,今非昔比,昔日他对付一个癞头张还要小心翼翼,各种算计,但如今水猴子融合度超过10点,虽不在水下,却涨了气力,再加上习过武,又有两条宝鱼和宝藕的滋养,完全身强体健。 即便没学三拳法中的打法,却也不是全无反抗的能力。 巷子里,王家兄弟静静地等待着,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开门声,小声议论起来。 “什么情况,怎么还没到?” “那小杂种瘸了腿,走路恁慢?” “因为我在找趁手的家伙事。” “谁?”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吓了几人一跳,王老大抬头一瞧,却见一块青砖飞来。 梁渠从屋顶上跳下,手握青砖,对着王老大脸上呼下。 这一击势大力沉,鼻血混着碎牙溅射开来,青砖当场裂成两半。 “还有你!” 梁渠左右开弓,左手拍完右手拍,对着发愣的王老二就是一砖,砸在他的脑门上,当场给他开了瓢。 一旁王老三都看傻了,眼看两个大哥全都倒在了地上,色厉内荏:“梁...梁渠,你为什么打我大哥二哥?” “欠揍的贱种!老子想打就打!” 梁渠双手各持半块断砖就朝王老三打去。 打架打的就是气势! 梁渠气势逼人,王老三哪敢反抗,四肢着地连滚带爬的跑出巷子。 梁渠见状扔出一块断砖,砸在王老三的腰腹处。 王老三肩膀一软,差点脑袋着地,他强忍着腰子痛,接着爬行逃离小巷。 梁渠也没功夫追,转身回巷子中,对着倒地二人拳打脚踢。 “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猪狗都不如!” 王老大试图反抗,却被梁渠一只手暴力按回,他不知道梁渠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脑袋磕在墙上,几乎吐血。 一脚将试图逃走的王老二踹回去,梁渠左手拎住王老大脑袋,右手来回开弓抽他大逼兜。 两人只能被打的一阵哀嚎,浑身淌血,裤裆更是湿了一大片,看得梁渠犯恶心,都没地方继续下脚了。 “滚,都滚!” 王老大王老二呻吟着,听到此话如蒙大赦,爬着出了巷子,靠着墙壁互相搀扶,狼狈离去。 梁渠面色冷然,要不是在这里杀人不好处理尸体,容易引来官府,他都想下狠手。 几个狗东西,活着只会浪费米粮。 此时巷子外站了不少人,都是被打架声吸引来的,只不过王氏兄弟素有恶名,众人见状不仅不怕,反而叫好。 “阿水,你才十六吧,身手怎恁好了?” “不止,我记得是十五,年后才十六吧,真是了不得。” “是啊,我看那两兄弟裤子都湿了,哈哈哈哈!” 梁渠平了平气息,收敛神色道:“好让大家知道,我厉害,是因为我去学武了,武馆里的胡武师说我根骨惊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对付几个无赖自然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学武? 第十九章 秋税 上 学武? 武学奇才? 在场的众人咀嚼着两个词语,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如此人物不应该出现在义兴市里,至少不应该是在梁渠身上。 他是谁? 孤儿。 一个任何时代都异常沉重的身份。 除了卖身求条活路,绝大部分都成了乞丐,在某个冬天默默饿死。 梁家父子本就过得不好,不少邻居都对梁大江这个鳏夫的过世记忆犹新,死后不至于草席裹尸,但也仅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草草埋在了后山,立了一块木碑。 梁大江捕鱼技术也相当一般,家中除了遗留下来的一艘好船,连张渔网都没有,身为其子的梁渠自然不会强到哪去。 唯一算得上好的,或许就是梁渠长得不错,可这世道,一个男娃子长得再好看,都不会有人会上门提亲,更吃不饱饭。 可瞧见狼狈逃窜的三兄弟,似乎只能这样解释。 大家面面相觑。 本以为梁渠最后的道路与那些孤儿无异,要么卖身,要么乞讨,没料到现在竟是与所有人想得不同,脱胎换骨一般。 先是捕鱼捕得好,每日鱼获都有近百文,后来更是一举抓到了宝鱼,还是好宝鱼,一条卖出两条的价,如今看来,那卖鱼得来的钱就是被他用来学武去了。 读书,练武,向来是普通人出人头地最好的两条路子。 读书暂且不论,学武,距离众人并不遥远,没见过也听过,可从来没听说乡里哪个人靠学武出人头地的。 学完回来帮自家占住河口,多浇两亩地,多捕两网鱼都做不到,白白糟践钱。 反倒是这梁渠,好似学出了名堂。 不管如何,能到今天这一步,都证明了梁渠与常人不太一样,有人开始出声恭维。 “阿水出息了,以后是要当老爷的人了。” “真成了武师,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邻居们呐。” “是极是极,成了武师,我让我儿子也跟你学!” 梁渠望着众人的反应,并没有多高兴,只说是自己运道好。 说出自己习武的事,也只是不想再有无赖三天两头上门了,因此告诉大家两个信息。 一,我没钱了,都拿去练武交学费了。 二,我有学武的天赋,你们想来打秋风,先掂量掂量。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以后他的变化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别问,问就是习武。 什么,你问别人怎么没这番变化,别人有我这么优秀的根骨吗? 开头给大家种下一个天赋异禀的种子,后面离谱些,就不会太突兀。 等众人热闹散去,梁渠回到家中,搬开米缸,挖出埋在泥土中的银钱,确认一分没少后松了口气。 再过不久就要交秋税,要是没钱就麻瓜了。 好在托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的福,渔夫缴税很简单,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一两银子。 只不过缴纳白银成色不一,而标准是官银,就会出现火耗问题,这个火耗自然算在老百姓头上,实际缴税是一两三钱左右。 大顺十六成年,按理梁渠还差几个月,但懂的都懂,别说差几个月,差一年,你都是“十六”。 只可惜,按理说一条鞭之下,直接交白银就好了,可江淮泽野一带的数个郡府还是要接着交粮食,供给京城使用。 为此明天就该去买米了,否则涨价涨得厉害。 梁渠定好计划,将钱收入怀中,随后掏出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张表格,开始打拳。 通过表格记录成长,判断练功的最佳时间和最佳效率,是为科学炼体法。 第二天一早。 梁渠拿上银子,早早去到米庄,发现来买米的人还不少。 他从正对门进去,抬首是一长柜台,旁边则是一排米箱,都盛了大半米粮用作展示,若是买的少,自是可以盛了带走,要是买的多,就是从小仓库拿货了。 柜台后坐着掌柜,正拨弄算盘,拿毛笔勾画,见有人进来,瞥了一眼,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梁渠衣衫寒酸,瞧着也不似有钱人,他自然没兴趣招待。 “来,您拿好,一共三十六文,柜台那结账。” “小郎看看,要哪种粮?” 一旁的伙计倒是热情招呼,忙完就赶紧过来,甚至有空回答旁人问题。 梁渠望去,精米,糙米,劣米,糯米,地瓜,种类还不少,只不过都没标价钱。 “精米多少一斤?” “十文一斤。” “恁贵?前些日子不还九文一斤吗?” 伙计笑道:“这不秋税嘛,来买米的人多,谁也不想去做苦工,价钱自然一天一个样,您要再晚来两天,指不定就要十一二了。” 变化如此之快,难怪没标价签,梁渠心想。 “不能再便宜些吗?” “这…” 掌柜搁下毛笔,抬起头后语气淡淡:“现在哪都是这个价,要买便买,不买就快些离开,前店位置不大,把位置腾给后面人。” 梁渠眼角抽抽,颇想脱鞋抽他丫的,但义兴市就这一个米庄,得罪了只能去平阳镇买。 一石米有一百五十多斤,抱着走十几里路怕是要累死,要是搭车,又是一笔不必要的开销。 况且一石米不一定够,遇上鬼脚,一石米可能就给你算成七斗,得买一石半才保险。 有钱有粮,当真是豪横。 不想和钱过不去的梁渠只能接着问:“一斤米是十文,那我要是买一石半,用银子结呢?” “一石半用银子结?”掌柜的思量起来,拿出算盘拨动一番,“那就算你一两六钱,如何?” 梁渠默算一番,他不太会讨价还价,基本就是听对方报价,觉得行就买,不行就算。 一石半一两六钱,也还行了。 “好,那就一两六钱。”梁渠摸出钱袋,一旁的伙计刚要伸手,却被躲了过去,“伱们米庄送粮包送到家吧?” “你家在......” “就义兴市。” “那自是包的。” “好,搬米吧。” 梁渠直接交钱,倒不担心被动手脚。 来到这古代,唯一觉得还行的,就是商铺不会对本乡人有什么欺诈行径,要欺压都是明着来,像渔栏那般,愿打愿挨,说坑你多少就坑你多少,不会暗戳戳使坏,否则以这里的人口流动性,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等米到家安置好后,梁渠又买了两个箩筐装米,一床被褥,两套衣衫两双布鞋,一张好渔网,一块肥皂,一把猪毛牙刷和些许牙粉就把钱花了个精光。 梁渠背着褥子,拎着一堆东西,心中感慨钱是真不经花,他只不过是买些生活必需品,剩下的一两多银子就没了。 不过抱着软乎乎的棉被,今晚指定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十章 秋税 下 回到家,梁渠清理出米缸,烧上些热水,倒在米缸中搅合搅合,确认水温后跳了进去,打上肥皂,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他经常下水没错,可没有肥皂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十五六岁又是代谢旺盛的年纪,头上始终油油的,整天练武出汗,没那种清爽利落的感觉。 期间梁渠还发现了一个水流的妙用,打了皂,控制部分水流冲刷干净后流走,完全用不着换水。 夜晚,梁渠铺上新买的褥子,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好觉。 接下来好几天,梁渠都是出船,在船上练功,阿肥捕鱼,然后傍晚回去,假装捕上一天鱼,并且期间开始增加昂贵鱼种的出现,又攒下六钱银子。 或许因为睡得好,他练功都更有精神,效率明显提升。 “哎,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这天梁渠抱着被子,都不想从被窝里出来,只想再睡个回笼觉。 现实和小说真的有差别,以前总能看到某些主角一天到晚不知疲惫的修炼,当饭吃,可现实是除非机器人,否则真做不到连轴转,连续练三个时辰就很厉害了,再多人会垮的。 “收秋税了,收秋税了,大家快去埠头上纳粮!” 正想睡个回笼觉梁渠听到门外有人喊,打了个激灵。 秋税日子不固定,只在左右几天,具体哪天全看吏员。 他赶忙穿上衣服出门,发现各家各户都开始往埠头上搬粮。 “娘的,交银子不好吗,还要交精米,两百多斤又要我自己搬。” 可惜他只能私底下抱怨,活该干还得干。 百多斤的米,一趟搬不完,也不好搬,好在埠头上看到李立波一家,梁渠便让其帮忙照看一下,又跑回去一趟才搬好。 “怎么样,最近去武馆学到哪了?” 李立波叹了口气:“哎,刚学完猿拳开始学虎拳,进度才赶上你。” 梁渠拍拍他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对了,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去?” “还不是忙秋税的事情,我又没人帮操持。” “哦。” “阿水,我家娃子笨,你可要多帮帮他。”站在一旁的老汉说了话,正是李立波的父亲李大康,他听过李立波说梁渠根骨好的事,更听到梁渠前几天把王家兄弟打的屁滚尿流的消息。 “一定一定。” 梁渠觉得眼前的画面和前世上学时候的场景莫名相似,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下一位!陈杰昌!” 埠头前,里正拿着户头册挨个点名,一旁的户长、乡书端坐在桌前,拿着毛笔记录,边上还有小吏踹着称粮的官斛,每一脚都能让平满的米粮掉下去一些,泼洒出一些,看得人心惊肉跳。 还有愣头青想去捡地上的米粮,却被吏员大声呵斥:“别捡,那是损耗!喂,说你呢,还捡!” 那官吏对着地上的男人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踹得四仰八叉。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淋尖踢斛,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这时候来一脚,能踢出不少的米粮,踢完后,缺的还是百姓补。 说白了,就是损耗是很难界定多少的,运输风险各种各样,淋尖踢斛就是官员把运输风险转嫁给百姓,如果运输损耗小,就贪掉,所以踢得越多越好。 “今年看起来不好对付啊,还好我们准备的多。”李立波心有余悸,接着叹气,“要是能成为武师就好了,不仅不用交税,还可以有钱拿,都快赶得上举人老爷了,威风!” “平阳镇昨天就收了税,阿水你是没看见,几个破关的武者过去,那吏员哪敢踹,笑得褶子都开......” 李立波暗戳戳取笑,不料还没说完就被他老子狠踹一脚:“你这娃,咋啥话都敢说?把嘴闭上!” 李立波丧着脸,不作声了。 漫长的队伍缓缓往前挪动,期间时不时就出现有人交不出税,跪着哭嚎的,可结果只能是挨了鞭子后拖到一旁,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去服徭役。 梁渠看着残酷的一幕又无可奈何,他身上的全部积蓄也只有六钱银子加一石半的米,只能在队伍中静静等待,到了自己时,麻溜的交上米粮,看着吏员一脚下去缺了许多,再回去拿米补上。 梁渠可没有傻到把事先准备好的两百多斤米全搬过来,看见少了马上补,那样官吏不会夸伱办事利索,只会变本加厉。 等收完,梁渠看到里正在册子上打了个勾,这才松了口气。 万幸,吏员没黑心到把他死去的“爹”也算上去,毕竟就死了不到两个月,往后挪挪,这群人绝对做得出来。 梁渠收拾好布袋,逆着人群往回走,结果还没到一半,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哀求声,一道骇人的鞭子声炸响。 “该死的东西,鼻涕都蹭得我腿上了!” 梁渠本以为又是一个交不上税的穷苦人,可等他回头望去,吃惊的发现那被抽了一鞭子的人,居然是陈庆江的父亲,陈仁行! 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见陈叔带粮了吗,那数量应该够了啊! 情形不对,梁渠赶紧拽了一下李立波:“李哥,快去我家拿米,还剩了三斗米。” 李立波很是诧异,可也明白不是问话的时候,低着头迅速朝着人群外走去。 此时陈庆江正护着他的父亲,哀求吏员宽限些时日。 “实在不是不想交税,而是没办法啊,前些日子小儿受了风寒,为了治病,家中已无积蓄,况且小儿真的只有六岁,还没到七岁啊!” 原来陈庆江并非没有带足税收,他家五口人,两男一女二小,本该交二石六斗的米两。 可吏员实属踢得狠了些,踢出了足足七斗的缺口,并且不止如此,还硬生生将陈庆江六岁多的大儿子算成了七岁! 七岁男丁,那就达到交税的门槛了! 只不过岁数小,份额不如成年人多,只需三斗米,可如此一来缺口几乎达到了一石米之多! 陈庆江有想过会有缺口,却也只准备了三斗米,还有七斗,无论如何都补不出来了。 吏员冷哼道:“你是说我冤枉你?” “不敢不敢,只求老爷能多宽限些时日,小民一定补上!”陈庆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一旁六岁的陈顺更是哇哇大哭。 围观群众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更没人出头帮忙。 那可是七斗米! 换成铜钱七百多文,谁家那么大方愿意拿出来? 孩童哭闹声让吏员心烦意乱:“交不上税我有什么办法?不过也没关系,正好澜州要修运河,缺不少人手......” 梁渠听得心惊肉跳,挖运河不知要死多少人,去了还能回来吗? 眼看哭喊的陈顺惹得吏员不快,又要挥下鞭子。 梁渠冲上去一把将小顺子拉到身后,搓着手低头赔笑:“官爷息怒,陈叔他糊涂了,忘了家里还有米,这就给您取来。” 话音刚落,李立波飞奔而来,大喊着让一让,扛着米袋倒入斛中,正好三斗。 吏员嗤笑一声:“才三斗,还有四斗呢?” 梁渠掏出刚攒下的六钱银子,赔笑道:“实在没法了,最近太忙,没空去买米,这六钱银子全当孝敬。” 本就没什么缺口,只是贪的借口,六钱银子,完全可以买六七斗米,一共九斗,加起来还多两斗。 吏员掂了掂,不动声色地收下:“行了,下不为例。” “是是,多谢官爷。” 梁渠擦擦汗,赶紧帮陈庆江扶着他老爹,又牵住小顺子手,在吏员的注视下离开。 第二十一章 开了窍 “阿水,这次真的......真的是谢谢你,没有你,我刚才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 一个三十岁的大汉,满目通红地擦眼泪。 刚要不是梁渠站了出来,替他补上秋税,真被抓去澜州挖运河,必然九死一生,即便侥幸不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到时家中只剩年迈老父和妻子二人拉扯两个幼儿,如何能不散,如何能不倒? 陈庆江从一旁拉过小顺子,按着他的头就要往下压:“顺子,快,跪下,给你水哥磕头!” “诶诶,陈叔,没必要,真没必要。”梁渠大惊,赶紧把顺子拉过来,苦笑,“我救了陈叔,小顺子就要给我磕头,那上次陈叔救了我,岂不是也要让我给陈叔磕头?陈叔是嫌我做得不够,想来提醒我吗?” “啊这......” 陈庆江又抹了两把泪,讷讷无言,不再言跪。 梁渠见状放下心来,只道世道真是操蛋,穷人们翻不了一点身。 像这义兴市的渔民,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只够吃喝纳税养活一家老小,即便运气好抓到了宝鱼,也根本翻不了身,顶多能喝上两顿小酒,害了最简单的风寒都容易丧命。 连让自家孩子受教育都做不到,遑论习武,或许投军是个出路?可那是拿命博的富贵,更有可能的是命没了,富贵被别人领了。 “阿水真仗义,一石米的缺口,说给就给了,他去学了武,手头有也不宽裕吧?怕是全搭进去了。” “跟话本小说似的。” “陈庆江倒是好运气,能认识阿水。” 路边有纳完税回来的市民,或是散播,或是亲眼所见,全都啧啧称奇。 梁渠无言,他本没想出风头,这年头又不举孝廉,能闷声发大财就不要宣扬。 “李哥,你把顺子背上送他回家,顺便通知一下嫂子,我和陈叔先把陈爷爷送去医馆,那一鞭子可不好受。” 顺子才六岁,经过如此大的刺激,大哭一场后早已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梁渠刚才牵着他走时,小顺子好几次把脑袋磕到了他腿上,要是不好好休息,指不定要大病一场,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好。” 李立波答应下来,瞧向梁渠的目光中神色复杂。 两人原先只是相识,关系并不算好,也就是后来大约是癞头张被打后,关系才熟络起来,但更像是酒肉朋友,你请我吃饭,我借你渔网。 可如今李立波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不了解梁渠,那可是一石米啊,几乎就是一两银,梁渠学了武,从哪掏出的这一两银?怕是接下来饭都没得吃,图啥? 李立波想不通,但他觉得,梁渠这人了不得,真就像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人物”一样。 “麻烦李小哥了。” “无碍,我舍不得出一石米,个把子力气还是可以的。” 将顺子背上,李立波喊了一声——走了,便不再说话,闷头前行。 “也麻烦阿水了。” “陈叔别说顽笑话,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馆,不然时间拖久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吏员那一鞭子又狠又猛,直接在陈仁行身上绽出一条血鞭痕,陈仁行年纪大了,如何受得住,一下子被抽晕过去,得赶紧敷药包扎。 “感染,那是什么?” “就是害病,见了血的伤口就容易害病化脓。” “哦哦哦,那我们赶紧走。” 两人抬着陈仁行,迅速来到义兴市里的小医馆,让大夫处理外伤。 将衣服揭开,血淋淋的伤口看得人心惊肉跳。 梁渠整体看过一遍医生的手法,先是用煮沸后冷却的水清洗伤口,接着敷上药粉,用蒸制过的白布包扎。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感染的说法,却有感染的概念。 “尊父年纪大了,受此重创,需好好调理一番,好在伤口并不严重,我给伱开张方子,按方抓药,每日按时服用即可。” “好的,谢谢大夫。” “小张,带二位去拿药。” “二位跟我来。” 接着梁渠与陈庆江便去跟着拿药。 等抓好药,梁渠却皱了眉,指着其中的几个块状物:“张小医师,这几味药,可以帮忙替换成棱角清晰些的吗?” 张姓伙计一愣,神色尴尬,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替换了药材。 陈庆江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当面问出来。 “算上医费,一共是八钱七分。” 这也忒贵了,梁渠心惊,一个简单的外伤,居然快要一两银子。 陈庆江问:“能打欠条吗?” “可以。” 伙计轻车熟路的打好借条,日期利息都写得相当清楚,显然做过许多次。 等背着老爹出了医馆,陈庆江才问梁渠:“阿水刚刚为什么要让他换药?” “他的药没有棱角,一般没有棱角的药都是陈货,要么被用过再晒干,要么就是发霉再清理的,前者还好,顶多效果差些,多花些钱,后者是要吃出毛病的,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只是以防万一。” 陈庆江很是吃惊:“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阿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没上过学,可最近两个月像是变了个人。 陈庆江前几天回家的时候已经听家里老人说了,阿水现在不仅学了武,捕鱼还很厉害,现在看来更是懂了很多厉害的知识。 梁渠挠挠头,结果还没等他解释,陈庆江就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阿水你这是开窍了啊,厉害!” 梁渠尴尬笑笑。 是了,就是开窍! 独属于华夏宝宝的开挂理解,只要一个人突然变得厉害,那往往就是这个人开了窍。 糟糕的学业突然变得优秀,是开了窍。 木讷的老实人突然成为爱情老手,也是开了窍。 本来钓不上鱼的钓鱼佬变成了渔艺大师,那还是开了窍。 正好,省得找什么借口。 “可惜了,要是梁哥能看见你现在的出息就好了。”陈庆江突然感慨一句,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话,又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欠的那一石粮我都会尽快还上的。” 梁渠本想说不用还,可见陈庆江那认真的模样,估摸着说了也不会听:“我不着急,先把医馆的钱还上,而且马上天气更冷,不能饿着小顺子和小奎,要是因为还债生了病,反倒得不偿失。” 陈庆江点点头。 两个男人沉默着朝家走去。 第二十二章 赵三公子 陈庆江背着老父亲到家,得到李立波传话的阿娣早已焦急的站再门口等待,望见丈夫的身影,急忙冲过来帮扶。 见到一旁的梁渠,阿娣更是哽咽起来,当着面差点跪下来,还好梁渠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她扶起。 “阿水,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今天阿郎出门纳粮,我就心中惴惴,总觉得有事发生,没想发生这么大的祸事,真被抓去挖运河,那真真是塌了天了。” 陈庆江前些天知道梁渠学武崭露头角的事,阿娣自然也知道,她当时还气不过,觉得借了粮有什么用,还不是养了个白眼狼,宁肯拿着钱去学武打水漂,天天去脚店吃饭,也没想过还上那几斤粮。 她倒每天天不亮就要带着大宝二宝去帮人浆洗衣裳,赚钱攒秋税。 只不过碍于丈夫脸面,她没法去计较,却没想到过当日丈夫的善举,如今居然换来如此大的回报。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哭哭啼啼的作甚,回去好好做饭,请哥俩位吃上一顿。” 陈庆江显然不会安慰女人,直接打发阿娣做饭去,自己则背着老爹回屋趴着。 梁渠本想拒绝,可转念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出去也无饭可吃,便答应下来。 饭桌上,只三盘野菜,一条鱼和一碟咸菜。 鱼还是新鲜的。 香料贵,除非是宝鱼,否则做出来腥味很大。 普通渔民往往吃的腌熏鱼,方便保存,味道也好,只有家中实在清贫,食盐都不舍得多用的才吃新鲜鱼。 当然,用得起香料的另当别论。 陈庆江不太好意思:“没办法,家里就剩这些了,等日后有了钱,一定请你们吃荤腥。” 李立波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不在乎这些。” “是啊,有就不错了,省得我回去做饭。” 家里税都交不起,差点被抓去挖运河,梁渠和李立波心中都有数,怎么可能还去苛责。 餐虽俭朴,倒也吃得肚饱。 本来就没吃好,再不上量,夫妻二人更过意不去。 吃完回去第二天,梁渠依旧没有去武馆,倒不是要接着淡化印象,而是再不捕鱼,他就要饿死啦! 现在的梁渠,身上真真切切是一个铜子都没有。 让阿肥捞了一天鱼,梁渠回到渔栏处,卖掉鱼获。 林松宝一见面就是一顿啧啧:“昨天的事我听说了,真没看出来,咱们义兴市里还藏着一位好汉,你是这个!” 林松宝对着梁渠竖起大拇指。 “好汉卖鱼能多挣两个铜子吗?” “能!怎么不能?按理说,这次应该是一百零二文,但我算你一百一十文钱,如何?” 梁渠侧目:“你来真的?” “嘿,怎么不行?你别看我们渔栏黑,但那都是别人生意,我林松宝最敬佩伱这种人,凑个整又怎么,反正都有得赚,多点少点罢了,以后你来,我都给你凑大整,不让你吃亏!” 梁渠憋了半晌,道了句牛逼。 倒是没想到渔栏老板的儿子会是这样一个人,大开眼界。 挣到钱,梁渠第三天就赶到武馆学武,再不来就不礼貌了。 结果到后才被告知,教他们的胡奇从昨天起开始告假,他们的老师变成了一位名叫鲁少会的武者,比起胡奇弱一些,但也是破了两关的武者。 李立波打完一遍猿拳休息时小声道:“听向师兄说,胡武师要突破了,可能再过几天见到他,就是货真价实的武师了。” 梁渠想想也差不多是这个点,鱼角做成药丸或许要费些时间,但胡武师买完牛角鲳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吃过两次宝鱼,梁渠觉得一条宝鱼的角没那么厉害,能让武者破血关,应当是作辅药或者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李立波四下环顾,见鲁武者不在,声音又低上一些:“还有啊,你有没有感觉,那个鲁武者好像不是很愿意接近我们,有点爱答不理的感觉。” 梁渠同样有所感觉:“可能是嫌弃我们身上的鱼腥味?” 先前练习猿拳,每次有错误胡奇都会主动指出并示范,但这位鲁师兄不会,只有主动请教时才会指明,并且很少示范。 要不是有猿拳基础,错误不多,估计这位鲁师兄都要不耐烦了。 更明显的一点是,每当这位鲁师兄靠近两人,都会有较明显的皱鼻动作,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可梁渠也不想,经常捕鱼,好好洗澡也没办法去掉身上的腥味。 “哎,果然,之前向师兄和胡师兄的态度,让我以为武师都很平易近人呢。” “哈哈,不要在意那么多,胡师兄和向师兄没有歧视我已经很意外了,能学到真本事就行。” 可能网络文学看得太多,刚来时被好言相待的梁渠还真有些不大习惯,现在才是他熟悉的节奏。 “诶对了,你看到那边那个公子哥了吗?” “哪个?” “就那边那个穿白衣服,边上有金丝线的,听说他就是赵家三公子赵学元,真没想到他也会来这学武,果然,赵老爷的儿子都选择杨氏武馆,说明我们的选择也没错!” 赵府三公子? 顺着李立波所指的方向看去,梁渠看到了所谓的公子哥,果然白白净净,即便五官一般,那股子养尊处优的感觉是错不了的,打眼一瞧就比他们泥腿子干净。 他爹就是赵老爷? 梁渠打了个寒颤,从赵三公子身上,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父亲会是那样一个人,以后还是离远些好。 似乎是感受到目光,赵学元转头瞥了一眼二人,并没有多加理会,他很早就注意到这两个来学武的渔民,不过没人在意,也没人会去打交道。 三个月一过,他们就该从哪来回哪去了。 “说起来再过几天到月底,杨师就能来讲课了,不知道会不会不一样,说不定我也能开窍。” “有梦想总是好的。” 鲁武者不在,梁渠与李立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走廊内却传来向长松的声音。 “今天值班武师是鲁师兄,你的老师便是他,鲁师兄虽非杨师亲传,却也经验丰富,哦,说起来,武馆有两位师弟也来自义兴市,说不定你还认识他们呢。” 梁渠和李立波听到声音抬头望去,李立波率先发问。 “陈杰昌,怎么是你?” 第二十三章 三位同乡 陈杰昌闻声转头,见到李立波后嗤笑一声:“怎么不能是我?你都能来,我不能来?” “嘿,你找事是吧?”李立波撸起袖子,作势要教训一下陈杰昌。 向长松挡在了两人中间,笑道:“两位的感情很好啊。” “谁和他感情好?*2” 梁渠在边上挠挠头,陈杰昌,他对这人也有印象。 义兴市人不少,有上千口人,其中渔民家庭占一半,同龄人也就几十位,李立波是一位,陈杰昌也是一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互相认识。 梁渠十五六岁,李立波十七八岁,至于陈杰昌年纪就更大些,差不多十九二十。 相比于李立波有两个大哥,养出了些游手好闲的性子,陈杰昌只有个姐姐,本人则是出了名的捕鱼好手,每天收入在百文以上,几乎和现在的梁渠差不多。 陈杰昌可没有金手指,实打实的靠自己本事抓的。 向长松道:“以往也不是没有义兴市的人来过,但同时有三位还是比较少见的,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梁师弟和李师弟了。” 梁渠点头:“好。” “杰哥。” “阿水。” 陈杰昌点点头,态度明显比对李立波的好一些,说起他来学武,还真有些梁渠的因素在内。 两人一同捕到宝鱼的那天,陈杰昌的风头完全被梁渠给盖过了,都是年轻人,心中自然不忿,觉得平白被抢了风头。 可交秋税那天,陈杰昌亲眼看到了梁渠的所作所为,不忿又变成了敬佩。 平心而论,换做是他,绝对是舍不得拿出来那一石米的,接着又听说梁渠去学了武...... 陈杰昌卖了宝鱼本就不少钱,再加上先前攒的,交了秋税都有不少富余,便动了心思,同样想搏个出路。 片刻后,鲁少会回来,得知自己又多一位学生,并且同样来自义兴市后,眉头又一次皱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陈杰昌察觉到不妙,接下来他的遭遇也印证了这点,若不是梁渠和李立波指出错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桩功对没对。 来之前想到过渔民身份低微,自己可能会被歧视,没想到如此严重。 若非梁渠和李立波先前在胡奇的指导下基础打得牢固,能代替指导,估计一天都学不了几个好桩。 要不是听梁渠说有个胡奇武师能指望,陈杰昌都快沉不住气了。 梁渠劝慰道:“再忍一忍,等我学完鹤拳就好了,到时候我来教你。” 三拳法中有部分桩功是相同相似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差别较大,前面有过基础,学起来会很快。 昨天加今天一上午,梁渠已经学完虎拳,估计到明天就能学完鹤拳。 陈杰昌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麻烦阿水了。” “小事,武馆就我们三位同乡,自然要互相帮扶。” 李立波撇撇嘴:“你怎么不说麻烦我?我刚才也教你了好吧?” “伱?呵。” “?” ...... “你说那小子去学武了?” 庭院内,穿着白色锦衣的郑向绕着桃树团团转,凋零的落叶纷纷,显得他心绪浮杂。 一旁穿麻衣的小厮躬身:“是的,小的跟了好多天了,那姓梁的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捕鱼的手段愈发厉害。 大约半月前,居然抓到了一条叫牛角鲳的宝鱼,卖了六两五钱,便去杨氏武馆学了武,那武馆的胡武师还说他有副好根骨,现在有十多天了。” “杨氏武馆?三少爷也在那里学武是吧?” “是的。”小厮顿了顿,“哦,还有一件事,前两天秋税,有个叫陈庆江的渔民欠了七斗米,险些要被送去澜州挖运河,是那小子拿出来补上的,补了三斗米和六钱银子,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因为之前陈庆江给过那小子一块烧饼,送过几斤粮。” 郑向有些诧异,紧接着眯眼冷笑:“一块烧饼加几斤粮就能换来一石精米,我都想做这样好买卖了。” 小厮阿全沉默不语。 郑向绕着桃树又转了一圈,突然大骂:“那姓林的真是可恨,平白支我出去一个多月,贱畜一样的东西!” 赵府上下一共有两个管家,大管家为林贵勇,二管家为郑向。 郑向其实本不是管家,是赵府上的一个家养小厮,但为人机灵,办事圆滑,渐渐地才成了府上二管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大管家林贵勇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郑向起来,影响自己的地位,所以两人之间常有摩擦,竞争不断。 郑向想方设法的讨老爷子欢心,梁渠就是他的办法之一,可还没成,他就在老爷六十四岁寿日前,被大管家想了法支开,替二公子去黄州送礼办事去了。 等回来都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不仅错过寿日这个大好的露脸机会,连贺礼都只能草草让自己手下送上。 虽然二公子很开心,夸他办事办得漂亮,但家里主事的不是二公子啊,遑论二公子上面还有个大公子。 直到郑向想起来义兴市还留个长相不错的俊少年可以操作时,又听小厮说那小子去学了武,气郁至极。 杨武师极度爱惜羽毛,任学期间的武徒出了什么意外,杨氏武馆必然会查验一番,哪怕是装模作样,那也是要查的。 知道郑向强买强卖,一定会有麻烦。 郑向很奇怪,为什么癞头张口中一个都快要饿死的人,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莫非真是人常说的开了窍? 郑向有些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事到如今蛮干是不可能的,赵府在平阳镇无人敢惹,可那是赵府,是赵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不是他! 他还要往上爬! 欺压一个少年是小事,惹出篓子也是小事,可因为自己废了赵府的擦屁股纸,那就是大事! 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他以后都别想取代林贵勇,成为赵府里的大管家!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郑向的人生信条。 “对了,癞头张呢?” “上次之后就没见过他,估计是没脸见您。” “成事不足的东西。”郑向又骂一句,半晌后,他突然问道,“阿全,平阳镇上,有黔首学武出过头吗?” “这......有的吧。”阿全讪笑一声,“另外两家没听过,杨氏武馆开了有十多年了,出过几个破了关的黔首武者,但绝对不满三十个。” “那这十多年里,杨氏武馆进去过多少黔首?” 阿全快速算了算:“每月五六个,十几年......有小一千了。” “小一千?呵,那我们就耐心等上两月。” 第二十四章 莲藕,危 胸中长气流转一圈,渐渐消散在五脏六腑间,带来淡淡的温热舒畅感。 “呼,还是猿拳适合我。” 梁渠擦去额间细汗。 那么多天下来,他已经学完全部的炼法,胸中的气感更是约莫有大半根筷子粗细,进步异常迅猛,同时对武道的“法”有更深入的了解。 很多事情,不亲身体会一下,是很难发现其中的门道的。 三拳法练那么久,梁渠已经总结出来一些根骨的作用,简单讲,其实每一套功法都有一个或多个完美的身材比例,他称之为适配性。 例如他的猿臂蜂腰螳螂腿,就十分适配三拳法中的猿拳,练起来就像照着答案考试,次次都是满分,练起来自然快。 另外两门虎拳和鹤拳就没那么适配,每次练完,感觉上只有八十分和六十分,日积月累下来,差距会非常明显。 像李立波,他猿拳差不多就八十五分。 陈杰昌倒是适配虎拳,但也就九十分左右的水平。 但功法中的桩法,是可以修改的,只需要有足够水平的人来指导,就能进行一定的调整,提高适配度。 所谓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可惜,胡奇胡师兄做不到,鲁少会就更不必提,哪怕会他可能都懒得说,整个杨氏武馆,据说只有杨师能做到提高些成绩,每个月的最后五天,武馆武徒也都是请教这些。 好的老师十分重要。 当然,除去身材比例的适配性这个能看得到的卷面分外,练武这张试卷上还有隐藏分,全部加起来,才是一个人的全部资质。 最典型的,你身材比例不对,可天生气血雄厚,亦或是悟性超绝,自改功法,引气锻体,这些都是靠摸骨看不出来的,或者说不完全能看出来。 那在修炼时同样可以事半功倍,加起来能考出超过一百的超高分! 这也是为什么胡奇说身材比例不好也不要紧,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资质,或许就有人比例极差劲,偏偏练起来一骑绝尘,比所有人都快。 梁渠心中感慨人与人的多样性,唯有加倍努力才能创造奇迹。 可惜学了三天,上次赚到的一百多文又花光了,再不工作就没饭吃了。 要不是今天来时听向师兄说下午或者晚上杨师要来,刚学完鹤拳的他都准备去出船了,现在只能等杨师来后再走。 真羡慕富哥们。 梁渠望向另一边的几十位武徒,进到武馆后他才发现只交七两的就他们哥几个穷哈哈,其余人至少都交了十两银钱,完全脱产式学武,不用隔几天就去打工赚钱,效率高出几倍不止。 “说起来好久没见癞头张了。” “哎,是啊,前些日子交税都没看见他,不会是做了逃户吧?” “不至于吧,他每天到处打秋风,又没人敢惹,还怕交不起税?” 边上,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也坐在花坛边缘休息,东扯闲聊,不知为什么聊到了癞头张。 捕捉到关键词,梁渠竖起耳朵。 陈杰昌不爽道:“你管他呢,见不到还不好,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也是。”李立波没多想,目光扫视一圈,“诶诶诶,你看,那边居然有几个小姑娘诶,嘶,领头那个怪飒的。” “别乱瞟,指不定人家有什么大身份呢,你当心着点。” “看两眼而已......” 梁渠见话题被岔开,放下心来,又接着开始练习猿拳。 可才打了不到一半,梁渠脑海中的精神链接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肥鲶鱼和不能动在疯狂的给他发送信息! 水中宝植莲藕受到攻击! 还是一个大家伙? 梁渠脸色瞬变。 宝植莲藕,他发家的第一桶金。 虽然能贡献出水泽精华的只有二十多块,可整片莲藕地有数十米,剩余无法提供水泽精华的莲藕有好几百块,同样有不错的治疗效果,被他视若珍宝,平时都让不能动好生看管。 肥鲶鱼无事时也需要待在旁边一同照看。 一些小鱼小虾来骚扰,都被两兽弄死吃掉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一头鳄鱼加一头六须鲶鱼都对付不了,还不停的给他发紧急信息? 想到这梁渠待不住了,匆匆与李立波和陈杰昌二人告别,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两人很吃惊,忙问道:“怎么现在走?可能杨师就要来了,你不留下来让他指点指点?” 梁渠迟疑了一会:“我现在有要紧事,等处理完应该能赶得回来?” 现在是上午,回去一趟再回来,说不定能赶上。 李立波与陈杰昌见梁渠似乎真的很着急,也不好再劝,只能让他路上当心。 望着梁渠的背影,李立波挠挠头:“真奇怪,上次也是。” “上次?” “是啊。”李立波点头,“上次阿水也是和胡武师学到一半就急着走了,没见有人来通知他什么的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可能阿水早就约好了呢。” “也是。” 落叶纷纷,层层地堆积在泥地上,化作了黑褐色的腐殖。 出了武馆,梁渠保存着体力一路慢跑,从平阳镇到义兴市的十几里路,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等抵达埠头,梁渠缓了缓气,平复下来后装作无事模样解绳出船,在见不到人影后,迅速划船来到莲藕水域附近,敲击水面。 片刻,一头猪婆龙与一头六须鲶鱼浮出水面。 梁渠摸了摸两兽的脑袋,让它们打了个滚,看过一圈,发现两兽身上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之前他就给两兽下过命令,让它们观察来偷吃莲藕的自己能不能对付,能对付就上去对付,不能就撤,别硬拼。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莲藕虽然宝贵,却也比不上梁渠培养的两头水兽。 吃过宝鱼的两兽经过二次发育,已经越发的强大,如今不能动体长超过二米二,肥鲶鱼更是达到两米四! 整体大上好几圈,连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都各自下降四点多。 长大当然是好事,自己的手下自然越猛越好。 但梁渠更加奇怪,究竟是什么家伙,能让不能动和肥鲶鱼加起来都要退避三舍? 就在他沉思之际,水中肥鲶鱼突然仰身,将脑袋探入船只,大嘴一张一吐,涌出了五块莲藕,碰撞在木板上,发出闷响。 梁渠拿起一块查看,十分惊讶:“这是有水泽精华的莲藕?你们在怪物来之前就带走了?” 肥鲶鱼与猪婆龙甩了甩尾巴,甩起的水花溅到了梁渠身上,可他没有生气,甚至有些感动。 之前他留了几块蕴含水泽精华的莲藕以备不时之需,让两兽着重照看,没想到两兽如此聪明,居然还懂得转移重大财产。 出息了,真没白养。 梁渠翻身拿起木制长矛,脸侧的肌肉不由自地拉紧,露出锐利的线条,他眯了眯眼。 “很好,让我们下去看看,到底是谁敢来偷我的莲藕。” 第二十五章 精怪 梁渠要将地盘抢回来。 上次吃过宝鱼,泽灵融合度已经提升到足足11.7,可控制的水流强度达到近七十斤,水下活动时间再次延长。 最关键是感知范围有了变化,详细感知范围没变,但粗略感知的范围拓展了一米,达到足六米,已经是一个相当巨大的球形。 再又是习武大半个月,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小渔民了。 加上猪婆龙与肥鲶鱼的帮助,在浅水区几乎无兽可敌。 他相信抢地盘的怪物不会太强,否则不会眼睁睁望着肥鲶鱼将最宝贵的几块莲藕拿走。 今天江风有些大,梁渠沉下绑上绳子的石块防止舢板漂走,随后拿上木矛和猪尿泡进入水中,在两兽的带领下,回到发现莲藕的水底。 水底很安静。 阳光穿透水层,散开成细密亮线,提供了不错的视野。 淤泥中遍布着乱石,石缝间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细长的丝条随着水流轻轻地摆动。 不能动趴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前进,似乎依旧对那个所谓的大家伙很忌惮,脑袋上挂了几根水草都不敢去擦拂。 一旁的肥鲶鱼同样伏在地上,缓缓晃着鱼尾,尽可能的减少水流。 许多感知敏锐的鱼类都能察觉到水流变化,若是步子迈得大了,还真有可能被发现。 梁渠也减慢自己的前进速度,在起伏绵延的泥土中跋涉,越过一块巨岩后,他看到了地上蔓延出来的莲藕块。 两兽在精神链接中发出提醒。 很靠近了。 梁渠矮下身子,再度跨过一片略微起伏的泥地,一个不规则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一动不动,突兀的像是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从视觉上看,约莫高一米出头。 “那是什么?石头?怪物就是它?” 梁渠很确信原来这片并没有这块岩石,他看向不能动和肥鲶鱼,得到了肯定的认可。 怪,他一样没看出来那究竟是什么生物,跟个石块一样,完全没有鱼类长条状的身形,不似水中生物。 它似乎同最初的不能动一般,将这片区域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是甲壳类? 梁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只有甲壳类生物有如此奇怪的形状,趴伏下来如同一块巨大的岩石。 咕嘟嘟。 大量气泡从“岩石”的某个部位飘散,证明了这确实是某个甲壳类生物。 什么甲壳类体型能有那么大,不会成精了吧? 梁渠吓了一跳,来这个世界那么久,他知道世界上是有妖兽存在的。 本以为两兽应付不来的或许是一头四五米长的大鳄鱼,或是其他什么,万万没想会是一头精怪。 可望着地面上被吃掉一大片的莲藕地,他皱紧眉头。 好不容易找到的宝植,怎能便宜那精怪?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态势发展,偏偏一头精怪跑出来占据掉自己最宝贵的资源。 梁渠死死握住长矛。 要是吃掉一头精怪能贡献多少水泽精华? 十几,甚至几十?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随后被自己的想法惊骇到了。 那可是精怪,不是普通水兽! 或许不是不行? 梁渠思维不断跳跃,发散。 甲壳类同样有许多弱点,例如脐下,只需一矛就能将之毙命。 还有它外露的眼睛,同样非常好对付,一个视觉生物,没有眼睛什么都做不了。 并且它确实不强,否则不会眼睁睁看着肥鲶鱼拿走最好的几块莲藕。 想得越多,他就越是心神不宁,握住长矛的手掌不停松握。 他始终记得大学导师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改变人生的事情,你必须冒险,意义非凡的事情,大多碰巧发生,不重要的事,才有周全的计划。” 冒险,一个贯穿人类发展始终的词汇。 危险而迷人。 他不甘心! 他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梁渠握紧拳头,水流被捏爆,从指缝间急流而出,散成白色水沫。 到手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习惯。 张铁牛抢了他的船,所以张铁牛死了。 既然眼下有一定把握,他就要赌一赌,就赌他和精怪,谁的本事够大! ...... 杨氏武馆内,李立波与陈杰昌正在对练,尝试三拳法中的打法。 与梁渠三拳法全部学完不同,李立波只学了猿拳与虎拳,陈杰昌更是只学了虎拳,剩下的两人并不打算再涉猎了,而是准备集中培养胸中血气。 一方面是鲁少会教导不上心,一方面梁渠的学习速度摆在那里,让二人有了些许紧张感,反正剩下两门学会也只能起到拓展眼界的作用,最后主要练习的其实还是最适合自己的猿拳和虎拳。 两人索性放弃,打算用更多的时间来提升自己,试一试能不能在三月内破关,接着留在武馆。 倘若能破关,那几乎就可以算作是出人头地。 或许放在平阳镇,只破一关的武者不值一提,连税收都无法减免,但在义兴市已经足够用了,生活质量能得到飞跃式提升。 最简单的就是种田浇水问题,出了纷争怎么办?两边人肯定会想找人帮忙,找谁? 义兴市里的农夫们自然而然就想到乡里有位破关的武者,可找人帮忙就白帮吗? 你总得拎着几斗米吧? 时间久了,威望越重,里长你继续尸位素餐好意思吗? 小地方的发迹不需要太复杂,现在两人还是卖鱼佬,以后谁都说不准。 两人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期盼,争分夺秒的修炼。 “喂诶,那边两个,身上味道臭死了,能不能滚远点啊。” 李立波与陈杰昌动作一滞,片刻后,继续干自己的事,可动作却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 “听不见吗?就是你们两个!卖鱼的!” “看来他们耳朵也不行。” “哈哈哈哈!” 演武场的一边,三个年轻人蹲坐着,指指点点。 其他人见到了,却没有一个人出头。 “你说话太难听了,卢廷材。”又有一人过来。 听到声音,李立波与陈杰昌心中一松,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哦?”被称作卢廷材的青年拉了拉裤腿,敞开腿坐在凳子上,往下挪着,他歪了歪脑袋,“那薛丁义你闻不到?” “倒也是。”原本看似劝阻的青年忽地绽放出笑容,“那就,让他们滚远点吧!” 李立波与陈杰昌怔住了,脸侧咬肌高高隆起,羞怒与自卑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他们每次到演武场都选择最角落的位置,小心避开众人,可从来会被如此羞辱。 明明无冤无仇,为什么...... “不如这样吧。” 卢廷材突然站起身,朝二人方向走来。 李立波与陈杰昌这才发现这人居然高得可怕,几乎有六尺半,贴近后得仰视他! 卢廷材居高临下,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作为伱们能继续留下来的容忍,一人二两银子,如何?” 边上鲁少会仿佛将眼前一幕当做空气,自顾自举石锁。 第二十六章 混战 “你!!” 李立波双目赤红,右脚不自觉跨出一步。 陈杰昌一把拉住自己同乡:“忍住!向师兄他们都不在。” 李立波猛然想起向长松中午也离开了,整个武馆,此时一个杨师亲传都没有! “向师兄?你们的依仗就是向师兄,不是?你们真觉得向师兄会帮你们?” 卢廷材心里也是一跳,还真怕面前两人去告状,那就完了,但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早有套路,忽悠道。 “向师兄好言好语和你们说两句,你们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向师兄就会为了三个泥腿子,惩罚我们四个?” “除非他愿意为了伱们三个,把我们全都踢掉......” 李立波与陈杰昌心中一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渔夫。 向师兄真的会帮几个渔夫吗? 就算帮,也不可能会直接踢掉卢廷材。 倘若不踢...... 两人刚交过秋税,见惯了大人物的做派,当下就信了大半,面色难看。 卢廷材见两人神色反应,放下心来,趁热打铁道:“你们两个浑身臭鱼味,熏得大家没法专心练武,掏点钱让大家喝点酪浆,不是应该的?” “对了,你们是三个人吧,还有一个人呢?知道自己不行提前回去了?不过不好意思,他的份你们也要补上!” 陈杰昌心中发虚,可依旧怒道:“我们每次距离你们至少有十步以上的距离,就算身上有鱼腥味,你们也根本闻不到!” “不好意思,你们不知道练武能提高五感?我们就是嗅觉灵敏,可以闻到,怎么办?” “要是我们不交呢?” “不交?” 卢廷材挑眉,松垮着身子转过身,抱拳道,“鲁师,不知道我能否与二位师弟切磋一下?” 李立波与陈杰昌大骇。 卢廷材可是气如小指,即将破皮关的老人,他怎好意思? 还有那鲁少会,本就看他们二人不顺眼,岂不是正中下怀? 更别说武馆不禁切磋,受点小伤是常有的事。 却不料鲁少会听到后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来自义兴市的三个渔夫,更讨厌他们身上的气味,却没想着去做什么。 一个破两关的武者去和三个渔夫过意不去? 他根本不在乎这三人,三人的分量在他心中比空气都不如。 卢廷材选错了当枪使的人。 鲁少会扔下石锁,径直离开演武场,恍若未闻。 场面一度很尴尬。 卢廷材望着鲁少会离去的背影,嘴角抽抽,好在他天生脸皮厚,并无所谓,计划都在掌控之中,鲁少会不管反倒是好事,于是乎,他转身撸起袖子就要与二人“切磋”。 “两位师弟不听话,那我只好替师长们......” 陈杰昌如临大敌,可他余光忽然瞥到李立波蹿了出去,从花坛中拾了什么,对着卢廷材的后脑猛砸下去。 沉闷的声响传遍整个演武场。 所有人都呆住了。 卢廷材脑袋晕晕的,视线逐渐模糊。 他晃晃悠悠的转过身,低头看到李立波手中的石块,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伸到眼前,一手的鲜红,他想骂些什么,脑子却转不过弯来,脚步踉跄,斜斜地倒靠在墙边。 薛丁义等人都懵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喊:“干他!” 别啊!!! 墙角下卢廷材更蒙,一对一是切磋,打群架性质就变了啊! 我只想捞点银子,不想被赶出武馆! 他张开嘴想制止薛丁义,可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什么话都喊不出。 他想不到李立波会那么虎,上来给他开瓢。 场面登时混乱起来。 “小心!” 陈杰昌猛地拉过李立波。 恰有一人抽出武器架上的木棍,对着李立波原本站立处劈头砸下。 ...... 水底。 梁渠对着灌满气的猪尿泡猛吸一口后打上结别在腰间。 “岩石”一动不动,随着视角改变,他对这只生物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看到“岩石”顶上的那两只凸出来的突触,显然是它的眼柄。 很明显的弱点,梁渠心想。 他慢慢挪动步子,借着乱石的遮掩不断靠近,正当他准备进一步上前时,那原本躺在地上的甲壳怪突然动了起来。 梁渠立即停留在原地,减少自身存在感。 他不能动。 绝大部分甲壳类生物的触觉很厉害,能通过小爪子来感受地面的震动,判断四周环境是否有生物存在。 现在动,只会暴露自己。 那原本一体的“岩块”突然分裂出两个小岩块,小岩块的顶端分裂开来,成了两对剪子,剪子撑在地上,将整个大岩块缓缓抬起,梁渠这才发现,原来岩块下面还有一部分埋在的淤泥之中! 等到岩块彻底站起,成了一个上面略大,下面略小的八字结构,总高度接近一米七左右。 暗中观察的梁渠莫名觉得眼熟。 怎么这么像无畏战车? 眼前的精怪就好似螃蟹的腰部被突然拉长,上半身是带着两把大钳子的一个倒三角身躯,下半身是无畏战车厄加特那般的螃蟹脚,中间甚至还围了一圈蟹毛,神似腰带。 他没想到一头螃蟹怪能长成这般怪模样,体型更是比想象中的还大,还以为只有一米左右,没想到居然和他差不多高。 再加上一米多的体宽,显得十分魁梧。 螃蟹怪起身后静静地站在原地,十数米外的角落中,梁渠同样静默不动。 两兽更是死死趴伏在地上,埋在淤泥里,与环境彻底融为一体,几乎是完美的伪装。 一时间,水底情形变了,又没变。 双方俱如磐石般屹立不动,只有水草顺着水流缓缓飘动。 梁渠牢牢盯住螃蟹怪,可突然间,他的视线一片开朗,目光无阻碍的穿透水域,看向那幽深暗邃。 !!! “跑!” 梁渠在精神中大吼,迅速蹬步后撤,猪婆龙肥鲶鱼打着滚飞快离开,下一瞬间,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头顶的感知圈中,急速坠落。 沉重的蟹脚插在淤泥中,卷起的急流像是水中忽然卷起了风,尘埃腾到梁渠腰间。 硕大的蟹钳破开水流,发出如同撕裂布帛般的声音,破碎的白色水沫如飘飘丝线缠绕巨鳌,朝着梁渠头顶砸下。 凶物划过流体的啸声令人惊惧。 梁渠侧身闪躲,惊惧之余控制水流,如两只不同方向的推手,一只推开蟹鳌,一只推动自己,两者交错而过。 蟹鳌砸中乱石,将半人高的石块砸倒,在重力下挤开水流轰隆砸地。 风势像是一下子猛了,尘埃一直卷到了一人多的高度。 好生凶暴的一击! 梁渠瞳孔猛缩,几乎在他躲闪出来的同时,巨鳌穿透褐色泥雾,横扫而来。 水流蟒蛇般飞速爆发,激荡整片水域,梁渠横杆阻挡,控制身后水流接托,整个人被扫飞出去,缓缓降落。 螃蟹怪节肢拔出淤泥,下半身如大虾般曲蜷,随后迸发,弹射般冲出泥雾。 猪婆龙与肥鲶鱼想要阻拦,却根本来不及。 螃蟹怪繁多的关节处积满泥沙,在水流的冲刷下飞速散逸拉伸,似化作无数只细密的灰色小手想要拉住它,拦住它,但却无济于事。 可下一秒,这些散逸的小手被无形的力量聚拢起来,朝着螃蟹怪的眼睛处弥漫,遮挡。 第二十七章 厮杀 眼看螃蟹怪就要再次冲来,千钧一发之际,梁渠操纵水流,迅速让掺和着泥浆的水流遮挡住螃蟹怪的视线,并让水流旋转,成绞杀之势! 五指猛然握紧,感知圈中却并没有传来螃蟹怪眼球被捏爆的讯息。 可螃蟹怪的双鳌突然胡乱挥舞,四周碎石纷飞,整片水底一片浑浊。 它的眼球没有被水流压爆,却感受到了强烈的痛楚。 梁渠再次跳跃避开攻击范围,他瞥见了螃蟹怪身后追赶而来的肥鲶鱼。 好机会! 螃蟹怪吃痛狂乱之际,肥鲶鱼恰好游动到它身边,张开大嘴,连带着泥浆水一口吞下,狠狠咬向螃蟹怪的一只复眼。 眼柄被肥鲶鱼撕咬扯下,带出粉色的血肉组织与神经。 鲜血从空洞洞的眼眶中流出,更强烈的剧痛逼得螃蟹怪几欲发疯,带着眼柄突出到体外的眼睛几乎是它最大的弱点。 可惜螃蟹怪的两只眼睛分得太开,哪怕是肥鲶鱼的大嘴仍没办法全部吞下。 得手后的肥鲶鱼一触即走,堪堪避开挥舞夹击而来的巨鳌,随后几乎拼尽平生最大的力量游动逃窜。 螃蟹怪瞬间狂性大发,寻常人看一眼便要生出无法抵抗的恐惧,它再也不顾一旁的梁渠,直冲着肥鲶鱼追去,沿途碎石全部崩飞,整个水底都好似在震颤。 场面混乱起来。 谁都没想到螃蟹怪能如此恐怖。 梁渠心脏疯狂跳动,可望着逃窜的阿肥,没有丝毫犹豫,顺势将水流全部作用在长矛之上,浑身肌肉如水波般颤动,一丝丝肌肉像是铁线一般紧紧地拧结起来,最后迸发开来。 他冲了出去,像一只从古树上飞跃而下的猿猴,带着全部力量刺向螃蟹怪身下的节肢。 锐利而坚硬的燧石十分轻易地穿透了关节膜,顺势一绞,一挑,整只蟹脚关节脚都被他破开。 奔跑中的螃蟹怪跑了个踉跄,忽觉自己扎在淤泥中的一条腿不受控制,在惯性的作用下被轻易折断。 眼前的螃蟹怪下身只有六条节肢,猛然搓断一条,对平衡影响极大,追击肥鲶鱼的速度瞬减。 大量气泡从螃蟹口中喷出,连番的折磨让它神经受到了强烈刺激,不再理会鲶鱼,又转身朝梁渠攻来。 巨鳌挥舞,几乎是迎面而来,倘若被夹中,绝对会断成两截! 梁渠心中惊惧,左腿肌肉紧绷,左脚试图踩踏乱石借力闪避却踩了个空! 他一脚陷入淤泥之中,虽同样有反作用力,却远不及岩石! 踩入淤泥的刹那,梁渠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他的肾上腺素狂飙,冷汗开闸般宣泄而出,猝不及防下只能再次横杆抵挡,竭尽全力操纵水流将自己横推开来。 可这次巨鳌自斜上而来,远不如前一次那般好卸力。 咔嚓。 长矛当场断成两截,巨鳌余势头不减,万幸水流的推力终于发挥作用,将梁渠挪移开些尺许,巨鳌擦着腰身砸下。 到处都是扬起的泥浆,破裂的猪尿泡像是撒了气的气球,空气水泡急速上浮。 梁渠猛呛一口水,腰腹处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刀剐去一层皮肉,可他不敢停留,再度闭气朝旁边翻滚,抓住岩石后疯狂向前逃窜。 另一边拼命逃窜的肥鲶鱼果断转身。 此刻形势逆转,转而换梁渠拼命奔逃,蹬着乱石御水而行。 螃蟹怪当即前进追击,可当它追击到某个关口,脚下泥沙瞬间溃散激扬,埋伏在地底许久的猪婆龙张开大嘴,狠狠咬住了螃蟹怪的又一条节肢。 猪婆龙巨大的咬合力轻易穿透了节肢膜,它疯狂旋转撕咬,竟是直接将螃蟹怪的一条腿给咬下。 六条节肢失去两条,还俱是一边,螃蟹怪怒不可遏,无坚不摧的巨鳌再次挥下,当即就要将不能动砸成肉泥,却在此时,它的视线彻底漆黑一片,剧痛蔓延。 头颅处,它的又一只眼睛消失了! 再次赶到的肥鲶鱼故技重施,吞吃掉了螃蟹怪的另一只眼睛,转身下潜,顶着移动缓慢,来不及逃窜的猪婆龙快速离开。 螃蟹怪不会叫,可望着它嘴边吐出的大量气泡,梁渠想来它是极疼的。 一人两兽避开发狂的螃蟹怪,重新汇聚在一起。 另一边,杨氏武馆同样在混战。 与卢廷材一道的三人顺手抄了木棍便朝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冲来。 陈杰昌拉过李立波躲过一击,却没逃过剩下人的攻击,木棍抽打在身上,像是要把他们的骨头打断。 “你妈的!!” 陈杰昌比李立波更年长,更沉稳,始终忍耐,想藏住那混杂着自卑和无奈的某种情绪,可随着那落下的棍影,屈辱带来的怒火腾地一下涌上了脑门,他终究才不到二十。 陈杰昌忍住痛,咬着牙盯住某根木棍,在它落下的刹那伸手死死抓住,整个人拼命全力撞了过去。 薛丁义大吃一惊,他被撞了个满怀,两人跌倒在地上,揪打在一起。 剩余两人想上前拉开,李立波却同样看准机会抱倒一人,另一人上前帮忙,混乱中却被不知被谁踹了一脚小腿倒在地上,同样拉入战团。 在场的五人都没破关,是连武者都称不上的武徒,愤怒激发之下完全没有任何章法,跟街头混混打架没有任何区别。 大家抱在一起翻滚,用尽全身力量掐,踢,咬,用手肘去压,用膝盖去顶,依仗的只有狠劲和对痛苦的忍受力。 愤怒把血液中的斗志全部点燃。 薛丁义挥舞手肘,将陈杰昌的眼角打裂,陈杰昌的手掌死死掐住薛丁义的喉咙,指甲几乎撕开皮肤,留下了隆起的血痕,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疯狂的挥舞拳头,打他的头,他的脸,可他全然不顾! 打群架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就是逮住一个往死里揍,揍到这个人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 卢廷材,薛丁义,这两个人都被陈杰昌死死记住,不管身后身边的人怎么打他,他都只往死里揍薛丁义! 第二十八章 截杀螃蟹精 正午阳光更甚,却照不透弥漫的水沙尘。 断裂的碎石桩倒插在淤泥中,扎根在石缝间的水草不得已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顺着轻柔的水波飘散到远方。 整个水底在梁渠等人的大战下变成一片混沌,如同爆发过海底地震。 “嗬!” 梁渠游出水面大口换气,他仰起头,舌头干得像是要裂开,胸膛剧烈起伏。 成串的水珠从梁渠湿漉漉的发丝末端滴落,与冷汗融合,淌到下巴后溅落带起水花。 潮波托举着梁渠起伏,到处都是晃眼的粼光。 他不断地深呼吸,风箱般的肺吸入巨量的氧气,心脏竭力往全身输送氧气,涨红的脸庞迅速消退颜色,麻木的大脑重新恢复活力。 螃蟹怪的攻击密不透风,几分钟的战斗氧气消耗几乎比得上正常一刻多钟的消耗。 他低头看向腰间,伤口几乎有一掌宽,从肚脐旁边三四寸的位置一直刮到后腰腰眼位置。 一整块上皮都被撕下,边上分泌着淡黄色组织液,中心处更是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鲜血不断外涌,让他冒冷汗的同时心有余悸。 哗啦。 肥鲶鱼浮出水面,它将梁渠留在船上的衣物拖拽而来,梁渠咬着牙接过衣物,撕成布条,包扎在腰间,伤口不再被水流冲刷,剧痛终于有所缓解。 高频率跳动的心脏终于有所舒缓。 水浪冲击在梁渠的胸口上,他将断裂开的半截长矛拿出,木柄断口戳着数根长木刺。 要是有一把铁叉就好了,自己就不会受伤。 梁渠伸出手掌将戳出来的木刺掰断,规整断口,重新握住短矛后深吸一口气,再次下潜。 螃蟹怪受到重创,但还没有死,不能找机会让它恢复。 第二回合,开始! 水底,原本弥散直四五米高的尘埃已经降到两米左右,可四周却看不到螃蟹怪的身影。 但在肥鲶鱼与猪婆龙的搜索下,很快便发现了踪迹,当梁渠看到螃蟹怪时,他眼睛都红了! 此时的螃蟹怪正趴在莲藕地上,钳子夹着大段莲藕,疯狂咀嚼,几乎一口一截。 在巨量莲藕的进补下,治愈能力发挥作用,螃蟹怪断裂足触几乎长出了肉芽,连眼洞里都长出了新触角。 蟹的组织再生能力极强,梁渠不敢再让它吃下去,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更何况那都是他的莲藕! 梁渠再次冲了上去,当他落到地面的那一刻,螃蟹怪新长出来的触角动了动,朝梁渠方向转去。 可它的视觉还没恢复,根本看不到梁渠的动作,只能从节肢足上的震动判断来者方位。 蟹的眼珠和眼柄全部损坏就不能再长出新眼,只能在眼窝中多长一只触角,但那是对普通蟹而言。 梁渠不敢保证眼前的螃蟹怪是否也会如此,必须趁眼睛长出来之前解决掉它! 早在螃蟹受到攻击会改变追击对象时,梁渠就发现这家伙不聪明。 一个十分致命的弱点。 思绪转动间,梁渠用短矛敲击岩石,几乎在震动出现的刹那,螃蟹怪陷入暴怒,四足震颤摆动,朝他的方向冲来。 梁渠严阵以待。 螃蟹甩动截肢,战车般冲到身前,搅动起的水流扑面而来,好似站在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梁渠跳跃起来,控制水流在另一侧造成扰动。 鳌钳毫不犹豫的向水流处夹去,锋利的巨钳夹断水流,却是夹了个空。 螃蟹怪甩开巨鳌,身前空门大开,露出白色的腹部。 就是现在! 梁渠重落回地面,握紧只有原来半长的短矛,他的目光落在了矛尖,瞄准了那白色的脐部。 手腕,手肘,腰和腿,每一块能利用的肌肉都在此刻绷紧,收缩,又急速舒张。 他践踏地面,震起尘埃,长久的桩功让下盘稳如磐石,整个人朝前递进,穿刺。 崩了个小口的矛尖离开了梁渠的视线,他咬紧牙关,腰间鲜血透过布条散逸在水中,拉出细长的血色丝线,又在他的前进中被打散。 在梁渠再次落地的刹那,螃蟹怪反应过来,调转巨鳌方向,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米多长的短矛,斜上着被整根送入螃蟹怪的脐部,毫无阻力的穿透它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还是只母蟹。” 望着蟹腹的圆盖,梁渠心想。 节肢动物甲壳纲类有三部分神经中枢,最脆弱的部分就在脐部,那里有它的生殖械,也有它的神经中枢,更是除去关节膜外最柔软的地方。 做蟹的时候只要抵住蟹脐上一点,把筷子打进体内,蟹会瞬间暴毙,无痛苦。 轰隆! 高举在上方的鳌钳在水流的依托下缓缓落下,划过梁渠头顶,落在两侧。 巨物砸进淤泥之中,扬起大片沙尘,如石墙般从大地上高高升起。 一旁的猪婆龙与肥鲶鱼瞪大了眼,不明觉厉。 它们想不明白,那么大一只精怪,怎么被梁渠干掉了。 明明刚才还被揍的抱头鼠窜。 两兽心中敬畏更甚,不愧是开启它们灵智的天神。 梁渠身体一阵虚弱,他缓缓起身,在两侧的尘埃笼罩自己之前游了出来,回到水面后翻进舢板中躺下,大口喘息。 完成最后一击,他只感到头晕目眩,好似浑身被缠在麻木中裹紧,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疲惫。 腰间的伤口往外汩汩冒血。 梁渠昏昏欲睡,却又不敢睡过去,生怕自己睡过去后流血过多,再也醒不过来。 他躺了好一会,眩晕的脑袋才逐渐恢复正常,疲惫的身躯又生出一丝气力。 梁渠用手掌握住船沿,小臂颤抖着支撑自己向上挪动,轻轻靠在隔板上,大口喘气。 风起波澜,潮水连绵不绝的拍击在船身上,泛着粼粼的光,低翔的鹰隼俯冲下来,抓走跳出水面的小鱼。 冷风带走湿漉漉的水汽,潮湿的头发渐渐随着风的频率晃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渠骤然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泽野上,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了不得! 居然能杀掉那么大的一头精怪! 那可是精怪! 多少渔民望风而逃的怪物,被他,梁渠,杀死了! 什么癞头张,什么王氏三兄弟,突然变得像小孩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他的胸襟陡然开阔起来,好似前进的路上再没有困难了。 第二十九章 清点收获 梁渠笑完变得气喘,伤口都渗出血,变得更痛了。 他顺了顺气,坐直身体,解开腰间的布条。 “嘶!” 梁渠嘴角抽搐。 粗糙的麻布上渗满鲜血,在冷风的吹拂下迅速硬化,与结痂的伤口牢牢地粘连在一起。 撕扯开来,就是强行揭开结痂的伤口。 可不揭开不行,粗麻布上不仅有血痂还渗进去许多泥沙,都是在战斗中扬起来浸润进去的。 刚刚不吃藕,先包扎就是这个原因,伤口中有砾石,吃藕会让伤口与砾石长在一起。 当时他根本来不及仔细清创,挑石子。 将血淋淋的麻布揭开,梁渠顺手扔在水里。 再度清洗一番伤口,他才啃食两截莲藕,目视伤口缓缓愈合。 还是穷,梁渠悲叹。 要是穿的起锦罗绸缎,就能当纱布用,麻布实在粗糙,会和血肉长一起。 幸好只是伤到些肌肉与皮肤,并不算严重,莲藕起效很快。 约莫等待有一刻多钟,已经见不到血红的肌肉组织,真皮层完全长出,不再流血,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只余下微微痛感和剧烈的痒感。 强烈的酥痒感让梁渠很想把结痂盖揭开,但他知道这是细胞在迅速分裂填补伤口的证明,还是忍住了,只绕着伤口一圈的皮肤抓几下解个痒。 再怎么说,酥痒感也比疼痛好得多,没有疼痛刺激大脑,梁渠浑身舒坦。 就好似剧烈的腹痛突然消失,明明只是恢复正常状态,可对比下来,就是莫名舒爽,飘飘乎如上云端。 伤口愈合大半,梁渠迫不及待起身下水。 要说这场战斗下来他最期待的是什么,无疑是收获环节,正如他一开始想的那样。 一头精怪,究竟能提供多少水泽精华? 前世他空活二十多岁,帝王蟹别说吃,亲眼见都没见过,一转头就要吃比一人还高的超级巨蟹,怪馋人的。 回到水底,两兽看家狗一般的守护在螃蟹怪的尸体边,一只趴在旁边乱石上,一只伏在淤泥中。 见到梁渠,两兽起身抖落尘土,表现同样兴奋。 依照以前的规律,天神都会将他不要的边角料赏赐下来,这次的螃蟹那么大,边角料肯定也很多。 但两兽猜错了。 梁渠准备将肥美的蟹肉与它们一同分享,倒不是突然大方。 实在是这只螃蟹怪太大了! 到放坏前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全部的肉。 一人两兽,开始着手将巨大的螃蟹怪肢解。 梁渠拔出刺入螃蟹怪身体内的断矛,将最前端的燧石取下,切割巨鳌连接处的关节膜。 底下,不能动咬住螃蟹怪的蟹脚,死亡旋转,一根根的肢解。 肥鲶鱼则在旁边将先前取下来的两根蟹脚找回,它咬合力没不能动强,卸不了一点,只能在旁边加油助威等肉吃。 将巨鳌全部取下,梁渠划开背壳上的关节膜,伸手探入螃蟹怪上半身的大背壳内,使劲上掰。 太难了,比去工地抬扛都难。 梁渠脸色涨红,气泡从嘴边冒出,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将其掀起。 咔嚓咔嚓。 内部的血肉筋膜从背壳上撕裂脱离,阻力越来越小,到最后梁渠铆足了劲猛地掀开,终于将背壳完全取下。 刹那间,足有人臂长,人头宽的硕大蟹黄映入眼帘,梁渠望的眼睛都花了。 两兽流下涎水,不能动更是连自己要干什么都忘了,直到梁渠回过神,准备将蟹黄收集起来时,它才想起来汇报情况。 “嗯,不能动你发现什么了?” 梁渠收到神经链接中的信息,停下手中动作。 猪婆龙上半身呈半直立状态,举着短爪子对螃蟹怪下半身的腹部指指点点。 梁渠顺着不能动的短爪子方向看去,发现螃蟹怪前半身的脐盖下居然抱着许多拳头大的半透明圆球,足足有十多个。 这是蟹籽? 梁渠惊了,赶紧揭开脐盖,拿出一个圆球仔细观察。 蟹籽很大,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半透明橙黄色,有些像七龙珠里的龙珠,并且因为足够大,能直接看到里面早已成型的小蟹怪。 蟹类和鱼类不同,鱼类是体外受精,先产卵再受精,而蟹类是先受精再产卵,只要抱籽,那就都是受精卵成体。 小蟹怪与大蟹怪几乎一模一样,上半身耸立,下半身六足,像无畏战车,只不过外壳是乳白色。 正常蟹类抱籽数量成千上万,这里只有十三颗,梁渠猜测是螃蟹成精怪的缘故。 变强后,螃蟹怪自然而然从r对策生物,也就是机会主义者,靠量取胜,转变成了K对策者,稳扎稳打,珍视每一个生命。 否则上千万的螃蟹怪不早占领江淮泽野了,人类还怎么活? 话说我能不能统御蟹籽? 梁渠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直接统御螃蟹怪是不可能的,精神冲击估计能给他灌死,可没破卵的幼崽总没问题吧? 梁渠的精神链接值大约是两到三个不能动之间,肥鲶鱼比不能动强悍些,两个统御完,只剩下0.2到0.3个不能动的空余位置了。 虽然地方不大,但统御个受精卵应该不成问题。 “不着急,先放着,等我吃完螃蟹怪的肉再说。” 上午离开武馆急匆匆的就来到了泽野,中午饭都没吃,梁渠早就饥肠辘辘。 他取出蟹黄和一只蟹脚回到船上,架起炉子烧水,水沸后下入蟹黄与蟹肉。 等熟透后,将蟹黄蟹肉捞出,制作成等重的两个肉丸。 水生生物死亡后肉质腐烂非常快,尤其是甲壳类生物,因为内脏细菌多液体水分也多,一旦死亡机体平衡破坏,几个小时内就会完全变质。 梁渠胃的容量有限,必须筛选出高价值部位尽快食用。 分别吃下两个肉丸,黄金蟹黄醇香浓厚,雪白蟹肉鲜香甜美。 水泽精华+0.9 水泽精华+0.5 前一部分提示是吃下蟹黄,后一部分是吃下蟹肉。 蟹黄价值果真更高些,但摄取数值也忒高了些,与半条宝鱼相差无几! 得到验证结果的梁渠眼睛都红了,立马下入更多蟹黄,并将剩下的蟹肉丢给两兽。 水泽精华+1 水泽精华+1.1 水泽精华+1.2 融合度!融合度!通通给我提升融合度! 梁渠发愤进食,望着泽鼎不停发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要无敌了。 第三十章 巨量水泽精华 我踏马吃吃吃。 梁渠拿着筷子,疯狂捞取蟹黄,等待煮熟的同时还不忘将蟹腿内的肉掏出丢给两兽。 两兽没有手,螃蟹怪的壳又十分坚硬,不能动还好,勉强能咬动外壳,肥鲶鱼就无能为力了,吃起来很费劲,全仰赖梁渠这个主人。 边吃边掏,两不耽搁。 一刻钟后。 “嗝~~~~” 梁渠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已经撑到了,想再塞都无能为力,并且只吃蟹黄真的太腻了,腻到想吐,吃到一半他就已经是在强怼。 两兽胃倒是比他大,非常能吃,嘎嘎炫。 能吃是福,梁渠巴不得两兽多吃点,多攒点水泽精华,就能早日进化成角木鳄与虎头鲶。 进化后的名字听上去就十分拉风,想必非常给力,到时候再宰掉一头螃蟹怪就不会像今天这般艰难。 一时间梁渠成了免费劳工,同时也疯狂取肉涮肉,再铺在船头风干,通过高温杀死细菌,晾干延长保存时间,来不及涮的就通通丢给两兽吃掉。 螃蟹怪体型足够大,都不用把外壳敲碎,伸手进去就能将雪白蟹肉全部掏出。 等蟹肉掏空,梁渠连蟹鳃啥的都不放过,洗干净后也给涮了,作为蟹过滤脏东西的部位,人吃容易拉,两兽倒不嫌弃,照样炫。 未开灵智前,它们吃螃蟹都生吞的,洗都不洗,别说现在还洗过一次。 吃完,梁渠摆开架势打拳,试图增加消化速度,半个时辰后,接着吃。 吞吃下去的水泽精华伴随着一个接一个的摄取念头,通通被消耗掉,用来提升水猴子泽灵的融合度。 几乎每一刻钟,面板上的融合度都能上跳几点。 数不尽的大量光点从泽鼎中散逸而出,逐渐融入到灵猴虚影中。 不仅是脑海中,在梁渠看不到的视角外,他的身后同样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白毛灵猴虚影。 舢板两边,不能动与肥鲶鱼疯狂游动,试图消耗体内能量,可当这道虚影出现时,一股莫名的敬畏感涌上心头,让它们停下动作。 两兽张望四周,却一无所获,但当它们看到蹲在船头的梁渠,顿时明白源头出自何处。 天神愈发可怕了。 与此同时,梁渠身体发生着更深层次的变化。 泽灵融合度的提升,反馈出来的不仅是天赋能力的增强,还包括对他身体素质的提升。 正是靠着这一点,第一次下水统御猪婆龙时,梁渠没有直接累死。 干到下午四点左右,一个小时造一顿,连续造下四顿的梁渠赤膊在船头,浑身殷红如血。 他的体温在急剧上升,却诡异的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汗液流出又蒸干,只余下盐粒与油脂。 梁渠不得不拼命打着猿拳进行消耗,胸中的气息几乎是在他动起来的瞬间便出现,急速流转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强。 伴随着呼吸,口鼻间更是喷涌出利箭般的白雾。 收缩扩散, 翻滚不息! 某一个瞬间,梁渠甚至能够感受到口鼻间有滚烫的液体流动,几乎要喷发出去,但在他一刻不歇的打拳下,热流始终在将喷未喷的临界点。 太难受了! 梁渠死死抑住,可不敢喷血。 源源不断的气血溢出,初始仅有半根筷子粗细的胸中气更是蓬勃生发到了小指粗,并且还在增长。 小指粗! 依据胡奇所言,已然达到了能够炼皮的层次,可梁渠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该死,早知道就早些问他了,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总是支支吾吾的装高深不肯说? 写小说断章呢!!? 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流让梁渠脑子有些模糊,他强忍不适,将体内能量引导着这缕气上来。 变粗,变强! 根据梁渠那么多天的观察,胸中气越是粗壮,自己的身体素质就越好,多练点总不会有错。 不知过了多久,在梁渠一遍又一遍的打拳下,那股喷薄的感觉终于逐渐消散。 梁渠放缓动作,感受到体内的热流在逐渐减退。 此时他的胸中气已经粗如食指,比小指程度高上一大截! 停下动作后也没有立即消散,而是经久不衰的流转。 梁渠长舒一口气,纯白的鼻息喷出三尺有余。 冷风吹拂,全身通红如大虾般的皮肤迅速褪色,变成正常的红润色。 浑身肌肉线条流畅而不突兀,横膈肌两侧更是隐隐露出鲨鱼肌线条,如鱼鳃般起伏呼吸。 举手投足间都是更强大的力量,更轻松的行动,一拳挥出,隐隐带着呼啸声。 梁渠大脑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的又一个优点,或者说之前就有,却从来没今天这般体会的明显。 别人吃宝鱼就只是吃宝鱼,消化其肉质中蕴含的能量,可他吃宝鱼,不仅仅能得到肉质能量,更能得到一份水泽精华。 水泽精华消耗泽灵上,又能进一步反馈到身体上,提升他的身体素质! 南孚聚能环,一节更比六节强! 我有双倍能量! 沟通泽鼎。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36.6%↑) 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  梁渠四餐下来,一共获得33.2点水泽精华,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提升完毕,估计到天黑前就能全部提升完毕。 倘若水猴子融合度是一管能量条,那他一次直接怼完一半! 所能控制的水流更是来到三百斤,短时间内托举起两个成年男性不在话下! 只可惜,对更细节的操纵上没有太大进步,但梁渠已经心满意足。 可消耗41.4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可消耗46.7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  查看一番两兽进化需要能量,同样大幅削减。 如此算来,一整头螃蟹怪,在些许浪费的情况下,竟足足贡献出近百点水泽精华! 不对,还能涨! 梁渠看向剩余的十三枚蟹籽。 他的精神强度有限,肯定没办法全部统御,剩下的只能吃掉。 得挑一只最好的。 梁渠将脐盖拿到船上,对着阳光一点一点观摩,蟹籽里的蟹已经长到相当大的程度了,几乎就要顶破薄膜,很容易就看出公母大小和生长状态。 去掉没什么活力的,体型偏小的,瘦弱的。 只有两只是最合适的,但其中有一只是母的,梁渠也给去掉。 倒不是他打拳,母蟹真不如公蟹大,要选手下,当然是要挑猛将。 就决定是你了! 梁渠割破手指,在蟹籽背后划下水符! 第三十一章 统御精怪 淡淡的血光泛起,将黄橙色蟹籽映照成血橙色。 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丝毫没有影响到泽鼎的统御效果。 血水很轻易的渗透进薄膜,川字如佛祖镇压孙悟空的五行山,从天而降,穿过营养液,带起血色雾丝,打在了幼蟹身上。 与统御不能动和肥鲶鱼的惊险完全不同,链接建立起的那一刻,好似微风拂面。 梁渠感受一番,精神链接最后的空隙被彻底填补,标志着他目前所能统御的水兽到达极限,除非提升精神强度,否则无法统御其他水兽。 成功统御石鳌蟹,可进化  血光消散,蟹籽变回橙黄色,里面石鳌蟹幼崽的眼柄突然晃了晃。 要醒了吗? 梁渠惊喜,双手捧出蟹籽。 蟹籽内的幼崽发育与寻常螃蟹不同,它跳过大眼幼体直接到了仔蟹阶段,挑选的这颗更是蟹籽中发育最好的,身体胀满整个蟹籽球,要出生也不算太意外。 至于挑选剩下的只能丢进锅里,煮熟后化作另一笔水泽精华。 饲养是不可能饲养的,那不是一个念头,嘴一说的事,螃蟹怪表现出的智商太低,很难想象不统御,它们脑子里会有“主人”的概念。 麻烦,危险,充满不确定性,回报率低的事梁渠不干。 半透明球膜内,仔蟹挥舞着大鳌要顶破球膜,只不过刚刚出生还是软壳,很是吃力,只能挤压着球膜不断变形。 舢板旁,不能动与阿肥并排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同样盯着即将出生的仔蟹。 仔蟹挣扎得越来越剧烈,从大鳌到躯干,最后全身都在扭曲发力。 球膜不断膨胀、变形,扭曲,最后...... 伴随着最后类似吐泡泡的声音,半透明的蟹籽膜终于破裂,软踏踏的皱叠在一起,透明粘稠的营养液流淌出来,渗透进木板缝隙中。 刚出生的仔蟹随即趴伏在地上,用钳子夹着,一点一点啃食自己的蟹籽膜,同时身上白玉色的软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富有光泽且充盈起来。 除了颜色由于处在幼年期还是白色,其他地方几乎和螃蟹怪一模一样,上半身直立,从宽到窄的倒三角,收束到腰间是神似腰带的蟹绒,下半身是六条腿,mini版中的mini版。 哦,脐部盖也不同,公蟹是三角的,让它上半身的前胸前像两块大胸肌,意外的帅气。 等到仔蟹食完,梁渠用食指腹摸了摸,仔蟹外壳已经有了一定的硬度,有些玉质化的感觉,但并不是太硬,他不敢试,估摸着应该和薄巧克力差不多。 拳头大的仔蟹昂首挺胸,双钳叉腰,显然得到认可的它很是骄傲。 梁渠乐了,指腹敲了敲仔蟹脑袋:“既然你只有拳头大,那就叫你拳头吧。” 他意识再度沟通泽鼎,想看看这个小家伙进化需要多少水泽精华。 可消耗八百点水泽精华,使石鳌蟹进化为石鳌蟹王  八百点!? 梁渠被螃蟹怪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点数吓了一跳。 八百点也忒多了点,一整只螃蟹怪才一百点,八百点需要杀八只还多。 一只螃蟹怪都逼得一人两兽狼狈逃窜,险象环生,要不是蠢了点,当场就寄了,再来一只他想都不敢想,遑论八只。 或许等泽灵变成青色或者武道连破三关,加上两兽进化才能稳杀一只螃蟹怪,否则多少都会受点伤。 但这份战力现在是我的了。 梁渠让仔蟹跳到自己的掌心,心中期盼着它快快长大。 身为公蟹,战力绝对更强,到时候自己完全能在浅水区横着走,什么四五米的大鳄,一钳子下去教它做人。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个统御方式,老划手指怪疼的。 梁渠视线穿过仔蟹,看到自己三指指腹的伤口在缓慢愈合,刚刚吃的莲藕治愈疗效还未完全消散。 可惜,和螃蟹怪一战,将近三分之一的莲藕田或被吃和毁掉了,他的心都在滴血。 我的藕,都是我的藕! 梁渠对他发家的第一桶金是有感情的,唯一能弥补些的方法就是将没用的蟹壳砸碎,埋在莲藕田底下充当肥料。 螃蟹怪那背部青色巨壳能当大盾,两只巨鳌能当小盾,底下的六条节肢足尖能用来制作鱼叉,剩下的就彻底没用了,算是进行最后一点废物利用。 船身中,水咕噜咕噜沸着,先前放进去的蟹籽煮熟了。 梁渠捞起一个凉了凉,连汤带水一口闷,差点烫出泡来。 水泽精华+0.6 才这么点? 梁渠大失所望,换做平时他肯定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本就肚饱,零点几的收益,实在提不起兴趣硬塞。 “都给你们了。” 梁渠将剩下的蟹籽都丢给两兽,让它们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再减少一些。 仔蟹就算了,同类相食过于残忍,更别说吃的还是它的兄弟姐妹。 吃完,梁渠看着天色,差不多四点半的模样,没想到一头螃蟹怪用掉他那么多时间。 犹记得上午向师兄说下午或晚上,杨师会去武馆授课,待到戌时,肯定不能错过。 好在还有时间,梁渠让肥鲶鱼和不能动赶紧去捕鱼。 两兽潜水消失不见,只余下上浮的水沫。 望着两兽离去,梁渠又瞧着船头上的拳头,突然想起一件事。 没记错的话,螃蟹似乎也要冬眠? 水底下的螃蟹怪那么猛,让梁渠下意识忽略了这回事。 一共收三个小弟,有两个需要冬眠...... 梁渠突然有些忧愁,只希望精怪能对低温的耐受度高些,不过就算耐受高,拳头大的仔蟹也帮不上忙。 到来年开春之前,所有鱼获,恐怕都要靠肥鲶鱼一己之力。 五点出头,肥鲶鱼趴在船头,连水带鱼又吐出三条。 一个小时,两兽总共抓到了十二条鱼,价钱大约在三四十文。 “差不多够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梁渠转头望着船头的拳头,“你以后就跟着阿肥和不能动在水里生活吧。” 仔蟹敲敲大鳌,沿着船沿行走,最后屈膝一跃,跳到不能动的脑袋上。 三兽浮在水面,拳头站在猪婆龙的脑门上,共同注视着梁渠划船离开。 回到埠头,林松宝道一声欢迎,随后称量数钱。 望着江淮泽野,梁渠忍不住张开手臂,劈开双腿,尚未干透的长裤被冷风吹得飒飒地飘动,拉风至极。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你好像很开心?”林松宝笑问。 “没错。” “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说出来就不乐了。” “?” 梁渠笑着将钱袋抛起,下落到身前时一把抓住。 现在,回去上课! 第三十二章 我一个人,对付你们所有人 梁渠回家找出干净衣服换上,便一路朝平阳镇方向小跑。 路两边堆积的树叶越来越厚,上层是红黄色,下层是黑褐色。 风吹在身上有如冰刀,梁渠却只觉得精力无穷,不冷不热,胸腔内燃烧着的东西叫热情。 梁渠仰起头,巨大的夕阳一点点下落,将他的瞳孔映成璀璨的红金色。 落日一点点地从大地上收走阳光,苍红色的树林变成了黑红色,很快夜幕就会降临,这是最后一眼夕阳。 他忽然觉着这个世界还不错,没有污染,没有牢笼,空气更是清新的。 短暂的落魄不是坏事,只要方向正确,煎和熬都是可以变美味的方式,加油也是,总会有出头之日。 “吼哦!” 梁渠大喊一声。 路旁拉车的骡子受到惊吓,拽动车子要往林中跑,车夫挥出数鞭才重回正道,低骂一声:“傻逼。” 这词这么早就出现了吗? 梁渠一怔,却没有生气,只是回以一笑,车夫见状骂骂咧咧地离开,觉得自己真遇到傻子了。 来到平阳镇,梁渠估摸着李立波和陈杰昌应该饿了,顺手买上几个包子,从熟悉的近路来到杨氏武馆。 武馆大门处灯火通明,进去后几米就有一盏大油灯,十米就有一盏灯笼。 梁渠拎着油纸包,轻车熟路穿过廊道。 演武场上人多出不少,约莫有五十多位。 很多人学完拳会回家自己练,月底再碰面,报名那天见到的三十位并不是全部。 只是人群中似乎没有正儿八经的武师,都是学徒。 梁渠以为是武师们或许有事,又或者提前去拜见杨师,并未多想,只是暗中,很多人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瞥过来。 “奇怪,他们怎么都在看我。” 梁渠不得其解,他是落魄,平时没人搭理,愿意和他交朋友,但也不至于盯着他看吧。 是自己来晚了? 他想起上高中时有一次起床起晚,正好被来抓早读的班主任逮到,许多要好同学装作看书实则看戏,和如今一模一样。 梁渠只好装作没看见,独自来到花坛角落,去找李立波和陈杰昌。 听到有脚步声,两人抬起头,看到梁渠后又不约而同的低下脑袋,只是眼眶上的淤青和肿胀的脸颊怎么都藏不住。 知道两人喜欢给对方找膈应,梁渠还以为是玩过了火:“什么情况,你们两个打起来了?下手这么狠?”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声。 梁渠意识到不对,蹲下来低声问:“到底什么情况?” 沉默片刻。 陈杰昌打破寂静。 发肿的脸颊让他的声音变得含糊:“你离开后,卢廷材带着一帮人找我们两个要钱,说我们身上有味道,影响他们练武,要一人二两银子补偿,我们气不过,和他们打了起来。” 二两?! 梁渠一惊。 这是要钱? 这是要他的命! “那姓鲁的呢?”梁渠对鲁少会没有丝毫敬意,胸中更是腾起怒火,“还有向师兄,你们没找吗?向师兄总该帮忙吧?” “那姓鲁的都没拿正眼瞧我们一下。”李立波咬咬牙,“他转身就走!向师兄也不知道在哪,从中午开始一直到现在,武馆就剩我们学徒。” 梁渠不敢置信,今天怎会如此之巧? “本来我先锤晕了一个,加上陈哥,两个对三个,输面也不大,但后来又有三个人过来帮他们,我们就打输了。” 陈杰昌听到此话冷哼一声,他很不服,自己本可以重伤薛丁义,谁料对方居然还有帮手,最后只在薛丁义脖子上掐出几道血痕。 “现在他们要我们凑十两银子出来,不然以后每天找我们‘切磋’,嗤~” 陈杰昌自嘲一笑,他不后悔,只是遗憾,遗憾后面三人来得太快,让他没机会掐死薛丁义。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他叹口气:“我们两个商量过,架是因为我们打的,所以多出来的四两我们补。” 李立波点点头,他们都有点愧疚,觉得是自己非要上去打架,害得一个人变成三两多,梁渠家情况本来就不好,自然要把多出的缺口补上。 花坛角落一片寂静。 没了人声,花坛里的蟋蟀又觉得安全,断断续续鸣叫起来,声音并不清亮,反而显得很老迈。 如今已是初冬,不到半月就要仲冬,蟋蟀已经叫不动了——它快死了,或许就冻死在某个温度骤减的夜晚。 演武场上,交流锻炼的众人时常将目光望下那个从不曾关注过的花坛角落。 有戏谑,有冷漠,有人觉得有趣。 锦衣华服的赵三公子望完花坛,又望向另一个角落。 那里的卢廷材等人同样沉默。 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就能讨到好处吗? 不可能的。 赵学元心知肚明,他们会被惩罚,更严厉的惩罚。 以往这群人能收到保护费,仗的是被欺负的人不敢吭声。 且都在武馆外动手,仅今天武师都不在,情况不同。 底层人自卑惯了,生来惧怕高地位的人,被卢廷材的话术一骗,根本不敢找武师求助。 大部分人吃了亏,都不会想着去报官罢? 仗着连骗带打套路,几人无往不利,没想到如今却碰到两个硬茬,上来就是一砖。 就是不知道,同乡的最后一个学徒,骨头是硬是软。 赵学元很好奇。 卢廷材等人现在只有懊悔和害怕,可兄弟让人开了瓢,血气上涌,当时哪管得上那么多。 现在他们破罐子破摔,像是穷途末路的眼红赌徒,比任何时刻都危险。 区别是被骗的人仍被埋在鼓里。 大家都在看好戏。 黄土夯实的演武场被油灯照得一片橙黄,梁渠起身,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板壁上,微微闪动。 李立波与陈杰昌抬头,面前多出两个油纸包。 “拿着。” “这是......” “拿着!” 花坛里的蟋蟀噤了声。 李立波与陈杰昌伸手接过,感受着油纸包内的温热,氤氲而出的香气,猜到里面是食物。 梁渠转身走向演武场中心。 所有人都投来目光。 梁渠环视左右。 他从没来过这,更没享受过万众瞩目的待遇。 真累。 曾经加班加到半夜,累得和狗一样,也没有如今这么累。 耍无赖的混账可以活,霸占水源的青皮可以活,踢斛的小吏也能活。 偏偏! 想好好活下去的人不能活! 整个社会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网住了所有想要往上爬的人。 每一个试图穿过去的,都在那窄小的孔眼中挤得面目狰狞,皮肉模糊。 那些蜘蛛,毒虫,蜈蚣挂在一个又一个的大网节点上,期待着血淋淋的猎物挣扎的精疲力尽,争夺血食。 梁渠看向另一边的角落。 所有人都在那,卢廷材,薛丁义,于为龙,项去疾...... 这些…毒虫! 梁渠的目光忽然变了,变得很静,他伸出手,指向七人。 “我要和你们打一架!” 演武场寂静如死。 “嗤哈哈......” 有人笑出了声。 梁渠面无表情,死死盯住那人。 “咳咳。” 气氛再度死寂。 卢廷材等人在目光的逼迫下不得不站起身,人群缓缓分开,让出通道。 哪怕后悔,面对如此狂妄的挑衅,再坐着也太窝囊。 “你一个人?”脑袋上包着白纱布的卢廷材让他看上去很滑稽,可在身后六人的衬托下,没人会觉得好笑,“掂量不清自己的......” “闭嘴你个傻逼!” 卢廷材愣住,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像被掐住脖子的鸡,青筋暴起,却憋不出更有气势的脏字驳回去。 真贱呐。 梁渠感觉自己的胸口很闷,那种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的感觉就好像闷了一火山在心里。 他大口呼吸,胸膛起伏,将火山般的怒火克制住,风声为之一静。 “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打败伱们所有人!” 第三十三章 天高地厚 平阳镇,浪云酒楼。 周围尽是喧闹的人声,门口便是南石桥,桥洞下流水哗哗作响。 附近每个摊子都挂着灯笼,红纱里裹着一团温暖奢华的光。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酒楼,他们都喝得半醉,勾肩搭背,面带喜色。 “真羡慕胡师兄那么快就成为武师了,我才刚破三关,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浪云楼,胡师弟大气!那醉仙酿真的绝了。” 被簇拥着的胡奇面色酡红,显得十分高兴:“哈哈,徐师兄喜欢,那我再买两坛给你送过去,顺便给师傅拿几坛。” “那我们呢,我们可都听见了,胡师兄总不能只给徐师兄和师傅带,不给我们带吧?”向长松一改往日在学徒面前的温和形象,很是跳脱。 “啊哈哈,都带都带,行了吧?” 胡奇大笑,今天是他破四关,成武师的日子,没有师父,师兄们的帮助,他不可能有此成就,自然要大宴一场,以示感谢。 胡奇身边同样居于核心,一位短小精悍的老者摸了摸白须:“不必如此破费,为师近年来年事已高,喝酒喝得少了。” 此人正是杨氏武馆真正的主人——杨东雄,也是在场众人的师父。 真正的师父,非武馆学徒那般的萍水相逢,买卖关系。 “诶,师父你不必替胡师兄省钱,他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师,等明日去造了册登上记,那就是吃皇粮的人了!” “支持正义的宰师兄!” “以师弟的实力,都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痴长几岁罢了。”胡奇一面谦虚一面打趣,“现在宰我,可别怪我到时候宰回来啊。”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哈哈哈。” 人群中的杨东雄望了眼高升的月亮,算算时辰,发现已经到了戌时,眼见众人聊兴颇高,大有继续谈下去的势头,出声制止。 “好了好了,今天本就该是去武馆授课的日子,因为胡奇要破关,又摆酒庆祝才挪到晚上,再让他们等下去就不合适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让胡奇和我一起去趟武馆就成。” 徐子帅左看右看,摇摇头:“要不我也跟着过去看看吧,反正没什么要紧事。” “是啊,顺便一起听听课。” 杨东雄惊奇:“你们今日怎这般勤奋,转了性了?” 向长松笑道:“师父,刚才在酒楼中光顾着喝酒高兴了,胡师兄此番破关成功的经验都全然没问呢,等睡过一晚,指不定就没今天这般记得清晰了。” 徐子帅摇头晃脑:“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大家好久没聚,难得那么高兴,人也齐,不如过去耍耍。” “那不如我们同去武馆,师父指导学徒们,我们也好相互切磋,印证所学。” 杨东雄自无不可,破关这种事,终究每个人都有所细微差别,能多学习自然是好的,对自己和以后教导弟子都有帮助。 “好,那便同去,今日无人看守,也不知会不会出问题。” 胡奇道:“弟子闭关前让鲁少会代替弟子教导,鲁师弟也是破两关的武者,应当不会有问题。” “鲁少会?”杨东雄皱眉。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他的亲传弟子的,一要看天资,二要看品行,有些人即便天资尚可,他也不会收。 杨东雄记忆里,鲁少会形象不是太好,很冷淡的一个人。 “师父,鲁少会性子是冷了点,不过不算坏,由他照看一天,应当出不了岔子。” “既然如此,那走吧!” 一行人走过南石桥,前去武馆。 白天热闹的武馆,晚上并没有多少人路过。 杨东雄携一众亲传弟子静静穿过走廊,就要进入演武场。 “闭嘴你个傻逼!” 杨东雄面色诧异,他迅速抬手。 一众弟子止住脚步。 “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打败你们所有人,伱们所有人!” 压抑的声音灌进他们的耳朵里,那股凶暴的情绪潮水一样的扑面而来。 在场最不济的都是破两关的武者,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 胡奇全身一凛。 出事了! 向长松思量道:“好像是梁师弟的声音?” “梁师弟?”有人没见过梁渠。 “月初来的学徒,是义兴市的渔民,很俊的一个少年,还懂礼貌,每次回去都会和他的朋友们把地扫一遍。”末了,向长松补充道,“哦,这个月来自义兴市学武的有三个人,他们关系不错。” 向长松解释完,转头就告歉:“对不起师父,今天本来我应该留在武馆,没想到会出乱子,是我的过错。” 胡奇上前拦下过错:“要怪也怪我,是我破关后太得意忘形,非要拉着大家一起庆祝,不然向师弟也不会擅离职守。”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杨东雄摆手,并不在意擅离职守这种小事,“我们走后门,找人问问清楚。” 一行人迅速退出廊道。 武师走路无声,谁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 演武场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梁渠,好似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一个入武馆将将一月,要独自打七个入馆超过四个月的大汉,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什么? 卢廷材等人可是三个月没破关,又缴费留下的“留级老生”。 天赋再怎么差,四倍的时间差距,气血也比你一个月的新人要雄厚! “阿水你疯了?!” 花坛角落里的李立波与陈杰昌听到后不顾伤痛,踉踉跄跄地走到演武场中心,拉住梁渠的衣角,想把他拽回去。 若非李立波与陈杰昌偷袭,卢廷材和薛丁义连伤都不会受,事后李立波与陈杰昌要惨得多。 要是有人脱去两人的衣服就能发现,他们身上早已浑身淤血,能站起身都殊为不易。 被如此呵斥,蔑视,卢廷材更是怒火滔天,喝道:“你们三个人要一起上也全都一样,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用,就我一个。” 梁渠凝视着卢廷材,扶着李立波与陈杰昌的肩膀,慢慢退后,将两人送回去。 两人死死拉住梁渠衣服:“阿水,你想干什么?实在没钱,我们两个帮你出,别去!” “我没疯,也没想做什么。”梁渠反抓住两人的手,黑色瞳子里的光凶猛刺人,“我只想一颗颗的,打碎他们的牙!” 第三十四章 报仇雪恨 清冷的月光投向演武场,一地都像是水银。 武馆的屋檐上站着数人。 杨东雄站在最前方的屋檐上,看着底下那个怒吼少年,看着他紧咬牙根,面目狰狞,却没有阻止这场闹剧。 众人身边,被抓壮丁来解释前因后果的学徒额头角暴汗,战战兢兢。 “我过去了!” 梁渠猛地松手,甩开二人的牵制,在呼唤声中回到场地中心。 月光侧照在梁渠锋锐的脸上,明暗交错起来,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让他的一只眼睛掩在阴影中,另一只平静没有表情。 隔着十步,两方人对峙。 一方一人,一方七人。 月光和灯光照透了夜色。 梁渠立得很直,像一柄出窍的利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狗东西太他娘的能装了。 卢廷材愈发的恼怒,尤其是看到边上几位女学徒的目光,怒火中烧,他伸出手抄起一旁兵器架上的木棍。 武馆不禁切磋,设有兵器架,但为了防止年轻人打出真火,只有木棍,没有利器。 卢廷材转头:“一个新人,我自己来就好,让他知道知道敬畏。” 众人点点头,他们也这么觉得。 那么多人看着,七个人一起上,未免丢人。 卢廷材甩着棍子,冷笑一声,慢慢走步上前,像是一座小山。 他的个子足有一米九,完全可以俯视没有发育完全的梁渠。 尤其是伴随着距离的缩近,更显惊人气势。 李立波与陈杰昌在梁渠身后,咽了口唾沫,可无论怎么呼唤,梁渠都如同没听到一般。 卢廷材踱步上前,一点点靠近,在接近到三米位置时,他狞笑一声,猛然蹬地,利箭一般冲了过来。 力从地起,卢廷材绷紧全身肌肉,每一寸都在发力旋转,从左脚心扭转递至右手,再到短棍之上。 他高举鸡蛋粗的木棍对着梁渠顶门砸下,木棍划破风声,带着令人惊悸的啸声。 卢廷材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梁渠头破血流的场面,在愤怒的驱使下,这样的角度和速度,几乎是最完美的发挥,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望着对手骇到如木头般呆愣不动,暴力的快意从胸中升起。 梁渠始终平静,直到那棍影近在眼前,他一步上前,伸手掐住卢廷材的手腕,向下一别,力量之大,轻轻巧巧地夺下他手里的木棍,顺手一个嘴巴,把他抽翻在地。 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到远空风声。 所有人都在此刻放大瞳孔,居然在过手那么一瞬,就定了胜负。 太快太狠,没人看清梁渠的动作。 梁渠身后的李立波与陈杰昌张大了嘴,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们的喉咙。 蟋蟀又叫了起来。 月光照在卢廷材头顶,森寒如冰,他手腕肿胀,捂着脸,一片惨白,全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我刚刚,我刚刚被抽了一巴掌? 刹那间,卢廷材额角青筋暴露,突突得跳着,他以手撑地,猛地跳了起来,挥舞拳头砸去。 梁渠一棍甩在卢廷材小臂上,挡开拳头,又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干净利落的“啪”一声。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卢廷材呆呆的坐在原地,不敢置信,难以言喻的羞愤涌上心头,他像只犬兽那样在地上呼呼喘了两口气,还想跳起来。 梁渠却没有再给他反扑的机会,他一步上前,手中短棍横抽而出。 卢廷材只看到木棍化作一道残影,挥过来重重地击打在他的侧脸,一口鲜甜的血喷出去,他翻滚着倒地,半边脸完全地麻木了,他不知道是不是一侧的整排牙齿都掉了下来。 梁渠垂下眉眼,瞧着地面上的几粒碎牙,踏前一步。 “不要过来!”卢廷材捂住脸惊惧大吼! “快,快上!” 此时另一边呆滞的六人才反应过来,呼唤着冲上前来。 梁渠再踏一步,高举木棍,想将卢廷材另一边的牙齿也全部敲击下来,可身前已经传来吼叫声。 梁渠借着跨步弓步下腰,曲折九十度的左膝盖蹬地发力,旋拧腰身,短棍急啸,在空中划出一道大弧线! 薛丁义被短棍敲中下颚,他吐出一口血,整张脸扭曲变形,翻滚倒地。 滚水浇雪球一般,薛丁义身后的几人匆忙朝两旁退开。 另一侧,冲过来的矮壮恶汉低吼一声,抡起棍子朝梁渠的肩膀轰去,可一股可怕的心悸突然笼罩了他,心脏的血好似倒流了一瞬间,动作错乱。 梁渠进步上前,短棍甩击矮壮恶汉的手腕,没等梁渠放松,一股无可阻挡的暴力传到梁渠的胳膊,梁渠身子一顿,强忍气血翻滚,抽回短棍,手腕翻转,一棍点出,击在来者丹田处。 来者一口气回不上来,身体摇晃了一阵,跌倒在地上。 剩余三人怒吼着一拥而上,挥舞着木棍砸下,太多太密,梁渠挡开两个,却有人跃起,甩动打在打在梁渠的头上。 梁渠觉得整个颅腔像是被撞击的铁钟那样震动,鲜血同时从鼻子和嘴里溢出。 接着是从后方爬起来一个,对着他后背又是一下,梁渠瞪着眼,几乎要撕裂眼角,他憋着一口气,小臂上青筋蛇一样扭曲,一脚踢飞前面的人,转身横扫,爬起来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一棍打碎侧肋骨。 人太多,倒下的又站起来,四五根棍子同时挥来,挡开两个,总有三人打在身上。 演武场上刹那间乱作一团,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所有人呆呆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沾血的木棍,狰狞的表情,撕裂的肌肉,银亮的圆月,摇晃的烛光,冷峻的双眼,明灭不定的漫天星光...... 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扑了上来,短棍击打在梁渠身上,可他似乎毫无痛觉,凭借身体素质,一棍又一棍的抽出,将压过来的人影抽飞出去。 卢廷材他们爬起来的速度越来越慢,手中的棍子力道越来越轻。 可梁渠怒火越发旺盛,手中的棍子像是要把人劈成两半! 满是鲜血的人脸扭曲,寒冷的夜晚变得可怖。 有人扔出了手里的短棍,换上青砖,只是没等打在梁渠身上,就被连人带砖一块抽碎。 短棍忽地断裂,梁渠猛然向前扑去,抱住一个人的腰腹朝地上撞去,那人两眼一翻,松开了手中短棍。 梁渠伸手抓住男人头发,拎起他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砸去,坚硬的黄泥地被砸出一个凹坑,撞得满脸开花。 又有一棍砸在他的背上,梁渠不顾酸痛,强提一口气,顺手抓住短棍翻身,一个圆抡出手,那人再度被抽翻在地上,肋骨断裂几根。 梁渠抡着棍子转身,可挥了个空。 再没有一个人站着了。 他低下头,满地血液与碎牙。 滚圆的血珠从棍头上滴落。 梁渠半跪在地上,身后七零八落尽是哀嚎的青年,他的侧腮帮鼓了鼓,用舌头顶着,吐出一口血沫,被血瘀堵住的喉管再次顺畅呼吸起来。 “呼。” 梁渠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木棍撑在地上,撕裂的肌肉颤抖着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笔直地站在场地正中。 李立波与陈杰昌彻底张大嘴,嗬嗬地喊不出声。 演武场边上的众学徒,更是陷入诡异的沉默。 梁渠悠悠然吐出一口长气,遮不住满身的疲惫与伤痛。 一个打七个,太勉强了。 而且...... 梁渠仰着头,看到月光下站在屋檐上的人。 融合度逼近五十,他已然能够操控血液,可惜精妙度不够,只能作用在血液最集中的心动脉上,让他人血液短暂逆流。 但梁渠只用了一次,用在一矮壮恶汉身上,再拧身上抽时,便看到屋顶上有人,不敢再用。 “卢廷材,薛丁义,于为龙,项去疾......你们七个人以后不用来武馆了!” 尘埃落定,屋顶上,数道人影尽皆跳下,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演武场。 为首老者来到梁渠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叫梁渠,是吧?” “是。” 梁渠低下头,疲惫地笑了笑。 “有没有意愿做我的弟子?” 第三十五章 亲传弟子 弟子!? 梁渠抬手擦去嘴角血沫,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虎口裂了,皮肉翻卷,满手都是血,或许是刚刚敲砖裂的,嘴角血沫没擦干净,反倒在脸上揩出一道血痕。 满脸血污,梁渠却顾不得这些,他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屋顶上跳下来那么多人,胡奇和向长松紧随其后,那么带头老人是谁不言而喻。 杨东雄! 杨氏武馆真正的主人,据传是整个平阳镇最强大的大武师! 梁渠不知道赵三公子赵学元在闹剧发生前想过什么,知道的话一定会深以为然。 话本小说中,天子一定是英明神武的,民不聊生一定是奸臣当道,蒙蔽视听。 可话本小说始终是话本小说,求而不得才写成故事。 现实没有那么多神探,更不是谁爸妈,舍得花费大量精力,帮谁是非曲直断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吃了亏,多少人敢报官? 学堂里,被霸凌者多少人敢告老师? 上位者们没精力分辨下位者们谁对谁错,只会觉得有人惹了麻烦,都打一顿赶将出去就好,事情完美解决。 低地位的人,习惯了吃苦,就是难对高地位者抱有幻想。 不能一劳永逸,将人彻底赶出自己的活动范围,最后遍体鳞伤的只能是自己。 梁渠本以为自己会被武馆武师认为是个惹事精,赶他出去,却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发展! 杨东雄微微弯腰,面含微笑:“怎么,不愿意?” 听到这话,后面的李立波和陈杰昌都急眼了,要是能意念对话,绝对会在梁渠脑子里喊一万遍快答应快答应。 边上的其余武馆学徒一片静默。 梁渠想那帮人正在背后看自己,眼神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弟子,真正的亲传弟子,可不是交钱就能来武馆的普通学徒! 恍惚中的梁渠回过神,当即跪倒在地上,嘭嘭嘭磕上三个响头。 “弟子梁渠,拜见师父!”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拜师父,不寒碜!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想学手艺,就得给师父养老送终,去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杨东雄的所作所为,让梁渠相信自己的选择不会有错。 “好好好!”杨东雄大喜,弯腰扶起梁渠,“快起来吧,你受了伤,敬师茶什么的日后再说,但你既然跪了,你我二人的师徒名分就此定下,以后你就是我的第九位弟子!” 梁渠抬起头,看到了杨东雄身后的七人,六男一女,虽然少一人,但其中就有向师兄,胡师兄。 向师兄对着他挤眉弄眼,胡师兄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恭喜梁师弟!” “梁师弟真是一表人才。” “完了!梁师弟一进来,那我的最帅名头岂不是不保?”一高个青年大惊失色。 “得了吧你,就算梁师弟不来,最帅名头的拥有者也是我好不好?” “你们两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性。”唯一的女弟子冷笑。 向长松摸了摸口袋,颇为遗憾:“可惜我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见面礼,下次见面再补上。” “可恶,向师弟伱为什么要提这件事!我最讨厌挑礼物了!” ...... 场面热闹非凡,梁渠不免露出笑容。 真好啊,看来自己的选择没错。 杨东雄摸摸胡须,也是越看梁渠越喜欢。 他不是随意收徒,更不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纯粹是生出爱才之心。 早在屋檐上,杨东雄就听被抓壮丁的学徒讲述完前因后果,哪怕有所缺失,但到他这个年纪,自然一眼明白事情经过。 向长松更在一旁说出梁渠用全部积蓄搭救陈庆江的事情,只因陈庆江对梁渠有过一饼之恩。 倒不是因为这事多么出名,从义兴市传到了平阳镇,而是李立波与陈杰昌说的。 胡奇请假后,两人在武馆中唯一认识的就是向长松,偶有交谈,自然提及过。 一件耳闻,一件目睹,两事相加,足以证明梁渠品性优良。 此外,入馆一月就能以一敌七,足以证明梁渠天资不弱,气血少说粗如小指,才能有如此身体素质。 有天资,有品行,还是自己武馆的学徒。 唯一的缺点就是打法不精,太笨,一打七居然还硬碰硬,完全能以更小的代价解决对手,不过不算大问题。 武馆里只学炼法不学打法的大有人在,大家都是奔着成为武者找出路来的,情有可原,日后补上即可。 杨东雄勉励一番:“勇气可嘉,打法不精,炼法固然是重中之重,却也不能忘记学习打法,武者本就是以武夺生机。” 梁渠赶紧抱拳:“弟子谨记。” 他知道杨师说得对,自己只有炼法,没有打法,打架全靠一腔血勇,不过也是无奈之举。 打法不是靠摆动作记套路就够的,看看那七个倒在地上的就知道。 来那么久一样只会挥棒子,想成高手是需要长期对练以形成肌肉记忆的。 演武场上能有那么出彩的表现,完全是仗着身体素质,以及与蟹怪搏命时练就的悍勇与镇静。 杨东雄点点头,转头看向弟子:“长松,胡奇,既然你们早已相识,就带你们的九师弟下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对了,另外两位别忘了,后院应该还有空房,今晚就收拾收拾,让他们住下。” 梁渠一脸血污,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实不雅观,身上更是阵阵疼痛,挨了不少棍子,亟需清理一番。 “是!” 向长松与胡奇二人抱拳,上前架起李立波与陈杰昌,梁渠尚能独自走,李立波与陈杰昌受伤更重,走路都颇为艰难。 他们一同走向通往后院的廊道,两侧高墙挡住月光与灯光,窄小的通道内里漆黑一片。 演武场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人群自然分开,让出道路,仿佛被二郎神劈开的桃山。 数十位学徒注视着梁渠,目光中的嘲笑,讥讽,看好戏,变成了敬畏,嫉妒与不甘。 花坛中蟋蟀又开始鸣叫。 双方交错开来,一方明,一方暗。 梁渠没入黑暗中,可谁都知道,他走向的是一条比演武场上众人更光明的道路。 杨东雄默默注视着新弟子离开,转身看向演武场中的众人,面色重新变得严肃:“事情结束,我也不浪费大家时间,自己排个顺序出来,挨个出来给我演练!” 在场大部分都是老学员,知道要干什么,没经历过的也都有样学样。 杨东雄面前很快排起了一排长队,学徒们轮番上前演示今日所学,希望能得到指点。 一旁遍体鳞伤的卢廷材等人趴伏在地上淌血,没人多看一眼。 第三十六章 免费的最香 穿过廊道,光线明亮起来。 梁渠打量着四周环境,发现还蛮不错的。 环境清幽,路边都有盆栽,是个四合院造型,中间有一片小青石砖铺就的场地,东西南北各有并排的小屋,有的小屋门都没关,能看到里面是类似宿舍一样的上下铺。 向长松与胡奇并没有带他们三人住到这里面,而是穿过东南边的小屋通道,来到另一片大院子。 这片院子比刚刚的更好,四个方向的都是一栋大屋。 向长松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后没有发霉的味道,很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有人专门收拾。 房间里既不是上下铺,也不是通铺,是类似前世宾馆一样的双人床分布,区别是里面有四张床,每张床之间隔着一扇简易屏风。 这就是古代版的宾馆?倒是蛮不错的,梁渠心想。 李立波东张西望,更是第一次见:“怪怪,这不是十两包食宿的环境吧?” 胡奇解释道:“前面才是十两银钱的住宿环境,一片院子就能住下小三十号人,这片院子是要加钱的,一个月光住宿要八两。” “八两!” 来自义兴市的三个土包子皆是吃了一惊,感情光住宿都比他们的学费高! 胡奇转头目视向长松:“向师弟,我先去搬东西,你带着三位师弟熟悉熟悉环境。” “好。” 等胡奇出门,向长松道:“这间屋子没人住,想睡哪张床你们可以自己商量着来,每天都有人负责打扫,都是干净的。” “那我要最里面这张!”梁渠指着最里面靠墙的那张,他喜欢靠墙的床,比较有安全感。 陈杰昌指着梁渠身边:“那我就这张吧。” 李立波挠挠头:“我睡觉打呼噜,就第一张吧,离你们远一些。” “房间里基本的用具是没有的,比如牙刷牙粉和长布,所以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带,洗衣服的话,每日都有使唤婆子,把衣服交给她们就好。” 李立波大大咧咧道:“没必要向师兄,反正就一个晚上,都是糙汉子,少洗一次无所谓。” 向长松含笑问:“你们以后不住这吗?” “哪住得起啊,八两一月,那是要我的命啊!” 梁渠与陈杰昌点点头。 “两位师弟也就罢了,梁师弟你怎么也跟着点头。”向长松哈哈大笑,“伱们用不着担心,接下来两个多月,不仅是梁师弟,李师弟和陈师弟都可以住这,不收你们钱。” “不收我们钱?*2” 李立波与陈杰昌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当然,你们难道没听见吗,杨师刚刚将卢廷材他们几个人逐出去了。”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们被驱逐出去,但交的银钱自然不可能再还回去,当然,杨师无功不受禄,不屑去拿这份钱。 所以普通犯错,这份钱就拿去买米买菜施菜粥,若是像今天这般错,就把他们的钱补给受欺凌的人,很早之前就有的规矩。 虽然那七人里大部分人基本都是十两档口的,但薛丁义却是五十两档口的,梁师弟现在是亲传弟子,用不着这些,自然会分摊到你们头上,扣去他们已经用掉一个月的花费,你们差不多每人有三十六两左右。 五十两的档口你们二人是够不着的,但二十两的可以,二十两中的食宿拎出来,再加剩下的十六两,够让你们住到离开了,说不定还有剩余。 哦,若是你们不想升档口,也能折换成现银给你们,都算作补偿。” 三十六两的补偿! 李立波与陈杰昌对视一眼,纷纷咽了口唾沫。 三十六两要是拿回去,家中的生活档次可以提高数个等级! 可是...... 两人想到向长松那番,法与药的对话。 若是没机缘,三个月内,自己大概率是破不了关了...... 向长松与梁渠没有打扰二人做决定。 似是做了艰难的思想斗争,李立波与陈杰昌还是决定留下。 “三十六两,本就是意外之财,我们两个想拼一拼,成了以后自然能赚更多的钱,若是不成也不至于遗憾,就当从来没拿到过吧。” “好!习武之人就是要有一往无前的心!” 门口胡奇出声,却见他一个人抱着三个叠在一起,单个足有四尺左右的大木桶! 身后还跟着几人抱着盛满热水的大盆,在冷风中涌动雾气。 等胡奇放下大木桶,众人发现木桶里面还有三套衣衫与三个盛满药液的小桶,冒着滚滚热气。 跟着胡奇进来的几人开始将药液与热水混合,注入到胡奇搬过来的三个大浴桶中。 三人好奇观望:“这是药浴?” 胡奇点点头:“是的,不过不是增强气血的药浴,是拿来给你们疗伤用的,能活血化瘀,来上两次,今天的伤两三天就能好。 还有换洗的衣服,不一定合身,将就穿,算是我的私人补偿,毕竟是因为我你们才会有此遭遇,要是我在,他们断然不敢如此放肆。” “胡师兄不用这么说,你的好我们一直都记在心里。” 梁渠三人大为感动。 倒是李立波发觉到一丝异常:“向师兄你刚刚说,那薛丁义是五十两的档口?” “是啊,他家是富商,自然出得起价钱,怎么了?” “卢廷材他们十两档口,想来家里也不是太富裕,来勒索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薛丁义也来?能出五十两,家里不差这二两吧?” 众人一时间也没思索明白。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坏种?” 纠结半晌,大家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好了,时间不早,现在天冷,水凉就不舒服了,容易受寒,我再让人拎点热水,你们三人泡完药浴就早点睡吧,擦干就好,不用特意冲洗干净。” “多谢胡师兄,向师兄!” 两位师兄离去,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 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整个房间突然响起畅快的大笑,几乎要震落屋上瓦片。 一直笑到喘不来气,笑到伤口发痛,他们才停下来,不约而同的脱光衣服,跳入木桶中。 水声哗哗。 伤口被热水刺激,传来更强烈的痛楚,但很快这股痛苦就被温水浸泡的舒适感所驱散。 三人人泡在水中,头靠桶边,舒适感从尾巴骨传递到喉间软骨,震颤出声。 “吁~~~~” 第三十七章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十二月末,天格外的冷。 小屋内,四尺半高的大浴桶并排放置,中间以屏风作为阻隔,槛窗外是冷冽的寒风,槛窗内是蒸腾缭绕的热气。 满鼻子都是浓厚药香,那股多年结香累积而成的清苦味。 红褐色的药液在身下起伏,每个毛孔都放松地张开......梁渠双臂搭在桶边,紧绷着的肌肉迅速松软下来。 这专门用来泡澡的木桶,比他家的米缸高级多了,中间还有一块能坐下来的凸板,木桶边缘甚至为了防滑制作成细密的齿格状。 热水将整个房间的寒冷迅速驱散,顷刻间温暖如春。 先前战斗留下的肿胀、淤青甚至淤血的伤口,初始接触到热水时有刺激性的痛苦,但在药液的渗透下颜色迅速变淡,发烫,消痛显着,作用明显,就连脑袋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痛了。 医武不分家,武馆专门的疗伤药果真精妙,固然不及水中莲藕,但也只是些寻常药材,组合起来居然便能有如此疗效。 梁渠脖颈靠在木桶边上,舒服得只想睡觉,根本不想起身。 “阿水,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杰昌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泡了一会,终于缓过劲来的他终于想到这个让梁渠要命的问题。 被陈杰昌一提醒,李立波也反应过来:“是啊是啊,你一个人居然能打他们七个,太牛逼了,咋做到的?” “我天赋异禀,刀在面前都不会慌,看准时机上去打就好了。” 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梁渠脸不红心不跳。 屏风后的陈杰昌恍然大悟:“是这样啊。” 李立波长叹一声:“胡师兄光说你根骨好,肯定没料到你天资也好,阿水,不,水哥,不求你带带兄弟,只求日后发达了,能让我去梁府上当个看大门的,能管个三餐就好。” !!! 不是,你们这样就信了? 脑海中暴风组织措词,刚准备编织一个天衣无缝借口的梁渠愣住了。 好似他正要重拳出击,结果敌人一个侧滑躲开后一榔头敲在了他的后脑上,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貌似真是这么觉得的。 不是天赋异禀,还能是什么? 梁渠确实根骨绝佳,大家亲眼认证,胡奇说自己摸骨那么多年没摸过梁渠这般标准的猿臂蜂腰螳螂腿,那肯定就是这样了啊。 没有后世网文小说,信息时代的轰炸,两人脑子里哪有那么多“老爷爷”,“系统”,“金手指”之类的概念, 果然,还是老乡人淳朴,淳朴好啊。 梁渠心中一松,又趴回桶里。 半个时辰后。 红褐色的药液愈发稀释,变成了淡红色,根据胡奇所说,这个时间段药效已经被完全吸收。 可三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般人家里根本不会准备这样专门泡澡的浴桶,都是大缸,便宜又好用,哪有这般舒服,尤其外面天冷,更不想出来。 再让人加两次热水,总共泡了小一个时辰三人才起身,皮肤都皱了,出来后一点都不冷,擦干后往床上一躺,那滋味...... “快看,被子里居然是棉!” 李立波刚躺下就发觉到不对,床被太软和,他伸手一摸才发现居然是棉被。 南方没那么冷,普通人家大多是用芦苇的芦花、积攒的柳絮,甚至是一些稻草来填充,外面缝制上麻料做的被罩就可以了,哪用得起棉做的被子啊,顶了天整件棉衣。 梁渠也挺吃惊的,和自家环境对比起来,堪比五星级豪华大酒店! 不愧是八两一月的住宿环境,太奢侈了! “爽啊。” 三人吹灭蜡烛,钻进被窝,奇怪的是,明明泡澡前困得要死,可躺到床上后,反倒一点都不困了,甚至越来越精神。 尤其是想到刚刚卢廷材等人被梁渠暴揍得满地找牙,李立波缩在被子里,兀的笑出了声。 笑声似能传染,紧接着是陈杰昌,最后是梁渠,三人全都笑了起来。 李立波一把掀开被子,满是惊叹:“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阿水,伱以后就是亲传弟子啊,我长那么大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 “是啊,杨师那可是比赵老爷都厉害的人物啊,平阳镇上数一数二,听说举人老爷见了都要问好,县太爷都恭敬三分。” 梁渠双手枕在脑后,凝视大梁:“我也没想到杨师会收我为徒,有种捞起渔网,发现网里居然有宝鱼的感觉。” “要是早几天,你去交秋税,那个狗官怎么敢踢你的粮,他敢踢你粮,你就上去踢他!” “哈哈哈,那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该怕的人是他,说他一句官爷,真当自己是个官了,还不是老爷们的狗腿子。” “是极是极。” 一时间,房间内如同进入男生宿舍夜谈的氛围,众人神采奕奕,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梁渠被收为了亲传弟子,前途一片坦荡,李立波与陈杰昌同样从七两档口提升到了二十两档口,破关率大幅度提高。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一直聊出半个时辰,三人才感到困意。 “困了......” “我也是,不说了,睡觉。” “我睡了......” 第二天一早。 薄雾弥漫的清晨,公鸡啼鸣。 梁渠睁眼起床,他一点不困,甚至精神奕奕。 没有电没有手机,大家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此昨天晚上泡完澡也才九点多,聊到十点就睡了。 倒是李立波与陈杰昌,没有梁渠那么好的体魄,加之受伤严重,天冷被窝太过舒服,听到鸡叫哼哼两声便接着做梦。 梁渠没有打扰,轻手轻脚穿上胡奇给的衣服,简单洗漱后便要出门,正好看到院中打拳的向长松。 “梁师弟起得早啊。” “向师兄不是更早?”梁渠无奈,“我也想睡懒觉,可身体习惯早起了。” “我听说渔民丑时甚至子时就要出船捕鱼,是这样吗?” “嗯,晚上鱼多,很多人那时候出船才够一家人用度。” “哎,百姓生活不易啊。”向长松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不说这些了,师父昨晚吩咐我,要是你醒了,就带你去宅院,正式走一遭拜师礼,名正言顺的定下师徒名分,既然梁师弟已经醒了,那就跟我走吧!” 梁渠精神振奋。 “求之不得!” 第三十八章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杨东雄不住在武馆,常在镇上一处环境更好的宅院中居住,距离武馆约莫一里路。 梁渠路上没有闲着,问向长松借过三两银子,准备到各家店铺先买上一些拜师礼,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要懂的。 结果逛了一路,都没什么好的选择。 三两银子用来生活绝对能用上许久,想要拿来挑选拜师礼就有些捉襟见肘。 最后只能买些糕点,肉条。 肉条是必须的,此世也有“束修”的讲究。 “梁师弟不必如此,杨师不在乎这些的。” “向师兄,师父可以不在意,但弟子不能没有这份心。” 向长松挠挠头:“梁师弟有心了。” 自己当初送没送礼来着? 有点忘了...... “好气派的宅子。” 杨府极大,百米外就看到,高门大院,门匾上龙飞凤舞写着杨府二字。 尤其是宅子后面能看到一片小湖,湖心有一小亭,周边布满枯萎莲蓬,岸边种满树木,非常漂亮。 离得近些,人还能看到湖面上的波澜,可今天并没有风,应当是底下有暗河,连通的大概率是江淮泽野。 梁渠想到李立波先前说杨师曾是军伍中人,来到平阳镇教拳,若真是如此,那杨师之前担任的职位肯定不低。 ...... 厅堂内左首位,杨东雄满头白发,身材并不高大,可气势惊人,双目更是炯炯有神。 在杨师右首位坐着他的妻子许氏,或是不曾习武的缘故,望之甚至比杨东雄年纪更大些。 其余两侧,则各是其他七位弟子分列两侧,向长松最为年轻,站在最右下的位置。 按理说七位还有一位,可梁渠从昨晚就没见到过,可能是有事不在平阳镇。 厅堂内有一蒲团,梁渠没有犹豫,上前几步,双膝跪地。 “梁渠,你知恩图报,胆力过人,为人踏实勤恳,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杨东雄沉声道,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了解清楚梁渠的过往经历。 向长松所言皆真,那自是没有反悔的道理。 更何况,梁渠很像他年轻时的样子。 “弟子愿意。” “入我门下,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你可记住?” “弟子谨记。” “你且重复一遍。” “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 梁渠额头微微冒汗,临时重复可太要命。 口头复述不如书面好记,要不是有前世功底,他真不一定能记得住。 他有些好奇,八位师兄/姐,有没有到这一步卡住的? 杨东雄面露满意之色:“好!上茶。” 恭候多时的丫鬟端上漆盘,递上敬师茶。 “奉上一碗敬师茶,师徒之礼就算成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杨东雄的第九位弟子!” 梁渠闻言,恭恭敬敬的接过瓷碗,微微抬身,低下头平举双手,奉上敬师茶。 杨东雄双手接过,掀开盏盖一饮而尽。 紧接着杨东雄起身,扶起梁渠。 至此,二人彻底成为师徒。 此时此刻,梁渠终于放下心来,心潮汹涌。 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再不是一个没有来路,没有背景的乡野渔民,而是杨东雄的九弟子! 谁还敢欺负他? 喝完茶,梁渠递上自己的拜师礼:“弟子财力浅薄,只能买些糕点,还望师父不要嫌弃。” 向长松赶紧站出来补充:“师父,梁师弟是当真有心,为了能送上拜师礼,还不惜向我借了银子,我告诉他您不在乎这些,他还说‘师父可以不在意,但做弟子的不能没有这份心’。” “真是个好孩子。”杨师身旁的许氏夸赞道。 杨东雄哈哈大笑,拍着梁渠肩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有这份心就是好的,尤其是身为渔民,没有受过教育,是很难想到这一层的,就更难能可贵,说明梁渠很聪明,也很有孝心。 只不过笑完,杨东雄就绷住脸:“伱有这份心,为师很开心,但为师不希望这会成为你的负担,为师昨晚已经查过你的身世,不要怪为师小气,毕竟收徒是大事......” “弟子明白。”梁渠赶紧点头。 他们不是武馆交钱的师傅学徒关系,是真真正正的师父和弟子,那当真是半个儿子半个父亲,谁能不谨慎些? “你明白就好,所以为师知道你是孤儿,生活不易,南娣!” 杨东雄伸出右手,刚刚奉上敬师茶的丫鬟又走了出来,将一个钱袋和一块红黑色腰牌递到杨东雄手上。 杨东雄接过后将两样东西交给梁渠。 腰牌入手很沉,木制的,不知是什么木头,形制方长,顶部是个半圆,有个圈口可以系绳,花纹繁复很是精美,一手握持很舒服。 翻看一下,一面是他的名字,背面是占据大半牌面的杨字,底下还有小字,都是阳刻,也就是字突于牌面,是将周边给切削掉,只在木牌边缘留了一圈凸起,让其用久后不易磨损。 应当是先前就有,往后晚上连夜雕刻了一个名字出来,不然如此精美,一晚上绝对不够,梁渠想。 “腰牌是你的身份证明,一般官吏见到不会为难于你,去镇上的长春医馆买药价钱能对半折。 钱袋里面是十两银子,用来给你自己添置点东西的,不要嫌少,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我怕的是你养上好逸恶劳的毛病,所以只能给你十两。” 人是会变的,人心更是如此。 年轻时勤奋,老来好吃懒做的例子比比皆是,所谓性子都是一点点养出来的。 杨东雄不想让梁渠从此失去上进的心,就此养坏了性子,学武资源他会供给一些,但大部分依旧要梁渠自己去挣,不能事事如意。 “多谢师父!” 梁渠心中感动。 师父师父,当真半个父亲一样。 不过杨师当真是高估了他的财力,还“只”给十两银子。 拜托,十两已经是他这一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巨款了好吧。 目前梁渠存款最高纪录就是学武前的九两三钱,现在身上更是仅剩十来个铜板。 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既然师父送了,那做师兄的也不能吝啬,见面礼我们昨晚上就备好了,就是不知师弟喜不喜欢。” 一位高大男子站出来,面容方正,就是脸黑些,像个农夫。 根据向长松介绍,此人是杨东雄的二弟子——俞墩。 “没错,我们也准备了。” “还有我。” “自然是有的!” 一众师兄们纷纷出言,全都给新师弟准备好了见面礼。 第三十九章 梁老爷?少爷 望见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二师兄,那这两天缺席的应当是大师兄,梁渠心想。 宛若老农的俞墩拿出一件兽皮大氅,大氅通体黑色,带着一层泛光绒毛。 “九师弟,这是犬熊皮大氅,刀割不破,水浸不烂,防寒也很好,眼下入冬,希望你能喜欢。” “多谢二师兄!”梁渠躬身一礼,欣喜地接过大氅。 大氅手感极软极柔,很是舒服,难以想象它居然能防冷兵器。 天气越来越冷,先前买的两套麻衣的确不顶用,正好解燃眉之急。 三师兄陆刚站出来:“九师弟,看看我的。” 陆刚是所有师兄弟中最魁梧的,上肢极粗壮,强而有力,冬天了,依旧只穿一件短衫,而他手中拿着一块臂长手腕粗的黑色金属块。 “三师兄这是?”梁渠不明所以,送他一块钢? 杨东雄笑道:“陆刚是铁匠出身,祖父本是兵营里的铁匠,跟过太祖皇帝打天下,他打造的兵器是极好的,这一块钨金最适合用来造兵器,他意思是用这块钨金给你打件兵器,想问你喜欢用什么。” 陆刚点头:“刀枪剑戟,我都能打,不知道九师弟喜欢用什么。” 兵器? 梁渠心思活泛起来,他早就想要一件兵器,可铁器不便宜,到现在他剖鱼都是用磨好的石刀。 自己主场在水下,水下,那需要劈,砍,挥的武器都不太好,最适合的是刺击类兵器。 渔民最常用的就是鱼叉,并且为了增大插中几率往往是三叉戟。 梁渠不需要三叉,他对付的是螃蟹怪这样的怪物,要的是一击即破,而不是命中率,那长枪是最为适合的。 沉吟片刻,梁渠恭敬道:“我喜欢长枪,不知陆刚师兄能否打造一柄大枪于我?” 杨东雄诧异:“大枪?大枪可是易学难精的,当然,我也能教。” “弟子有决心。” 杨东雄见状不再劝,什么兵器想要大成都很难,他只是提上一嘴罢了,况且长枪的确容易上手。 “好说,待会我画几张长枪图纸给你,你看看样式,决定好我便开始打造,枪杆材料都有现成的,不用阴干校,用鲔漆的话,只要两月左右。” “两月左右?”梁渠一惊,担心道,“会不会过于麻烦师兄。” “不会,打造出来十来天就够,主要是生漆久,鲔漆算快的,普通胶漆至少三月。” “那就多麻烦陆师兄了。” “不会教师弟失望的。” 接下来是四师兄徐子帅,昨晚开玩笑说自己最帅名头不保的高个青年,人长得神气,白白净净,身姿挺拔,有股潇洒气。 徐师兄送出的是一对钨钢护臂,能包裹整个小臂,质地坚硬却十分轻便,还有皮扣能调节松紧。 五师姐卓绍琴身材高挑,英姿飒爽,送的是一双踏云靴,鬼影虎皮所制,轻身,透气。 六师兄曹让模样方正,望之正气凛然,送的是一块清玉佩,有提气凝神,消解疲劳的作用,夜晚枕着睡觉有奇效,四个时辰的睡眠三个半时辰就够。 七师兄胡奇身材高大,送的是一条腰带,足有一掌半宽,山牛皮制,有暗红色的线条花纹,火烧不烂,刀割不破,防御性能很好。 八师兄向长松则送了一套质量极佳的窄袖衣袍,镶嵌有金丝边,编织时掺入过天蚕丝,质地柔软却坚韧,不易破损,煞是好看。 梁渠一一拜谢,心中感动不已。 穿越那么久,他头一次享受到有依靠的放松感。 师兄多就是好,足足有七件物品,皆非凡品。 腰带,护臂,衣袍,大氅,兵器,饰品,鞋子,直接给凑出一整套! 梁渠感觉自己就像是去到东海龙宫,挨个拿到金冠、金甲、云履的孙悟空。 四师兄徐子帅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我这个人最怕送礼,废脑子,后来和师兄弟们商量商量,干脆给你置办一整套行头得了,一人分一件,还不会撞。 怎么样,小九,要不要穿上试试?伱之英俊不下于我,一定很好看。” “是啊,定然是好看的。”送出衣袍的向长松很想看看自己的礼物效果如何,“考虑到你正是长个的年纪,衣服尺寸我就没裁,但应该不碍事。” 许氏也开口:“去试试吧。” 一时间,众师兄们都想看看梁渠配上他们礼物的样子。 “这......”梁渠将目光望向师父杨东雄。 杨东雄摸了摸须,大笑道:“既然你的师兄师姐们想看,南娣,带我的九弟子去客房内换衣裳。” “是。”南娣走上前,纤细皓白的右手摊向一侧廊道:“九少爷跟我来。” 九少爷? 梁渠精神恍惚,迷迷糊糊就跟南娣来到客房。 南娣让下人搬来一面大铜镜,大铜镜打磨的光滑如水,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的银镜、铝镜。 望着镜子里踔厉风发的自己,梁渠心中思绪万千。 初来时的他面黄肌瘦,两颊凹陷,生命犹如风中残烛,可现在呢? 两个月,六十天。 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甚至有人叫他九少爷! 九少爷! 他不敢相信这叫的是自己! “哈哈......” 铜镜前的梁渠突然笑出声,目光瞥到一旁的南娣时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人,尴尬地咳嗽两声,强忍住笑容,但脸颊肌肉很快就绷不住了。 “哈哈哈......” 完了,要被当成傻子了。 梁渠大口呼吸,用呼吸压住笑意,收敛起脸部肌肉,装回正经人的模样。 “抱歉,见笑了。” 南娣微微躬身,露出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九少爷能拜杨老爷为师,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周边那么多市、乡、村,多少人想拜都没这门路呢,证明九少爷就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胜过普通人不知道多少倍。” 瞧瞧,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人长得好看,说话都好听,太腐朽了。 梁渠手握空心拳,捂面咳嗽一声:“那什么,你先出去吧,等我换完你再进来。” “是。” 等客房空了,梁渠脱下外套,准备穿衣。 身上这套干净衣服还是胡奇昨晚给的,比较体面,要是今天穿他那件褐色麻衣过来,不仅不体面,连件像样的内衫都没有,穿上好货也瞧着别扭。 第一次穿正经衣袍,梁渠研究一番才找对穿着方式。 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都是敞口麻布衣,往身上一套就穿好,怎么方便怎么来。 金边衣袍,白底云靴,山牛宽腰带,腰间清玉佩,乌木腰牌,钨金护臂,犬熊皮黑大氅...... 梁渠一件件的拿起来,往身上套去。 镜子里,一个崭新梁渠堂堂登场! 第四十章 四关七道 当梁渠穿戴整齐,再次出现在厅堂里,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猿臂蜂腰螳螂腿,简而言之就是臂长腿长腰细肩宽,加之山牛皮腰带很好的将衣服束缚紧身,显露身材,让梁渠整个人望上去身量挺拔,英武不凡,好似一杆长枪。 杨东雄大赞一声:“好,这就是年轻人的朝气!” “完了,我的最帅名头真要易位了!” “徐师兄省省吧,一直都是我好吗?”曹让嗤笑。 “可惜大师兄不在,他最有钱了,能送的东西肯定最好,指不定是什么灵丹妙药呢。” “对了师父,你有没有通知大师兄啊?” 杨东雄点头:“昨晚上就写信了,还没寄,等下我就派人去,约莫个把月就能有回信,到时候肯定会补上的。” 见梁渠有疑惑,徐子帅解释道:“大师兄去投了西军,如今已是千户长,听说马上又要提拔,不方便回来,所以你才没看见他。” 梁渠恍然。 众人又闲聊一阵,多是询问梁渠生活状况。 小半个时辰后,三师兄陆刚提出告辞,他不善言辞,更喜欢打铁,已经想回去设计长枪了。 “师弟晚上来我家一趟就好,你顺着杨府门口的路一直走能看到一家叫徐记的粮铺,旁边有条巷子,进去一直走会看到一个大铁毡,那户就是我家。” “好,我记住了,三师兄慢走。” 陆刚走后,其余人又聊一阵,觉得时候差不多,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三个最小的弟子。 杨东雄喝口茶:“小九,你的胸中气多粗了。” 梁渠没想在修炼的事上骗人,最后损害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坦诚道:“约莫有食指粗。” 此言一出,胡奇与向长松皆是一惊:“师弟你才学了一个月吧,进度怎么这么快?没见你服过药啊!” “我前几天又捕到一头宝鱼。”梁渠挠挠头,“是一条鳗鱼,通体朱红,后面长了条牛尾巴,我当时欣喜若狂,直接就炖吃了,吃完后浑身发热,一直打拳,打完,一根筷子粗的气就有食指粗了。” “朱红鳗鱼,长有牛尾?” 胡奇与向长松陷入沉思,记忆里好像没这样的宝鱼啊? “杨师伱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我也不曾知晓,但江淮泽野何其广阔,不知道的鱼种太多了,不值得奇怪。”杨东雄盖棺定论。 不知道就对了,本来就是我瞎编的。 梁渠开始想说自己又捕到一条牛角鲳,那是他认知中效果最好的鱼,可转念一想,这鱼貌似也不能够直接让他的气血一下子增长到食指粗,索性瞎编一个。 现代江河中没发现的物种都海了去了,古代环境更别说。 况且有一两一斤的红血鲈,有二两一斤的牛角鲳,那自然有十两,百两一斤的其它宝鱼,效果怎样都不奇怪。 “不过师弟不服药能一个月练到筷子粗,天赋也是很好的,师父有空或许能帮师弟称量一下命格,看看天资究竟如何,摸骨能看出来的还是太少。” 命格? 又学到一个新词的梁渠暗暗咀嚼,不明其意。 似是看出来梁渠的困惑,胡奇道:“此命格非彼命格,不是说命中注定的意思,指的是天赋,师弟如此理解即可,具体如何,等称过命格就清楚了。” 不料杨东雄摇摇头:“我手上已经没有香灰了,工具不全,称命格得过段时间才行。” 梁渠问道:“师父,我先前听胡师兄说,胸中气有小指粗细就可以破皮关,我先前不知道怎么破,强行压到了食指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你不用担心,没差别,破皮关后一样要继续积累胸中气,小指粗是破关的最低条件罢了,食指粗只会更容易。” 梁渠放下心来,他之前的确担心自己练岔了,毕竟从没接触过,看过的小说肯定是做不得数的,一个幻想一个现实,肯定不能套,难免心中惴惴。 “你伤还没好,可以等伤好再修炼,接下来还是先跟着胡奇,他在武馆的时候顺手教你就好,顺便让他给你普及一些常识和要点,再让向长松领你去长春医馆认认门,以后开药什么的都方便些。” 杨东雄几句话就将事情定下,他是收下梁渠为弟子,但梁渠境界实在太低,没有什么必要亲自教导,让胡奇来也是一样的。 “对了,你识字吗?” “识得一些,但不多。” “那你每天还要抽出空去私塾识字,我会给你安排老师。” “多谢师父。” 等杨东雄全部交代完,时间已是上午九点,梁渠与两位师兄不再逗留,一同去长春医馆认门。 长春医馆是整个平阳镇规模最大的医馆,光大堂就有四五个医师坐在台后就诊,门口还排着长队。 胡奇等人没有排队的意思,带着梁渠进入大堂。 甫进门,向长松就对着柜台喊:“陈掌柜的,这是我师父新收的第九位弟子,我的师弟,过来带他认认门。” 头发花白掌柜赶紧离开柜台上前问好,他看向梁渠,恭维道:“这位就是九少爷吧?九少爷真是一表人才,令人过目难忘啊,你们几个快过来叫人,机灵着点。” 几个忙活的小厮放下手中工作上前问好,只不过喊的不是九少爷,是九爷。 “可记清楚了?” “回掌柜的,记清楚了。” “得了,去忙活吧。”陈掌柜转身道,“那还是按老规矩,只要您来,那必定是五成价。” “多谢陈掌柜。” “您客气,您能来那就是我们蓬荜生辉了。” 简单聊两句后,三人便要离开医馆,临走时胡奇又抓上三包药,结果掌柜的愣是不要钱,权当庆贺杨师又收一位好弟子。 梁渠受着恭维,想到陪陈庆江去医馆抓药打下的欠条,感慨万千。 当真是一步登天。 回武馆的路上,胡奇便开始向梁渠阐述如何破关。 做法很简单,就是鼓荡血气,即胸中那股长气,让长气流通消融,刺激全身皮肤。 刺激到一定程度,皮肤就会有一个飞跃性的强度增长,韧似牛皮。 “此番修行有一定危险,最好有人带领,等到了武馆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至于皮肉骨血四关后就是七道,分奔马,狼烟,狩虎,臻象,夭龙,熔炉,化虹,每道中又有细分。” “奔马境,巅峰可力挽奔马数十匹而不动。 狼烟境,血气如狼烟,氤氲丈高,如似天人,气力激发如遭狼群,气势骇人。 狩虎境,血气澎湃如潮,气力激发,常人望之生畏如弱兔遇猛虎,肝胆俱裂。 臻象境,举手投足间震荡大地,崩山镇河,出入可为大将军。 夭龙境,人如天龙,可摆脱天地桎梏,一纵三千丈,飞入云层间,是为一国武圣。 熔炉与化虹,我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化虹可以以肉身化作飞虹,羽化飞升。 其实皮肉骨血后应当还有一个五脏六腑关,但因为五脏六腑关一破,就是力挽奔马的奔马初境,所以两个境界通常是合在一起说的。” 此世武道原来牛逼吗? 梁渠不清楚这描述究竟有没有夸张手法在里面,但听起来确实牛逼哄哄。 “那杨师是什么境界?” “狩虎。” “狩虎!?” 梁渠瞳孔微缩,小小的平阳镇能有狩虎强者? 难道武道很好突破,其实是大白菜? 胡奇笑道:“师弟,你可知咱们平阳镇上有三家武馆?” “知道的。” “另外两家待在平阳镇,是因为他们只够在平阳镇开馆,杨师待在平阳镇,只是因为这是他的故乡。” 梁渠恍然,就是一百分和九十九分的差别呗? 此世武道比想象中的强得多,他对破关愈发的期待起来。 至于曾经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赵老爷,什么老瘪三? 第四十一章 义兴市头一号 老瘪犊子,敢来给他绑绑两拳。 压抑于心中良久的危机感终于消散,梁渠心情开朗。 腰包鼓鼓,碎银碰撞,心中更爽,面对如此繁华的平阳镇,就忍不住想买点东西。 正好路过一家布庄,梁渠便让两位师兄稍作等待,进去买两套成品棉衣。 如今市面上光是棉就要三百文一斤,个高的一件长衣要三斤棉,两套外衣加一件内衫就花掉梁渠三两出头。 师兄们送的衣服太好,反倒让他舍不得穿,平日练武出汗多,还是选两套方便替换的便宜货。 梁渠拿出钱袋付账,收回找银后又从袋中掏出一锭小锞。 “掌柜的,能不能帮我把这锭小锞换成二两碎银?” 掌柜的拿起银锭称了称,吹吹听声,咬一咬,确定没问题后摸出二粒碎银,当面称给梁渠。 “公子,您的银子成色好,我这多补五十文钱给您。”掌柜的又从抽屉内摸出五十文铜钱,递给梁渠。 “多谢。” 梁渠收下碎银与铜钱,接着拿出一锭小锞,并着一两碎银还给向师兄。 向长松诧异收下:“师弟,不就三两吗,你不提我都忘了。” 梁渠摇头:“借钱就是借钱,借了钱,那就要还。” 向长松送的衣袍一看就价值不菲,但礼物是礼物,借钱就是借钱,送再多礼都不能说借的钱就不用还。 “害。” 向长松无奈收下银子,他的确不在乎三两银子,但梁渠如此做派,让他心底莫名的有些高兴。 买完衣服再往前一段路便是五芳斋,平阳镇最好的糕点铺子。 梁渠在这里买过拜师礼,他拿出一两钱再买上两盒糕点,准备给李和陈一盒,还有陈叔家一盒。 胡奇笑道:“梁师弟心情的确很开心啊,就是不知道这两盒里面有没有我们的份。” 梁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居然忘记给师兄们带了,虽然他不如师兄们有钱,但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就要掏钱再买几盒,却被胡奇一把拦下。 “诶,开个玩笑,师父一共给你十两银子,你现在就花掉快七两了,再给我们买,那钱师父不白给了?师弟要真有心,等以后挣钱了,请我们吃一顿就好。” 梁渠点头应下,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底。 作为杨师亲传弟子身份的他现在一天抓两百文的鱼,都不会有人怀疑,渔民们只会觉得不愧是杨师亲传,捕鱼风姿都如此潇洒。 甚至再夸张点,表现出一月一条宝鱼都不是不可能,那样每月的收入也能达到小十两银子,一年轻松百两,抵得上十个农民。 当然,这个做法是最简单粗暴的,梁渠如今不只有捕鱼这一条赚钱法子,就比如向长松与胡奇二人在武馆,一个待人接物,一个负责教导,可不是白干,杨师都是有发放薪资的,待遇颇丰,每月有银钱数十两。 梁渠要是没钱也能过来做上一段时间,哪怕境界不够没法教人,还可以跟着向长松一起做些杂事,等读过书,更能帮忙进行登记信息。 谈话间,三人抵达武馆。 演武场上,昨晚留下的血迹已经被盖上一层黄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一点血腥味都闻不到了。 今天依旧是那五十多位“熟人”。 哦,不对,梁渠扫视一圈,发现扣掉卢廷材七人,只剩下四十多位了。 武馆内学徒众多,杨师月底五天都会过来,今天才第二天。 所谓的指点,不仅是动作修整上,还包括打法的注意要点,气血的引导,修炼的进度选择,药材的搭配服用以及各类繁多注意事项,为此大家都很珍惜,轻易不会错过。 只不过人群中没有鲁少会,说起来昨天之后梁渠就没见过他,一直到今天也没出现。 不敢回来? 梁渠觉得不太可能,鲁少会这种正儿八经的武者来武馆,已经不是为了学东西,寻求的是氛围与环境,一个人在家闭关修炼,怎么都不如和大家一切切磋讨论。 再者鲁少会名义上属于“代班”,玩忽职守也没人能指责他,顶多被训斥两句。 冬风卷落叶,打着旋在黄土上飘转。 梁渠在看众人,众人也在看他。 身披黑色兽皮大氅,身穿窄袖窄腰金边衣袍,腰上一条宽皮腰带,两边挂着腰牌与玉佩,袖口晃动中隐隐露出金属护臂。 个头因为年龄原因不算太高,皮肤略黑一些,可胜在身姿足够挺拔,自有一番风度与英武气。 这是昨晚那个走狗屎运的少年?! 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由自主浮现出昨晚那个穿黄褐色麻衣,衣服都不贴身,从头到尾都写满穷酸的梁渠。 判若两人! 他们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 向长松向来待人和善,最有耐心。 胡奇武师话不多,但对大家一视同仁,尽职尽责,本人更是境界高深。 但他们从来没有像这般,交流时露出如此亲切融洽的氛围! 他们与杨氏亲传弟子间,仿佛隔着一层可悲的厚屏障。 人群中赵学元突然动了,众人注视着他上前行礼问好, “胡师兄好,向师兄好,梁师兄好。”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三三两两上前。 “师兄。” “师兄好。” 人们陆续上前行礼问好,哪怕入馆时间再早,非亲传的他们都得叫下这句师兄。 原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这种感觉? 梁渠突然间有所明悟。 昨晚他们中的每一个都目露戏谑,站在旁边看好戏,如今却不得不躬身向自己行礼...... “阿水好威风!” “大丈夫当如是也!” 花坛角落的李立波与陈杰昌看见梁渠的威风做派,激动得不能自已。 两人强忍住喜悦,等到最后上前问好。 可问完,望着梁渠一身华服和腰牌,本有一肚子话想说的二人突然间卡了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向长松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们先聊吧,我和胡师兄去看看学徒情况,晚点你再过来,胡师兄教你如何破皮关。” 两人走后,梁渠拿出一个木盒晃了晃:“吃吗?” 李立波瞧见了盒子上的字,他不识字,可却认得五芳斋三个字。 平阳镇上最好的糕点铺子,每次路过,总能听有人在附近谈论,久而久之,李立波便识得这三个字,但他一次都没去买过。 那里的门槛高高的,明明连个老太太都能跨过去,可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面高墙似的难以逾越,他迟疑道:“五芳斋?” “嗯,专门给伱们带的,算是庆祝我成为杨师弟子。” “不便宜吧?”陈杰昌显然知道盒子中的分量,不太好意思伸手。 “拿着。” “这......” “拿着!” 与昨晚一模一样的对话再次上演,恍惚感袭上两人心头,像是看到了月光下那个屹立不动,浑身淌血的身影。 那个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把每一个试图爬起来的人又重新打趴下的身影! 再回过神,他们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拆开了包装。 梁渠嘲笑:“哈哈哈,有什么不好意思,瞧你们那熊样,李立波你上次扒拉肉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 模糊的隔阂在笑声中冰雪般消融,李立波和陈杰昌也跟着笑起来。 李立波眼眶通红,他将一整块甜酥饼塞进嘴里:“唔,真香,我以前也想尝尝五芳斋里的糕点是什么味道,可一直没机会,唔,真香。” 陈杰昌取出一块小口品尝,慢吞吞的:“以后咱义兴市说出去,梁渠你是头一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以后阿水就是水哥,梁爷,以后说不得还能买个大宅子,养小婢?” “瞧你那点出息,肯定是要去当官,考武举啊!” “你就是成心和我不对付是吧?” “要我说,这都是阿水堂堂正正靠本事赢来的,应得的!” 第四十二章 再度入水 闲聊一阵,梁渠回房间换好衣服回到演武场上。 “师兄!” 胡奇对正在教导的几人告歉一声,带梁渠来到一间静室。 静室中有一木柜,一矮桌。 胡奇掏出钥匙开柜,摸出一根细长香,点燃后插到矮桌上的香炉中,屋内迅速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 几张册子被胡奇从怀中掏出,最顶上是一册人体图,很详细,从内脏到血管到皮膜的都有,下面还垫着几张黄纸,写满字,不知道是什么。 “这份人体图册师弟可以带回去仔细观摩,剩下几张都是药方,就是三拳法的配套药方。 杨师的法门不止有三拳法一门,但三拳法用来打根基是极好用的,所以我们弟子除非有特例,一般在破肉关前,都是练的三拳法。 梁师弟你很契合猿拳,接下来可以就着这门拳法往下练。 我知师弟你与李师弟和陈师弟是同乡之人,关系要好,不过师弟切记,此药方不可轻传。 你可以抓药给他们吃,药方的反面就有另外一版本,加入了许多无用的,错误剂量的药材,效果也有八成,但万万不可泄出药方。” 梁渠挺起上半身道:“胡师兄,我晓得的。” “我观梁师弟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是提一下。” 胡奇收拾好图册,叠在一起放在矮桌上,继续道。 “破皮关的关键,就是以气血内劲刺激全身筋膜与皮肤,做到炼皮之效,所谓气血,就是你练拳时胸中出现的那股气,乃是人体凝练之精华,生命之根本。 破皮关后,就能做到全身皮膜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坚韧如牛皮,防御大增,若是激发气血,还能更上一层楼。” “那如何以气血内劲激荡全身筋膜与皮肤?” “这个说起来不好说,做起来也不好做,我直接给你来一遍你就懂了,伱先开始打猿拳。” 梁渠照做。 约莫在第四个桩功结束,开始第五个时,胡奇上前一掌按在梁渠胸口。 梁渠顿感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胸口浸入,直接与他的胸中气结合,裹挟着胸中气朝着四肢百骸的方向流去,最后在抵达筋膜与皮肤时,化作一股热流消失不见。 渐渐的,梁渠的皮肤开始发热,初始还好,紧接着便开始发烫,最后烫得惊人! 周身汗气蒸腾如同蒸笼! 胡奇沉声道:“别泄气,烫是正常反应,是你的气血在锤炼皮肤!” 梁渠几乎要痛叫出声,听到这话后咬紧牙关,强忍下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随着心脏的跳动收缩,绷紧,直到一刻钟后,滚烫感才渐渐消失,皮肤重新松弛开来。 “导气的感觉你有没有记住?” “只记住一半。” “没事,我们再来一次。”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梁渠坦然许多。 只不过似乎是因为胸中气短时间内被消耗掉没有恢复过来,再来一次皮肤并没有太多感觉,梁渠反倒更好的记住了如何将气扩散开来融入皮肤。 他隐隐抓住为什么要气血粗如小指才能破关的答案了。 “感受到了吧,气血不到一定程度,用来破关效果微乎其微,反而会因为炼皮一直消耗气血,导致气血得不到增长,身体有所亏空。 以前徐师兄在武馆的时候提前教过几次,有不少人不甘心失败,从武馆离开后依旧在尝试,结果把身体练坏的,所以后来除非你们气血到达,否则武馆一般是不会教你怎么炼皮的。 你再试一次,看看究竟记没记住。” 梁渠点头,他闭上眼,打着猿拳,再度激发出一丝气血后,依照胡奇的先前传递的感觉,刹那间就将体内气血打散,并缓缓引导至筋膜皮肤上。 血气消融浸没,梁渠皮肤微微发热,即完成一次炼皮,他睁开眼:“多谢胡师兄,我已经记住了。” “那就好,我刚刚点的是凝神香,会让你更加容易引导气血,没有凝神香时,可能引导起来会比较艰难。 倘若食物充足,梁师弟应当能在二旬内破关,到时候便是真正的武者了。” 二十天,倒也不久。 梁渠很想知道自己真正成为武者的场面。 “师弟你是要在这里接着练,还是回去练?要是准备回去练,凝神香你就带回去。” “三师兄让我晚上去一趟他家看看图纸,就在这练吧,回去再回来太远了。” “行,不过我们先吃饭吧,饭点到了。” “好。” 从杨府出来是上午九点多,买了点东西,又练了会武,也该到饭点,尤其是刚刚消耗大量气血,梁渠已然腹中空空。 作为亲传弟子,他们吃的和普通学徒不同。 单独的小房间内,方桌上足有一大盆酱牛肉,一大盆水煮羊肉,一大盆清蒸菜蔬,外加足够量的白米饭,皆是脸盆大,冒着腾腾热气。 梁渠震惊:“我们三个人吃这么多!?” “这有什么,等梁师弟你以后破了皮关,就知道自己有多能吃了,快坐下来,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 向长松撩起下摆坐在长凳上,分出碗筷后便盛碗饭猛吃,胡奇同样如此。 梁渠刚端起碗,向长松就给他碗里夹上一大块牛肉。 “吃!刘厨炖的牛肉可烂了,香得很,还有羊肉,一点不膻,自己多动筷子,我可就夹这一次。” “好。” 胡奇咽下一块牛肉:“对了,师弟,昨晚看你和卢廷材他们打架,你的打法太差劲了,明明身体素质比那七人高出一截,愣是受了不少的伤。” 梁渠放下筷子:“我还没学打法,平时也少打架,师父说过这件事。” “不用放筷子,自己人不在乎这个,边吃边说。” “哦,好。” “我知道你没学,所以提醒你不要光学炼法,武者本就是有与人搏杀的需求才出现的,虽然力大飞砖,可也要讲究技巧。 你猿拳学得好,而猿拳打法讲究龙形蛇腰,鱼鳞步,地如冰滑,里面的擦拉步和地躺攻杀技术独树一帜,你昨晚要是能用出来,边打边避,牵制他们,完全可以更小的代价解决混战。” “我记住了。” “等你过几天破关就教你打法,到时候卢廷材之流,人数再翻一倍也不是问题。 别不好意思,有事就说,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是徐师兄带出来的,向师弟是曹师兄带出来的,现在师父把你交给我,都是一样的。” “有劳师兄,我记住了。” 话毕,一阵沉默,只剩下三个大男人的吞咽声,以及筷子与瓷碗的碰撞声。 仅一刻多钟。 三大盆菜居然真被他们三人消灭了,当然,梁渠只吃了个零头就饱了。 原来成为武者胃口也能变大,要是吃螃蟹那会自己有那么大胃口,岂不是都已经融合度拉满了? 梁渠心想。 下午,练功继续。 吃过晚饭,梁渠便与两位师兄告辞,顺着三师兄留下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门口有铁毡的宅子。 同样是大宅,但一眼看去是与杨府完全不同的风格,占地巨大,整体风格十分粗犷。 他站在外面就看到屋中几个巨大的烟囱筒,冒着滚滚浓烟。 梁渠进入屋内,热浪扑面而来。 几个大汉皆是在赤膊打铁,硕大的铁炉燃烧着熊熊火光,随处可见扭曲的气流,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冬天的严寒,屋内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还发现有个火炉底部燃烧的并不是炭,是某种不知名的矿石,心脏大小,绝不是炭,黑色的石块上遍布橙红色的纹路,像流淌着岩浆。 用那炉子的正是陆刚,他看到梁渠,转身拿出一叠图纸招手:“九师弟!正好,过来看看你的长枪样式。” 梁渠对自己的长枪极上心,有了长枪,他的水中战斗力能上升一大截,赶紧上前查看。 图纸是用炭条画的,意外的清晰工整。 每一张图纸都是一比一,旁边有长枪的尺寸造型与预估重量,足有十多张,梁渠一张一张看去,突然间他被一柄花纹精美的长枪图纸吸引住目光。 化作云虎的虎头缠绕在枪颈,虎口处吐出的十二寸长锋犹如半截利剑。 金属一直包裹到枪杆前方近两尺五寸,如此一体化长枪头,让它更像是槊和矛,却更符梁渠的意。 “师兄,这个可以吗?” “不行我拿出来作甚,师弟倒是个会挑的,一眼相中最好的一把。” 陆刚说话语速不紧不慢,很稳,给人的感觉极度可靠。 “虎头枪比较复杂,两旬日差不多,到时候你来看看,觉得可以我再漆胶。” “有劳陆师兄。” 陆刚摇摇头:“皆是师兄弟,不必客气,你随便逛,我先去忙。” 梁渠正准备到处看看,突然他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向师兄提出告辞。 陆刚点点头,以为是自己铺子太脏太热,只让师弟路上注意安全。 梁渠告歉一声,匆匆离开铁匠铺转身朝义兴市方向跑去。 干,阿肥又双叒发现宝鱼了! 第四十三章 大妖 上 埠头上,上百条渔船紧靠在一起,像从岸边蔓延出去的鱼鳞。 半夜,没人出船。 抬头一望,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今日天空比往常更暗,是个阴天,空气中湿度也重不少,寒冷异常。 梁渠只能祈祷在他回来前不要下雨。 刮风下雨,刮风下雨,下雨往往风大,风一大浪也跟着大,船就容易翻,要是没人看着下水,还容易漂走。 舢板上没有船锚,下水靠的是一块系绳子的大石头来固定船身,作用有,但不多。 没有办法,下雨梁渠也要去,宝鱼就在眼前,不去不行。 目前见过的所有宝鱼,绝大部分力量都冠绝普通鱼类,游动迅速,放任挣扎甚至能撕破渔网,仅靠不能动和肥鲶鱼很难抓到。 风还不是很大,水波推动着涟漪,埠上渔船相互碰撞发出闷响。 踩着一艘接一艘的船头,梁渠纵身一跃,跳到自家的小舢板上,整艘小舢板猛地一沉,掀起大片浪花。 “阿水,怎么现在去捕鱼?”岸边传来林松宝的声音,可天色太暗,看不到人影。 “不捕鱼,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揭不开锅?那到我家去吃饭?今天晚上应该要下雨,最好还是别出船了。” “不必了,风浪越大鱼越贵!” “那你当心点。” “好!” 梁渠解开麻绳,拿起撑扦,撑船撞开围堵的渔船,来到开阔的湖面上,迅速换成船桨朝目的地划去。 这次发现的宝鱼,并不在莲藕水域附近,是一片从未去过的水域。 梁渠划了有大半个时辰才赶到,船桨敲击水面,猪婆龙不能动浮出水面,它的头顶上“拳头”碰撞着自己的双钳,发出咔咔的声响。 拳头没什么变化,倒是不能动变化迅猛,饶是有心理准备,梁渠看到不能动的体型后也是吃了一惊。 才过了一天,不能动居然从原来的两米三长到近两米七的程度,长出半米! 不能动最初的体长才两米不到些,体重也就三十公斤左右,比梁渠都轻,骑在身上死亡翻滚都滚不起来。 现在保底是六十公斤,几乎翻个倍,梁渠怀疑螃蟹怪遗留下来的肉体能量没有被消化完全,绝对还在继续发挥作用,不能动还能继续成长。 第一次遇见不能动要是这个体型,梁渠绝对没法制服,怕是当场饮恨西北。 一切都是因缘际会。 没有被统御,身为太华鳄的不能动体型很难突破两米大关,两米二三就是物种极限,要么吃特殊宝药,要么另有机遇,成长为精怪。 不知道肥鲶鱼长成了什么样,不过抓到宝鱼再说。 梁渠沉入石块固定船身,脱下衣服,拿上捞网赤膊跳入水中。 十二月下旬是仲冬季节,饶是梁渠炼化水猴子泽灵,天赋亲水都觉得冷,常人若是下水更是冻到发颤,多待会冻毙都有可能。 好在融合度提升的梁渠还能适应,不能动由于成长的原因,也是对寒冷有了一定抗性,活动性没有增长也没有太大削弱,保持在了一个微微下降的平衡状态。 一人两兽很快找到埋伏在淤泥下的肥鲶鱼...... 肥鲶鱼成长的更为迅猛,体长跨过三米大关,达到三米一二的水平,足足大上好几圈,体重绝对破百公斤。 只不过,它似乎并没有适应自己体型的增长,钻进泥沙的深度与往常一样,整个青背都暴露在外面,毫无伪装作用。 别说梁渠凭借精神链接能轻松发现它,随便换条鱼来都行啊! 变聪明了,但没那么聪明。 梁渠拍拍肥鲶鱼的背,它都没有意识到不妥,兴高采烈的指明宝鱼的方向。 这孩子......以后慢慢教吧。 默默往前游动几米,梁渠感应到阿肥所说的宝鱼,是一条红血鲈,尤其大,有七八斤的样子。 红血鲈与虎头斑,应当是上饶埠头附近浅水区最常见的宝鱼鱼种? 梁渠搓搓手,都不用肥鲶鱼与不能动的帮助,独自朝宝鱼靠近,对准红血鲈伸出五指,猛然握紧。 正趴伏在淤泥中红血鲈瞬间感觉四周变得无比粘稠,如同硬化的泥沼,它试图挣扎,动作却无比缓慢,只能眼睁睁感受到自己被勾住鳃腔,提出淤泥,塞进捞网中。 梁渠拧上一圈网口,抱住红血鲈往水面游,回到舢板上后将其投入鱼篓中,盖上盖子。 一切顺利。 天空中下起了雨,雨滴破碎在水面上,溅起一层蒙蒙的灰雾。 相较于水冷,亲水天赋的存在让梁渠更怕风冷,索性他就不穿衣服,把棉衣塞进隔板里。 雨很大,浪头有一尺多高,打过来几乎能拍进舢板里,整艘船晃动得厉害。 梁渠摸出石刀快速将鱼开膛破肚,取骨与边角料喂给三兽。 不能动与肥鲶鱼大口一张便吃掉属于自己的份额,仅剩下“拳头”用钳子夹着一根鱼肠吃宽面条似的一点一点嘬,它倒是在不能动脑袋上站的安稳,丝毫没有被风浪影响到。 雨愈发的大了。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碰撞破碎的水沫,呼吸间便是一团浓厚的水汽,好像梁渠根本没有出水,依旧停留在水底。 就连沉船石块都快压不住,舢板一点点往其他方向飘去。 梁渠本来还想在水底练习一番融合度暴增后提升的能力,如今看来彻底泡汤。 “不能动和拳头先回去,帮我看好我的莲藕田,别再让什么鱼偷吃了,阿肥,你在前面带路。” 得到命令的两兽很快消失无踪,只余下肥鲶鱼往埠头方向游动,梁渠跟在后面拼命划船。 大雨将周围一切笼罩成茫茫一片,梁渠完全分辨不出哪里是埠头方向。 前世毕方大神的荒野求生直播看得很多,可梁渠也不是所有本事都学到了,只能依靠肥鲶鱼带路。 雨水顺着梁渠的脊背往下流淌,头发被完全打湿,水珠流淌下来在下巴上连珠成串。 闪电在云层中幻灭,雷声沉闷。 梁渠奋力划船,一股莫名的悸动突然笼罩在心头,他抹去脸上的水渍,茫然的环顾四周,什么都没发现。 他在精神链接中问阿肥,阿肥没有反应,好像刚刚的悸动都是错觉。 天空漆黑如墨,雨点密集地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偶尔有电光笔直地砸向地面,短暂的照亮天空。 梁渠愈发不安,不敢再动。 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中闪灭,耳边轰然爆震。 梁渠捂住耳朵,他的瞳孔被闪电一划为二。 不可思议的巨大黑影忽然闪现,挡住蓝白闪电,银亮的瞳孔再次黯灭。 一瞬间梁渠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 第四十四章 大妖 下 黑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突破水面,直升上天。 这一刻闪电撕裂天际,雷光中黑影狂龙般夭矫。 梁渠愣站在舢板上,大脑一片空白,心脏被莫大恐惧攥住。 黑影很远,又很近。 那是蛟龙? 他想起埠头上人人相传的恐怖故事,传说江淮泽野深处有蛟龙,一眠一甲子,苏醒后便会兴风作浪。 不,不对。 蛟龙...... 它起码得是个长条形吧? 电光中的惊鸿一瞥,让梁渠确信那是一个球形体态的家伙。 思绪如电间,浓密的乌云忽然破碎,月光倾洒,梁渠终于看清黑影的目标,竟是一只燃烧烈焰的巨鸟! 羽翅扇动间,乌云如涡旋那样旋转,炽烈的光几乎照透了乌云,云上似乎有火在燃烧。 天空骤亮,梁渠闭上眼,再次睁开,双方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弹开,各自落向湖面。 巨鸟落入水中,发出啼鸣。 湖水刹那间沸腾,滚烫的蒸汽向着天空升腾,喷涌,薄发,好似引爆出水底火山。 水雾轰然爆发,又在四周的环境下迅速冷却液化,在月光下形成肉眼可见的白雾带,滚滚白雾在水面上迅速翻滚,铺开,膨胀。 巨大的温差气流在水面上形成,冷热交替,膨胀收缩,空气迅速流动,形成一股飓风。 梁渠湿漉漉的头发被狂风卷动飘扬,根本无法站稳。 那球状黑影一同坠入湖面,如神明投下巨石。 伴随着巨石彻底没入,整个水面就像一张巨大的肺,一收一张,一收一张,每一次扩张都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带动起无穷水浪。 江面开裂,数千万吨的滚烫潮水向四面八方疾掠,激涌。 天灾一般的场景。 滔天巨浪升起,几秒后梁渠才听到海潮声,随后是狂风,在那之后,巨浪呼啸而来! 蔽日的大浪近在咫尺,顷刻间将船翻人倒,梁渠浑身冷汗,目眦欲裂,身体没由来的涌现出力量,他猛然起跳,重重落在船头之上。 舢板刹那间高高翘起,拢尖的船头挡住残月。 磅礴至千万吨的湖水暴涌,扩散,携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冲击在船腹上。 咆哮,咆哮! 耳边尽是滚滚水流冲击碰撞的怒吼。 船上的一切都向下滚去,绝大的压力下,梁渠的膝盖好似都要被折断。 向后狂飞的长发转瞬间向前拢去,于风中乱舞,梁渠根本看不清四周一切,只用力践踏着船面,双手抓住船沿,用身体挡住掉落的鱼篓,竭尽所能的用体重将其压下。 筋骨都在震颤,分不清是水面在震动,还是身体本身绷到了极限。 咔嚓,咔嚓。 木质舢板的船沿被梁渠用手硬硬抓碎,他握着一把碎木屑,向下捏去,再次抓住船沿。 快,太快了。 梁渠的肌肉几乎要崩断,四周完全模糊成一片光影,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做出反应,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上升,连人带船都被高高托举,稍有不慎便会被狠狠砸下,粉身碎骨。 呼吸,呼吸,呼吸! 梁渠拼尽全力地呼吸,为绷到极限的肌肉供氧,他努力的控制水流,体力飞速流逝。 每当浪头过大,船只即将倾覆,总有一团水流将船尾重新顶回去。 一时间,两者竟保持了诡异的平衡,好似在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角力。 终于,足够远离战场中心的巨涛先一步溃散开来,化作细小水流流向四面八方。 高高翘起的舢板渐渐平稳下沉,重新浮在水面上。 啪嗒,啪嗒。 细小的白鱼在舢板中蹦跶。 “咳咳!” 梁渠瘫软在船舱中呕吐,他不清楚自己刚刚呼吸时喝了多少水,但现在肚子很胀。 “呕额!”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胃袋痉挛收缩,刚刚还吐不出来的梁渠跟个水龙头似的喷水,犹如宿醉后的清晨,足足吐了有小一分钟,才将胃里的水吐干净。 胃里翻江倒海,脑海头痛欲裂,浑身肌肉与骨骼都发出哀嚎,稍微发力便止不住颤抖。 不管怎么做都缓解不了酸胀感,犹如被一条蟒蛇缠绕住,血管被挤压到完全闭塞。 难受的要死,但总算活下来了。 又一阵大浪打来,舢板剧烈摇晃,梁渠下巴磕在船板上,都感觉不到痛。 他挤出一丝气力,支撑着身体翻过来,仰面躺倒在船上,大口吸气,像条缺氧的鱼浮在水面呼吸。 他尽可能的吞吐空气,缓解状态,足有小一刻钟,迟钝的大脑才恢复思考能力。 那,那就是江淮泽野深处的大妖? 梁渠一直听闻世上有大妖,可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亲眼目睹一回两妖大战,连天空中乌云都被撞散开来,大雨就此停歇。 太可怕了。 双方看似离的很近,实际距离非常远。 即便如此,当他转身看到黑影的刹那,冰冷的恐惧依旧像巨手般攥紧他的心脏,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仅仅是战斗余波......不!连战斗余波都算不上,只是大妖落入水面后掀起的大浪,就险些让他船毁人亡。 无法想象若是近距离面对面,会是怎样一副末日场景? 难怪江淮泽野附近的埠头渔民都口口相传不要去深水区,怕是祖祖辈辈积累下血的教训,刻在基因里的警告。 不知杨师能不能对付那球状大妖? 此时此刻,梁渠终于明白为何水下资源难以获取。 水中环境本就不适应人类生存,对上如此大妖,即便臻象境武者也难以讨好吧? 至于那烈焰般的巨鸟,怕是更难逃一死。 双方虽是一同落入水中,可烈焰,鸟,无论哪个关键词,都被江淮泽野天克,而那球状大妖,显然是水中妖兽。 从体型上看,梁渠十分怀疑那是一只蛤蟆。 整个过程应当是蛤蟆大妖察觉到巨鸟的存在,跃出水面捕食,将巨鸟撞入水面,主场作战,当然是瓮中捉鳖。 趴在船舱中的梁渠隐隐听到一声凄厉的鸟鸣,气力恢复一些的他爬起来看去,只能见到远处是大片浓雾,以及一闪而过的火光,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赶紧走,可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凑的。 梁渠已经怕了,他强忍住肌肉的酸痛,拿起船桨就要跑路。 对了,阿肥呢,阿肥怎么样了? 哗啦! 察觉到梁渠的召唤,肥鲶鱼腾地一声浮出水面,身体瑟瑟发抖,周边水波都在晃,却并没有受伤。 狂风暴雨大浪被几十米的水层过滤后,只剩下轻柔的水波,阿肥完全是被吓得。 “快,带我回埠头,赶紧回去。” 肥鲶鱼求之不得,梁渠划船跟上,一刻钟后,终于有惊无险的看到河岸。 那波大浪将梁渠冲出去很远,当时正好背对着,反倒缩短了他回去的路程。 梁渠让肥鲶鱼与不能动一同看守莲藕,独自一人回到埠头。 埠头上黑黝黝一片,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渔栏处悄无人声。 原本乱中有序的船只,在水浪与大风的作用下全部被挤压成一团。 梁渠只好在埠头最外围找个木桩系上麻绳,他翻看一下船舱,就剩下一个鱼篓和沉船石,因为体积足够大被身体顶住了没有掉,抄网,石刀什么的全没了。 防水隔间里炉子散成一堆,新买的棉衣被水彻底打湿,就连防水隔间上面的盖板都不知道掉哪去了,一整个隔间全是脏水。 捞起泡满水的沉重棉衣,梁渠欲哭无泪。 棉衣泡了水,里面的棉花指定要团成一团,哪还有那么舒服。 万幸鱼篓还在,红血鲈没丢,不亏! 第四十五章 进展神速 狂风暴雨,街道上根本就没有人,漆黑一片,谁都瞧不见谁。 梁渠将散乱开的小炉子用湿棉衣抱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岸上。 他从旁边生长着的芦苇丛中抽两根枯黄苇叶,撕成细丝穿过红血鲈鳃盖,拎着宝鱼直奔回家。 到家关上门,将小炉子重新搭好,添柴烧火,水开后,放入鱼块。 快要熟透之际,梁渠起身确认所有房屋缝隙都堵严实,找出先前带回来的凝神香点燃。 屋内渐渐弥漫起清香,梁渠能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许多,思考更加迅捷。 身体上的疲惫让他昏昏欲睡,吸入凝神香后,反倒如睡了一个好觉后自然醒一般精神奕奕。 就着凝神香,梁渠捞起鱼肉不顾烫快速吃完,打起猿拳。 水泽精华+3.5 白天消耗掉的血气便被再度凝练出来,流转之间,梁渠能感受到自己酸痛的肌肉得到了缓解,十分舒爽。 血气是武者身体强度的一种体现,但武者并不是因为血气足而强大,而是因为身体素质够强,才会凝聚出足够的血气。 血气不是强大的因,它是强大的果,这个果,又能反过来促进因。 两相循环,生生不息。 只要身体不出现重大亏空问题,气血消耗一空后,再次凝聚会很快速,尤其是能量充足时,一天能补全两回还多。 胡奇估计梁渠破关时间是两旬,算一算,相当于要炼皮五十回左右就能冲关,完成质变。 食物在肠胃中蠕动,澎湃的能量从鱼肉中提炼出来。 丝丝缕缕血气汇聚在一起,从几缕头发粗,到筷子粗,再到小指粗,以及最后的食指粗,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梁渠深吸一口气香气,顺着白天胡奇给与自己的感觉,精神引导血气流转扩散。 在凝神香的帮助下,血气引导十分顺畅,很快就化作暖流,消融在皮肤筋膜中。 皮肤迅速泛红,再度散发出惊人热量,持续足有半刻钟才停歇下来。 梁渠长舒一口气,滚滚白雾从口鼻中喷出,翻滚不息。 紧绷的皮肤舒展开来,触摸上去依旧柔软,可受到攻击时,似乎表现得更坚韧了一些。 一次炼皮后,梁渠没有停歇,继续凝练血气。 红血鲈所能提供的能量远不止如此。 只不过他事先熄灭了凝神香,这玩意金贵着呢,听胡师兄说要半两银子一根! 屋内是密闭空间,香气尚在,完全能省着点用。 梁渠拜杨东雄为师,身份与生活条件有质的飞跃,但毕竟师父不是真正的父亲,杨师能教他东西就已经十分满足。 现在梁渠刚入门下,师兄弟自然多有关照,但不能万事都伸手,最后资源还是要靠自己挣,否则与蛀虫有何区别? 别说杨东雄,梁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有手有脚还有挂,不比别人差! 鱼肉不断消化,澎湃的能量从身体中涌出,一次又一次的被凝练成气血。 赤红色的皮肤尚未恢复颜色,便又一次绷紧,在无数次的淬炼下变得愈发不凡。 修行到天亮,梁渠依靠红血鲈凝练出足足二十八次气血,不断冲刷皮肤,筋膜。 红血鲈中的能量被彻底消化,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 原本需要两旬,五十次的炼皮,现在只需要再进行二十二次,小一旬,不到十天即可。 代价便是梁渠整个人困倦到无以复加,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吵闹声,车滚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倒在床板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天还是黑的。 恍惚间梁渠有点懵,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年,静默半晌才想起来什么情况。 他居然从上午睡到了晚上。 半夜,武馆肯定是不会开门的,想找师兄也没办法。 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应当是有渔民要出船,那就正好去水中,磨炼一番自己的水下能力。 梁渠握住拳头,挥舞着的拳头虎虎生风,心中的兴奋无以复加。 泽灵的融合度逼近五十,他有预感,或许真正突破五十后,会迎来一个不一样的变化。 武道上的皮关也即将突破,成为真正的武者。 虽然武者与武师有所区别,吃不上皇粮,但就像秀才和举人,即便是秀才,也与普通人有了巨大鸿沟,是多少人的梦。 双线齐头并进,哦,还有阿肥和不能动。 两兽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比梁渠要少,如今进度也都过半。 可谓三线开花。 到时候在江淮泽野浅水区,只要没有什么深水区的妖兽来,梁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浅水区一霸,义兴市扛把子! 穿上衣服,梁渠顺着道路来到埠头。 今天的气温下降得更多,也许昨天那场雨便标志着更冷空气的到来。 来到岸边,灯火零星,比昨晚亮堂许多,只不过埠头上停留的船依旧不少,有平时的一半左右,三三两两的渔民聚集岸边的茶肆里,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梁渠想去解船,却被一道声音喊住。 “阿水,你要出船?” 他回头,发现出声是李立波的父亲李大康,便留在岸上:“是啊,李叔有事?” “没大事,就想问问你,我家那小子怎么两天都没回来了?他还在武馆不,还是去哪里鬼混去了?” 又有一道声音紧跟着插进来,是陈杰昌的父亲陈诚:“是啊,我家小子也没回来,本来想去平阳镇找你们,但一想三个大男人都在一起,也走不丢,就没管,刚好现在看见,来问问。” “哦,昨天回来的晚,忘了和李叔,陈叔说了,我们仨因为表现好被武师瞧中,特意在院子里腾了个房间出来让我们住下,所以就一直没回来,专心练武呢。” 李立波与陈杰昌两人受了伤,还都在脸上,不好意思回家让父母担心,来之前特意让梁渠带个话,帮忙撒个谎。 梁渠前些日子救下陈庆江一家,让他的形象在义兴市人眼里有了极大改变,离乡贤是差十万八千里,但至少说话是令人信服的。 结果他回来就去抓宝鱼,遇到两只大妖,心惊胆战之余,哪还想得起来这事,现在被问到才记起来。 至于自己成为真传弟子的事......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 梁渠很想说,但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的渔民,貌似不是好时机。 憋不出一个大的来。 陈诚和李大康听完,脸上乐开了花,揽着周围渔民兄弟们的肩膀大喊。 “听到没,听到没,我儿子被武师看中了!我儿子被武师看中了。” “听见了听见,恭喜,恭喜啊。” “我从小就看阿水,阿杰还有阿波这三小子不一样,是咱们乡最机灵的三个小孩,你看吧,果然要有大出息了。” “怪怪,咱们义兴市出过武者吗?一下子要出三个了?” “有过几个吧,但好像都搬去平阳镇了,没回来过。” 周边几个渔民眼神当场就变了,甭管心里有多不舒服,当面是要说好话的。 “哈哈哈,同喜同喜,真成武者,我请你们喝酒啊。” 李大康和陈诚此时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儿子的出息。 梁渠前世见惯了这场面,他摇摇头,便要去船上,但又被李大康给拦住。 “阿水我刚才就想拦你了,没和伱说清楚,昨晚下大雨你知道不?” “知道啊,怎么了?” “那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河神显灵哦!” 梁渠一脸懵逼:“河神?” “是啊,河神从河里跳出来,抓住了一只冒火大鸟!天都给打碎了,还是等两天再出船吧,让里正找几家大户带头,各家各户出点钱,搞一场河神祭,等祭祀完再出船,不然出船不安心呐。” 边上渔民连连点头。 “是啊,河神出来肯定是要祭祀的,要不然惹它老人家不高兴,捕不到鱼事小,河神发怒事大啊!” 第四十六章 祭祀河神? 祭祀,出钱? 听到要出钱,梁渠眉头下意识一皱。 旧时渔民由于生产工具落后,每逢风暴,渔民在水上的人身安全受到极大威胁,于是将传说中的海上诸神明奉为生命保护神和丰收的赐福神。 频率很高,一年保底两次,春天一次,六月六一次。 要是像昨晚那样,肯定也是要举办一场的。 可你要说出钱...... 梁渠算是听出来了,李叔口中的河神,就是昨晚看到的那头大妖,只不过对普通人而言,没有区别,都是人力无法对抗的强大生物。 他心中不是很情愿,可没办法,祭祀河神不交钱,癞头张那种人都不敢做这种事。 “李叔,大概要出多少?” 李大康思索一番:“这次没听说死人,家里有一个壮年男丁就出一百文左右吧?往年都基本这个数,也就六月六的时候隆重些,会多要些。” 不算太多,梁渠松口气,上次杨师给的银子剩下三两,绰绰有余。 只不过,船还是要出的。 岸上船停留“不少”,可不是全部,埠头上多的是人为了讨生活,不在乎被那所谓的河神吃掉的。 面对李大康的好意,梁渠告歉一声。 “诶,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晚两天会怎么样呢?” “李叔,你怕是不知道,水哥昨个晚上下大雨还出去捕鱼呢,不也顺利回来了?怕不是都看到大妖什么模样了。”林松宝从一旁走过来,扯着嗓子喊。 “松宝?瞎说什么呢,是河神,河神!” 有渔民急眼了,上来就要捂林松宝的嘴,可林松宝一闪身就跑开了,根本没捂住。 “不都一样吗,去年看到那条大宽鱼,比楼船还高,还大,你们也说是河神,还有上上年,那头水虎鱼,一颗牙比人都大,抱都抱不住。 年年都有,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看过重样的,我寻思一条河哪有那么多河神,都是河神不得打起来,不就是大妖吗?” 李大康捶胸顿足:“毫无敬畏之心,毫无敬畏之心啊!” 一旁的陈诚反应过来,忙问:“阿水你昨晚上出去捕鱼了?” “是啊。” 梁渠没有避讳,又不是什么大事,看到大妖的人肯定很多,不然现在也不会传得人尽皆知。 “昨晚我离得还挺近,那‘河神’掉进水里的时候好大的浪,要不是我抓得稳,船都要翻了,后来就赶紧回来了,一条鱼也没抓到。” 李大康后怕道:“太险了,真的太险了,幸亏你离得远,这要近了不是要被吃掉了?” 林松宝哈哈大笑:“哪那么夸张,人才多大,大妖多大,吃个人跟吃粒米似的,张那么大嘴我都嫌累。” 李大康听得很不舒服:“伱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林松宝掏掏耳朵,装没听见,上前和梁渠靠在一起:“水哥,等你好久了,要不是看你的舢板在埠头上,我都想去你家找你了。” 水哥? 梁渠有些诧异。 林松宝可从来没这么叫过他,哪怕那天卖鱼说以后给凑整,也是称呼的阿水,毕竟林松宝年龄要比他大。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有事情?” “嘿嘿,来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爹想请你吃个饭,咋样?他说时间地点,都让你挑。”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也不知道。”林松宝挠挠头,“我爹没和我说,他说我嘴大,瞒不住事,你不说的消息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但他和我说你在平阳镇有大出息,让我见面要喊你水哥。” 梁渠若有所思。 义兴市和平阳镇距离很近,可到底隔出十几里路,当晚事情发生的很封闭,知道的只有武馆学徒,大部分学徒又都住宿,事情发酵还需一段时间。 渔栏主事林棣显然有点自己的消息渠道。 林松宝催促:“怎么样,行还是不行,给个话,我回去告诉我爹。” “那就明天晚上吧,地方随意,定好过来告诉我就好。” 梁渠没有拒绝,他有点想念自家的乌篷船了,或许这是个机会。 舢板太小,没有棚顶,一下雨船舱里都是水,怎么都不如乌篷船好。 “好!” “那我出船去了。” “我明天上午来找你。” “嗯。” 江面平静,江水倒映着星月光辉。 船桨搅动湖面,水声哗哗作响。 嘭,嘭,嘭。 船桨击打水面,沉闷的响声沿着水波传出很远。 水面出现了波纹,不能动浮出水面,鳞片泛着冷硬的青光,与粼粼月光交相辉映。 一天不见,不能动的体型再度长出一截,达到近三米的夸张程度,游走在船边,足以让任何一位江淮渔民望而生畏,寻常人根本不会相信它是一头太华鳄。 不过,此时的不能动平静的浮在水面上,顶着一只敲击双鳌的小螃蟹怪。 螃蟹怪吐着泡泡,玉白色的外壳坚硬许多,颜色开始微微泛青,敲击起来的声音越来越有金属质感,个头一样大上不少,原来是拳头大,现在比拳头都要大一圈。 昨晚见到真正的大妖后,梁渠知晓螃蟹怪不过也是精怪生态链最底层的存在。 其幼崽必然成长迅猛,尤其是在营养供给充足下,否则很难在竞争激烈的深水区存活下来。 或许那头螃蟹怪来到浅水区,就是试图在更安全的地方产卵孵化幼崽。 按照现在的成长速度,要不到两个月拳头就能派上用场,不再是个不能动脑袋挂件。 说起来倒也有趣,得益于不能动身上的鳞片,让拳头的足肢非常容易固定身体,两者几乎形影不离。 反观肥鲶鱼的青背过于光滑,根本站不稳。 哗啦。 说曹操曹操到,肥鲶鱼浮出水面,水流从它光滑的青色后背上流下,汇入湖水中,它仰起头,对着拳头吐了一口水箭,将拳头打落进水面。 见自己的计谋得逞,阿肥翻了个身,露出白肚皮,似在“捧腹大笑”,长须不断的颤动。 掉进水流的拳头像龙虾一样游动,蜷缩着自己的下半身,嗖得一下飞跃到阿肥嘴边,对着它的长须就是一钳。 阿肥的鲇鱼须是肉须,顿时吃痛,在水里乱甩。 本就体型巨大的它超过三米大关,来到了三米三,厚实的皮肤下隐藏着粗壮的肌肉,爆发性的强大力量让它在水中无鱼敢惹。 此刻甩起身子,有如水龙,甚是惊人,水花都溅过来了。 只有不能动如老僧入定,在旁边不为所动。 眼看两兽越玩越大,船舱都积水了,梁渠立即喝止,两兽这才停止打闹。 “阿肥,帮我去抓鱼,尽量多抓些贵的,鲤鱼,黄鱼这种,知道吗?” 阿肥甩动长须,表示知道。 两兽的成长带来更高的智慧,现在它们不仅可以识别身有“异状”的宝鱼,连一些昂贵鱼种都能辨认了。 身为杨师亲传弟子,梁渠出一趟船,抓个三百文的鱼获,不算过分吧? 第四十七章 大妖羽毛 水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快速穿梭在水中,来回游动。 礁石上的螃蟹挥舞着双鳌助长声威。 两刻钟后,身影迅速上浮至水面呼吸,换气后回到水下。 “活动时间延长到约莫两刻钟。” 梁渠估算一番时间,心中振奋。 前世水下极限憋气记录是二十四分钟,还是一动不动,心率极低,几乎称得上是“龟息”状态,就已经是百万中无一。 可他在快速游动的高速耗氧状态下,便能轻松做到半小时不换气,完全是非人水准,武师都做不到。 “粗略感知范围增加到十米,详细感知圈是五米,范围变大很多,隐匿性也更强,不到一米内,鱼根本发现不到我。” 感知范围越大,控水范围也越大,在详细感知圈内,控水更是如臂指使,因此感知范围的扩大等同于控水能力的提升。 梁渠张开五指,无形的水流在意念的操纵下,于掌心上变化着各种形态。 他操纵水流在掌心形成漩涡,越小,旋转的越快,直至从半人高缩小到人头大。 即便如此,距离水刀切割依旧是遥遥无期。 起初梁渠认为,倘若能开发出水刀将会是一个极其强力的招数,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这是一个性价比非常低的技能。 他所能控制的水流力量莫约是三百斤,能压缩在十升水中爆发,即一升水三十斤的力,听起来不错,控物,抓鱼绰绰有余,可距离水刀差出十万八千里。 三十兆帕的低压水刀只能切割泡沫、木板,如此都需要在一平方厘米上要施加三百公斤,也就是六百斤的力。 要想切割肉,至少五十兆帕,切割钢铁则需要一百兆帕,其中还需混入细砂。 完全做不到。 旋涡中掺入刀片和钢针,应当能有一定杀伤力,可那成本太过高昂,这年头可没有机械加工,几分钟数千张刀片,都是人力一块块打磨出来的。 梁渠怀疑,青色泽灵泽狨都无法做到单纯挤压水流形成水刀,得紫色泽灵水王猿才行。 但要是能做到如此程度,还不如以力挤压,用水压生生挤爆敌人。 除非泽灵到某种程度会蜕变,出现能使用的技能。 对此梁渠觉得可以期待一下,他能隐隐感觉到融合度过半后,泽灵会发生一些变化。 至于如何控制含水量为百分之八十五的血液,梁渠反倒有头绪,甚至有过一次实践。 武馆中,他通过控制攻击者的血液逆流,成功完成一次反击。 只可惜,目前能控制的血液,仅限于最为集中的心脏主动脉部位,脾脏都不行,里面储存的血液多却不集中,全都分布在细小的血管中。 此外梁渠还注意到,当他与胡师兄,向师兄碰面时,感知圈内无法感受到两人心脏中的血液流动。 无法感知自然无法控制。 向师兄尚未破血关,是前三关的缘故?皮关有阻隔他感知的效果? 暂且不得而知。 梁渠甚至还想过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血液,以达到催发气血的类似效果,只不过没敢去实践。 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容易玩脱,真能行说不定还会减寿。 他习武,捕鱼,是想要活得更久更好,玩这东西得不偿失。 沟通泽鼎。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49%) 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石鳌蟹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激发不全,性微命弱的小人物  吸收掉红血鲈,泽灵融合度已经来到49,即将过半,连最后的一栏评价都有所改变,不再是激发不足,而是激发不全。 白色泽灵水猴子,上面还有青色泽灵泽狨,紫色泽灵水王猿,甚至更上一层的无支祁也并非不可能。 当前梁渠只能控制普通人的血液,可最初他连控制普通人的都做不到,继续上升,未来可期。 两个月时间,从快饿死的孤儿到狩虎境大武师真传弟子,甚至再过几天就能破开皮关,成为真正的武者,梁渠已然心满意足。 五月的夏税,那收税的吏员还敢再踢他的斛吗? 梁渠心有快意,操纵了一番水流,熟悉过自身能力后,他开始检查莲藕的生长情况。 他一直有在尝试培育宝植莲藕,就是掰下一截种在别的地方,可惜没一个活下来的,全烂在水里了,平白浪费许多宝植。 似乎只有附近一片的水域可以生长,导致梁渠一直想把淤泥挖出来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埋着,又怕其实底下什么都没有,宝植扎根只是个巧合,最后宝物没有,莲藕还死光了,就一直没有尝试。 有治疗效果的宝植,在梁渠的成长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最开始长期饥饿导致的身体亏空,就是莲藕缓慢填补的,否则一切都没那么顺利。 先前螃蟹怪除去主要的几块部位外,其余的外壳都被梁渠砸碎后埋在淤泥中,看看对莲藕生长有没有帮助。 目前来看...... 什么都看不出,螃蟹壳太坚硬,砸碎后也不容易分解,三天过去,埋进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转过一圈,确认莲藕上次被螃蟹怪破坏后没有影响到生长,梁渠开始清理碎石,拓宽莲藕的生长环境。 一切做完,正要浮出水面换气,可他突然间看到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块斑点,不断晃动靠近,十分诡异。 可神经链接中的方位感应告诉梁渠,两兽也在那里,并且同样在快速靠近,好似你追我赶。 卧槽,这两家伙,不会是把什么自己打不过的东西引过来了吧? 梁渠转身要逃,两兽的精神链接中突然传来诸如“烫”,“热”,“熟了”之类的想法。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梁渠停下来,决定看看先。 近了才发现,两兽没有引来敌人,反倒带回来一个发光物体,并且带回来的方式十分吊诡,是用脑门顶着来回抛。 肥鲶鱼接过后顶给不能动,不能动接过后再顶给肥鲶鱼。 即视感之强,让梁渠想到自己吃烤红薯也是这样左右手来回倒腾。 两兽来到梁渠跟前甩下发光物体,一根硕大的红色羽毛缓缓沉入水底。 梁渠眉毛一抬。 这是...... 火鸟大妖的羽毛!? 第四十八章 热羽,冷冬 “你们哪弄来的这个?” “水底?自己飘着?看着发光就拿回来了?” 梁渠教导过两兽如何判断宝鱼,就看长得是不是和一般鱼不同,颜色,造型都比较独特罕见。 此番话语被两兽深深记在脑海,当它们看到会发光的羽毛时,知道这玩意不是鱼,可依旧觉得是好东西,便带了回来。 道理......倒也没错。 羽毛很大,足有三尺长,一尺宽。 梁渠试图伸手去摸,却被羽毛上散发出的惊人热量给逼退。 好家伙,这么烫,难怪不能动和阿肥都不敢叼着回来,跟倒腾红薯似的。 巨大的羽毛,惊人的热量。 梁渠第一时间想到昨晚两妖大战时,飞在天空中的那头烈焰巨鸟。 不出意外,这根羽毛就是从它身上掉下来,随波逐流到这里,被两兽发现。 蛤蟆哥你干得好啊,杀头大妖,还能让我喝点汤汤水水。 梁渠控制水流卷起羽毛,裹挟着热量散去后,他才能上手尝试触摸。 羽根坚硬如铁,泛着冷硬的光泽,于黑暗中发着亮光,羽片倒是柔软,抚摸起来手感极佳,就是不用水流冲刷冷却时太烫,根本没法触摸。 一根羽毛有什么用? 鸟兽没有水泽精华可以摄取,拿来当暖宝宝都要担心衣服起火。 梁渠陷入沉思,想不通要怎么用它。 但不管怎么样,大妖上的物件肯定很珍贵,带回去让师父师兄们看看,或许就知道怎么用了。 梁渠不吝夸奖:“干得好!以后看到不是鱼,但很异常的东西都可以带回来。” 得到夸奖的两兽在水中打起转来,搅动起剧烈水流。 扑腾一阵梁渠浮出水面,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便嘱咐不能动回去看守莲藕,肥鲶鱼则是多探索一番附近水域。 尤其是附近的浅水区,有没有什么沉船,人类造物,宝物,宝植,宝鱼,若是能找到相同的羽毛,甚至是那只水兽大妖的一部分就最好了。 梁渠很想知道,那样一头大妖身体的一部分,能拥有多少水泽精华。 不仅是义兴市附近,旁边云江埠和平阳镇附近的水域,都可以去探索。 如今的阿肥体型相当巨大,只要不冒然进入深水区,基本不会有太大危险。 拖着羽毛爬回舢板,梁渠往防水隔间中看了一眼,除去普通鱼种外,里面尚有两头鲤鱼,一头黄鱼,还有一条虎鱼,都是不错的鱼种。 回到埠头,天已大亮,梁渠将鱼获卖给林松宝。 “今天好像不多啊,怎么就两筐?”林松宝帮忙将鱼篓搬到渔栏中,结果打开一看惊了,“霍,这么多好鱼?一条黄鱼,两条鲤鱼,一条虎鱼?你捅了鱼窝了?” “今天运气好。” “厉害啊,冬天人家都越抓越少,你倒是越来越多。”林松宝竖起大拇哥,“一共算你三百四十六文,我给你三钱银子吧?” 林松宝不是蠢蛋,老爹虽然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梁渠身上一定发生了惊人变化,给出的优惠力度比之前更大,三钱银子,正常换铜板怎么都得三百六十文。 “有劳!” “不客气,正好伱在我就省的去找你了,酒楼已经订好了,今天晚上浪云楼地字丙号包厢,我爹让我问你要不要派马车来接。” 梁渠要把羽毛拿给师兄看,便摇摇头:“不用,我今天也会去趟镇上。” “那好,收好了,你的钱。” 拿到钱,梁渠转身来到船上,他用脱下来的麻衣泡满冷水,包裹着羽毛往家走去,路过渔栏,也有人在那卖鱼。 “松宝,帮我再称一下,是不是错了,你看这鱼多大啊。” “陈虎叔,刚才不是称过了吗,五十三文没错的,扣掉租赁渔船的四成半,就是三十文。” “这,这也太少些吧,松宝你抬抬手,多些,再多些。”肤色黝黑的中年渔民堆着笑,一手使劲虚抬,“我家小子才八岁,正长身体呢,你看过的,就那么大,叫你哥哥呢。” “真不行,上次给你多算五文,回去就挨我爹骂了,而且虎叔你也知道,旁边那个云江埠,抽成要五成二呢。” “哎......” 青石街上,梁渠听过半晌,握得手上的冷麻布发烫,才慢慢踱步回家。 天气越来越冷,水温更是低的发指,手泡在水里没一会就能冻得发紫。 太冷,鱼的代谢速度就会变慢,减少对食物的需求,而且会聚集在水深的地方,那里足够暖和。 不出来,又不动弹,待得还深,以渔民们的捕捞手段,根本没法抓到,抓到也卖不出价,因为水流慢,含氧低,物质流通少,鱼类没得吃,又瘦又小...... 青石板颜色不如两月前的深,每到冬天都是如此,似乎万物光彩都被冻得龟缩起来。 石板路两边的黄泥巷里比秋天更多了些蜡黄脸色的女人,她们身上裹着发黄的旧袄,蜷缩在台阶上,每当石板碾响,便会抬起头看一眼。 梁渠见到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坐在台阶上朝他笑,那张营养不良的脸又瘦又黄,头发枯干的像野草,一点都不好看,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走过。 除了穿旧袄的女人,黄泥巷里还多出许多孩童,他们聚集在一起烧着不知哪捡来的枯柴,大的有十三四岁,面色愁苦,小的只有五六岁,挂着长长的清水鼻涕,一同玩些手指游戏。 还有老婆婆沿街乞讨。 “呼~” 浓浓的雾气从口鼻中喷出,梁渠站立在原地良久。 “娘希匹!” ...... “喂!” 梁渠叫了一声,将油纸包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啊?”一个男孩走上前,捏着手指打开油纸包,大叫,“啊,包子,是包子!好多包子,有十多个!” “好耶,是热包子。”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 “我来分,我来分,阿弟你年纪最小,吃两个。” ...... 几个巷子外,梁渠挨个放下油纸包,快步离开。 真他妈的烦。 二钱银子没了。 梁渠突然恼火起来,没有对象,没有由来,没有目的,就是恼火。 可能是恼火自己过分的善良,可能是恼火操蛋的世界,可能是恼火那群可怜虫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眼前晃荡。 血管里好像有火在流动,周围都很冷,只有自己热得像是火炭。 深深吐出几口气,梁渠才平静下来。 回到家,他将已经快热干透的麻衣包裹的大妖羽毛丢进结冰的水缸中,没多久冰面就被热化,连布带羽毛浸没在水中。 梁渠摆开架势,开始炼皮。 破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几乎就是临门一脚。 如今梁渠拥有的一切都可谓是另类的“狗仗人势”,但只要成为真正的武者,那就是依靠自己完成蜕变,等同于寻常人成了秀才。 血气流转,兀然间扩散至四肢百骸,朝着最表层的皮膜流去, 良久,通红的皮肤渐渐恢复成正常的红润色。 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又坚韧一份,虽然触摸上去没有变化,可一旦受到攻击,便会发生某种深层次的变化,变得十分坚韧。 实力上的进步,让他郁结的心情消散大半,拎上之前买好的糕点,去往一旁的陈庆江家。 晚了两天,万幸买的糕点基本都是桃酥类,冬天也不容易坏,比刚买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敲敲院门。 “谁啊?” “我!” “好像是阿水的声音,我去看看。” “阿水吗?庆江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知道,爹。” 屋内传来交谈的声音。 一旁的矮墙上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呀,是水哥!” 梁渠把手里的木盒拿起来晃两下:“顺子,给我开门,给你吃好吃的。” “来了!” 小顺子跳下凳子,蹬蹬蹬来到院门口打开大门,迫不期待的冲了过来,梁渠笑着打开盒子,拿出一块桃酥塞到顺子手里。 “唔,好甜!” 顺子一口塞得满满的,另一只手捧着掉落的碎屑,脸上满是震惊。 陈庆江才刚刚到门口,见到五芳斋的牌子大吃一惊:“阿水,你怎么给顺子吃这么贵重的东西,糟践东西啊!” 第四十九章 我在江淮泽野有条路 “顺子,快,还不给你水哥!知道东西多贵吗你就接?” 陈庆江急着上去夺下顺子嘴里的桃酥,给顺子都吓得呆住了。 梁渠上前一步拦住陈庆江。 “陈叔,你这话说得的,东西买来就是吃的,进谁肚子不都一样,哪有什么糟践不糟践的?那些老爷们天天吃,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尝出不一样的味来? 顺子别怕,让你吃你就吃,东西是我的,你爹还能管到我的东西?” “那能一样吗?顺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陈庆江又喊了一遍,因为着急,声音大了些。 立在原地的小顺子苦着一张脸,听到说贵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敢再吃了,将自己啃过的一圈掰碎下来,双手捧着又要还给梁渠。 “陈叔!伱再这样我下次就不来了啊!”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庆江,干什么呢你?我刚才这么和你说的?怎么转眼就忘!”屋内的陈仁行听到动静还以为两个人吵起来了,披着衣服追了出来,对着陈庆江就是一通臭骂。 “爹,不是,我,这......”陈庆江实着实委屈,不知如何辩解,被骂得像个儿子一样。 哦,本来就是,那没事了。 梁渠大笑:“没事陈爷爷,我们没吵架,开玩笑呢,我给顺子带的东西,陈叔非要拦着,不使点劲他觉得烫手。” “对对,就是这样。” 陈仁行狐疑:“真这样?” “真这样。”梁渠单臂抱起小顺子,将桃酥塞回去,“所以陈叔,真别跟我客气,跟我客气我就烦。” 陈仁行看过一眼梁渠手上的五芳斋盒,想到自己儿子一贯老实,这才放下心来,招呼梁渠进屋:“那快进来吧,外边冷,还有庆江你愣着干什么,怎么现在变这么木了?” “哦哦,快进来,我去拿凳子,阿娣,你去倒水。” 梁渠失笑摇头,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进了屋众人找地方坐下,陈庆江将火炉搬来,关上大门,众人围炉烤火,渐渐暖和起来。 “阿水你是不是手头紧了?我最近又攒了点钱,现在去拿给你。” “和钱没关系,陈叔你坐下!我不缺钱,医馆的钱还上了吗?” 陈庆江叹气:“还没,天冷抓不到鱼,没什么余钱。” “那不就好了,我的钱不着急,今天找你们主要是三件事要说,顺便给你们带点东西,这个还有这个。” 梁渠将五芳斋的盒子外加一个大纸包放到桌上,都推过去。 “给我们的?” 阿娣望着五芳斋的盒子,不敢置信,她也知道五芳斋,这一盒怕不是要好几钱银子? 陈庆江更是连说使不得,他以为梁渠就是顺手给块桃酥,哪想到是一整盒都要给他们。 “陈叔你别说话,先听完说话。”眼看陈叔又要拒绝,梁渠直接打断施法。 “第一件事,就是我被平阳镇的杨氏武馆馆主收为亲传弟子了,你们可能不是很理解,简单说就是以后我去学武不要钱了,能直接跟着杨师学习,不是那种普通的交钱学徒了,这盒糕点带给你们就当是庆祝。 等以后顺子长大些,长开了,可以直接跟我去武馆,不用出钱,这点小事我师父是不会介意的。 第二件事,我问师兄们讨要了些药粉,是给陈爷爷治伤用的,每天泡水冲服,一天两次,吃两天,吃完这一包就好了。 第三件事,我在江淮泽野有条路,发现一个鱼群的聚集地,我自己要去练武,以后没那么多空出船,想让陈叔这几天和我一起去捕鱼,算是帮我个小忙,捕到的鱼,咱们五五分账。 好了,大概就这些,我说完了。” 梁渠扫视左右,徒留静默的陈庆江一家,他们的大脑好像没反应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 “亲传弟子?” “嗯。” “顺子也能去学武吗?” “没错。” “这药很贵吧?” “不贵,很便宜。” 确实便宜,梁渠一分钱没花,就是莲藕磨成泥晒干,效果差些,但也还可以,一包里是两截的量,足够陈仁行恢复元气。 陈庆江一家人被惊喜冲得晕乎乎的,只有顺子蹲在炉子边上啃桃酥,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 桃酥真好吃,水哥人真好,他想。 “捕鱼当然可以,阿水开口,那肯定是要帮的,但剩下两样实在是......” “停!我知道陈叔你要说什么,再说我就走了,别客气来客气去的,我受不了这套。” 陈庆江又一次被打断施法,脸都憋得有些红,怪难受的。 “既然陈叔答应捕鱼,那就没问题了。” 让陈叔帮忙捕鱼,是梁渠一早就有的想法。 一方面是改善一下陈叔家的生活,陈叔要强,欠那么多债,冬天鱼获又少,不能直接给钱的情况下,他就想了个办法让他增加点收入。 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空出时间来,不用每天假装出船。 肥鲶鱼只有一张嘴,一来一回,效率其实很低。 要是能和不能动连手,两兽一起在水下包围赶鱼群,再让陈庆江在上面下网,效率能高出一大截,五五分账大家都有的赚。 陈叔人好,真不小心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也不会说出去,只会烂在自己肚子里。 况且养水兽说明不了什么,喜欢养大鳄的不是没有。 良久静默。 陈庆江终于憋出一句话:“阿水......真是出息了啊。” “是啊,出息了。”陈仁行紧随其后。 “有大出息。”阿娣补充一句。 “水哥当然有出息!”小顺子吃完一块桃酥,抹掉嘴边的渣滓,第一个举手。 “那以后阿水岂不是也当上老爷了?”陈仁行手不自觉的摸向护腰带,想取下烟杆吸一口,可注意到梁渠还在后又忍住了。 老爷! 多么遥远又充满威严的词汇,好似光这两个字就透着高高在上的气息。 一想到自己的邻居要成老爷了,陈仁行后背上的伤口都热得发痒。 “所以这盒五芳斋你们就收下吧,钱的事也不着急,慢慢来就是,先把医馆的还上,明天我就来找陈叔,陈叔你就先别出船了。” “好。” “哦,倒是还有一件事,前天晚上的大妖你们知道吗?” “听说过,应该要祭祀了。” “对,我这两天不一定在家。”梁渠从腰兜里掏出二钱银子放在桌上,“要有人上门收钱,阿娣姐留点心帮我交了吧,我问过李大康叔,两钱银子应当是够的。” “好的。” 阿娣点点头,平日陈庆江要出船捕鱼,陈仁行要出去卖箩筐和布,能一直在家的也只有她。 众人闲聊一阵,直至梁渠要离开时,陈庆江突然出声:“阿水,这两天你要去镇上的话可要留心,我今早去卖鱼,听说一件事,说是镇上死了一个武师。” 梁渠心中一惊:“武师?叫什么名字?” “记不太清了,好像叫什么......”陈庆江皱眉思考,他不是爱打听的人,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 “你这娃,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木脑子,能干成个啥嘛?想不起来你今天就别吃饭了。” 陈仁行气得一烟杆打在他后脑上,陈庆江似被当头棒喝。 “哦,我想起来了,叫鲁少会!” 第五十章 赤火悼羽 鲁少会死了!? “陈叔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我想起来就不会有错,除非别人认识错,告诉我的名字也是错的,怎么了,阿水你不会认识吧?” “认识,不过我和他关系不是很好,算是有点间隙。” ...... 梁渠回到家,心事重重。 镇上武馆只有三家,武者是个稀罕物,绝对没有多到会有同名同姓的情况出现。 鲁少会不如胡奇负责,前几日的冲突上更是毫无作为,突出一个玩忽职守。 但作为“代班”,也没法对他做什么,居然就这么死了...... 是两天前就死,今天被人发现,还是今天才死的? 梁渠想到这个问题。 鲁少会近两天都没在武馆出现,时间点就在那天冲突爆发离开后,完事胡奇想找人都没找到。 不行,天色还早,得去看看。 想到事情可能与自己有关,梁渠去陈叔家借了个木桶,用湿麻布裹上大妖羽毛,塞进盛满水的木桶里,快步赶往平阳镇。 不管是晚上的饭局还是找师兄们看看大妖羽毛有何作用,他今天都是免不了要去一趟镇上的。 事情紧急,十六里的路途,梁渠仅用两刻半钟就走完,他在街上竖起耳朵。 “听说那可是个武师啊,居然就死在一座破庙里,太可怕了。” “不对吧,我听到的消息说只是个武者啊,不过破开三关,就要成武师了。” “反正不是普通人就对,居然死的那么惨,整个腑脏都被掏空了,听仵作说,可能是被什么妖怪吃掉的,反正不是人干的。” “妖怪,不是吧,那我们不是惨了?会不会吃我们啊?” “就你,浑身皮包骨,妖怪都嫌硌牙。” 每个茶肆,脚店都在聊鲁少会的死。 梁渠拦住一位茶博士:“伙计,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鲁武师是死在哪座破庙里?方便指个路吗?” 茶博士笑问:“客官来碗茶水?” “喝茶就不必,我赶时间。”梁渠递出五文钱。 “多谢嘞您。”茶博士笑呵呵收入褡裢,拉着梁渠来到街上,指向远方,“您往那瞧,瞧见那家黄氏布店了吗?” “嗯。” “走黄氏布店后边那条小路,大约两里地,能看到一条有宽泥路,那是以前庙前的青石路,青石板被拆光留下的,顺着路一直走上一刻钟就到了。” “多谢。” “不客气,有空常来喝茶。” 梁渠没去破庙,他拐弯去了一趟三师兄的铺子,陆师兄的铁匠铺正好在黄氏布店的路上,正好先去问问大妖羽毛有什么用。 “陆师兄!” “梁师弟?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你不会是改主意要换枪头款式吧?” “没有,我昨晚上出船打渔找到一样东西,比较烫手,想着让陆师兄帮我看看是什么。” “烫手?” 陆刚看到梁渠手中拿着的麻布,从火炉前起身:“走,跟我进屋。” 静室内。 陆刚关上门,接过梁渠递来的麻布包,当他的手掌隔着湿麻布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灼热感时,面露诧异:“还真挺烫手。” “嘿嘿。” 梁渠帮忙掀开麻布,金红色的羽毛散发出的高温将空气都扭曲。 陆刚瞳孔微缩:“赤火悼羽?” “陆师兄伱认识啊?” 陆刚下意识回头,看到房门关好后低声问:“你哪来的这个?” 梁渠说了一遍前天晚上的两妖相争,和第二天发现鸟羽的过程,只不过两兽发现被他改成自己捕鱼发现。 “梁师弟你这运气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陆刚叹气,“你可知这赤鸟悼羽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那水中大妖我无法断定是何妖兽,但你说的那只烈火巨鸟肯定是赤火鸟。 赤火鸟生命力极其顽强,每当遇到致命危险,它会将全身的生命精华注入到自己的一部分羽毛之中,向四方散射,借此逃遁。 那一部分羽毛里,会有一根是生命精华最多的,它会借此羽毛完成重生,有些类似壁虎断尾,只不过它断的是自己的整个身体。” “那我这根......”梁渠目露期待。 陆刚失笑:“自然不可能是要涅盘的那根,否则你我二人根本没法靠近这羽毛。” “好吧。” “梁师弟别不知足,赤火鸟一次散射也就十几二十根,以它的体量,就算不是大头,那也是相当惊人的一部分生命精华。” “它能用来做什么?” “能帮助修炼,但我估计你很难吸收里面的能量,含火属性的生命精华都比较狂暴,除非你现在是破三关后的武师境界,不然我不建议尝试。 而且羽毛中的能量要是没有补充,会流失的很快,所以我建议将它的生命能量一次性引导出来,充当火炭锻打兵器,我有八成把握可以为兵器添塑灵性。” 灵性兵器? 梁渠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有灵性的兵器是极少见的,因为像赤火悼羽这样的材料很难获取,成年的赤火鸟至少得是臻象境武者出马,还不一定能抓到,因为赤火鸟会飞,往往要两三个臻象境围捕。 灵性兵器最主要的一个特点就是会自我修复和成长,只要它的身边有同源材料就能汲取来修复自身,一个指甲盖大的缺口,放上十来天就能好。 再好材料打造的兵器用久后都难免磨损,能让你动兵器交手的武者大多都是同一层次的,他们用的也不会差,两相磕碰,很容易有缺口。 像你的四师兄,都找我换不知道多少把剑了,每次付钱还扣扣索索的。” 说话一向平稳的陆刚语气难得有了波动。 “那就拿来造我的长枪吧。” 梁渠当机立断,这东西他徒手拿都很困难,更别说去吸收里面的能量,与其留着浪费不如趁热打铁。 本来就是捡漏捡到的,不能奢求太多,换把灵兵,物超所值。 “好,那我尽快准备,梁师弟先坐。” “不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等下就回来。” “也行。” “对了,鲁少会,陆刚师兄认识吗?” “鲁少会?有点印象,咱们武馆的?他是两关武者吧?” 陆刚思索一番,他靠打铁营生,基本用不着去武馆挂职赚银子,所以不怎么了解,印象模糊。 “是的,不过既然陆师兄不熟悉就算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死了。” 第五十一章 鲁少会之死 死了? 陆刚一愣,问:“你和他有什么矛盾?” “算是吧。”梁渠简单解释了一下武馆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陆刚摇摇头,放下赤火悼羽:“那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走一趟吧。” 开玩笑,鲁少会一个两关武者被杀,还是被吃掉内脏的死法,大概率是精怪所为。 鬼知道精怪在不在附近埋伏,成精的东西都精着呢。 梁渠不太好意思就这点小事麻烦陆刚,事情那么大,附近肯定都被查过一遍了,但转念一想以防万一的确没错,只好再有劳一下师兄。 “等我一下。” 陆刚转身走出静室,等回来时手上多出几块黑石。 黑石摆在赤羽旁边,受到热量激发迅速变色,表层渐渐遍布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与赤羽交相辉映,像数颗跳动的心脏。 “火红石,上好的炭石,放在旁边,赤火悼羽短时间内能量不仅不会减少,还会增多,走吧。” 两人从黄氏布店旁的小路出发,行至道路某段,其旁边是一条平整的泥道,虽然有枯草,但因为没有树,与周围格格不入,很容易就能看出这里原来是条路。 “法华寺废弃好几十年了,记得是立国之初里面的和尚就被杀光了,当时平阳镇还是个小村子,我都不记得具体位置,不过应该就是这,地上脚印都很新鲜,鞋不差,应当是官府的人。”陆刚低头扫几眼。 冬天土地硬,但前夜刚下过雨,土地较为湿软,留下的脚印都很明显。 法华寺废弃时间极久,还离镇远,位置靠近山顶,去的乞丐都少,短时间出现那么多脚印,只能是勘探的捕快。 陆刚一马当先:“走吧,跟在我后面,当心着点。” 陆刚身形魁梧,走在身后的确有浓浓的安全感。 踏着松软的黄土,梁渠左右环顾,四周的树林很茂盛,虽然没多少叶子,但能想象夏天时这里的幽深。 走出数百米,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抬起头俨然能看到山顶上的法华寺。 寺院朱红色的外墙墙皮完全脱落,露出灰色的墙坯,常年的风吹雨淋,又让这灰色变得发黑,角落里布满暗绿色苔藓。 细长干枯的树藤在屋顶的一角蔓延开来,深深扎根在瓦片缝中,像是汲取土墙的养分生长的寄生树。 鲁少会就死在这?为什么会是这里,那么偏僻? 梁渠想不明白。 莫非是妖兽杀掉他后,把他拖过来的?不然鲁少会来这座破庙干什么? 走到近前,门口的过梁完全塌陷,露出内部断裂的砖块。 站岗的快班小吏见陆刚魁梧,不敢呵斥,只道闲人免进! 陆刚从腰间取下腰牌,晃了一眼:“杨东雄亲传,陆刚,认识我吗?” “原来是陆大人!您请进。” 小吏弯下腰,邀请两人进入,他不认识陆刚,但那腰牌精致异常,不管真假,都不是普通人。 两边进出的小吏纷纷躬身问好,毫无嚣张跋扈之气焰,好似和秋税时见到的是两个群体。 跟在陆刚身后的梁渠大开眼界,摸向自己的腰牌跃跃欲试,可惜进去后小吏都很恭敬,没找到用武之地。 不仅是过梁,就连法华寺里面的大门也都烂光了,进到院内,梁渠一眼就瞧见居于正中的尸体。 鲁少会就死在佛陀脚下,尸体倚在雕满花纹的须弥座上,粘稠的黑血从发梢末端拉结成丝,整个胸膛被完全破开,像两扇摇摇欲坠的门。 不,应该说像蝉蜕。 好似鲁少会的胸肝脾肺脏通通有了自己的生命,从他的体内孵化,破体而出,惊人的煞气扑面而来。 陆刚皱起眉头。 梁渠有点犯恶心,问道:“陆师兄能看出是什么妖物吗?” 尸体前带着小帽,背着藤木箱的仵作见状赶紧起身:“这位大人能看出来吗?陆大人放心,从发现到现在,我们没有对尸体做任何处理,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能验尸,可眼前一幕超出他的经验范围,没见过这种,其内部的脏器不像是被挖掉的,太干净了。 “是山鬼。”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梁渠身后传来,两人转头看去。 “胡师兄?” “胡师弟你怎么来了?” “衙门的人说仵作没法判断死因,就派人到武馆来找我帮忙,我想着鲁少会是武馆的人,得来看看,结果到门口有人说武馆的人已经来了,我还纳闷是谁,原来是陆师兄和梁师弟,哦,介绍一下,快班班头,史光喜。” 胡奇大步上前,身边跟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糙汉。 糙汉史光喜赶紧拱手:“两位大人好。” 陆刚点点头,梁渠在一旁有样学样。 班头史光喜打完招呼,又看向胡奇,急切询问:“胡武师,你刚才说是山鬼?是妖兽吗?” 胡奇没回答,看向陆刚:“陆师兄觉得呢?” “应该没错。” “山鬼是什么?”梁渠觉得自己要找机会恶补一些知识。 陆刚道:“一种形似人形的山野精怪,肤褐如枯树,刀枪难入,初时喜欢吃牲畜,长大后便喜食人脏,成年后更是会在人的体内产卵包,等卵包孵化,人的胸前就会像现在这样敞开。 梁师弟也不用急,师父已经安排好学馆,我们学的与一般书生不同,到时候该了解的都会了解。” 梁渠放下心来。 胡奇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后面色凝重:“如果这里就是死亡地点的话,那这只山鬼很厉害,鲁少会是二关武者,开碑裂石不在话下,附近居然没多少打斗痕迹,很可能一个照面就死了,而且山鬼的卵包孵化极快,但再少都要两天。” 梁渠惊愕:“所以他真是从武馆离开后的当天就死了?” 胡奇点头:“基本是这样。” 陆刚道:“最好还是先去告诉师父,让师父安排一下吧,他对普通武者的威胁很大。” 史光喜在旁边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那普通人呢?岂不是更坏?” 胡奇摇摇头:“那倒不一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山鬼喜欢气血旺盛的食物,有如此实力的山鬼反倒是对普通人威胁不大。” 史光喜松了一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又提了起来。 “不过这只山鬼孵化了一只小山鬼出来,小山鬼就不一定了,史班头近几日还是要多派人手巡逻才好。” “是是是,但武师大人要多帮帮我们啊,那山精鬼怪,我们普通人哪能对付得过,等我回去禀报县令,一定大开悬赏贴,不会亏待大人的。” “放心,我们肯定会留意,能解决掉当然最好,不过你们衙门里的人呢?” “哎,别提了。”史光喜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最近衙门里的武者好像都有任务一般,一个都见不到。” 胡奇若有所思。 眼看有人处理,陆刚准备回去:“胡师弟在这那我就先回去了,梁师弟拿回来一根赤火悼羽,要赶紧炼制掉,不然会有损耗。” 胡奇惊诧:“赤火悼羽?哪来的?” 无奈,梁渠又说一遍自己捡到羽毛的全过程。 胡奇颇有羡慕:“梁师弟运气是不一般,不过以伱现在的实力,将赤火悼羽一次性激发掉炼制兵器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灵兵难寻,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史班头到附近再看看。” 陆刚点点头,他当着胡奇的面说出来,就是想让梁渠知道,自己不是因为想打造灵兵才如此建议的。 第五十二章 读书,打铁,练武 “逆子!你这逆子!” 厅堂内,薛丁义跪在地上,低垂眼帘,不敢作声。 整个薛宅噤若寒蝉,仅有老爷薛成全的咆哮声。 “要不是别人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在外惹出那么大祸事!四个月,光学费就一百两银子,我还供你额外药材花销,又是五十两!你说你练出什么来了?啊? 在外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惹是生非,在家淫辱婢女,忤逆不孝,酒色无度,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薛丁义梗着脖子:“我怎么淫辱婢女了?是秋花先勾引我的,她还很风骚的叫我喝红糖水呢。” “伱......你!” 薛成全颤抖地指着薛丁义的鼻子,气得面如金纸,口鼻眼歪。 “哎呀,我的儿啊,你可少说两句吧。”薛母在旁边急得大喊。 “你也给我闭嘴!要不是你帮忙瞒着,我怎么会现在才知道?两天,足足两天,天天出去鬼混,我都以为是去的武馆!结果是去的娼馆!”薛成全看向左右小厮,喝令道,“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往死里打!” 小厮们颤抖地跟个鹌鹑似的,但也不敢违拗,家里当家的还是老爷。 他们只能将薛丁义按在板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好好好,你们都给我演是吧!?啊?给我滚开!” 薛成全一脚踹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打了三四十下。 薛母哭嚎着抱住薛成全的腿,梨花带雨哀求着别打了,可薛成全根本听不下去,反而打得更狠了:“慈母多败儿,平日里都是你把这逆子惯坏了,现在还来劝,再劝,再劝连你一块打!” 薛母吓得松开手,噤若寒蝉,独自坐在地上拿着手帕擦泪。 薛成全打得气喘吁吁,一直打到拿不起棍子,他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停歇下来,喝两口茶喊道:“明天,明天你就跟我去义兴市,给杨师的九弟子赔礼道歉!” 没有回应。 “听到没有?” 依旧没有回应。 薛成全眉毛倒竖,就要再度抄起棍子,一旁的小厮赶紧嚎道:“老爷啊别打了,少爷昏死过去了!再打就真出事了啊!” ...... “钨金与一般金属不同,非常耐热,普通的炉子根本没法熔融,但它有一个特点,就是吸收火精容易,释放却很困难,所以用上大量的火红石一直煅,烧到一定时间,它就会逐渐软化。” 陆刚坐在炉子前,往里面倒火红石,一身肌肉泛着金属般的耀人光泽。 “我之前没用过赤火悼羽锻造武器,但用过类似的材料,还是有一定把握的,说不定这把长枪会是我的巅峰之作。” 梁渠在一旁听得欣喜:“多谢陆师兄了。” “不用谢,能打造出一把利器,本就是对锻造师最好的奖励,你不来,我得到赤火悼羽也会想办法给它炼制成兵器,无非是造什么的区别。” “对了陆师兄,要是用赤火悼羽的话,长枪会不会变成什么火属性的东西啊。” 梁渠心中担忧,这又是火红石,又是赤鸟悼羽的,换个故事背景,那就是妥妥的火属性法器啊。 可他是水猴子啊,八字不合啊。 “不会,钨金的特点就是相性平稳,不容易改变属性,而且火红石,其实就是一种高热炭,没什么特别的。 至于赤火悼羽,它本质是生命精华,虽然有火属能量,但除非你用其他手段,否则是没法融入钨金中去的,它只能给钨金兵器赋予灵性,师弟是想要添加进属性?那枪头材料就要改一改了。” “哦,不,不用,现在就挺好。” “行。” 中午,梁渠在陆刚这边蹭了一顿饭便走了。 留在这什么忙都帮不上,看着师兄忙前忙后,闲坐着不是个事。 回到武馆,梁渠再度炼了一次皮,距离破关更近一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每天都有足够的正反馈,让他乐此不疲,就算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早上起床都没有赖床的心思,只想着破关,破关,破关! 炼皮结束,向长松便来寻找梁渠。 原来是之前胡师兄回来了一趟,见梁渠在修炼就没打扰,让向长松帮着带去书院认个门,他自己则去找杨师报告山鬼一事。 又要练武,又要看打铁,还要读书,有空还要下水拿宝物。 梁渠突然感觉自己的时间变得好紧张,像是被家长要求着报了数个补习班。 但这补习班上得无疑是痛并快乐着。 习武,读书,灵兵,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寻常人有资格接触到的,可他现在全都有了。 来到书院,接待二人的是一位穿长衫的白发老者。 简答记上信息,老者抚须道:“明天休沐,那从后天起,小郎君就从每天的下午未时末来,到申时末结束,学上一个时辰,上十休一,如何?” “全凭吩咐。” “好,到时候你来寻我,我带你去见老师,如果要告假,记得要提前说,实在紧急,也需差人通报一声。” “学生明白。” “好,二位请便,在书院里走一走,看一看都可以,不打扰到他人即可。” 梁渠闻言进去晃了一圈,院子里很简单的一个池塘,竹林,小亭子,小亭子里石桌,石凳。 几乎是书院标配景观,然后有几个教室一样的小房间,加起来大约有六十多人,有读书的也有写字的。 转过一圈,熟悉过环境,梁渠就回武馆,在静室中开始当天的第二轮炼皮。 两三天炼皮下来,梁渠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和胡奇说的一天能凝聚血气两次多不同,他一天能完整提炼出三次! 并且能完整凝聚出来的气血已经不再是粗如食指,而是粗如拇指! 想到气血是身体素质的成果,而不是原因,梁渠猜测可能是当初泽灵融合度达到四十多,所带来的身体素质提升并没有完全转化成气血成果,当时要是能榨一榨,是能让胸中气更加粗壮的。 因此自己的恢复力和身体素质,都比同一阶段的其他人要超出许多。 由此带来的好处便是此次炼完皮,皮肤与筋膜的异样感非常强烈,好似质变在即。 按照现有进度看,只要再来两三天就能破关? 内心的喜悦抑制不住,梁渠强忍住疲惫接着站桩,期待早日破关的那一刻。 傍晚时分,李立波敲响房门:“阿水,门口有人找你,是林松宝那家伙。” “来了。” 梁渠收起架势,拿起毛巾擦净脸上的汗液,换了身衣服,整理好着装走出房门。 出了门,李立波有些好奇:“林松宝找你做什么。” “他爹应该知道我被杨师收作亲传,想请我吃饭。” 李立波眼前一亮:“好事啊,林松宝他爹不是渔栏老板吗,你和他说说,以后咱们卖鱼能不能多给点价。” “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五十三章 小桥流水 南石桥下流水哗哗作响。 浪云楼,高大的门梁上挂着大红灯笼,笼纱里裹着一团团温暖的红光,摇曳动人。 柔和的歌声绕梁不绝,铛头记着菜单,行菜到处穿梭。 地字丙号包厢内,梁渠推开门,暖风迎面而来。 “一表人才!真是一表人才!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难怪能成为杨师高徒!” 身穿深色蓝衣的林棣起身迎接,高声喝赞。 “犬子松宝早就说过他在义兴市里认识一位朋友,气度不凡,非池中之物,我本以为小小的义兴市不可能有如此人物,是犬子见识短浅而夸大,可如今一看,竟果真如此! 实在是林某福薄,未曾早日目睹梁弟风姿,哎呀,抱歉,是我失礼了,实在是太过激动,仗着自己年长便口出狂言,梁兄,梁兄!我先自罚三杯!” 说罢,林棣汩汩汩饮下三杯酒水,面色微微酡红。 林松宝:“......”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还有你叫他梁兄,我叫他什么?梁伯? 梁渠:“......” 这个人好会说,还有这辈分怎么这么乱? 不知不觉的,梁渠就被林棣拉着进入座位,介指着他身边十三四岁的男孩;“介绍一下,鄙人长子,林扶云!扶云,跟你梁叔问好!” 长子? 梁渠诧异的看了眼身后的林松宝,却看到他点点头。 哦,庶出嫡出是吧,梁渠总算明白,为什么作为渔栏主的儿子,林松宝要天天在渔栏干活了。 林扶云起身行礼:“梁叔好。” 梁渠嘴角抽抽,你小子不会以为叫我梁叔我会觉得高兴吧? “别叫我梁兄了,我年纪不大。” “那我斗胆称呼一句,贤侄?” 梁渠沉默半晌:“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那怎么能行,太失礼了。” “那就梁公子。” “好吧。”林棣有些失落,转头就让行菜上菜,同时拍拍手,刹那间一股香风袭来。 三位穿着华裳的女子走进来,梁渠心神一震,只见她们弯腰施礼,便两人弹曲,一人起舞。 好好好,你给我玩这个是吧。 “梁公子放心,我们只赏舞。” 林棣笑道,早在来之前他就打听清楚了,知道梁渠脸皮薄,连相亲都不好意思,冒然来点刺激的,反倒容易惹事,所以只来雅的。 梁渠面色微红,手握空心拳,咳嗽一声:“也好也好。” 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只不过梁渠没喝酒,只喝茶,菜倒是吃了一盘又一盘。 浪云楼味道的确不错,菜里面居然还有辣椒,梁渠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玩意,还以为大顺没有呢,现在看来是自己太穷了,所以见不到。 “这是去年西军西征带回来的香料,今年才流行起来培育的,色泽鲜红,味道辛辣,吃之淋漓大汗,却有一种别样的舒畅感,不知梁公子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吃得惯。”梁渠大口塞肉。 “那我渔栏的事,不知道梁公子能否照拂一二,到时每年渔栏的二成收入我都双手奉上。”林棣斟满茶水,满面桃花,“当然,不管成不成,答应您的乌篷船都会还给梁公子,毕竟是物归原主。” “当然不能。” “哈哈哈,是吗,那就太好......嗯?”林棣笑到一半发现不对,尬在原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梁公子刚刚是说......” “我说不能。” 林棣傻眼了,他找梁渠,就是想借着梁渠的身份给自己的渔栏助助声威,好去其他埠头上抢占生意。 能开起渔栏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不好搞,有了梁渠的帮助,顶着杨师亲传庇护的名头,那就简单多了。 可怎么拒绝的如此干脆? 要知道,若是事情能办成,梁渠什么都不用做,一年躺着,收入少说也有上百两啊! “梁公子,可能是我刚刚没说清楚,只要您同意,以后渔栏每年的收成的三成......” 梁渠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 “你全给我都不行,饭我吃了,船我收了,但事情我是不会办的,渔栏的收入我也是不会要的。” 林棣颇为失落,却是不敢生气:“梁公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我就是渔民啊。” 林棣瞳孔微缩。 梁渠挪开凳子起身:“欺压自己人赚钱,这钱我拿着膈应,好了,我吃饱了,再见,对了,你们跳的舞很好看,人也很漂亮。” “谢公子夸奖。” 三位女子屈膝一礼。 梁渠推门离开。 林棣回过神,赶紧招呼林松宝:“快,送送梁公子。” “不用送了,我一个人在河边走走,吹吹冷风,舒坦。” 房门阖上,梁渠的声音消失在众人耳畔。 走出浪云楼,一阵冷风呼啦啦直灌入领口,梁渠哆嗦了一下,饱腹后的困意完全消散。 那渔栏的收益...... 怎么说呢,梁渠其实有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是不要那两成渔栏收益,转而让林棣减少两成的租赁费,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分配方法,能使得渔民好过些。 但是......那就有可能损害梁渠自己的利益了。 渔民们说可怜的确可怜,可说多良善...... 不管是不要收益,还是少要收益,转而变成给他们减租,初始渔夫们或许会感谢他,可时间久了,渔民渐渐习惯减少后的租赁费,日子依旧拮据的他们,便又会觉得作为渔栏保护伞的梁渠面目可憎。 况且师父师兄又如何看? 被杨师收为亲传弟子,梁渠渐渐明白一件事。 当伱没本事时,好名声一点用没有,可只要你稍微展露些才华,好名声便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梁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又没那么好。 他可以自掏不鼓的腰包给拖鼻涕的小鬼买包子,又会担心沾染自己的羽毛而放弃和渔栏合作帮助渔民。 不过这顿饭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拿回了自家的乌篷船。 那可是艘好船,年头是久了些,但一点不影响使用,船体够宽够大,整个人能完全躺里面睡觉,比现在的舢板舒服多了。 南石桥下的流水哗哗作响,打在岸石上,卷起白色的水沫。 “唉,明明日子都好起来了,又平白多了那么多烦恼呢。” 梁渠长叹一口气,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慢慢踱着步,哼哼出与酒楼歌女调调完全不同的唱曲。 “我多浪荡,我多肮脏,千页笔墨写我的罪状。 我的狂妄,我的思想,附着在这丑陋的皮囊。 你多高尚,你多嚣张,饭袋酒囊,人模狗样。 你的伪善,你的无常,镶嵌在你精致的皮囊。” 寒风扫过街面,梁渠觉得这风是从江面上来的,带来了熟悉的味道。 第五十四章 鱼获大丰收 “陈叔,好了没。” “来了来了。” 院子内,陈庆江整理好渔网,跟在梁渠身后一同前往埠头。 陈庆江可没忘记梁渠说的,要带他去一处鱼群聚集处捕鱼,从昨日起他就待在家里,门都没出过。 “陈叔,你抓到鱼还去镇上卖吗?” “前两天还去,但天越来越冷,鱼没吃的比我都瘦,就不打算去了,不合算。” 梁渠说:“那今天开始就不要去了。” 师兄说山鬼能杀二关武者,实力高强,更青睐气血旺盛的武者,连他这种不入关的武徒都不被放在眼里,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能不去冒险就别去。 义兴市距离平阳镇有十五六里,大路是有,还挺宽,来往人也多,但两边都是林子,指不定山鬼就藏在里面,等着袭击过路的旅人,尤其是陈叔都是凌晨抓鱼,早上天不亮就赶路,更危险。 梁渠今早都是和马队一起过来的,不敢独自行进。 “出啥事了?是不是和那个叫什么鲁少会的有关系?” 陈庆江老实但不笨,听到这话,马上想起那个死去的武者。 武者可是稀罕玩意。 平阳镇作为一个镇,能有那么多武者,全是杨东雄起到带头作用。 武馆开了二十多年,很多县里的人都专程赶过来拜在杨氏武馆门下。 久而久之,武者就多起来了,武者一多,医馆也多,需要干事和服务的人也多,他们都要吃饭,都要生活。 平阳镇那么多年发展出数万人口,和县城都相差无几,多多少少都离不开这方面原因。 人口多,反过来又促进学武的人变多,相辅相成。 因此换做是其他地方,武者数量至少砍掉一半多,突然死掉一个,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嗯,我一位师兄去看过了,说是被妖兽杀死的,现在还没抓到妖兽,要当心一点。” 陈庆江点头应是,反正也不打算去镇上卖鱼了,不去就不去。 来到埠头,梁渠几番跳跃,跳到一艘乌篷船上,不再是原来的小舢板。 昨晚他在武馆睡的觉,一早上就来埠头找林松宝要回自己的船,那艘破破烂烂的舢板则留给了渔栏。 舢板舢板,就是“三板”,中间两块隔板,隔出船头船尾两个防水隔间,分成三部分,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这艘乌篷船可比那破舢板大多了,舢板总长才三米多,宽不到一米,乌篷船却有小五米,宽一米多。 船沿更高,不容易被浪花打进来,船舱铺有一层红漆船板,上铺席子,还备有用竹木制的枕头。 船篷高一米二,两侧共有八扇,其中四扇固定,四扇可以开合移动,是用竹蔑编织而成,中间夹着竹箬,遮阳挡雨不在话下,还很牢固,因为是用烟煤和桐油漆成黑色的,所以才叫乌篷。 舢板变乌篷,可谓是装备大升级,鸟枪换炮。 有遮风挡雨的乌篷,梁渠以后若是不方便回家,可以直接住在船上。 “咦,阿水你把自家的乌篷船拿回来了?”陈庆江讶然,随后反应过来,“哦,你现在不一样了,癞头张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说起来好久没见癞头张了,前阵子秋税他没交,去家里抓人都没抓到,被官府判成了流民,这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这艘船是渔栏的林棣给我的,他说癞头张把船卖给他了,林棣想讨好我,就还给我了。” “哦,那也是好事。”陈庆江思索着,“这癞头张,船都卖了,怕不是真拿钱跑路,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不会是当土匪去了吧?” 梁渠神色不变,催促道:“管他呢,一个地痞子,咱们赶紧走吧。” 陈庆江闻言解开船身,紧跟在梁渠船后。 乌篷船比舢板大得多,按理说应该划起来更吃力,可乌篷前进靠的是橹而非桨,左右击水,不仅更快更稳,还更省力。 梁渠练武一个多月,即将破关,气力比之成年人大得多,划起来反倒觉得更加轻松,更舒服,连船不带晃的。 听说技术高超的渔夫能在乌篷船的船沿上放一碟茴香豆,边吃边划,一豆不撒。 两艘乌篷船一前一后快速穿行在水面上。 梁渠沉浸于水上疾驰的痛快感,身后陈庆江都有些跟不上,喊着等等他。 不过不用喊梁渠也会停下来,他们到了。 “阿水...你力气真大。”陈庆江颇有些气喘,“到了吗?” “对,就是这,这片水域的鱼特别多。” “那我下网试试。” “先等等,我撒点东西。” 梁渠装模作样的掏出一个小盒,从中挖出一团泥巴状捏紧,丢进水中。 “这是什么?” “我问师父要的饵料,对鱼群的吸引力很大。” “还有这种好东西?” 就是普通的黄泥巴,梁渠为了减少暴露可能,拿来掩人耳目的手段,也为了让两兽有时间赶鱼,做出的一个信号动作。 洒下“饵料”,梁渠立刻通过精神链接通知水面下的两兽,将聚集起来的鱼群赶来。 等过莫约一刻钟,梁渠让陈庆江抓鱼。 陈庆江抓住渔网,一个甩身,渔网完美铺开在水面上。 ...... “哈哈哈,好多鱼,真的好多鱼!” 陈庆江费劲地将渔网拖拽上来,里面足有二十多尾大鱼,目测有四十文左右。 在冬天,一网的量! 梁渠在心中对比一番,是要比肥鲶鱼独自捕鱼来得快。 一刻钟,二十多尾大鱼,阿肥自己一个人足足要来回七八趟才能吐完,要小一个时辰。 “阿水,快,伱的那个饵料,再来点。” “好。” 一团接一团的黄泥巴,一网接一网的大鱼。 陈庆江乐得合不拢嘴,累得满头大汗都舍不得歇息片刻。 这捞的哪是鱼,分明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陈叔,差不多可以了。” “不行啊,鱼还那么多呢,”陈庆江累得手酸脚麻,依旧想接着捕鱼。 “咱们没带鱼篓,隔间都塞满了,放不下了。” “塞满了?” 陈庆江恍惚,就三四个时辰两艘船都塞满了? 他回过神,讷讷:“这么多鱼,得五六百文吧。” “我刚看有两条小鳟,差不多吧,陈叔擦擦汗,当心受寒。”梁渠扔过去一块布巾,“明天来也一样,饵料多的是,不够再配,先回去吧。” 五六百文,平分一人小三百文,一月便是七两银子。 最关键的是,梁渠今后可以腾出更多时间干别的事,捕鱼赚钱,再也不用出船伪装。 以后有机会还能拉更多人进来,组成一支“船队”,收入还能翻番,就是人选要谨慎些。 梁渠想到昨晚那顿饭,心有感慨。 不知不觉间,他都脱离劳动,成为食利阶层了,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有钱拿,来源稳定,许多做生意的都不及他。 住豪宅,养美婢,真不是做梦,指日可待。 陈庆江望着船舱,满眼惋惜。 他空活三十年,从未那么痛快的抓过鱼,鱼跟疯了似的主动往网里钻,再来几次都要拿去补网了。 一想到就此要走,心里空落落的。 他真担心今天是个梦,一觉醒来,依旧是空空的网兜。 又或是今天是鱼群停留的最后一天,明天再来,还是那瘦小的冬鱼,欠医馆的八钱银子遥遥无期。 陈庆江患得患失:“阿水,明天再来,还会有那么多鱼吗?” 梁渠一愣,笑道:“会啊,怎么不会,其实这里的鱼只是稍多一点,真正的关键还是我的饵料,那可是我师父配的,绝对管用,还便宜,就算不在这里,去别的地方扔,那鱼也不会少的。” 陈庆江恍然。 若是饵料,那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鱼群会变位置,饵料却是始终有用的。 想到这,他心头的失落稍减,总算是肯跟着回去,不再犹豫。 梁渠见状都跟着松口气,他真怕陈叔在这捕一晚上的鱼,回去后被阿娣嫂子质问她男人去了哪。 两艘乌篷船相继靠岸,停泊下来。 刚系上船绳,梁渠就听见有人在埠头上朝他喊。 “阿水,你可算回来了,快回去看看吧,有人在你家门口找事呢!” 第五十五章 祸事临头? 埠头上一句出事,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一旁茶肆小厮都把毛巾甩上肩膀,侧耳倾听。 梁渠皱眉问道:“陈义叔,出大事?出什么大事了?” “不知道啊,看着怪吓人的,一个蓝衣服的老爷亲自上门啊,那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啊!还差一人跪在你门口啊!阿水,你是不是惹什么祸事了?” 梁渠还没什么反应,陈庆江第一个喝骂,对着陈义就是一口唾沫啐过去:“呸,阿水能惹什么祸事?陈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咋知道,但那衣服我看得真真的,那叫一个滴溜顺啊,颜色比天都蓝,瞧着就不便宜,哪是普通人穿得起的啊?我瞧着一尺布至少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 陈庆江捕鱼水平比陈义好得多,还生了两个儿子,两人虽是同宗,陈义却是各方面都弱了一头,被骂后的陈义声音小下来,但还是嘴硬,竖起一根手指,转了一圈给所有人看,用尽生平词汇描述来者衣裳的华贵。 周围的渔民尽皆哗然。 “一两银子,那一件衣服,不得四五两?” “怪怪,穿的哪是衣服啊,明明是银子啊。” “阿水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陈庆江见状高喝道:“一个个的,瞎说什么呢?阿水能得罪什么人?既然是下跪,人家指不定是来赔礼道歉的!” 陈义这时候却是有了胆气:“哈,赔礼道歉,一个老爷?陈庆江你这不是脑子坏了吗?” “嚷什么,是真是假,过去看看就知道。”梁渠放下船桨,让陈叔留下看船,顺便卖掉鱼获。 “那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真出事多一个也多份气势。” “行吧。”梁渠拗不过,转头对着渔栏高喝,“松宝,帮我看下船?” “好嘞!放心吧!” 林松宝早靠门口看戏,听到后应声下来,对所谓的祸事丝毫不带慌的。 昨晚上一顿饭下来,他总算清楚老爹嘴里的大出息是什么。 林松宝可比陈庆江更了解杨师弟子的含金量有多高,义兴市平阳镇两个犄角旮旯地方,还能有人威胁到梁渠? 除非有什么钦差大臣脑子抽了,突然想来江淮泽野看看风景,梁渠刚好也脑子抽了,顶撞起来,杨东雄才有可能搞不定。 梁渠跳上岸走在最前列,身后跟着陈庆江,陈义也跟了上来,再后面是不少看热闹的乡民,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心中担忧的。 不少人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让这条队伍愈发壮大。 街道上某间房屋偷偷打开一道缝,缝隙中露出几只眼睛,最高的一只眼睛看到人群走过,微微一眯:“那小子,我还真以为去了武馆有大出息了,结果呢,我就说会惹事,看吧,都上门来了。” 第二只眼睛蓦然睁大:“不是,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梁广田不满:“我说过,你自己不记得了,那小子挣了大钱,连叔叔都没过来看一眼,能是个好东西?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一早就说他会惹事,伱看吧。” “那咱们以前不也没借粮给他吗?他还能来看你?” “那,那怎么能一样?那粮借了能有的还吗,你懂个屁!”梁广田恼羞成怒,前言不搭后语,丢下一句娘们家家什么都不懂后便夺门而出。 “当家的,你去哪啊?” “我过去看看,别这小子捅破了天,连累到我。” “诶,那等等,我也去。” “你去干啥,不做晚饭了?” “晚一点又饿不死,你着什么急。” ...... 薛成全在梁渠家门口踱着步,目光时不时瞥向那栋寒酸的土胚屋,心中震撼。 许多人成名后,往往会将自己的过去诉说的无比悲惨。 薛成全还以为小厮说的话是夸张,是人传人,没想到真那么破,那么寒酸。 薛成全没有瞧不起,相反,他更不敢小觑义兴市这位小渔夫。 渔夫是什么,农民都大不如的贱业! 绝大部分渔夫一生的梦想就是攒钱买田,当个农夫! 小小年纪,能从一介白身成为杨东雄的弟子,以后还了得? 现在交好,我以后还了得? 想到这,薛成全又忍不住狠拍薛丁义的后脑勺,拍得邦邦响。 逆子,逆子! 还没交好就先给他来一个交恶,想他八面玲珑,才将家族生意发展到如今地步,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欺负人不为钱,就为好玩? 他一当爹的都觉得畜生! 薛丁义跪在地上,脑袋被打得左歪右斜,沉默不语,他屁股现在都是烂的,钻心的痛。 周围邻居都偷偷的打开门缝看,一旁阿娣都不例外,但她不敢出去,生怕她的目光惹来大人物不快。 密集的脚步出现在青石街上,薛成全一抬眼便瞧见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仔,大赞道:“一表人才!真是一表人才!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难怪能成为杨师高徒!” 梁渠一愣,莫名觉得这话在哪听到过,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不过他看到了地上跪着的薛丁义,依旧鼻青脸肿。 演武场上,他对着薛丁义的脸打了一棍,到现在都没好。 好在模糊间,还是能看出薛成全与薛丁义两人面容相似,大致能猜到眼前男人的身份。 薛成全拱手行礼:“我那不成器的逆子,真没想到他能做出如此丑恶肮脏之事来,实是我教导无方,今日前来,便是想让梁公子好好教训他一番,无论打骂,我皆让他受着,即便是梁公子要打死他,我都毫无怨言!” 一根不知从何处掏来的荆条被薛成全捧着,双手奉上。 围观者一片哗然。 陈义更是一脸茫然,什么情况,怎么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跪在地上的是蓝衣老爷的儿子,可蓝衣老爷为何要对梁渠如此恭敬? 梁广田在人群里都看傻眼了,赶紧问别人,是不是自己漏了什么事没听到。 那旁人瞧了梁广田一眼,呦了一声:“梁广田?阿水不是你侄子吗,你都不知道,来问我?” 梁广田神色讪讪:“那小子薄情寡义,从不与我家来往,我做叔叔的哪能知道?” “得了吧,阿水秋税那阵掏出一石米来救陈庆江一家,你没看见?你不知道?我看薄情寡义是你还差不多,谁不知道你性子,没官爷看着,你都敢往粮税里掺米糠,有钱喝酒,没钱借粮的货色。”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却不料那人不再理会梁广田,自顾自的凑到前面看热闹去了。 “爹!爹!不要啊,不能打了,不能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跪在地上的薛丁义亡魂大骇,家里打完还要在外面打? 他赶紧挪动双腿,不顾伤口疼痛抱着薛成全的大腿,屁股真的要烂了,要不是今早上敷了金疮药,裹了纱布,还在淌血呢,根本不敢着地。 可薛成全不为所动,弯着腰,只等梁渠伸手接荆条。 薛丁义泪流满面,只能爬行着抱住梁渠大腿:“梁哥,梁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饶我一回吧,饶我一回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第五十六章 义薄云天梁阿水 围观的吃瓜群众消化不良,纷纷表示自己被瓜撑到了。 眼前一幕,实在是太富有冲击性。 锦罗绸缎的老爷让自己的亲生儿子......额,应该是亲生儿子吧? 众人突然怀疑起来,但不管是亲生儿子还是干儿子,能被眼前锦罗绸缎的老爷逼着跪在家门口,认打认罚,老爷自个拿着根荆条,长弯腰不起...... 隔壁戏班子排演出来的新剧? 又或者梁渠是皇家遗落在民间的皇子,马上要荣登大位,昔日的仇人跪地请罪? 评书里都这么讲。 薛丁义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看着都要抹上来了,梁渠赶紧后撤,甩开对方。 薛丁义自知被嫌恶,不敢再抱,却是磕头如捣蒜,一旁的渔民都见之不忍。 “阿水,他到底干啥了啊。” “是啊是啊,好让我们知晓。” 锦衣华服的老爷他们不敢问,梁渠从小看着长大,众人心中就没那么多畏惧,纷纷出声,抓耳挠腮的想知道原因。 薛成全闻声,转头面对一众乡民,将武馆内的事情解释一遍。 只不过细节有缺,比如同乡二人被打他没说,又比如梁渠是事后被收为杨东雄亲传,被含糊掉。 围观群众听后,只以为是薛丁义被惯坏了,性情暴虐,冲撞了作为杨东雄弟子的梁渠,薛成全带着他儿子来赔礼道歉,当场下跪。 梁渠隐隐明白薛成全为什么要这样说。 抬高他的身份。 好似他被收徒,是因为足够优秀,而非其他什么原因。 人们在取得成就时,往往喜欢被夸赞天赋异禀而不是足够努力或好运,因为前者是更稀缺的属性,更能彰显不凡。 若是详细道来,薛成全担心乡人会觉得梁渠是走了狗屎运,毕竟没有这次冲突,梁渠真不一定会被看中收作弟子,徒惹不快。 听到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啥玩意,梁渠,梁阿水,成了杨老爷的亲传弟子? 人群中梁广田的老婆使劲掐着自家男人的小臂,着急道:“当家的,你听到没啊!” 梁广田吃痛,一把甩开:“听到了听到了,你掐我干什么?” “这劳什子亲传弟子,能挣不少钱吧?” “我哪知道,什么亲传不亲传,不都一样是交钱在武馆学武吗?有啥不一样?” 梁广田不以为意,可他不懂其中的道道,有人懂,当即被人嗤笑。 梁广田转头大怒:“怎么又是你?” 嗤笑者正是嘲讽梁广田有钱喝酒,没钱借粮的那位乡民,两人被人群挤着,居然又碰一块了。 “我看你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亲传弟子和弟子差别可大了去了,去武馆当弟子,交钱就行。 亲传弟子,那可是真真正正磕过头拜过师的,是半个儿子半个老子,而且阿水去的是杨氏武馆,那里的杨老爷子,县太爷见了都得问好!” 县太爷都要问好!? 梁妻,梁广田傻住。 被人群包围着的梁渠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对方如此做派,他又不可能真当众把薛丁义的头拧下来,拿起枝条再抽一顿也没有意义,挥手拒绝:“就这样吧,事情翻篇了。” 跪在地上的薛丁义大喜,以头抢地:“梁哥大人有大量,饶我狗命,多谢梁哥!多谢梁哥!” 梁渠翻个白眼,转身要走。 “且慢!” 薛成全上前一步拦住梁渠,骇得薛丁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尼玛,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事主都原谅我了,你真想逼死我? 却不料事情并不像薛丁义想象的那般,只见薛成全拱手:“梁公子大人有大量,我却不能不知好歹,逆子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管教无方的我羞愧难当。 我见梁公子居陋室而有高洁之志,可家中整洁,规整一些,终究能舒服些,不如让我替梁公子修葺一下房屋如何?” 薛成全本来是想赔钱的,还让小厮带了百两白银,可看到房屋,他念头马上就变了。 给一百两白银,花光了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可用来修葺房屋,那梁渠日后住着,定然能时常想起他。 梁渠听到后,颇为心动。 这土胚房他住着确实不舒服,地上都是黄泥,下雨脚上全是泥巴,还有点漏风。 可修缮的话,少说几个月吧? 思索片刻,梁渠还是拒绝了,比起能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不方便,反正自己就睡那一张床,真想睡好点,可以去武馆住。 薛成全大失所望,正当他退而求其次,要拿出那一百两白银时。 却听梁渠道:“伱非要做点是什么的话,过两天我们乡有个河神祭,除去大户带头的份额外,每个青壮年要一百文铜钱。 薛老爷有心就帮忙补上这部分吧,让乡民省下钱过个好年,顺带着再上施几天粥棚,这两天乡里的乞讨者越来越多了。” 梁渠也是最近才意识到此世界居然阳农历并行,指导农业是农历法,过节放假是阳历法。 听说是钦天监搞的,有什么特殊目的,所以今年春节还没过。 正好薛成全送上门,梁渠不介意慷他人之慨,日后说不得真能成为乡贤。 当然,若是梁渠知道薛成全还准备了一百两,可能就是另外的想法了。 薛成全听后大喜,只要能让梁渠留下印象,那都值得! 再说,一个男丁一百文,也就几十两,算上施粥都不用八十两,还便宜了。 吃瓜群众也嗨了,他们只是过来吃瓜凑热闹,没想到还能吃到自己身上。 足足一百文啊,过年桌上能多几道肉菜,打上一瓶小酒了! 人群中有几个机灵的半大孩子钻出人群,看向薛成全:“老爷,老爷,让我们去告诉大家吧。” 薛成全大笑,从怀中摸出铜板一一分发:“麻烦你们告诉大家,河神祭的钱,除去带头的大户,剩下的大家都不用出了,包在我薛某人,哦,不对,是梁公子身上!” 得了赏钱,孩童们喜笑颜开,冲向街道奔走相告。 “梁公子成为武馆老爷的弟子啦!” “梁公子要替大家出钱祭祀河神!” “梁公子要给大家搭粥棚施粥,不用饿肚子了!” 路过的人们不明所以,拦下一个小孩问:“梁公子,哪个梁公子?” “就是梁渠梁公子,梁阿水!” 第五十七章 破关破关 义兴市掀起一阵热闹的浪潮,梁渠的“义举”还在发酵。 而他本人却是匆匆关上门,闭关修炼。 与陈叔去江面上捕鱼之前,他在武馆炼过一次皮,当时便感觉皮肤到达极限,不再是先前炼皮的紧绷感,而是胀胀的。 如同冬天生出冻疮,指关节充血发紫的肿胀感,可表面上看却没有任何异常。 胡奇说过,由紧到胀是皮关磨炼到极限的表现,破关就在一两次炼皮之间。 上午出船,下午回来,大半天过去,消耗一空的血气再度充盈,梁渠将水缸摆在房屋中间,打碎表面冰块。 这个缸一开始是大米缸,可梁渠从来没烧过饭,交完秋税米缸就空了出来,一直当水缸用。 梁渠摆出架势开始练拳,血气被引导着出现,又在无形的操纵下散向四肢百骸。 更甚往日的灼热感刹那间涌出,梁渠快速脱光衣物,赤条条的没入水中。 大量冰水溢出大缸,将干黄的地面打湿。 最后一次破关,热度会远超以往,稍有不慎便会将脑子烧坏,为此必须进行物理降温。 滚热的热流流遍全身,散发出的滚滚热流迅速被冷水导走,冷热交替之际,每一次呼吸都会张开毛孔,喷出滚滚白雾。 房间内,白雾厚重的像是白色帷幕,掩盖住水缸内的可怖景象。 若有人在此刻拉开帷幕,便能看到梁渠全身的皮肤都肿胀起来,隆起高度足有一指厚,整个人如同在水中泡发开来,大出一圈。 梁渠本人没有感受到丝毫不适,他只感觉到自皮肤暖洋洋的,在经历着某种惊人的变化。 细密的油脂,汗水从皮肤上被分泌出来,又被水流冲刷着带走。 在经历长时间的蜕变后,鼓胀的皮肤仿佛被扎爆的气球,转瞬间干瘪下去,重新贴合梁渠身形。 前所未有的畅快自心中升起,一如在热到发疯之际痛饮下冰镇的酸梅水。 成了! 梁渠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跃出水面,落在地上,身形挺拔矫健,全身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再不见当初枯瘦的影子。 望着水缸表面漂浮着的油脂,他轻轻一挥,一旁木桶中的清水便分成两部分,一块卷起肥皂打出泡沫朝他身上卷去,洗的一干二净后,另一团清水卷上,冲刷爽利。 穿上新内衬,梁渠觉得没有比现在更舒服的时刻,那种皮肤与棉织物摩挲带来的酥麻感。 他握住拳头,情绪高涨。 没想到成与不成,差别会如此巨大。 全身皮肤虽望之触之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受到攻击便能发现,他的皮肤之坚韧之厚重,如蒙上数层老牛皮,寻常刀剑不穿。 气血更是上了一个层次,没凝聚出来,尚不知道胸中气有多粗,但体态轻盈,好似脱去一层铁衣,比穿五师姐送的踏云靴带来轻身感更强。 控水也更简单了。 梁渠念头一动,整个水缸里的水都浮在半空中,非常轻松,比原来容易上一大截。 根据眼前的水量,约莫估算一下控水极限便能发现,他的控水能力居然涨到了五百斤! 沟通泽鼎,水猴子的融合度并没有发生改变,依旧是49。 所以其实相同的融合度,放在不一样的身体基础上,带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梁渠大喜,一开始他觉得融合度拉满,六百斤的水流力量强大,可自从认识到武师一途的前景后,他便开始觉得白色的水猴子泽灵上不了啥台面。 现在看来,原来上不了台面的是我自己? 要是四关皆破,融合度拉满的水猴子,控水怎么也得几吨吧。 最喜人的是,梁渠还发现,他脑海中的精神链接被压缩了,不,应该说他的精神增长了,又多出一个不能动大小的空余位置,意味着他现如今有余力统御其他水兽! 双喜临门啊。 突然发现自己的两项能力其实相辅相成,付出一半的努力,得到了双倍的收获,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 梁渠束好头发,望着一地的水渍,推开大门就要清理出去,不料门上却传来碰撞到物体的异样感。 “哎呦!” 梁广田捂着鼻子,踉踉跄跄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仰八叉。 他手中握着的紧口布袋随之掉在地上,袋口松开,淌出的里面竟是白花花的大米。 梁渠低头一瞧,瞧不出是什么路数,他抱臂靠在门上乐道:“呦呵,这不是我的好叔叔吗?怎么今天来找我,有事?” 梁广田鼻子撞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听到声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到梁渠时惊讶到说不出话。 等等,这是他那侄子吗? 怎么几刻钟不见,变化那么大? 梁广田蹬蹬蹬跑出去,四处打量,没错啊,就是他哥那间小破屋! 他又靠近些瞧梁渠,发现的确是自己侄子,轮廓一模一样,只不过白出好多,肤色还是深,可已经称不上黑,麦色的,整张脸上的皮肤细腻红润,完全不像个渔民的儿子。 就连个子都长高一些。 不一样,真不一样。 梁渠微微抬头:“看什么呢?” 梁广田收回视线讪笑:“阿水,上次你不是来我家借粮吗,当时我们家实在凑不出来,可是你不知道,那些天啊,我是担心的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好,想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能依靠的只有我这个叔叔。 现在交完秋税了,终于省出来一点,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怎么样,没饿坏吧?” 梁广田回去后,心里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怎么一个快饿死的穷小子,有那么大能耐了呢? 思来想去,在自家婆娘的催促下,便急匆匆抓了把粮过来,企图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梁渠当然不信这鬼话,弱智才会信,他刚才都在人群里看见梁广田了,本来没想理会,现在居然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重新上门,他也是佩服。 当初去梁广田家借粮,不借粮也就罢了,当众骂他是个扫把星,克死掉自家爹娘,嫌弃他一身晦气给赶了出来。 这些事情,梁广田一个字都不提,梁渠一个字都没忘。 “粮食就不用了,你拎着回去自己吃吧,我现在不缺粮。” “那感情好,我真担心......” 梁渠说罢就要关门,懒得与梁广田计较什么,更不想去听他说话。 今非昔比,没必要去争执,没好处还丢份。 “诶诶诶,别关门啊别关门啊。” 梁广田一把将手插进来,挡在两扇门中间。 梁渠还不好强行关,不是怕弄伤梁广田,而是门不结实,伤人之前先伤门,索性他敞开门,冷冷地盯着。 梁广田被盯得寒毛直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家六子也十四五岁了,你现在是杨师高徒了,出息了,伱看,能不能把你弟弟也给带进去,他从小就聪明,你是知道的,将来肯定有出息,能帮上你大忙!” 第五十八章 武者主祭 “啊哈哈哈,哈哈哈。” 梁渠半蹲半曲的靠在门上,笑得根本直不起腰,他完全被梁广田的不要脸给逗乐了。 梁广田脸色通红:“你,你笑啥嘛。” “不...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好笑了。”梁渠喘着气,直起腰来,脸上还是止不住笑容。 梁广田有些怒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个逗乐子的倡优,语气不善道:“到底行不行,你给句话。” 梁渠挠了挠脸颊,一口答应:“当然可以啊。” “真的!?” 梁广田大喜,又觉得自己这侄子蠢笨的可以,几句话就信了,被他耍的团团转。 “当然是真的,七两银子不包食宿,十两包住宿,二十两包住宿和药汤,五十两包食宿和药汤还有药浴,想吃好的伙食另算,学期只有三月,当然,教导是相同的,能学到多少,全看自己。” 顿了顿,梁渠补充一句,“该教的东西我都会让师兄教,武馆始终敞开大门,欢迎所有人,有什么不可以的,虽然你不当人,但我不会歧视六子的,想去就去啊。” “你,你!” 梁广田瞪大眼,当即就要进屋理论。 木板与软骨碰撞,撞得他整张脸都扭曲变形,挤成一团,最后被狠狠撞开,上半身几乎是仰飞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满面灰尘。 再坐起身,伸手一摸,居然满手鲜红,流了鼻血! 梁广田爬起来扑在门上,敲得整扇门摇摇欲坠,大骂:“梁渠,伱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耍我,怎么没本事开门哪。开门呐,你有本事耍我,你有本事开门呐,开门开门快开门! 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吗?当了武师就不认自家穷亲戚了?我可是你亲叔叔,六子可是你弟弟!你别忘了,你姓梁!” “你放屁!” 突然的出声吓了梁广田一跳,他转头看去,发现隔壁院墙探出来一个女人。 阿娣踩着凳子站出围墙,叉腰大骂:“叔叔?你个丑东西好意思说是阿水的叔叔?梁哥死的时候你有帮忙扶过棺材吗?阿水吃不上饭的时候,你有借过粮吗? 还有当年分家产,梁渠年纪小不懂,我们可是一清二楚,要不是你耍无赖,梁哥会只分到一条船?自己一个人带着阿水混日子? 哦,现在阿水发迹,上赶着要好处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是畜生吗你?畜生都不如啊你!” “哪来的贱娘们,有你说话的份吗,小心我大嘴巴子抽你!” “我先抽你!” 一位白须老者走到门口,听到这话扔掉手中的檵木拐杖,对着掌心啐口唾沫,挎着步子上前,抡圆了一个嘴巴打将上去。 清脆的一声响过,梁广田“啊”地惨叫一声,脑门一晕,从左到右转了半个身子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抬头一看,肝胆俱颤。 “里...里老?” 大顺以二百八十户为一里,推丁粮多者十户为长,整个义兴市里不止一个里长。 倘若是寻常里长,梁广田不至如此惊惧,可他面前的里长不一般,是最厉害的那个! 陈家族长! 义兴市陈姓占据半边天,身为陈家族长的陈兆安德高望重,自然兼任里长,或者说历来如此,其他里长看到他都得低头。 大顺县以下无官员,哪怕是平阳镇那样堪比县城,甚至比一些县城都要来的强的大镇也是如此,当地秩序的维持,靠的都是本地豪强。 陈兆安之于义兴市,等同于杨东雄之于平阳镇! 里老本就有“导民善”“平争讼”的职责在身,为此尽管陈家族长管不到姓梁的头上,梁广田也不敢放肆,甚至陈兆安抽他一巴掌晃到了自己,他都得上去扶着。 梁广田捂着脸跪在地上哭,脸上的血迹与灰尘模糊在一起,大喊:“里老啊,我命苦啊,我是真没想到,我梁家出了个白眼狼啊,你看我的鼻子,就是被我那侄子打的,我可是他亲叔叔啊。” “人不晓廉耻,衣冠狗彘,你连我都敢骗!?梁广田,我只以为你先前是好吃懒做,薄情寡义,没想到竟如此不知廉耻,猪狗不如!连自家侄儿都见死不救,你也配做长辈!啊?” 梁广田噤声,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终于反应过来陈兆安那一巴掌拍的是什么。 骂完一通,陈兆安踉跄着后退几步,旁边立马有人捡起拐杖递过来。 他顺手握住拐杖,对着梁广田的脊背狠抽下去,抽得他呜哇乱叫,倒在地上爬行,爬出一段距离后,手脚并用跑出小院,不敢再回头。 瞧见梁广田狼狈奔逃,众人大笑。 “多谢里老出手。” 不知何时梁渠打开房门,躬身一礼以示感激。 他一早就听到门外的动静,将一切看在眼里。 多亏陈兆安出手,不然真让他出手打人,还会变成一件麻烦事。 陈兆安没有说话,只是拄着拐杖,挺直腰板,上下打量梁渠,不住点头。 时年十六,已初显高大身姿,容貌俊挺,与寻常渔家子有云泥之别,令人望之觉惭,更有仁人义士之风。 他环视左右赞道:“看看,看看,时人莫小池中水,浅处无妨有卧龙!咱们这小小的义兴市,那也是有潜龙的!” 跟在陈兆安身后的不管是晚辈还是长辈,全都跟着点头。 梁渠再度躬身:“里老谬赞,渠惭愧万分。” “诶,我可没说错,以前咱们义兴市不是没出过武者,但全都搬到平阳镇上去了,如今你贵为杨师亲传,却依旧能顾及乡人,已称得上是贤良之士矣。” “都是里老导善有方。” 梁渠再度躬身。 他知道陈兆安来的意思。 自己又是施粥,又是代表乡里出钱祭祀河神的,关键还是拒了房屋修葺干的,堪称是为乡民谋福利的典范。 作为本地最大“豪强”,不可能不闻不问,是要来做表示的,帮忙赶走梁广田,都是动动手指的事。 一番商业互夸下来,气氛其乐融融。 陈兆安也带来了重头戏:“你为义兴市办事,义兴市里的大家自然记得你的好,你不要的房屋修葺,那就让我们乡民们帮你修,挨家挨户过来帮两天忙,不是什么大事。 另外,河神祭我会尽快操办起来,到时候就由你来当主祭,念祭文!” 第五十九章 偶有所得 梁渠回过身,打量着自家的房屋。 横竖不过十米,只加上周边一片矮院墙才看上去稍微大些。 老旧的瓦片屋顶上几个角落都盖着茅草挡雨,地面的泥土早就坑坑洼洼。 没想到拒绝了薛成全,兜兜转转,又给转回来了。 梁渠没再拒绝,大不了没法回家的时候就去武馆。 至于主祭,不算麻烦,也是露脸机会,他答应下来。 再次对里老陈兆安表示感谢,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回去。 好不容易得出空闲,不等梁渠关门练武,检查自身所得,大门就又被敲响。 开门一看,原来是陈叔卖完鱼回来分账。 陈庆江神色兴奋,从褡裢中摸出几粒银豆子放在桌上,手舞足蹈的说着卖鱼的事:“五百六十七文!那林松宝听说是你的鱼获,直接给了我五钱银子,五钱,那就是半两啊!咱们一天就赚了半两银子!” 看到陈叔如此兴高采烈,梁渠心情更好,他将桌上的银粒子分成两半,各自推开:“那按照说好的五五分,你二钱五分,我二钱五分。” “那不行那不行,二钱五太多了,我不能要,一钱吧,我拿一钱就好。”陈庆江从自己的一半中拿出一粒,放回自己的褡裢。 “陈叔,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了五五分账吗,你现在想让我失信于人?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传出去不是害我名声?” 梁渠算是摸清楚陈叔的性格了,所以不来客气不客气那一套,直接以大义压之。 一天两钱五分,每天至少能攒两钱下来,那陈叔医馆的钱,要不了四五天就能还上。 果不其然,陈庆江就吃这一套,脸皱成一团,书他没读过,可故事听过不少,多的是什么舍生取义,为了大节不惜一死的人,当即就被吓住了,只得收下。 “实在过意不去,刚好现在要吃晚饭了,陈叔你就让我去你家吃个饭?” “好好好,我这就去让我婆娘多烧点菜。” ...... 第二天一早。 梁渠便看到薛成全差着人在埠头边支起一个简单的粥棚。 浓稠的菜粥在冷风中冒着腾腾热气,人们排着队,哆嗦着领粥喝。 有先前巷子里看到的小孩,女人,还有瘸腿的老汉,没牙的老太,中间还有不少人往衣衫上抹灰,混进去,却被一旁的林松宝赶了出去。 他是来帮忙的,镇上谁真穷谁假穷,林松宝一清二楚。 “狗日的,来这骗吃骗喝,知道这是谁的摊子吗?水哥!梁渠!那是谁?杨武师亲传,日后的老爷!不怕死就过来,能瞒得过你林爷,我算伱是这个!” 林松宝高高竖起大拇指,对着人群大喊。 梁渠听到后笑出声,他并没有靠近,看了几眼后便选择离开。 下午,梁渠带上腰牌,护臂,找出身干净衣服穿上,便跟着车队来到上湖书院,通过前天报名见的老头,找到了自己的老师,先从认字开始,学的都是些类似于弟子规,三字经类的东西。 坐在座位上,梁渠瞧见周围一群才七八岁,最大不过十二三的孩童,颇为无奈。 他这个年龄来识字,属于是“高龄学生”。 好在作为经受过系统教育,正儿八经考上名牌大学的梁渠学习能力极强,再加上此世文字有许多相似点,他识字速度极快,快到老师不敢置信。 “梁渠,你之前真没读过私塾?” “是的先生,我从小便是渔民,没上过学,不过我路过各家店铺,时常揣摩,是认得些字的,譬如那五芳斋,路过几次我便记下了。” 教书先生心中给梁渠打上一个好学标签,颇为感慨:“你若是放弃武道,转头考取功名,指不定也有一番成就。” 一旁的小娃娃们全都投来崇拜的目光,搞的梁渠怪尴尬的。 人前显圣,不是这么个显法啊,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是武者,所以还有额外的学习任务,既然你基础不错,或许可以尝试着读一读这两本书,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教习递出两叠书,一本是浩木堂杂记注版,有六卷,另一本是余观修性命有感,有两卷。 大顺以武立国,就算是从没练过武的书生,对于武道一途认知也是颇深的,甚至有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儒当场点醒武道宗师的美谈。 梁渠双手接过书籍,简单翻看目录。 两本都是臻象境武者着作,前者是汇集作者平生及朋友的所见所闻所编纂,主要讲的是各种精怪特点,草药辨认,灵宝奇遇,因为是个人视角的经历,读起来颇为有趣。 后者也相差无几,只不过这位武者时代更靠前,讲述了许多战场见闻,以及对武者修炼的理解,对一些境界的描述更加准确和到位。 比如奔马境,巅峰可力挽数十匹奔马而不动,这马到底是什么马? 全是汗血宝马,还是全是劣马,是大马,还是小马? 其实都是一个很模糊的形容词。 “这两本只是入门,后面还有许多,都是要看的,里面对精怪,妖兽的记载绝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不对的也有后人留下的注解,俱是前人经验,很是珍贵。 你可以先试着读一读,带回去翻看,但切记不能损坏,否则不仅要按原价赔偿,还要补上一笔不敬书籍的费用,因为手写,一卷得一两银子了。” 梁渠认真点头,心想武者也不容易,没点文化到哪都吃不开,武功秘籍都看不懂,碰到天材地宝也不认识,倒霉点,遇到些奇怪的精怪,不知道怎么处理,可能就寄了。 一连几天,梁渠在平阳镇与义兴市间来往,读书,习字。 他没去武馆,二旬破关时间被缩成不到五天过于夸张,缓两天再去比较好。 镇子上,鲁少会的事渐渐淡去,似乎那山鬼就此销声匿迹,镇民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唯一蹊跷的是,梁渠在研读浩木堂杂记注版时找到过山鬼的相关记录,上面说此怪通常二日一食,按理不该沉寂如此之久。 不过不管怎样,没人死总是好事。 梁渠也不立于危墙之下,两地来往时都尽可能避开走陆路,坐船走水路。 平阳镇不靠在江淮泽野旁,两个地方的水路却是连通的。 有一条蜿蜒的河支流穿过整个大镇,有七八米宽,水深十数米,就是浪云楼门口那条,架着南石桥。 据老一辈人说是大蛟过境趟出来的,分外蜿蜒,导致水路路程比陆路还长,加之镇上埠头也有渔栏,想进镇卖鱼就得先交上一笔过河钱,为此渔民很少走。 安全起见,梁渠情愿多出点过路费。 中间他还出过两趟船,跟着两兽一起寻找是否有其他宝藏,宝植藏在义兴市水域附近,可惜全都一无所获。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天梁渠临摹着字帖转动手腕,链接中收到不能动的传信。 第六十章 锥处囊中 梁渠并不着急,他耐心地将剩余的字帖临摹完成,恭敬的递给教习。 据精神链接中的信息,不能动此番找到的并非宝鱼,是一株宝植,或者说,是一个独特的地形。 两者都不会长腿跑掉,不必着急。 教习司恒义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他坐在条桌后,伸手接过字帖翻看:“不错,不错,进步明显,已经可以写出句子了,我教书有好几年,你识字是最快的,就是这个字嘛......” 梁渠惭愧的低下头,与众多能文能武的穿越者前辈不同,他完全没学过书法,别说书法,正常写字都很一般,刚上手那阵是真正字如狗爬。 司恒义哈哈一笑:“没关系,刚开始写字都难看,你以后甚至会感觉自己越写越难看,都是正常的,再者你们习武之人也不钻研圣人语录,能读书识字便可以了。” “为何会越写越难看?”梁渠不解。 “练字后会迅速提升你对字体美感的体会,手却短时间内跟不上,就会觉得自己越写越难看,乃至于有不会写字的错觉。 重点在于坚持,等你觉得自己的字不那么难看了,那你会发现原来自己写的字其实也很漂亮。” 原来是主观意义上的的难看,梁渠点点头:“学生受教。” 司恒义瞧了一眼漏刻,铜壶中的箭矢刻度已上浮近酉时,起身对众童子喊道:“好了,将字帖交过来,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放学!” 童子们起身欢呼,拿着纸张交到条桌后奔跑着冲出书院,门口早已有不少丫鬟,小厮或是父母等候着,挨个牵住自家小子的手。 一时间室内仅剩司恒义与梁渠。 司恒义整理着纸张:“梁渠伱还有事吗?要还想练字,笔墨纸砚都在这,不浪费就能随便用,或者去书库看书都可以,不练就趁早回家去吧,山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要赶夜路的好。” “不瞒先生,我的确还有一事。” “哦,何事?” “我想请先生瞧瞧这个,是我近些天来归纳研究出的一个识字的法子,感觉比直音法和反切法要好上一些,想请先生指点。” 大顺有发明赏,只要能发明出有用的物品,那都可以得到奖赏。 奖赏可以是银钱,可以是免税特权,甚至低等爵位都不无可能。 梁渠一早就有想法,爵位他不敢想,赚点钱或者免税,都是不小的好处。 可此世生产力着实不弱,思来想去都没什么好法子,直到近些天读书他才想到一个好点子。 这两天回到家,除去练武就剩干这事。 听到此话,司恒义颇为好奇。 比直音法和反切法好? 直音法就是用同音字来注音的一种方法。 反切法则是用多个字给另一个字注音,上字取声母,下字取韵母和声调。 两种法子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公认最好的法子,一个学几天字的渔夫能琢磨出更好的法子? 司恒义心中不信,不过不信不代表他不愿意看。 的确有法子对于个别人而言是比直音法和反切法要好的,但那都不适合普及,看过后鼓励一番,激励学生即可。 梁渠从怀中掏出数张薄纸,将其展开。 司恒义凑上前去,发现第一张是一面奇怪的字符,像是偏旁变种,后面几张则是一行行字,字上面标注的正是第一张字符的组合。 “先生,我发明的这个法子,叫做拼音法。” “拼音法?” “没错,拼凑的读音法,我将反切标注读音的字变成专门的一种符号,并且稍稍改变读音,与文字独立出来。” 司恒义失笑:“那不还是切字法吗?” “并非如此。” 拼音! 对类汉字体系而言,划时代的学习工具。 关键就在于体系的独立! 是用一个简单系统去解释另一个复杂系统,而非用复杂系统去解释复杂系统。 只要学会二十多个符号读音,数百上千个字的辨识写问题迎刃而解。 当然,眼前这套拼音并非前世那套。 大顺的字和汉字有差异,读音也有不同。 梁渠有过修改,符号也是用的改变形态后的偏旁。 一开始他以为修改起来会很困难,实际却意外的简单。 拼音法本就和反切法相近,反切法里声母韵母和声调都有。 只不过一个是用字去拼,一个是用字符去拼。 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关键在于一个启发点。 从来没有人试图跳出文字框架外去用一套简单,数量少的符号作为读音符号。 是真不行吗? 当然不可能。 面点出来前,没人想到麦子磨成粉擀出来能那么好吃。 马蹬出来前,没人想到两个蹬子作用会那么大。 当然,除去觊觎大顺的发明赏外,梁渠还有另外一个心思,他要展露自己的才华。 一个多月他便破关成功,成为真正武者,表面上还未曾使用过药浴,速度惊为天人。 要想不惹人怀疑,藏着掖着是不可能的。 除非一辈子都不与人交际,不起争端,不用这份实力去谋好处,否则迟早都会暴露。 梁渠始终记得自己弱小时那夺船的癞头张,抢银的王家兄弟。 几个地痞无赖都能将他视作砧板鱼肉。 大顺是太平的大顺,也是吃人的大顺。 他练武不是为了当缩头乌龟的,就是要展现出来,获得更高的地位,过更好的生活。 为此,最好的隐藏办法就是不隐藏! 尽可能展露才华,成为明面上的“天才”! 悟性与创造力,同样是武道天赋! 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梁渠身边的师父师兄师姐,每一个都是参天大树,替他遮风挡雨,自己这小小的“高苗”,实在算不了什么。 将拼音概念与用法诉说一遍后,司恒义挑起眉毛。 和他想象的还真不一样,所谓的拼音法看上去是有点门道。 “有点意思,你且再说几遍。” “好,这个字符......” “再说一遍。” “这个字音......” 良久,司恒义面色凝重起来。 “看似和切字法相差无几,你这法子竟真简单上许多,用另一套符号去注字,该说就是初学者才会如此?” 完全是另起炉灶,没有陷入以字注字的囹圄,关键真有模有样! 除了初学者的异想天开,司恒义想不到其他。 本来申时末就能放学,结果拼音一事,让梁渠被硬生生留到酉时末,天都黑了。 “尚有许多错漏与不对,可大致框架的确简单,天色已晚,我将你这字符读音记下,回去再好好研究,明日再和你讨论。” “有劳司先生。” 梁渠行了一礼,文字读音还是有些差别的,一些地方他的确没想好,但也没去修改,就是这样才显得像是他草创出来的。 他出大头,学院的先生帮忙想出小头,共同作出一个完善整体,既分润出名声利益,也显得更加合理,关键是还省事。 幸好司恒义年纪不大,学习能力强,接受能力没有固化,才能听他讲进去,若是换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学究,那就不一定了。 至于拼音法被拿走会不会被贪墨掉,梁渠是不担心的。 书院里哪个先生不知道,他是杨东雄安排人进来读书的。 第六十一章 水灵芝 梁渠刚出书院,便看到门口等候着的李立波,左右瞧瞧,附近没别人,显然是在等他。 “你怎么来了?” 蹲在路牙子边上的李立波闻声抬头,吐掉嘴里的草茎,抱怨道:“可算是见到你了,我问向师兄,向师兄说你申时末就放学,就提前一刻钟过来等你,结果等半天没见到你人。 我就去问门口那老头,老头说你还没出来,我又不好意思进去打扰读书种子,硬等了一个多时辰呐,伱是不是在里面勾搭上哪家的千金了?” “我倒是想呢,和我一个教室的全是些小孩。” “那你在里面干什么?” “有点事要忙,晚了点,吃饭没,没吃我请你,正好咱俩一块。” “那感情好。” 李立波喜笑颜开,两人一道去脚店点菜吃饭。 “说起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哪不一样?” “没那么黑了,好像还高了。” “我本来就在长身体,这几天还没怎么出去捕鱼,快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嘿,差点忘了。”李立波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拍在桌上,“今天陈里老派人到武馆来找你,说明天中午就要办河神祭,你是主祭,要当众念祭文的,让你提前读几遍,顺一顺,还有流程,纸上也写好了,意思是多熟悉熟悉。 结果他又找不到你人,只好派人来武馆,正好我知道你在书院,那人就让我把祭文转交给你。” “好,我记住了,倒有件事还要麻烦你一趟,你去武馆,帮我把我房间里的那个大木箱搬过来。” “木箱?成,我回去看看,给你带过来。” 梁渠收下纸张,折叠好后放入自己怀中。 他没忘记之前陈兆安说要让他当河神祭的主祭,一个大大的露脸机会。 祭文不会是大白话,各种生僻词组合成平日根本不会说的话,十分拗口,是要提前读几遍才行,到时还得穿得郑重点。 师兄们送的那身大氅,衣袍,踏云靴他一直舍不得穿,都不敢放家里,怕被人偷,如今终于有用武之地。 吃过饭,李立波找来木箱,交给梁渠后匆匆回去练武。 机会来之不易,他和陈杰昌每日疯了一样练习,就没回过义兴市。 要不是明天河神祭不得不回去,恐怕三个月内,他们都不会在义兴市出现。 此般用功程度比梁渠都强上三分,毕竟他不仅要出船,读书,一心多用,有时还要睡个懒觉,逗逗三兽。 惭愧惭愧,日后再不能如此怠惰。 带着木箱到平阳埠头撑船,梁渠来到上饶埠击水拍浪,一头巨兽渐渐浮出水面。 漆黑修长的身躯半隐在黑夜里,密密麻麻的鳞片闪着微光,被拱起的水流破裂开来,顺着鳞片间的缝隙流淌冲刷,化作细小的水流汇入江河之中。 不能动如今体长达到三米五,即便不再增长,也足以称得上是一头巨鳄。 将祭文与衣服塞入船舱,梁渠只穿一条亵裤跳入水中,不能动在一旁护送,朝肥鲶鱼的方向靠近。 路上不能动左右摇晃身子向梁渠请功,只因这一次发现宝藏的不再是肥鲶鱼,而是它不能动哒! 不能动在水下挖洞时偶然发现的一个特殊地形,隐藏极其隐蔽,进去后发现别有洞天,若非机缘巧合,常人根本找不到。 梁渠拍了拍不能动的脑袋,以示鼓励。 只可惜现在他手头上没什么好东西,没有物质奖励,即便如此,被拍到脑袋的不能动也是分外高兴,尾巴抽动水流,抽出了一大串气泡。 到了地方,梁渠仰起头,分外震惊。 水底下居然有如此巨大的石块,放眼望去,将近二十米之高,相当于是一栋小型居民楼的大小。 石头底下,已有头大的拳头四处巡逻,看到梁渠后划水过来,抓留在他的肩膀上。 一旁毫无异状的淤泥地突然隆起,体长四米的肥鲶鱼抖落泥沙游动过来。 被两巨兽一小兽包围,梁渠竟产生一丝丝的爽感,好像自己真是万里波涛中的水神,挥斥方遒。 举手投足间,万千水兵开道。 只是转念一想到蛤蟆哥,梁渠的那点小心思烟消云散。 明天就要给蛤蟆哥念祭文了,暂且先忍耐一番,早晚吃干锅香辣蛙。 梁渠顺应重力降落到水底。 人在水中存在一个中性浮力点。 通常在水深五米的地方,身体会自然的向上漂浮,什么都不做便能回到水面。 但是在一定深度的位置,胸腔受挤压,整体体积便会缩小,人不会再上浮,会开始自由下沉,不带负重这个点通常是三十米。 此时水深已然超过三十米,梁渠毫不费力就能下落到水底。 在不能动的带领下,梁渠找到岩石底下它挖出来的洞,顺着洞钻进去才发现岩石底部裂开了一道足有三米宽的大裂缝,隐隐有光透出来。 梁渠进入裂缝,向光源前进,游出四五米,道路九十度大拐弯,直直向上,如同一面峭壁。 近似“峭壁”的直道上,尚长着一根人粗的藤蔓,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杰克与豌豆中那棵通向巨人国的豌豆藤。 它就是光源,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幽光,亮度十足,分外奇特。 梁渠凑上去咬一口,硬得发指,根本咬不动,只能顺着藤蔓向上爬,才十米,他突然跃出水面,顶着一头湿发,茫然地看向豁然开朗的四周。 石头最内部居然不是水,而是空气! 四处打量,周遭是一个倒扣的半圆平台,顶部倒映着幽蓝色的粼粼波光。 整块岩石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密闭空间内的空气全锁在里面。 梁渠没有屏气,不能动之前来探查过,足以证明里面的空气没问题。 只不过作为一头鳄鱼,它词汇量有限,无法更具体的描述洞内情况而已,只提到石头,洞,石头里长植物,会发光。 实际上石头内部空间近似于一个倒着的八分音符,音符的大肚子就是他所看到的空间,那个L的长杆就是通道。 梁渠抓住藤蔓,爬进石头内部的平台,站立在平台上,里面的空间高度足够他站直身子,扫视一眼,他便看到最角落中,足有人脑袋大的一株肥硕植物。 它极像蘑菇,柄短白而粗,肥嘟嘟的,顶部却神似灵芝盖,深深的扎根在石缝中。 水灵芝! 这几天梁渠一直在读书,不再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一眼就认出这是水中宝植水灵芝! 他正要上前,不料阴暗的岩壁上,一团与周遭环境完全融为一体的石块突然抖落,弹射而出! 第六十二章 统御天水蜈蚣 青蓝色的光映在石穴的顶壁上,仿佛镶嵌着五彩斑斓的宝石,可梁渠丝毫没注意到隐藏在宝石中的致命危机。 太隐蔽,太迅速。 袭击者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袭来之势迅猛如电,他只能用余光瞥到一团模糊的光影。 紧接着梁渠感觉到他肩膀一沉,又一团黑影飞出,直直与袭来的黑影相撞在一起,将来袭者撞飞。 再回过神,梁渠发现一直待在他肩膀上的拳头消失不见,只在他肩留下六个细小足印。 他没反应过来,拳头反应过来了! 拳头与黑影一同落在地上,甲壳与石头碰撞发出金属般的脆响。 来袭者见势不妙,摆动足肢要逃,早就准备的拳头飞身一跃,跳到黑影身前,挥舞着巨鳌便夹住黑影一端。 黑影蜷缩身躯张开口器试图反咬,又被另一只巨鳌夹住脖子。 拳头的力量完全碾压来袭者,它双鳌一张开,黑影整个身子被迫展开,挣扎剧烈,中间身子不断起伏伸缩,却是无能为力。 制服住来袭者,拳头摆动六足,快速来到梁渠跟前,双钳高高举起,如同捧着宝物进献给天神。 缓过神的梁渠一身冷汗,他当真是被突然蹿出的黑影吓一跳,水下危险真是防不胜防。 梁渠让拳头靠近一些发光藤蔓,蹲下身发现原来那阴影是一条巨大的蜈蚣,晶莹透明的甲壳犹如蓝宝石,与蓝色水波交相辉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水蜈蚣! 梁渠愈发后怕,他识得此种生物。 一种生活在水中的剧毒蜈蚣,咬力惊人,只需长到三寸长,普通人被它咬到一口不消片刻便会毙命,是人人都怕的毒虫。 眼前这只足有六寸长,比张开手掌,食指到拇指间的距离都大一些,饶是自己已经成为武者,被咬中怕是也讨不到好。 “拳头你干得好啊!” 梁渠伸手绕过蜈蚣,敲了敲拳头的背壳。 得到鼓励的拳头将水蜈蚣举得更高。 “水蜈蚣......是不是能统御?” 梁渠对挣扎中的水蜈蚣动了心思。 如今他功力大涨,又腾出精神空位来统御新水兽。 捕鱼的话,不能动加肥鲶鱼绰绰有余,如此一来,统御的重点应当是战斗力的提升。 可梁渠的精神强度只多出一只“不能动”的余量,还不是现在三米五的不能动,是当初不到两米的太华鳄。 此般余量想统御精怪是不可能的,容易被反冲成傻子,再来一头大鱼也很鸡肋。 那一只剧毒水虫是最好的选择。 弱者战胜强者最高效的手段。 眼前水蜈蚣长有六寸,只要破防,寻常武者都要喝一壶,关键是体型小,没拳头那么奇怪,难以隐藏,可以随时带在身上。 梁渠在附近找了找,找到一块锋利石片,试图割破自己的手指,结果石头都崩开来了,手指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嘶,炼皮后普通石头都不好用了。 得抽空找陆师兄买把匕首才行。 梁渠心中无奈,费劲巴拉从小伤口挤出几滴血在手指上抹匀,让拳头将蜈蚣压平在地上。 六寸长的水蜈蚣背部太狭窄,梁渠只得将三根手指堆叠起来,呈品字,在它背部划下一道窄水符。 泽鼎散发光芒。 血色的水符刹那间盖过了石穴中的波光,缓缓渗入水蜈蚣体内。 水蜈蚣受到刺激,身体蜷缩起来,从头包到尾,节足寸寸关合,竟成了一颗滴流圆的蓝珠子,顺着石穴中的低洼地滚转到底。 一阵强悍却能忍受的刺痛感从梁渠的脑海深处袭来,他蹲在地上捂着头硬熬。 等缓过神来,脑海中的精神链接几乎被补满,虽然还差一丝,但剩下这一丝估计也就能统御一条小鱼,有和没有一样。 什么情况,统御一条水蜈蚣那么占地方?和一头鳄鱼一样? 沟通泽鼎。 已统御水兽天水蜈蚣,可进化。 天水蜈蚣,不是水蜈蚣? 梁渠诧异,泽鼎所显示的名称一直都是大家俗称的,就像太华鳄就是太华鳄,不是其他什么。 为什么这条水蜈蚣被称作天水蜈蚣? 这两天梁渠读书的重点就是那六卷的浩木堂杂记注版,大体上都浏览过一遍,都没听说过天水蜈蚣。 似是回应疑惑,脑海中泽鼎绽放光芒。 天水蜈蚣:水蜈蚣得水灵芝滋养,武者血肉滋补,发生异变,可消耗一千点水泽精华,使天水蜈蚣进化为大翅天水蜈蚣。 沃日,一千点水泽精华! 比拳头进化的都多。 拳头已经是精怪,所以天水蜈蚣也是精怪,甚至要强上一筹? 梁渠大喜,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又统御到一头小精怪,难怪个子那么小,需要的精神强度却堪比一只成年太华鳄。 就是信息中的武者血肉,梁渠不是很理解。 水灵芝他知道,除去人头大的这颗水灵芝外,他在旁边看到不少光秃秃的根茎,显然是被水蜈蚣吃掉的小灵芝。 武者血肉...... 梁渠食中二指拈住地上的蓝珠轻轻一夹,顷刻间蓝珠舒展开来,再变成六寸长,背上蓝甲闪烁,泛着金属光泽的百足蜈蚣! 蜈蚣扬起上半身,口器狰狞,分外威武,仔细查看,被拳头夹住的部位没有丝毫损伤,外壳同样坚硬如铁。 “你那么威武,就叫你阿威吧。” 天水蜈蚣百足抖动在梁渠掌心中转了一圈。 “你吃的那个人状的东西在哪?” 心念沟通之下,开启灵智的阿威很容易理解梁渠的意思,上半身旋转,指向石穴内某个方向。 借着藤蔓微光,梁渠发现那竟有一条窄小的裂缝,得侧着身子才能进去,里面长满苔藓。 有过前车之鉴,梁渠让拳头与阿威先进去探路,没问题后才尝试挤进去。 他收束腰腹,借着苔藓的湿黏劲,一出溜就滑进去。 不能动站在裂缝外,也想滑进去,结果怎么都做不到,它太宽了,侧过来又用不上力。 肥鲶鱼更是浮在水面上,连平台都上不去,望石兴叹。 进入到裂缝中,初极狭,复行数步,便来到一处约二三平方的极小空间,此处也有发光藤蔓。 藤蔓下方,一具长满苔藓的骷髅盘坐在那里。 骷髅垂着头,牙齿残缺不全,颌骨脱落一半,留下一个阴阴笑的神态。 第六十四章 河神祭 卯时五刻,天蒙蒙亮,梁渠家的大门就被敲得砰砰响。 并非有人来闹事。 整个义兴市现在谁都知道梁渠的身份,没人敢来惹事,敲门的是陈兆安的孙子陈同民。 陈同民拱手道:“水哥,我爷爷让我来问问你,对祭祀流程熟悉没有,还有祭文,不用背下来,但一定要尽可能的流畅读下来,万不能有磕碰。” “我给你读一遍吧,你听听怎么样?” “这......”陈同民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就麻烦水哥,我听一听。” 祭祀河神的事上,梁渠贵为杨师亲传也不能够马虎。 干不好一样得受乡民唾骂,当然,干得好自是交口称赞,说出去是义兴市里的一号人物,有利有弊。 他昨晚回家,尽管很疲惫,还是强打着精神诵读过十多遍,自认没什么问题。 梁渠与陈同民面对面,诵读起祭文。 “河神在上,余借义兴市之地,临江淮河之水,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率民众今敬拜于尊前,呈此祭文......” 一刻钟后,梁渠停歇下来。 陈同民点点头:“水哥办事果真令人放心,有此水平,乡人们定然交口称赞。” “比不得陈里老。”梁渠谦逊道。 “祭文是没问题,流程熟悉过了吗?” “我可是义兴市里长大的,每年来两次,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你随便问我。” 陈同民也不客气:“司祭喊完上牲后,主祭应该干什么?” “先上香,再祭酒,最后念祭文,念完后让乡民跪拜,放完鞭炮就下祭台。” 陈同民点头,祭文与流程都熟悉,那就没什么问题,只要大体不差就足够。 “好,祭祀午时一刻开始,巳时三刻我便来领水哥,到时候你还需穿件干净整齐的衣衫,若是没有,我便去找一件来予你。” “那倒不用,我有一套。” “好,那巳时三刻见。” 目送陈同民离开,梁渠内心也有一丝丝激动。 上千人啊,要在如此多的乡民面前上香、祭酒、诵读祭文,他也是头一次面对那么大场面,难免紧张,希望到时候不要有问题。 先洗个澡。 梁渠关上门,烧水打皂。 他经连多日不曾亲手捕鱼,身上的鱼腥味消散颇多,常人根本嗅不出来。 洗漱完毕,束好长发,再换上师兄师姐们送的衣服与宝物,他都感觉自己很帅。 走到桌前,梁渠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 桌子上的蓝珠颤了颤,舒展开来,变成一条六寸长的大蜈蚣,蓝甲闪烁,在晨光照射下流光溢彩。 天水蜈蚣沿着梁渠的手掌爬到手腕处,首尾相连,百足寸寸并拢收紧,严丝合缝,竟是化作一块蓝玉镯。 梁渠将其隐藏在护臂之下,推门而出。 临近祭祀,青石街上比往常热闹许多。 大氅并非披风,是一种带袖的宽松大袍,梁渠身量挺拔,披在身上,行走之间自有一股俊逸气,与寻常麻衣的百姓已有显着区别,十分吸睛。 许多乡民瞧见此状,心思复杂百转。 昨日围观的群众只是义兴市里的少部分,很多人都是在口口相传中后来得知的,现今一看,想什么的都有。 有羡慕,有嫉妒,有高兴,还有懊悔的,懊悔没有早日与梁渠结成亲家,白白溜走了金龟婿。 “我当初还想和阿水结亲家呢,要是成了,我现在岂不是一样风光?指不定今天去抬牲的人就是我呢?” “伱家女儿配阿水?你不嫌寒碜我都嫌,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怎么说话呢?我女儿怎么了?啊,我女儿怎么了?” “吵吵啥吵吵啥,梁渠这般有出息,我看得配县太爷家的千金才够格!” “那倒是。” 有人出声大喊,竖起大拇指:“阿水,仗义!青砖和瓦片都备好了,改天我就去你家砌墙!” 梁渠拱手笑:“多谢虎叔!” “客气啥,我有的是力气,出把子力气就能挣一百文,都不知道上哪找这好事。” “是啊,叔别的不多,就力气多!尽管使唤!” 乡下人力最贱,尤其到冬天,更是挣不到钱,只管顿饭都有的是人抢活干。 现在去帮两天忙就换得一百文,那是挤破头的好差事。 午时,陈同民来找梁渠,两人一同去往埠头。 青石街两侧的小巷中陆陆续续有乡民出来,汇聚到埠头上。 高高的梯形祭台架设在青石砖平台上,足有十三级木质台阶,上去便是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满瓜果菜蔬。 祭台八方各有一人手持大旗向外站好,一旁还有敲锣的队伍。 梁渠还看到陈杰昌与李立波。 三人一道在武馆习武,陈兆安自然也将他们俩安排上,作为上牲前杀牲的壮汉。 他们二人一个抓着羊,一个抓着牛,就等上牲。 午时一刻。 所有人都到齐。 乡老们与梁渠站在祭台的左侧,一处高门大院的屋檐下,两侧两头石狮子蹲坐,映衬得众人威武不凡。 祭台前站满上千乡民,皆是静默等待。 锵!锵!锵! 咚,咚,咚! 三声锣响。 司祭老头一鼓一步,沿着祭台中轴线走向祭台前,后向左转在祭台四分之一处站定,背向祭台,面朝众人,朗声高喊。 “上牲!” 陈杰昌一马当先,抓住牛鼻环上前,李立波紧随其后,最后是陈同民牵着一头猪。 三人来到祭台右侧,自有人上前将三牲挂起。 三牲竭力挣扎,却被链条缠绕,根本无济于事,三人各自接过一把尖刀,对准它们的脖颈。 “刺!” 司祭一声令下,尖刀齐刷刷刺入脖颈,挑断动脉。 鲜红的浆血溅射而出,落入木桶,冒着腾腾热气。 浓厚的血腥味冲天而起,顺着冷风扩散至整个埠头。 “起!” 三人抬起木桶,顺应鼓声来到岸边。 “倒!” 木桶倾倒,血浆滚滚而出,溅入水中,如一团漆黑的墨扩散开来。 风里只剩下浓厚的血腥味。 “萨满复位!” 五声锣响。 梁渠瞧见两位萨满从他身边走出,站在祭台两侧边唱边跳,不由捏紧手中稿纸。 萨满出来后就该轮到他上场。 “主祭,行!” 九声锣响。 锣声震耳。 梁渠愣住。 他看到一道黑影爬过瓦片房顶,自前方屋檐一闪而没,消失在封火山墙后。 枯槁干瘦,肤褐如老树。 第六十五章 河神没来,山鬼来了 山鬼!? 梁渠心脏骤然激跳。 浩木堂杂记注版上有山鬼插图,那龟裂如枯树的皮肤,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形似人形,肤褐如枯树,刀枪难入。 幼吃牲畜,喜食人脏! 这里怎么会有山鬼!? 平阳镇距离义兴市有十六里路啊! 激烈的九道锣声回荡在埠头上,萨满挥舞着短杖缓慢地起舞,唱着不知名的拜歌,上千双目光凝视着梁渠,期待着他走上祭坛。 梁渠恍惚间怀疑自己的看到的是错觉,可下一刻,那黑影倏然从山墙后蹿出,锋利的指甲抓裂过梁青砖,其身下便是密集的人群。 人群中东张西望的孩童瞧见那诡异可怖的生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周围人怒目而视,孩子的母亲满怀歉意地捂住男孩的嘴,可顺着孩子的目光瞥去一眼,她也愣住了。 刺耳的尖叫传来。 不是幻觉!!! “退!!” 刹那间,暴喝声盖过一切。 话音出口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屋顶上的山鬼。 山鬼出没的消息早已从平阳镇传到义兴市,甚至有画像张贴,让人当心,近些天义兴市去平阳镇的人都少了。 那龟裂的褐色皮肤,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能杀掉武者的山鬼! 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瞬间混乱,哭喊声不绝于耳,可前方便是水泽,根本无处可逃,乃至有人跳入水中! 眼下可是冬天! 乡老们站起身来,瞧见山鬼那恶神模样惊惧不已,大声嘶喊,试图组织秩序。 屋檐上的山鬼被惊扰到,竟是朝人群中跳去,眼看就要扑倒一位妇女,一块拳头大的石球呼啸而来,精准无误的砸向山鬼面门,将半空中的山鬼砸飞出去,落地前已成数块碎石。 梁渠逆着人流上前,手掌颤抖,尺骨茎突处淌血。 不知何时,他身后的那头石狮子犬齿全裂,口中石球消失不见。 “朝我这边来!!” 声浪逆风直送出去,一时间竟然压倒了人群的尖叫声。 如平地竖起一杆大旗,指引着混乱的人群朝他涌来。 那未被扑中的妇女被骇得倒在地上,她身旁的汉子一把拉住妇女的手,两人连滚带爬的离开。 乡老们同样惊惧,扔掉拐杖跑掉大半,仅剩的陈兆安几人快速上前安抚民众,让大家进入身后的大宅院内避难。 山鬼蛰伏的屋檐下很快空出一大片场地,倒在地上的山鬼晃了晃脑袋重新爬起。 那一击势大力沉的石球根本就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反关节的下肢,干瘦的上肢,锋利的指骨,身形枯瘦,浑身皮肤犹如枯树皮般龟裂开来,泛黄瞳仁颜色像是伤口处腐烂的脓液,牢牢盯住攻击它的梁渠。 除去那反关节的下肢外,山鬼其余肢体都和人类相差无几,但正是如此,才更显诡异。 亲眼所见,比书上的插图可怖得多! 梁渠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上前,可此时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山鬼已经盯上他了。 小山鬼,大山鬼? 小山鬼不像,眼前的这只身高与他相仿,山鬼长得没那么快,可大山鬼也不像,能杀两关武者的大山鬼不可能被他一记石球砸飞。 莫非是两者外的第三只山鬼? 如此正好解释它为何会在义兴市出现,并非是跨越十多里地,它本就在此! 见鬼,哪来那么多山鬼,搞养殖批发吗? 思绪如电间,梁渠甚至隐隐猜到这只山鬼为何会出现。 风中浓厚的血腥味,再加上千人汇聚起来的人气,成功吸引来山鬼。 祭祀河神,祭祀河神。 河神没来,山鬼来了! 梁渠恨得牙痒痒。 埠头上,萨满,司祭全都消失。 乡民们躲进屋内,缩在巷中,宅子里已经塞满了人,外面绕着厚厚的一圈人墙,不敢动弹,生怕惹来精怪注意。 方圆数十米,只余下空旷的祭台,与一旁悬挂着的血淋淋的三大牲。 山鬼智慧不低,似乎看出来梁渠对它有威胁,双方对峙着,谁也没动。 被泛黄的竖瞳盯着,梁渠只觉得自己的脊背上有条蛇一样,缠绕其上,静静地窥伺着。 他觉得浑身的关节渐渐地都有些虚软,可根本不敢打破对峙中的安静。 尺骨茎突处的血液汇聚在一起,顺着中指流淌,有些痒痒。 梁渠手指微微颤动,血珠坠落,滴滚在青石板上,裹满灰尘而不破。 片刻,血珠破裂。 “阿水,我们来帮你!” 不好! “别!” 听出是李立波与陈杰昌的声音,梁渠大惊,紧接着他看到山鬼踏前一步,随后......消失不见! 好快! 梁渠双手抱头,山鬼指骨抓挠在钨金护臂上,炸出火星,一股巨力袭来,将他整个击飞出去。 蹬着青石板横移出数米,石板都被踏裂,又一道恶风从左侧袭来,梁渠堪堪护住脖颈,只感觉利爪从小臂铠甲上擦过,向下刺入他的腰腹,却是不得寸进。 山鬼利爪陷入犬熊皮大氅中,又被山牛皮腰带所阻,根本无法刺穿! 机会! 梁渠的血勇被激发出来,他手卷大氅,大臂一撩,裹着大氅卷住鬼手,右拳对着山鬼面门轰下。 在他出手的同时,他已经感觉到袭向胸口的劲风,山鬼一臂被箍,另一手爪却并拢似钢刀,带着刺心的寒气。 “好!”梁渠吼叫着半转身体,避开要害,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对着山鬼的脑袋一拳砸下。 拳头轰击在山鬼面门上,好似打在花岗岩上。 利爪隔着大氅刺入一半,却被肋骨卡住,鲜血染红了白色衣袍。 剧痛刺激着大脑,可梁渠纹丝未动。 他额角青筋跳动,面目狰狞,竟还有余力收紧左臂! 小臂青筋暴露,如蛇一般扭曲,巨大的暴力凝聚其中,绞杀住山鬼右臂的同时,左手掌化作狰狞蛇口,硬生生绞出一段距离,死死咬住胸前鬼手! 竟单臂固住山鬼双臂! 连珠炮似的右拳骤雨一般降临在山鬼面门!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悍勇无畏的气势看得一众乡民心神激荡,恐惧的情绪伴随着每一拳的砸下化作云烟,几乎要呐喊出声。 潜伏在梁渠手腕上的天水蜈蚣逮住机会爬上山鬼臂弯,对着褐肤缝隙间的血肉张开口器咬下。 丝丝血红从蜈蚣口器处溢出,破防了! 一击得手,阿威将全部毒液一次注入,飞速钻回袖内。 毒液渗透入体内,山鬼感受到致命威胁,双腿奋力蹬在梁渠胸口。 梁渠生生地受了这一击,胸口仿若被重锤砸中,从胸骨到肋骨都发出濒临破碎的响声,起伏得令人惊惧,险些当场踢跪。 身后脚步声传来,他不敢回头,却看到有两个人影从旁边穿过来到他身边,举起尖刀朝山鬼身上砍去。 尖刀宛若砍在金石之上,两把杀猪宰牛的放血尖刀同时崩开两个豁口。 山鬼! 形似人形,肤褐如枯树。 刀枪难入! 第六十六章 最好的祭品 “捅它,捅缝隙!别砍!” 梁渠死死锢住山鬼,大吼。 山鬼并非毫无弱点,它那一身强横防御皆来自树皮般褶皱龟裂的皮肤! 如此坚硬的皮肤并不利于行动,才会变成树皮般的皲裂模样,增加活动空隙,这便是最大的弱点! 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闻声改劈为刺。 放血刀本就狭长尖锐,适于捅刺,二人在武馆习武两月并非白练,气如筷粗,力气比一般成年人大许多,搏命之下更甚,尖刀霎时间刺入半截! 天水蜈蚣的毒液只是让山鬼感到不安,此刻被利刃刺中,剧痛让它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梁渠再也禁锢不住,手掌都要被挣裂,不得已松开山鬼左臂。 李立波见状伸手去抓,试图帮忙按住,山鬼左臂一扫,将其整个人都击飞数米,后背重重的砸在地上,又滚出数米。 身后挤在一起的乡民发出惊叫。 腥味混在在江风中钻进了他们的鼻尖,迫使他们不得不后退,缩得更紧。 没人敢逃走,生怕胡乱跑动的自己会被山鬼当成靶子,他们拼命的挤入人群深处,像遇到火灾的蚂蚁,只想混入群体之中。 倒在地上李立波咳出一口血,满目眩晕,差点背过气去。 他捂着胸口睁开眼,瞧着仅凭一己之力将山鬼锢在怀中的梁渠,惊为天人。 都是同一天入的武馆,怎么差距那么大? 眼见山鬼一击将李立波打飞,陈杰昌瞳孔猛缩,哪还敢上前,见刀子捅不进去直接撒手,后退一步,用脚跟对着刀把一蹬,整把尖刀顺着皮肤缝隙背胸穿过,几乎冒出刀尖! 梁渠见状大喜,可随即怀中山鬼挣扎得愈发剧烈。 山鬼嘶吼,干瘪的喉咙发出凄厉的惨叫,利爪刺入梁渠右臂,张开满是利嘴的獠牙往梁渠脖颈上咬去。 梁渠来不及闪避,无处可躲的他只能拼了命仰头,避开脖颈。 肩上传来剧痛,犬齿隔着大氅刺入血肉之中,骨头都要被咬裂,可梁渠依旧不敢松手! 不能让山鬼落地,一旦有了发力点,山鬼能轻易将他的整块臂膀都撕下来。 天水蜈蚣的毒素尚未发挥作用。 李立波试图起身,可胸口实在太痛,浑身骨头散架一般。 陈杰昌那一脚拼尽全力,将自己整个人都蹬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 人群中陈庆江手里握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拐杖,高高的举在头顶挥舞着,却被一波接一波的人群挤回去。 乡人们尖叫着,攘挤着。 没人能来救他,一切生机都要靠自己搏出! 意志犹如熊熊大火,梁渠抱紧怀中山鬼,身体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低下头颅,神情狰狞,如野兽般反咬住山鬼的脖颈! 就像两头争食的蟒蛇,面对饕餮盛宴,谁都不肯松口。 血液从牙缝间渗入到牙龈里,唇齿间皆是浓厚的腥臭味。 梁渠喉咙间滚着妖魔般的笑声,他后撤一步,大腿肌肉如钢索般寸寸绞合在一起,猛地抬腿膝击,贯击在山鬼腹部! 绝强的暴力穿透了山鬼的身躯,全身骨骼发出爆响。 还没有结束! 梁渠猛然蹬地,抱住山鬼狠狠地往身前的地面上掼去! 青石板与残留在山鬼体内的刀柄碰撞,碎成数块,却顶住尖刀,从刀身至刀柄,大半贯入,刀尖更是从山鬼胸前冒出,一小截刺入梁渠胸口。 粗大的刀柄造成了严重的贯穿伤,山鬼浑身力量骤然一泻,松开了梁渠的肩膀。 梁渠推开山鬼,接着撑力起身后退,他不敢去摸肩膀,生怕摸到一手的碎骨片。 最初的剧痛过后,现在反倒没什么痛感,剧烈分泌的肾上腺素将一切都压了下去。 地面上的李立波与陈杰昌看得目瞪口呆,乡民们一时间都忘了尖叫,皆是被镇住。 痛楚刺激着山鬼在地面上疯狂打滚,随手挥动的臂肘将一块块石板击成粉碎。 黑色血浆流淌而出,梁渠喘着气试图去操纵,让它流淌得更多,却没有丝毫办法。 无论是胡师兄还是向师兄,包括眼前的山鬼,似乎只要有一定实力,就能将体内的一切视作自身的领域,他人权限无法在其中奏效,除非碾压式的强大,能够暴力入侵! 困兽犹斗,山鬼发狂,无法控血的梁渠不敢再上前,从地上捡起李立波掉落的另一把尖刀向后退去。 李立波与陈杰昌都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相反的方向跑。 山鬼踉跄着后退,扒着自己的后背,试图将尖刀拔出,可它根本够不到背后的刀柄,从胸口处连带刀柄拔出更是无从谈起。 剧痛刺激着它的神经,山鬼猛地从地上跳起,梁渠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看见黑影一闪,腥风扑面,知道山鬼已经到了面前。 乡民发出惊呼,他们亲眼看见站立的黑袍身影被击倒,好似心中再度建立起来的勇气都随着坍塌,气势一泻千里。 可随着黑影落地,却是显露出了梁渠的背影。 那山鬼扑中的,竟然只是一件大氅。 千钧一发的关头,梁渠骤然下蹲,宽松的大氅极为轻易的便从身上滑落。 他抓住半空中擦身而过的大氅一角,跟着旋身一转,大氅犹如黑色波涛,将包裹住的山鬼抖落出去,再将大氅披在身上。 山鬼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摔在了地上,背后的尖刀更近一步搅动伤口。 天水蜈蚣的毒素经过流动,也终于在此刻发挥作用,麻痹着山鬼的全身。 反关节足掌蹬在地上,却犹如站立在冰面上,打滑不定。 状态尚可的陈杰昌爬到李立波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将他扶起,一步一顿走到梁渠身边,将梁渠也搀扶住。 梁渠受伤严重,体力消耗更是剧烈,他其实也快站不住了。 宅院前,小巷里,拥挤的人群膨胀开来一些。 梁渠三人站在一起,尽皆喘着粗气,凝视着山鬼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后趴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死了?” 李立波转头看着梁渠。 梁渠摇摇头:“再等等。” 漫长的一刻钟过去,正当李立波觉得山鬼真的死掉时,那趴在地上的山鬼猛然抬头,发出可怖的呜咽,两条枯瘦的手臂抓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梁渠爬来。 山鬼胸前的刀尖与石板剐蹭,发出刺耳的沙鸣。 所有人都惊惧退开,膨胀起来的人群再度蜷缩回去。 只有梁渠一动不动,连带着陈杰昌两人没法动。 两人心惊肉跳的陪同,眼睁睁看着山鬼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血痕,来到梁渠脚下后彻底咽气,一动不动。 李立波额角淌下几滴冷汗,他咽了口唾沫:“这下真死了吧?” 一头山鬼,能杀掉两关武者的山鬼,居然真被他们给干掉了? 虽然好像没有想象中来的强,那也是山鬼啊! 乡人们更是不敢置信,目光之中饱含敬畏。 躲在巷子里的王氏三兄弟见梁渠目光扫过,更是肝胆俱裂,恨不得缩进地缝。 梁渠凝视着山鬼良久,他抬起头,望着乡人惊魂未定的眼神,还有那空空荡荡的祭台。 他脱开陈杰昌的肩膀,单膝压住山鬼脖颈,手握尖刀,顺着山鬼皮肤间的缝隙,一点点将头颅割下,大片血迹沿着石板漫开。 气息凶暴骇人,令人望之生畏。 近在咫尺的两人看得牙酸。 梁渠将山鬼头彻底割下,他单手抓住头颅,面对上千乡民,高高举起。 “山鬼!献给河神最好的祭品!” 第六十七章 河流眷顾 锵!锵!锵...... 九声锣响,回荡在埠头之上,翻滚不息。 祭台两侧,萨满手握短杖,唱着拜歌,可若是仔细听,便能发现每一道声调都是颤音。 第一次听或许真会觉得这便是拜歌特色。 司祭望着一侧的人影,胸膛起伏深呼吸,静了静心思,沉声高喝。 “主祭,行!” 乐师抬起铜号,黄牛皮面的大鼓被大椎震击,鼓声响彻整条青石街,越来越见沉雄,仿佛敲击在人心口上,硿硿地震响。 梁渠起身,一鼓一步,千万目光下,沿着祭台中轴线徐步上前,登上十三级阶梯,驻立于祭台之上。 长五尺的供桌中央,硕大的山鬼头颅面朝大江,发黄的竖瞳黯淡无光,底下黑血粘稠。 “捻香!” 梁渠以火炭点香,弯腰插入香炉之中。 “祭酒!” 梁渠接过酒壶,斟满三个酒杯,站定。 “颂,祭文!” “河神在上,余借义兴市之地,临江淮河之水,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率民众今敬拜于尊前,呈此祭文......” “混沌初开,生有天地。天经日月,地行河江。灌溉中土,孕育万物。白山黑水,有名淮江......” 江平万里,顿生波澜。 天地茫茫,余音道道。 “拜!” 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0.0001 梁渠不动声色,长拜而下。 “复拜!” 大风从江面上涌来,浩浩荡荡,万里不歇,长袍大袖在风中猎猎招展。 低头跪拜的乡民忍不住抬头,看到那黑色大氅下血染的白衣,心神震撼,恍若神明! 梁广田混迹在人群后方,一拜再拜,等站起身时,后背已完全被冷汗打湿。 祭台上的身影神威如岳,完全无法与三月前佝偻着身子讨粮的身影重叠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侄子是那么陌生,那么可怕! 恐惧中......带着丝丝懊悔。 他目光瞥向站在祭台前列的陈庆江,若是早些时候饥借了粮,是否会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鞭炮声噼里啪啦。 司祭高喊,梁渠退下祭台。 几个穿着蓑衣的男人上到祭台前舞蹈,击鼓声欢快起来。 一切结束,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祭祀终于顺利完,山鬼来袭并非凶兆。 陈兆安悬着的心落下来,他已经七十二岁,大顺开国不过六十年,立国之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活过那么久,却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祭祀活动。 祭祀中一头山鬼袭击,结果居然被杀了,献给河神...... 活久见。 真是活久见。 还是活久点好。 梁渠登下祭台,陈兆安等一众乡老立刻将他给围住。 祭祀是办完了,他们心中的疑问一个都没解决呢。 山鬼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是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平阳镇杀武者的那一头? 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有没有危险? 梁渠摆摆手,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等我先洗个澡再说,先帮我叫一下郎中。” “哦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那都到我家去吧。” 陈兆安众人这才想起来梁渠还受着伤,一位乡老赶忙招呼众人往自家去,就是埠头旁大部分乡民避难那座石狮坐镇的大宅院。 乡老进入宅院命人去烧水,正要派大儿子去叫医馆大夫,大夫自己忙不迭站出来。 “梁公子,我就在这。” 祭祀河神是大事,不是渔夫也都得能来就来,作为义兴市里医馆大夫,自然就在现场,甚至站位颇高,在靠近祭台的前列,仅次于一些大户,和手艺人在同一列。 反倒是渔民们,大多在中后段位置,仅个别能站至前列。 梁渠点点头,半脱上衣,袒露上身:“有劳大夫帮我看看。” 他最严重的两处伤口便是胸膛和肩膀还有右臂,皆是被山鬼抓咬出来的,全在上半身。 大夫凑上前,一番检查下来诧异道:“不知梁公子的这身大氅与衣袍是何材料所制。” 梁渠道:“大氅是我二师兄送的,是犬熊皮所制,刀枪难入,衣袍是我八师兄送的,掺了天蚕丝。” 此番能战胜山鬼,一是破了皮关,气力大增,防御大增。 二是融合度暴涨,身体素质又有飞跃。 三是蜈蚣剧毒,发挥虽慢,却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困兽之际给与致命一击。 最后则是满身神装。 他菜,但是他有六神装啊。 不管是护臂还是大氅,包括掺入天蚕丝的衣袍和山牛皮腰带,都挡住了数次致命攻击。 整场战斗下来愣是完好无损,连个线头都没有。 乡老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犬熊,天蚕,但就是不知道才觉得厉害。 暗暗感慨不愧是杨老爷的弟子,连穿着的衣服都是如此非凡。 “难怪,难怪。”大夫啧啧称奇,“梁公子受这身大氅与衣服保护,身体又健硕有力,伤势看似严重,实则都是些皮肉伤,就是伤口颇深,流血甚多,需当心化脓,好在天气冷,不易发炎,擦拭下伤口敷药包扎,修养上二旬就无大碍。” 梁渠点点头,没有伤到骨头就好,伤到骨头可就遭老罪喽。 他指向一旁的李立波与陈杰昌:“大夫替我的两位好友也看看吧?” “好说好说。” 大夫来到二人身边查看。 陈杰昌倒是没什么,除了有些脱力,最严重的的伤势就是他蹬了山鬼一脚,自己一屁股倒在地上,擦破点手皮。 李立波就惨了,山鬼挥臂一击将他的小臂骨给干裂开,断是没断,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要两三个月才能好。 李立波如丧考妣:“完了,那我还怎么练武啊?” 一旁李立波的父亲李大康也露出忧愁之色。 梁渠失笑:“放心,我会去和师兄们说明情况,到时候就算给你请三个月的假。” 若没有两人递刀助攻,山鬼还真不容易拿下,梁渠自然是要帮忙的。 “真的?那不用三个月,又没断,俩月就行,俩月就行。” “我无所谓,依你。” 李大康大喜:“那真是麻烦阿水了。” “不碍事叔。” “大夫,大夫,快来帮我看看吧,我也好痛啊。” “先去看看他们吧。” 医生告歉一声便忙碌起来。 院中躺着不少伤患。 山鬼一事中,混乱逃跑中有不少人都摔倒在地上,发生踩踏,万幸没人死亡,可也有个别人伤势严重。 还有几个慌不择路跳进水里的,也就是梁渠等人战斗结束的快,被人及时给捞上来才没冻毙,这些人都被乡老抬进宅院中。 等梁渠洗完澡,清洗干净血迹,换上干净衣服,大夫再度回来敷药包扎。 乡老们重新围聚起来,迫切的想知道问题答案。 第六十三章 天赋技能 水流冲击在石壁上,满耳哗哗的水声似乎都变成了那骷髅的狞笑。 怪瘆人的。 空间太过狭小,才二三平方,进入到其中就是和骷髅脸贴脸。 梁渠蹲下身,没有看到任何文字信息,只这幅白骨晶莹如玉,绝非常人,且全身骨头尽皆断裂,绝非正常死亡。 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普通人死后大概都会在三百天内化为白骨,潮湿环境更快,可武者不属于普通人范畴,梁渠也没见过有系统论述过不同境界的腐烂时间,无从对照。 天水蜈蚣游动到一根粗壮的腿骨旁,从通孔内钻出。 “你是说,你吃的是骨头里面的东西?” 梁渠拿起一根腿骨,里面空空如也,顿时恍然。 尸骨在阿威来之前就烂光,骨头间的韧带也是,被藤蔓挂着才没有散架,阿威只吃到些骨头里的粉状物。 似乎是担心梁渠要离开,又似是他的闯入扰动了藤蔓与尸骨间的微妙平衡,原本被藤蔓挂着的头骨突然掉落,将整个尸骨打乱,露出身后的岩壁。 借着微光,梁渠一眼瞧见藤蔓下的文字,大部分都模糊不清,可也有少部分能识别出来。 “余乃大乾...水师先锋将...溃败...无力抵抗,身负重伤,漂流至此,...有愧皇恩,自绝于此。” 前朝大乾先锋将? 死得是有些年头了,保底六十年。 不过漂流至此...... 那附近是不是有个战场遗址? 不是武功秘籍让梁渠很失望,但透露出的信息却并非全无用处。 战场遗址,总该有些大将吧,夭龙不敢想,狩虎,臻象什么的该有吧,他们穿的披挂,拿的武器不能差吧? 好的武器沉入水中,百年不腐也正常,尤其是水师军队。 得上点心。 梁渠将此事记在心中,他曾经也想找沉船之类的宝藏,发一笔横财。 可江淮泽野太宽,义兴市靠岸价值又不高,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好船,只有烂成泥巴的渔船。 就算有也不好找,现代雷达,探测器都发展的那么好了,找这玩意都难找得要死。 他一个人加几头水兽更不容易。 战场的话,那么大范围,或许有点希望。 “算了,虽然你什么都没给我,老爷我心好,等会把你带出去,埋在我的莲藕田下面,就当是入土为安。” 梁渠拍拍手,入土为安嘛,都是降解,降解在哪都一样。 谁家坟头不长草? 长草是好事,说明地气旺盛风水好,长宝植就更了不得,旺上加旺。 就是要专门圈一块地,以后那长出来的莲藕只作为四兽的奖励。 虽然实际上没什么问题,自己吃心理上还是有点膈应的。 顺着岩缝再滑出去,梁渠用石片将水灵芝割下,只留下一个根茎,让它以后能接着长。 梁渠拿着石刀比划着,犹豫半晌,切出三分之一,又从三分之一里分出一半,一半的一半。 六分之一就作为不能动的奖励,剩下的两个十二分之一,作为肥鲶鱼和拳头的奖励。 至于新加入的阿威,看到剩下那些根茎,他就心痛。 那么多被天水蜈蚣吃掉,还分啥分啊。 分好水灵芝,直接生食。 水灵芝只是叫水灵芝,并不像灵芝硬得跟木头似的,口感更像蘑菇。 水泽精华+21.6 呼,爽! 梁渠精神一振,水灵芝单位价值比吃过的大蟹黄都高。 毫无疑问再次用来提升融合度,等提升完毕,他距离泽灵完全融合,只差最后三十点! 不知道青色泽灵又是何光景? 梁渠心生喜悦,胃部也开始发热,水灵芝能量涌现,他顾不得多想,当即操练起来。 半小时后,浑身通红如熟虾的梁渠喷出一口白气,活动筋骨。 胸中气血已有二寸粗,一尺长,再涨半寸,便能开始炼肉。 可谓是水陆两开花,齐头并进。 等忙完河神祭就去武馆找胡师兄,把最短板打法给补上,成为一个真正的能打架的骁勇武者,而非空有身体强度。 再者已经小十天过去,陆师兄那边的武器锻造已经到白热化,该去看看什么样了。 梁渠期盼着未来,脑海中泽鼎兀然大亮。 水猴泽灵融合过半,领悟天赋技能——水纵跃,得河流眷顾可进化为神通——水行千里。 梁渠大喜,预感成真,融合度过半果真有异变! 福至心灵,一股奇妙感涌上梁渠心头,他跳入水中,激发那奇妙感觉。 刹那间,四周的水流环境发生极其剧烈的变化。 前方水阻好似突然消失,两侧乃至身后的水流却如同一只只大手扶着他的身体,将他向前推去。 光影飞速变化,再回过神,梁渠狠狠撞在拐角岩壁之上。 “咳!” 剧痛下梁渠呛了一口水,连忙爬回石穴。 水纵跃居然是一个消耗体力的位移技能! 使用后部分体力骤然消失,在神经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内他便跨越过十米距离撞在岩壁之上。 估一估,体力消耗约莫五分之一,所以水纵跃全力激发,自己能在水中瞬移五十米? 梁渠心脏砰砰直跳,看向那所谓的神通——水行千里。 不会是字面意思吧,转瞬千里? 那也太牛叉了,朝游北海暮苍梧? 河流眷顾度的概念第一次清晰起来,以往只在泽鼎面板上挂着,梁渠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用,如何获取。 如今总算是知道用处,只是如何获取依旧一无所知,有些抓耳挠腮。 或许是自己实力依旧不够,没法接触到眷顾度的层次吧。 毕竟听名字想让一条河流眷顾自己,小打小闹肯定不行。 暂时压下激动的心情,梁渠检查起自己的其他能力,水流操纵又涨三百,达到了八百斤,飞跃式提升。 再看看两兽。 不能动仅需二十八点就能进化,肥鲶鱼是三十二点,拳头不用看,遥遥无期,等它到成年就很厉害。 等等,怎么对不上账。 梁渠愣住了,他隐隐记得上次看还是要四十多点。 一朵水灵芝精华在三十出头,就算切割有误差,不至于让不能动少十点吧,它只吃掉六分之一啊,算起来只有五点。 是自然增长? 思索半晌,问也问不出头绪,梁渠只能归结于此。 不管怎样,能减少进化点数是好事。 梁渠最后看一眼石洞,这是一个绝佳庇护所,离莲藕地也不算太远,以后可以将它作为一个据点使用,慢慢改造。 在此之前要将尸骨搬出来埋进莲藕地里,不然太膈应。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白骨也不行! 干完这件事,梁渠体力恢复许多,尝试来一次完整版水纵跃。 水流托举,阻力消失,五十米转瞬而过,体力仿佛被瞬间抽空,浑身虚脱,连划水的力气都消失殆尽,梁渠急忙让不能动托起自己,爬上乌篷船。 看来战斗中得慎用,否则容易成为砧板鱼肉。 搞明白技能,梁渠歇息一阵带上阿威回去睡大觉。 第六十八章 我去搬救兵 大堂内,梁渠位居右上首,袒露上身,血肉伤口令人心惊。 身后大夫拿着药臼,放出草茎捣碎出汁液,用以避免伤口化脓。 陈兆安坐在左上手,双手交叉撑在拐杖上。 一众乡老或坐或站,俱是不安,偶尔看一眼那狰狞伤口都觉得痛。 除去过堂中一众受伤乡民的痛哼声,整个大堂都压抑般的沉默。 陈兆安扫视一眼,盯住自己左下首的乡老,乡老心领神会,站起身来看向梁渠,又问一遍先前的问题。 “这只山鬼并非平阳镇那只大山鬼,也非孕育出来的小山鬼。” 梁渠开棺定论。 研磨草药的大夫手抖一下。 镇定自若的对话,倒颇有刮骨疗伤之意。 “岂不是说还有其他山鬼?” “一只都如此可怕,还有两只,今天万幸有阿水在,若是不在,岂非祸事了?” “它们怎么会到义兴市来呢,我们和平阳镇可是足足有十六里路,人力都要走一个时辰啊。” 乡老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恐惧。 他们可是切切实实和山鬼打过照面的,那脓水般发黄的竖瞳,比猛虎都可怕,不少乡老更是吓得丢下拐杖,当场治好多年的老寒腿。 本以为祸事发生在平阳镇上,义兴市无须多担心,哪曾想离那么远都不安全。 可事实如此,梁渠相信自己的判断。 小山鬼刚出生不过同人类婴孩一般大,想要长到近人高,至少有三月以上。 鲁少会死亡时间满打满算都没半个月,不可能是平阳镇刚孵化出来的小山鬼。 更不可能是杀掉鲁少会的大山鬼。 大山鬼实力明显高于鲁少会,现场才没有太多打斗痕迹,即能碾压二关武者。 如此实力,梁渠捆成一打都不够它杀的,更不可能用石狮子口中的石球将其砸飞。 众人纷纷看向身份最高的陈兆安,陈兆安自然明白其他的人意思,他出声道:“阿水,那其他两只山鬼,不会也在义兴市吧,何况早不出,晚不出,它怎么偏偏就今天祭祀的时候出来呢,会不会是河神......” 大夫将草药涂抹在梁渠的肩膀上,悄悄竖起耳朵,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不可能!”梁渠断然否认,“山鬼是陆地精怪,要管也是归山神管,若是河神,那派出来的应当是水怪,再不济发大水,下大雨,淹了咱们义兴市,怎会派一只山精鬼怪? 再者咱不是把山鬼脑袋献祭上去了吗?若真是河神旨意,怎会一点动静没有?” 其他乡老觉得梁渠此言有理,纷纷点头。 不是河神发怒就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是河神发怒,比山鬼都要来得可怕些,上千号人都得要背井离乡。 梁渠微微抬起肩膀,草药汁液刺激得他伤口有些疼,缓口气道:“至于山鬼怎么来的,我猜应当是今天杀牲,人又都聚集在一起,血气和人气味都太重,才将精怪吸引过来。” 山鬼幼吃牲畜,喜食人脏。 他干掉的山鬼实力居于小山鬼与大山鬼之间,既不是刚出生,也不是成年。 牲血加人气,自然是最好的饵料。 “关于义兴市有没有其他山鬼,我也不敢保证,或许有,或许没有,不过我长那么大,记忆里精怪杀人的记录都不算多,眼下一次性冒出三只,我怀疑可能有鬼。” 卷成团的团布落在地上,大夫慌忙捡起,都顾不得继续包扎,忙问:“有鬼?” 一位乡老急得团团转:“是了,有鬼,一定有鬼,若是无鬼,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精怪?以往只听说哪家哪户进了山,越了河消失的,哪会有今天这般肆无忌惮?” 转过一圈,他伸手握住梁渠的小臂:“阿水,你可是在义兴市长大的,可不能像那些白眼狼一样有了本事就背井离乡,忘了乡亲们呐。” “咳!” 陈兆安咳嗽一声,盯住说话的乡老。 乡老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意识不到错在哪,只能讪讪不作声,缩了回去。 同是乡老,也分三六九等。 其他乡老赶紧起身弥补。 “是啊,今天若是没有你在,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 “阿水已经是破关的真武者了吧?” “嗯,就前天。” “真厉害,不像我家不成器的不孝子,义兴人杰啊。” 难怪。 厅堂边上的李立波与陈杰昌惊叹不已,愈发觉得梁渠天赋惊人。 今天还算能帮上忙,日后呢? 怕是要渐行渐远了,两人心中晦涩。 陈兆安抬手,让大家稍安勿躁,郑重道:“大家不会让你白出力,今天这件事,你救了我们的命,在座的各位乡老,就一人给你凑十两银子,虽说不多,但代表着我们的心意。” “是极是极,肯定要出钱。” “好,我第一个出!” 山鬼之战众人都看在眼中,那山鬼,利爪比钢刀都利,随手挥动便能击碎石板,一身厚皮更是彪悍,刀都砍不进去,绝非常人能力敌,怕是上多少死多少。 梁渠能与如此怪物搏杀更是惊人。 过程中虽说有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帮忙,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看得出究竟谁才是关键。 义兴市并非只有梁渠一位武者,可人往高处走,但凡真有出息的,都搬走了,只有没练出名堂的,又舍不得义兴市中产业的才会滞留于此。 一如拥有这处宅院的乡老,几个子孙读书练武无一成器,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当下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梁渠。 被众人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梁渠颇为尴尬。 在场乡老有七八位,一人十两,那就是近百两银钱,他自是心动的,可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行不行的问题。 今天就很惊险了,没有阿威的毒液和阿昌阿波两人的帮助,再来一次谁都说不准。 不过他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行。 “贤老们,我这一次实在是侥幸颇多,且这只山鬼实力一般,若是平阳镇那一只我定然没有胜算。” 乡老们的心情跌落谷底,梁渠却是话音一转。 “不过我的几位师兄乃是真正武师,实力高绝,他们一定可以,再者此事蹊跷,我要先去平阳镇上寻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或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峰回路转,乡老们连连称好。 “那你打算何时出发?” “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身上布巾裹好,梁渠起身穿衣。 “是该如此,快快备马。” “马就不必,陆路不安全,我走水路,让陈杰昌和我去一趟就好,我换下来的衣服呢。” 陈兆安差人将洗过的大氅与衣袍递来:“换洗下来的衣物都在这,只是尚未干透,伱这衣服当真不凡,那么多血迹,往水里一浸居然就干净了。” “多谢陈里老。” 梁渠接过衣服,不再迟疑,出门从埠头上跳下,陈杰昌紧随其后,来到船上拿起长撸,承担起摇橹重任。 乌篷船顺着泽野朝平阳镇进发。 第六十九章 消失的杨师 泽鼎绽放幽蓝光芒。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70.6%) 天赋技能:水纵跃水泽精华:无  河流眷顾度:0.0001(淮江) 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石鳌蟹,天水蜈蚣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激发不全,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河流眷顾度,0.0001! 这小数点质量,堪比拼多多上砍一刀。 梁渠却盯住这小小的0.0001,深感来之不易。 也不知是因为融合度上涨二十,还是眷顾的原因,最后的评价都有所改变,性微命弱变成了不值一提,听上去没什么差别,但应该也算是小小的进步......吧? 就是不知究竟是祭祀中的哪一步得到了认可?当主祭?祭祀山鬼?率领上千民众? 还是说不是单独哪一步,是整个流程全部完成才得到眷顾? 以后想得到眷顾,都要搞祭祀当主祭? 疑惑太多太多,整个祭祀过程太繁复,不好轻易复现做对照试验。 梁渠没办法判断,只能做出一定的猜测。 今天的祭祀,说是祭祀河神,本质上并没有一个具体对象。 就像林松宝说的那样,年年都有大妖现身被凡人看见。 今年是球状黑影蛤蟆哥,去年是大宽鱼,再去年是水虎鱼,事后都有祭祀,是乡民们出于畏惧形成的祭祀习俗。 大妖太多,江淮河太大,同一个地方看到同一个大妖的概率极小。 如此情况下导致江淮河的河神有能变化自身的设定。 民间传说里常常有江淮河神化身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与民间女子相恋,惩治贪官污吏,不肖子孙,帮助寒窗书生的故事。 没有指向的情况下,说是祭祀河神,不如说是祭祀江淮河本身。 大家皆期盼着献上牲畜,能够让江淮河念着他们的不易,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草茂鱼肥。 所以祭祀,祭的其实是江淮河。 若想靠祭祀获得眷顾度,这应当是个必要条件。 祭祀规模与自己在祭祀中的位置,应当是另一个必要条件。 自己身为主祭,引上千人起身跪拜,浩浩荡荡,怕是比皇帝老儿的早朝都威风。 若是变成千人中的一位,估计没那效果。 祭品质量也得算进去,不说非得山精鬼怪,至少得是三牲。 此三者估计就是获得眷顾度的三大关键要素。 若是自己作为主祭,率十万部众,祭祀三只臻象级大妖,那眷顾度少说得是个1吧? 梁渠不觉得自己摆两张小破桌,杀两只鸡,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在角落里拜两拜就能获得江淮河的眷顾,那也太不值钱了。 不过可以试试,试试又不要钱,改天整两只鸡,一个香炉,把鸡血洒河里。 首选饲养两年半的老母鸡。 梁渠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他走出船篷,立于船头,看看获得眷顾有何不同。 长风浩浩,橹击江水,卷起道道旋涡。 陈杰昌感觉怪怪的,他也是捕鱼好手,驶船不在话下,可今天划船分外轻松,好似时来天地皆同力,轻轻一滑就蹿出去。 因为不是自己的船,重量不同,还是在武馆待了小俩月没捕鱼,自己手生? 等等,船速怎么又慢下来了? 陈杰昌摇着橹,觉得自己的手感越来越怪,划在浆糊中一般,好在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既不轻松也不吃力,与平常一样。 今天的江流好怪,从未见过,是淌过暗流了? 搞不懂,搞不懂。 梁渠蹲在船头,放下控水能力。 0.0001的眷顾度,太少了,根本进化不了天赋技能水纵跃。 倒是控水能力有些许加强,约莫从八百斤涨到一千斤! 控水时的体力消耗变得更少,灵活度更高。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控血依旧艰难,连陈杰昌体内的血液流动都感受不到,到现在为止,他都只能控普通人的血。 回去得看看那两卷余观修性命有感,里面或许有答案。 近几天梁渠一直在看的都是浩木堂杂记注版,增长自己的见闻与经验,倒是忽略掉武道一途的宏观描述。 没办法,余观修性命有感太枯燥,远不如浩木堂杂记注版生动有趣,里面的见闻都是以故事形式讲述,还有很多出人意料的转折,读起来很解闷。 乌篷船穿过蜿蜒的河流,与几艘客船擦肩而过。 南石桥从头顶移过,梁渠瞥了一眼,瞧见一位行人神色匆匆的从桥上走过。 咦,郑向! 梁渠多看了几眼,直到这位赵府管家拐进角落消失不见。 当初郑向上门要收他做赵老爷的义子,那一幕可是记忆犹新。 不曾想今日又见到他,说起来也奇怪,他成为杨师弟子的事林棣都知道,赵府可比一个小渔栏家大业大的多,郑向居然没上门表示什么。 冷淡化处理? 梁渠想不通,望见乌篷船穿过河流,远远就能看到杨府,便不再去想。 他已经不把此等小人物放在眼中,不值得耗费心神。 踏着礁石爬上两岸,陈杰昌留在船上看船,梁渠上前敲铜环。 门房见是梁渠,自是知道他的身份,叫一声九少爷后便打开大门。 梁渠在下人带领下穿过庭院,没见到杨师,只见到杨师的妻子许氏,在南娣的搀扶下坐在太师椅上。 梁渠忙问好:“给师娘请安。” 许氏轻靠在椅背上,笑道:“小九怎么有空来我这,平日里也见不到个人影,想找你一道吃个饭都找不着。 九个小子里面,就属你和小四小五好看些,可小四性子乖张,小五又清冷,就想着你能来陪陪我,却整日见不着影,唉。” 感情师娘是个颜控。 梁渠汗颜:“实在是事情一大堆,没抽出空来,又要读书又要习武还要出船捕鱼,过几天空下来一定天天上门给师娘请安。” “捕鱼?是银钱不够使了吧,我就说杨老头扣扣索索的,十两够什么用,还怕什么养坏性子,你这孩子顶顶好,一点银钱,怎么会坏了性子,南娣,去我箱柜里取一锭宝银过来。” 梁渠前面听得尴尬,后面听得一惊。 一锭宝银!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 师娘出手忒阔绰了些。 可他不是来要银子的啊。 梁渠连忙将自己赶来的意图全盘托出,生怕晚了和收亲戚红包似的。 许氏听后招手:“小九你过来。” 梁渠乖乖起身,蹲在许氏面前。 许氏凑上前闻了闻:“难怪进来就一股子药味,你这血腥味都散着呢,受伤了?” “轻伤不碍事。” 许氏直接扒开梁渠衣领,看着厚实的白巾布皱眉:“这也叫轻伤?南娣,别去拿宝银了,去我第二个箱子拿瓶补肉丹来。” “师娘真不用,我从小泥潭子里打滚出来的,一点皮肉伤,小打小闹罢了,乡亲们都等着呢,挺着急的。” “着急也没用,伱师父压根儿不在府上。” 第七十章 暗结胎珠,血肉成丹 “师父不在?” 梁渠半跪在地上,衣领被许氏抓着实在难受,又不好挣扎。 许氏年纪颇大,看样子没练过武,伤着就不好。 “嗯,不在,去了潮江县,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不仅是你师父,你二师兄五师姐六师兄都不在,跟着一块去了。” 梁渠低下头来,眉头紧锁。 这个时候不见,还离开那么久。 感觉...... “感觉有阴谋是吧?” “对,嗯?”梁渠下意识点头,旋即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向许氏,“师娘怎么知道?” “调虎离山。”许氏淡定道,“前两天潮江县令派他大儿子过来,说是发现水沐教妖人,铜牌铁牌捕快调查了大半个月,终于确定位置,以防意外,请你师父去坐镇,一前一后,哪有那么多巧合。” “水沐教是什么?” “一条躲在万里水泽中的老狗,大部分都是前朝余孽,图谋复国的可怜虫。” “师父答应了?” “嗯,县令许下不少好处,当时我们也没意识到不妥。” “若真是调虎离山,岂不是县令也参与其中?” “说不准,若参与,告知过去便是打草惊蛇,若不是,或许就是水沐教的阴谋,想让我们自疑,都有可能。” 南娣从一旁款款而来,托盘中托着一个小药瓶。 许氏伸手接过,扒开红塞盖,倒出三粒鱼眼大小的药丸。 “张嘴。” “师娘真不用。” “让你张你就张。” 梁渠无奈张嘴,被塞了一粒。 “嗯,乖。” 接着许氏直接将他肩臂和胸前的纱布拉开,各自捏碎一粒药丸后洒上伤口。 一服一敷,梁渠顿感伤口热热的,紧接着伤口就以飞快的速度愈合起来,比莲藕都快上许多倍! 奢侈,太奢侈了,真是小伤啊。 梁渠心痛,他穷怕了,觉得是在糟践东西。 “这一瓶一共十枚,用掉三枚,剩下的都给你,受伤不要舍不得用药,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不要让自己处于虚弱之中。” 梁渠低下头:“弟子受教。” 许氏靠回太师椅:“如若真是水沐教,那山鬼一事我多少有些头绪,伱可知山鬼会结胎?” “知晓。” “嗯,看来你近些日子的确用了功,山鬼的结胎极快,会迅速抽空被结胎者的血气,被结胎者越强,吸收血气越多,出现的山鬼就越强,如果在其孵化出来前挖走,那便是一颗上好的宝药。 若是要药师懂得炼制,便能将数颗胎丸融汇在一起,炼制成胎珠丹。 水沐教曾经干过这种事,效果非凡,百人份的胎珠丹就能将一名正常人当场提炼成奔马武者,且上限未知,当时数个村子上千号人都被他们屠光。 太祖震怒,派当朝老将徐有光出兵绞杀,那时候我才十多岁,记得很清楚,此事过后,水沐教几十年都没出现过。 我猜想,义兴市的山鬼或许不是偶然,是水沐教早就埋伏下的暗子,意外被你们祭祀河神的动静惊扰,提前苏醒。” 梁渠忧心忡忡,自己这新手村怎么还有这么号大boss。 “既然是调虎离山,能不能让师父快些回来?” “小九,你刚还说自己泥潭里打滚出来的,怎么这么天真,真要是调虎离山,他们会眼睁睁让你师父回来?” “额......那师娘觉得我该如何是好?” 许氏翻个白眼:“我哪知道,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平时看书看得多才知道的多,这种事问你师兄们去,小二小五小六不在,不还有小三小四小七小八呢吗?五个大男人让我一个老婆子想招?害臊不?”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去武馆找师兄们商议。” 梁渠就要离开,却被许氏一把拉住。 “急什么,吃过晚饭再走,真是我猜的那样,他们一时半会不敢动手,你师父刚走两天,他们可害怕你师父杀个回马枪呢。” 该说真不愧是狩虎大武师的妻子吗,没练过武都如此沉稳,有大将之风。 “还是算了吧,我有个朋友还在外面看船等我呢。” “找个下人去看,让你朋友过来一起吃。” “不太好吧?” “嗯?” “是是是,那我去叫他。” “你要敢偷偷溜走,以后就别进这个门。” 梁渠被门槛绊了一跤,匆匆来到河岸叫上陈杰昌。 ...... “这,这,太客气了,感激不尽。” 陈杰昌迷迷瞪瞪的就出了杨府,抱紧手中的两个小药瓶,根本不敢撒手,生怕它掉了磕碰了。 一顿饭不仅吃到许多山珍海味,更收到两瓶宝丹! 饭桌上许氏听说陈杰昌与李立波在杀山鬼时帮了梁渠大忙,也不小气,当即送出两瓶血气丹,一人一瓶,一瓶效果等同于一条十斤重红血鲈! 配合武馆内的药汤,两人真的武者有望了! 陈杰昌感激道:“阿水,谢谢你!” “害,谢我什么,要谢也是谢我师娘,我还得谢谢你呢,没你们两个递刀子,我还真挺危险。” “我只是想做点什么。” “足够了。” 梁渠拍拍陈杰昌肩膀。 男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多轱辘话,一个动作足够。 回到武馆,梁渠找到向长松与胡奇,将他与许氏的谈话全部道来。 向长松抱臂在胸前,一手托住下巴:“水沐教?一点印象没有,没听说过。”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大致上都和师娘了解的差不多,据说那次胎珠丹造就了十数位奔马武师。 配合水沐教的战阵法,硬生生挡住三位狼烟武师的攻伐,关键是速成,只要用人命堆上去,就能源源不断的制造武师。” 向长松摇摇头:“记载怕是不实,若真是普通人,没有武学功底,没有境界体会,冒然得到暴涨的力量,怎么可能结合在一起配合阵法,就能抵御三位超出一个大境界的武者?太扯了。” “嗯,我想或许本身那十几位本就是肉关或破关武者,有功底在身,得到胎珠丹暴涨实力后才会有如此效果,总之,胎珠丹很强,但又没那么夸张。” 向长松点头:“根据小九的说法,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找出主谋,逼问出所有山鬼位置和计划,再干掉,事情就解决了?” “问题是,主谋在哪,我们不得而知,此外其他两家武馆是否要请来助拳?” 第七十一章 武学特训 平阳镇尚有两家武馆,水沐教来势汹汹,理应出上一份力。 思索片刻,在场众人对视一眼。 “还是算了吧,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者那两位馆主加起来都不够三师兄一个人打的,帮也帮不上大忙,到时候找出山鬼位置,可以让他们出来收尾。”向长松提议。 胡奇皱眉:“水沐教若是真想要重炼胎珠丹,被结胎者的质量自然是越好越强,杨师又不在,武馆或许会首当其冲,不告知是否有一定风险?” “可若是告知,难保武馆中有无暗线,那便可能让水沐教提前开始行动,反倒是我们应接不暇,眼下提前得知计划,可是我们的优势。” 胡奇,向长松俱是陷入沉思。 真棘手。 梁渠听着两位师兄的讨论都觉得事情难办,无论说不说,都有风险。 过了会,胡奇又道:“依照师娘的话,倘若义兴市的山鬼是被河神祭祀意外吸引,那法华寺的那只如何解释,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抓到那只山鬼,现在看来或许是水沐教的人先一步给处理掉。 我本以为鲁少会那副模样是被孵了小山鬼,现在已经无法确定,那副模样究竟是取了胎丸后人为伪造,还是的的确确孵了山鬼?” “有没有一种可能,水沐教对山鬼的掌控力其实并不高?他们同样是在玩火?亦或者山鬼数量早就达到十分庞大的数目,以至于出现些许疏漏?” “信息太少。” “嗯,当务之急我觉得应当是告知徐师兄和陆师兄,看看他们两位的想法。” 梁渠起身提议:“那我去找陆师兄,向师兄去找徐师兄?” 胡奇抬头,天色已晚,点点头:“那我留在武馆坐镇,切记动静小些,莫让人瞧见。” “嗯。” 两人点点头,梁渠正要跨出圆洞门,胡奇突然叫住他。 “师弟已经破关?” “嗯,就在前天。” “倒是比我想的快上几天,师弟天资果真不凡,定然有命格在身。” 又是命格。 梁渠恍惚间记得第一次融合泽灵时,可得其命格之说。 如此说来,自己的确是有命格在身的。 “既然破关,那师弟今后就不要闭门造车,这些天外面也危险,你就住在武馆,多练练打法,我再教你一门武学。” 武学。 梁渠知道这个,余观修性命有感中有所记载,主要分上乘,中乘,下乘三种。 非同于功法,武学是技法,是对技艺的高超展现,通过引气,将同样的一拳,一掌,一箭以数倍的威力爆发出来。 以他当前的气血程度,堪堪能发挥下乘武功,想必胡奇觉得他短时间内无法突破肉关,便想到学习武学,尽可能的帮他提高战斗力。 “你这次受了伤提醒到我,这件事结束后,你得去长春医馆学一学医术,不必太过精深,但基本的草药辨识与接骨正骨的本事是要懂的,行走在外,这些是很重要的。 谁都有山穷水尽之时,困难时一些简单草药都万分珍贵,况且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只能助长恢复,不可能让你断裂的骨骼自动矫正回原位,要是没人帮你,贸然服药,可能愈合成畸形,想再恢复更难。” 胡奇郑重道,生怕自己的小师弟觉得东西不重要,不放在心上,特意举两个例子。 梁渠晓得胡奇说得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好多。 他像被家长一连带出去报了好几个兴趣班的小孩,关键还真是为伱好,不学不行。 读书,学武,学医,经过水沐教一事,梁渠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多去了解了解历史和秘辛,不然遇到事一脸懵。 这便是野路子出身与有传承的区别。 一个有传承的武道门徒,不一定比野路子打架强,但一定更全面,懂得更多,陷入困境活下去的几率更大。 “好了,没事了,就是和你说一声,快去快回吧。” “好。” 梁渠转身跨出圆洞门,直至穿过廊道,来到武馆门口,他猛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我书院那边还没请假呢。” 今天可不是休沐日! 他放了书院鸽子! 本想着中午祭祀完河神,尚有时间回书院上课,谁料发生那么多事,早给忘了,连托人请假的事都没干。 天都黑了,想必书院都没人,明日再找机会请罪吧。 ...... 陆刚的宅院中。 梁渠在门房带领下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是下意识动作。 天是黑,可时间不过戌时一刻,七点出头,冬天黑的快罢了。 往常陆师兄家应当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今日却一丝声响没有。 进到屋中,数个大铁路已然黯灭,只剩中间陆师兄专用大红炉,有两位壮汉看守,陆师兄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几乎在梁渠进到屋中带起气流的刹那,陆刚便睁开眼,望向门口:“梁师弟?” “陆师兄。”梁渠躬身一拜,看情况便知陆师兄近几天为他的长枪操劳许多。 “找我有事?” 梁渠环视左右:“师兄能够换个地方说话吗?” “走,去静室。” 静室内,梁渠将自己今天的遭遇,包括杨府与武馆的交流全部告知陆刚。 陆刚皱起眉头。 “水沐教,我知道些,还以为已经死绝了呢,居然还有,正好现在稍空,走,去武馆。” 抵达武馆。 胡奇向陆刚问好,三人一同等待向长松与徐子帅。 足足等上近三刻钟,才瞧见两道身影从廊道中匆匆走出。 “抱歉抱歉,来晚了来晚了。”徐子帅甫进来便是连连道歉,梁渠隐隐闻到一股胭脂气。 “你又去哪鬼混?” 陆刚皱眉,虽是问话,目光却看向向长松。 徐子帅目光威胁,向长松无奈一笑:“陆师兄心中已有答案吧?” 陆刚无奈叹气:“师弟们都在这,我就不说你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以后那种地方去得多了,脚酥手软别怪我没提醒你。” “嘿嘿,陆师兄,你莫要小瞧我。”徐子帅挺直腰板,掸了掸蔽膝,正要夸夸其谈。 “行了,别耍宝,说正经事,水沐教的事都知道没。”陆刚作为在场年纪最大,实力最高绝的弟子,自然承担起带头责任。 徐子帅神色正经起来:“关于水沐教,我倒是有个想法。” 第七十二章 功勋卓着,上达天听 陆刚侧目:“说来听听。” 徐子帅为人不正经,喜欢耍宝,往女人堆里钻,不过他鬼点子确实多。 每年给师父师母过生日,总能玩出点新花样,讨得所有人开心。 “前两日我接到一张官府悬赏,说在平阳镇往东一百二十里外有个土匪寨,有二十多号人,反正梁师弟快破关,我便没着急去,想着等梁师弟破关后带他去见见血。” 梁渠诧异抬头,没想到里面还有他的事。 向长松面容苦涩:“徐师兄最爱干这事,带新加入的师弟去见血,我当初被徐师兄带着去剿灭了三百里外的一处山贼窝,回来后马上颠半天,又累又恶心,差点吐出来。” 顿一顿,他凑近梁渠耳边,当着大家的面说悄悄话:“听说五师姐也被带过,回来后哇哇大哭,徐师兄被师父罚得禁足一个月。” “咳咳,说什么呢,我还不都是为你们好。”徐子帅手握空心拳咳嗽一声,“武者嘛,没见过血哪称得上是武者,师父不是经常挂嘴上,武者本就是以武夺生机......” “别扯淡,继续说。” “我的想法是,既然河神祭上那山鬼能被人气和大牲畜的血腥味吸引过来,我们能不能接着这样干。 把那伙山贼带过来,反正都是些亡命徒,奸淫掳掠,官府点名要人头,咱们当场血祭掉,说不定就能引蛇出洞,人血气可比牲气浓烈得多,最是吸引山精鬼怪。 只要山鬼出现,我们就有了线索,看它会去哪,干什么。 要是被训练过,跟着它们自然能找到老巢,要是没有,那肯定有人在附近盯着,要是又没人盯着,又没训练过,就证明我们自作多情,想得太多,如何?” “血祭地点要在哪呢?” “法华寺!直觉告诉我,那破庙不一般,大山鬼也消失在那,我们就假定目标是它!” 在场众人陷入沉思。 胡奇率先提问:“山贼在一百里外,会不会太远,血祭想要效果足够,至少得十好几人吧?” “没错,不过时间还算充裕,从师父离开的时间点上来看,水沐教真想动手,少说等师父那边的麻烦白热化,彻底脱不开身,如此一来,应当还有三四天左右的缓冲时间,足够了。” 徐子帅如此说法听上去有些不肖,好似根本不在乎杨师的安危。 可事实上,身为狩虎大武师的杨东雄真遇上事,他们只能干瞪眼,不去帮倒忙就是最好的。 再者他们对自己的师父有信心。 虎虽老,威犹在! 眼见众人还在沉思,徐子帅道:“反正你们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吧?我们是武者又不是大内密探,抽丝剥茧的查案属实不擅长。 总之我建议是简单粗暴点,不然真让他们成了,少说要死几百号人,日子还过不过了?” 几百号人一齐死亡,对当地豪强的威信绝对是巨大的打击。 最大“豪强”,杨氏武馆尤甚。 此外会有大量百姓离乡,平阳镇发展那么多年,可谓是功亏一篑,家底都被人掀了。 “那就按你说的办。”陆刚拍板做决定,“至于义兴市那边,天色已晚,明天我去找两位相识武者,让他们到那边住上一段时间,对外看来,不至太过起疑,也算是对那帮乡老有个交代。” “多谢陆师兄。” 陆刚此种做法,可谓是让来求助的梁渠既有里子又有面子。 “陆师兄瞧好吧!不过得找个人和我一起去,那么多山贼,都是活的,我一个人恐看不过来。” “梁师弟的灵兵就在近两天能铸好,我要留下来看着,他也要留下来放血塑性,向师弟实力稍差些,只是三关,镇守武馆不太够,就让他和你去吧。” 向长松急忙表态:“我没问题。” “嗯,拜托徐师弟、向师弟,若水沐教的事是真的,我们成功扼杀于摇篮之中,不管那县令是真是假,有没有勾结水沐教,我们必然能获得朝廷的丰厚赏赐,上达天听都有可能。” 上达天听! 在场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因为真有这个可能! 上一次水沐教出现,太祖震怒,血流漂杵。 如今这次规模或许不及上次,但在上次太祖震怒光环的加持下,性质依旧十分恶劣,值得朝廷重视,奖励必然不会吝啬。 虽说拯救平阳镇与周边的几个乡村,基本出于师兄弟几人内心的道德感,不想看自己的家乡变得生灵涂炭,化作人间炼狱,熟悉的亲朋好友受到生命威胁,可办事之余有奖励,自然是最好的。 梁渠坐在众人中间,心绪复杂。 义兴市里遇到山鬼,他调侃过一句像是搞养殖批发,没想到一语成谶,真他娘的是养殖批发! 就是饲料有点废人。 百人养出一位奔马武师,涸泽而渔的做法。 等同于作战时断掉后勤,完全让士兵背水一战,甚至是杀掉士兵战马,只会出现在水沐教这种不计后果,只想报复大顺的组织身上。 毕竟是一群遗老遗少,觉得自己被剥夺掉特权,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都不稀奇。 商量完毕,向长松与徐子帅未曾耽搁,去杨府借来马匹,星夜兼程赶往山匪寨。 一百里路并不近,二十号人得雇马车才能带回来,他们得抓紧时间,快去快回,尽可能将时间压缩在两天内。 陆刚起身:“灵兵锻造进度比我想象的快,明天中午梁师弟来一趟我家,我需要用兵主的新鲜血液给灵器塑性。” 梁渠点点头,他知道灵兵锻造中有这么一个过程,在铸造中洒上兵主的鲜血,塑造灵兵的“性”。 此法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认主,没这个说法。 灵兵有灵,既然是灵,那就有性,脾性爆裂者用爆裂兵,柔情者用柔情兵。 性情相合,用起来自然如臂指使。 若是性情不合,倒也无碍,不影响兵器质量,只是使用武学招式之际,没那么顺手。 在铸造中加入兵主血,便能两性相仿,今后兵主没有发生重大变故,性情大变,便始终是两性相合的效果。 一众师兄皆离开后,胡奇让梁渠不要走,再回来时,他手上拿着一根短棍和一本小册。 “梁师弟,这一门弓劲法乃气血劲力流转之法,习得后劲力薄发犹如开弦放箭,与你的根骨十分适配,配合猿拳出招威力更胜三分,你看过一遍,记下后开始操练。” 师兄师弟们都有事做,胡奇也要对师弟进行特训。 真与水沐教发生冲突,梁渠势必会牵连其中,必须尽快提升他的战斗力,以保全自身。 第七十三章 大自在,大造化 武学分两大类,一是劲法,二是招法。 猿拳中的打法与两者皆不同,它只涉及动作要领与肌肉发力方式,普通人亦能学,大开大阖。 劲法则是气血流转之法,是更深层次的控制,拥有一定气血量的破关武者才能使用,是控制全身劲力气血,化为己用的方法。 融会贯通后,一脚一拳皆有更大威力。 有气血劲法加持,用出猿拳攻击便会更强,颇像武侠中使用内力的内功。 招法武学则是另一概念,是将气血灌入兵器与拳脚之中,使之蓬勃而发的爆发性招式。 例如玄冰指,排云掌诸如此类的具体招式。 梁渠接过胡奇递来的册子,快速翻阅,弓劲法册子很薄,只有五六页,那么多天的字识下来,他读起来基本没障碍。 梁渠没过多久便将内容记在心中,尝试依照册中方式催发气血。 气血流转中,片刻后身体内果真有异样,与炼皮融入体内的感受完全不同,气血流转不息,好似精力勃发。 一刻钟过去,气血流转于经脉之间,愈发娴熟。 梁渠感到这弓劲法好似为他量身打造,血脉偾张,势由劲发。 他动了起来,以劲力法带打法,气涌,意动,劲出,拳风呼响,一气呵成。 每一拳每一脚威力都提高! 原来这才是武者的真正战斗方式! 眨眼间,梁渠完全变了个人,威风凛凛,犹如神猴临世,双臂长甩,臂作弓弦,拳锋作箭,刚猛爆裂。 就在他威风八面之际,胡奇手中短棍顺势一探,犹如打蛇七寸,点在梁渠胸前。 全身节奏被乱,梁渠劲力顿消,体内血气凭空蒸发掉三分之一。 他颓然站在原地,像是被一棍打出原形的妖怪,被迫退出精力勃发的状态。 “再来!”胡奇沉声道,“什么时候劲力不断,连绵不绝,才算是有所小成!” 劲力法最重要的便是节奏维持,初学者看似能熟练使用,实则根本无法在实战中用出。 稍与人过两招便会泻气,疲惫不堪,寻常练习时必须有人不断“打扰”,将气力流转练成本能,如此一来才不会泄劲。 此法与训练打法的方式相通。 换而言之,胡奇是在同时训练梁渠的打法与劲力法。 练打就得先挨打,不是傻乎乎的做疼痛训练,是要在挨打中找到避免受伤的方法,属于自己的节奏。 每一次被打断劲力的运转,梁渠体内的血气就会消散颇多,不过三四次便耗光气血,成为无源之水。 梁渠喘着粗气,身体逐渐涌现疲惫感,可胡奇根本不让他歇息,他扔下手中的短棍,摆出架势。 “继续,劲法不能练还有打法,你学会使用套路,现在就要把它用出来,来,朝我攻过来。” 梁渠深吸一口气,提振精神,朝胡奇冲去。 “太笨了,不要暴露你的胸口,把握住你与敌人的距离!” “所有拳脚,兵器都是延伸,把你自己想象成一个圆,找到你的圆心,把我也想象成一个圆,找到我的圆心,你挥出的拳头是一个圆,我的棍击也是一个圆,每次的战斗,都有无数个圆。” “伱要保持你的圆心,来破坏我的圆心!” “不对,还是不对,你的破绽太大了,你连自己的圆心都没找准,再来。” “再来!” “站起来,继续!” 武馆学徒早已离开,或是回去睡觉,或是回家。 偌大的演武场上,只剩下胡奇与梁渠。 梁渠一次次倒下,又喘吁吁站起。 ...... 夜,万籁俱寂。 梁渠赤裸着上身,从后院水井中打起了沉重的一桶水,当头浇下。 “呼!” 梁渠长舒一口气,氤氲白汽从他身上缭起,与月辉遥遥呼应。 疲惫的身躯下是令人喜悦的收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那一点点熟练起来的打法,让人欲罢不能。 胡师兄自身经验丰富,理论指导又学自杨师,教导他可谓是轻而易举,梁渠也是收益颇丰,对所谓的战斗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了解,可惜,实践跟不上理论。 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师弟,好了!”胡奇走出房门,对着梁渠喊了一声,“等泡完药浴就赶紧睡觉,明天一早我们继续。” “是。” “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就住在东厢房。” “等等师兄,我还真有一件事。” “说。”胡奇言简意赅。 “我与山鬼厮杀时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们的皮肤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摸上去都十分柔软光滑,实际上却能抵御刀劈呢?若想有如此防御,不应该像牛皮一般粗厚吗?” 胡奇失笑:“若真是如此,那练武岂不是把自己练的人不人鬼不鬼?人顶着一身厚皮,那多难看?那本余观修性命有感,师弟是不是还没仔细看?” 梁渠汗颜:“不瞒师兄,的确如此。” “我猜也是如此,皮关冲开,身无异状,可却皮似牛皮,韧而不破,防御大增,这里的皮似牛皮,其实只是一种比喻。 余观修性命有感里清楚写明,武者变强的本质是‘我’与‘他’的界断,或者说,是‘内’与‘外’的界断。” 啥玩意? 梁渠一脸懵逼,一个个字他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简单说,你破了皮关,皮肤强度确实增加,但除此之外,还有你看不见的,自身‘本’的增强。” “本?” “外在的一切是外在本,自身一切是内在本,两者本该互相作用,演化出无数可能,可武者一道,便是增强自身的本,自身本越强,外界本就相对越弱,最终超脱,万物无法加身。” 梁渠自认理解能力还不错,隐隐把握住关键。 “所以,武者的攻击是反其道而行之?自身本去影响外界本?” “师弟果真聪明。”胡奇称赞一句,“武者本就是超脱的路途,做我想做的,抗拒我想抗拒的,实力越强,你对外界的干涉与抗拒就越强,乃至时间长河不加身,达到永生不死的地步,通往大自在,大造化。” 梁渠心神震撼。 此世的武道一途,怕不是比修仙的都厉害! 控血一途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是个清杂技能! 如此看来,怕不是控水进入体内,都有失去控制的可能? 第七十四章 灵兵塑性,锋锐难挡 梁渠泡在浴桶中。 阿威顺着他的肩膀爬到浴桶边缘,百足垂下,二指宽的桶壁刚好契合它的身宽,两者相贴,像是安上一根卡槽。 浴桶中的并不是疗伤药,而是配合猿拳使用的药浴。 今天对战山鬼的伤在吃过补肉丹后就好得差不多,他与胡师兄的对练虽有淤青,但都不严重,犯不着专门治疗。 药力顺着毛孔丝丝缕缕的融入,一点一点强化身躯。 待褐色药液泡至淡黄,梁渠起身擦干,穿上一条裤子练习起猿拳。 消耗殆尽的血气再度充盈起来,长度与宽度隐隐又涨几分,果真是效果非凡。 活动完,梁渠用水冲掉一遍汗液,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天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实在是过于疲惫。 第二天一早。 梁渠让陈杰昌跑个腿,帮他向书院告假,便与胡奇在演武场对练。 学徒们围坐在一旁观看,瞧见梁渠有精彩的反击后皆会欢呼,看到他再次被打倒后又会发出嘘声。 梁渠被收为杨氏亲传,许多学徒刚开始都心生不满,觉得那个人应该是自己,不该是一个来自义兴市的泥腿子。 可如今都半个多月过去,再不满都只能接受现实,慢慢习惯,双方氛围变得缓和起来。 不少机灵的想请梁渠吃饭,打好关系,只可惜梁渠拜师后,反倒在武馆中出现的次数变少,一直没找到机会。 学徒中还有几位高喊着勉哉。 他们是后加入进来的,听闻梁渠故事后惊为天人,完全当“偶像”来崇拜。 “期待着”自己同样有一天能遇到不公正待遇,大杀四方后得到高人垂青。 倒也正常,能来学武的大多都是父母供养,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心头血正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愿景下埋着多少人的不甘与悲愤。 “呼,喝。” 梁渠再一次被胡奇点退,他全身皮肤通红,大口喘气,体内的气血再度消耗一空。 今早一轮,现如今已经是第二轮。 相比于昨晚一点即溃,如今的他已然能做到打出二三招而劲力不泄,可谓进步巨大。 胡奇心中也是惊讶的,修炼天赋不意味着格斗天赋,空有素质没有表现的人有很多。 平时锻炼修为嘎嘎涨,一到实战两腿哐哐抖。 梁渠战斗才情不错,进步极快,且作战风格悍勇,像块棉巾一样迅速吸收经验,每一次都有新表现,是个会动脑子的。 眼看梁渠站起身来要继续,胡奇将短棍点地,摇摇头:“暂时到这里吧,已经午时一刻,先吃饭,吃完饭你就该去陆师兄那边,等你回来再练,顺带恢复一下气血。” 梁渠转头看铜壶滴漏,的确上浮至午时位置。 学徒们三三两两散去。 累过半天,梁渠胃口大开,紧跟在胡师兄后动筷子,一人就干掉四碗米饭,吃下大量牛肉,浑身暖洋洋的。 吃完他便告辞胡奇,匆匆赶往陆师兄住处。 等了半个月,灵兵终于要初步现世,梁渠实在是心潮澎湃,激动难耐。 铁匠铺中依旧静悄悄,陆刚没站在大红炉前,转身在一张红木桌上刻画着什么。 凑近一看,是一张灰褐色的薄皮革。 陆师兄用蘸墨笔在上面画满玄之又玄的纹路,梁渠静静地站在一旁,控制住呼吸,没有打扰。 伴随着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整张皮革绽放银茫,随后纹路隐没不见。 陆刚抹去额头上的汗液,解释道:“这是蝙影皮,介于虚幻和存在之间,能潜入黑影中摄取血食,等下你的长枪塑形就看它。” 梁渠不明白为什么塑形要靠一张皮革,但他只是点头没有出声。 此次经历会是一次宝贵的财富,多看少说就好。 等陆刚拿起兽皮,他才察觉这张皮的质感非常奇怪,半隐半现,好似虚幻。 真是神奇。 大红炉中,赤火悼羽已被激发,源源不断的金色能量朝最上方一块红软金属中涌入,又有淡淡的红丝溢出。 应当就是陆师兄所说的,钨金属相均衡,只会吸收生命能量,而排除火能量的表现。 此时金色能量衰弱许多,整个锻造过程已经是在第二阶段末。 第一阶段是钨金软化,随后进行成千上万次的捶打,去芜存菁,增加韧性。 第二阶段是激发悼羽内的能量,让其被钨金吸收。 就在金色的火焰摇摇欲坠,快要消散之际,陆刚递来一把匕首与一只碗。 “血!半碗!” 梁渠二话不说,拿起匕首对着掌心割下,汩汩鲜血流出。 真痛! 梁渠咧咧嘴,拿刀割自己,尤其是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最难受。 碗内很快积蓄起半碗鲜血,陆刚将手插入一旁的水缸中,伸手接过血碗,在里面放了什么,接着又对着炉内洒入一把银粉。 轰的一声,整个炉内温度剧烈升高,梁渠都被逼的后退一步。 陆刚却是将手伸入红炉中,对着软化的金属浇下鲜血。 鲜血与滚烫的金属相碰,爆发出剧烈的血雾。 钨金上陡然飞出一只红色大鸟虚影,似乎是想要与鲜血对抗,可残存的灵性犹如无根之木,根本无法持久,仅片刻便消散不见。 鲜血流入几乎要液化的金属之上,没有蒸发,没有烘干成碎片,只是静静的渗入其中,犹如将半碗血倒在了棉花上。 淡淡的呼应感自梁渠心间升起。 这便是塑性吗? 当真有另一个身体延伸的感觉,梁渠心想。 待陆刚收回手,甩手便将影兽皮甩出,整张兽皮如同吸血蝙蝠般自动包裹在那金属上,皮上银光大亮,整张薄皮不断收缩,聚拢,拉长。 竟是活生生将一块金属拉成枪头模样! 十二寸,宛若半截利剑的枪头被毫无阻碍的拉出,接着是枪头后包裹枪杆的部分,以及从中间延伸出来的铁芯! 陆刚伸手抓过一旁放置在桌上的长条盒,打开后里面是三根浸泡在未知油液中的木杆,二黑一白,他从中拿出白色那根,竟是插入火炉中! 不知名油液瞬间点燃,沿着头部烧到整个木杆,陆刚似乎没有痛觉,将木杆对准铁芯插入,毫无凝滞感。 安上整根长木杆,陆刚在末尾装上枪纂。 原本只包裹枪头的影兽皮蠕动着将枪杆一同包裹,攀爬间将油火覆灭,包裹完后便维持不动。 莫约过去二刻钟,未曾动弹的影兽皮再度蠕动起来,它退出包裹枪头的部位,只包裹住枪杆,余下部分彻底硬化成一层油亮的灰膜。 陆刚长松口气,一把将长枪从炉中取出,递给梁渠。 “好了。” 梁渠:“???” 第七十五章 山鬼?土鸡瓦犬 不是。 淬火呢? 生漆呢? 说好要三月的,怎么半个月就整好了? 还有小师弟我只是个小小的一关武者,真能接刚从火炉里出来的东西吗? 梁渠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说要造三个月的长枪,只用了半个月就造好,他试探道:“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陆刚一愣,扫一眼长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的确。” 梁渠放下心来,看吧,我就说忘了。 随后他便看到陆刚从一旁的桌子上摸来一根红缨,系在枪头上,再次递来:“这下好了,其实你这严格来说不算枪,枪头太长,应该算槊,不过两者也没严格区分,系上也不碍事,能挡血。” “不是这件事。”梁渠无奈,坦白问,“陆师兄,你之前不是说还要两月上什么漆吗?用那什么漆来着?” “那是普通铸造法,我本来没想到会造灵器,就没想过用影兽皮,有影兽皮做漆层,已经不用生漆,它们两者是完全长在一起的,就像树生出树皮,所以已经好了。” “那淬火什么的呢?也不用吗?” “灵器不需要淬火,它能自我修复,就能自我调整韧性,硬度乃至重心。” 陆刚握住长枪,手腕翻转耍了个枪花,“你这件长枪灵性十足,几乎完美无缺,钨金枪头,象牙白木杆,赤火羽生灵,影兽皮作漆,可以说是我打兵器以来最好的成品,我握住它仿佛能感受到有个生命寄宿在其中,看看。” 听闻此话,梁渠只得感慨世界的玄妙。 为了这柄枪,陆师兄怕是倒贴不少材料,人情欠大了! 江淮泽野中有许多珍贵金属,陆师兄应当会喜欢,日后得让阿肥它们去找找看。 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托接过大枪。 陆刚松手,梁渠双臂微微一沉。 好重! 怕不是有近百斤! 普通的长枪也就两到五斤左右,仅有个别猛将会使用二三十斤的长枪。 演义中的关二爷的武器说有八十斤重,实际以当时的重量换算过来不过是三十斤左右。 眼前这柄大枪比古之名将用的都沉,都重! 梁渠凝视着面前的长枪,奇妙的呼应感萦绕在心间。 枪头长度足有十二寸! 正常单手剑光剑刃长度不过是二十一二寸,眼前的枪头几乎就是半截利剑。 形制十分特别,与其说枪不如说是槊。 不过枪,朔,矛本就没有严格区分,从来没有认真的定义过。 什么软杆,硬杆,枪头都是后来的总结,可典籍中全都能找到反驳。 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淡淡的乌金芒色在枪刃上闪烁。 盘曲的螭虎缠绕枪颈一圈,虎躯化作流云,虎爪抱紧枪身,虎口正吐枪刃,那一对虎目竟真似在闪烁寒芒。 此绝非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技艺,或许仅有影兽皮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梁渠深吸一口气,轻抚枪杆,象牙白木本该是细腻的,乳白的,在蒙上一层兽皮后,颜色变成紫檀般的暗紫色,手感变化也极大,好似厚实的橡胶质感,变得不易脱手。 “整把枪长七尺五,枪头是十二寸整,加上往下延伸出的金属部分一共是二尺二,总重量在九十六斤,以师弟现在的实力来说是偏长偏重,但不是不能用。” 所有材料都是陆刚经手,不用称量他便知道具体数据,此重量和长度是考虑梁渠身高还会长考量的。 梁渠点点头,近一百斤的重量他不是扛不动,甚至可以说不算累,但作为兵器意义完全不同。 一个正常成年人能挥舞起两斤的单手剑就非常了不得。 好在长枪对臂力依靠不大,两性相合的长枪拿在手上更是如身体延展,作为一关武者,泽灵加成让梁渠比一般武者劲大,再加弓劲法增持,他勉强能用。 “我后院有几个木桩,去试试?” “好!” 梁渠小时候拿根木棍都要哐哐祸害野草,别说得到如此神兵利器,欣然应允。 来到后院,几个绑上稻草的粗木桩伫立其中,边上还倒着不少断木,看来是专门用来测试兵器的地方。 梁渠深吸一口气,运转劲力,挥舞两米五的大枪,朝木桩劈去。 劈、盖、截、拦、撩、云、带、冲、砸,刺,挑,以此长枪形制皆没有任何问题。 半截木桩掉落,落在草地上发出闷响。 梁渠差点爆粗。 刚刚砍下去,他一点阻碍感都没感觉到,就像划过空气! 太牛逼了,三师兄,我的男神! 一杆子下去,怕是能把人当场劈成两半! 昨天面对山鬼他要是有这把枪,哪怕不刺那弱点处,光劈,怕是都能把山鬼脑袋给劈下来! 改日血祭,他将带头冲锋! 陆刚不知道梁渠在想什么,他沉默地将三个木桩拔出,并拢在一起,仅靠手掌就将木桩压下地面三分之一。 “再试试。” 梁渠闻言又是一杆挥过,稍稍有凝滞感,却并未卡住,三个木头桩子齐齐矮上一截。 陆刚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小臂粗的铁棍插在地上:“再试试。” “这......”梁渠颇为心疼。 “怕什么,灵兵豁口只要有材料就能自愈,来!” 梁渠转念一想也对,他还是没转变过来观念。 当即挥舞起大枪,对着铁棍削下,这次没完全劈断,只断开三分之二。 好在他稍一用力,铁棍就断裂开,再看枪头,毫发无损。 劈砍都如此厉害,刺击又当是何光景? 当初的螃蟹怪那精钢般的硬壳都得被扎个对穿吧? 如此情形,无论梁渠还是陆刚都非常满意。 一个满意自己的兵器,一个满意自己的杰作。 回到屋内,陆刚给出一个放大枪的长木盒和一个小皮盒。 小皮盒里面是一小块钨金,一小块象牙白木,一瓶金色油脂,一块光滑的丝绸。 “影兽皮汲取血液就能自我修补,其他两样修复就需要同属性的材料,我给你准备两块,此外每次沾血,记得用剑油保养擦拭,以免晦污,东西都在里面。” “多谢陆师兄!渠出身贫寒,难以偿恩,陆师兄今后如有差遣,但无不从!” 梁渠清楚,他的赤火悼羽让陆师兄出了血本,很多珍贵材料都是为灵兵额外添加的,成本愣是翻出三四倍。 只不过东西拿都拿了,只能欠着。 陆刚失笑,不觉得梁渠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地方,却没驳斥:“行,以后我有什么事,不会客气的。” 梁渠抱拳,长拜而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宝贝放进长木盒,抱着两个盒子请辞。 “好,忙了半个月,我也好休息休息,你去吧。” 第七十六章 三兽分肉,进化在即 “好兄弟,快来看快来看!” 回到武馆,梁渠招呼上陈杰昌,兴致勃勃地带他回房间。 陈杰昌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看什么啊?长盒里的东西?” “没错,我给你看看我的大宝贝。” 梁渠打开自己的长木盒,华美长枪一展无余, 紫檀木般暗紫色的枪身,乌金色的枪头,每一处都美轮美奂,又凝聚着惊人的煞气。 “好漂亮的大枪!” 陈杰昌面露惊艳,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厉害吧,我三师兄送我的!” “牛逼!” 陈杰昌忍不住上手触摸,结果他一入手就惊了:“嘶,好沉!你这把枪得多重啊?” “九十六斤!” “那么重?岂不是擦着即伤,碰着即死?你能舞得动吗?” “全力以赴的话,勉强可以。” “厉害厉害。”陈杰昌称赞一句,转头看长枪,越看越漂亮,问道,“你这枪有名字吗?” 梁渠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茬,陆师兄也没提,应当是全凭他自己拿主意。 “要不叫虎头湛金枪?你看这螭虎,多威风,好看得要死。” “太俗了吧,演义小说里将军武器都叫这个名字,换一个换一个。” 梁渠犯难。 取名实在不是他的长项,看看自家四个仔就知道,便在脑海中疯狂搜索历史典故,企图借鉴一个。 “要不就叫伏波枪吧?” 陈杰昌思量几番,乍一听不是很霸气,却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渔民出船最怕风波大浪,此寓意极好。 “伏波枪,好名字!阿水到底是念过书的读书人了。” “哈哈,那就叫伏波枪!” 似是取了姓名,梁渠与伏波枪之间的联系又加深几分,感觉愈发奇妙。 两人一同观摩好一阵,直至梁渠被胡奇叫出去特训,临走前才恋恋不舍地合上木盒。 陈杰昌都觉得好笑:“它又不会跑,你这样子让我觉得灵兵都会自己飞了。” “哈哈,情难自禁,情难自禁。” “哦对,今早我去书院帮伱请假,有个叫司恒义的年轻先生说等你闲下来尽快去一趟书院,他休沐日也在。” “行,我知道了。” 梁渠点点头,想来是自己的“法子”在发酵,只是他最近几天都没空去书院。 “我今天下午打算坐船回一趟义兴市,把血气丹带给李立波,天黑之前回来,你有什么要让我带的吗?” “那还真有。” 梁渠掏出装补肉丹的小瓷瓶,倒出一粒,一切二,分出半粒。 “疗伤用的,放在血气丹的瓶子里就好,一起给李立波,半粒足够,手上的伤一两天就能好。” 那天情况急,他也没来得及去摘两块藕磨成粉。 “好,我替他谢谢你。” “小事,另外再帮我看看陈叔一家,让他们这两天能少出门就少出门。” 梁渠想过要不要把陈叔一家带到武馆内,但想一想,武馆容易首当其冲,真不一定就比义兴市安全,也就此作罢。 “好,我都记下了。” “那就没事了,我出去训练。” 陈杰昌点点头,收拾起东西。 演武场上,梁渠持棍而立。 在胡奇帮助下,他对劲力法的掌握越发纯熟,已经可以保证对拼三招内不乱气,如今在尝试使用器械。 第四次被胡奇抽中,梁渠体内的气血消耗一空。 几个看热闹的学徒发出嘘声。 胡奇皱起眉头,厉喝道:“怎么回事,战斗中愣神?你知道多危险吗?” 梁渠自知理亏,乖乖低头挨骂。 “过去,举三十个石墩!举完再练!” “是。” 梁渠灰溜溜地跑到演武场一角,举起石墩。 胡师兄也不全是和善面孔,一旦自己出了大错误,就会被狠抽几棍子,再被骂一顿。 他没想到自己正练习着呢,肥鲶鱼就传消息过来,说是发现带角的宝鱼,很大一只。 带角的,那不就是牛角鲳吗? 一条一斤多重的牛角鲳,光是鱼肉就有1.8的水泽精华,质量比红血鲈还有虎头斑要好得多,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宝鱼。 一双角还有独特作用,他至今都保存着一对,埋在家里米缸下。 心思一动,气就易乱。 只是现在他脱不开身啊。 徐师兄和向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算要到明天,现在回去也太过奇怪。 思来想去,梁渠决定放弃这条牛角鲳。 不是不去抓,是让三兽自己想办法,抓到后直接分掉。 就是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做到。 今时不同往日,一条牛角鲳虽说宝贵,却也不是什么非得不可的资源。 要是三兽能吃到,至少肥鲶鱼与不能动离进化又近一步,都是好事。 ...... 江淮泽野中,肥鲶鱼得到梁渠的传话,两条最粗的鲶鱼须绞合在一起,似是“愁眉苦脸”。 长相奇怪的鱼不好抓啊,劲贼大,游得比普通鱼快出一大截,又小又灵活。 可一想到能吃到肥美的鱼肉,不再是鱼骨和鱼肠,肥鲶鱼准备硬着鱼皮干它一票。 不能动与拳头一同汇聚过来,三兽“商量”着对策。 角落中,鱼须舞动,鳄爪空挠,蟹钳乱夹,一连串的气泡涌出,浮出水面后炸开。 片刻,三兽散开,呈三角状包围牛角鲳。 接近到五米内,不能动率先出击,它移速最慢,不适合去抓,只需要将牛角鲳朝肥鲶鱼与拳头方向驱赶就好。 学自天神的招数果真有效,牛角鲳慌不择路朝拳头方向跑去,即将越过头顶时,拳头纵身一跳,伸出巨钳夹住牛角鲳鱼尾! 可这条牛角鲳太大了,足有八斤重,拳头浮在水中无处借力,居然被拖着跑。 万幸牛角鲳被拳头惊吓到,又改方向,正中阿肥下怀,擦身而过之际,它从泥浆中跳出,一个甩尾将牛角鲳拍在地上,调转身形,一口咬碎宝鱼头颅。 狩猎,大获成功! 不能动赶紧游过来,三兽聚在一起,都想要大快朵颐。 肥鲶鱼用尾巴将宝鱼掸到自己身前,摆动鲶鱼须,对着鱼头处划下,指了指不能动,又对着鱼尾滑下,指了指拳头,最后对着宝鱼鱼腹处划下,指了指自己。 不能动疯狂摇头,用爪子将宝鱼扒拉到身下,伸出尖爪,对着鱼头,指向肥鲶鱼,划下鱼尾,指向拳头,划下鱼腹,指向自己。 拳头对着不能动的爪子就是一钳,不能动痛得抽尾巴,肥鲶鱼张开大嘴吐气泡,拳头趁势对着它的须子也是一钳。 两兽愤怒之际,它钳住宝鱼放到自己身前,划下鱼头,指向肥鲶鱼,划下鱼尾,指向不能动,划下鱼腹,指向自己。 三兽面面相觑。 霎时,水中涌起大片泥沙...... 第七十七章 持枪,牵犬,诛魔 “吁,就是这边吧。” 徐子帅勒住马绳,左右环视,胯下骏马气喘吁吁,就连手中牵着的骏马都疲惫不堪。 他们一人两马,赶了一晚上路,终于抵达目的地附近。 “我下去找找。” 南方冬天不算冷,密林中有许多阔叶大树,阳光斑驳。 眼见丛林密布,向长松就要下马,却被徐子帅拦住。 “不用,我去,你去附近村子看看有没有马车,雇几辆过来,剩下的交给我。” “也好。” 向长松调转马头,依照地图标注去寻乡镇。 四师兄平日里虽放浪形骸,办起正事来还是靠谱的,天赋更在几位师兄弟前列,对付几个山贼,手拿把掐。 徐子帅将马系在一旁的树木上,孤身入林。 山林地形复杂,即便武师耳目强大,他也足足找了一个时辰。 两米高的山寨大门矗立林间,徐子帅没有冒然行动,他收敛气息,潜入进去晃了一圈。 山匪尽皆油光满面,手臂之上满是刺青,非受尽压迫之辈,全是泼皮成众,聚啸山林。 他还看到一个房间内关着几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最小的才十岁左右,被铁链拴住脖颈,面前摆放着布满黑油的破碗,臭味浓烈。 难怪官府点名要人头。 徐子帅确认悬赏单上所言无误,回到山门前,于一棵足有人腿粗的乔木前站定,腰间长剑一闪,根本看不清动作,整棵大树便缓缓塌下。 枯枝碰撞折断,发出巨大的声响,山贼们悚然一惊,纷纷走出房间,爬上大门一探究竟。 一根前端被削尖,制成木矛模样的大树从林间骤然飞出,裹挟着恐怖气流,狠狠掼在大门之上,大门瞬间破裂,连带着门后的两位山匪一同被砸飞。 巨啸响惊飞林间鸟兽。 烟尘四起。 山匪们跌倒在地上,胯下黄汤不断,吓得完全失声。 “浪费两条狗命,太可惜了。” 徐子帅拍拍手上灰尘,缓步踏入山寨,他看向一旁倒地的豁牙山匪,折断一根树枝,轻轻拍打他的脸颊。 “喂,你们当家的呢?” 豁牙山匪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指向木门下的肉泥。 “哦吼,死了?真麻烦。”徐子帅挠挠脸颊,纵身一跃跳到仅剩一截的木架上,拿出根绳索大喊,“大家不要害怕,听我说,我来这里只办三件事,一是抓人,二是抓人,三还他娘的抓人,都乖乖的,一个个上来把脖子套进这里面。” 角落阴影中,一位秃头山匪手指动了动,见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两条腿微微挪动,一点点往后退,退出四五米后,起身便逃! 秃头山匪低下头,一根带血树枝直直插入地面,他伸出手摸了摸,不知何时,胸口处破开一个拇指大的血洞。 噗通。 山匪跪倒在地上,身下缓缓溢出鲜血。 “诶,都说了,让你们听话,怎么就不听呢?快,上来,把脖子套进来!” 等向长松带着车队回来,二十多位山匪被当成狗一样一条条栓在树上。 “山寨里还有几个女人,帮忙解决一下。” “我去看看。” 带上几个战战兢兢的车夫来到山寨,大门狼藉,厚重的木门下还压着肉泥,鲜血淌的遍地都是,向长松对此见怪不怪。 徐师兄是个孤儿。 只不过他比梁师弟要幸运些,也不幸些。 他曾有一对收养他的养父母,后来山匪过村,为了保住那只能生蛋的母鸡,全都没了。 徐师兄恨透了山匪。 平阳镇百里内,也没有一个匪寨。 ...... 夜晚。 今日份特训终于结束,梁渠累得想在演武场上趴下。 可一闭上眼,他就想到放在床下的伏波枪,精神亢奋起来。 吸收完药浴,一遍桩功练完,恢复好气血的梁渠拿出长枪,自顾自的欣赏一阵,便扛起长枪,在院中练习起来。 月光辉洒在身上,赤裸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他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全身肌肉纠结起来,像一只趴伏着的豹子。 气血流转,肌肉分明的双臂有力的压抬大枪,每一根线条都流畅至极。 光从身材上看,完全可以媲美前世最顶级的游泳运动员。 有时候,站在房间内的铜镜前,梁渠都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些完美无缺的线条属于自己。 三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身高暴涨,从饭都吃不上,一米六出头的小个子,暴涨到一米七五,并且势头迅猛。 陆刚师兄在打造伏波前,又给他摸过一次骨,测算过骨龄,以决定长枪长度。 最终给出的结论是,依照目前的趋势下去,梁渠身高会定型在五尺六到五尺八之间,即一米八五以上! 完美。 梁渠深呼吸,于月光下纵情挥洒着力量。 乌金色的枪芒越发锋锐,像是倒映着星星的碎片。 拳头在击打坚硬物体后,会出现微不可查的裂缝,身体便会开始修复,当修复的次数越来越多,骨密度便会不断加强,届时挥舞出的拳锋会更加坚硬! 灵兵同样如此,每一次的碰撞,挥舞,都会让它调整自己,以求更贴近兵主的需求与作战习惯。 灵兵已经不能称之为兵器了,它就是活的生物! 只要不遇到毁灭性破坏,灵兵都能恢复过来! “呼,呼,呼。” 近百斤重的大枪扫过灌木,如飓风过境,卷起层层落叶。 耍过一刻钟,梁渠肌肉发酸发胀,才不得不停下,擦过一遍枪身,冷水冲刷身上汗液后沉沉睡去。 第三天,依旧特训。 只不过今天只特训半天,下午胡奇便让梁渠调整状态,睡一个午觉。 依照徐子帅两人的出发时间,今天傍晚左右便能赶回来。 届时师兄弟四人将一起上山,前往法华寺,看一看那山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傍晚,胡奇早早下课,带上护臂,背上一把足有一米五的暗红大弓,腰间挎着一只箭筒。 陆刚也来到武馆,服饰依旧寻常,还牵着一条体型极大的细犬,通体漆黑,神骏异常。 “寻山犬,师父的宝贝,对精怪的气息很敏锐,若是血祭无效,就让它试试看。”陆刚解释一句。 穿戴好一身衣袍,背上长枪的梁渠若有所思。 一切准备就绪,他与两位师兄来到法华寺山下的岔路口。 约莫天黑,车轮碾过黄泥路的滚动声由远及近。 第七十八章 万魔出巢,泽灵垂青 长久的等待让寻山犬无聊地坐在地上,庞大的体型使它看上去像一头蹲伏着的小牛犊。 梁渠蹲下身,寻山犬乖巧地露出肚皮,他奇疑道:“这狗一点不怕生人的吗?” “怕,但它更聪明,聪明到能认出我们的关系,你不要把它当成普通狗,师父每天都用牛肉喂它,每三天还要喂一颗血气丹,寻常虎豹都不是对手。” 梁渠倒吸一口冷气,感情狗比人吃得好。 “它叫什么?” “黑齿。” 听到名字的黑齿抬起一只耳朵,眼神上飘。 梁渠伸手去摸摸狗头,毛发光滑柔顺,生养的极好。 见状,陆刚索性把狗绳给梁渠,让他来牵。 梁渠兴致勃勃的拉着狗绳,刚挠两下狗头,黑齿就站起身来,朝向岔路口。 片刻,车轮碾过泥路独有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 一支五辆马车的车队出现在视线之中。 徐子帅从车上跳下,将山匪“一捆捆”的从车上搬下。 车队拿到钱,迅速离开。 “一共二十三人,幸不辱命!” 陆刚问:“状态怎么样?” “我们在车上睡了一觉,还不错。” “行,那就上山!梁师弟和向师弟走中间。” 陆刚带头,胡奇第二,梁渠第三,向长松第四,徐子帅殿后。 一路颠簸,折磨的精神涣散的山匪被拉着绳,连成长串跟在最后面,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梁渠肩扛长枪,手牵黑齿,与四位师兄一同登上法华寺。 刚到山腰,黑齿突然吠叫一声。 陆刚回头嘘了一声,黑齿不再叫唤。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 梁渠大概明白黑齿的意思,小声问道:“是不是真有山鬼?” “大概率,也可能是之前山鬼留下的气息尚未消散,总之不要放松警惕。” 到达山顶位置,徐子帅纳闷:“这庙居然还没倒,都五六十年了吧?” 太阳彻底落山,整座破庙分外阴森,山风呼啸,凄厉瘆人。 一众山匪恍恍惚惚,心中莫名的恐惧,他们全都打了个哆嗦,说不出是冻的还是怕的。 可他们完全不敢反抗,徐子帅仅用一根巨木就攻破整座山寨,宛若天人。 徐子帅伸手一拽,山匪们跌跌撞撞的被拉到庙中,跪成一排。 “受不了可以别看。”胡奇对梁渠说道。 梁渠摇摇头,表示自己能接受。 都是些该死的恶徒,比之癞头张都作恶多端,有什么好怕的? 这些都怕,不如趁早回去养猪。 徐子帅动作极快,刹那间血腥味冲天而起。 为了让血腥味更浓,他五肢齐断,心脏泵跳中,喷出大量鲜血。 好吧,是有点恶心,足足二十多人,味道太过浓烈。 梁渠皱起鼻子。 血腥味如此浓烈,手上天水蜈蚣有所异动。 蹲坐在一旁的寻山犬转过头,却看到梁渠低下头,悄悄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它歪歪脑袋,又转了回去。 好狗! 梁渠心中赞了一声,喜搓狗头,暗中制住阿威的异动。 法华寺所在的山并不高,放在北方完全是个土坡,仅有三百多米,可在平阳镇附近,已经算的上是“山”,四周全无遮挡,一眼就能看到繁华的平阳镇。 没有遮挡,江风自然浩浩,浓烈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向整座矮山扩散开来。 片刻,黑齿站起身来,耸起脸颊肌肉,喉间发出低吼。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梁渠脑海中的泽鼎在此刻突然大放光芒。 搜山降魔触发中...... 当前进度:无  达成搜山降魔,可得川主帝君垂青,每获武道通神一重,武道天赋倍增,对水属妖兽伤害加一成。 梁渠没想到泽鼎会有如此异变。 川主帝君? 搜山降魔? 两个名字都相当冷门,可两者结合在一起,梁渠突然想到一个人——二郎神! 那鼎上持枪神将真是显圣真君? 是了,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 二郎真君本就是司水天神! 可搜山降魔是怎么触发的? 梁渠看着手上的长枪,又低头看着高至他腰间的黑犬,再看看阴风阵阵,位居山顶的法华寺。 他全明白了。 二郎神中意我是吧? 陆刚低喝:“来了!” 月色隐没在法华寺屋顶一角的藤树叶子里,却有一道人形轮廓蹲伏在树上。 山鬼! 好大的山鬼! 眼前山鬼体型比他在河神祭上遇到的大得多的多! 河神祭那只,身高不过到梁渠脖颈处,一米六左右,眼前这只,近两米高! 黑齿的低吼声越来越强烈。 不对,还有! 地面微微震动,月光下,一只接一只的山鬼出现在寺院屋顶上,或蹲或站,或趴或抓。 可怖的压迫感从面前像是一堵墙那样压迫上来,让人头皮发麻! 梁渠望着孤悬在天顶的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要搜山降魔,身前的山鬼至少有三十多只,往后还在涌来! 陆刚神色凝重起来。 倒不是觉得棘手,被产卵包者越强,孵出的山鬼越强,可并非没有极限,山鬼最强不过奔马初境,远不到让他棘手的地步。 他觉得麻烦,是如此多山鬼所透露出的信息。 暗地里的对手将摊子铺设的相当大! 数十只山鬼,要养多久?他们居然一点没发现! 山鬼们万分垂涎血肉之美,可场中站立的两个男人令它们感受到致命的威胁,迟迟不敢行动。 “徐师弟和胡师弟帮小八小九掠阵!” “好。” 陆刚率先冲出,地面崩裂,瞬间来到两米高的山鬼面前。 一记冲拳,山鬼整个头颅炸裂开来! 梁渠:“???” 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山鬼对同类的死亡毫不在意,反倒被激起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对鲜血的渴望,纷纷跳下屋顶。 徐子帅不急不慢的走到梁渠身前,清风拂面,数只来袭山鬼四肢崩裂,散落在地上,只余下最小一只朝他跑来。 来得好! 梁渠低喝一声,气血在体内运转,长枪横扫过巨大的半圆。 乌金的枪刃划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的斩在山鬼头上,与斩铁相差无几的凝滞感从枪身上传来。 梁渠双臂肌肉虬结,扭腰带跨,将全部的力量送出去,枪刃突破凝滞,划过头颅,于月色下带出一抹猩红。 半截山鬼头颅缓缓滑落,血液喷涌而出。 搜山降魔进度:1 第七十九章 搜山降魔,万鬼难挡 观音殿下,一块地砖缓缓抬起,微小的缝隙中,露出一对惊恐的眼眸。 月光蒙蒙,眼看一只又一只山鬼被屠灭,阿良慌张地将地砖放下,转头看向身旁的林贵勇。 “祸事了祸事了,林管家,现在该怎么办啊,被人发现了,老爷会杀了我们的。” “不要慌!慌什么?他们发现不了这里,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上次那群捕快,不一样没发现地道吗?” 林贵勇阴着脸呵斥一句,让慌张的阿良都稍稍冷静一些。 是了,他们的位置极隐蔽,除非挖地三尺,根本不用担心暴露。 法华寺香火鼎盛时,年年都有妇女来观音殿求子,异常灵验,以至于有人千里迢迢过来烧香拜佛。 只因夜深人静之时,女人们便会进入观音大士像下的地道,等再出来,就怀上了。 能千里迢迢来求子的,多是达官贵人之妻妾,自然要做事当心,否则尸骨无存。 为此地道挖的异常隐蔽,哪怕是整个寺庙都被屠灭,当年都没人发现眼前的地下空间。 两人就一直将此处作为饲养山鬼的温床。 想到这,阿良放松下来,突然间,一股冰冷穿透他的胸腔。 他低下头,只看到自己的肋骨间,冒出一截带血刀尖,剧痛传遍全身。 不知何时,林贵勇来到他身后,一把匕首扎了他个透心凉。 阿良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林贵勇,他的心脏在快速失血,四肢一点点变凉,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林贵勇见证阿良的瞳孔失去光亮,拔出匕首,将阿良推倒在地上。 三年,整整三年。 每旬日都有一天要来这里与腥臭的山鬼为伴,饲养,驱使。 看着一只只山鬼种下自己的卵包,破体而出,有时他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人是鬼。 外界的打斗声是那么的悦耳,听得他喜不胜收。 为了怕山鬼不苏醒,林贵勇甚至提前洒下叫醒粉,一切都如老爷预料的那般。 都要结束了,都要结束了,他即将脱离苦海! 林贵勇用地上的干草擦干净匕首后匆匆起身,将现场收拾干净,简单做些手段,顺着密道朝山下跑去。 寺内。 血腥味不仅没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反倒越来越浓郁,腥臭。 山鬼的血与寻常生物截然不同。 更浓稠,颜色更深,味道像是发酵后的腐物,洒落在地上堆积起来,臭味就更浓了。 黑齿都臭得趴在地上,用爪子捂住鼻子。 陆刚来回纵跃,只凭一双铁手就将绝大部分大山鬼解决掉,不是扭断脖子,就是打爆脑袋。 到处都是崩裂后的碎石块,像被炮弹轰炸过一般。 徐子帅主要应对大中体型山鬼,周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身形飒飒如风,一身白衣滴血不染。 偶有中等体型的漏网之鱼,被站在院落一角的胡奇一箭一个。 每一道箭矢都散着流光,如流星般扎穿山鬼的身躯,牢牢钉在地上,箭羽颤动。 能被漏过来的山鬼,比河神祭上的那只都小,由向长松与梁渠练手。 陆刚等人带向长松与梁渠过来,本就是有砥砺师弟的想法。 免得日后面对混战手忙脚乱,如此做法却成了梁渠获取经验的最佳渠道。 有向师兄限制住山鬼的活动空间,梁渠尽情挥舞长枪,一丝丝肌肉像是铁绳一般紧紧地拧结起来。 红缨沥血,枪锋带起锐啸。 他感受到枪刃切过肌肤,肌肉和骨骼的触感,带出一蓬接一蓬化作厚雾的热血,身上尽是热汗,恐怖又兴奋。 一扫一片,一扎一串。 伏波枪越用越顺手,切在寻常刀枪难入的山鬼身上,和热刀切黄油没两样,只能称得上略有阻力。 搜山降魔进度:8 搜山降魔进度:9 ...... 搜山降魔进度:13 ...... “不行了,向师兄,我砍不动了。” 同是钨金打造的枪纂落在地上,将石板钉碎,扎入泥土中。 梁渠扶着长枪,心脏剧烈地搏动,他一连杀掉十七只山鬼,体内气血消耗一空,双臂酸软异常,已经没有多余力道。 向长松没说什么,只是挡住所有山鬼,不再漏掉一只。 月亮渐渐上移,越过挡住它的树藤,屋顶仿佛都流淌着一层水银,可跨过屋顶,宽阔的院墙内,满是鲜血与尸体。 捏断最后一只山鬼脖颈,陆刚左右环视,周遭已看不到一只尚能站立的山鬼。 光是倒在院中的,就有一百多只,数量惊人。 有几只漏网之鱼苟延残喘,双腿都被徐子帅砍掉,只剩下上半身不断爬行。 休息半场,略微恢复气力的梁渠赶紧上去补刀,用长枪刺穿它们的脖颈。 搜山降魔进度:21 梁渠听胡奇说,徐师兄兵器天赋是一众师兄弟中最好的,不止是剑,刀枪棍棒皆不错,让他多去请教请教,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望着徐子帅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他忍不住想自己何时也能如此。 “走,我们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遗漏,黑齿,看你的了。” 众人围绕着法华寺开始搜山。 黑齿不负众望,几乎每隔一阵都有发现,胡奇将山鬼射下,梁渠冲上去补枪。 众人搜了一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梁渠连补刀都补不动了,黑齿依旧精神奕奕,拉着他来到一处灌木遮掩的洞口前狂吠,紧接着不停地打喷嚏。 洞口显然有什么东西在干扰黑齿的嗅觉,以至于它到现在才找到这个洞口。 “倒是一个谨慎的人,捂住口鼻,别随便呼吸。” 陆刚依旧是一马当先进入地道。 众人顺着地道最终来到一处狭长的地洞内。 地洞中有不少土坑,有的还躺着不足三岁孩童大的山鬼,都被梁渠捅穿,一一解决。 徐子帅抱臂:“这里就是他们养山鬼的地方?倒是会选。” 法华寺废弃时间够久,因为在山上,来的乞丐都少,人烟罕至。 此处空间又足够隐蔽,还离平阳镇近,可以说是最完美的地方。 等走到头,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洞穴上方还有个口,爬上去就是观音殿。 胡奇检查一番尸体。 “心脏被一刀穿透,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梁渠眉头紧锁:“有人看着我们杀山鬼?” 陆刚问道:“黑齿,能闻到那个人的气味吗?”、 黑齿重新回到洞口,使劲嗅着,移动缓慢,寻找得极为艰难。 一直来到一条小河前,众人淌过小河,想让黑齿重新上骚。 可黑齿鼻子经受一晚上的摧残,逃跑者又有手段,淌过河洗过一遍气味,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第八十章 川主斩蛟,天赋翻倍 “不管怎么样,一百多只山鬼,绝对是平阳镇附近最主要的窝点。” 陆刚的话让众人的心有些许宽慰,不是白用功就好。 “忙了一夜,把黑齿给我,我和徐师弟再探查一番,你们三个先回去休息吧。” 梁渠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休息,他非常的疲惫,精神困顿。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相信陆师兄是能耐人,便跟着两位师兄回武馆,简单洗漱一番,给伏波枪抹上剑油后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泽灵垂青都没来得及看。 一觉到下午,梁渠才睡醒,简单吃过一顿冷饭,便向两位师兄请辞,找了个家里砌屋,要回去看一眼的借口。 实际他就想要找个无人水域,研究泽灵垂青到底是怎么回事,担心过程会有异,被人看到。 胡奇思索一阵,答应下来:“行,现在暂时也没什么其他线索,记得看完就尽快回来。” 梁渠拜谢:“多谢师兄,天黑前一定回来。” 他到埠头上出船,来到一片无人水域停下,钻进船篷,盘膝坐下。 搜山降魔进度:32 契合度达至三成,得川主帝君泽灵垂青一次,可融入川主帝君泽灵(部分),获武道通神第一重,武道天赋倍增,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一成,是否融入? 武道天赋翻倍! 梁渠看到这个描述,眼睛都红了。 融入,狠狠地融入! 泽鼎光芒大亮。 梁渠看到一持枪神将从鼎中走出,与他身体融合,两者贴合的刹那。 身体上的剧痛一瞬间洞穿了他的意识,好似全身都被烈火灼烧,剧烈的痛楚从骨髓的最深处涌现,全身的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 “啊!!!我草你妈!!!” 梁渠五指紧握,指甲深深的嵌入到掌心之中,流出殷红滚烫的血。 火焰顺着他的血液流往全身,强烈的律动撕扯着他的身体,骨髓之中好似流动着滚烫的岩浆! 他痛得恨不得用头撞击船板,每一分每一秒意识都在恍惚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最后一丝意识都将磨灭之际。 梁渠视角变了。 天地晦暗一片,铅灰色的江面起伏,巨浪如幕,前一波尚未扑下,便被后一波撞得粉碎,化作白色的水沫。 大到惊悚的黑影在水面下游动,江面瞬间隆起,头生双鹿角的可怖生物破开水面,成千上万吨的江水溃散开来。 可怖生物自上而下直视过来,璀璨的金眸犹如两团大火球! 那是......龙!? 梁渠瞳孔猛缩,浑身战栗,恐惧铺天盖地。 可他突然动了。 梁渠倾斜视线,惊觉他的手上居然握着一柄三尖两刃刀! 他抬起三尖两刃刀,一如抬起他的伏波枪,可其中的感觉完全不同,具体如何,却体会不出个一二三来。 三尖两刃刀挥下。 天地骤然失声。 潮声,风声,吼声消失不见。 一切都化作黑白二色,扭曲的线条充斥在天地间,杂乱,跳动。 梁渠看到三尖两刃刀的刀尖划过那扭曲的线条,途径的一切都纷纷断裂开来,就像白橡皮擦过灰色的铅笔线,贯彻而过。 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脑仁钻心的疼,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道明显的裂痕出现在水面上,数千米深的江面开裂下陷,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斩切,拉扯着恐怖气流,斩入蛟龙的头颅。 顷刻间,蛟龙寸寸崩裂,仅发出半声哀嚎,全身筋骨于呼吸间粉碎,炸开大片血雾! 千里江面化作血海! 无数大鱼在最原始的欲望驱使下,克服本能畏惧,拼了命的上游,只为喝那一口龙血。 它们疯狂撕咬彼此,得到龙血的刹那身体膨胀爆裂,炸成烂肉,血海愈发深红,只有极少数成功进化,体形激增,每一头都散发着可怖气势。 梁渠惊在原地。 我,那么强? 场景再度变化,梁渠一个手软,脸着地摔在船板之上,唇齿碰撞,溢出鲜血。 好痛! 骨髓中残存的痛楚依旧让梁渠微微颤抖,他拼命挣扎起来,捂住脑袋,使劲去回想那一幕。 忘了,全忘了。 梁渠脸色惨白,不知为何脑袋中空空如也,根本记不住那挥出的一击。 痛,太痛了! 为什么那么痛? 和融入水猴子的时候完全不同。 融入川主帝君泽灵(部分),得武道通神第一重,武道天赋翻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一成  好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想到除去无支祁,自己还能融入其他泽灵。 只可惜,二郎神的其他神话难要死,都是可望不可及,再次垂青怕是难。 当前重点还是尽快把水猴子升级成青色泽灵,我猴哥一点不差,大禹都得给三分薄面,到时候改变一定会十分巨大。 看那形容,腾水驾浪,想想就风光。 梁渠勉强翻过身,瘫倒在船板上,大口呼吸。 身上无比粘稠,沾满盐粒,整个人和水里捞出没两样,歇息了足有三刻钟,他才缓过劲来,先跳到水中洗澡。 获得江淮眷顾后,梁渠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江淮河中的冰冷。 明明平日打井水还能感觉到,感觉像江淮河给他开了个特殊权限一样。 等到眷顾百分百,自己就是江淮河的管理员?也算是另类的河神了吧? 梁渠胡思乱想着,洗完澡回到船上感受一番胸中血气。 三寸粗,二尺长! 居然可以炼肉了! 炼肉对气血的要求只需要两寸半,约莫小臂粗,三寸已经绰绰有余。 没想到接受到川主帝君的垂青融合小部分泽灵,还有额外的好处。 自己才学武两个月啊,居然要开始炼肉,破二关了? 梁渠心中振奋,又试了一试弓劲法,气血运转起来流畅许多,变得非常轻松。 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本来要全力运行的软件,突然减少一半算力需求。 也不对,弓劲法没变,变的是他,他自己加了根内存条,占用率从百分百低到百分之五十,需要消耗的心力更少,练起来自然更容易。 尝试过后,梁渠盘腿坐下,开始炼肉。 与破皮关的方式相同,肉关是一样的做法,扩散血气,融入肌理,大筋之中。 与刚刚的痛楚不同,炼化肉关全身都暖洋洋的,每一寸肌肉、大筋都缓缓蠕动,变化,舒爽至极。 如同久坐之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听到自己的脊椎发出弹响,坚硬的肌肉松软下来。 “呼。” 一次炼关完成,梁渠的疲惫都消散一空,他伸手摸出伏波。 呼吸! 伏波枪真的在呼吸! 他感受到了! 梁渠瞪大眼,他先前从未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只觉得伏波枪与自己心意相通,用起来分外顺手。 没有陆师兄所说,觉得有生命寄宿在其中。 所以,之前是他武道天赋不够,所以察觉不到? 梁渠站上船头,手中挥舞大枪,枪尖点过水面,没有带起丝毫水珠,只掀起一阵涟漪。 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不过确实轻松好多。 没怎么学过长枪,却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怎样才能做好,天生的感应一般。 爽了! 梁渠神色欣喜,就算他武道天赋一般,翻倍下来,怎么得是个千里挑一吧? 何况两天特训,胡师兄说他还不错来着,那不就是万里挑一? 我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了! 梁渠忍不住挺起胸膛,面向江面,胸襟开阔,意气自飞扬。 最后,再试试这一招。 船身下江波涌动,水波荡漾。 梁渠深吸一口气,踏足于水面。 上千斤水流涌动,将他缓缓托举。 第八十一章 腾水驾浪,二进大院 水流涌动,挤压,托举。 梁渠摇摇晃晃地“站”在了水面上。 说站不太准确,他并非脚掌踩水,行走其上,而是漫到大腿处后便不再下沉,整个上半身都浮出水面。 即便如此,已经足够梁渠欣喜的。 泽灵都没进阶呢,就能进行粗糙的腾水驾浪了。 他不断控制水流,一点一点调整方向,很快便能稳稳浮水面之上,开始朝前后左右滑动。 江风浩荡,梁渠衣袍紧贴在身上,当真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芜湖!起飞!” 梁渠张开双臂,自由自在地滑来滑去。 太好玩了,和无滑板冲浪一样! 梁渠没飞过,但他感觉现在和飞在天上差不多,不都是流体嘛,无拘无束。 除去挤压控水消耗的体力比较大,没别的毛病。 他的水下能力越来越强,伏波更是让他战力大增,再加上水纵跃的机动性,一般精怪都不用害怕,打不过也能逃。 两兽进化就差几点精华,到时候就能前往深水区外围一探究竟,那里好东西才是真的多。 古战场遗址,沉船,各种灵植,宝鱼,矿物,肯定价值不菲。 那才是真正水下探索的开始,眼下的浅水区,不过是小打小闹。 一条十多斤的大草鱼蓦然从水中跳出,狠狠地撞在梁渠的肚子上。 梁渠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在水中。 尼玛的,什么鬼啊,怎么突然有草鱼飞出来啊。 草鱼长得跟个鱼雷似的,听渔民说二十斤重的草鱼都能撞断人的肋骨。 梁渠伤没受,就是猝不及防下被撞到胃部,跟捱人一拳似的,岔了气。 他重新浮出水面,再想抓那条草鱼发现对方早已逃之夭夭。 他娘的,逃得还挺快。 获得眷顾后,梁渠的粗略感知范围扩大到二十米,详细感知圈也有十米,倒下去一共才那么三四秒,居然就被一条草鱼给逃了。 可恶! 梁渠揉一揉肚子,郁闷地回到船上,眼见抓不到,无奈放弃,划船往上饶埠头上去。 严格来说,他不算是骗师兄,他的确想回去看看陈兆安所说的砌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上饶埠头。 林松宝倚在躺椅上,眯着眼百无聊赖地晒太阳,驱散冬日严寒。 每日下午,渔民要么在外面出船没回来,要么就是晚上出船,还在睡觉,是一天中活计最少,最悠闲的时刻。 “松宝!” 一声喝喊让林松宝从困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远远看到划船而来的梁渠。 “水哥?!你去捕鱼了?” “没有,刚从武馆那边回来,山鬼那事闹得,搞得我都不敢走陆路了。” 梁渠将船停泊在岸上,收拾起东西,背上长木盒跨步上岸。 自从他成为杨师弟子的事传出去,他在上饶埠上停船已经不需要再交停泊费。 改天应该去平阳埠上抖一抖,说不定也能省下来一天四文的开支。 “这两天没出什么事吧?” “能有啥事,有两个武者,一个三关,一个二关,背着弓,挎着刀的,你走后第二天早上就过来了,就住在乡里安排的宅院里。 那几个乡老天天夸你有本事还不忘乡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亲孙子呢,我现在去通知一声,他们指定过来敲锣打鼓欢迎你。” “那还是算了吧。” “你身后什么东西,那么长一个?” 梁渠神色一动,若无其事的放下长木盒:“也没什么,就是一把长枪而已,我师兄送的。” “娘嘞,这么漂亮的大枪?” 林松宝目露惊羡,他长那么大,属实第一次见那么好看的兵器,真就跟说书先生讲的一样那么好看,那么威风! 梁渠嘴角微抬,扬眉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管它叫伏波。” “伏波?好名字!它真漂亮啊,我能摸摸吗?” “有啥不行,尽管摸。” 一刻钟时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梁渠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了,我该走了,今天回来我就是去看房子的。” “我有去看过,都是找的熟工,挺快的,骨架都搭好了,每天都有乡老过去监工,应该没问题。” 梁渠被说得略微激动, 继他的船只鸟枪换炮后,终于房子同样要换掉了吗? 日子真的是越过越好了。 梁渠直奔自家土屋方向,走到一半就抄小路,才得避开不停打过招呼的乡民们。 结果刚回到家,他震惊了。 入眼处是垒到一半的青砖围墙,透过围墙能清楚的看到院内景。 十字路上铺满大石砖,取代掉原先的黄泥地,左右两侧各通向东西厢房,都已经立起梁柱,有了轮廓。 十字路的最里面那头通向的地方则是正房,用来连接大坨和固定山墙的檩槽都架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主体搭建,上大梁了。 这他妈哪啊? 怎么有个大院啊? 我家吗? 梁渠左右瞧瞧,看到陈叔家的院子才敢确定。 真是他家! 瞧着门口围墙里垒到一半的影墙,梁渠忍不住怀疑工匠师父是不是造的二进大院。 “一进院落”是一进门就到了院子里,属于最常见的四合院。 “二进院落”进门会先是一个小院,接着往前走几步,又会看到一个门,再进去才是正院,规格更大一些,稍微有钱的大户都会这么安排。 俗话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指这个。 影墙一般只有二进大院才会有,在小院中间起一道孤墙,遮挡路人视线,保证隐私。 至于“三进院落”,自然是三个门和三个院子,而且还多加一个后院,主要是给家中女眷使用,更大的说法还有四院,五院。 杨府就是四院,边上还带一个带湖心亭的大庭院,进去没人带都容易迷路。 太夸张了。 梁渠本以为只是扩建一下房子,没想到不仅整出个四合院,还特娘是二进院! 粗略一数,里头足有二十多个壮劳力在给他干活,锯木材,垒青砖,接榫卯。 里头正在帮忙扶梯子的工匠注意到梁渠的到来,连忙吆喝周边几位壮汉,上前打招呼。 “梁爷,快看看合不合心意,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放心,您原来那栋土屋我们一点没动,完好无损着呢! 就是这两天有乡亲送来米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怕放外面淋雨坏了,进去过一趟!” 第八十二章 替死鬼现身,连夜跑路 梁渠知道土屋还在,一眼能看到藏在主屋的框架里面,像是个房中房。 他不是很在意,里面又没啥好东西,就一张褥子和几件粗麻衣。 唯一值钱的或许就是米缸下能拿来入药的一对宝鱼角,待会进去拿掉就能让工匠们全拆掉。 倒是乡亲们会送来米面他没想到,也不知道怎么用,他又不在家开灶。 “怎么样,梁爷看看,我是按照二进的院子扩的,那主屋两边还有两个耳房。 那个十字路隔开,主房前的两块空地上,我不准备铺石砖,就做黄泥地,在里面种两棵树。 一般都是两颗枣树,或者银杏、柿子、石榴什么的,寓意好,夏天能在院子里纳凉,当然,种什么都是梁爷您决定。” “福叔可别叫我梁爷,您比我大,哪有这种叫法,就和以前一样,叫我阿水就好。” 眼前带头的工匠梁渠认识,叫刘全福,五十多岁,一手木工手艺顶呱呱,算是镇上有名的人物,好几家乡老的院子都是他起的。 这等老辈,哪敢让对方喊他爷,不合适。 可见河神祭一事对乡人影响有多大。 最开始收为弟子,乡亲们是敬佩居多,现在却变成了敬畏,一些老人都不敢随意叫他小名。 刘全福自然不敢,一番推辞,但在梁渠的坚持下,他只能半推半就的改回口。 梁渠回到老屋,拿走米缸下的宝鱼角,米面放在缸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准备暂时放陈叔家,老屋直接给推掉就好。 陈兆安此时受人通知,也闻讯赶来。 梁渠从房顶上跳下问好:“陈老。” “院子瞧着怎么样?” “建得太好,实在受之有愧,这得干好几个月吧?” “哎,你可是救了大家的命啊,还替我们请来武师帮忙,腾几天修屋子有什么不愿意的,改天我几个孙子都得来! 还有啊,我听说你回来了,之前说要给你凑的银子赶紧都给你拿过来了,同民。” 跟在陈兆安身边的陈同民拿出一个大钱袋,却被梁渠一把压住小臂。 陈同民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居然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后退了一步。 “陈老,我本来没想着让大家帮我建那么大院子,这木材,石砖都得花不少钱吧?这钱谁出的?” “我们乡老各自出了一部分,还有镇上的薛大人和渔栏的林棣,听说后都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梁渠沉默片刻后点点头:“那钱暂时别给了,留给大家当工钱吧,要管两顿饭,得是干饭,先用乡亲们送的米面,再加一天十枚钱,家里有老人的,一天十五枚。 钱不多,算我的一份心意,等房子建完,要是有剩余的再还给我。” 房子内搬木头的几个男人听到后忍不住咽口唾沫! 有米吃吗? 梁渠与乡老谈话,他们自然不敢插嘴,只心中盼望起来。 陈同民凑近后压低声音:“可不能那么干,日结工钱,保不准他们怠惫混日子。” 梁渠笑道:“那不得多麻烦同民哥帮我照看照看吗?” “啊...这...” 陈兆安乐得自己的孙子能和梁渠多交流,催促道:“你要是坚持,那同民你就多帮帮忙吧,大冬天的伱也没什么事不是吗?” 陈同民只得答应下来。 如今梁渠的地位在义兴市非常特殊,完全能称得上是与一众乡老平起平坐,放在方圆千里内,都是非常罕见的。 河神祭之前,梁渠地位高于一众乡民,可比起乡老依旧有所不如。 无关乎地位,身份,实力,只有一个原因——道义。 老人,尤其是有实力有背景的老人,天然占据着道义上游。 国君每年都要前往学堂去宴请三老五更,并亲自切肉,蘸上酱料递给老人,以示尊重。 除非梁渠强大到能掀翻整个大顺王朝,或者去做个野人,否则只能在遵循社会规则的基础下活动。 这套行为有好有坏。 好处很显然,梁渠被收为弟子就是证明,一身越级而战的装备,全是此行为下的结果。 坏处也明显,乡老若想打压,张嘴一说他人道德不好就行,简单的很。 可河神祭之后,对所有人都有救命之恩的梁渠,一下子也来到了道义的上游! 乡老们想凭白无故诬陷他,得掂量掂量究竟谁更够格! 爽的嘞! 干这事是有好处的。 别的不说,日后若是有什么山匪想来攻来,梁渠聚众一呼,乡民们绝对都听他的。 亦或是像今天,一份工钱没有,依旧有的是人愿意帮他砌屋。 匆匆看完房子,梁渠便在众人的恭维声中离开,划船回平阳镇。 离开两个时辰,不知道两位师兄有没有找到额外线索。 他得赶紧去凑个数,说不定就像搜山降魔一样,啥都没干,还能稳稳地捞个大好处。 ...... 赵府。 “上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我在平阳镇饲养山鬼的窝点被人端了啊!可怎么办啊。” 外面风光无限,风传好男色的赵老爷闯进屋内,连滚来爬地抱住房间内男人的大腿。 赵洪远年逾六十,可身材极胖,反倒看不出皱纹,面色红润如婴孩,此刻他正向一位黑服男人哭诉。 “干什么,干什么,你鼻涕,鼻涕!”黄泽君嫌弃得连连后退,一脚把赵洪远踢开,问道,“什么窝点被端了,你说清楚点!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沉稳!?” 赵洪远抽噎着,断断续续将杨氏武馆的弟子攻上法华寺,杀掉一百多只山鬼的事情说了出来。 黄泽君惊得目瞪口呆:“马上就摘果了,你给我弄出这种事情来?” “我也没想到啊。”赵洪远一脸焦急的模样,“所以才请来上使,要不咱们提前开始吧?” 被赵洪远影响,黄泽君同样很着急。 “这和先前定下的时间不同啊。” “拖得越久,咱被挖出来的窝点就越多啊,到时候还能拿到足够的胚胎,炼出丹来吗?” 黄泽君心里着急万分,再加赵洪远在一旁不停煽动,心虚躁动,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赵洪远心中一喜,面上却声泪俱下:“都怪我,没处理好手脚,惹出大祸事,耽搁教中大事。” “事已至此,再问责也没用了,你为教中辛苦办事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盘子已经铺开,早上两天,影响应该不大。” “现在已没我这老残躯的用武之地,有您在此,当万无一失,我实在是想早日瞻仰老母神姿,日夜服侍,是否可以......” “嗯,我知你虔诚,等下我就去做安排船,让你早日回归我教。” 第八十三章 金蝉脱壳,意外收获 “多谢上使,多谢上使!” 赵洪远连连跪拜,感激涕零,一步一顿地倒退出房间。 院子里静悄悄。 直至远离厢房,赵洪远才挺直腰板,他看向躲在阴影中的大管家林贵勇,悄悄竖起一根食指。 “一?” 林贵勇狂喜,赶紧跑出去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院子中的两棵枣树叶子全部掉光,夕阳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形成斑驳的光。 他伸手折下一根干枯的枝条,拿在手里反复摩挲。 枣树可不好养,今年已经是他种下枣树的第五个年头,可惜只吃过一次枣子,再等不到明年八月的第二茬了。 赵洪远站在庭院中,深吐一口气。 五年前,他还是一位小商人,靠着机灵做着一些小生意,不说大富大贵,却也比寻常人家日子好得多,乃至有多余闲钱纳个小妾。 一切都要从那位倒在路边,衣着华丽的受伤老者开始。 出于奇货可居的心理,赵洪远在瞧见后的几个呼吸间就下定决定,偷偷将老者安置在马车上,带回去好生休养,待老人苏醒,告知赵洪远他的身份后,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尼玛,水沐教妖人! 当时赵洪远是很后悔的,可现在,他不仅不后悔,反而很庆幸。 想发财,哪有不发疯的。 从此水沐教一直在暗中提供帮助,好让他明面上发展壮大自己的生意,实际则作为水沐教教众,前往平阳镇,及周边大乡饲养山鬼,等待收获。 与其说是选中平阳镇,不如说是平阳镇优渥的环境吸引到了水沐教。 二十多年的发展,让平阳镇的人口极多,且这里是镇非县,没有官府阻碍。 第二则是因为武馆,流动武者极多,隔一个月少一两个,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譬如鲁少会,性情孤僻冷漠,死了都没人关心。 如此环境下,养出来的山鬼非常精壮。 水沐教所付出的,仅仅只是一株能种植的宝植,并且在他遇到竞争对手时,暗中使点手段,惠而不费。 赵洪远甚至觉得,水沐教在其他地方,培养了许多和他一样的人,就像那枣树上的枝杈,密密麻麻,又彼此毫不相交。 五年下来,一切都非常顺利。 山鬼数目越来越多,且可循环,用完可以带走,等下一个繁殖周期。 赵洪远家业也是翻上数十倍,从小镇到大县遍布资产! 唯一的问题是  赵老爷他压根儿就不信教! 什么水沐教,名字好听,一片正派,信奉的居然是阴杀水老母! 灾祸水神! 该叫鬼母教才对! 几十年前就被暴杀过一次的东西,完全是一艘快沉的烂船! 再看大顺呢? 如日中天! 作恶多端的山匪好活,隐姓埋名就能舒舒服服。 可要是反贼头子,天涯海角都不行,到死方休! 真要让他去主导一切,事后别想再逃。 除非后半辈子跟着鬼母教躲在万里水泽里,人不人鬼不鬼,天天啃生鱼,想买点肥皂洗鱼腥味都费劲。 榨干鬼母教这艘烂船上的三颗钉,逃之夭夭才是上策! 脱身的机会来的很快,正是这次血祭! 半个月来,鲁少会的死,河神祭上的山鬼,法华寺的窝点。 通通是赵洪远主动暴露! 为的是让自己“闯祸”,让自己“蠢笨”,如此才能将血祭任务全部托给鬼母教上使。 黄泽君果真答应下来,只不过什么大本营,赵洪远才不会去。 狗屁,去了就回不来了,当一辈子野狗。 他早就上下打点好关系,乘船拐弯去黄州! 黄州远离江淮泽野,身处中原,苟延残喘的鬼母教根本无能为力。 虽然还有许多商铺来不及变现,可两颗奔马境胎珠丹,四张千两银票,足够他东山再起! 幸亏鬼母教的人足够蠢。 狩虎境武者能活一百二十岁,臻象更高,可如今距离大乾覆灭六十年过去。 老一辈还好说,老不死真的能活,可中间一代早死光了,臻象老将拉不下面跑腿。 大乾灭国后诞生的新生儿就成了“中坚力量”,如上使黄泽君。 实力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从小就躲在水岛上,从没出去闯过,也没见识过世界的广大,只在教中不停被老人熏陶过去的荣光,又不得不接受眼下的苟且。 想着老祖宗吃香喝辣,实际自己啃着生鱼肉,定期得驱虫。 长久的生活下去,整个人都是畸形的。 冲动,高傲,又没能力,完全还是一群巨婴! 赵洪远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付起来再容易不过,黄泽君才来两天,都念着他的好呢。 随手将手中的枝条插入土中,赵洪远叫来郑向,塞给他一叠纸张:“你把这个交给那梁小子。” 郑向一脸惊恐。 “想什么呢,我要想扔下你,前几天会把事情告诉你?你先前不是得罪过他吗,就打着赔礼道歉的名号偷偷给,顺理成章。 那小子应该天黑左右会到平阳埠头上去,去之前记得身上抹点山鬼血,让他闻到。 事成后你就到云江埠去,我给你安排了一条小船,是去华弘县的,到了那别动,我去找伱,以后就跟老爷我去黄州吃香的喝辣的!” “老爷!” 郑向心中感动,要是赵洪远不告诉他,他可能真就傻乎乎的留在府上被清算了。 赵洪远也没骗人,东山再起需要人手。 先前没告诉郑向,是言多必失,行多必过,现在要走,当然要带走心腹。 郑向是个有能力的,好多精壮汉子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好长时间他都以为自家老爷真的好男色。 至于纸条,是赵洪远最后的准备。 想不被大顺清算,灾难最小化才保险。 只能再苦一苦鬼母教  夜幕降临,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朝家走去。 梁渠静静靠在渔船中间,船头相碰,发出闷响。 他看到埠头上郑向拎着大包小包跑来,好像提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专门等候在此。 “梁公子,咱们好久不见。” 梁渠没上岸,手中撑着船橹,挺直腰眯眼笑道:“郑管家,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公子说笑了,我这不是来赔礼道歉的吗?” “呦,有什么好赔礼道歉的,咱们不是”梁渠刚想嘲弄几句,他就看到郑向挤眉弄眼,将包裹递送过来。 包裹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闻到一股味, 一股独属于山鬼的臭味。 梁渠话锋一转,接过礼物:“我们能有什么矛盾,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好好好,梁公子大人有大量,真是平阳俊杰,一表人才。” 郑向满头大汗,事情关于生死,先前左右逢源的机灵劲全没了,干巴巴道几句漂亮话后赶紧离开。 真奇怪。 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梁渠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带上东西回武馆。 第八十四章 洞悉全局,主动出击 梁渠拎着大包小包进入武馆,大多都是糕点,引得向长松和胡奇一阵侧目。 才走两个多时辰,师弟回来还给他们带礼物? “胡师兄,向师兄,陆师兄和徐师兄回来没?” “还没,怎么了?” 梁渠指了指一旁的静室,两位师兄心领神会,一同进入密室中,关上门,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梁渠将东西都放在桌上,迅速道:“刚才有个人来找我,给我送了点东西,但他身上有山鬼的臭味。” 向长松忙问:“那人是谁?” “赵府二管家郑向!” “赵府?” 胡奇皱眉,他对赵府有印象。 可以说是整个平阳镇上,生意做得最大的商人,平阳镇到潮江县,都有商铺,崛起速度很快,貌似是四五年内就发展出来的。 赵老爷三子赵学元就在他们武馆学武,没记错的话,赵学元的确几天没来了。 “郑向送东西的时候,给我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向长松脑洞大开:“会不会是山鬼是赵府养的,郑向偷偷发现,良心发现?” 胡奇道:“看看他送的东西,要是没事,不会平白无故过来接触小九。” 众人围坐在一起,快速拆起盒子。 梁渠拿过一盒糕点,滑开盖子,纸张纷纷扬扬散落出来。 向与胡立即靠过来。 梁渠将纸一一展开,发现居然都是些地契和商铺,价值不菲,粗略一估,至少上千两白银! 别说是梁渠,两位师兄都被震了一下。 “怎么全是地契?” “一个管家,哪来那么多铺子?” “应该是赵洪远的意思。” “快看看有没有别的。” 众人翻找一番,终于找到一张写满小字的纸张,开头就是七个地点位置。 接下来赵洪远以自己的口吻讲述起前因后果,包括使者的实力以及留下的后手,三人越看越吃惊。 “那些商铺地契,价值两千三百两白银,权当赵某人赔罪,请诸位小郎君多多包涵,从此山高路远,大家有缘再见。” 梁渠透过文字,呆愣间能看到一个胖胖的老头满眼笑意的对他拱手,表面和气生财,内里阴险狡诈  向长松和胡奇都沉默了。 本以为最后会有恶战,结果突然发现对方阵营里有个二五仔早就想逃,麻溜地将敌方情报全部打包送过来。 隐忍五年,鬼母教来的资源照单全收,事也全做。 但好处拿尽后又把对方一脚踢开,自己逃之夭夭。 甚至要落井下石,让鬼母教的计划毁于一旦,好让大顺不来找他麻烦。 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这样做? “赵洪远他是怕我们事后找他,专程送过来那么多商铺?” 胡奇抱臂:“给不给我们都找不到他了,咱们能看到这张纸条,证明对方早就离开了。” 向长松皱眉:“那现在怎么办?纸上内容不能全信吧,可能是骗我们的,调虎离山也不一定。” “有没有骗我们,过去看看那就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陆师兄和徐师兄找回来,要是真的,就先去干掉那个什么上使和接应者,没有上使催发,山鬼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到时候再一个个清除过去就好。” “那我这就去找师兄。” 黄泽君走到庭院中,皱起眉头。 他本想先吃顿晚饭再去办事,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喊他,便想起身催促,出来一看才发现,庭院里就只剩些浣洗老妇,饭也没做。 赵洪远多少有些得寸进尺。 带老婆孩子就算,怎么下人都带,不知道动静小点吗? 明明前两天还挺懂事的。 黄泽君揉了揉肚子,只觉得腹中空空,却也没空再让下人烧火做饭了。 来不及等吃饭了,他得抓紧时间用秘法催发山鬼,进行血祭。 那么多年发展下来,教中药师也没有原地踏步,早已将胎珠丹进行改良,提升血气融合率与摄取率。 如今只需五百到六百壮汉,即可炼化出一颗狼烟境胎珠丹。 就连山鬼都培育出不同品种,受秘术催发,自行挖出胚胎,交由控制者,免去事后需要人力一颗一颗挖出的烦恼。 平阳镇周边,已经饲养出三百多只山鬼,被端一个最大的,尚且剩下两百多只。 一只山鬼可以产卵五到六个,足以获得两枚狼烟大丹,亦或是十数枚奔马小丹。 夭龙是为武圣,可镇一国。 臻象可为大将军,可镇守一州府。 四关武师即可吃皇粮。 奔马,狼烟武师,已经是不折不扣的中坚力量。 教中青黄不接,亟需新生力量。 两颗狼烟胎珠丹,那就是两位狼烟武者,纵然食用后会精神问题,陷入血梦困境中,但那反倒更利于控制。 绝对不容有失。 黄泽君匆匆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影墙,伸手推开大门。 一股可怕的心悸感蓦然笼罩黄泽君的身心,全身皮肤瞬立起小疙瘩。 红色立柱轰然炸裂木门,撞上他的胸膛。 澎湃的力量挤压着黄泽君的全身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立柱前段完全崩裂,裹挟着黄泽君撞破影墙,飞入主屋内。 雕花木门如纸片般被撕裂,偌大的顶梁柱当场断裂,整栋主屋屋檐倾斜下来,厚重飞瓦齐刷刷地掉落,摔得粉碎。 耳边尽是惧慌的惊叫声。 陆刚踏碎门槛,跨过滚滚烟尘。 细密的飞灰飘散在他身后,沿着每一寸衣服曲线流走,拉出长长的丝带。 门口,失去立柱的垂花门轰然倒塌  平阳埠头。 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点点星空。 一艘毫不起眼的大乌篷船停靠在岸上,头戴兜斗笠的男人叼着杂草,时不时看一眼天上的月亮,眼见月上三竿,他越发不耐烦起来。 明明说好天黑就带赵洪远一行人走,等半天也没见他们过来,怎么回事? 乡下人口流动小,他划着那么大一艘乌篷船来,本就惹人注意,停靠岸边那么久,已经让不少人侧目了。 再等三刻钟,等不到他就不等了! “你是在等人吗?” “关你屁事。” 斗笠男以为又是一位没事找事的乡民,抬起头就要呛回去。 一道剑光闪过,划亮他骤缩的瞳仁。 第八十五章 截杀上使,摆渡人 来此接应的摆渡人瞳孔缩成针眼大小,仅在眼角瞥到一抹剑光,心头被莫大恐惧笼罩。 那剑光如同一匹秋水,绝无可避。 剑刃贴上肌肤。 翻腕!横抹! 摆渡人的喉咙撕开一道狭长的豁口,一泼血整个地涌起来,在半空中溅成血花。 街边路人尖叫,连滚带爬的跑开,眨眼间周边就只剩下徐子帅等人。 摆渡人双目圆瞪,他捂住喉咙,仰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徐子帅的脸庞,跌跌撞撞的向后倒去,双脚被船沿一绊,就要掉入水中,背脊处却突然有了支撑力。 摆渡人抬眼看去,发现自己身后抵着一柄长枪。 江潮水拍在礁石上,流水声不绝。 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站在岸上,上半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 梁渠小臂一抖,长枪将摆渡人拍了回去。 摆渡人跌回船中,喉间还在喷血,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伸出手,手指颤颤巍巍,似想要咒骂什么。 徐子帅冷笑:“装的还挺像,把你那身人皮扒下来吧。” 摆渡人仿佛没听见,瞪了几眼后彻底失去气息,就要倒下去,长枪的锋芒却已抵至他的后背。 轻轻一戳,便知是枪尖刺入,鲜血混合着冷汗刷的一声浸透后背。 江风冷得透骨,想要把骨头渣子都冻碎。 梁渠冷淡道:“画皮法,我们早知道了,奉劝你老实一点。” 赵洪远给的信上,能说的都说的一清二楚。 所谓的摆渡人,其实是个侏儒,只不过披上了炼制后的人皮,一经催发,便会自行蠕动,生长在一起,与常人相似,是为画皮法。 这与陆师兄给他炼制伏波时,使用的影兽皮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师兄的那一剑看似致命,实际根本无关痛痒。 可惜,诡计再多依旧无用,摆脱不了他是一个划船人的事实,有实力的,谁会愿意做个船夫。 被识破伎俩,摆渡人依旧一动不动。 徐子帅也不惯着,长剑一甩,动手削去外层假皮,暴露出里面一米左右的侏儒人。 此时侏儒人才放弃伪装,大喊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身上有血咒!说了就会暴毙而亡,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你想说我们还不想听呢。”梁渠抱住长枪,颇为无语。 鬼母教里遗老一堆,烫手山芋扔给朝廷就好。 至于血咒,是将气血打入他人体内结成蛛丝网状,吸收被结者气血,长久不消,掌控他人生死的一种方式,可以被动触发,也能主动触发。 此法他们的确没法解开,可朝廷还能没有? 也不知道赵洪远身上有没有,若是没有,那真是逆天。 摆渡人到手,徐子帅收起长剑:“走,我们去赵府,看一看陆师兄。” “好。” 梁渠抽出麻绳,将侏儒同大闸蟹般五花大绑,完事后拎在手上,跟在徐子帅身后直奔赵府。 整条街道空空如也,他们刚刚做的事,足以吓退镇民  赵府中,烟尘弥漫,所有下人全部跑光。 陆刚跨过半截影墙,来到庭院中央时,坍塌一半的主屋终于承受不住,完全倒塌下来。 主屋屋顶都是用的合瓦瓦面,赵洪远为了舒适性,还铺了灰,整个屋顶极重,顶梁柱一断,主屋完全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烟尘蓬勃升起。 陆刚没有冒然靠近。 据赵洪远所说,上使实力为狼烟中境,比他高出一个小境界,如此才敢独自来主持血祭。 尽管他先发制人,重创了对方,依旧要小心。 陆刚左右环顾,瞧见一侧厢房前的梁柱,上前一步,手刀斩下,整根大柱平整断裂,他揽臂一把,便将柱子拔下。 沉身提气,身上肌肉块块隆起,浑身力量如水波般流动,传递至大柱上,猛然朝主房废墟投掷过去。 空气中荡出一阵白雾,又飞速消散。 巨木裹挟着从黑暗中冲出,撕裂气流,包着铜皮的头沉重地插在废墟中。 大柱为气所御,此刻比精钢都硬出数倍! 碎裂的瓦片刹那间碎成粉末,巨木直直朝最深处攻去,无可阻挡! 隐藏在其中的黄泽君终于沉不住气,纵身一跃,避开直入地面的巨木。 他一腿上踢,劈裂大柱,于空中旋转周身,踢回半截巨木。 黄泽君顾不得查看战果,转身冲出废墟,朝屋外疾射而去。 另一处屋顶上的胡奇早已恭候多时,他弓开满月,一箭射出! 滚滚气流破开,只一闪就来到黄泽君面前。 小小四关武师的箭仅凭气势便能判断强弱,黄泽君根本不放在心上,可身体依旧下意识避开,这就足够了! 陆刚跨步而出,地面瞬间崩裂出大坑,巨木落入坑中,崩裂成无数菱形碎木。 滚滚声浪扑面而来,蓬勃的血气透气而出,氤氲丈高,黄泽君目眦欲裂,转身拼尽全力格挡。 寒夜炸雷,巨大的轰鸣声传遍周遭百米。 黄泽君于半空中被砸落,翻滚在地上,犁出数十米长的深坑,撞塌一间耳房堪堪站稳,陆刚再度袭来! “陆刚!你当我怕你不成!伱接老子一拳!” 黄泽君暴怒,不顾身上伤痛,气血催发,身如火烧,周身赤红一片,他脚下骤然发力,砖石碎裂成渣,罡风阵阵。 跨步,扭身,五指捏合,一拳递出。 罡风割面,气流炸开,竟好似两柄攻城巨木对撞在一起。 劲力如狂龙乱舞,大地如渊龙翻身。 方圆数十米齐齐下沉数尺,其内砖石尽皆炸开,围绕二人炸出一个规则的黄泥圆。 黄泽君看着气息沉稳的陆刚,心中诧异,鼓荡劲力,试图用角抵劲力将其顶飞,可汹涌澎湃的气血劲力自手臂上迸射而出,只好似泥龙入海,悄无声息。 他大惊,这是什么劲?跟磨盘似的? 陆刚心中同样惊诧不已,黄泽君事先被偷袭重伤,整个胸骨怕是都碎了不少,竟然还能不落下风! 不愧是鬼母教上使,人不聪明,实力却分毫不弱。 蓬勃的气浪不断炸开,有如滚滚冬雷。 两人拳脚相争,滔天杀气冲破云霄,暴戾至极。 屋檐上,胡奇目不转睛盯着战场,手搭弓弦,时刻准备支援。 以他的能力,根本没法造成伤害,却能在黄泽君逃走时进行干扰。 能干扰到,那他的存在便有价值。 正当陆刚与黄泽君鏖战,胡奇全神贯注之际,一只手悄然摸上他的肩膀。 胡奇吓了一跳,转身发现是徐子帅,再看旁边拎着个侏儒的梁渠,喜道:“徐师兄,抓到摆渡人了?” “嗯。”徐子帅点头,顺手摸走长弓,“接下来交给我吧!” 第八十六章 三箭定胜局 徐子帅摸过大弓,抖一抖箭筒,摸出一根通体漆黑的箭矢。 他站直身子,盯着战场,拉开大弓。 地面上,整座赵府都被二人对拼的气流绞成废墟。 熊熊血气如狼烟般升腾翻滚,月光下,隐约间似有群狼奔腾,气势骇人。 光是站在百米外的屋顶上观看,梁渠都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已经是二人控制力量,往对方身上倾斜的缘故,难以想象要是放开来,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半尺厚的石幔地被踏为齑粉,随手挑起的大柱拦腰折断,木刺飚射,刺入地面化作一个个黑色孔洞。 黄泥地上一秒被夯实如硬砖,下一秒又被踏碎成软沙。 滚滚烟尘混杂着冲击波,让这无形之物都变得肉眼可见,骇人听闻。 黄泽君越打越吃力,胸口堵得厉害。 越境而战并不容易,即便只是越一个小境界,差距依旧不小。 他可不是吞服胎珠丹的残次品,是教中实打实培养出来的精英,这也是他明知陆刚尚在,依旧选择独自主持血祭的底气。 可陆刚上来就给他一记毫无防备的攻城锤,任谁都吃不消,他感觉自己可能断了几根肋骨。 一身滂湃血气好似拥有了宣泄口,根本提不起劲,越打越心惊,只想尽快脱身。 黄泽君暗暗提气,瞅准一个方向便要跃身。 没来得及冲出去,羽箭的呼啸已经扑面而来,他几乎能感到箭簇激起的气流。 黄泽君猛然低头,箭从他的发间擦过,几茎头发被切下。 他惊出一身冷汗,那一箭的精准无可挑剔,只可惜力量不足,他才死里逃生。 可黄泽君刚有所庆幸,便看到迎面而来的铁拳。 不,不对! 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伤,是为了逼他低头! 陆刚甩臂一击,精准无误地砸中黄泽君的侧脸,劲力爆发,透体而出,整个腰身旋转。 全身血气在这一刻被全部激发,好似长虹贯日,轰入黄泽君的脑袋,顶住他的头朝地上砸去。 黄泽君觉得整个颅腔像是被撞击的铜钟那样震动,鲜血同时从鼻子和嘴里喷出。 脑袋被打得几乎要与颈椎分裂,身体平衡完全被打破,整个头颅如倒插葱般栽入黄泥地,绝大的惯性,连同他的肩膀都埋入半截。 徐子帅趁势弓拉满月,弓臂吱嘎作响。 黄泽君耳畔如有雷鸣,可他来不及反应了,万幸那弓手实力有限,以先前箭矢的力度,不射中脆弱部位,根本不足以  他全身毛孔骤然闭合,莫大的惊悚感自心间升起,可不待扭动腰身,提振气血。 箭矢化作飞芒,透体而出。 铜钱大的圆孔从前而后贯穿黄泽君的整个身躯,将整个肾脏完全破坏。 箭矢钉在地上,箭羽嗡嗡震响。 剧痛攻心,黄泽君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神经都在抖动。 怎么会? 屋顶上,梁渠对徐师兄的两箭叹为观止。 第一箭,徐子帅模仿胡奇的力度,加深黄泽君的错误印象,同时封锁走位,给陆师兄机会。 第二箭,在陆师兄得手后,真正爆发奔马巅峰全力,趁其不备祭出杀招! 都是一张弓,可徐师兄的箭法可是中乘武学,不可同日而语。 倘若最初便全力以赴,不仅陆师兄没法得手,箭矢本身便有被避开的可能! 第一箭只是陷阱,致命的第二箭在黄泽君全身放松时袭来! 甚至于第一箭就已经将胡师兄先前射出的一箭因素考虑在内。 梁渠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嫩,要学的东西多得很。 “嗬嗬。” 剧痛蔓延全身。 黄泽君鼻梁被完全打断,无法再用作呼吸,只能用喉咙发出嗬嗬的吸气声。 陆刚趁胜追击,对着他的脖颈一脚踏下。 黄泽君似乎能听到自己脖颈间软骨的哀嚎,只剩下脊柱支撑,到处都是血液的甜腥味,他木然的张开嘴,却只能灌入大量黄土。 胸骨折断,内脏受创,脖颈几乎折断。 胜局已定。 陆刚将黄泽君拔出,踩断他的小腿骨,又折断臂骨。 确认对方四肢全废,失去反抗能力,胡奇从屋顶上跳下,递来一根泛着青光的铁链。 青钢链,专缚狼烟武师。 陆刚提溜住黄泽君的大腿,将其掼在地上,用链条捆缚住其断裂的双手,双脚。 梁渠靠近些,发现黄泽君的鼻梁骨完全断裂,红肿流血,腹部的小孔汩汩冒血,只不过胸膛依旧起伏平稳。 明明受到如此重创,没有丝毫要死的模样。 这等伤势,任何普通人来了都扛不住。 可狼烟武师的生命力何其强大,气血氤氲丈高,仅靠气势就能令人汗毛直立,完全像不死的小强。 只需要找个寻常大夫帮忙接上骨,用不了一个月就又能生龙活虎。 不对,狼烟武师做不到断肢重生,那肾脏怕是废了一个,不过人不都有两个吗,还是能活的。 “接下来要做什么?”徐子帅问。 陆刚思索片刻:“先去武馆找向师弟,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师娘,他们两个人应该都很担心,等报完平安就休息一晚,第二天去处理埋起来的山鬼。 等全部处理完,师父他们差不多要回来了,到时候就看县令有没有问题,有问题,咱们就去州府上报,没有问题,就交给县令得了。” 担心赵洪远诓骗,制定计划时,他们是兵分三路。 陆刚与胡奇去找黄泽君,一个主攻,一个骚扰。 徐子帅与梁渠去找摆渡人。 以摆渡人的实力,梁渠一个人就够,但众人担心有什么后手,或者是连赵洪远都不知道的隐秘,才让徐子帅一道陪同。 摆渡人强,自然万无一失,摆渡人弱,就快速抓捕,回转支援陆刚。 向长松则是留在武馆策应,以防万一。 梁渠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和同学开黑的日子,也是这样,四神带一菜鸡,还能把把赢,次次开宝箱。 背靠大树真好。 危险皆无,好处全有。 跟在一众师兄后,梁渠扛上大枪,拎着侏儒朝武馆去。 街道空无人烟,落叶被风卷着从左飘到右,剐蹭着石板,发出沙沙声。 梁渠肚子还蛮饿的,结果连做夜市生意的都找不到,家家户户阖上门窗,都被赵府中的大战吓得不轻。 也对,谁看见一家三进大院眨眼间成了废墟,谁都怕。 到武馆带上向长松,一行人去到杨府,穿过三个院子后便在厅堂内等候师娘许氏。 值夜的丫鬟依次斟茶,送来些点心。 梁渠肚子饿,默默吃掉大半,就见许氏打着哈欠从廊道内走出,身边还是老面孔南娣。 他喝口茶漱漱口刚要起身行礼,抬眼就见许氏转身又回去了。 回去了  啥意思啊? 梁渠摸摸后脑勺,发现师兄们也是一脸懵。 片刻后南娣再度出现,曲身道:“太太说了,几位少爷一身血腥味的她不想见,没要紧事就先洗个澡去。” 顿了顿,南娣补充道:“我已经让下人去烧水去了,少爷们稍等片刻就好。” 第八十七章 黄州许氏,大丰收 房间内,梁渠泡在浴桶中,一阵舒爽。 武师家里,尤其是有钱武师家,最不缺的就是浴桶。 五个人一人一个都绰绰有余。 师兄们五人跟泡大澡堂子似的,整个房间里都是白雾。 洗完澡,血腥味顿消,梁渠抓回藏在衣服中的天水蜈蚣,换上干净衣衫,意外发现衣服还挺合身。 徐子帅束上腰带解释道:“师母喜欢给我们做衣服,逢年过节就送上几套,所以我平时都不买衣服的,光靠师母送的就够了。” 梁渠一愣:“师母亲手做的?” “那怎么可能?”徐子帅失笑,“师母年纪大了,我们那么多师兄弟,一人一套就要累够呛,别说一人几套了,都是让下人做的,不过师母偶尔会给我们做香囊,手艺是顶好的。” 向长松插话:“许家大小姐的手艺能不好吗?许氏的锦缎也是出了名的。” 徐子帅大笑:“哈哈,倒也是,今后我要是有能耐,让师娘也给我和许氏做个媒好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师娘可舍不得把自家人推进火坑。” “你这家伙,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了?啊?”徐子帅揽住向长松的脑袋,曲起中指,狠狠地钻他脑门,“再给你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 “痛痛痛,陆师兄救我!” “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陆刚走出浴桶,黄色药液滴落下来。 陆刚与黄泽君一战受了些轻伤,泡的是药浴,比其他人要久上一些。 二人闻言停下动作。 “向师兄,许家是哪家?” “师弟还在启蒙,不知道那些大姓很正常。”向长松整理好衣服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师娘是黄州许氏的人,许氏在黄州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姓,太祖时候出过阁老的,还有好几位尚书。” 梁渠八卦起来:“那师娘是怎么和师父认识的?” “师父年轻的时候从军,一路干到校尉的时候,因为作战悍勇,被徐文烛将军赏识,他亲自给师父做的媒。 徐文烛将军可是徐有光国公的第三子,他介绍的人自然不一般,是三品光禄寺卿许容光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师娘,说起来师娘当时嫁给师父,算是下嫁吧?”向长松陷入沉思。 胡奇大笑:“让师父知道小心他抽你。” 向长松叉腰:“怕什么,师娘会出手。” “好了,都洗好了就出去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休息。” 陆刚起身,众人不再吵闹,重新来到厅堂。 此时许氏早已坐到主位,厅堂中不知何时摆了一张大桌子,摆满菜肴,冒着腾腾热气,怕是刚刚让下人做出来的。 许氏抿口茶悠悠道:“大晚上的,一身血腥味的就过来了?还拎着一个残废,一个侏儒,让不让老人家睡觉了。” “打扰师母。” 师兄弟五人尽皆躬身致歉。 “行了,看你们忙活一晚上,小九连半盘糕点都吃个精光,我让下人给你们准备了饭菜,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许氏吩咐,自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众师兄弟围着八仙桌坐下,各自盛饭。 准备时间不是很充足,炖肉什么的根本来不及,桌上以炒菜居多,却也都掺了大肉片,用的猪油,足够下饭。 角落里的黄泽君咽了口唾沫,他晚饭都没吃呢,又大战一场,腹中空空,着实饿得难受,火燎似的。 许氏并没有着急问话,她扫过一眼,等众人都垫下至少一碗饭后才开口问话。 陆刚扒下一口,伸手指向角落里捆绑起来的两人:“好让师母知道,鬼母教,哦,就是水沐教贼人已经全部伏诛,最近应当是没事了。” 一众师兄弟看过赵洪远的信,都觉得鬼母的名字比水沐好得多,齐齐改了口。 许氏抬起眉梢,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 “我就说,几十年前没憋出屁来的家伙,几十年后一样憋不出来,偷摸干点事都要给你师父专门支开。 可谓是困在一隅之地,胆小如鼠,躲倒是躲得好,只怕是一代不如一代,丧家之犬罢。” 梁渠笑出了声,这话和他第一次来找师娘时得到的形容相差无几。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噗。” 角落里的黄泽君咳出一口血,怒目而视。 许氏瞥过一眼:“伱们带过来的,等下记得自己打扫干净,把事情详细说说吧,就当大晚上的听个乐子。” 陆刚看了一圈道:“梁师弟你说吧,你和赵家接触的比较多。” 梁渠咽下口饭,从赵府管家郑向那里拿到纸条开始说起,一直到抓到黄泽君结束,中间还补充了一下他和郑向的渊源,当然,癞头张那事没提。 几位师兄听得大为震惊。 徐子帅哈哈大笑:“那郑向倒是个有眼光的。” “师弟你之前可没说过起过这茬!” “我只是觉得无关紧要” 胡奇思索道:“赵洪远好男色的消息传得很广,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幌子,幸亏当时师弟没答应,不然可能现在都见不到我们了。” “也就是他跑得快,能养出数百只山鬼,不知害了多少人,反正别让我遇到,遇到定然手刃。”徐子帅言语之中饱含戾气。 “不可小觑天下人啊。”向长松感慨万分。 五年内能与鬼母教周旋如此之久,其中固然有救命之恩在,可连个血咒都没下,事成后更是全身而退  “赵洪远!我必杀你!” 角落中,默默听到前因后果的黄泽君双目充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暴露,怒火攻心下,又吐出一口血。 许氏恼怒:“吵死了,把他给我拎出去!” 徐子帅一个闪身,就将黄泽君丢出门外。 身受重伤的黄泽君重重地落在石砖地上上,伤口又被牵动,痛苦不堪。 屋里众人隐隐能听见他的干嚎,却是比之前要好得多。 “对了师娘,那价值两千多两的商铺地契要如何处理?还有这黄泽君和那侏儒该怎么办?”徐子帅坐回凳子上问。 “你们怎么想?” “全凭师娘做主!5” 赵洪远的商铺话语中虽然是给武馆的,如何分配却是个大问题。 二师兄五师姐虽然不在平阳镇,可他们去潮江县也是对付鬼母教徒,自当分一杯羹。 此外还有大师兄,大家全都有,光剩下大师兄没有,也不合适。 况且那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梁渠已经知道,大师兄就是杨师长子。 许氏翻看着地契,沉思一阵:“那我折成现银算,小三拿三百两,小四拿二百两,余下的一人一百五十两,如何?” “自无怨言。” “你们是想要铺子,还是现银?” “现银吧。” “师娘,我也要现银。” “大家都是一样。” 大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没人想去经商浪费精力,自然是要现银最好。 “嗯,那我差人去拿银票,折给你们。至于那什么黄泽君,等过两天你们师父回来再说,近几天就放你们那边,别让他死了逃了就好。” 第八十八章 犁庭扫穴,再获灵兵 得到同意,许氏让南娣去拿白银,按照说好的价格依次发给众人。 大顺房屋土地的证明与前几朝都一样,只有一纸房契和地契,由买房人保管,独此一份,没有存根和备案。 并且地契上通常没有买房人,也就是房主的信息。 有的只有卖房人、中间人、见证人等的姓名,还有全面的房屋信息。 签字的时候也一样,其他人都签,买房的人不用签,这样的结果是,房契在谁手上,谁就是拥有者。 之所以会如此,并非是没法在官府中备案。 大顺是有这个机制的,未向官府备案的称为“白契”,官府备案登记的称为“红契”。 唯一的问题是备案有偿,契税在半成到一成六之间,还得打点小官小吏们。 如此一来自然没人愿意去搞红契,有风险就有风险。 梁渠仔细看过那些契约,全都是无登记过的。 他怀疑赵洪远不仅是想规避契税和麻烦,而是一早就想好要逃。 如此做法方便他脱身,最后还能像这样,把脱手不了的不动产送给别人。 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到手就是到手。 这些契约与白花花的银子没区别,转手就能卖掉,或者等着来钱。 当梁渠拿到三锭宝银时,沉甸甸的感觉,过于美妙。 一百五十两! 绝对是梁渠挣到过的最大的一笔钱,从杨府出来时,他都仍旧不敢置信。 一锭五十两的宝银成色是高于纹银的,通常会折算为五十二两四钱标准纹银,即每五十两贴水二两四钱,俗称“二四宝”。 三锭,实际得有一百小六十两。 换做一个农夫,种一辈子的地都种不出来,一个渔夫,打十辈子鱼也打不出来。 真是不容易啊。 路上,梁渠掂了掂宝银,分出两锭宝银,递给陆刚。 “这是?”陆刚不解。 其余几位师兄也都看过来。 梁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陆师兄替我打造的大枪过于昂贵,之前没钱,现在有了一点,就想先还上一些,不然师弟心里难安。” 陆刚并没有收,他反问道:“梁师弟,你觉得我今天为什么能拿到三百两?” “当然是陆师兄出力最多啊。”梁渠理所当然道。 最强的黄泽君是陆刚师兄拿下的,该拿大头。 陆刚接着问:“那我为什么能出力最多?” 梁渠一愣。 边上的徐子帅嘻嘻哈哈:“陆师兄的意思是,既然你这一百两还差得远,不如留着多买点宝药,早早提升自己实力,那以后才能挣得更多。 梁师弟你那么客气,时间一久,肯定不好意思只还本金,得加利息吧?那自然拖得越久越好,陆师兄可等着你还大钱呢!” 陆刚瞪了徐子帅一眼,无语道:“我没有要利息的意思,别听他瞎说,” 话已至此,再坚持就显得生分了,梁渠默默收回宝银。 “好了,今天回去好好睡觉,剩下的山鬼窝点都没处理呢,这两个人我带回去,徐子帅你就别乱跑了,跟我一起回去,我让人给你腾个厢房,我们两个在一起,能防着点。” “行。”徐子帅晓得轻重,没有意见。 五人便在岔路口分开,梁渠和胡,向两位师兄回武馆,来到演武场上,发现陈杰昌还在练桩,和他一起的还有李立波。 李立波吃过药后,没两天就好得差不多,又同陈杰昌一样得了宝丹,自然勤奋,几天一早就赶来武馆进步。 见到梁渠一行人,两人起身问好,待胡奇与向长松走后,他们赶紧围住梁渠,询问之前镇上那么大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梁渠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清楚,只是模糊道:“和之前的山鬼有关,不过已经没事了。” 两人虽困惑,却也没再多问。 第二天一早,梁渠来到静室之中,进行过一次炼肉。 气血消耗一空,缓缓融入到肌肉,大筋中,暖洋洋的感觉驱散冬日寒风。 全身大肉都在缓缓蠕动,生长,更加紧密,更加结实,让梁渠的身体线条愈发清晰。 神清气爽。 气血超过破关需求,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的破关进展迅速,还没正式破关,身体素质就在缓步上涨,力气越来越大,连带着控水能力都有小幅度增加。 不算江淮河眷顾度增加的二百斤,实际也有八百二三十斤。 挥舞起伏波也是越来越灵动。 完成修炼,梁渠精神奕奕地扛上大枪,随着徐师兄和胡师兄出门打怪,挨个将山鬼窝点消灭。 没有被秘法催发,所有山鬼都陷入一种近乎冬眠的状态,感知不到外界,被梁渠轻易刺穿脑门。 初开始还比较有意思,时间一长就有些无聊了,既没有奖励,又没有锻炼,就是出枪,收枪,成为没有感情的刺杀机器。 且各个乡的距离都比较远,三人忙碌两天才全部清掉。 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另外两家武馆干这活,吃力不讨好。 也就在第三天下午,三人回平阳镇时,杨府终于传来消息——杨师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三人掉头去杨府。 到门口,他们就看见被锁在一旁的侏儒与黄泽君,三人当没看见,径直步入厅堂。 偌大厅堂内,其余师兄弟全部到场,杨师与许氏坐在左右上首位。 杨师等人精神不错,看不出受伤痕迹,想来在潮江县并无太大的困难,或许鬼母教徒只是派人周旋,并没有想真的起冲突。 梁渠左右看看,在右下角坐下,与向师兄面对面,对着来递茶的丫鬟道一声谢。 “事情我都听说了,陆刚,徐子帅,胡奇,向长松,梁渠,非常好,干得非常好!” 杨东雄对五人挨个表扬一番,喜气洋洋。 对于一位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教出来的后辈有出息,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这便是最大的喜事! “那水沐教,不对,应该叫鬼母教,这名字好,就叫它鬼母教!邪门歪道就不该取正派的名字。” 杨东雄一顿痛批。 “蠢到顶点的教派,涸泽而渔!本末倒置,没有百姓,哪来的武师?” 梁渠也觉得如此。 武道通神,也要有衣食住行,不可能自己拿根针线缝补衣衫,自己烧砖去砌房子。 即便鬼母教真的成功,得到了大丹,却也失去了全部。 “至于那彭县令,他胸无大志,为人胆小,但还是有底线的,目前来看应当没问题。 鬼母教派了些小人物制造假象,把我给引了过去,我已经全部打杀。 饲养如此多山鬼,试图血祭,此行为称得上是谋逆大案,必然会被三堂会审,等官府来提人就是,过段时间彭县令那边应该就会来人。 等三堂会审,上达天听,伱们五人必然有赏!” 听到这,梁渠等人皆是神色兴奋。 他们破获如此大案,不知当有何赏? “此外还有一件重要事。”杨东雄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檀木盒,招呼道,“小九,你过来。” 梁渠赶紧起身上前。 “你大师兄收到了信,这是他送你的礼物,昨天到的县驿站,我顺手给带了回来。” 梁渠恭敬地接过木盒,一众师兄皆催促着打开看看。 “大师兄出手最大方,快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对对,快打开让我看看。” “大师兄升官了,肯定是大手笔!” 梁渠同样好奇,他打开木盒,发现里头是一柄极具塞外风格的匕首,弯把,直刃,刀刃上闪着烁烁青光,倒是精美。 陆刚对兵器的感知最是敏锐,脱口而出:“灵器!” 第八十九章 战利品青狼 什么? 灵器! 其余师兄弟全部侧目。 陆刚师兄从小就打铁,灵兵都造过数柄,乃至有人千里迢迢过来寻找一把利刃,肯定不会认错。 大师兄居然送了一把灵器! 忒大方了! 灵兵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想要让一柄利器生灵,并非从大妖身上随便挖块好肉就行,必须得像赤火鸟这般,拥有奇特生命能力的部位。 一柄材料再烂的灵器,光是可成长,可修复的属性,就都保底百金,千两纹银,稍好些就要翻上四五倍,上不封顶! 杨东雄摸了摸胡子,笑道:“没错,正是灵器,是你师兄在战场上生擒了一位都统得到的战利品,用他们的话叫斯卡巴哈,用咱们的话就是青狼。 你大师兄回信中说这把匕首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就当做礼物送给你。” 生擒都统的战利品! 太霸道了。 难怪这把刀的形制瞧上去与寻常匕首不同,更偏向游牧风格。 梁渠内心陷入震撼之中。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大师兄的升迁估摸着与那位被生擒的都统脱不了干系。 “这样梁师弟岂不是有两把灵器了?” 徐子帅开始怀疑人生,他到现在都没一把灵器,最小的师弟居然有两把了? 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嫉妒,他牙都特么的要咬碎了。 所有师兄弟里,只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还有五师姐拥有灵器。 三师兄的灵器还在半年前就断裂过一回,至今因材料属性不合未曾修复,不然与黄泽君的战斗不会僵持那么久。 梁渠小心翼翼地捧出匕首。 匕首修长,六寸长的刃,刀尖微微上翘,刀把最末端同样弯曲,与刀尖上翘的方向刚好相反,上面有着暗金色的纹路,最末端雕着一个狼头,握在手中倒是十分趁手。 他轻轻抵在食指上,微微按压,浅浅割开一道白痕,再深一些便要出血,一关武者的防御形同虚设,端是锋利无比。 此匕首炼制时加的自然不可能是梁渠的血,挥起来并不如伏波那般称心如意,但用绝对是能用的,比一般兵器强太多。 “多谢师父,大师兄!” 梁渠从盒中拿出牛皮刀鞘,将匕首插入鞘中,挂在腰上,郑重道谢。 杨东雄抚须大笑,大手一挥:“不说那么多,吃饭!赶那么久的路,晚饭都没吃!我下午让他们杀了一头牛,两只羊,吃的就是个新鲜!” 众人跟随在杨东雄身后来到另一处厅堂。 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巨大方桌,一旁透过格窗就能看到栽满绿植的庭院,隐隐能闻到一股独特的芬芳。 不知道是什么花,大冬天的味道那么浓郁。 体型巨大的黑齿趴在院子里,边上围绕着几条体型比它稍小的大犬,各自抱着几根硕大的牛骨啃,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都是好狗。 武师家并无那般多规矩,主打率性而为,杨师招呼后便让大家全都坐下。 准备的时间足够充足,今天的菜式可比昨天要好的多,各类大肉摆满方桌。 师娘拉着五师姐坐在一起,面前的菜多精致些。 蒸黄鱼,鹌鹑蛋,糖蒸酥酪,油盐炒枸杞芽儿,切成小片的蒸肉。 梁渠等人面前的就粗犷许多,每一块切好的大肉都得将嘴张到最大才能塞下,颜色都是淋满酱油的酱红色,全部用盆盛。 那大肉用筷子一戳便能轻松撕开,软烂喷香,热气直往脸上涌,也不知厨子是如何做的。 忙过一天,梁渠肚子饿得不行,与众人一道动筷子。 “鬼母教闹得最凶的时候,我才十多岁,没怎么打过照面,后来从军也是去打的蛮子,能查到的资料上只说是大乾妖后携着皇子建立起来的,有一群老将支持。 那妖后可厉害了,据说是臻象宗师,要真是如此,可能她到现在都还没死。” 还没死? 梁渠差点咬到舌头。 众人认真的听着,这都是他们未曾听闻的故事。 学堂里可不会系统性的教历史,许多东西,不主动去了解,查阅,是很难知道的。 “一开始,鬼母教的确闹得轰轰烈烈的,大顺又在北方和蛮子僵持,根本无暇顾及,大半个江淮地域都能听到有孩童唱水沐教编的童谣。 等到流金海一战大胜后,一举挫灭蛮子二十万大军,终于腾出手来,徐国公调转兵马,一路势如破竹,直接把鬼母教打进水泽之中。 可惜江淮水泽太大,岛屿众多,进去后实在难寻,倘若持续下去得不偿失,还有可能引起蛮子反扑,只能留它们在水泽之中苟延残喘。 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居然又卷土重来,说不定不只是我们平阳镇,还有许多其他地方有着埋伏,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杨东雄略感担忧,手上的饭都不香了。 江淮泽野地域附近的大镇可不止是平阳镇一个,多如繁星。 若同样被鬼母教所觊觎,不知能否像平阳镇一般幸免于难? “吃饭就好好吃饭,想那么多做什么,坏了心情。”许氏往杨师碗里夹了块大肉,“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了,彭县令都不急,你急?” “哈哈,也是,也是,反正我在这,咱们平阳镇指定无事。” 杨东雄洒脱一笑。 他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肯定是要管上一管的,但他不是。 在自己的故乡收几个看得过眼的徒弟,开枝散叶,已然足够,再多的,管不了,也没能力管。 吃过晚饭,用茶水漱过口,下人端来暖炉。 火生得很大,红炭一闪一闪地发亮,用火钩子拨开,细细的火星飘起来,驱散走严冬。 众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多是讲述各自两方发生的事情,时有大笑。 直至亥时,夜色已深,众人开始犯困,谈兴渐消。 快要离去时,许氏让下人抱来许多衣物,按照大小一人两套,再加一个香囊。 梁渠伸手接过,两套衣服,一套深色撒花,一套浅色印花,都是箭袖。 香囊味道很好闻,有股淡淡的药味,微甜,外加浓厚的木质香,一点不腻,闻起来像住在繁茂森林的木屋中,裹着阳光。 “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后天就是除夕夜,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趁你们都在,和往常一样,一人两套衣服,一个香囊!” “多谢师娘。” 第九十章 正偏印齐聚 鬼母教的事情算是全部告一段落。 杨师一点事没有,师兄弟等人的猜测全然没错, 水沐教只想引开盘踞在平阳镇的这尊大佛,并非真要动手,否则收益与付出将完全不成正比,干一次亏一次,多干几次仅剩的老本都要赔光。 接下来朝廷会把人带走,梁渠一行人就能安安心心等赏赐。 只不过时间可能要久一些,来回传信,送人,还要三堂会审,做出决定,没一个多月下不来。 离别之际,杨师叫住梁渠:“小九留一下,我给你测一下命格。” 几位师兄顿住脚步,胡奇问道:“师父你拿到香灰了?” 杨东雄点点头:“嗯,去潮江县的时候我提了一嘴,县令连夜去太白云观拿了几份二十年份的香灰予我。” 梁渠书读过不少,对命格算是有了些许了解。 知道测量命格的一步中,最关键的材料就是香灰。 此香灰并非是普通香灰,必须要是命纹香烧结过后,被蕴养过五年以上的才行,时间越久,测出命格的准确度越高。 测量出的命格越好,往往意味着此人日后成绩越高,放在武者身上,自然就是实力越强。 并且从命格中能看出许多信息,遵循或依照的命格信息去行事,往往能事半功倍。 比如大顺最年轻的武圣张龙象,命格中同时具备正印,偏印。 正印为大柱神山,偏印为枭神夺食。 印者,玺也。 偏者,不正或非下统也。 此印大正大凶,测命者的断言张龙象日后若想有非凡成就,非遭大凶大险之事不可。 跨过去,前路坦荡,跨不过,一切自消,亦或是躲躲藏藏,终生无寸进。 其后一十三年,张龙象于北荒之地遇伏,其随身官兵全部阵亡,一人独战三臻象,杀二创一,得证圆满,成就夭龙武圣,时年仅四十有八,再得寿八百。 此外还有元极武圣,因命格与荒山有关,独入山野三十六年,于二百八十岁之际证道,创荒山法,枯荣繁岁,返老还童。 可惜此人并非散修武圣,归属于大乾,有官身,出来后不思投降还想反抗,没多久就被大顺的武圣给斩了,哦,就是张龙象。 两个新晋武圣,终究是大柱神山碾压过大荒石山。 大战过的地界都被鲜血浇淋,饲养出繁多精怪小妖,连一只打地洞的老鼠都能有牛犊那般大,尖牙利爪,一口能咬断大树,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事后大顺派人清理了好久。 这些东西都是梁渠在书上看到的,不是什么民间杜撰,是正儿八经有正史记载的。 当然,命格一事并不绝对,人与人的命格往往是相互影响的。 好命格可能看不出好,未有成就先早夭,坏命格也可能看不出坏,有贵人帮助,同样平步青云。 乃至有人天生贱命,遇到贵人后居然连自身命格都能改变,煞是神奇。 所以命格主打一个参考,倘若过分迷信,反倒落入下乘。 梁渠倒是很想知道自己的命格会是什么。 他随杨东雄进入密室,其余师兄弟本来想走,但见此情况,全都选择留下来看个热闹。 杨东雄在密室中翻出一个厚皮箱,从中取出五样物件,一只画着大红公鸡的小碗,一册厚实的法册,一个古铜色的小方鼎,一袋鼓鼓的小包以及一张硕大的漆黑纸张。 杨师递出那只红公鸡小碗:“来点血,不用太多,用你的左手。” 梁渠拔出青狼,小心割开手掌边缘,滴过数十滴后便被杨师拿走。 杨师将小方鼎放在桌上,拆开小包,倒入一层黑灰,细细铺上指厚的一层。 “按下你的右手印,不要抖,直直按下去,越清晰越好。” 梁渠听从建议,直直往鼎中按压下手掌,不知是否是灰的区别,他拿出来时,一点灰都没粘在手上,底下的手掌分外清晰,可观掌纹。 杨东雄确认无误,将公鸡碗中的鲜血静置一会,空气中血腥气渐渐消散,取代它的是一股奇特的氤氲香气,他将血淋在那张黑色的大皮纸上。 鲜血神奇的没有呈现张力作用,反倒如一个大圆般静静的摊展开,极薄,极大。 杨东雄趁势将小鼎内的香灰扣在上面,分毫不差的印在鲜血面上,中间压下手掌的地方塌陷下来,隐隐能看到手掌模样。 随后杨东雄用指关节轻扣桌面。 倒映在其上黑灰渐渐颤动起来,顺着鲜血飘逸出来,能清晰的看出黑灰左侧有线条纹路。 “师弟果真有命格在身!”向长松喜悦道。 正印,偏印,不是所有人都有的,绝大部分人两处位置都是空的! 能有,不管显现出的是什么,就证明至少这个人会有一番出息! 即便是偏印! 片刻后,徐子帅伸长了脖子看,疑惑道:“印相是一条河?” 线条非常简单,就一条蜿蜒的,曲折的粗线。 “还没结束。” 杨东雄沉声道。 众人凝神一看,果真如此,伴随着杨师的扣指,手掌的右侧也渐渐有黑灰浮出,缓缓勾勒出一道奇怪身影。 徐子帅皱眉良久:“偏印是猿?” “师弟居然正印偏印齐聚?!” “正印是河,偏印凶兽是凶猿?” “不对,反了,师父刚刚扣下的方向是朝东,所以这边是左,那边是右,师弟的命格里,偏印是河,正印是猿。” “不可能啊,为什么偏印会是死物?不应该都是凶神吗?” “并非没有,我记得有一臻象老将,偏印就是落日,事后死在夕阳之下。” 一众师兄争执起来,纠结起梁渠的正印偏印到底反没反。 二师兄俞墩突然出声:“有没有可能,这偏印不是河,是龙?” “龙?” 众人再度定睛望去,隐隐约约,竟真看到那“河”末端有些异样,好似一带角龙头!? “真是龙?” 杨东雄沉默下来,这测命格法子是他年轻时候跟一位老道士学的,要说多准倒未必,可也不会出大岔子,给弟子测算绰绰有余。 所以这正印偏印应当是对的,倒是从没见过的样式。 黑灰的前后两侧很快蔓延出其他纹路,他翻出那本册子,一一对照。 其余人全部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师父给出答案。 片刻后,杨东雄揪掉了几根胡须。 “凶,大凶!” 第九十一章 长蛟走江 梁渠听得心一缩。 啥情况啊,怎么就大凶了? 正印是猿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就该如此,为什么偏印是龙? 徐子帅忙问:“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小师弟的命格怎么就大凶了?” “鳞虫之长,能幽能明,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大江涛涛,天龙夭矫,此偏印是长蛟走江啊!” “长蛟走江?” “没错,此偏印有两解,一解,此蛟代指的便是你们师弟,他日后必定过江化龙! 二解,此蛟非你们师弟,更为凶险,是他人化龙,与你们师弟相冲!如此才符合偏印之解!” 传说,蛇五百年成蛟,蛟一千年化龙。 蛇修炼五百年化作“蛟”,隐于湖泊、深潭、水库、江河支流、地洞之中。 “蛟”修炼一千年,便会沿大江、大河入海化龙。 所谓“走江”,就是蛟沿着江河干流入海的过程,其间伴随着狂风暴雨、江河暴涨等惊人异象,会淹没沿途一切。 无论梁渠是“走江”,还是“被走江”,都是一等一的凶险,比那枭神夺食都不遑多让! “好大的命格!” 其余师兄弟听后瞠目结舌。 普通人被走江淹死,断然不可能显出长蛟走江的偏印,只会空空如也,惨遭横祸。 因此哪怕梁渠真是“被走江”,足以证明他的未来非同一般,至少能成为“龙种”对手。 这也是为何,能有偏印都是好事,至少不会庸碌无为。 最小的师弟居然有如此命格,实在众人意料之外,虽只是一种可能,乃至非常小的可能,那也非常了不得了! 杨东雄都始料未及。 到他这个年龄,最是看重弟子品行,天赋次之,再不济日后都是个奔马武师,每月都有粮食拿,比普通人强出数十倍。 万万没想到,投眼缘收下的弟子居然是块宝。 缓过神来的向长松忙问:“那师弟的正印呢?” “正印就更奇怪,我居然没有找到对照,只能对应到此猿属水,为凶煞之物,却不知为何,此凶物会居于正印之中。 可谓是恶神居正,凶正相合,难以推演结果,正印,偏印两者皆是凶物,我才会说大凶!” 梁渠了然。 无支祁,打服一整条河的水猴子,几个天神都按不住,当然够凶。 相柳都被砍掉九个头,它却是得罪大禹还活下来的恶神。 至于过江。 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恶虎不下岗! 好事,大大的好事! 他嘿然一笑:“师兄们不必过于担心,此命格说明师弟我有化龙之资,肯定是好事。” 正主都如此乐观,众人忧心稍缓。 的确,命中带龙,如此之大的命格,固然凶险,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况且信命不认命。 命格之法非绝对,多注意多当心即可,倒也不必过分焦虑。 徐子帅玩笑道:“师弟今后怕是有大成就,日后发达多帮帮师兄们,至少给我整一柄灵器。” 梁渠神色肃穆:“自当如此。” 杨东雄点点头:“命格虽大,不可好高骛远,它只是表明今后的一种可能,切不可当成金科玉律。 你正印属水,于水泽之地修炼当有益处,机缘深厚,此乃五行相合之法。 可你偏印同样属水,于水泽之地易犯凶煞,也当小心远离。 是近是远,是去是来,个中思量,你当自行决断。” 梁渠郑重点头,长拜而下:“多谢师父为弟子称命,弟子铭记于心。” “嗯,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吧。” 月色破云,银一样的光辉投了下来。 长蛟走江吗? 梁渠暗自思量。 众人皆当长蛟中的蛟龙是代称,是某位英雄豪杰,他却想到了江淮水泽中那头渔民们口口相传的蛟龙。 江淮泽野蛰有蛟龙,一眠一甲子,苏醒后便会兴风作浪。 还有那南石桥下的小河,是蛟龙苏醒后淌出来的。 伴随着梁渠眼界越来越开阔,他愈发觉得那条蛟龙真的存在,并非空穴来风。 那长蛟走江,或许也并非代称,而是切切实实的“蛟龙”。 “胡师兄,我们再练几手吧。” 武馆内,梁渠没有去休息,反倒主动请缨。 胡奇一愣,点点头道:“自无不可。” 梁渠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根两米长棍,气血随弓劲法运转,朝胡奇攻去  “陈掌柜!” “梁公子!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长春医馆内,陈掌柜快步走出柜台,拱手行礼。 正求医的几位病患侧目过来,猜测着来者是何身份,让陈掌柜如此相待。 梁渠虽被收为亲传,可鲜少在人前露面,外面的人都不怎么认识。 此番他来医馆,是听从胡奇的建议,学习草药辨识与基本的接骨,正骨本事。 这些东西在哪学习都一样,找个老医师和让师兄们教没差别,没必要去专门劳烦师兄们。 医馆里条件偶尔还能来个病人练练手,效果会更好。 再加上有了钱,顺带来此抓上几幅增长血气的好药,加快炼肉进度。 一番交谈下来,陈掌柜不住点头,招呼来下人去抓药。 “梁少爷要来学医那自是欢迎的,您的几位师兄也都来过,甚至看过诊,就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除去未时到申时的这个时间段我要去书院,其他我都可以,掌柜的替我选一个医师们不忙的时候吧。” 陈掌柜略作思量道:“那就每天的酉时一刻到戌时一刻吧,一个时辰,下午来看诊的人都比较少,正好九少爷去完书院来我这边,都在东北角上,省得来回跑?” “自是方便的。”梁渠点点头,“那等过完春节我就过来学习?” “恭候梁公子大驾。” 陈掌柜躬身一拜,被梁渠扶起。 “是我劳烦陈掌柜,此前渠从未接触过此方面的知识,为人愚钝,唯有以勤补拙,望陈掌柜多多包涵。” “九少爷太过客气。”陈掌柜恭维两句。 “掌柜的,药。” 小厮抓好药包,用细绳捆绑好后拿过来。 陈掌柜伸手接过,转递给梁渠。 梁渠数了数,确认没问题后掏出银钱。 陈掌柜拿起戥子,环顾左右,边称边压低声问:“梁公子可知前几日那赵府犯了何事?这两天镇上人心惶惶的,不知为何偌大一个赵府竟化作废墟。 当然,是老小子我好奇,梁公子要是不方便说,也不必为难,若是方便,能否透个底,好让我这把老骨头安个心?” “多的不能说,倒是可以让掌柜的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不用过分担心。” 陈掌柜恍然,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一路送梁渠走出医馆。 第九十二章 再获大功,财不外露 离开武馆,梁渠药包都来不及放,马不停蹄赶去书院。 明天除夕夜,今天是书院最后一天上课,上完就是连续七天的春节长假,他自然应当来此一趟,露个面,解释一番。 否则前前后后半个月都见不到,怕是要被人误会自己仗着亲传弟子的身份怠惫厌学,留下的印象不好。 阳光贴着云平铺而下,胡桃木的桌子映着窗户的影子,整个室内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童子们身着统一的服装,坐得笔直,神态专注。 正在教书的司恒义余光透过窗户瞥到梁渠的身影,经义都顾不得讲,快步走出来和梁渠撞个满怀。 “司先生?” “你可算是过来了,快和我去见山长!” “见山长?” 山长,即书院主持人,负责书院组织管理工作,同时还肩负着教书育人的职责,故也有“掌教”“主讲”的称谓,类似于后来的校长。 梁渠一时间不知道司恒义为什么要带自己去见山长。 “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拼音法’真是绝妙的想法,第二天我就给过山长,山长对你的想法赞不绝口,和堂长、讲书钻研过数天,对你的法子进行改良,昨天开始尝试教学。 刚开始接触,暂且看不出来成效,但我相信再过几天,绝对比现在的反切法子教起来要快得多!每天能学的字,肯定会翻上数倍多!” 梁渠一惊,没想到司恒义的动作那么快,不过正合他意。 他拿出这东西,就是想蹭个发明赏。 低等爵位不敢想,赚点银钱或者拿个免税特权都是好的。 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赶在五月前搞定就更好,能省下一笔夏税钱。 梁渠在司恒义的带领下见到山长,一位衣着蓝袍,坐在小亭中的白发老人,名为赵记。 “学生梁渠,见过山长。” “不必多礼。” 赵记抬手虚扶,也不多废话,将几叠纸张摆在桌上,“看一看,我与几位讲书一同钻研,改进的,与你最初的想法有何不同?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梁渠伸手接过纸张,一页页看去。 这版上的数目比他归纳出来的七十六个读音还少,只有六十三个,其中声母二十三,韵母二十四,整体认读音节十六个。 所选的字符也更加简单,有些甚至看不出一开始演变的偏旁部首是什么,和本身字形体系的差别变得更大,一笔就能画完,相互之间的区别也更大,不至于看混。 有些读音改的梁渠自己都不认识,不过对着后面标注拼音的字,他多读几遍也能认出来。 山长果真厉害,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版本迭代。 大修大改,框架没变,内容变化繁多! “渠敬服!比学生那版好上太多!” 赵记摇头:“该是我敬服你,若是没有伱的奇思妙想,我恐怕一辈子都想不到用符号去注音,只会陷入用字注字的怪圈,将读音独立出来,不仅不容易变形,还极大简化臃肿的反切体系。” 反切法的臃肿有目共睹。 光是上切声母就有四百多字,下切韵母一千多字,光是学这一套体系就是够那群小孩头大的。 原来世界也相差无几,到宋代才有一位和尚突发奇想,创造守温三十六字母表,大大简化体系。 再到元朝才想到用独立的藏文体系创造标音符号。 梁渠的出现等同于天神下凡,一下子把规律总结和体系独立都干完,可以说是儿童启蒙之大家! 发明奖不颁给他颁给谁?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赵记感慨一番,“或许只有你这样的初学者没有被文字本身所束缚,才会想出如此异想天开的好办法。 在我看来,用另外一套符号代替文字注音,是最为精妙之处,杨东雄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你悟性高,创造性又好,不穷经皓首,今后也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 敢直呼杨师名讳,看来山长的身份也不简单,梁渠心里想着,表面上连忙谦逊几句。 “你再看看,有没有还能改进的地方。” 梁渠摇摇头:“学生愚钝,先前那般已经是我所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此版优于许多,我觉得已经十分合适。” “好,既然如此,我会将你的这份功绩上报,爵位能不能成暂且不知,但以后税收一定是可免除的,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保证。” “多谢山长。” 梁渠躬身一拜,随在司恒义身后退下,又在书院学了一个时辰的书,露过面后到埠头上,划船往义兴市方向去。 他去见一见三兽  水流涌动,三头水兽再次见到天神喜不胜收,在水面上来回游动,剐出道道旋涡,乌篷船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 三兽体型又有明显增长,两兽不用说,长度上完全能和他身下的乌篷船一较高下。 “拳头”都长到一尺多高,举起双钳都到梁渠的膝盖位置,寻常鱼类压根逃不出它的双钳。 天水蜈蚣阿威感受到浓郁的水汽,缓缓从梁渠手腕上褪下,爬入水中,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很是惬意的模样。 到底是“水蜈蚣”。 嘎达嘎达嘎达。 一对暗红色的小角被“拳头”钳住,它跳到船头上,六足快速移动,平举着双钳,放置在梁渠手中。 梁渠接过红角,是那条牛角鲳的角,朱红色,泛着油亮的光泽,乍一看上去都仿若玉质。 他握在手中摩挲,惊觉好大一对,都有二寸长,那鱼怕不是有小十斤? 之前吃过一条一斤出头的牛角鲳,获得水泽精华1.8。 牛角鲳实际出肉率不高,没有专门食用鱼超过五十的夸张比例,只有四十左右,就是说他当初只吃五两肉就有接近两点的水泽精华,含量非常高。 是目前三种宝鱼中,最高的品种。 一条十斤的牛角鲳,能提供的水泽精华能有接近四十点。 拳头只吃到一小点,剩下的大头都是肥鲶鱼和猪婆龙的。 昨天梁渠去杀山鬼,两兽又找到一条红血鲈,他想着两兽即将进化,自己又在忙,一样没过来。 红血鲈进了两兽肚子,同样得有个五六点。 可消耗6.2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可消耗8.4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  就差个零头。 梁渠觉得难受,一共差十四点,运气好一条宝鱼就够,运气不好,得两三条才行。 不知道进化契机究竟在哪。 梁渠鼓励一番:“附近多探索探索,看到红血鲈或者虎头斑就自己吃掉,能不能进化,什么时候进化,全看你们自己,我等会再回来和你们一起找。” 肥鲶鱼晃动着须子,猪婆龙甩着尾巴,都表示自己会加倍努力。 梁渠点点头,招呼阿威回来。 待阿威来到手腕,化作一枚蓝镯后,他划船去往上饶。 二进大院估摸着要开始上梁,得去塞枚压房铜钱,讨个好兆头才行。 弄完就回来和三兽探索水域,尽快补上最后的零头。 “一二三,嘿呦!” “一二三,嘿呦!” “都加把劲,下午刚吃过干饭,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天色已晚,工人们没有要停工的意思,借着朦胧的月光抬着大柱。 木匠刘全福站在房屋上,对着下面几个抗桩汉子吼。 几个大汉扛着一根大柱齐步走,气喘吁吁,冬天流热汗的感觉令人难受。 忽然间,所有人肩膀上一松。 一根需要三四人一起抬的大柱,居然被一个小年轻扛了起来,看上去分外轻松。 几个壮汉回头看去,惊呼:“梁爷!梁爷回来了,怎么能让您来呢?快放下,我们来就成!” 梁渠扛着柱子退后一步,避开众人手脚:“叫什么梁爷,都是乡亲,生分不是,叫我阿水就好。” “梁”刘全福张了张嘴,见梁渠看过来,硬生生拗过口,“阿水,他们吃了干饭,拿了铜钱,就该干活,用不着帮他们!” “没事,我力气大,干事快。”梁渠独自扛着大柱往院子里走去,回头喊到,“福叔,放哪?” “就放这就好,就放这就好!” 刘全福赶紧从架子上跑下来,帮梁渠放下柱子。 “阿水是过来看进度的吧,放心,没人偷懒,马上就上大梁,上完大梁我就抓紧时间铺望板,厢房先放着,主屋一准在开春前全给你干完,绝对能住上。” “没事的叔,慢点就慢点,我不着急,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梁渠左右环顾,“刘叔,中堂屋的横梁是哪根,既然要上梁,我先放个铜钱。”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茬。”刘全福指着众多堆放起的柱子中最长最粗的一根道,“是这根。” 刘全福拿出一个小凿子,快速挖出一个小坑。 梁渠见状摸出一枚铜钱,放入其中。 刘全福找来黏土糊住,填满周围缝隙,一边填一边把铜钱压平,压结实。 这叫“财不外露”,有一定的旺财作用。 此外还有挂红绳钱和压钱在下的方法,倒没必要再搞。 第九十三章 大宅,大鲤 月色清亮。 梁渠环顾下来,一共二十位壮汉在替他干活。 切木板,架房梁,和黏土。 大冬天的,全都一脑门子热汗,汗馊味浓得很。 寻常人家冬天想洗个澡条件可不方便,得砍柴烧水,一个不慎还容易受风寒,那就亏大发, 大家都是能少洗就少洗,梁渠也不介意。 他算是发达起来,腰上挂个香囊,没味还散着香。 早些日子一样浑身鱼腥,大哥不说二哥。 “吃过饭了吗?” “吃了,干饭管饱,菜里都有肉沫子,哪家哪户都没您这么客气的。” “是啊,冬天没活计,都是吃山空,有饭吃有钱拿,天大的好事。” “肉沫?”梁渠摇摇头,“下次和陈同民说,换成大肉片,每次炖菜得放三斤猪肉进去一起炖。” 众人惊讶地活都忘了干。 只见梁渠又摸出一两银子塞给刘全福:“明天除夕,今儿早点回去休息,给你们放三天假,大大后天再来干活,福叔你帮忙去买点猪肉,一人两斤,要挑肥的,让大伙过年桌上多个肉菜。” 大顺猪肉不过二十多文一斤,反倒是鸡肉,鸭肉,得五十多文一只。 该省省,该花花。 刘全福接触的银子的手跟摸了炭似的,连连回缩:“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一分肉一分力,十分肉十分力,别跟我在这掰扯,客套来客套去,浪费工夫!” 不等刘全福回话,屋顶上的汉子先叫起好来。 “梁爷大气!” “好!” “开春前主屋保管完工!” 喜悦的呼啸声惹得周边街坊都打开窗户,探出脑袋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梁爷,咱们不着急回去,今天晴天,有亮光,还能多干会!” “没错,明天才除夕呢,干他一晚上!好对得起梁爷的饭!” 梁渠大笑:“随你们。”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积极性高点,自己能早日住上大豪斯。 房子建成,就用余钱再遣两个使唤婆子。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最后一样能给你规整干净。 梁渠伸开脚,坐在木材上伸了个大懒腰,惬意得很。 上辈子都没实现的梦想,这辈子居然轻易达成,光是想想那日子就舒坦。 “成,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梁爷慢走。” 刘全福一路恭送,目送梁渠走出半截院墙,回头对着众人喊。 “一个个的,都别给我偷懒,上梁!今个晚上把大梁全给我上好!椽子也都装好,天亮之前,主屋的望板必须铺好!” “得嘞,听您的,福叔!” 月光下。 长橹搅动水流,卷起道道旋涡,更有无形的水流从后往前涌动,推动着乌篷船以极快速度来到某片水域。 梁渠估摸着要是有什么龙舟比赛,自己一人就能拿下头彩。 早早等候在此的三兽浮出水面,负责接应。 梁渠拿上伏波与青狼跳入水中,先去丈量一番自己的莲藕。 自从埋下螃蟹怪的外壳和不知名武者的尸骨,莲藕的生长速度明显快上一些。 生长面积变得更大,有把先前被螃蟹怪破坏掉的地方全部补齐的势头。 确认埋下东西能带来好处,莲藕生长状态十分健康,梁渠与三兽朝更远的地方探索,主要是水底。 许多水兽都有打洞住水底的习惯,这部分物种肥鲶鱼与猪婆龙乃至是拳头都不好发掘。 一是难以发现,宝鱼都聪明,会把洞口用淤泥掩盖住,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区别。 二是体型巨大,全是小短手,发现也无济于事,除非等着洞里的家伙自己出来。 但对梁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的感知圈足有二十米,详细圈十米,对泥沙下的感知有所障碍,依旧能探寻到一米左右的深度。 探索优势上比三兽要大得多,只是梁渠平时不想浪费时间在找资源上罢,有那功夫不如自己多打两遍桩。 沿着水底摸索,见到洞口梁渠就让天水蜈蚣进去探一探,有些是空的,有些偶尔能赶出一些小鱼,都是些普通鱼种。 半个时辰后,一个不同寻常的洞口出现在梁渠感知范围中。 洞内部构造极长,洞都有人腿粗,最深的地方超过感知范围。 一般鱼可没有那么大劲,或许会有惊喜。 年少时有过挖黄鳝经验的梁渠没有冒然行动,他先在附近找寻一番,成功找到两个同样不小的泥洞,让肥鲶鱼与猪婆龙分别埋伏在洞口外。 所有地方都被堵住,梁渠让天水蜈蚣进洞。 天水蜈蚣体型小,又威力十足,关键时刻蜷缩起来,一身硬壳和金属球不遑多让,宝鱼都很难咬动,最适合探洞。 阿威得到命令,头顶两根须子晃了晃,百足爬行,顺着大洞蜿蜒而入。 精神链接中,梁渠能感知到阿威在不停地往深处移动,抵达地下三米左右的位置后,它突然停了下来,随后飞快后退。 “来了!” 梁渠手持伏波,在洞口严阵以待。 在阿威退到离地面不足一米之际,一个体型修长的家伙闯入他的感知圈中。 好家伙,是条鳗鱼! 小臂粗的鳗鱼! 会是宝鱼吗? 梁渠神色欣喜,在天水蜈蚣爬出洞口,大鳗探头的瞬间,一枪扎下。 伏波枪头锋利至极,破开水流压根没有波动,大鳗毫无察觉下便被贯穿头颅,乃至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探出一小段距离,从头颅到脖颈处,划开一道大大的口子,溢出的鲜血顺着水波飘散开来。 大鳗后知后觉,它蜷缩起身子,疯狂挣扎摆动,结果便是长枪明明没动,它整个脑袋却被削了下来。 梁渠:“” 有时太锋利也不好,都没办法保证猎物的完整性,稍稍挣扎下就把自己脑袋给卸了。 “拳头”夹住大鳗尚在洞中的半截身子,把它给拉出来,见到鳗身上的七颗紫色斑点,梁渠大喜。 “七星鳗!” 他已不是吴下阿蒙,许多常见宝鱼是认得的。 七星鳗就是其中一种,它黏滑,力气大还住在洞里,比寻常宝鱼更难抓。 不过难抓归难抓,增益效果却与虎头斑相差无几。 眼前一条约莫小两斤,尚不知道能否让“不能动”先一步进化。 梁渠让“不能动”过来,将七星鳗全部都丢给它。 “不能动”甩着尾巴快步上前,张开嘴大口吞咽,嚼都不嚼,吞吃掉一整条大鳗。 肥鲶鱼看得眼热,长须子不停舞动。 梁渠耸耸肩:“没办法,阿肥你要八点,不能动只要六点,它吃掉还有进化的可能,你一点都没有,先忍一忍吧,下一次全是伱的。” 天神发话,阿肥只能忍耐下来,它甩着尾巴,四处游动,抓了两条大草鱼解馋,吃的时候不忘分两个鱼头给自己的难兄难弟。 拳头与阿威不嫌弃,各自抱住一个鱼头啃。 沟通泽鼎。 可消耗1.2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  梁渠幽幽吐口气。 果然。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实际看到还是很难受。 七星鳗与虎头斑红血鲈的效果相似,一条小两斤的大鳗,全部吃掉,提供的水泽精华差不多就是四五点。 只能继续找。 梁渠并不气馁,带着几头四兽继续探寻,一连到凌晨都没再找到宝鱼,困得不行。 陈叔也该在这个时候出船捕鱼了,再留下去不太好。 梁渠告知过陈庆江,不用大半夜就出去捕鱼,用他的饵料,晚上白天没区别。 陈庆江则坚持认为晚上鱼类活动更频繁,放饵料效果会更好,是祖祖辈辈捕鱼活动传承下来的宝贵经验。 逻辑上没毛病,梁渠拗不过,只能由着他来。 先回武馆睡觉! 第二天。 梁渠炼过肉,估摸着陈叔上午还在捕鱼,继续与师兄对练,中午时分才赶往义兴市。 胡奇松着筋骨道:“师娘喊我们晚上过去吃饭,你可别忘了。” “放心吧,酉时四刻前一定回来!” 梁渠声音消失在门外,胡奇无奈摇头。 “今天一定能让不能动进化!” 梁渠划着船,信心满满,刚驶过埠头,便听得一阵欢呼声从街道上传来,似有人群聚集。 他止住船身,竖起耳朵。 “宝鱼,肯定是宝鱼,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宝鱼!” “这鱼太大了吧?你怎么抓到的?” 宝鱼!? 又有渔民抓到宝鱼了? 梁渠大喜。 是了,除去自己,还有其他渔民啊。 一个埠头,每月都有那么几条宝鱼,自己真是陷入思维死角。 他也是武者,还有钱,自己没抓到,买别人的也一样! 梁渠等不及想看角木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顾不得和乡民打招呼,快速冲进人群,意外发现被围在人群中的竟然是个老熟人! “陈庆江,你运气好啊!” “老陈,你那个饵料能不能借我一点。” “哈哈哈,老李你做梦呢,也想和武师老爷攀上关系?” “别管老李,快说说怎么抓到的?” 众人簇拥的陈庆江浑身湿漉漉,整张脸通红,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兴奋至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 “我今天捕完鱼,回来路上看见水上有鱼浮水换气,远看像鲤鱼,可那鱼背我从没见过,青光斑斓,漂亮的不得了。 鲤鱼本来就贵,我一想可能是宝鱼,就赶紧摇撸追上去,手掌皮都磨破了,怕网破,还一下子撒两张网,结果全被撕破。 我当时那个急啊,脑子一热摸着船桨就跳下水,照鱼头上狠敲好几下,冻个半死才把鱼给敲晕,抱着就上了船!” 人群外的梁渠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滴个乖乖。 两兽进化的契机,感情应在陈叔身上啊! 第九十四章 进化时刻 陈庆江抱住大鲤鱼,乐得龇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