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生娃:囤千亿物资流放路上养崽崽》 第一章 开局生娃 魏国。 云台城。 萧家后院。 女子面色青白,孤身一人躺在床上。 她的身下血红一片,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瘦弱单薄。 梦中,纪青玉紧闭起双眼,她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仿佛撕裂一般疼痛。 好不容易掀开眼皮,她迷茫的看向周围,却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一方古代宅院,与她熟悉的末日环境截然不同。 恩?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她穿越了? 纪青玉一脸懵,想要起身探查,却因为失血过头感到一阵头昏眼花。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抱着一个孩子匆匆上前,一脸激动的看向她,道:“恭喜少夫人,替少将军诞下嫡长子!” 纪青玉:“蛤?” 少夫人? 少将军? 嫡长子? 什么情况! 她从十六岁开始经历末日,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五年,别说孩子了,她连男人都没碰过!如今一朝穿越,她居然原地生了个娃? 纪青玉一脸无语,但还是因为母亲的本能垂眸望向布兜里那个小家伙。 小家伙皱巴着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像个小猫儿。 可尽管如此,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小猫儿还是乖巧的咧开嘴,朝纪青玉笑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有暖意涌上心头。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前世今生加在一起,第一个孩子…… 芳菲眼眶通红:“少将军忠肝义胆,绝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 “若非少将军突然出事,少夫人您也不至于会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如今萧家满门被抄即将流放,少夫人您和小少爷该怎么办才好?” 抄家? 纪青玉立刻捕捉到关键词,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原主的夫君,云台萧氏九个月前领兵出征,可是过程中却出现了意外。 萧家军因为错失战机,导致魏国大败。 原主的夫君,领军作战的少将军——萧时琰也因此失踪。 魏武帝当即大怒,将一切罪名都按在了萧氏头上,判了萧家满门流放。 而原主也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噩耗,动了胎气导致难产而死。 如今她既然穿越,代替原主活了下来,就一定要保护好她们的孩子。 “嘭——”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纪青玉的思路。 芳菲下意识护在纪青玉身前。 只见宋仙仙衣着华丽,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来到了两个人的身前。 见纪青玉面色灰白,凄惨不已,宋仙仙很是得意,指着芳菲怀里的孩子怒道:“萧氏乃大魏罪人,他的孽种血脉岂能留下?你们几个,还不快把那孽种抢过来摔死!” “不要啊!” 芳菲闻言,止不住的摇头,下意识对着宋仙仙哭求,“宋姑娘,我家少夫人刚刚生产,再经不起任何折腾,求您发发慈悲,放过我家小公子!” 芳菲边说边磕头,光洁的额头上鲜血直冒。 “滚开!” “本姑娘做事,还轮不到你个贱婢插嘴!”宋仙仙抬脚就踹,芳菲被她一脚踢飞,临落地前还不忘护紧怀里的小猫儿。 宋仙仙咬牙切齿,示意身边的人上前,对着芳菲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芳菲不敌这群人,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血肉模糊。她的怀里,小猫儿发出虚弱的啼哭声,听得纪青玉心头一紧。 “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纪青玉双眼通红。 若是从前,以她末日女王的身手,完全不会将这群人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她的身体因为才生产完,气血还没有完全恢复,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看她如此激动,宋仙仙愈发得意:“纪青玉啊纪青玉,从前你将我强压一头时,可曾想到过今日?” “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个孽种,现在就跪在我面前磕头,说不定本姑娘心情一好,还能留他一个全尸!” 从前,原主还未出嫁时,就将宋仙仙强压一头。 不论琴棋书画,还是女红刺绣,都比宋仙仙要强,后来更是嫁入萧氏,成了盛京城最有望被封诰命的女子。 再后来,萧氏被抄,纪家式微。 宋仙仙可算出了一口气,在萧氏一族被抄家前就各种在原主面前蹦哒,直接将原主刺激早产。 原主之所以会没命,和宋仙仙脱不了干系。 纪青玉眯起双眼,她在末日待得久了,自然会一些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身体的秘法。 她在暗中点刺穴位,强行恢复身体。 “宋仙仙,谁给谁留全尸可还不一定呢!”纪青玉说罢,突然快步上前,伸手拔下宋仙仙头上的金簪,朝宋仙仙的咽喉部刺去。 没想到纪青玉会突然暴起,宋仙仙被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纪青玉,你疯了不成?!” “我可是宋家嫡女,杀了我,你就是罪加一等,不仅要被送去流放,还要满门抄斩!”宋仙仙咬牙切齿,却明显底气不足。 纪青玉歪头一笑。 “你倒是提醒我了。” “千里流放路本就不好走,路上那么多危险,我一个弱女子,与其上路,还不如拉你做个垫背,我们一起死!” “疯子,你个疯子!” 宋仙仙面色雪白,对死亡的恐惧令她什么也顾不上,连滚带爬从屋里跑了出去。 她带来的几个人见状,也跟着一起离开。 纪青玉眯起双眼,并没有去追。 宋仙仙的狗命她迟早要取,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如何活下来。 老实讲她穿越的实在不是时候。 早在原主生产时,萧家就已经被抄家完毕,偌大的一个府邸连根毛也不剩,就这么上路,她怕真的是找死去的。 ‘若我前世的随身空间还在就好了。’ 前世,她之所以能在末日坚挺五年之久,全赖她在末日开始后第二个月觉醒的强大异能:随身空间。 下一秒, 【叮——】 【宿主纪青玉,欢迎回来。】 第二章 空间大升级,抄家丞相府 纪青玉听见声音后一愣,再睁眼时,精神体已经脱离肉身,来到了空间内。 空间内极其广袤,放眼望去有不少储存空间,不仅如此,周围还有不少待解锁的区域和功能。 【叮——】 【检测到宿主穿越异世,已为宿主升级改造空间,更适合穿越宝宝体质的空间已解锁。】 【目前空间等级:1级,开放权限:以物易物。】 【温馨提示:空间等级会随宿主囤物的总量逐级增加,请宿主立刻开始囤积物资,走向人生巅峰!】 “哟,小东西还挺高级。”纪青玉扬眉,发现空间到达5、15、45、100级时,都会有特殊功能解锁。 至于这个以物易物, “你的意思是我能用古代的东西交换现代的?” 【是的。】 闻言,纪青玉立刻掏出手里刚抢过来的发簪。 下一秒,发簪化作虚影,消失在纪青玉的指尖,取而代之的是两管恢复药剂,和一小罐奶粉。 “哦吼,小东西还挺智能,连我现在最需要什么都分析得出来。”纪青玉满意的点头。 精神体离开空间后,她熟练的将其中一管恢复药剂打入自己体内。 原本她因为生产导致失血过多灰白的脸色迅速恢复,就连皮肤也变好了些许。 她换下身上的血衣,找了一身还算轻便的衣裳,起身去找芳菲。 芳菲才受过伤,却仍旧一脸温柔的照顾小猫儿。 见此,纪青玉心中一暖。 她将恢复药剂打入芳菲体内,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芳菲一脸惊讶的看向她:“少夫人,您这药也太神奇了!给奴婢用也太浪费了。” “没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是你拼死救下的小猫儿,你于我而言,是家人。”纪青玉捏了捏芳菲的脸颊,同她叮嘱,“这药是方才神仙给我的,要保密。还有这个,这个东西叫做奶粉,用温水冲成奶汤以后可以喂给小猫儿扛饿。” “一会儿我要想办法出去一趟,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产后虚弱,已经睡了。” 芳菲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放心吧少夫人,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公子!” “好!” 纪青玉说罢,趁着夜色降临,悄悄避开守在萧家门口的官兵,去了宋家。 宋仙仙是导致原主身死的罪魁祸首,她老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为丞相,却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这种人,与其把财宝留给他们,不如劫富济贫,被她抄走。 宋家人口众多,加上丫鬟、婆子、门房、小厮的吃用,这家人在后院囤了不少粮食。 流放路上最缺的就是吃食,是以,纪青玉抄家的第一目标便是宋家的后院粮库。 纪青玉才走进粮库,就发现整个粮库里琳琅满目,囤积了各种各样,品类丰富的食材。 不论是顶饿扛饱的五谷杂粮、米面主食,还是各种当季盛行的蔬菜水果,以及各类新鲜肉食、鸡鸭禽蛋都数不胜数。 不仅如此,库房里还有不少腊货和半成品,水缸里甚至还养了三条草鱼,两只王八,可新鲜打捞上来的河虾螃蟹。 “老东西倒是很会享受。”纪青玉满意点头,搜刮的速度极快。 除了这些食材,她还将炒菜用的豆油猪油、橱子里的锅碗瓢盆、烧火用的火折子打火石、调味用的油盐酱醋,通通打包带走。 不仅如此,她还在粮库的最深处,发现了一窝偷粮的小老鼠。 本持着毛都不给他剩的原则,纪青玉反手将老鼠抓起来,塞进了空间。 纪青玉挥一挥衣袖,只剩下一片污尘。 打包完粮库,纪青玉脚下一转,去了同一个方向的库房。 “让我看看大奸臣宋丞相的私库里都有啥。” 私库里,最显眼的位置摆了三扇落地紫檀木多宝格,上面密密麻麻摆了不少古玩字画、珍珠玛瑙。 再往里走,是几口大箱子和一个紫檀木书桌,箱子里装的是银票和金元宝,以及数批丝绸,桌子上盒子里放着的是房屋地契和仆人们的卖身契。 再往旁边的就是一些日常杂物,四季衣物鞋袜、被褥棉袄、斗笠雨披、茶壶木炭、笔墨纸砚等。 纪青玉将这些东西通通带走,就连多宝格都没放过。 她正准备搬桌子,却忽然发现,桌子上的烛台似乎是个机关,用力往旁边一旋后,一扇暗门在她的身后徐徐打开。 “哟,看不出来藏得还挺深。” 纪青玉抬脚走进去,里面的布置与外面相比大差不差,只是里面的东西更加值钱。 不仅如此,她还在密室书桌的隐藏夹层里发现了一封密信。 那密信用的是特殊文字,看模样似乎是要解码,纪青玉没有这些闲工夫管这个,随手将密信连着信封塞进了空间。 看着被自己扫荡一空的密室,纪青玉十分满意。 想了想,“我都拿走宋老头这么多东西了,不给他留点什么似乎不太好?” 纪青玉扬眉,从空间里取了袋面粉出来,配合着绳索机关,做了个简单的机关陷阱。 只要宋老头进来密室,吊在门上的面粉就会尽数洒在他的头上…… 这个时代没有手电筒,想要进入昏暗之地,必然要点蜡烛。 面粉遇明火,听懂掌声! 纪青玉满意的扭身,离开密室后,抬眸望向宋仙仙所在的方向。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看看老朋友?” 第三章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纪青玉脚步飞快,迅速溜进宋仙仙所在的天仙院。 今日的宋仙仙受了大惊吓,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好让大夫给她开了安神汤,如此倒是方便了纪青玉行事。 她先是将宋仙仙的胭脂水粉、珠钗环饰、时兴头面搜刮一空,再是将从粮库里抓来的那几只小老鼠塞进了宋仙仙的床帐内,而后躲去了一旁看戏。 宋仙仙本就睡得不踏实,小老鼠才爬到她脸上,她就感觉一阵不对劲。 “谁!” 宋仙仙怒吼一声,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 原本与她相安无事的老鼠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张口咬住宋仙仙的脸。 宋仙仙吃痛惊叫,伸手去拽脸上的老鼠,后者却越咬越用力,直接从宋仙仙的脸上带下来一块肉! “啊——!” “我的脸,我的脸!” 察觉到不对劲,宋仙仙立刻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奔向梳妆台,想要找面铜镜来看,却发现自己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扫荡一空,别说铜镜了,连梳妆台和衣柜都被搬走了。 宋仙仙气急败坏,坐在原地嘶吼:“啊——!!到底是谁干的,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宋仙仙状若癫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我肯定没毁容,肯定没有!” “醒过来,该死的,我怎么还不醒过来!”宋仙仙咬牙切齿,什么也顾不上,抬手两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完了,宋仙仙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在她昏迷之前,宋仙仙隐约瞧见,门口处,纪青玉一脸微笑的看向她:“我就喜欢你干不过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听闻宋仙仙这里出了动静,宋丞相紧赶慢赶,过来查看,却发现宋仙仙两颊红肿,右脸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了坑,此刻正不断往外冒血。 “仙儿!”宋丞相被吓得两腿发软,颤颤巍巍上前,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滚带爬跑去库房。 库房里的东西被搬得连渣都不剩,气得宋丞相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他惴惴不安,本持着侥幸心理,举着蜡烛去了密室。 开门的一瞬间,他被突如其来的面粉扑了满脸,还没来及骂人,那些粉尘便接触到明火,直接炸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库房失火、粮库被盗、嫡女毁容、丞相炸伤。 一系列连锁反应让宋家上下乱作一团,纪青玉对此十分满意,直接趁乱回了萧家。 …… 青琰院。 丫鬟芳菲怀里抱着小猫儿,正温声细语哄他睡觉。 看到纪青玉回来,芳菲笑着上前,道:“少夫人,您快看,小少爷多乖啊,吃饱喝足以后也不闹人,一直睡到了现在,长大以后肯定又乖巧又聪明!” 怀里的孩子在睡梦中“啵”的一声吐出一个泡泡。 纪青玉笑着捏捏他的脸颊,芳菲在一旁又道:“如今少将军下落不明,少夫人打算给小少爷起个什么名字?” 纪青玉一愣。 “就叫平安吧。” 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岁岁无忧。 “小名还叫小猫儿,贱名好养活。” “是。” 主仆二人其乐融融,就在这时,有几个人突然闯了进来。 纪青玉扬眉,很快便认出为首的那个人是萧氏一族的二夫人,原主的二婶,萧孟氏。 萧家的人口算不得复杂,上一辈除了萧时琰他爹是萧家正妻所出的嫡长子外,下面还有两个继室生的庶子。 萧时琰的亲祖母因病早逝,现在的萧老夫人是后来的继室,自从有了萧家二爷和萧家三爷,对萧家大爷一直态度冷淡。 后来萧家大爷意外身死,大房这一脉就只剩萧时琰这一根独苗。 萧家二爷和萧家三爷并不争气,萧家上下全靠萧时琰一人撑着。 为他们提供优渥生活拿命去拼杀时这群人只字不提,如今,萧时琰蒙难,反倒被他们逮到机会各种作践。 萧孟氏双手叉腰,义正言辞:“要不是萧时琰,我们何至于沦落至此?!如今老太太正病着呢,连个大夫都没有,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这个有罪臣血脉的孽种,还不快去老太太跟前磕头祈福!” “啊对对对。”纪青玉翻了个白眼,语气里直接将嘲讽拉满,“若没有萧时琰,你们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二叔三叔文不成武不就,成天靠着萧时琰过活你们是一句不提,现在倒是吵吵起来了。有福是要同享的,有难是要各自飞的,你们这算盘珠子莫说打到我的脸上,都快蹦出盛京城,打到流放地了。” “你们若真觉得自己无辜,大可以去告御状,求陛下赦免了你们,而不是在这儿跟我叭叭!” “你,你个贱人,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二婶!”萧孟氏脸色雀黑,没想到从前软弱可欺的侄媳居然如此能怼人,当即摆起了长辈的架势。 “就算老太太现在已经扶正,但到底是后来的继室,比不得正妻尊贵,二叔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继室所出的庶二子,你个庶房出的,凭什么在我嫡房跟前拿乔?”纪青玉眼神一利,她的字典里就没有‘示弱’二字,谁敢惹她,都得把脸打肿了,再老老实实的滚回去。 没想到纪青玉居然如此强势,萧孟氏被怼得无话可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开始撒泼。 “造孽啊!造孽啊!” “萧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毒妇!萧时琰那个畜牲延误战机导致我们全家被流放,如今你这个贱人又开始在我们这些长辈跟前拿乔,我们真是造孽了才会有你这种小辈,我” “啪!” 萧孟氏的话还没有说完,纪青玉已经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萧孟氏一脸懵,后者不疾不徐的开口,道:“萧时琰为国征战,不论如何,都该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未知全貌,不予评判,更何况你还是他的家人,怎能如此背后辱骂?” 纪青玉气场惊人,一步逼向萧孟氏。 “还有,你既然对这一切心有不服,大可以不必在这里嚷嚷。” “我说过了,要么去告御状,要么就一条绳子找地方吊死,免得到时候你上了流放路,还只能做家里的累赘。毕竟死在外面,总比死在家里好。二婶,你说是不是?”纪青玉面上含笑,眼底却是一片清冷,吓得萧孟氏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再也不敢吵吵一句。 “我……” “滚,还是死,你自己选。” 左右这条流放路是必须要走的。 与其带着这群累赘,倒不如在出发前都给他们解决了,反正一根绳上吊死一个人,家里出了这种大变故,死一两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很正常嘛。 没想到纪青玉居然是要来真的,萧孟氏哪里还敢再说些什么,直接连滚带爬,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纪青玉无所谓的关上门。 这条路,萧家人凡是想活命的,都得听她的。 见萧孟氏夺门而出,芳菲有些担忧的看向她,问道:“少夫人,我们这般得罪二夫人真的好吗,您就不怕她在半道上给您使绊子?” “傻芳菲,就算不得罪,她也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与其发生了事情之后再被动处理,不如现在就开始主动出击。” 哄睡了小猫儿,芳菲留在青琰院外守着,纪青玉则孤身一人,回到了空间里。 今日搜刮了不少东西,空间的等级也提升了一级半,对此纪青玉还算满意。 “根据圣上的命令,还有两天萧家的人才会出发前往流放地,我得趁着这两天再多去几家搜刮。” 第四章 抄家白王府 外面的天缓缓亮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宋仙仙气急败坏的冲过来,对着屋内嘶吼:“杀了纪青玉!还有她生的那个孽种!” 虽然不知道纪青玉是怎么操作的,但宋仙仙有种预感,扫荡了宋家,还往她脸上放老鼠的,一定就是纪青玉那个贱人! 她昏迷前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虚影,而是切切实实、就是纪青玉这个贱人! 屋内,纪青玉无所畏惧的推开门,抬眼瞥向面前的宋仙仙,忽然笑道:“哟,这是哪来的丑女,衣冠不整不说,还戴着个面纱不敢见人?” 因为首饰都被纪青玉搜刮殆尽,宋仙仙就只能披头散发过来,身上穿的还是丫鬟的衣裳,此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完全没有了京中才女的模样。 知道宋仙仙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脸面,纪青玉故意点破她的身份:“哟,这不是宋家嫡女宋仙仙吗,怎么,是觉得自己太美所以不需要梳妆打扮?”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把脸遮起来,是怕自己美到别人吗?” 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毁容,纪青玉又故意一口一个美的讥讽她,宋仙仙气急败坏,扬起巴掌上前,恨不能当场将纪青玉掐死:“都是你故意将我害成这副模样,如今居然还敢在这里装无辜!” 纪青玉动作敏捷,避开宋仙仙巴掌的同时,朝她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家可都被抄了,我身为萧家妇,可不敢轻易离开萧家,罔顾圣意。” “再说了,我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羸弱妇人,又怎么可能深更半夜去你家给你放小老鼠?”纪青玉眨眨眼,端得是一脸无辜模样。 不仅如此,她边说边还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嘴前模仿老鼠:“吱吱吱~我听说呀,这老鼠的身上最脏了,若是被这小东西咬一口,那伤口,怕是要流脓溃烂,发酸发臭,最后一张脸的都会毁掉,之后这人啊,这一辈子可就全完了!” 宋仙仙听见‘小老鼠’三个字就忍不住浑身上下打哆嗦。 流脓溃烂…… 发酸发臭…… 不,她脸不可能这样!绝不可能! 纪青玉那个贱人肯定是在骗她的! 宋仙仙气到发狂,恶狠狠瞪向纪青玉,朝她吼道:“我就知道是你!纪青玉,你敢毁我的脸,敢偷我宋家的东西,我现在就要弄死你!” 萧氏一族是要被送去流放的罪人,若是在盛京城被宋家的人给打死了,他们这些负责看守萧家大宅的人恐怕都要受罚。 是以,萧府门外的几个官兵只好被迫上前,将宋仙仙阻拦在外:“宋姑娘,请止步!” 宋仙仙气急败坏,但到底不敢违抗皇命,只好站在了一旁咬牙切齿。 见此,纪青玉更加嘚瑟,言语间止不住的暗示:“啧啧啧,没想到这丞相府的面子也不怎么样嘛~想来如今,能收拾我的怕是只有皇室子弟?不过就你这张脸,哪里还会有皇室的人愿意为你撑腰?” 若真是宋家污蔑的萧家,其背后恐怕必有皇室的人撑腰。 如今,陛下膝下的皇子众多,共有七位,她初来乍到,既然无法靠自己分辨宋家背后的到底是哪一位皇子,那不如就借宋仙仙的手,把人钓出来。 宋仙仙最是心高气傲。 如今脸被毁了,又被人当着面如此蛐蛐,这般恶气,她如何能够承受? 就在这时,为了更加坚定宋仙仙搞自己的立场,纪青玉偷偷从空间里取了根玉镯出来摆弄,而那条镯子正巧,就是宋仙仙梳妆台里最喜欢的那一条。 “那是我的手镯!”宋仙仙恼羞成怒,却无奈门口的官兵死也不愿意承认纪青玉曾经离开,宋仙仙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身去找人帮忙。 很快,宋仙仙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位锦衣华服的美貌郎君。 那些官兵看到来人后,立刻恭敬的低下头,道:“参见白王殿下!” 白王高崇逸脸色难看,自从听闻宋家被盗,他的心里就一直不安。虽然他和宋家之间的书信往来用的都是密语,但保不准不会被别人发现。 高崇逸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盗了宋府的人就是纪青玉?” “我确定!我曾亲眼看见我的镯子出现在纪青玉的手腕上!”宋仙仙连忙点头,眼神炽热,“只要殿下现在下令彻查萧家,定能以此治罪纪青玉,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让萧家满门统统去死!” “很好。”高崇逸满意点头。 宋家失窃的财物众多,就算转移,仅仅一天的时间,恐怕也不够用。 只要能够定罪纪青玉,彻底铲除萧家,于他而言,便是高枕无忧! “来人!搜!” 高崇逸是皇子,他的命令,其他人根本不敢阻拦。 纪青玉对此倒是无所谓,任由对方又将萧家翻了个底掉,却什么也没有搜刮出来。 “殿下,没有啊……” “殿下,萧家上下全搜过了,什么也没有啊!” “这怎么可能!那个贱人也没有?!”宋仙仙难以置信,纪青玉歪头一笑,直接掀起袖子向宋仙仙展示。 只见她的两条手臂比藕枝还要光滑,莫说镯子了,连根头发都没有。 高崇逸嘴唇颤抖,纪青玉适时的在旁边添油加醋:“萧家是陛下明文下旨要封禁等待流放的,殿下毫无理由就随意搜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和萧家有仇,根本不将陛下的旨意放在眼里呢!”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高崇逸气急败坏,一巴掌抽在宋仙仙脸上:“贱人!” 宋仙仙原本带着面纱看不见伤口,如今被萧崇逸一巴掌扯下来,她脸上缺了一块的伤口暴露无遗。 不仅如此,还以为天气炎热化了脓,看上去十分狰狞恐怖。 “嘶——” 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位竟是堂堂宋家的嫡女! 发现自己暴露,宋仙仙被吓得惊叫连连,连忙捂起了自己的脸:“都不许看,不许看!” “殿下!” “仙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仙仙昨天真的是亲眼看到纪青玉潜入了宋家,不仅如此,她还让老鼠咬伤了我的脸!” “还有刚才,我是真的看到了她手上有玉镯,定是这贱人用了什么妖法,故意将手镯变没陷害于我!”宋仙仙浑身颤抖,想要解释,可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流的脓就更多了,恶心得萧崇逸一阵反胃。 看到宋仙仙想要扑过来抱他的大腿,高崇逸当机立断,一脚将人踹开:“滚!” 高崇逸眯起双眼,望向周围,怒道:“今日之事,是宋家嫡女宋仙仙挑事在先,本王只是凑巧路过。” “宋氏嫡女不顾阻拦,非要搜查萧家违抗圣命,本王不愿看宋家嫡女一错再错,亲自命人将宋家嫡女关回宋家反省!” “你们几个,还不快带你家小姐滚回去!” 高崇逸满脸怒容,几个丫鬟无可奈何,只好闷头上前,将宋仙仙搀了下去。 高崇逸说罢,直接拂袖离开。 纪青玉挑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这个高崇逸和宋仙仙这么熟,很难让她相信高崇逸和宋家之间没有关系。若萧时琰的案子和宋家有关,那是不是证明,这其中或许也有白王的手笔? ‘来都来了,见面三分情,大家既然都这么熟了,那就抄个家吧~’ 王府的私库,肯定比丞相府的私库,富裕多了。 第五章 纯手工绘制春宫图一套 夜色降临。 纪青玉又在空间里拿玉镯换了桶奶粉给小猫儿,不仅如此,她还兑换了更换用的纸尿裤,以及防止痱子的爽身粉。 处理好这一切,纪青玉即刻启程,偷溜进去了白王府。 毕竟是王府,占地面积比起宋家要大了不少。 纪青玉目标明确,先去厨房再去库房。 价值连城的玉佩? 带走! 品相极好的珍珠玛瑙? 带走! 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大人参? 带走! 出自名人之手价格不知好几的名画? 带走! 墙上挂着的宝剑弓弩,以及防御力惊人的金丝软甲? 带走! 纪青玉仿佛土匪过境,所到之处,就连白王盖私库用的琉璃瓦和白玉砖也没放过,该撬的撬,该掀的掀,直接将白王府的私库搜刮成了一个贫民窟。 不仅如此,她还找到了白王府带队抄家萧家时拿走的萧氏一族的财物。 眼看空间里的进度条被逐渐填满,距离可以解锁新功能的五级越来越近,纪青玉的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影。 装满了一空间东西后,纪青玉正准备离开,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趁着夜色正浓,悄悄走进了白王府。 “恩?有八卦?” 她这个人最喜欢的,便是吃瓜! 纪青玉几个纵跳,迅速来到了萧崇逸的卧房外。 “殿下当着如此薄情,半分颜面也不愿意给仙仙留?” 跪在殿前的女人泣泪盈盈,她的身上穿着一袭薄纱,长发半挽,轻纱遮面,看上去楚楚可怜:“仙仙真的是无辜,我也不知那纪青玉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 “宋家与白王府同气连枝,如今好不容易灭了萧家,殿下当真要将宋家当作弃子丢弃?”宋仙仙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望向高崇逸。 白王府和宋家关系密切,对于高崇逸而言,宋家以及宋丞相的身份都还有用,可是宋仙仙的这张脸却实在有碍观瞻,令高崇逸感觉如鲠在喉。 可是尽管如此,高崇逸还是道:“怎么会?本王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才如此。” 为了稳住宋仙仙,高崇逸忍着恶心,缓步上前,温柔的将宋仙仙从地上扶了起来:“仙仙放心,该给你的,本王定不会缺失。” “仙仙自然相信殿下!”宋仙仙说话,忽然将手帕扫在高崇逸面前。 那甜腻的味道浦一出现,纪青玉立刻屏住了呼吸。 好家伙,宋仙仙为了继续抱住白王府的这棵大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以高崇逸这种人的品性来看,就算他此刻真和宋仙仙发生了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恐怕也不会承认,甚至为了稳住宋家,也顶天了只会给宋仙仙一个侧妃的位置。 纪青玉心中啧啧。 既然宋仙仙这么想要上位,那她便帮宋仙仙一把,让她美梦成真好了。 纪青玉想罢,在角落里找了个顶好的位置,趁高崇逸和宋仙仙意乱情迷之际,直接给二人画了一张高清版细节拉满春宫图,并顺道在二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时,将里面宋仙仙唯一仅剩的一件赤色鸳鸯肚兜顺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纪青玉脚下一转,没有回萧家,反而溜进了皇宫。 如此好的一副画面,不给全天下的人都看一看,那可真的太可惜了。 纪青玉一路摸进了上早朝要用的金銮殿,顺手将这两样好宝贝留在了皇帝的龙椅上。 也不知道那位皇帝瞧见这一幕后,心里面会怎么想。 再一次本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纪青玉准备再去将国库搜刮一圈。 若非皇帝错信奸佞,萧家又岂会如此凄惨,左右皇帝也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被她抄家了也不冤枉。 纪青玉一路穿过御花园,却意外发现,这皇宫实在有点大,并不熟悉布局的她,居然迷路了…… 第六章 赐婚 纪青玉在御花园迷路了好久,放眼望去四四方方的空间长得都一个样。 国库究竟在哪个方向啊,再找不到天就要亮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闪身利用御花园内的树遮掩身形。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队侍卫走来,身披官服,腰间挂刀。 “萧统领,今夜的值守如何安排?” 为首的是个方脸男子,眉眼自带一股浩然正气,闻言沉吟了一会儿:“东面是国库,事关社稷根本巡守自当最严密。” “是。” 藏身树上的纪青玉难掩激动,什么叫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都不用她费力去找,只要跟着这些侍卫去东边,就能轻而易举找到国库,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她。 至于会不会被这些人发现,纪青玉倒是不怎么担心,末世里多的是擅长感知气息的丧尸,她带领基地的人跟丧尸对抗那么久,早就练就出了一身隐藏气息的好本领。 皇宫的侍卫再厉害,能厉害得过丧尸吗? 纪青玉跟着这队侍卫来到东边紫宸宫。 躲过侍卫的眼睛,她顺利潜入进去,找到暗格推开,瞬间被里面堆放的宝物晃花了眼。 有一件算一件,纪青玉全塞进了随身空间里,拿得毫无负担。 毕竟她做的哪有狗皇帝过分。 萧时琰为了魏国拼死拼活,结果前脚刚在战场上失踪,后脚就被有心人进谗言抄了家。 害得她刚穿越进来,就要带着一家老小去流放。 想到这里,纪青玉气不打一处来。 等到最后,国库已经基本被搜刮干净了,纪青玉这才拍了拍手打道回府。 翌日清晨,她被府里此起彼伏的哭嚎吵醒。 “二婶一大早在这哭丧还是练嗓呢,吵死个人了。”纪青玉昨夜很晚才回来,又一大早被吵醒,满打满算根本没睡几个时辰。 没睡好的人都一肚子火,她也不例外。 结果看到芳菲也在旁偷偷抹眼角。 “芳菲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二婶他们欺负你了?等着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夫人,您别去!没人欺负奴婢……只是奴婢想到等过了今日,咱们就要被流放去那荒蛮之地,一时没忍住。” 芳菲抱着刚喂完奶的小婴儿,不停擦眼泪,“尤其是小公子还那么小,去那种地方,怎么受得了啊。” 纪青玉一愣,猛然想起什么。 皇帝给了萧家几日时间收拾,而今天,便是他们要被流放去青州的日子。 青州在魏国边陲,常年干旱,没有良田没有湖,吃不饱穿不暖,附近一带还有山匪作祟,朝廷几次剿匪不成对那里早已是半放弃。 可以说只要是个人,就没有想去那里的。 更别说萧府上下这一群过惯了好日子的人了。 这么一想,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哭嚎,纪青玉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好了,把平安给我抱着,去收拾东西吧。”纪青玉接过睡得正熟的小猫儿,对芳菲道:“别学他们一样哭,不就是流放吗?” “到哪不是活,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没什么好哭的。” 在外面一片鬼哭狼嚎的衬托下,纪青玉声音显得格外的平稳,莫名给人一种安定感。 芳菲定了定心神,擦干眼泪赶忙去收拾东西。 纪青玉坐在床上,轻轻拍着小猫儿。 生下来才几天的孩子还没有完全长开,小脸红扑扑,皱巴巴的,可不知为什么,纪青玉只要看着他的脸,心里莫名就软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给我!” 屋外隐约传来一道女声,听起来颐指气使,十分不客气。 纪青玉稳妥地把孩子放好,快步走出去。 “宋小姐,这些都是路上要用的……” “路上要用到这么多细软?你们是去流放的,又不是去安家,而且陛下不是都下令抄家了,你们又是哪里弄来的这些。” 宋仙仙一把将盒子摔在地上,里面零碎的簪子首饰有些直接摔坏了:“我看就是你们私藏物件!来人啊给我搜,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藏了什么!” “不要!” 芳菲知道她不怀好意,但无法拦那些人,只能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宋仙仙:“我们没有私藏,那些都是夫人自己戴的首饰,宋小姐您行行好,不要把它们收走!” “走开,谁准你这个贱婢碰我的!”宋仙仙嫌恶地捶打她。 可无论她怎么打,芳菲都不愿意松手。 “住手!”纪青玉一声冷喝,叫停了那些去搬东西的仆从。 仆从们看着走来的纪青玉,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萧府被抄家后,府上用度拮据,纪青玉成日只能着一袭素衣,但即便是素衣,仍挡不住她的绝世容光。 纪青玉目光缓缓落在宋仙仙掐在芳菲腰间的手上,虽一言不发,但那眼神让宋仙仙都感到了胆寒。 “宋小姐竟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宋相得知,自己的女儿派头比天子还大,会不会日夜提心吊胆害怕下一个被抄家的,就是自己。” 宋仙仙脸色一变,怒道:“你胡说!我何时不把陛下放眼里了?” “当今陛下推行仁政,是以即便我夫君萧时琰尚未找到,也会开恩让府上女眷带上自己用惯的婢女还有随身首饰,我的婢女芳菲,名字更是早已记录在册。” 纪青玉垂眸扫了眼地上,继续道:“而你,不仅把我首饰摔了,还对我的婢女动手,是不是不把陛下放眼里是什么?” “你……你血口喷人!” “你们也想被陛下问罪吗?”纪青玉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带来的那些仆从。 “不许听她的!你们是我带来的,得听我的!”宋仙仙扭过头冲身旁的仆从怒骂。 仆从们噗通一声跪下,脸上诚惶诚恐:“小姐,老爷本来就吩咐了要您安心待在府上,您硬是要出来,已经是违抗老爷了,再惹事只怕老爷真会生气啊!” “噗嗤。” 纪青玉忍不住笑了一声,对上宋仙仙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笑得更加肆意:“听你家下仆的不就好了,脸毁了就等治好了再出来,免得吓到人是不是?那天白王连碰都不想碰你,一看就是被你吓得不轻。” “你胡说,胡说!殿下才不会嫌弃我,我可是要成为白王妃的……” 话音未落,一个手拿拂尘的太监领着两个内侍走了进来,冷着脸道:“宋姑娘原来您在这啊,让老奴好找。” “陛下有旨,则丞相府嫡女宋仙仙为白王侧妃,姑娘,接旨吧。” 第七章 恭喜侧妃娘娘 纪青玉把芳菲从地上拉起来,看着宋仙仙如遭雷击的模样。 她不厚道地笑了:“看来你的白王殿下,也不是那么看重你啊,口口声声许诺给你的是正妃之位,到头来给的却只是个侧妃。” “你闭嘴!” 宋仙仙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侧妃?殿下答应过我的……明明答应过我,会让我做她的正妃!公公,这圣旨是假的不对不对?” 她不断重复,像是要说服自己。 太监拍了拍衣角,看她失态成这样,眼底闪过一抹鄙夷。 今儿个一早,皇宫出了大事。 国库被盗,大量的珍宝不翼而飞,而昨晚巡夜的侍卫对此竟然丝毫不知情,惹得龙颜大怒,管理侍卫的萧统领被革职查办。 宫里为找那个偷盗国库的小贼,忙活了一早上,最后却连人影都没找着。 而这只是其中一件。 那小贼在离开皇宫前,还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留下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春宫图,另一个……是宋家嫡女的肚兜。 想到为了找那块肚兜,他快把整个后宫翻了个遍,王太监就对宋仙仙全无好感。 “放肆!连圣旨你也敢质疑!”王太监一声厉喝,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宋仙仙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周围的人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纪青玉本来是不太想跪的,但看到周围的人都跪,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凸出,就也跟着跪了。 “公公,臣女没有质疑圣上的意思,只是我与白王殿下情投意合,且他允诺过,会许我正妃之位,怎么可能只是个侧妃呢?” 白纱遮着宋仙仙半边眉眼,轻纱被泪水浸透,看上去可怜极了。 但王太监身处宫闱,见多了阴谋算计,她这点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的。 他撩起眼皮看了宋仙仙一眼,带了点微妙的怜悯:“可这就是白王殿下向陛下请的旨。” 宋仙仙的脑海被炸成一片空白。 王太监的话语还在源源不断的钻进耳里:“今晨陛下在金銮殿发现了宋姑娘……咳嗯你的肚兜,还有绘制的你与白王的春宫秘戏图后,便召见了白王。” “本来以丞相府的门楣,做白王妃是绰绰有余,但白王以宋姑娘容貌被毁,不堪为白王妃为由,转而请旨让陛下册你为侧妃。” 宋仙仙摸着脸上轻薄的面纱,王太监的这番话,对她来说无疑是锥心刺骨。 “恭喜侧妃娘娘,娘娘这下也算得偿所愿了。”纪青玉声音明快。 宋仙仙猛的想到什么,眼神像是要吃人:“是你!一定是你害我,毁了我的脸不够你还要让我失去王妃之位,贱人我杀了你!” “把她给我按下!” 王太监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内侍官一拥而上,按住宋仙仙。 流放在即,萧家虽获罪,但萧时琰这么多年在民间的威望可不是盖的。 在抵达青州前,萧府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有事。 “放开我!放开!”宋仙仙即使被按倒,眼睛还是瞪着纪青玉,通红的眼眸,凌乱的头发,状若疯魔。 芳菲都害怕地退了几步。 “夫人我们还是站远些吧……” “是该站远些,不然被疯狗咬伤,得病就不好了。”纪青玉这话是看着宋仙仙说的,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嘲讽拉满。 宋仙仙一顿,挣扎得更剧烈了。 失去了梦寐以求的王妃之位,她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已然崩断。 此时除了拉纪青玉下地狱外,她什么也想不到。 在宋仙仙的剧烈挣扎下,几个内侍官显得有些吃力,就在他们快要按不住人时。 “丢人现眼!快把她给本王绑回去!” 高崇逸昂首阔步走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手拿麻绳的两位嬷嬷。 嬷嬷是干惯了体力活的人,绑起人来也驾轻就熟,两三下就把宋仙仙捆了起来。 宋仙仙泪流满面地膝行到高崇逸脚下,抓着他的袖子,眼含希冀地哀求:“殿下,殿下你终于来了。” “你说过要以正室之礼迎我进门的。” “你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对吗?仙仙一心爱慕殿下,与殿下情投意合,你不会抛弃仙仙的……” 宋仙仙脸上的面纱早在方才挣扎的时候,就掉落了。 没了那层面纱的遮挡,她脸上那道化脓的伤口恶心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阳光下,高崇逸多看一眼都怕做噩梦。 “滚!你做出这等不齿之事,还有脸央求做本王的王妃!”高崇逸只要想到今晨之事,怒火便熊熊燃烧。 父皇怎么会发现那些东西?肯定是宋仙仙这个贱女人想的法子! 她想做他的王妃,不惜毁自己的名节。 那好啊,他就给她这个机会,只不过不会是正妃,他的王妃,轮不到一个容貌名声尽毁的女人来做! 高崇逸吸了几口气,平复呼吸,看向一旁的王太监:“让王公公看笑话了,本王的侧妃,本王先带回去了。” “代本王转告父皇,今日之事本王会给个交代。” 高崇逸阴鸷地掠过纪青玉,转身离开。 王太监叮嘱了纪青玉等人两句,也走了。 走了一大群人,萧府转眼间变得空荡荡,芳菲蹲下身,心疼地收拾地上散落的首饰:“好多都碎了……这可是夫人的嫁妆啊。” “碎了就碎了吧,也算个好兆头,碎碎平安不是?”纪青玉倒没有很在意。 对她来说,首饰算不上什么,毕竟空间里的财帛已经堆得快装不下了。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高崇逸离开前的眼神,阴鸷,狠辣。 她并不怕一个宋仙仙,任后者怎么撒泼,纪青玉也有法子能治,她怕的是白王。 纪青玉眼底掠过一抹暗芒,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正午时分,日头刚上中天,萧府就哗啦啦涌入一群官兵,府里的女眷全都被带了出来,戴上镣铐,坐上牢车,押送出京。 纪青玉事先让芳菲做了个背带,把小猫儿背在背上,这样路上能少些颠簸。 官兵却故意刁难,狠声命她拆下:“把孩子放下!” 第八章 不如抹脖子算了 “官老爷,我们小少爷刚出生还没断奶,若是路上颠簸,指不定出什么问题,你就行行好吧。” 芳菲说着,悄悄递给那官兵一袋子碎银两,给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花钱打点,路上肯定遭罪。 他们遭罪没什么,可是夫人跟小少爷,是万万不能的。 官兵满意地掂了掂袋子,从容塞进口袋里。 芳菲松了口气,以为这一遭算过去了,结果那官兵翻脸不认人,反手狠狠地推她一把:“看什么!听不见是不是,我让你们把孩子放下来!” “背在背上,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机藏什么,赶紧的别让我说第二遍!” 没想到还有拿了银子不办事的,芳菲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能这样?明明你都收了银子了……要是我家小少爷折在路上,你赔得起吗?” “萧家都抄家了,一大家子人沦为阶下囚,还少爷呢。” “士农工商娼奴懂吗?你们这些被流放发配为奴的,连娼妓都不如,就别矫情了,老实听话免得还受皮肉之苦!” “你们……太过分了!” 纪青玉拦下芳菲,在后者委屈带着疑问的目光中,直接抱着孩子,往地上一坐,然后扯着嗓子喊:“没有王法了!我萧家世代为将,为大魏镇守河山。” “而今流放,当今圣上也开恩许我府上女眷免为娼妓,不想却被一介官兵欺凌至此!” “我还不如抹脖子,随我夫君去了算了!” 朱雀大街上,本就因萧家流放挤满了人。 魏国武将不多,当年苦于兵力不比邻国的蛮夷人,边境总被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 是萧时琰横空出世,一杆银枪,挑蛮夷,战周围四国,才让魏国稳定,人们平安度日。 因此即使如今萧时琰背上叛国罪名,也还是很多百姓信任他。 “圣上都开恩了,这些官兵还不依不饶,岂有此理!” “萧将军虽不在,但还有我们!我承萧将军大恩,不能不报,对萧将军妻儿下手,就是和我过不去!” “没错,不能让他们祸害萧将军的妻儿!” 官兵看着一拥而上的百姓,没想到他们会为萧时琰出头,急得大喊:“都停下,不许过来!” 但是百姓铁了心的要维护萧家一行人。 尤其是纪青玉,那些官兵只要动她和襁褓里的孩子,那些百姓就跟被挖了祖坟似的,红着眼上前拼命。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纪青玉退避到一边,萧孟氏看她的眼神跟活见鬼了似的。 她不明白纪青玉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个大家闺秀连脸面都不要了,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懦弱可怜,连跟人说话都没有底气的纪青玉吗? “二婶有何指教?”纪青玉冲她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其实她知道萧孟氏想的什么,只是脸面很重要吗? 跟小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萧孟氏脸皮轻微抽搐,莫名不敢跟纪青玉对视太久,很快就移走了目光。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到近。 很快众人的视野中便多出一人来,方正脸,剑眉斜飞入鬓,一脸肃然。 “都停在这里做什么,若是耽误了时辰,你们能担待得起?!”男人冷厉的目光扫过,强大的压迫感让嘈杂的街道瞬间安静。 官兵讪讪地道:“萧统领……啊不是,萧公子,并非我等有意耽搁,是这些百姓不肯让路,我们才被迫停留在此。” “那便让百姓退开,这种事情还要我亲自教你吗?” 看到眼前高头大马的男子,纪青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这人不是听说被革职查办了吗?怎么还能碰见……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动作,原本没在看这边的男人,下一秒,目光直直地射来。 对上目光的瞬间,纪青玉冷汗都要下来了,疯狂回想昨晚的细节。 可是无论怎么回想,也看不出自己哪暴露了。 萧凛目光微顿,过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无关人等散开,传我令,开城门!” 轰隆隆! 城门打开,露出的一线天光,照亮了整座京城。 只是跟繁华的京城不同,前方没有锦罗绸缎,没有胭脂水粉跟珍宝,只有满地黄沙飞烟,还有高飞的孤雁。 纪青玉手背遮住刺眼的光,心中莫名惆怅,却又有点轻松。 今天之后,京城便不再是归处。 好在她也从未把这里当做自己真正的家。 牢车被拉离京城的那一刻,她感觉身上属于原主的最后一丝情绪,也彻底消散。 纪青玉若有所感,猛的一回头,却只看到城门在眼前缓缓关闭。 一道城门,隔开了所有的爱恨情仇。 “夫人,你怎么了?”芳菲见她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纪青玉摇摇头,忽而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离开之后,宋仙仙会不会因得不到王妃疯掉。” 看高崇逸对宋仙仙那个嫌弃样,宋仙仙进门后怕是有得她受的。 这么一想,纪青玉忍不住勾起嘴角。 走前能看到仇人得到报应,对她来说,没有比这个更爽的事了。 从京城去往青州有要走百余里路,没有马车遮风挡雨,连干粮和水都是有限的,缺了只能到就近的县城补一补。 萧家的女眷都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哪里受得了这种苦,一路上叫苦不迭。 但没有官兵会理会。 好在纪青玉早料到这情况,空间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拿出来,她就让芳菲提前备好干粮跟水。 干粮都是馒头还有咸菜那些,水用走马商常用的囊袋装了好几袋,路上省着点喝,勉强还过的去。 至少比旁人是要好多了。 萧孟氏渴得嘴唇干裂,余光瞥见纪青玉拿水喂孩子,眼睛都瞪大了:“我们的水都喝光了,你哪来的水?” “天上掉的呗。”纪青玉翻了个白眼,不懂萧孟氏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拿来分我一点,我跟你二叔快渴死了!”萧孟氏急忙道。 “不分,要你们自己拿银子,到下个县城里找人买。” “纪青玉你有没有点孝心!我是你二婶,难道你能忍心看我活活被渴死?”萧孟氏破口大骂,见她不肯分水,伸手便要强抢。 第九章 大嫂? 瞥见萧孟氏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意,纪青玉嘴角一勾。 在她把手伸过来的瞬间,右手弯曲,绕到萧孟氏手掌下方,狠狠一按。 “啊!” 萧孟氏的尖叫把官兵们都引了过来。 走在最前头的萧凛蹙眉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不肯把水分给我,还不知用什么法子扭我的手!萧大人你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萧孟氏看见萧凛,立即控诉道:“身为一家人,自己二叔二婶一家子都快要渴死了,竟连口水都不愿分!” “谁说我不愿?二婶若要的只是口水,那我有多少给多少。” “谁要你的口水!” 萧孟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萧凛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沉眸毫无表示,只道:“我只负责将你们送到青州,其余的无能为力。” 这就是不愿管的意思了。 说实话,纪青玉对此并不意外,反而乐见其成,他不插手对她来说其实是好事。 没有别人介入,她要处理萧家那些人手到擒来。 “你……你想干什么?”纪青玉的目光落在身上,萧孟氏不知为何抖了一下,警惕地望着她。 纪青玉突然抬手,丢给她喝的只剩下小半的水袋:“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劝二婶一句。”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既已走上流放的这条路,那么就只能靠我们自己。”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继续跟我这样斗下去,还是合力度过难关。” 纪青玉多的也不说,言尽于此。 她又不是活菩萨,能做到这个份上,摒弃前嫌的去提点萧孟氏完全是看在萧孟氏,也是萧家一份子的情面上。 她毕竟是占了原主的身体,而现在,她那个便宜夫君又不知所踪。 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真放任他们去死。 他们整整走了四五日,才到临近青州的一个小县城,淮县。 萧凛下马去购置干粮和水,见他要走,纪青玉急忙出声道:“萧大人请慢!” 女子的声音透着一丝急切。 纪青玉抱着呱呱哭的小猫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开口时她没想过萧凛会为自己停下,一路走来,她已充分看出对方的脾性。 对什么都公事公办,一板一眼。 但怀里的小猫儿哭得细声细气,连日以来,他进食的都是纪青玉用水泡开的面糊糊,又不能吃太多。 每次纪青玉只能喂一点,时至今日,他已经是扛不住了,饿得直哭。 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纪青玉现在算是体会到了,看小猫儿连哭都哭不出声,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萧大人可是要去采买干粮?带我一块儿吧!” “带你一块?怎么可能!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 “看萧大人好说话,你就得寸进尺上了,这些天给你们的关照还不够吗?” 两名官兵立即站出来驳斥,饼劝萧凛不要被纪青玉迷惑,认定她只是想借口逃跑。 纪青玉忍住要杀人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进城后保证不跑,乖乖跟在身后。” “只求萧大人能带我进城,让我给我家平安买点羊奶喝。” 萧凛眸光扫过她襁褓里的婴孩,小小的一团,小脸皱巴巴的。 哭得太厉害,已经累得睡着了。 倏地,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叫平安?” 纪青玉一愣,点头道:“对,我别的都不想求,只求他平安。”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 空气中,终于响起男子低沉的答复:“跟上。” 萧凛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旁人惊讶或震惊的目光,在他那通通不存在。 纪青玉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上。 淮县不是他们要去的流放地,但因靠近青州,这个小县城比起别的地方要穷上不少,街上衣衫褴褛的人,比比皆是,卖的东西也跟精美搭不上边。 一眼望去,所见最多的就是野菜。 “公子,要买捆菜回去吗?”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颤颤巍巍抓住萧凛的衣角。 她身上衣裳皱巴巴的,花白的头发凌乱又苍老。 纪青玉哑然了片刻。 忽然余光中瞥见一只手伸过去,随意拿起铺子里的一捆菜,然后一言不发丢给老妇十个铜板,转身就走。 “公子!你钱给多了,公子你的钱啊!”老妇起身追,可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哪比得过萧凛健步如飞。 “婆婆,您就收下吧,就算您不收他也不会回来了的。”纪青玉顿了一下,问道:“要是您实在过意不去,可否告知我哪里有羊奶卖?” 从老妇嘴里,她得知这个县城没人养羊,更没羊奶。 不过倒是有别的代替,苋菜汤跟米糊。 趁着萧凛不在,纪青玉把所有都买下,放进空间里。 “买好了么?”萧凛声音突兀地从身后响起。 纪青玉刚做完亏心事,难免心虚:“买好了……这次要多谢萧大人。” 萧凛摇摇头,盯着她看了半响,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复杂。 纪青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还以为自己哪里暴露了,结果听见萧凛说:“昨夜我知道是你溜进了皇宫。” 纪青玉脚一歪,刚刚才放平的脚差点崴地上去:“我不知道……萧大人是什么意思。” “我这种柔弱女子,怎么躲得过宫廷侍卫的重重巡查,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皇宫呢。” “我天生对气味敏感,那天晚上在御花园里,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气味。”萧凛一句话把她堵死了。 指尖不自觉轻点,纪青玉已经在考虑悄无声息杀死一个人的办法。 杀人不难,难的是在这之后要怎么逃脱朝廷缉捕…… 从这个萧统领被革职查办了,却还能来护送他们就看得出来,此人身份不简单。 纪青玉满脑子都是杀人抛尸的危险想法。 萧凛却仿佛浑然不觉,盯了一会儿就便自顾自收回视线去:“但我不会害你,萧大哥曾对我有恩,他救过我,我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换句话说,你就是我大嫂。” 嗯? 这人刚才嘴里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我,是你大嫂?!”纪青玉声音拔高数倍。 第十章 能干的小弟 萧凛十分镇定,跟他比起来纪青玉都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可谁能不吃惊啊。 她以为的便宜夫君,人一死,席都不用摆,留下一大家子全靠她养。 谁知道人家虽然是死了,却留下了个能干的小弟! 纪青玉啧啧两声。 “我本名不叫这个,是大哥救了我,还给了我姓名,而你是大哥的结发妻子,我自当尊重你。” “所以这就是你来押送的理由?”纪青玉闻言更复杂了,这些天来的相处,她对萧凛也有所了解。 不同于被打上卖国贼的萧时琰,萧凛那一战中跟他兵分两路,还取下了敌军将领的头颅,立大功一件。 最后被发现的时候,虽身受重伤,好歹人是活下来了,也因此得了皇帝重用任职宫廷护卫统领。 人人都道他有大好前程。 他却将这一切亲手葬送了,那天明明发现了她,也有揭发她的机会。 可萧凛确实宁可被削职,也没把她供出来。 萧凛没看出纪青玉的满眼复杂,起身说道:“该回了。” 回到牢车上,纪青玉给小猫儿喂了点米糊,孩子总算是睡得踏实了。 此时官兵已经拉着牢车进了县城,路上百姓好奇地张望。 “娘!那里面是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被关在铁笼子里?”街边,一个灰扑扑的孩子问道。 “那是朝廷押来流放的罪犯!” “罪犯是什么呀……他们被关在笼子里,不憋屈,不伤心吗?” “犯人哪有资格伤心,好了别靠太近!看周围都是官兵,待会儿把你也捉走关进去!” 一名妇人匆匆把自己的孩子拉走,生怕多留片刻,就要被一起带走。 萧凛去了趟县丞府,便定下在此落脚一夜,待明日再走。 这个消息下来不止是纪青玉,那些官兵也都松了口气,这一路走来,不止他们,负责押送的官兵也累得够呛。 而终于能从牢车中出来的纪青玉,伸了个懒腰,叹气:“这才是活过来了啊。” “夫人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今晚要睡哪。”纪青玉抬眼望去,县丞刚好跟萧凛一起出来。 萧凛走在前面,县丞跟在后头,脸上谄媚的笑十足讨好。 而萧凛忍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停下来对他说:“赵县丞,如今我并无官职在身,只是奉朝廷之命前来押送犯人。” “您把我当做寻常官兵即可,大可不必这般待我。” “是是,萧公子喜欢哪处屋子?”淮县的赵县丞身穿官袍,却半点都没有当官的样子狗腿到了极点:“我宅子里有好几个空置的屋子,您看喜欢哪处都可以挑!” 萧凛见说不通,扭头就走。 被甩了张冷脸的赵县丞,脸上没有半分怒气。 衙役十分不解地问道:“大人,您不生气吗?那个萧公子如此不把您放在眼里……” “你懂什么!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我这种人是值得对方放眼里的吗?”赵县丞脸色一变,黑着脸当即将那衙役臭骂一顿。 衙役被骂的差点抬不起头来。 赵县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萧凛离开的方向,缓缓道:“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啊。” “虽说刚犯了事,可有那场胜仗在身,又有民间威望,何愁不能官复原职,萧时琰倒台,到时他接替将军之位也说不定。” 赵县丞眯眯眼里闪过一丝深沉,这与方才笑眯眯的那个他戛然相反。 就像他现在虽只是个穷乡僻壤的县丞。 可他在京中也有自己的眼线,并不满足于这一个小小县丞之位,因此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兴许萧凛便是他官运上的转机。 纪青玉就这样入住了县丞府。 当然是沾的萧凛的光,如果没有他,他们连靠近县丞府的大门都不可能,也因此县丞府的丫鬟跟下仆都格外看不上他们。 萧凛要求赵县丞给纪青玉他们,也安排几间屋子。 赵县丞虽同意,但底下的人不理解。 纪青玉他们分得了东边的一间厢房,屋子不大,勉强够她跟芳菲两个人挤一挤。 芳菲收拾完屋子,出去向打盆水来给纪青玉清洗,却遭到了丫鬟的阻拦:“你们要水不会自己去烧吗?我们县丞府的水,岂是你们这种罪奴可以随意取用的!” “你说谁是罪奴?” “怎么说你还不乐意,罪奴罪奴,我就说怎么了,谁不知道你们萧府全府上下都是获罪之人,一个个叛国贼!” “胡说!我们将军没有叛国!”芳菲冲上去跟那丫鬟扭打。 可以骂她,但不能骂夫人,骂他们将军! 她见过将军,那是个意气风发顶顶好的人,虽然当初是赐婚娶的纪青玉,却从来没有半分轻慢,对家国更是忠肝义胆,数次战场上险象环生。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旁人口中的叛国贼! 丫鬟被按着打了几巴掌,懵了一下猛的爆发尖叫:“你敢打我!”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争吵的声响很快就将纪青玉从房里吸引了出来。 而她来的时候正巧那个丫鬟叫了几个人,仗着人多把芳菲按着欺负,扯她的发髻,拧她胳膊。 这些都是县丞府上的下人,他们本就看不惯纪青玉这些个罪奴住进府来,他们还得当成主子伺候,得了机会自然一个个恨不得下死手。 芳菲那姑娘也是倔。 见打不过不知道讨饶求救,愣是一个人咬牙苦撑着,有人来扯她头发,她就踹那人下三路,扒她衣服,她就咬。 “都让开!让我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婢!”一个粗使嬷嬷撸起袖子,露出常年干活膀圆的胳膊。 丫鬟们架起芳菲,嬷嬷抬起手抡圆胳膊。 芳菲害怕地闭上眼。 啪地一声,却是那嬷嬷捂着自己的脸痛得惊叫:“你怎么敢打我?” 纪青玉把手缓缓放到身后,这样就没人能看见她发红的手掌心:“我怎么不敢,你们趁我不注意掳走我丫鬟还有理了?” 嬷嬷一愣,旁边的小丫鬟看出纪青玉的身份,脸色一变,凑过去跟她嘀嘀咕咕了两句。 “嬷嬷,这位怕就是那个将军的寡妻,县丞老爷特地吩咐过要好生照料的。” 第十一章 伤一根头发,赔十钱 随后纪青玉就欣赏了一出变脸好戏,那嬷嬷听完丫鬟的话后,对她的态度瞬间转变。 方才还凶恶得恨不得冲上来挠人,这会儿老脸快笑出花来:“这是说的哪里话,误会,都是误会。” “嬷嬷方才可不是这样的。”芳菲冷哼一声,对嬷嬷的解释并不买账。 “那还不是都要怪这死丫头!跟我说院里有人丫鬟闹事,我才过来的,要是早知道是贵客我也不敢如此啊!”嬷嬷直呼冤枉的同时,还不忘狠狠瞪那小丫鬟一眼。 丫鬟一脸委屈。 可偏生什么都不能说,若是说了到时候老爷问起来,她也得跟着一块儿挨罚。 看赵县丞对这一行人的态度,说不准到时她还会被赶出府去。 想到这里,丫鬟不禁一阵懊悔。 早知如此,她就不耍一时威风刁难这婢女了,现在倒好,还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嬷嬷本以为说到这份上,纪青玉也该得绕人处且饶人,就此翻篇了。 没想到纪青玉压根是不打算放过她们:“嬷嬷是个明事理的人,只是我的芳菲受伤了,这可不能就这么草草揭过。” “芳菲是我娘家带来的家生子,从小跟我一同长大情谊非比寻常,她在我这与其他丫鬟也是不同的。” 芳菲热泪盈眶,方才被一群丫鬟按着的时候没有哭,这会儿却控制不住了。 “傻芳菲别哭,你受了伤,先回去照看平安吧,社会儿他也该醒了。”纪青玉算了算时间,小猫儿睡了有一会儿了。 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黏人得紧,平日里必得有人寸步不离地照看着。 若是醒了看不见人,便会哭闹个不停。 芳菲也想起还在房里睡着的小少爷,脸上染上几分焦急:“奴婢走了太久竟是把这一茬忘了,奴婢这就回去。” 芳菲走了以后,纪青玉脸上的笑一寸一寸淡化下来,就像是褪去颜色的画卷,叫人平白不寒而栗。 嬷嬷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忍着颤栗刚准备开口,就被纪青玉打断:“我要的也不多,杀人偿命,伤人赔钱,就这么简单而已。” 还以为她想干什么的嬷嬷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纪青玉从地板上捡起一根发丝,瞅了瞅:“一根头发,十钱,好了给钱吧。” 看到纪青玉伸出的青葱白玉的手指,嬷嬷还有丫鬟头皮都炸了! 一根头发十钱,怎么不去抢呢? “十钱太贵了……这只是一根头发啊,不如我给夫人您三十两银子,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嬷嬷说着,伸手往身上摸银子。 “我不要,就按我说的来。” 纪青玉一口回绝后,看着嬷嬷陡然难看起来的脸色,道:“嬷嬷看着是个老实人,身上竟也有三十两银子。” 这话说的格外意味深长。 府里的下人可不比主子们,几十两银子对主子们来说,只是个小数目,富贵点的人家一次性用来打点下面的银子都不止这个数。 但放在下人身上,就稀罕了。 “我……我毕竟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点体己钱还是有的。” “那嬷嬷更不该心疼这点钱了,跟你给出的三十两相比,我这十钱算什么?你只要想那还不是随手的事情。” 嬷嬷一噎,有种有苦说不出来的感觉。 十钱是不多,可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一根头发十钱,方才他们欺凌那婢女的时候,光拽头发就有好几个人去拽,都不知道扯下来多少了。 若是一根头发就十钱,那一把岂不是要赔上百两? 嬷嬷一想这个数额,就觉得两眼一黑。 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可纪青玉不让,她非但不让还刷着嬷嬷,一脸关切道:“嬷嬷您可别倒,现在倒了,那我就只能去找你们县丞老爷要了。” “嬷嬷您也不想被县丞老爷知道吧?” 最后嬷嬷忍痛,给了纪青玉百两银子,加上别的丫鬟给的。 纪青玉进房门的时候都在哼曲,几句话就怒赚几百两,不愧是她! 这下就算不用动空间里的财帛,路费也不用愁了。 “夫人您很高兴吗?” “算是,接下来咱们这一路能轻松点了,来把我临行前交给你保管的匣子拿出来。” 芳菲不知道她为什么高兴,但是看到纪青玉高兴,她也高兴,在襁褓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 上路时不许携带过多财务,为了藏这个匣子,他们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 好在有萧凛帮忙,那些官兵没有强行让纪青玉那时将小猫儿放下来。 不然藏在里面的东西,就要被发现了。 纪青玉打开匣子。 霎时间,芳菲倒抽一口凉气,双手迅速地将匣子藏在被子下:“夫人您这东西是从哪来的?这……这可是羊脂玉啊!” “咱们但凡贵重点的东西不是都被收走了吗?您是如何剩下的!” 纪青玉拍了拍她,道:“淡定些,别把外面的人引来了。” 芳菲急忙住嘴,可看神色还是很紧张。 也不怪她这样,羊脂玉的价值可不是她们手里头的那些首饰能比。 女子家的首饰纵然贵重,又能贵到哪去,更别说皇帝也就是意思意思,做个仁慈的样子给别人看,真正贵重的根本不会留给他们。 然而这么贵重的东西,到了纪青玉嘴里却成了:“收好这东西,到时候去了丰城,这就是我们的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是什么?” “就是钱的另一种说法。”纪青玉忘了芳菲听不懂现代术语,只能换了个说法。 芳菲愣愣点头,看着眼底散满光辉的纪青玉,呆怔了很久。 纪青玉说完后见她还愣愣地盯着自己,刚想要开口,她突然擦了擦眼角:“夫人您好像变了很多,差点奴婢都不敢认了。” “以前您的性子是很软的,出嫁前,老爷夫人都担心您日后在将军府的日子,还让奴婢多照看着您。” “没成想生完孩子后,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这也是好事,老爷夫人走得早,临死前最盼望的,就是夫人您能独当一面,你这样也算完成二老心愿了。” 纪青玉手一顿。 第十二章 不走也要扛着你走 芳菲欣慰地抹眼泪,纪青玉却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这具身体里的已经不是她从小侍奉到大的人了。 夜深了,纪青玉轻轻拍着身侧的襁褓,哄小猫儿睡觉,平安嘟着嘴,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很香。 芳菲也早已在一侧熟睡,这张床上,睡不着的只有她。 纪青玉就这样瞪着眼望着窗,直至天明。 翌日醒来,芳菲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面露疑惑:“夫人昨夜没睡好吗?可是……奴婢并未听见小少爷闹啊。” “可能只是这几日太累了。”纪青玉没有解释。 芳菲欲言又止,可能看出她不想说,便也没有问下去。 歇了一日,又该上路了。 萧凛早早便起身,纪青玉出来的时候见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赵县丞为巴结,还特地调了一队人马名曰护送他们到丰城。 丰城便是他们的流放地,离淮县不远。 萧凛本想拒绝赵县丞的好意。 然而赵县丞十分严肃,要求他一定收下:“萧大人有所不知,丰城常年匪患,那里的山贼猖獗得很!” “路过的车马没有一个幸免于难的,你们这点人手过去,只怕是要折在那山贼手里啊!” “朝廷还没管吗?” 赵县丞循声望去,惊讶发现问这话的竟然是个女子。 他细细打量纪青玉,然而探究到一半,目光便被萧凛冷声打断:“赵大人!这位是萧将军的家眷,请您自重!” 赵县丞一惊,讪笑道:“原来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萧将军女眷……怪不得生就如此仙姿玉貌。” 说完,他苦笑一声:“只是姑娘此言差矣,山高皇帝远,青州距离京城百余里地,就连你们过来都要走上个三天三夜,何况是京城派来的人马。” “而每次只要他们过来,那些山贼就跟提前得知风声似的,不是跑了,就是早早做好埋伏。” “这一来二去的,朝廷自然想管也无力了,那丰城县也跑了一半的人,如今在那的只有些走不了的平头百姓。” 三两句话纪青玉就将丰城,了解了个透彻。 只是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不乐观。 纪青玉微一皱眉。 就在这时,身侧响起萧凛笃定的声音:“我此来便是为着剿匪,赵大人大可安心。” 此话一出,不仅赵县丞就连纪青玉也怔住了。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她就想明白。 也是,萧凛这样的人物,那狗皇帝就算再眼瞎也不可能丢开手不用,只怕削官职是假,借机用他剿匪才是真。 她掠过萧凛身边带的几十个人,眼底流露出一丝讽刺。 赵县丞见萧凛有备而来,不再相劝。 萧凛也很快带人离开了淮县。 又行了半日,终于快到丰城。 林子里,红骢马拉着两辆牢车缓慢行进,最前面的是萧凛,剩下的则是官兵,将牢车牢牢围在里面。 虽是看守,但也不失为一种保护。 于是当箭射来的时候,最先射中地也是外围的官兵。 “咻!” 羽箭噗嗤一声刺入血肉,纪青玉眼睁睁看着那人只来得及们哼一声,便失去了生息倒在血泊里。 “啊!刺客,有刺客!”萧孟氏吓得大叫,死死抱着身侧灰衣男人,那是纪青玉的二叔萧裕。 萧裕被抓得生疼,想痛骂萧孟氏却被下一刻跳出来的刺客吓得,声音生生卡在喉咙里。 “保护牢犯!”萧凛大喝一声,抽出雪白程亮的长剑。 白光晃到纪青玉眼皮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转眼间场面便陷入混乱。 数十名蒙面的黑衣刺客从林子里跃出,来劫牢车。 萧凛匆忙中往牢车看了一眼,随后便跟其中两人缠斗上。 纪青玉也不知他那一眼包含了什么,是怀疑,还是担忧,兴许皆有可能。 毕竟太巧了,这个时候来劫人。 若不是纪青玉清楚的知道,没了萧时琰,剩下的萧家人就是被拔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做不出这种事,怕是也要怀疑这是萧家人自己安排的。 萧凛迅速解决两名刺客,绷着脸朝牢车走来,路上却又被两人拦住。 一名刺客趁机接近牢车,挥刀砍断锁链打开笼子,飞快地解释:“我们是萧时琰的旧部,特来此解救萧家人!快走!” 萧裕跟萧孟氏闻言,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其余萧家人也都破涕为笑。 一瞬间,这些天来的疲惫跟劳累,在他们身上都好似不存在了般。 那刺客见状眼底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暗光,嘴角飞快勾起又落下,转而看向一旁始终未动的纪青玉。 “你就是萧将军的发妻吧,萧将军没有死,他命我等来解救夫人你。” “你随我们走,就能见到他。” “跟你走?别开玩笑了。”纪青玉凉凉一笑。 笑声十分突兀,立刻就让准备动身离开的萧家人愣住了。 “纪青玉!你自己想找死可以,别拖着我们跟你一起!” 萧孟氏看到纪青玉居然还坐在牢车里一动不动,甚至都忘了问萧时琰为什么没有死,只想冲上去把纪青玉拉下来。 萧时琰还活着,那他必然是为了纪青玉来。 萧孟氏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纪青玉必须跟他们一起走。 萧裕也劝她:“琰儿还活着,这对我们萧家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不管怎样,只要他还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倒是你,现在不走难道真想去那丰城蹉跎一生吗?” “就算不考虑你自己,也考虑下你的孩子,他还这么小,怎能流放随我们吃苦。” “平日里怎么没看出二叔口才斐然。”纪青玉撇他一眼,勾勾唇道:“这么好的口才,不去当官,只厚着脸皮吃自己侄儿的白饭,委屈您了。” “你!” 萧裕气得满脸通红。 而萧孟氏远没有这么好的耐心,见纪青玉不肯走,她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你不走?今儿个可容不得你说不……就算你不走,我扛也得把你扛走!” “二婶,我只问你一句话。” 纪青玉漆黑的眼珠,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在你的认知里,萧时琰是那种自己不来,只让别人接自己妻儿的人吗?” 第十三章 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萧孟氏愣住后背冒冷汗,心里冒出的猜测让她不住后退。 刺客眼睁睁看她迈出的脚又收回,放弃了装模作样,朝纪青玉抓来,袖子里寒光一闪! “夫人小心!” 看到这一幕的芳菲目眦欲裂,以为下一刻,就要见证纪青玉血溅当场。 刺客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他刚碰到纪青玉,手腕就一阵酸麻,奇异的刺激顿时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纪青玉反手拿过匕首,一个转刀,在刺客瞪大的双目中将匕首送入其腹中! “你……怎么可能会武功,你不是纪青玉?” 刺客倒地前的喃喃自语,因为太小声,只有纪青玉一人听见了。 纪青玉面无表情擦掉匕首上的血,目光垂下,看着他合上的双眸,道:“我是纪青玉,但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纪青玉。” 萧凛一刀将挡在面前的最后一个人解决掉,剩下的刺客见势不利都跑了:“追!别让他们跑了!” “夫人!夫人你没受伤吧,刚才真是太险了,快吓死奴婢了!” “芳菲……你再抱我就真要有事了。”纪青玉艰难道。 也不知道芳菲是吃什么的,看着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丫鬟,力气却这么大。 紧紧抱着她,她都感觉自己的肋骨要错位了。 “对不起夫人,奴婢太激动了。”芳菲连忙放开纪青玉。 “你们都没事吧?”萧凛从旁边走来,银甲上沾着血,都是刺客的,他自己没受多少伤。 “我们没受伤。”纪青玉看了眼地上的刺客尸体:“萧大人还是去检查一下吧,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半路劫人。” 不让萧凛出面解释,而是她自己来解释,就是为了打消其他人的怀疑。 果然纪青玉此话一出,那些官兵眼底原本坚定的怀疑,动摇了。 若真是萧家人串通人劫牢车,有必要连自己人也伤吗? 萧凛不发一言,沉默着走过去检查了下刺客尸身,刚一揭开面罩,他就皱起了眉。 刺客的脸上全都是刀疤。 “被刻意毁了容,虎口还有手指,都有程度不一的茧子,应是常年习武。”萧凛抿唇道:“这些人都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 身侧忽然传来一声低泣,纪青玉望去,看到一个女孩害怕的抹眼角。 她身旁的妇人后怕地抱住她:“阿晚别哭,别哭……不会有事的,已经过去了,坏人都走了。” “哭什么哭!好好的都给你们哭衰了,闭嘴!” 芳菲也看了一眼,怕纪青玉记不得,告诉她:“那是二夫人那边的侄女,早年家道中落,过不下去,才一家人投奔到萧府上。” “平日里一家子深居简出,二夫人也从未管过,只当府上多了几张嘴吃饭,不想却跟着我们,受了无妄之灾。” 纪青玉看着那个把女孩护在怀里的妇人,在原身的记忆里找了好久,才找出这么个人来对上。 实在是她太不起眼了。 这个妇人姓阮,跟丈夫原本在江南一带做生意,原本做的好好的,丈夫却被高官子弟打断了一条腿。 她状诉不成,反热闹了那家高官,一家子被赶出江南,为了生计只能腆着脸投奔萧孟氏。 萧孟氏为了名声,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穷亲戚后,阮孟氏就带着丈夫孩子在萧家偏院住下,靠着针线活赚银子给女儿和丈夫。 芳菲说深居简出都定容的委婉了,这一家子基本是大门不出一个,凡有事都躲着。 难怪原身会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印象。 萧孟氏还在那骂骂咧咧,嘴跟淬了毒似的,什么难听的词张嘴就来。 小姑娘性子怯,泪眼汪汪的愣是不敢吭声。 她爹娘也是受惯了萧孟氏的,知道她那脾气,一家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想着不过是顿骂挨挨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萧孟氏骂完仍不解气,指着那个低头的妇人:“成天摆张死人脸,我萧家在你们走投无路时收留了你们,也不知道感恩。” “前两日我儿口渴,想要你们手上的一点水都不肯,一家子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萧孟氏只要想起刚才自己差点死在刺客手里,还是被纪青玉提醒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她便后怕不已。 但纪青玉有萧凛护着。 她不想得罪萧凛,只能朝别人撒泼。 这一家子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倒霉鬼。 萧孟氏的谩骂让官兵都忍不住皱眉,何况是那对夫妇还有女孩。 只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插手。 “二婶哪来的这么大火气,不如跟我说说,我帮帮你。”纪青玉突然开口。 萧孟氏一僵,对她做出个凶恶的表情:“又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事了,二婶怕不是忘了,刚才还全靠我救了你,要不是我,你现在已是刺客刀下亡魂了。” “我是你二婶,你救我不是应该的?!” “不应该啊。”纪青玉嘴角勾起:“我觉得刚才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你说兄弟都要明算账,让阮嫂子把这些年欠萧家的还来。” “那二婶你欠我的命,是不是也该还我?” “你说什么疯话!” “我哪有说疯话,欠债还钱,欠命偿命,不是很正常吗?”纪青玉笑问阮孟氏:“阮嫂子,你说是吧。” 阮孟氏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自己,呆愣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个将军府的少夫人的真容。 无愧于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柳眉弯弯,杏眼微圆,还有自带的那股自信。 不像她的小桃儿,被她教成这幅怯懦样,看人都不敢正眼看。 阮孟氏抓紧小桃儿的领子,躲开了纪青玉的目光。 萧孟氏哈的一声冷笑:“瞧人家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不是二婶说你,发善心也得挑好对象,看看人家压根就不领情!” “领不领情重要吗?知道是这个理就行。”纪青玉笑容不减,伸出手。 “所以二婶,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您可得算仔细了,现在给不起不要紧,将来有钱了可一定记着还我,毕竟我可是很小气的。” 第十四章 他是萧时琰 萧孟氏看纪青玉这理直气壮要钱的样,两眼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你!你这个……作孽啊我萧家怎么就娶了你这种女人进门,不敬长辈,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你怎么对得起时琰,若是时琰在天有灵得知,你跟这个姓萧的勾搭成奸定也会悔不当初!” 萧凛目光一冷,道:“我与少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勿胡乱指摘。” 萧孟氏对上他冰冷的视线,才想起来自己冲动之下都说了什么,额冒冷汗。 还是纪青玉出来打的圆场,就是说话不是那么中听:“我二婶可能是被吓傻了,脑子不太好使,萧大人别往心里去。” “你说谁脑子不好使……唔唔放开我!” 萧裕捂住萧孟氏的嘴巴,一边暗恨她嘴上没个把门的,一边讪笑道:“这婆娘就是不懂说话,萧大人勿怪,回去我就好好教训她。” “行了,来几个人把尸首处理干净,继续赶路。” 萧凛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官兵去处理地上的尸体。 纪青玉借着簪子掉了的名义,走到一边,悄悄扒开刺客的袖子,看到一个衔尾蛇的印记,眼眸微暗,暗自记下。 不知道这个印记是不是白王的,但只有他最有嫌疑。 回去就画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牢车继续前进,这次路上没再碰到意外,顺利抵挡了丰城,只是丰城眼下的处境似乎不容乐观。 城门外十里地,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有些趴在地上睡,有些架着火取暖,有些警惕地啃着馒头。 不一会儿那个啃着馒头的,就被人抢了。 被抢的人冲上去,把人揍了一顿,黑乎乎的馒头滚到地上,引来更多人哄抢。 场面乱的不行。 萧凛带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一个瘦小的男孩把馒头往怀里揣,其他人则拼命去抢。 抢到一半看到有人来,还是威武高大的官兵,才露出惊恐的表情,一哄而散。 萧凛骑马到那个男孩跟前,目光略略一顿,凌厉地扫向四周:“丰城外怎么聚集了这么多流民?” 无人回答。 这是自然的,那些流民看到官兵就怕,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回答他的话。 牢车里的纪青玉边喂着醒来讨食的小猫儿,边观察四周,忽然她目光一顿,被几个悄悄走过去的人吸引。 那几人都很矮小,吃力地抬着一张草席,草席里似乎还卷了个人。 末端露出的一只靴子,玄黑色的,点缀着金线,泛起的光泽让周围的流民垂涎不已,走了几步就有人按耐不住,伸手去扣。 那几个本来不想引人注意的难民踉跄一步,草席散开,露出里面浑身是血的人。 同时落下的还有一枚青玉。 纪青玉猛的按住头。 尖锐的疼痛不断传来,仿佛要撕裂她的头一样。 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猝不及防的赐婚,圣旨下两人被迫结合。 夜晚抬着轿子的人一路吹吹打打,大张旗鼓地来到将军府门前,然后就是拜堂成亲。 她怀揣着少女心思,盖着盖头,羞怯地攥着一枚青玉等待夫君到来。 可没想到她的夫君是来了,却是穿着一身肃穆黑衣,裹着浑身的寒意推门而入。 男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连揭盖头也不愿,语气冷如寒霜:“这桩婚事非你我所愿,我不强迫你,你也不必讨好我。” “从此以后,我们各过各的。” 可那枚青玉,她最后还是送给了他,因为他要上战场了,那枚玉,是她母亲给她的,说能保平安。 手被软乎乎的小拳头握住,纪青玉猛的回神,看到小猫儿挥舞着拳头,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豁然放松下来。 心头涌上的莫名情绪,如潮水一般褪去。 “好平安,我的好平安。”纪青玉把小猫儿的手放好,重新看向那里,那枚青玉她不会认错的! “萧大人!” 萧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当即顿住。 见纪青玉盯着那个闹哄哄的地方,他挥手,顿时十几个官兵拥上前,把堵在那的流民都赶跑了还从他们手上拿到一块青玉。 萧凛把青玉交给纪青玉,问道:“这个是你的吗?” “这个就是我家夫人的,可是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夫人已经把它……” “萧大人麻烦你去看看,那个被裹在草席上的人还有没有救。”纪青玉打断芳菲的话,语气甚至带上了点急促。 萧凛眼里划过一抹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纪青玉情绪如此外露。 他意识到那人的不简单,沉下眸,不动声色地叫人把草席抬过来。 只是草席里卷的人,只看得出身上衣物造价不菲,看不清脸,太多血污跟头发缠在一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只隐约看得见眉眼。 而那眉眼……竟让萧凛有一丝熟悉感。 他心里一跳,不免也带上了一丝着急:“来个会医的!” 随行里正好有个懂岐黄之术的,没有嫌弃那人身上的血污,还有如同腌制了十几天的烂咸鱼一样的臭味,探了探此人的鼻尖。 略微一顿后,收回手。 “禀萧大人,此人还活着,只是伤的太重也快死了。” “立刻进城!传我令,将城外流民驱逐两里地!”萧凛大喝。 流民挡在城门口,若是不先驱逐就开城门,只怕会一拥而入,但以萧凛的行事,此做法也堪称得上简单粗暴。 可见他有多心急。 流民退开,官兵们敲开城门。 纪青玉坐在牢车里随着一同进去,目光忍不住落在一边被抬上木车的男人身上。 只是无论他再怎么看,也看不清此人的脸,更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萧时琰。 不管是不是,都不能大声宣扬。 萧时琰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只能做个死人。 丰城没有县丞府,此地的县丞早在几年前,就丢下城中百姓跑路了,萧凛只好花银子,租下一间屋子暂做歇脚。 打发了官兵后,纪青玉才找来:皱着眉:“城内只有一家药铺,但没开。” “我手上有药,先试试,不能让他死了。” 第十五章 尽人事,听天命 纪青玉手上的是她刚用羊脂玉佩,跟系统换的药剂。 其实还有两罐奶粉,只是她放好了,没拿出来。 玉佩价值远超过她第一次兑换时的玉簪,这次一共换了五支恢复药剂,还有奶粉,拿到的时候简直让纪青玉惊喜不已。 她都不知道那玉佩这么值钱。 萧凛看着她手里奇形怪状的东西,很警惕:“大嫂,你手里的东西是何处得来的,为何我从未见过?” 这里四下无人,萧凛自然也不用再装生分,大嫂叫的格外顺嘴。 这可是现代药剂,他见过才奇怪呢。 当然,纪青玉不会这么说,她跟萧凛解释:“你就当是我找来的一种特殊药吧,别管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药铺不开门,没有药,他就只能躺床上等死,你尽快决定一下,要不要用我的药。” 要是这具身体是自己原来那个,纪青玉才不会说这么多,这会儿早把药剂,给那人注射了。 奈何她现在打不过萧凛,要救人,得经他同意才行。 萧凛犹豫地看着纪青玉,万年不变的冷面上浮现出一丝紧张:“你这个……真能救他?” “能,不能我倒立洗头。”纪青玉十分果断。 萧凛噎了一下,随后让开让她过去。 见他没有迂腐地坚持不许自己用来历不明的东西,纪青玉松了口气,走近床榻前,抓起那奄奄一息的人的手。 谁知刚抓过去。 那个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人,竟然条件反射一般,反手将她的手抓住。 “嘶。”纪青玉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怎么都晕过去了还这么大力气! “你,来帮我按住他。” 收到示意的萧凛愣了下,没多犹豫,就过去按住了榻上之人的双手。 纪青玉抓起那人的手腕,注入药剂,再放开,一气呵成。 “这样就行了?”萧凛问道。 “算是。”纪青玉呼出口气,坐下:“之后看情况再给他打几支,关键就看这两天他能不能醒来。” “要是能醒来,一切都好说。” “要是不能……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 纪青玉叹了口气。 药剂效果本就有限,何况这是末世里专门为抗衡丧尸才研发出来的高科技,能使人排除毒素,损伤快速修复。 可这人又不是被丧尸咬了,不能打太多支,看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明显是刀伤,纪青玉不知道一支恢复药剂能不能吊回他的命来。 尽人事,听天命吧。 屋子里沉寂良久,一会儿后,萧凛突然起身,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又看了看纪青玉,脸涨得通红。 纪青玉一脸奇怪的等待他下文。 然后就听见他问:“大嫂你要不要……帮大哥洗个澡?” “噗!” 纪青玉刚喝到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你这就认定他是你大哥了?而且为什么是我,你不是更方便!” “我毕竟是来剿匪的,身边跟了那么多人,若是让他们得知大哥没死,只怕会平生事端。”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就没有第二个办法了?”纪青玉试图垂死挣扎。 原主跟萧时琰是夫妻,可她不是啊!她没穿越前,连男人的手都没怎么碰过,现在要她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洗澡? “萧大人,县丞府已经收拾好了,您何时过去?”外面传来官兵的询问声。 萧凛起身,看了一眼纪青玉,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好,磕磕绊绊留下一句:“嗯……大哥就交给你了,等我忙完再来。” “这间屋子也留给你,有事来县丞府找我。” 萧凛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纪青玉看着榻上的男人,头疼扶额。 听说萧凛将屋子留给他们住,芳菲惊喜之余,也手脚迅速地将屋里头打扫了一遍。 一间带院子的屋子,分四个房子,分配的时候纪青玉自然二万,把自己跟芳菲分去了主屋。 二房跟老夫人住在东厢房,三房在西厢房,剩下一间给阮孟氏一家子住。 这个分配让萧孟氏极其地不满:“凭什么你们住主屋?要住也该是老夫人跟我和你二叔住!” “就凭这个屋子是我拿到的。”纪青玉一句话堵完她。 “你……你还有没有点孝心!”萧孟氏噎了一下,又拿孝道来说事:“老夫人还病着不省人事,一路上你没问过一句,都是我和你二叔照顾。” “这也就罢了,而今主屋竟然还没有我们的份,这是什么道理?” 到最后,萧孟氏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二婶是打定主意要在我这过夜了?”纪青玉似笑非笑问她。 萧孟氏冷哼道:“天底下没有小辈住主屋,长辈却要被赶到边上呆着的道理!” “若是你不把主屋交出来,我还真就赖着不走了,看你能不能堵上这里的悠悠众口!” 魏国重孝道,曾有人因不赡养老母,还肆意打骂,被一纸状书投上官衙,随后那人便被判了弃市之刑,便是在街上当众斩首。 丰城偏远,但也是人人看重孝道。 如今她们住在街巷,左邻右舍皆是人,若是萧孟氏真赖在地上一夜不走,穿出去,只怕明日纪青玉就要被唾沫淹死。 萧孟氏是在以此种方式要挟她。 纪青玉眼底一冷,还从没有人敢威胁她:“二婶若真喜欢我这屋子,我也不是不能给你。” 萧孟氏闻言心头一喜,可欣喜过后便是狐疑。 这小贱妇会有如此好心?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纪青玉略一停顿,继续说了下去:“说来我们萧家早便该分家了。” “彼时我记得,我夫君在时便提议过,但被老夫人言词拒绝,之后便没再提,继续任劳任怨地养着你与二叔,哦还有三婶。” 跟着萧孟氏来助阵的年轻妇人,闻言像是被拉到大太阳底下晒,脸上又辣又烫。 “但如今萧家不同以往了,哎就算我想再养着你们,也是有心无力。”纪青玉叹了口气,道:“所以,不如分家。” “你疯了!你可知道分家是何等大事,怎能由你一介妇道人家做决定,这可是违背祖宗的!” 第十六章 来人,请家法 萧孟氏觉得不是纪青玉疯了,就是她疯了。 分家这种事怎能随便决定,而且要是分家了,他们一家怎么办? “二婶着什么急,即使分家了,不还是一家人。”纪青玉嘴角弯弯,在心里补上没说完的话。 只是养不了他们,二房和三房再也不能扒着他们吸血罢了。 她可不是萧时琰,对这些所谓的二叔三婶没有感情,纪青玉自己都是一毛不拔的人。 这些人想从她身上吸血,门都没有! 听到纪青玉要分家,年轻妇人也坐不住了,劝道:“分家不是小事,你还是再想想。” “不然若是老夫人醒来得知,定会怪罪,到时你可要担上个忤逆的罪名,得不偿失啊侄媳妇。” 纪青玉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忽然道:“三婶?” 孔氏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挤出一抹笑容:“侄媳生个孩子往鬼门关走了一遭,瞧着这脑子也是不大清醒了。” “连我都不认得了。” 纪青玉倒了杯茶给自己。 “自然是认得的,三婶嘛,去年府里置办东西,原本我从江南拿来的布料,准备是做身新衣裳的,三婶却先一步借走了。” “还有我买的几样簪子也是,三婶在我这前前后后借走了那么多东西,我怎敢忘呢。” 孔氏笑容僵在了脸上,显得有几分滑稽。 见状,萧孟氏在心里唾弃,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姑娘也超不过,难怪早早的夫君便死了。 “你闪开一边去,这没你的事,让我来与她说。”萧孟氏嫌弃地将她推到一边。 不料孔氏没站稳。 当啷! 桌上的茶杯被孔氏打翻在地,好好的一壶茶全给洒了。 萧孟氏看着地上雪白的瓷器碎片,心如刀割。 换做以前,区区几个茶盏,她自然是不会在意。 可如今不同,萧家没落,所剩银子本就不多,哪个人不是勒着裤腰带过,而且这还是纪青玉的东西! 打翻了那个小贱人的东西,她会放过他们吗? 果然,纪青玉哎呀了一声:“我的茶杯啊,可惜了,萧大人才命人送来的,说是不便宜呢。” 孔氏慌乱地扫一眼萧孟氏:“三婶赔给你……” “一家子哪来赔不赔的,只要三婶同意分家便好。” 孔氏不敢接了,她怕再说会惹得萧孟氏记恨上自己。 她是寡妇,且这么多年,三房从大房那拿的一直都是小头,二房占的才是大头。 她自己有存首饰簪子,流放路上一并带来了,分不分家对孔氏来说,无所谓。 但萧孟氏不同。 她是知道大方底蕴的,也知道纪青玉不可能手上半个子都没有,她还惦记着那些东西,不可能同意分家。 萧孟氏瞪了孔氏一眼,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转头冷眼看向纪青玉,微微抬起下巴。 “谁说的要分家?” 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萧孟氏,紧接着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只要有我在一日,谁敢分家!”丫鬟搀扶着一位佝偻的老妇走进厅里。 老妇发髻盘得高高,眉眼凌厉,手里杵着拐杖,光看面相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老夫人您醒了,哎哟您醒了怎么也不遣丫鬟,与儿媳说一声,反倒自个儿跑出来了。”萧孟氏眼底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让人拿了披风给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却是摆摆手:“不必,我是病了又不是快死了。” “哪怕我今日就要死去,我还是萧家老夫人,这个家还是我做主!” 萧老夫人跺了两下拐杖,笃笃的声音像敲在人心头,不怒自威。 芳菲白了脸,下意识站到纪青玉身边。 后者握了一下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芳菲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纪青玉已经把脸转过去,但她说话时的神态却铭刻在了芳菲心底。 那样明亮坚定,仿佛初升的旭日。 不知为何芳菲眼眶微涩,突然有种很想哭出来的冲动。 纪青玉站了一会儿,忽然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她回头,看见芳菲羞涩地朝自己笑了下:“奴婢也陪着夫人。” 霎时间,她心头一暖。 转眼就对上萧孟氏的添油加醋:“老夫人,是纪青玉说的分家,我跟她三婶都劝了,劝不住。” “您可得劝劝她,这分家是能随随便便分的吗?” “别说现在时琰尸骨已寒,就算他在的时候,那也是不敢忤逆您老的,我看她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好家伙,她二婶这口才只宅院子里真是屈才了,该去朝堂上舌战群儒才对。 纪青玉啧啧两声。 下一秒,老夫人凌厉的目光直直射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二婶已经把我想说的都说了。”纪青玉道。 “好,好,琰儿死后是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来人,请家法!”老夫人一声怒斥,丫鬟们顿时慌张起来。 出去了一会儿后,拿进来一条木棍,长四米,还有倒刺,估计是临时找的。 芳菲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地:“我家夫人刚生完孩子,不能动家法啊老夫人!” “成天拿生孩子说事,又不是只有她纪青玉一个生养过,怎么就不见我们有她娇气?” 萧孟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再说了这个孩子,是不是咱们萧家的种还不一定呢!” 纪青玉眉心一跳。 有这回事? 细想来她好像是没在原主记忆里,找到跟萧时琰恩爱的片段。 她跟萧时琰,与其说事夫妻,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的陌生人更恰当些。 毕竟是赐婚,两个人大婚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哪来的感情,萧时琰更是婚后就悄悄搬到了偏远睡,都不跟原身一张床。 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哪冒出来的? 纪青玉忽感惊悚。 萧老夫人听见萧孟氏的话大吃一惊,纪青玉有孕到产子她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她一直缠绵卧榻,家中一切事务都是交给二房的萧孟氏打理的。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妇人!那孽种呢,把那孽种找出来打死,我萧家断不能容忍这种东西!” 第十七章 气死人不偿命 丫鬟们这便要动身去找人,纪青玉眉眼染上冷意,啪一下将手里仅剩完好的杯子打翻:“我看谁敢!” 杯子四分五裂,纪青玉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一时间令无人敢动弹。 “反了!真是反了!这个家现在究竟谁做主,你一个小辈怎敢忤逆长者的话?”萧老夫人气得要死。 纪青玉凉凉一笑,道:“那也得看是什么话,都说母慈子孝,可也得母慈,子才孝。” “你们要杀我的孩子,难道还盼望我不反抗吗?” “我今天就一句话,谁动我孩子,除非我死了!” 屋内,男人眼皮微颤,外面嘈杂的声音钻进耳里,让他躺着都不安宁。 终于,在听到纪青玉那一声铿锵有力的“除非我死了”后,男人猛的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个窄小的居室,不是萧家,也不是他军营里的营帐,是个不知道什么地方。 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让萧时琰皱眉。 他这是……被人救了? 萧时琰布满伤口的手指,第一时间抚上面颊,摸到几道血痂还牢牢黏在上面,宽了心。 但随即,那双黑眸便毫无预兆地沉了下去。 在部下的帮助下,他侥幸死里逃生,可是那个护他逃出敌军围杀的部下却…… 再也回不来了。 砰! 他一拳头砸在床板上,床榻登时晃了晃,萧时琰恨得咬牙切齿。 他替魏国卖命!大魏皇帝却不念旧情,放纵奸臣勾结敌军害他! 哈,好一个精忠报国!好一个忠勇将军! 为昏君卖命,他是彻彻底底的笑话! “纪青玉你疯了,对自己的二婶跟祖母动手!” 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把沉浸在仇恨里的萧时琰拖拽出来。 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男人剑眉微蹙。 纪青玉? 外间,纪青玉正抓着萧孟氏的手,刚才是萧孟氏想用这只手打她,被她阻止后,萧孟氏便来倒打一耙。 萧孟氏不停挣扎,纪青玉一点点收紧力道,直到后者痛呼出声:“二婶莫不是糊涂了,这么多人都看得清的事实,就你看不清。” “我动手打你们?” “难道不是你们先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我的孩子,我没把你们赶出去都算不错了,二婶怎还有颜面怪我。” 萧孟氏词穷,恨恨地磨牙。 这小贱人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后,不知怎么搞的,人通透了不少,小嘴叭叭的比她还会,她根本吵不过。 撒泼不成,吵架又超不过,萧孟氏只好委屈地向萧老夫人控诉:“老夫人您看纪青玉,哪还有点做侄媳妇的样子。” “自从时琰走后,她越发无法无天,不将我这个二婶子放在眼里。” “真是放肆!孟氏怎么说都是你二婶,你怎可如此跟你二婶说话!”萧老夫人怒视纪青玉,仿佛她成了什么不忠不义之人。 那眼神犹如凌迟一般,是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肉来。 纪青玉越看脸越冷。 原主以前过的真不叫人过的日子,天天要应对这些奇葩亲戚,是她都烦死了。 何况是原主那个绵软的性格,不被她们捏扁搓圆才怪。 不过既然她来了,就不会再受委屈!原主遭受过的,也会一点一点从她们身上讨回来! “好,你不肯让步是吧,那我今日就用家法让你知道,什么叫长者令,需听从!” 萧老夫人抄起那几尺长的木棍,雄赳赳气昂昂朝纪青玉过来。 大步流星的样子,不说谁知道这是个缠绵病榻许久的老人。 纪青玉嘴角冷蔑一勾,不过走得太快,可是要摔跤的! 在老夫人走到跟前时,她从空间兑换一枚肉眼极难看见的小铁球,手指一弹,射去。 萧老夫人踩到球脚一滑,整个人往前扑。 纪青玉往旁边一闪,躲开朝她扑过来的老夫人,眼睁睁看她摔了个狗啃泥,一口老牙瞌在地上。 咔嚓! 众人脸色微变,显然不是只有纪青玉听见了,她们也听到了。 孔氏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纪青玉忙拍拍胸口,后怕地凑到老夫人旁边,眨眼道:“哎呀,老夫人没事吧,你看你,都这么大把岁数就别总把自己当成姑娘家了。” “为了我,还特意把我推开,何必呢是不是。” “我是小姑娘,摔一摔又没什么,可您不同啊,我们是摔跤,您是摔自个儿的老命啊。” 才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老夫人,听到这话险些又厥过去。 她哪里是想救这小蹄子! 分明是她想纪青玉拉她一把,可这小蹄子倒好,竟然提前闪开了,害她出糗! “噗嗤。”芳菲压着笑声,不敢太放肆,但心里头的爽是真的,也半点不心疼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没少磋磨她们,动不动就要把纪青玉叫过去,美名其曰立规矩。 以前,萧时琰在的时候还好,虽说夫妻之间没感情,但他也做到一个男人的本分。 起码会护着纪青玉。 但一旦他离开,萧家便没有了能护着纪青玉的,他上战场那会儿,纪青玉大着肚子,还要被萧孟氏挑刺辱骂。 现在这些,都是她们应得的! “老夫人,老夫人您没事吧?这小蹄子当真心狠手黑……”萧孟氏把萧老夫人搀扶起来。 刚扶起来,萧老夫人就捂着胸口,脸涨得通红,气若游丝:“我,我喘不过气来。” 众人一惊,彻底乱成一团。 还是纪青玉出面,指了指旁边傻傻站着的丫鬟,挑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老夫人抬回去,真出事你们能负责?” 萧孟氏固然有气,可也知道如今照着纪青玉说的,才是真的。 老夫人不是普通的病,是气喘,若是发作了不好好歇着,是真会要人命的。 萧家现在可背不起人命。 二房和三房的人手忙脚乱将萧老夫人抬出去,屋子里终于回归了清净。 纪青玉有点口渴,手下意识摸向桌面,却摸了个空。 她舔了舔唇十分遗憾。 早知道就不摔杯子了,可惜。 “夫人!那个……那个人醒了!”芳菲跌跌撞撞跑出来,边跑嘴里还边喊。 第十八章 失忆了? 纪青玉噌的一下起身,朝屋子里走去。 坐在榻上原本神色晦暗的萧时琰,听到脚步声靠近,瞬间收敛表情,抬眼清澈地望去。 于是纪青玉推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呆呆愣愣看着自己,不动,也不说话的人。 这一刻,她脑子里想的是。 人傻了,萧凛不会怪她吧?不对,还不知道这是不是萧时琰呢! “你醒了啊,你觉得还好吗?”纪青玉走过去问,语气平常看不出异样。 如果不是那打量的目光,或许可信度会更高几分。 萧时琰扯了扯嘴角,好不费劲地流露出一丝涩意:“我不太记得了……姑娘,是你救了我吗?” “你失忆了?”纪青玉吃惊,心里快速盘算真假,探究的目光隐晦地扫遍男人全身。 可无论怎么看,眼前的人也不像是在说谎,眼底的清澈懵懂无法掩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人畜无害的感觉。 她头疼地扶了扶额。 之前跟萧凛定好等人醒来后就通知他,到时候再试探这人是不是萧时琰。 可现在人失忆了,这要怎么弄? “姑娘?” 男人的轻唤把纪青玉拉回神,她愣了一下,不死心地又问:“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自己姓氏名谁,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这些通通不记得?” 男人无辜地看着她,半响,摇了摇头。 纪青玉一脸无奈。 这时外头传来嘹亮的哭声,紧接着芳菲一脸着急地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奶娃娃,不断轻哄。 可无论她怎么哄,孩子就是哭个不停。 芳菲也急了,朝纪青玉喊道:“夫人!小少爷不知为何一直哭,您快来瞧瞧吧!” 纪青玉顾不上还没洗澡的萧时琰,飞奔了过去,小心又轻柔地把孩子接过,嘴里熟练地哼歌。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 古怪的调调让萧时琰皱眉,他目光落在女人怀里的孩子身上,霎时间,眼神变得很复杂。 他记得自己从未碰过纪青玉,那这个孩子,是哪来的? 意识到自己脑袋上有可能多了个东西,萧时琰的心情便算不上好,脸黑得能赛锅底。 纪青玉哄了一小会儿。 说来也奇怪,在芳菲手上哭闹不休的平安,到了她怀里,就安分的不行。 听纪青玉轻柔的哼歌,平安吮着小手,咯咯直笑。 见状,芳菲松了口气,不觉也跟着露出笑容:“孩子还是跟娘亲,瞧,夫人一抱,小平安便不哭了。” “可见,孩子跟娘亲,是有一根线连着的。” 没有哪个母亲不愿意听这话,纪青玉也不例外,笑瞥她一眼:“就你会说话。” 说着,给了芳菲一锭银子,道:“你去采买点东西,准备饭菜,剩下的就给你吧。” “奴婢这便去。” 芳菲也不推诿,笑吟吟地拿着银子走了。 萧时琰目光收回,好奇地看向她怀里嗦手指的孩子,迟疑片刻:“这是你的孩子?” “对,叫平安,不过我一般都叫他小猫儿,这是他乳名。”纪青玉眉眼笑开,显得十分柔软,还把孩子抱到他跟前。 “你瞧瞧,小小的一团,是不是特别像一直奶猫儿?” 扑面而来的奶香,萧时琰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时琰杀过人,在战场上浴过血,能在敌军包围下七进七出面不改色。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奉作大魏战神的男子,面对一个只有小小一团的孩子时,竟然破天荒的紧张了! 纪青玉见他一动不动,催促道:“摸摸他呀。” 萧时琰僵硬地伸出一根手指,伸到脸颊边,顿住,放缓了动作,轻轻地戳了一下。 孩子咯咯笑起来。 他吓了一跳,刀疤横亘的脸十分无措:“我……他是不是被我戳疼了?” 没人逼萧时琰更清楚,他的力气有多大。 军中最重的标枪,他举起能扔百米远,长弓一拉,称作是百米穿杨都是谦虚的。 这力道施加在一个还在襁褓中需要保护的孩子身上,萧时琰都怕他会血溅当场。 纪青玉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噗嗤,你想什么呢,当然不会了。” “小猫儿很坚强的,这点力气怎么会弄疼他,流放来的一路上,他可是都没哭过几声呢。” 闻言,萧时琰再次沉默了。 先前对纪青玉瞒着他生子的那点芥蒂,也被涌上的愧疚冲淡。 她一个弱女子本就柔弱,失去夫君庇护,孤身带着孩子,流放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纪青玉低头逗弄小猫儿,自然不知萧时琰此时看自己的眼神,有多柔和,多愧疚。 要是她知道萧时琰心中所想,只怕会笑出来。 柔弱这个词,可跟她搭不上边。 “那你有去处吗?”纪青玉忽然抬头,问道。 萧时琰很诚实:“并无,不知姑娘可否……让我暂时留在此处,我不白吃白喝,可以帮姑娘做点力气活,也能看家护院。” 纪青玉眸光落在男人结实的小臂上,线条流畅,虽然布着刀疤,却丝毫不影响观感。 反而更增添一分味道。 纪青玉脸一热,迅速别开眼:“咳咳,留在这自然可以,不过你总得有个名字吧,你失忆了想不起来,要不然就,我给你取一个?” 萧时琰无有不应。 一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纪青玉看着他被血污糊满,刀伤遍布的脸,忽然想到他怀里掉下来的那块青玉:“那我就叫你青琮吧。” 琮乃玉,她叫青玉,总不能给他也取个一模一样的名字,叫青琮正好。 萧时琰颔首:“都听姑娘的。” “那现在取完名字了,你要不然先洗个澡?” “我可以帮你找几套合适的衣服,就是你总不能一直都这个样子吧?” 纪青玉指着萧时琰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捏着鼻子。 她跟他说话时一直在忍,可味道太冲了,纪青玉也有点受不了。 萧时琰一僵,纵横沙场的战神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人嫌弃臭。 纪青玉退开一步,麻溜转身出去,走前只扔下一句:“热水跟衣服我一会儿找人给你送来,你洗好再出来!” 第十九章 孩子他爹是谁? 屋子留给了萧时琰,纪青玉把哄睡后的平安放床上,自己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 阳光倾斜落下屋檐,洒在她手上,青玉泛出水一样的剔透光泽,漂亮极了。 纪青玉心想,若屋子里那个不是萧时琰,那真正的萧时琰究竟去了哪? 她是不信萧时琰死了的,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断不可能被算计死,再说了不是没找到尸首吗? 尸首未寻到,便有一般几率人还活着。 “就是不知道去了哪。”纪青玉喃喃。 除此以外,有件事也挺让她烦心,那便是小猫儿的父亲。 原身的记忆是残缺的,可能因为她并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有些记忆断断续续,时不时冒出来一点,就像跟萧时琰相处片段,都是纪青玉来到流放地后受了刺激,突然想起的。 也许……她可以问问芳菲。 正想着,芳菲便回来了,脸上喜气洋洋,手里还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夫人,奴婢买了条鱼回来,今晚炖鱼汤,给您补补身子!” “嚯,好大的鱼,有刺吗?”纪青玉不太喜欢多刺的鱼。 “夫人要是嫌麻烦,奴婢替您把鱼刺挑了。” 芳菲笑答一句,将草鱼拿去厨房拆开捆线,放入装满水的木桶中先养着,等晚上再杀来炖汤。 纪青玉在门口等她出来,人一出来便拉着芳菲过去:“好芳菲,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芳菲眨眨眼,道:“夫人想问什么?” “其实吧我那日生下小猫儿后,便觉自己不大舒服,时常头疼。” “夫人怎么不早说!奴婢这就去找萧大人,让他给您请个郎中回来!” “等等芳菲!我话还没说完呢。” 芳菲急性子地起身便要走,纪青玉怕她真去找萧凛,急忙把人按坐下:“哎呀你太急了,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对以前的记忆有点模糊了,很多事情不记得,需要你跟我说一下。” 闻言,芳菲的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坐下来又嘀咕:“夫人您怎么不早与奴婢说?” “那也得能说才行。” 纪青玉也无奈,自从穿来后,事情层出不穷,先是流放,再是斗奇葩亲戚跟刺杀,饶是铁人也该累了,何况她只是个普通人。 芳菲表示,只要她想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纪青玉默了一会儿,有点难以启齿。 双眼一闭,她还是问了出来:“你一直在我房中伺候,可知道,我与萧时琰……是否同房过?” 问出来了! 芳菲呆了呆,半响,她脸通红:“夫,夫人你怎么问,问这个?!” 再怎么说,芳菲纸巾也还只是个黄花闺女,对这种男女之事,自然是羞怯难言的。 纪青玉也觉得尴尬,想改口说要不然就算了,不逼孩子了。 “将军与夫人相敬如宾,平时都是以礼待之……” “好,我懂了!就是没有同房过对吧。”纪青玉觉得自己已经恍然大悟,到头来,她怀的竟然真的不是萧时琰的种,那这就有点发愁了。 原身到底是跟谁弄出来的孩子? 正当纪青玉这么想时,芳菲瞪大双眼,道:“小少爷怎么可能不是将军的孩子!夫人你忘了,将军临行前的誓师宴,他喝多了,你亲自送他回房间,然后,然后……” 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纪青玉尴尬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算了。 酒色误人。 她这张嘴更是误人! 还好,唯一让纪青玉慰藉的是,至少弄明白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空气安静了许久,好一会儿,芳菲才听见捂着脸的纪青玉,闷闷说道:“我去看看小猫儿,芳菲,你准备晚饭吧。” 芳菲看她不由失笑,虽然变了许多,但夫人还是那个面皮薄会害羞的夫人。 芳菲手艺极好,晚上煮了一锅浓白的鱼汤,纪青玉喝了些,因小猫儿一直缠着她要,也给他喂了两口尝尝鲜,喂到嘴边有些流了出来,她细细擦拭。 收拾干净的萧时琰走出来,见到的便是这样温馨的一幕。 他眸色微暗,无声落座生怕惊扰到了她。 但纪青玉耳力何其好,他一来,她就听见了,见男人坐下,停下手转过脸看他。 青年身形清隽,影子在光下拉得长长,举手投足自带不凡,布料并不算多昂贵的衣裳穿在身上,都莫名被衬托出一股矜贵来。 纪青玉看的一呆,目光落在男人被伤疤盖的分不清容貌的脸上,忽而叹气。 多可惜啊,脸被毁成这样,不然肯定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中情郎。 “姑娘。”低声的呼唤将纪青玉思绪拉回。 看着她们都没怎么动过的碗筷,萧时琰垂眸:“你们不必特意等我,姑娘救我一命,已是大恩,如今又答应收留我,我结草衔环都不能报姑娘大恩大德。” “若是连吃饭也要累着你们等我,真成罪过了。” 嚯,说话也一副文人风骨。 纪青玉咂咂嘴,摆手道:“无妨无妨,坐,芳菲炖了鱼汤,你受了伤又流落那种地方,肯定遭了不少罪,多补补。” “芳菲,帮青琮舀碗汤。” 芳菲虽不解纪青玉怎么待这素不相识的人如此热络,但她是奴婢,自然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 萧时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好意,沉默接过。 纪青玉这边其乐融融,另一边,东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院子分东南西北四边,但合起来并不大,纪青玉夜里炖鱼汤,鲜味藏都藏不住,香飘十里。 萧孟氏本来就在数着空落落的钱袋发愁,又闻到不知哪飘来的鲜味,顿时被勾的馋虫大动,咽了口口水,按着肚子问丫鬟:“哪个院子开火做饭了?” “是少夫人那边。” “又是那小贱人!好啊,我们在这饿得前胸贴后背,她一个人偷偷烧火做饭!不行,我得过去!”萧孟氏动身就要往纪青玉那去,她都没得吃,凭什么纪青玉能有? 走到纪青玉的屋子,她本想冲进去搅乱那一室欢声笑语,结果透过蒙蒙烛光,隐约间,她似乎瞧见里头有个男人。 第二十章 他小看了自己这位夫人 萧孟氏眼睛一下睁大,心里狂喜。 纪青玉敢堂而皇之地将野男人带到萧家来,岂不是将把柄送上给她拿捏! 但抬起的脚,没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这小蹄子诡计多端,又巧舌如簧,这么进去她肯定不会承认,得想个别的法子。”萧孟氏呢喃着,暗暗寻思,她得找个能一下把人按死的法子才行,不这样,大房手里的银子只怕她这辈子也别想从纪青玉手里扣出来。 萧孟氏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纪青玉,咬了咬牙,转身走了,无声无息,仿佛从未来过。 纪青玉也没发觉。 主屋够大,有一间房子给纪青玉和芳菲加上小猫儿一起住,还剩一间偏房跟杂物间,偏房她分给了青琮,当然只是暂时的。 纪青玉并没有一直住在这的打算。 屋子是萧凛给的,自然好,只是对她来说,别人的千好万好,始终还是比不过自己的。 她早晚是要盖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的。 只是如今还未稳定下来,纪青玉只能把这个放一放,就没告诉芳菲。 没成想这却是让芳菲误会了她跟青琮的关系:“夫人您让那人住在咱们院子里……会不会不太合适?” “若是消息传出去,给二夫人他们知道了,又要闹事。” 其实还有些话芳菲没说,她觉得,那个叫青琮的男人并不是一般人,她知道对方是纪青玉从流民堆里救出来的,可这一来更可疑了,那人无论是气度,还是仪态,哪里像是流民? 她不说,纪青玉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意思,怪我没把事情提前跟你说明白。” 芳菲一咕噜爬起来:“夫人莫非有别的打算?” “多的不能告诉你,只能说,留着那个男人是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证实。”纪青玉不相信世上会有那么凑巧的事。 原主送给萧时琰的青玉,为何会出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那人还好巧不巧毁了容,失了忆。 她猜,要么就是他装的,伪装身份骗她,要么……就是他认识萧时琰。 无论哪种,纪青玉都必须把人留在身边,不只是为了帮原主找到萧时琰,也是为了她自己,别忘了,萧时琰如今还有叛国罪在身,疑名未清,那狗皇帝留着萧家人不杀,很难说是不是有故意留着他们,就为了钓萧时琰出来。 纪青玉侧躺着,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清冷中透着一丝冷然,只听她喃喃:“总之不能让他被别人发现,我绝不能,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跟小猫儿。” 轻柔的声音顺着风落入芳菲耳里,窸窸窣窣一阵声响,随后纪青玉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满是依恋,信赖。 这一夜,纪青玉满腹心事,偏房里也有人跟她一样彻夜未眠。 萧时琰坐在简陋的床榻上,水一般轻柔的月光,落在他光裸的臂膀上,结实有力,却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有些伤疤已经陈旧了,有些是刚添上去的,丑陋的疤横亘在上面,触目惊心。 在右心上,还有一道极深的疤。 萧时琰脱衣检查了下身上,指腹逐一按在腰腹,胸下,还有肋骨下,不可置信道:“都好了?” 这三个地方是他伤得最重的,尤其是肋骨下三寸。 那里被蛮夷的部落头领哈赤用铁戟刺入,几乎见骨,当时,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拼死一击反杀后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等待死亡。 后来,萧时琰被部下救走,可他也没办法治萧时琰身上的伤,给他上了药后,就走了,帮萧时琰引走追杀的人。 可现在,这伤竟然好了!纪青玉怎么做到的? 萧时琰眼神复杂,想起今天他刚醒过来时,听见纪青玉在外舌他那二婶,还有老夫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是小看了他这位夫人。 萧时琰抄起水盆里的帕子,随意擦了擦,忽然想起什么,手摸上脸颊,一撕。 擦啦一声,撕下来条薄膜。 然后他又接连动作,重复撕下了好几条伪装成血痂黏在上面的膜,撕完后,再看那张脸,已是截然不同。 榻上的男子剑眉星目,深邃的眉眼如同远山一般,削薄的唇颜色淡而寡,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示人的那副容颜尽毁的丑陋模样。 若是纪青玉此时在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跟原身记忆中的萧时琰长得一模一样! 他就是失踪的大魏战神! …… 翌日清晨,萧时琰推开房门,看到纪青玉背着箩筐要出门,他几乎没有多想:“你要出门?” “啊对。”纪青玉眨了眨眼,回道:“去买点东西回来。” 看出她话有隐瞒,萧时琰也不在意,只是看了眼她单薄柔弱的身子,顿了一会儿,道:“我跟你去吧。” “我自己能行,你还受着伤就别跟我去了,再说了我跟押送我们来此的萧大人熟识,若是有问题,他也会帮我的。” “丰城外匪患猖獗,城内百姓人人自危,你这样孤身一人出去不安全,至于你说的那个萧大人我不知是何人,但他终归不在你身边,我不一样,我会武功,多少能护你一二。” 纪青玉又眨了眨眼,似乎是疑惑他怎么突然就能蹦出这么多话来:“那好吧。” 见她终于点头,萧时琰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他,回屋收拾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出来,随她去采买东西。 大街上,几个支着的小摊红红火火的,一扫他们昨日刚来时的死气沉沉,这会儿满大街上都是人,就好像是一下子冒出来的一样,多得不行。 纪青玉走着,都险些给一个小孩撞了,好在萧时琰眼疾手快拉住她。 “小心。”他说完,干脆利落放开了手。 纪青玉也没在意,环顾四周的热闹气氛,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昨儿个看着丰城没什么人,还以为是这里的人都搬走了呢,没想到也挺热闹的。” “姑娘倒是说对了,我们这啊,是不剩什么人了,哎那都是给城外的东风寨害的!三天两头来劫掠,谁受得了,许多住在城里的人都跑了,连县丞老爷也丢下我们不管。” “但好在朝廷没放弃咱们,这不,派了人来剿匪,昨儿晚上,把他们二当家的抓了来!” 第二十一章 积分商城?一千几分随便挥霍 纪青玉闻言是真的惊讶了,萧凛才来几天,就把人家寨子里的二当家给抓了? 说话的豆腐摊贩主见他们正好一男一女,女的清秀,男的高挑,恰巧高兴,便从摊上随手捞起两块豆腐:“姑娘,我看你跟你夫君有点面生,是刚来丰城吧?” “今儿个高兴,也没什么别的能给你们小夫妇的,就这两块豆腐,别嫌弃啊。” 被人看成跟纪青玉是夫妻,萧时琰才愣了一下,就看到纪青玉兴高采烈的伸过手去接,半点没有不好意思:“谢谢啊,生意兴隆!” 纪青玉嘴甜会说话,三两句话便把人哄得找不着北。 最后不仅是豆腐摊贩主,旁边卖菜的,卖鱼的,甚至糖人的贩主都送了她几样东西,纪青玉提着满满的东西离开时,甚至都没花几个铜板。 “你……就这样拿了他们的东西?”萧时琰按下心底的震动,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怎么都不会相信。 世上居然能有人光靠一张嘴,就能做到如此份上。 “嗯?”纪青玉疑惑道:“那不然呢,是他们自愿送我的,当然可以拿了,快走吧,还要去买别的东西。” 萧时琰沉默寡言地跟在她身边,陪纪青玉采买完了一条街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他身上几乎挂满了东西,纪青玉手里也提着满满的肉类。 芳菲原本在厨房里忙活,见状赶紧出来帮她拿:“夫人,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这些我们吃不完啊。” “一部分是用来吃的,剩下的我另有妙用。” 纪青玉并未跟芳菲解释太多,她要做的东西,除非亲眼看见,否则他们都很难理解得了。 芳菲也不多问,把东西都拎了进去。 只是这么多肉类跟瓜果难以保存,芳菲想了想,准备取一个木桶来装满水,再用盆把这些东西装满放进去。 这是他们一贯常用的办法,专门用在天气炎热时储存一些容易坏的食物。 但纪青玉有更好的办法:“芳菲,把这些都放进这里来。” 芳菲扭头,看到纪青玉不知从拿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看着像个盒子,方方正正的,她好奇敲了敲,外表十分坚硬。 芳菲有些迟疑,道:“夫人你这东西是从哪来的呀,用这个保存食物,真的可以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纪青玉打开冰箱门,把蔬菜瓜果放在上层,肉类放在下面的冰鲜层,放好后把冰箱门啪一声合上,拍拍手,就算大功告成。 这个冰箱是纪青玉用一个黄铜狮子跟系统换取的,末世特有产物,不似现代的冰箱那般需要插电,它底下有个凹槽,可以用能源矿石,只要有能源矿石在,这个冰箱就算用一百年都不成问题。 【叮——】 【目前空间等级:5级,开放权限:积分商城】 【积分说明:当空间等级开放到5级时,将会开启积分商城,每次以物换物都能依照不同价值产生积分,积分可于商城免费兑换物品,用于建设或提升体质。】 “嚯,已经5级了?”纪青玉惊讶了一下:“是之前搜刮的那些东西,提升了空间等级?” 【是的。】 纪青玉顺着系统指引,打开积分商城,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大到药剂、水泥、钢筋,小到调味料、种子都有,而她的积分因为搜刮了丞相府跟国库,已经达到了1000点。 好,先浅换亿点东西! 纪青玉手指一动,把空间里的水泥跟钢筋,还有调味料都给搜刮了个干净,直到积分变为0才住手。 兑换的东西可以选择暂时储存在空间,或者是取出。 调味料现在就要用到,纪青玉不想苦了自己的舌头,自然是第一个取出。 而水泥那些就暂时放在空间里。 现在离盖房子还太远了,不过放着,总有一天会用上。 做完这些后,纪青玉呼出一口气,拿着手里的调味料,一阵激动。 终于能摆脱那些制作拙劣的粗盐,天知道她一个现代人吃古代的盐,吃的多难受。 她把调味料拿到厨房,芳菲正在跟厨子准备晚饭。 厨子是原来萧家的下人,跟着他们一起来流放,见到纪青玉进来,局促地连忙擦擦手:“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厨房这种脏乱之地,怎是您能踏入的……” 这里不比萧家,小厨房窄小,四处堆满了切剩的菜。 纪青玉一身干净的衣裳,走进这里的时候,就像明月照到了沟渠,格格不入。 但她毫不在意,手一挥把调味料塞了厨子跟芳菲满怀,面对他们疑惑的眼神,她这么解释:“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调味料,盐啊油什么的,还有孜然跟辣椒面,料酒,你们拿去用。” “别的可以随便用,孜然跟辣椒面留一点,我要用。” “对了,把我买来的兔肉也处理一下,不用煮,清洗干净一会儿送过来就好。” 芳菲两人被塞了满满的东西,一脸怔然,还没反应过来,纪青玉就离开了厨房。 他们对视一眼。 “夫人……总是说一出是一出。”芳菲叹气道。 厨子艰难点头! 纪青玉这边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相比较起来,宋仙仙就比较悲惨了。 盛京,白王府偏院。 一个茶盏从屋子里飞出来,正好砸在门口跪着的丫鬟额头上,顿时,鲜血四溅。 “我是白王妃!你们怎么敢拦我,不让我出去!让我去见殿下,我要见殿下!”宋仙仙怒吼道,手往桌子上一扫,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好的屋子被弄得满地狼藉。 丫鬟瑟瑟发抖,忍着恐惧声若蚊蝇,道:“侧妃娘娘,不是奴婢不让您出去,是,是殿下下的令让您禁足在此,奴婢也没办法……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玉算盘飞出来,丫鬟倒在地上。 半响,宋仙仙从里面走出来,她没有戴面纱,那张曾经如花似玉的脸,现在已经彻底变了样。 虽然脓疮好了,却永远留下了丑陋的伤疤。 第二十二章 毒妇,把她关进去! 那伤疤像一条蜈蚣,盘亘在她脸上,将原本八分的美貌硬生生折损了六分。 加上扭曲的表情,如同恶鬼一般。 宋仙仙冷蔑垂眼,撩起裙摆,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上去。 “啊!” 丫鬟被踩再肚子上,痛的尖叫,拼命求饶得来的却是宋仙仙越发过分的碾压,锥心的刺痛让她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隐约间,她感觉好像有什么在脱离自己的身体。 宋仙仙恨恨地盯着丫鬟,恨她的脸长得如此清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耍手段爬了殿下的床。” “一个贱婢也像飞上枝头变凤凰,你配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殿下那种人物,怎么会将区区婢女放在眼里,不过是玩玩罢了!” 话虽这么说,单宋仙仙淬了毒的眼神,还有狠毒的话语,无一不透露出她的嫉妒。 宋仙仙嫉妒啊,她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自她被赐婚白王,高崇逸便将她以禁足思过的名义困在这间院子里,一刻都不把她放出来,成婚数日,更是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他嫌恶她,嫌恶到就算有需求,也宁可找一个丫鬟而不是找她! 想到这里,宋仙仙眼神越发疯狂,抬手啪啪甩了丫鬟两巴掌。 刚觉得解气,抬起脚想放开她。 没想到就在这时,丫鬟痛呼一声:“疼,好疼,我的肚子!” 看到她腿间流出的殷红,宋仙仙呆住了,脸纸一般的苍白,脑子里不断回荡一个想法。 这贱婢竟然怀孕了! 一瞬间的嫉妒过后,接着而来的就是无穷的后怕,宋仙仙踉跄了一步。 “毒妇!你干了什么?!”一声暴喝传来。 紧接着而来的是一计窝心脚。 宋仙仙被正踹中心口,哇一声呕出一口血,却顾不上疼痛,连忙膝行几步过去抓住来人的衣袍,眼神痴迷癫狂:“殿下,殿下你终于来看仙仙了。” “这是不是说明,在殿下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仙仙的?” “贱人!本王真是没有想过你如此狠毒,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你都狠心下得去手!”高崇逸看着宋仙仙丑陋的面目,狠狠压着眉心,才能忍住把这个女人杀掉的冲动。 父皇年事已高,膝下皇子众多,却始终没有人诞下皇长孙。 皇子们之间彼此争斗,都恨不得自己明天就生下个皇长孙来,博得圣宠,而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个通房丫鬟,他日盼夜盼,就等着她哪天有孕,给自己生个长孙,却被这个女人毁了! 想到这里,高崇逸对宋仙仙更是厌恶,扯开袍角,任由她跌倒在地。 转而抱起地上的丫鬟,抬脚便要走。 宋仙仙却仰天一阵大笑,跟疯了一样:“高崇逸!你从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你说心里只有我一人,日后也只会娶我一人,我信了你的海誓山盟,才帮你做那些,可现在呢!” “你说我恶毒?哈哈哈我恶毒是为了谁啊,还有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也配说我,最恶毒的难道不是你吗?” “萧家为何落魄,萧时琰为何在沙场上不见踪影,为国守疆域的将军为何背上叛国罪名,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没有你的手笔?” 高崇逸眉心一跳,飞快走过去又是一脚:“闭嘴!” 宋仙仙被踹倒在地,发髻凌乱,妆容狼狈,却还在吃吃的笑。 跟疯子一样。 见她如此疯魔,高崇逸莫名害怕,眼刀冷冷飞向身侧的一众下人,沉声道:“把侧妃带进去,封死屋子,除一日三餐外,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将她放出来!” “对外便宣称她得了病,相府若差人问,一律如此回答!” “是。” 下人抄起地上的宋仙仙,把她拖入房里。 宋仙仙一脸惊恐:“不,不,高崇逸,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放我出去!” 高崇逸半步都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待一切安静,宋仙仙蜷缩在屋子角落里,凌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 高崇逸……纪青玉,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院子里,纪青玉洗干净手,呼出一口气:“芳菲,你去将我做好的这些封存起来,再问问有没有木匠能做个木推车,过几日,我们拿到街市上卖。” 她面前摆满了塑料桶,每个桶里都装着红彤彤的辣油,就连纪青玉的手上也散发着一股辛辣味。 太重的辣椒了,即使戴着手套也完全隔绝不了气味。 这些东西做下来,满屋子都充斥着一股辣椒味。 芳菲露出怪异的表情:“夫人您做的到底是什么,您一直不肯告诉奴婢,可是这个闻着也太……” 她捏了捏鼻子,没有再说下去。 只这一个动作,就能说明很多了。 纪青玉揉揉发红的鼻子,又打了个喷嚏,打的时候特地离得远远的。 芳菲连忙递上沾了热水的帕子,见她这么难受,自己也像是跟着一起难受。 “我没事,就是有点辣,受不了。”纪青玉摆摆手,道:“这个,叫冷吃兔,就是一种小吃。” “可是我们已经很多吃的了,而且夫人你做这么多,若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纪青玉在这方面十分自信。 古人的零口无非就那几样,糕点,糖葫芦,糖人,吃来吃去早就吃腻了,哪里比得过现代美食的多种多样? 就算丰城人少卖不完,她还可以拉去淮县,还可以去周围的几个郡县。 青州可不是只有贫瘠的丰城。 芳菲听完纪青玉的讲解,也还是一知半解,出于对纪青玉的信任才没有再问。 纪青玉把院子收拾了一下,确认东西都封存好了后,拿着药剂去了偏房。 现在是大白天,她也就没多想,直接就推开门了:“青琮,我来给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纪青玉火速蒙眼,转身,脸烫得像是发烧,不停跟自己说着非礼勿视。 脑子里却怎么都赶不走刚才看见的一幕。 有人进来的时候,萧时琰也惊了一下,但看纪青玉比自己反应都大,又无奈:“姑娘,我方才在洗澡。” 算是解释她问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刚洗完出来,她就闯进来了,哪有时间给萧时琰反应? 第二十三章 谁要改嫁? 纪青玉已经在脚趾扣地了:“那你赶快穿好衣服,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说完以后,屋子里就没声了,她好奇,但又不能扭过头去看,怕再看到不该看的。 过了会儿,身后终于传来声音:“好了,姑娘,你进来吧。” 纪青玉转过身,看到一身青衣的男子。 衣服是她让人问萧凛要的,并不是多奢华难得的布料,本来只是想给他凑合凑合,但现在看,穿在身上竟然意外的,挺合适。 “姑娘?” 被发现在发呆的纪青玉,脸上闪过不自然:“咳咳,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萧时琰瞬间想到自己这几日以来,愈合速度快到诡异的身体,眼眸闪烁,但面上仍是那副不善言辞的老实人样:“姑娘收留我,已经是帮助我良多,我怎么还能要姑娘的药呢。” “哎呀给你就要,别废话。” 手里被塞进一支奇形怪状的东西,萧时琰略感无奈后,便有心仔细观察,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 纪青玉目光不在他身上,他趁此机会,用余光观察她。 映入眼中的女子容颜清妍俏丽,低头在他睡的床榻下敲敲打打,嘟哝着,像是在检查是否牢固,竟是意外的细心。 她就是用这东西救的他? 纪青玉目光落回身上,萧时琰嘴角适时地勾起:“抱歉,姑娘,请问这个……要怎么用?” “哦,我忘了!”纪青玉一拍脑袋说。 她怎么给忘了,人家不会用啊! 纪青玉拿过药剂,伸手想帮萧时琰撩袖子,被躲开,她一顿,道:“要不你撩起袖子,我帮你?” 萧时琰沉默着点点头,估计也是发现自己刚才反应太大了。 见他没拒绝,纪青玉松了口气,同时也不免为这礼义廉耻的规矩头疼,若不是要顾忌这顾忌那,她哪里需要问那么多,早上手不就完了。 撸起袖子,纪青玉又快又准地把药剂打入萧时琰身体里。 萧时琰只觉得手上轻轻一刺,痛感不强烈,就是被蚂蚁咬差不多,然后就结束了,快到他忍不住露出了点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便好了?” “是啊,这就好了。”纪青玉不觉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萧时琰按着手腕,想看清楚纪青玉是从哪里打进去的,可针孔太小,他看得到就怪了。 纪青玉把没用的药剂装管放一边,坐下道:“现在该到我问你一些事情了,说起来,自你醒来后,我还没有问过你。” “姑娘想问什么?” “你身上那枚青玉从何而来?”纪青玉开门见山。 她本就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而这,也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 萧时琰一早就猜到她会问这个,眉毛平仄,语气淡定:“我也很想回答姑娘,只是,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是被人带到城外流民地的,那人把我扔下就走了。” “我不知自己姓氏名谁,家住何方,不知亲眷,不知来路,亦无归处。” 青年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话语中却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悲凉,寂寥。 纪青玉都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 是不是她太多疑了,或许,他真的只是碰巧得到的呢? 但她还是觉得不能放过,索性把那枚青玉拿出来,摊开在他面前:“那你看着这个,真的心里就没有半点感觉?” 桌角点着油灯,微弱的亮光照不亮萧时琰脸上的表情,他一如既往的有礼,却保持在一个疏离的距离,不远不近:“姑娘想我有什么感觉?” “亦或者说……这枚青玉对姑娘你意味了什么?” “恕我冒昧,实在是你看着很在意的样子,令我不得不好奇。” 掌心合拢,玉浸满体温透出丝丝温热之感。 纪青玉一刹那,似乎看到男子眼底掠过暗芒,正当她想仔细看的时候,不见了。 “夫人!小少爷在哭呢,奴婢怎么哄都哄不好……”门猛然打开,芳菲走进来,撞见正秉烛夜谈的两人,一愣。 驻足半响,她讷讷道:“奴婢自个儿回去再想想,怎么哄小少爷。” 说完扭头就要走,纪青玉在这时霍然起身,收好青玉,嘴角勾起一抹疏离的笑,道:“是我强人所难了,你今夜就当我什么也没问,也没来过。” 走到门口,她又顿住,道:“明日,我还会来给你治病的。” 门一开一合,屋子里一下子就只剩萧时琰一个人。 他看着油灯里小小的火苗,刚才伪装的温和像假面一样褪去,没了那股特异伪装出来的感觉,整张脸都顿时刚毅了不少。 这下,她应该能打消怀疑了吧? 打消怀疑是不可能的。 纪青玉回到屋子,泡了奶粉喂小猫儿喝下后,就一个人坐在床边,盯着手里那块椭圆形的玉。 只有拇指大小的玉,颜色剔透又漂亮,跟记忆里送出去那块如出一辙。 古说玉象征完璧之好,夫妻合乐,原主将玉一直留在手里就是抱着能跟萧时琰琴瑟和鸣的想法,所以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玉,这世上,只可能有这么一块。 芳菲看纪青玉快把那玉盯出个洞来了,以为她是思念萧时琰,想安慰,又怕触及纪青玉地伤心处。 犹豫不决时,忽然听见纪青玉问她:“芳菲你说世上会有给你感觉,很相像的两人吗?” “就是像到……让你觉得他是一个人。” “不会。”芳菲答得毫不迟疑。 瞥见纪青玉脸上淡淡的笑容,芳菲心里莫名一紧,问道:“夫人为何突然问这个?” 什么一模一样的人,夫人该不会是想改嫁吧?那她方才那么回答,是对是错? 芳菲可不想因为她,阻碍了纪青玉的幸福。 想到这里,芳菲一咬牙,道:“夫人,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芳菲都会紧跟您的,只求夫人不要抛下奴婢!” “奴婢从小跟着您,从纪家,到将军府,就算您要改嫁,奴婢也要跟着您!” “等等等等……你说啥?什么改嫁,谁,谁要改嫁?” 第二十四章 无事献殷勤 芳菲把纪青玉给整不会了,差点没拿稳那块玉摔桌底下去。 芳菲一脸着急表忠心:“方才是奴婢没听懂夫人的言下之意,若是夫人要改嫁,奴婢一定绝无二话!” “啊这。”纪青玉无奈只能跟她解释:“你夫人我,没打算改嫁,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做好跟我转投他家的准备。”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芳菲给说服了。 纪青玉也不敢把怀疑青琮就是萧时琰,告诉芳菲,怕她再闹出什么动静来,第二天,整个萧家都得知道,趁早洗洗睡了。 亲眼瞧见主院熄了灯后,一名丫鬟冒着夜色,悄悄摸摸地来到东厢,萧孟氏的住处,把自己刚才扒着墙缝半天才听到的只字片语,告诉了她。 萧孟氏激动坏了:“你确定听清楚了,那小贱蹄子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这都是奴婢亲耳听见的,绝不会有错。” “好,好啊,可算让我抓到了吧,就知道她不安分!”萧孟氏拍了拍桌子,却仍按耐不住身体里的兴奋,又站起来走了两圈:“她嫁进萧家的时候,我就看出这是个不安于室的,果然,你瞧着现在,夫婿才刚死几天啊,孝都没守吧,就迫不及待勾搭别的男人,急哄哄地要改嫁了!” “我呸!缺男人就过不下去的贱人,亏我们萧家厚待她!” 骂了好一会儿,骂爽了,她才深吸一口气,拿出几十两银子给那丫鬟。 丫鬟眼前一亮,连忙接过。 萧孟氏忍着肉疼,叮嘱道:“你去打听打听这丰城里,有没有卖那种药的地儿,夜里去买了来,多出来的银子就当赏你的,记得,事一定办牢靠了。” “不然别说银子了,有你好果子吃!” “是是,奴婢谨记,奴婢一定把事给二夫人办得妥妥帖帖!” 萧孟氏满意点头,放了丫鬟离开。 萧裕刚进来,便撞见揣了银子出去的丫鬟,他压着眉心,十分不悦:“如今咱们家过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几十两银子,你就这么打发给那丫鬟了?” 萧裕眼里写满了“败家娘们”四个字。 萧孟氏看得窝火,抄起一杯茶往他身上泼。 “你干什么?!” 萧孟氏冷笑:“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来了丰城也有两三日了吧,也不知道去找些活干,撑到现在,靠的难道不是我的首饰跟体己钱,你还有脸这么跟我说话!” “而且我拿银子办事,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咱们二房考虑?” 萧裕本想发火,可转念一想,萧孟氏平时比他还一毛不拔,能让她甘愿出这几十两银子的,定然是大事。 他压下心底的火气,忍着脾气问:“你要做什么?” 萧孟氏看他一眼,凑到萧裕耳边,低语两句。 萧裕眼中精芒大亮。 …… 冷吃兔腌制最短也要几日才入味,怕变质,纪青玉一直放在冰箱里。 等的时间里,她也没有闲着,去郊外砍了竹子来削成木签子串肉,先用葱姜料酒去腥,再加以佐料调味。 而砍竹子这种活纪青玉目前是干不来的。 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砍竹子,跑两步都要担心会不会累倒,怎么可能干得来这种体力活,但,她有个得力帮手。 院子里,纪青玉在专心致志地串肉。 旁边时不时传来砰砰的声音,是萧时琰在砍竹子。 小臂肌肉块块紧绷,线条流畅爆发力强,时不时一点汗水滑下,纪青玉不由得呆了呆。 一条竹子被劈成两半,轰隆落下,她才回神惊觉美色惑人。 好家伙,原来不只是女中有妲己,男人里也有勾魂摄魄的。 看不得,看不得。 她急忙收回视线,继续串肉,结果手摸了个空。 “这么快没了?”纪青玉看了眼盆里还有至少一半的,处理好的腿肉跟肉片,心想,这竹签用得也太快了些。 眼前伸来一只手,紧随其后的是萧时琰略带沙哑的嗓音:“给你。” 一大把的竹签。 纪青玉惊呆了,摸了摸竹签,上面还残留着疑似男子身上的温热感,根根均匀分明,她又看了看堆在旁边的竹子,竟然已经差不多空了! “你是吃什么大的,还是说你以前是从军的?”纪青玉目瞪口呆,这速度未免也太夸张了。 萧时琰没有想过隐瞒自己会武功,本来就想找个机会袒露一手给她,这样以后纪青玉知道,也不会归于怀疑。 现在这个机会自己送了上来,他自然不会否认:“我睡过,我会武功。” “我以为你只是习过两招,类似江湖侠客之类的。” “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专门为我做竹签吧,现在这些暂时够了,不过不出意外,以后需要的更多。”纪青玉眼睛亮晶晶的。 萧时琰看着,喉头莫名滚动,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心想,他这个夫人较之以前确实变了很多。 以前,她跟他几乎没有什么话说,她也不用这种眼神恳求他办事。 但是略微悸动后,萧时琰马上又想到,她心属别人,甚至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那人生了孩子。 迅速将不该有的悸动收敛,他垂眸,声音格外冷淡:“这些都是我应该为姑娘做的。”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纪青玉感觉怪怪的。 好像他突然就冷淡了,是她的错觉吗? 不想那么多,纪青玉接着手头上的事,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傍晚时分,纪青玉终于把所有肉都串好了,放进冰箱保鲜后,她伸了个懒腰起来。 “侄媳,吃饭了吗?” 纪青玉看向不请自来的人,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哟,什么风把二婶给吹来了。” “哎话别说那么难听嘛,都是一家人,二婶自然是关心你的,何况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都是妇人,二婶能不知道吗?”萧孟氏转头从丫鬟那端来一个碗:“这不,特异让人做了碗猪血羹送来。” “这猪血啊是特别祛过腥的,二婶生你表姐那会儿,也是身子虚弱,那时候就经常吃这个,多吃几次,就感觉身体一下好多了,来你也尝尝。” 第二十五章 春缠丝 “二婶的好心我可不敢领受。”纪青玉没接,眉眼冷冷淡淡的。 无事献殷勤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自打住进来,除了头一天分房对结果不满意,萧孟氏来闹过一次外,什么时候来看过她? 这会儿突然来,定是有别的心思。 纪青玉看着萧孟氏突然僵住的脸,道:“我也是真觉得奇怪,二婶你那日不还管我的平安,一口一个野种啊孽种的叫着,恨不得老夫人即刻拿家法打死我。” “怎么这就突然开始关心起我来了,难不成是也像老夫人那样,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脑子摔了?” “你!” 萧孟氏属实是忍不了纪青玉笑脸吟吟嘲讽人的样子,每次看她笑,她都特别想上去把那张脸撕烂。 但她还是顺了顺气,逼迫自己忍下这口气,嘴角牵强地扯起一抹笑容:“这碗猪血羹就是老夫人托我送的。” “她说想了想,觉得那日太冲动对不住你,老夫人的性子几十年了没变过,一直都是那样,要她低一次头可不容易,想来也是因为时琰的死,让她大彻大悟了,我也是,这几日想来觉得确实对不住你。” 萧孟氏边说边抹眼角,演的倒真有那么两分痛改前非的意思。 纪青玉带着芳菲打眼瞧着,什么话都没说,脑子里却想起一幕画面。 大冷天,院子里的湖都结冰了,丫鬟们都嫌外头冷,打扫完早早地回房。 她一个做主子的,却被罚跪在外面,地上还不知被谁泼了水,水打湿她的裤脚,冷风顺着裤脚钻,冻得快死了去。 许久,她忍不了了,抬眼问不远处裹着厚衣的丫鬟:“翠芳姑姑,握可不可以回去了?实在太冷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翠芳不耐烦地打断:“二夫人叫您跪在这,是为了您好,少夫人,您当这时什么地儿,这可是将军府!” “您爹娘前不久领圣上差事去淮阳,办砸了差事,虽说圣上念及您爹娘也不慎亡故在了淮阳,并未追究府上其他人,可到底是在圣上那落了面。” “您知不知道就为了您这事,咱们将军平白遭了多少罪?让您罚跪一夜,都是轻的了,您呐省省吧,老实待着最好!” 寒冬腊月,大雪飘飘,那时候纪青玉就穿着几件衣服,跪在外头一夜。 第二天萧时琰回来把她带走,她才脱离苦海,但还是发了一场高烧,险些要了命。 思绪回笼,纪青玉看萧孟氏的眼神更冷了:“二婶说觉得对不住我,是后悔那年将我罚跪害我高烧一夜差点病死,还是后悔那日害我差点被老夫人家法打死?” “可得说清楚呀,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悔过什么。” 萧孟氏脸上闪过尴尬:“这么久的事了,侄媳还记得……” “换做是你差点没命,你也会跟我一样牢牢记在心里,把那日的细节,那个人的脸,通通刻画在脑子里。” 纪青玉一字一顿的冷语,还有那双黑到极致的眸子,让萧孟氏乍然间汗毛竖立,忙将碗往芳菲手上一放:“老夫人的嘱咐,二婶子也不敢推辞,猪血羹你收好,二婶先走了。” 萧孟氏逃一般的走了,飞快的脚步活像是背后有东西在追。 芳菲看着被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刚想说话,身侧就走来个人,二话不说将那碗猪血羹倒掉了。 纪青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来人。 是青琮。 只是此时的青年剑眉微蹙,浑身散着寒意,看起来十分不高兴且难以接近的样子,跟平常的他简直截然相反:“不想吃,不用勉强自己。” “看不惯的,就丢掉,没人能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纪青玉顺滑地把原本要说的解释咽了回去,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这种时候解释什么啊,什么都别解释! 萧时琰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气场太可怕,直到他走了芳菲才敢说话,语气里还带着一股后怕:“青琮公子方才是生气了吗?瞧着跟平常一点也不一样。” 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就是平时他给人的感觉,话少,但温和,人老实又能干活,从来不会有怨言那种。 虽然他才来没多久,可底下的下人都对他感官十分好,早已经将他接纳为了自己人,而刚才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傲,渗人。 甚至芳菲看着他……会有一种曾经在萧时琰身上才有的那种恐惧感。 她害怕萧时琰,这点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纪青玉,芳菲都怕影响他们夫妻关系没有告诉。 但芳菲又觉得不可能,将军早就死了,青琮公子怎么可能是将军呢?一定是她感觉错了。 芳菲晃了晃脑袋,没把自己的想法跟纪青玉说。 而纪青玉看了一会儿后,收回了目光,转向一旁被倒掉的猪血羹,眼底冷意蔓延:“芳菲你去取一点来给我。” 她倒要看看,萧孟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芳菲拿了一个碗,用筷子取了一点猪血羹给纪青玉。 纪青玉拿近闻了一下,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非常淡,混在猪血羹里,要不是她曾经在末世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根本闻不出来。 而这种味道……是春缠丝! 纪青玉眼底的冷意结了一层冰霜,丢下筷子,冷冷道:“真是我的好二婶,下春缠丝这种龌龊事也能做得出来,倒是我小看了她。” “什么?春缠丝!”芳菲比她还要震惊。 听到着三个字的时候,她一把将纪青玉手里的碗连同筷子,都一起扔了出去,汹涌地喘了几口气后,怒气冲冲道:“二夫人怎么能给夫人您下这种药?她难道,难道不知道……” 难道不知道贞洁对女子意味着什么? 春缠丝可是烈性药,再忠贞的女子用了那东西,也会失控,而如今的时局对女子要求严苛到了恐怖的地步,有夫之妇,若被发现跟外男私通,必定绞杀。 萧孟氏给她下这种东西,明摆着就是从没有没想给纪青玉留活路! 另一边,萧孟氏走出主屋那会儿,其实就后悔了。 她怕什么!不就是个丫头片子,没了萧时琰,纪青玉也没了依仗,而她身后有老夫人,纪青玉能拿她怎么样?! 第二十六章 捉奸 萧孟氏越想越悔,当即立断拉上丫鬟回去:“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若是她真的吃了,到时候也好叫人。” 重新走回到主屋,发现里头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但是里屋点着灯。 火光摇摇晃晃的,像是有人影在动。 萧孟氏眼底一喜,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成了成了,翠芳,快!去将老夫人叫来,再多喊几个家丁过来!” “那贱人定是中了春缠丝,现下正跟她屋子里那野男人颠鸾倒凤呢,叫人来抓个正着,我看她这次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翠芳领命离开,萧孟氏不敢走,生怕走了就出了变故。 便按耐着激动蹲在墙角等,满脑子想的都是即将到手的大房私产。 这些年萧家都是靠大房走过来的,虽说流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纪青玉走里头肯定还私藏着不少银两。 等事情一成,这些银子都是她的了! 月光凉幽幽的,四周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萧孟氏猛的意识到不对。 若纪青玉现下当真在同那男人交欢,怎会这么安静?! 不知不觉中头顶罩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纪青玉被月光照着的脸:“二婶,你是不是在找我?” “啊!” 萧孟氏尖叫一声,眼里布满惊恐:“你,你怎么会在这?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那里面吗?” “二婶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你……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你伙同里面那人在骗我!” 萧孟氏也不算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但可惜已经太迟了。 纪青玉笑容顿收,没了跟萧孟氏闲谈下去的功夫,从芳菲那要来被倒入泔水的猪血羹。 放凉以后,猪血羹早已硬成一块,只有捏着还软软的,像橡胶。 纪青玉捏着萧孟氏的腮帮子,给她嘴里塞去:“我想了想,觉得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给二婶最好,我无福消受!” “唔唔唔,我不吃……放开!” “二婶不是说这是好东西吗?怎么现在自己不乐意吃了。”纪青玉冷笑,手指用力! 趁萧孟氏张大嘴的功夫,她两指将猪血羹戳的稀碎,全部给她塞了进去。 萧孟氏瞪大眼,不停扣嗓子眼,呕吐,想要把咽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单无论她怎么做都是徒劳。 而很快就有一个家丁提着灯鬼鬼祟祟地过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萧孟氏提前安排好,用来做内应的,纪青玉把人打晕,丢进杂物间,然后拎起萧孟氏一起塞了进去。 萧孟氏此时身体里的药效已经发挥了,浑身香汗淋漓,脸颊酡红,口干舌燥。 她这些年跟萧裕的感情本来就不好,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过,又碰上这种猛药,不出片刻,整个人瞬间被点燃,看到身旁躺着的男人,直接扑了上去。 纪青玉面无表情地关上门,隔绝掉里面不堪入耳的声音,悠哉悠哉地回到自己屋子,躺下。 不出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刺目的火光。 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冲到主屋。 带头的正是萧孟氏的丫鬟翠芳,她边走还边添油加醋:“老夫人,二爷,奴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少夫人跟她屋子里一个下人,在这屋子里颠鸾倒凤!” “将军如今可还尸骨未寒呢,她就有胆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老夫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哼,不守妇德的贱货!若真是如此,我不会饶过她!” “来人准备好草笼跟绳子,等会儿一开门,什么都别问,将人给我捆起来塞进去,趁夜带去河边丢下去一了百了,我萧家绝不能出此等丑闻!” 萧裕暗暗压下激动,看向紧闭的房门。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强行破门时,门自己开了,睡眼惺忪的纪青玉衣着齐整地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满院子的人,她还揉了揉眼睛,迟疑地看着他们人手一个的火把,问道:“老夫人大晚上不睡觉,跑我院子来这是想……点个灯玩?” “把你屋子里藏的人交出来!”老夫人跺了跺拐杖。 纪青玉一脸无辜:“藏人?藏什么人,老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屋里不就只有我一个吗?” 偏房,萧时琰冷脸穿上靴子下床,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 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老夫人的一句暴喝闯入:“你在房里私藏男人,趁早交出来,还或许能饶你一命,不然一会儿若是将人找到,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藏男人? 萧时琰一愣,第一反应便是纪青玉那个不知是谁的心上人。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可能,别说流放路上根本不可能混进不知身份的人,纪青玉跟他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也从来没有提到,或表露过。 那么这个野男人,难道……是他? 萧时琰一下就沉默了。 正头夫君被诬陷成是偷欢的野男人,这等荒谬事,萧时琰来说还是头一次经历。 思量再三,他还是没有出去。 他如今身份不便于出现在太多人前是其一,其二,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出去,说不定反倒会拖累纪青玉,她是个聪慧的女子,也有分寸,今日之事或许是误会,还是静看她如何解决吧。 偏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也让纪青玉安了心。 萧时琰要是出来才难办,这样刚好。 她看了眼屋子里,芳菲正好从里面出来:“既是老夫人亲自开口,晚辈不敢违抗,你们便进去搜吧只是我有一点要先说明。” “我这屋子里贵重之物繁多,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赔钱事小,小心,我要了你们狗命。” 纪青玉威胁人也是笑眯眯的,可越是笑眯眯,越是吓人。 原本都准备好要进去大展拳脚的下人们,一下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好了。 还是老夫人催促了一句:“还不赶紧,难道要我请你们吗?!” 这些人才一拥而入,只是很快,他们又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面如丧批:“老夫人,里面没有人。” 第二十七章 写休书 谁都没想到最先开口的不是萧老夫人,是一直跟在后头的萧裕:“怎么会没人?不可能!” 纪青玉忽然一笑,看过去:“瞧二叔激动的样,就是我不太明白,为何二叔这么笃定,我屋子里头一定会有人啊。” “这怕不是你趁我不在,偷偷往我屋里带了人吧。” 萧裕眼里闪过心虚,矢口否认,道:“胡说八道!我,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随后想到纪青玉这几日来,屋子里传出的些许流言蜚语。 他又指着她对萧老夫人说:“母亲,儿子都是亲耳听见的,纪青玉,她把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男人带在身边,若非流言蜚语传得人尽皆知,我作为她二叔,又怎会冤枉她。” “主屋找不到,那男人必然是提前给她藏起来了!” “都给我去找!那个锁着的屋子,撬开来找!” 萧老夫人余光一扫,见旁边还有个屋子关得严严实实,她从中嗅出少许不一样的气息,当机立断让人去将那屋子的门给撬开来。 芳菲上前随便拦了两下,没真拦。 很快房门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一脚踹开了。 “砰!” 一名衣衫不整的家丁惊恐地从里面跑出来,出来的时候腰带都没席好,完全就是正做到一半被人揪起来的,他低着头,满脸都是惊恐。 萧裕一心盼着在纪青玉屋子里抓出来男人,见真抓出来个野男人,激动地一时没仔细想:“好你个纪青玉!还死不承认,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跟外男私通!” “住嘴!”喝止他的人是萧老夫人。 萧裕被萧老夫人吼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里面冲出来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妇人。 妇人冲到纪青玉面前,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嘴里还恨恨骂道:“都是你!去死,去死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纪青玉一把抓住萧孟氏的手,反手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 随后甩了甩手,才看清看着地上的萧孟氏,哎呀了一声:“二婶 怎么是你啊,我看突然冲出来个蓬头垢面的人,还以为我这屋子里什么时候藏了个疯婆子在里面呢。” 萧孟氏捂着脸愣愣地倒在地上,这才发现这里原来不止纪青玉一个人,还有许多人看着。 她拼命想要收紧身上的衣裳,遮住不堪,可已经太迟了,所有人都是亲眼看着萧孟氏从屋子里冲出来的,而在这之前,屋子里刚抓出来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家丁。 孤男寡女,一间屋子,还都是这幅凌乱不堪的样子。 一眼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你怎么会在里面,你跟那男人都做了什么?!”萧裕气得手都在抖。 萧老夫人看着衣衫不整的萧孟氏,差点眼皮一翻晕过去,被丫鬟扶着缓了缓后,痛心疾首地指着她骂道:“我们萧家对你这么好,养了你几十年,你有什么不满要这么对我儿?!” “苍天呐,为何要如此薄待我萧家!真是作孽,作孽!” 其余丫鬟也都吃惊地望着。 而翠芳早已经震惊到不会说话了,跟外男私通的人怎么会变成二夫人?不应该是纪青玉吗? “我,我……”萧孟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事情发生得突然,她现在身体里的药效都还没全部散尽,脑子至今糊涂着,能想到什么好解释? 萧裕看到她这样,更是气得当即要抄起菜刀去把这对狗男女一起砍死。 萧老夫人喊人拦他,纪青玉也在一旁“劝”道:“二叔别生气啊,你仔细想想,二婶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 “二叔年迈,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二婶不想劳累您,可不就只能去找别人了,您就体谅体谅她这份心吧。” 萧裕闻言眼睛更红了,指着萧孟氏叫嚣:“贱妇!老子今晚就写休书,休掉你,我看你跟那个奸夫怎么被攻讦,被谩骂!你就等着浸猪笼吧!” 刚才一直低着头的萧孟氏听到“休书”两个字,猛的抬起头来,冷笑道:“休了我?萧裕,我为你生育一子一女,为你打理家中事务多年,也从没嫌弃过你不图上进,一心就只知道攀附着大房过日子。” “为你精打细算,到头来,你却要休掉我?好啊,你今天就休,大不了闹到萧大人那,我倒要让萧大人给评评理,看他认为是你对还是我对!这日子也不用过下去了!” “你……你偷人还能这般理直气壮,我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 “是啊,我厚颜无耻,可哪里比得过你呢,我嫁进萧家后嫁妆就全给你们母子拿了去,一点没给我剩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萧家缺我这点嫁妆呢!” 夫妇俩彻底撕破了脸皮,在那里自爆卡车,越说越离谱。 纪青玉啧啧了两声。 果然高门大户里就没有一家是干净的,瞧着金玉其外的萧家,不照样是败絮其中。 她搬来张板凳,事到如今也不困了,就想在这坐着听听二房两夫妇还能爆出点什么来。 可惜被萧老夫人制止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这么多人看着呢,要不要点羞耻心了,你们不要,我还要呢!” “都给我回去,今日之事,谁若传出去我定饶不了他!” 萧老夫人一声令下,那些丫鬟家丁自然没人敢不从。 可萧孟氏听到要走站不住了,事到如今,她也清醒了过来。 想起自己是被纪青玉打晕的,她放弃跟萧裕胡扯脸皮,跑到萧老夫人面前指着纪青玉陈情:“老夫人,今日之事不是我想的,都是她,是纪青玉那个小蹄子设计陷害我!” 萧老夫人眯眼:“当真?” 她其实也不相信萧孟氏会做出这种事来,且不说萧孟氏以前,都是巴着她过日子,对她儿子言听计从,就说以萧家这样的情况,她也不可能连生计都不去考虑,先找人做这种事。 只是这种事都需要有个证据…… 第二十八章 你可敢对天发誓? 看到萧老夫人走到一半顿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纪青玉嘴角勾起笑:“老夫人不会想说,这件事是我所为吧。” “你们今夜突然闯进我院子里,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的屋子搜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家丁也是外男老夫人您说,若是穿出去闲话,婆母带着外男进孙媳的屋子,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您这位婆母?” 见萧老夫人瞬间僵住,纪青玉一点都不意外。 萧老夫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早年为了名声,即使她再看不惯原身,也不会对原身过于苛责,只会吩咐二房去做些刁难人的事。 就是怕被人说她是不好相与的婆母。 纪青玉这句话,狠狠拿捏住了萧老夫人的软肋,萧老夫人就算有心想给萧孟氏做主都做不到。 而萧孟氏没有半点眼力见还在那哭冤:“我冤枉啊,老夫人,老妇人一定得帮帮我!纪青玉那小贱人做出这等残害长辈的事,您千万不可能放过她。” “否则说不准,她哪日就把手段用到您身上来了……” “闭嘴!”萧老夫人突然出声,吓了萧孟氏一大跳:“做出这种龌龊事,还有脸哭!” 说完,她指了指萧孟氏身边的翠芳。 “刚才就是你嚷嚷着,说少夫人与外男私通,叫我们来这的吧?” 翠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求救地看了眼萧孟氏。 “说!”萧老夫人大喝。 翠芳一抖,声音哆哆嗦嗦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是,可是老夫人……奴婢当时真的是亲眼所见,少夫人跟外男进了一间屋子,奴婢没有说谎!” “哦?你说你没有说谎。”纪青玉横插一句嘴:“那你可敢对天发誓?但凡你的话里掺杂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翠芳明显迟疑了。 民间都很相信鬼神之说,翠芳的老家更是,从小耳濡目染,她根本不敢发这么毒的誓。 萧老夫人见状,心里暗骂一句蠢货,脸上更不耐烦了:“够了!满嘴胡诌的贱婢!”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明儿个一早便找人牙子卖了!” “老夫人不要啊!求您不要卖了奴婢,二夫人,二夫人您救救奴婢!” 萧孟氏自身都难保,哪里能管得了她,见她胆子大到当众拉扯自己,更是生怕翠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赶紧把人扯开,喊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贱婢拖出去!” 翠芳就这样大叫着被拖了出去。 纪青玉站在人群后,冷冷淡淡的看着这一幕,翠芳临走前的哭喊,求饶,还有她恐惧的表情,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她在心里暗暗对原身说,你看,我帮你报仇了。 那天就是翠芳让原身罚跪,害她大病一场,险些病死,如今翠芳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不过戏虽好看,却难免遗憾。 看见这一幕的终究是她,而不是原身。 芳菲是最早发现纪青玉情绪不对的,看后者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夫人是累了吗?” “现在人都走了,天也不早了,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小少爷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若是见不到夫人,又该哭闹了。” 平安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夜里睡觉总爱醒,然后特别黏纪青玉。 只要醒来见不到纪青玉,必然哭闹整晚。 纪青玉见她一脸小心翼翼,生怕触动自己,心里一软刚准备说什么,余光便瞥到倚在门边的一道身影。 屋子里的光透出来,把他影子拉得长长。 纪青玉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开口:“怎么你也醒了,是太吵了吗?” “没有,我入睡本就晚。”萧时琰答了一句,便不说话了,两人猛然陷入沉默中。 过了半响,两人又同时开口。 “你……” “那个……” 视线相对,萧时琰率先说道:“你先说。” “你要不要,换间院子住?”纪青玉说完又觉得不太好,有点赶人走的嫌疑,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近日我这院子可能都不会太平。” “今夜你也瞧见了,他们气势汹汹,根本不顾我意见。” “这次不成,还会有下次,下下次,若是日后总要三番五次地来上两趟,也是麻烦,而你身上还有伤,需要静养。” 纪青玉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应该懂她意思才对。 其实她也不是一心为了萧时琰着想,主要还是为了自己。 就像她刚才说的,虽说这次萧孟氏算计不成,但难保不会有下次,若是让他们抓到萧时琰,到时候就算她浑身是嘴,只怕也说不清。 所以,还是萧时琰走了好。 “我可以去帮你找间屋子,下人那里应该还能再空出一间……” 萧时琰突然打断她,目光直勾勾看过来:“你一直,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纪青玉这下是真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们不是你的二叔二婶?为何能枉顾你的意愿,如此待你,明明他们吃住都是靠的萧家……抱歉,我僭越了。”萧时琰说到一半,看到纪青玉呆愣的模样,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猛然住嘴。 纪青玉眼神怪异了一会儿,但转念一想,或许人家只是被今天那些人的架势吓到了呢? 她看萧时琰的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一脸的我懂你:“没办法,人总有几个奇葩亲戚,不过我虽然不能选择自己的亲戚。” “但,我能选择抽他们的方式,所以你不用太为我担心,这些人刁难不到我。” “不早了,我该睡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纪青玉伸了个懒腰,忽感困意涌上四肢百骸,打了个哈欠走了。 只有萧时琰还在原地,注视着她走远的身影。 他回想着纪青玉方才说起萧孟氏那些人时,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觉间皱了皱眉。 萧孟氏今日做了什么,他能猜到一二,就连他都觉得过了,她竟然毫不在意。 时这种事情经历得太多了,还是早就不在乎了? 良久,萧时琰复杂地收起目光。 第二十九章 大逆不道 有萧老夫人在中间转圜,萧裕到底还是没有写休书给萧孟氏,只是将那家丁跟翠芳一并发卖给了人牙子,勒令其他人不许将此事传扬出去,捂得死死的。 再禁了萧孟氏的足,这件事便算这么过去了。 得知时芳菲十分可惜,嘟哝着:“二夫人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老夫人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果真一如既往偏心二房。” 纪青玉倒是对这样的处置不意外:“不这样还能怎么办,把萧孟氏大张旗鼓地赶出去?” “哼,萧老夫人还是要脸的,她才不会做出这等有损萧家颜面之事,在她心里,永远都是面子重要。” “二爷可是她的亲儿子啊,老夫人也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们那些人,说白了心里能装得下的只有自己。” 纪青玉一脸的淡漠,说起这些时心里毫无波动。 身处末世时,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和事了,早就麻木了。 只是芳菲显然还没有接受,看她一脸难以认同,纪青玉不由得笑笑,捏了捏她的脸:“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们何干?” “我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够了,好了芳菲,别坐着了,该东西出去了。” 据下人所说,找木匠做的木推车昨日就送过来了。 今儿一大早,下人来传这个消息的时候,纪青玉就振奋了好一会儿,心想,她准备了这么多天的东西,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芳菲这些天是看着纪青玉准备的,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立刻跑进去,生疏地打开冰箱门,将一罐罐做好的冷吃兔拿了出来,还有几十盘子串好的肉跟菜。 东西太多,她跑了好几次才拿完,纪青玉也帮着一起。 最后终于全部装上了推车,两人相视一笑,出门去。 街上,照旧卖的还是那几样东西,不过因为近日萧凛出去剿匪,东风寨里的山匪安分了许多,这些百姓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变多了,也愿意出来买东西了。 一条街没多大,纪青玉跟芳菲推着木推车上来,很快就吸引来了一众好奇的视线。 有个大娘好奇问道:“姑娘,我看你们这上面摆着好多瓶瓶罐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我闻着,怎么一股子辛辣味儿。” 大娘边说边捏了捏鼻子,却不是嫌弃的表情,相反,十分感兴趣。 罐子即使是密封着的,也难免透出些味道,而那股味道勾着大娘的馋虫,若有似无的,让她格外好奇。 纪青玉并没有说,而是卖了个关子:“我们要到前边去摆摊,若大娘你感兴趣便跟上来瞧瞧,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大娘诶了一声,真的就跟上去了,和她一样的还不在少数。 没办法,木推车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太勾人,属实是按耐不住。 终于找到了空位,纪青玉将推车停下。 这个位置侧对着一家酒楼,而旁边是个卖包子的老板。 那老板长得很有福气,脸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谁都像笑着,纪青玉来他这买过两天包子,对这老板还算熟悉。 “包叔,又起早来摆摊卖包子啊,今天生意好吗?”她熟练地打了个招呼。 包叔擦了擦脸上忙碌出来的汗,哈哈一笑:“也就老样子吧,这丰城里只有我一家是卖包子的,他们想吃包子,可不得都来我这儿买吗?” “哎纪妹子,你这买的是什么,我怎的从未见过?”包叔好奇地看着纪青玉罐子里的东西。 “也是吃的,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包叔别怪我抢生意便好。” 闲聊的时候,纪青玉手上一刻不停,把一个密封的罐子打开,先拿油纸装了一块给旁边的包叔。 包叔收到油纸包愣了一下,就听见纪青玉说:“这个,就当是给包叔您的赔罪了。” 纪青玉眨了眨眼,包叔见了,顿时对她大有好感,也没拒绝,乐呵呵地就把油纸收过去了。 而纪青玉的摊车前很快迎来了方才的大娘。 大娘仔细瞧着罐子里的东西,可是红彤彤一片,还是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个叫冷吃兔,就是新鲜的兔肉用辣子腌制而成,已经熟了的,直接吃便可。”纪青玉好心为其说明。 可大娘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直接生吃?兔子哪里能生吃哦。 局面就这样僵住了。 大娘不敢下手,后面闻风跟来的人同样也不敢。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东西要熟了才能吃。 芳菲有些忐忑,她已经听到后边有些人在议论了。 “生吃能吃吗?我可是听说过,有人就是因为吃了生食,被郎中诊断出身体不适,然后没过两天就死了的。” “这两个姑娘看着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怎的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卖?” “若是吃死了人,上哪说理去。” 芳菲听到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摆手又气愤又无奈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做的东西没有问题,你们不要胡说!” “这是我家夫人亲手做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好了芳菲,他们不会信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纪青玉当即用筷子夹起一块切割好的冷吃兔,作势放进嘴里,咀嚼:“只有你真的在他们面前吃了,他们才会相信。” 芳菲愣住了。 纪青玉又咀嚼了两下,咽下了那块兔肉,然后辣的急忙拿水喝。 不熟她吃不得辣,时原身这副身体太娇弱了,抗辣度不够,一口下去,纪青玉感觉自己嘴都在冒火。 而她正常的生理反应就这样被恶意的人曲解:“你们看,他吃完就喝水,定是吃完身子不适!” “她卖的东西有问题,大家不要买!” 此话一出,原本还围在周围的人瞬间退了几米远。 那个大娘也被吓得丢下手里的东西。 纪青玉皱了下眉,擦了擦嘴。 其实她喝了水就好多了,只是她没想到,只是喝个水都会被这样曲解,不由得再一次吐槽起封建社会的思想。 而就在这时,包叔忽然来到她面前,手里拿着已经空了的油纸。 第三十章 他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人 “纪妹子,你这做的是啥啊,再给叔来一份!”包叔嘴上还沾着红油,却十分激动。 纪青玉只是愣了一下,就被他催促赶紧给他再包一份。 于是她只好又给包叔夹了几块兔肉,包进油纸里,给他。 包叔边摸身上的钱袋子边道:“我啊就好这一口,可惜我家那婆娘吃不得太辣的东西,搞得我整日里也只能陪她吃那些个清粥小菜,这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好在有你啊纪妹子,你做的这冷吃兔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多少钱啊?我给你。” “三十钱一份。” “好嘞,等你卖完有剩的再给叔拿一份啊!我藏着回家慢慢吃,不给我家那婆娘知道。” 三十钱不贵,正好是包叔能付得起的价钱,他痛快地数了三十个铜板给纪青玉。 回到包子铺前,还横了那些说闲话的人一眼,道:“不想买就滚,在这说三道四!” “人家卖的东西我吃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就是辣了点,你一个没吃的嚼什么舌根,再嚼,小心我剁了你的舌头!” 包叔拎起菜刀往砧板上狠狠一剁,砰的一声瞬间周围就安静了。 包叔虽然只是个卖包子的,可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盖的。 人群里一个看着贼眉鼠眼的男子,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立刻想到这包子铺老板以前做的活计。 那可是屠夫啊,虽说现在转行卖起了包子,可包子里的肉馅平时都是他自个儿剁的,剁成千上百份肉馅,他尚能不喊一句累,何况是剁条舌头? 他不敢多留,悄悄藏在人群里溜走了。 没了起哄闹事的人,大娘脸上的犹豫也少了几分。 纪青玉见状趁热打铁,道:“我这冷吃兔之所以能直接吃,就是因为它已经做熟了,方才喝水,只是我不经辣,被辣到了。” “若是不信,大娘您可仔细看看,生的肉跟熟的还是很大差别的,相信您能看得出来。” 纪青玉夹起一块来给她看。 大娘看完松了口气,露出笑容:“真是书的……害方才吓我,真是对不住啊,那样误会你,你这个,给我来两份吧,我带回家去。” “好嘞。”纪青玉甜甜一笑,迅速拿油纸包好。 大娘走前,纪青玉还跟大娘叮嘱了让她最好配白米饭一起吃,不然不受辣的人,经不住。 大娘笑着走了。 其他驻足的人也都一一试着来买了些。 虽然卖出去的量不多,但收进来的却也是真金白银,纪青玉十分满足。 直到夕阳西下,纪青玉看着天色不早了,才收摊回去。 夜里,她将白日里卖来的铜板都给收进了一个匣子里,并锁好。 然后转头抱起在榻上睁着眼望她的小猫儿,边逗他玩边说:“小平安,知道这个匣子里的是什么吗?” “是娘给你挣的老婆本,以后你娶媳妇,就全靠娘手里这些钱了。” “噗嗤。”刚好走进来听见的芳菲,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少爷才多大呀,夫人就跟他说这些,小少爷能听懂吗?” “能不能听懂不重要,认得东西就行。”纪青玉并不在乎。 她也只是逗小平安完的。 芳菲放下手里的饭菜,看着在她怀里伸展拳脚的平安,想起他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好似一个小猴子的样子,不由感叹:“都说这孩子一天一个样,真是不同。” “瞧小少爷刚生下来那样,哭得那般细弱,又吃不下多少东西,奴婢还以为……啊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芳菲一脸惊恐,当即就要下跪。 纪青玉拦住了她:“我这里,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道理,以后别这样了。” “可是……” “我不管别人的规矩怎样,我这里,这就是规矩。”纪青玉手指戳戳小猫儿软嫩的脸:“何况你也没说错,平安刚生下来的时候,确实我都以为养不活。” 萧时琰猛然一顿,站在门口。 一时间不知道这门,自己是该进,还是不进去比较好。 而他站在这里,里面女子轻柔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生完就要流放,我也在想要怎么办,这么乱的世道,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又只有你。” “而我们都是女子,可那又如何,便不活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纪青玉一字一顿,说得无比坚定:“即使不靠任何人,只靠自己,我也要把平安好好养大,要让自己和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 日暮夕阳,萧时琰第一次觉得这夕阳光是如此的刺眼。 胸腔砰砰跳动不停,血液奔流,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震动,为纪青玉那轻飘飘的几句话震动。 萧时琰这半生见过很多女子,那些女子大多柔弱无依,像他二婶那样泼辣跋扈的已是少数。 而纪青玉也曾是那些柔弱女子中的一员。 她斗不过二房,也不知道怎么去反抗婆母,每次他从外面回来,看到的都是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救她,护她,可那只是身为一个丈夫该有的本分。 至于别的,他从未了解过,也就更不知道。 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纪青玉都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长成如今这幅坚韧模样。 而她那般言论放在如今本是离经叛道,可他……竟意外的没有半分厌恶不喜。 阳光在长睫下投下淡淡阴影,萧时琰望着屋檐,清楚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哗然。 原来,他的妻子是这样的人。 门口闪过一片衣角,纪青玉没有看清,再想仔细去看时已经没有了,这让她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可能是吧。 她没多在意,而芳菲则想起来一桩正事:“对了,夫人,青琮好像已经搬去下人房了。” “下人房有空位了?”纪青玉问道。 之前把青琮安排在偏房,除了想近距离观察他是不是萧时琰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下人房没空位了。 她总不能把别人赶走,然后自己塞个人进去。 “翠芳跟那个家丁不是被赶走了吗?就有了。” “那他……已经搬进去了?” 第三十一章 我看今日谁敢上前一步 芳菲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没听说,不过应该快了,回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偏房里东西已经不剩多少了。” 屋子里本来都是纪青玉,给青琮准备的东西。 不剩多少了,那就是都被他收拾起来了。 虽然这也是纪青玉乐意见到的,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有点愧疚,人家本来受着伤还没好,这种时候最是要静养,却因为她,劳累颠簸。 想到这里,纪青玉一时间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她想起,好像今天还没给他打过药剂! “芳菲你先吃,我去去就回。” “哎夫人正吃着饭呢,你要去哪?” 偏房里,萧时琰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包裹里。 其实就算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去,包裹也没多大,他本来东西就没几件,现下有的,都是纪青玉让人后来准备的。 而对他来说,住哪都没分别。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当萧时琰准备拿包裹去下人房时,却莫名一顿,有点放心不下纪青玉。 他走了,她会不会被欺负? 萧时琰正皱着眉,纪青玉就从门口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边道:“青琮我来给你上药来了,你没走吧?你……” 她猛的一顿,显然是看见了他手里的包裹。 明明纪青玉地眼神没什么,但是萧时琰却下意识的,把包裹往榻上一丢,假装自己没有想不辞而别:“你来了。” “啊,对,你这是……要走了吗?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萧时琰脱口而出道。 见纪青玉愣住,他又急忙改口,纠正:“我是说,再来晚一点,我就要洗澡了。”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萧时琰的沉默尚不知为何,纪青玉的沉默,却很显然是想起了上一次的尴尬场面。 发生一次,就够她脚趾扣地了,再来,纪青玉可能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萧时琰生硬地转移话题:“姑娘,你来上药吧。” “哦哦,好。”纪青玉把药剂拿出来。 有过一次经验,两人对上药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没有任何不适,顺利地打完了药剂。 亲眼见到一管药剂注入后,纪青玉顺带扫了眼青年的手,前几日还是苍白的手,上面还有几道剑伤,今天看伤口已经好全了。 手都这样,那身上的估计也差不多好了,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到底如何还是得问过本人了才知道。 于是纪青玉就问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我……” 萧时琰突然起身,脸色从刚才的温和转为冷厉:“谁让你们进来的?!” 男子身上爆发的气势惊人,吓得带人气势汹汹前来捉奸的萧孟氏,一下子话都忘了怎么说了,看到一边的纪青玉,才反应过来。 “你一个下人,问我这个主子进来干什么 这是你能问的吗?”萧孟氏说完,冷笑看向纪青玉:“我说你怎么今天一整天不见人,原来是躲在这会情郎!” “做出这种事来,纪青玉,你真是丢了我们萧家的脸!” “二婶这话说错了吧,丢萧家脸的不是你吗?怎么成了我,还是说你这么快就忘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了?” “你别胡说!”萧孟氏脸色一变,猛的拔高声音来想打断她。 然而纪青玉岂是她想打断,就能打断得了的:“对了,说起昨夜,二婶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老夫人可是当着二叔还有三婶,那么多人的面亲自下的令,不可能有假。” “可是你怎么跑出来了?是你偷跑出来的,还是老夫人已经解了你的禁足?” 萧老夫人当然没有解了萧孟氏的足,要是解了,纪青玉早就得到消息了。 她这么问是故意的,就是想看看萧孟氏慌张的样子。 果然在她这话说出来后,萧孟氏一下变得心虚无比,眼神躲闪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别想转移话题!纪青玉,你藏男人在院子里,现在已经被我抓到了现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二婶给我这个机会说吗?”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萧孟氏当然不会给她辩白的机会。 自从发生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后,萧裕对她就只剩下厌恶,连跟她一间房都不愿,连夜把她赶进了柴房,还锁上门,不给她出来。 萧孟氏花了好大力气,才买通了丫鬟放自己出来。 又等了整整一天,才等来这个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抓到纪青玉跟其他男人私会,人赃并获,她怎么可能放过纪青玉? 一想到就要把纪青玉绑去见官,让她身败名裂浸猪笼,萧孟氏便一阵快意,当下更是迫不及待:“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我绑了去见官!” 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好的粗使婆子围了上去。 萧时琰眼眸一冷,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了,身旁传来一声清喝:“我看今日谁敢动?” “谁若是上前一步,我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纪青玉声音里夹杂的寒意,还有压迫感,比起萧老夫人都犹有过之,粗使婆子们顿时呆住,不敢动弹。 萧孟氏见状发了疯似地喊:“她让你们别动,你们就听,别忘了你们是谁的人!” “把他们抓起来,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保纪青玉!” “我能保。”一道声音冷不防响起,身穿紫色冠服,腰上悬挂绣春刀的萧凛走了进来,满身凌冽肃杀的寒气,像是刚从沙场上下来。 “谁刚才说,要动纪姑娘?” 被他目光扫到的萧孟氏忙讪笑,道:“萧大人,您来的正是时候,不是我想为难她,她论说也是我的侄媳,我怎么会故意刁难呢,只是,您看这,她与外男私通,证据确凿。” “别说我是她二婶,就算我是她亲娘,也是断断不敢包庇的,魏律中妇人私通可是死罪啊!” “别拿我亲娘做比,你不配。”纪青玉冷冷插了一句。 “你!” 萧孟氏气急,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好接着苦口婆心:“萧大人您看看……” 可没想到这话都还没说完,萧凛就无视她走了过去,然后叫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吃惊的称呼:“大嫂。” 第三十二章 你丈夫不会介意吗? 萧凛这句话惊得萧孟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刚才他管纪青玉叫什么?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关系?”萧孟氏吓得舌头都大了,指着他们两个口齿不清地问。 纪青玉也在脚趾扣地。 怎么回事! 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她还宁可萧凛没有来呢! 萧时琰探究的目光落在萧凛身上,一时间,他只觉得对方看上去很眼熟,但是为什么眼熟却想不起来了,他叫纪青玉大嫂,难道他……认识纪青玉那个心上人? 萧时琰拳头突然紧攥,不知为何想到这,心里便十分不舒服。 纪青玉想起来还有正事,呼了口气把尴尬压下,好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萧孟氏:“二婶方才不是一个劲嚷嚷着,要找萧大人评理么?” “现在萧大人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萧孟氏脸色难看,她哪里能想到纪青玉还有这等境遇,竟然连被拍过来剿匪的萧大人,都这么帮着她。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算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萧大人,你可得公私分明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跟外男通奸是大罪!” “您总不能还像包庇下这贱……她吧?” 萧孟氏习惯性将纪青玉叫做“贱人”,但就在她这么叫的时候,一直没看她的萧凛,突然横了一眼过来,眼神凌厉,杀气凛然,瞬间就让萧孟氏很怂地改了口。 纪青玉冷笑一声,道:“二婶口口声声说我跟外男通奸,不知道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们逾矩了?” “你跟野男人共处一室,这难道还不算逾矩?!” “若我这样都算是逾矩,那昨天夜里,二婶你跟家丁跑到我院子里颠鸾倒凤又算什么呢?” 纪青玉言笑晏晏地爆出一个惊天丑闻,跟在萧孟氏身边的丫鬟们惊得张大了嘴。 那天知情的人后来都被萧老夫人调走了,现在跟在萧孟氏身边的这些,都是不清楚那天事情经过的,所以纪青玉爆出的丑闻,才会让他们如此震惊。 萧凛冷然看向萧孟氏:“纪姑娘说的话,是真的吗?” 萧孟氏脸一白,尖叫出声:“不,不是,萧大人您别被她给骗了……小贱人,你说谁颠鸾倒凤!” 说着,她就要冲上来。 萧时琰冷着脸捏住她手腕,没有用力,但萧孟氏依然痛的脸色发白:“嘴巴放干净点,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被丢开的萧孟氏揉着自己的手,眼神惊恐。 而萧凛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萧时琰,他欲言又止:“你……” 萧时琰听到了,但没有把头扭过来,萧凛见状也只好暂时把疑惑放在心里,但是这份疑惑并没有因此减轻,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 刚才萧时琰对付萧孟氏的手笔,跟萧时琰太像了。 他曾经就是被萧时琰救下来的,还在他的军营里跟过他一段时间,学过武功,所以对萧时琰的一言一行,还有他的起手式都十分熟悉,刚刚那个人用的,分明就跟萧时琰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萧凛不禁看向一侧的纪青玉,大嫂她知道吗? 纪青玉当然是不知道的。 虽然对萧时琰的突然出手感到意外,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对着萧孟氏,感慨地摇了摇头:“二婶,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萧孟氏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恨不得从纪青玉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按我二婶说的我一天不见人是躲在这私会外男,但我是出去卖东西去了,萧大人自可去问卖包子的包叔,还有丰城百姓,他们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 萧凛的回答让纪青玉愣了一下,随后就听他解释道:“今天我出城剿匪,回来的时候路过,看见了。” “喔。”纪青玉恍然大悟。 她摆摊的地方确实挺显眼,萧凛若是从城门口进来,会看到也不奇怪。 见他们言笑晏晏,萧时琰眸子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晦色。 过了一会儿,萧凛起身,正色道:“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处理,我就先不久留了,给纪姑娘你的东西,我会让他们放在门口。” “至于萧家的事情,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萧孟氏明显的松了口气,萧凛不以为意。 他之所以答应保密,是因为纪青玉,又不是因为其他人。 萧凛起身离开。 纪青玉目光淡淡落在一旁的丫鬟身上:“还不把你们二夫人带回去?” “要是让老夫人知道,没有她的命令,你们就敢擅自把人带出来,你猜,老夫人会不会罚你们?” 丫鬟明显一僵,拉了拉地上的萧孟氏,抿唇道:“二夫人,少夫人说的有理,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不然被老夫人知道您擅自跑出来,就不好了。” “滚开!谁许你碰我了!”萧孟氏一把推开那个丫鬟,站起来吸了口气,正对着纪青玉道:“纪青玉,你别得意,今天抓不到你的把柄,早晚有一天能抓到,走着瞧!” 纪青玉一直没开口,直到萧孟氏快要走到门槛,才说了句:“慢走不送。” 她突然开口,害得萧孟氏差点被门槛绊倒,最后走的时候十分狼狈。 “芳菲,帮我倒杯茶。”说了那么久,纪青玉有点口渴。 “是。” 芳菲应声离开。 而她这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纪青玉跟萧时琰两人。 纪青玉倒是没什么,她还在回味着刚才萧孟氏走时难看的表情,越回味心情越愉快,眼睛都笑得弯起来。 而她这幅模样落在萧时琰眼底,让男人有些不是滋味,误把她的高兴跟萧凛的到来挂上了钩。 别人来看她一趟送点东西,就让她这么高兴? 奇怪的情绪促使他脱口而出:“你跟刚才那位萧大人,关系很好?” “嗯?算是挺好吧,他帮了我很多忙。”纪青玉如实相告道。 “那你的丈夫……不会介意吗?” “什,什么?”纪青玉呆住了,这一茬她还真没想到,不过,她跟萧凛交好跟萧时琰有什么关系? 第三十三章 我会搬去下人房 不说萧时琰至今还生死不明,以他跟原身的塑料夫妻感情,她根本没必要在意他想什么,就说她跟萧凛,也只是说过几句话,关系稍微好点。 纪青玉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件事怎么跟萧时琰扯上联系。 看到纪青玉蹙紧的眉心,萧时琰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心里那股情绪又迫使着他开口,语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冷硬:“纪姑娘豁达,可能不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 “然而魏律严苛是一回事,对方怎么想的又是一回事,你无意,不代表别人也无意。” “恕我说句僭越的,萧家如今处于空口浪尖,已经再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了,姑娘与那萧大人,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以免,惹人闲话。” 纪青玉就这样听他说完一堆话,然后听也不听她说什么,撂下一句“我会搬去下人房”就走了。 芳菲回来的时候,看到一脸沉思的纪青玉。 她还觉得奇怪,把菊花茶放下,问道:“哎刚才青琮公子不是还在这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了,我还特地泡了两杯呢。” “他收拾好东西搬去下人房了。” 芳菲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后又苦恼地看着桌上另一杯菊花茶,现在给萧时琰的那一杯,倒成了多出来的了。 就在芳菲想着要不要送去下人房给萧时琰时,纪青玉面无表情把自己那杯喝完,拿起那杯咕噜噜灌进嘴里,末了,擦了擦嘴:“他不喝,我替他喝。” 在这之后芳菲就发现,自家夫人跟那位青琮公子好像闹了矛盾。 本来青琮身上的伤还需要再打两次药剂,药剂这东西,芳菲看了也不会用,只有纪青玉懂怎么操作,每次给萧时琰上药的都是她亲自去。 但这次,她不愿意去了,冷淡地把药剂丢给房费:“你给他吧,看了那么多次,他也该学会怎么打了。” “可是……奴婢看了这么多次也不会,青琮公子还是个伤患,要如何自行上药呢?” “那总不能次次都要我来吧。”纪青玉一顿,想到那日萧时琰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样子,心里莫名来气:“是他说的,让我离别的男人远一点,那他也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反正你就把药剂丢给他,要不要用,让他自己决定。” 看着塞到怀里的药剂,芳菲没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可是之前夫人你还没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呢,明明每次都会亲自去给人家上药的。” 纪青玉没听清芳菲说什么:“你刚说什么?” 芳菲立即正色:“没,没什么,奴婢什么也没说,我这就去给青琮公子送药!” 半响,芳菲回来了,意外的是纪青玉竟然没有收拾去摆摊,还在屋子里坐着。 看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芳菲不太敢确定。 纪青玉确实在等芳菲回来,她好奇拿到药,却没见到她的萧时琰会是什么反应,但又不能直接问,显得她太在乎他。 于是她咳了咳,找了个勉强算看得过去的借口来问话:“他伤好了吗?” “我那药剂只此一份,别的地方都没有,药效一等一的好,他用了这么多天,身上的伤也该好了吧。” 芳菲眼神怪异,夫人为什么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她不是不在意青琮公子的伤势吗? 默默叹了口气,芳菲没有揭穿纪青玉的口嫌体正直,如实相告道:“青琮公子的伤时好的差不多了,他托我跟夫人说一声,多谢夫人所赠神药。” 纪青玉轻轻哼了一声,她空间兑换出来的药,当然不是一般药能比,给他用,都是便宜他了。 不过跟芳菲聊了几句,纪青玉的心情倒是莫名好了许多,瞧着也快正午了,她想了想,今天就先不摆摊儿了,等晚上再去。 想到这里,她吩咐芳菲:“芳菲你去找两个人帮我把前两天,我找人做的那个架子拿过来,我检查检查。” “好。” 芳菲对纪青玉说的话无不听从,立刻就抱来了一个比她肩还宽的铁架子。 纪青玉看到她一个人把这东西抱过来,吓了一跳:“芳菲,你怎么自己把它抱过来了?重不重啊,等等等……我来帮你!” 生怕她的好芳菲被压坏了,她连忙上去帮芳菲分担重量。 两人齐心协力,总算是把架子抬到了地上。 芳菲放下铁架后喘了几口气,又擦了擦汗,显然累得不轻。 纪青玉见状一脸无奈:“你都说了让你多叫几个人去,这多重啊,你非要自己一个人抬,来我看看手怎么样了,可别磨破皮了。” 这架子是纪青玉亲手画的图,让铁匠打的,自己的东西,自己心里面最清楚。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玩意儿有多重,多锋利。 芳菲见纪青玉着急地来拉她的手,本想躲开,但还是拗不过纪青玉,最终把手伸了过去。 看到摩擦的通红的手掌心,纪青玉皱了皱眉,眼睛都不眨的打开兑换面板,换了一支擦伤药膏,“坐下,我帮你涂药。” “夫人真的不用……” “我让你坐下,是不是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一听这话,芳菲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坐下。 纪青玉给芳菲擦好药膏,又吹了吹,才道:“挑两个得力的人晚上跟我出去摆摊儿,你手伤了就先在家吧。” “夫人!奴婢可以的!这点伤能碍什么事,那些,那些人嗯对夫人都不是忠心的,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给您干活儿呢。”芳菲急得不行:“夫人你就让芳菲跟你一块去吧,不然奴婢不放心啊。” “忠心都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我只要能干活,不偷奸耍滑的就可以,其他的,不需要。”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纪青玉决定做的很干脆。 不让芳菲跟着去,也是为了她好,她做的铁架子,其实就是烧烤架。 烧烤这东西油烟大,空间里的东西她需要留着兑换更重要的,换不了手套给芳菲,何况这些天来芳菲一直跟着她,都没怎么休息过。 纪青玉也想让她好好休息一天。 第三十四章 烧烤 芳菲见自己不能跟纪青玉一块出去,只能去下人房精挑细选了两个手巧能干的丫鬟,还有个家丁。 晚上简单用过饭后,纪青玉就带人,推着小推车带上烧烤架,来到大街上。 夜晚的街市也依旧的热闹。 包子铺到现在还没关,不过也快了,忙着打烊的包叔看到姗姗来迟的纪青玉,笑了一声,道:“纪妹子,你今天来的可太晚了。” “包叔。”纪青玉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始让其他人,把东西卸下来。 包叔看到他们把一个沉重的铁架子摆出来,旁边还放了几盆炭,看着不像是卖那天的东西,不由感到好奇:“纪妹子你今儿个不准备买那个冷吃兔了?这,咋还准备了这么多炭呢。” “这可不是用炭的时候啊,瞧你这有四五斤炭了吧,炭可不便宜。” 筺里装的炭通体漆黑,瞧着只是最普通的柴炭,但是也够让包叔惊讶的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红罗炭,银霜炭都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接触到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才能用的,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家中用的都是最常见的柴炭。 可柴炭也不便宜,冬天特供的炭都供不应求,何况现在还是秋天。 没到用谈的时候,他们想搜罗一斤炭来都难,就算有,价钱也绝对比冬天的时候要贵上好几倍。 纪青玉这几筺算下来,少说都要二三十两银子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纪青玉眨眨眼睛:“包叔若是感兴趣,不妨留下来看看。” “又想让我在你这花银子,上次花了几十钱,回去被我家婆娘知道,可险些没骂死我。”包叔笑骂道。 可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却也没有离开,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见纪青玉难以抬动那个烧烤架子,还主动上前来帮忙。 总算把东西给摆齐全了,纪青玉擦了擦汗。 这时包叔发出一声惊叹:“纪妹子你这架子是何处得来?做的好生精妙,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架子,不知是出自哪位铁匠之手?” 包叔是做惯了生意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纪青玉这个烧烤架的不简单。 架子下有特定的凹槽,用来放置炭火,有炭的温度,不用起火,也能烤熟东西,比起一堆篝火慢慢烤要方便得多。 包叔越看眼睛越亮,差一点就要问纪青玉有没有别的,能不能也卖他一台了。 要是有这架子,他也能做点别的生计了。 但包叔到底还是有理智在身上的,没有问出口。 纪青玉这架子,他见都没见过,必定是只有她这一家,他若是也做一个,岂不是抢别人的饭碗? 纪青玉也权当没察觉包叔的言下之意,她可以对包叔亲近,但不能把吃饭的家伙也给出去:“是城北的王铁匠做的,他手很巧。” “包叔你若是想换个蒸包子的,可以找他。” 纪青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包叔聊着的时候,周围的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妹子你这又要卖什么?” “哎那天的冷吃兔还有吗?我家娘子尝了,一直让我再来买两份回去,说得我耳朵都要冒茧子了。” “好多柴炭,这得花几十两银子吧,要这么多炭做啥子?” 纪青玉没有一一回复这些人,只挑了几个问冷吃兔的人回,说今天不卖那个,卖别的。 那些人听说今天买不到冷吃兔,有点失望,不过也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看纪青玉究竟又要搞什么花样。 纪青玉吩咐人把炭点起来,然后再把从冰箱里刚拿出来没多久的肉串,在架子上逐一摆好,接着就是等炭烧好,开始上油,翻面,撒孜然跟辣椒面。 刺啦刺啦的声音接连不断。 人群中不知谁咽了咽口水,不小心咕噜了一声。 但即使听见了,也没有人笑话他,因为纪青玉那传来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香,勾得人馋虫大动。 纪青玉把几串肉烤好放在盘子里:“卖烧烤串,大鸡翅十文钱一串,鸡腿八文钱,鸭胗鸡心五文钱,韭菜三文钱。” “今日第一天开张,每样八折!”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轰动了。 “我,我要买,给我来三串鸡翅!” “娘!我想要大鸡腿,大鸡腿好香,我想吃!” 一群人涌上来,纪青玉跟两个丫鬟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纪青玉,边收钱还要边教两个丫鬟翻面,涂油,不然肉烤久了就焦了。 好在芳菲挑来的丫鬟也靠谱,开始是比较生疏,但被她教了一下,很快就上手了。 而那个家丁则是保证秩序,防止来买烧烤的人们过于激动,弄倒了东西。 纪青玉这边的生意无比火爆。 一时间,街上其他地方都空了,其他出来摆摊的老板见状,只有羡慕的份。 云鼎酒楼,一个小厮恭敬地来到外廊上,看到底下人头攒动,不禁露出忿愤的神色:“小的打听过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纪青玉,就是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那位萧将军的家眷。” “据说是被当今圣上判了流放,没想到竟流放到咱们这儿来了,还给她做起了生意,白白抢了我们的客人。” “纪、青、玉,好名字。”低柔的声音十分好听,让人根本想不到竟是出自一个男子之口。 男子一袭白衣,手拿折扇,站在廊上凭廊远眺,月华落在身上散满一身清晖。 小厮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只能凭着自己意愿猜测:“公子,可要属下去干预一下?” “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顺风顺水的过,有她在,咱们这酒楼都快做不成生意了,就更别说查探那些蛮夷人……” “住嘴。”男子算不上阻止的呵斥,让小厮一脸惶恐。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嘴里连连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不带把这些事情挂在嘴上,请公子原谅!” 男子缓缓收回手,扇子上一抹寒光闪过。 见状,小厮更是遍体发寒,他咽了口口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就差那么一点…… 第三十五章 云鼎酒楼 纪青玉正忙碌着,猛的发觉头顶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她当即循着望去,然而看到的却只有空落落的回廊。 她不禁皱了皱眉。 那好像是云顶酒楼……这么晚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在才对,这个点,酒楼根本不开。 刚才难道是她感觉错了吗?不,不对,她对视线一类的向来敏感,绝对不可能感觉错! 正当纪青玉狐疑又不得其解时,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面前,紧随而来的还有人群中发出的惊呼:“萧大人!是萧大人!可是这个时辰,他怎么会来?” 萧凛? 纪青玉抬头,正好看到面前的人生疏地指了指烤架上的鸡翅:“这个,来一串,不,三串吧,嗯……那个也来五串,就这些。” 她眼角余光看到丫鬟手抖了一下,不由得轻扯嘴角:“没想到萧大人这样的人,也会来吃这种市井小吃。” “我是怎样的人?”萧凛抬起头,眉眼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但只有纪青玉看出了他的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一直是什么形象。 她嘴角抽了抽。 就,是他倒也不奇怪。 过了一会儿,纪青玉把烤好的玉米跟鸡翅,还有几样肉串打包好,递给萧凛跟他身后的官兵。 那些官兵拿到手都一脸好奇,恨不得现在就上手拆开来,试试味道。 但是被萧凛横了一眼,都把手放下了。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萧凛本来想多叮嘱两句,纪青玉是他大嫂,萧时琰不在,他理应帮着多照看一点。 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想象的确美好,偏偏到了面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放弃,生硬地留下一句:“我留两个人给你。” 萧凛说完就离开了。 到头来,纪青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干嘛的,总不会就真的只是来买烧烤的吧? 纪青玉一直忙到寅时才回去,路上,丫鬟跟家丁打了一路的哈欠,只有她毫无所觉。 不够看他们困成这样,她也不好意思让人留下来帮她收拾,到了院子后,便对他们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收拾。” “可是夫人,这么多东西要收拾到几时才能收拾完啊?”丫鬟有些犹豫。 倒不是她不想回去歇息,只是如果让芳菲姐姐知道,她留夫人一个人忙活……芳菲姐姐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丫鬟打了个寒颤。 “你们留在这反而碍事,我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放心,我会跟芳菲说的,不会让她怪你们。”纪青玉一看小丫鬟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叹了口气道。 丫鬟们顿时如释重负,连忙回去休息了。 这个点,其他人基本都睡了,主屋里也静悄悄的,估计是芳菲一早就哄着平安睡下了。 想到平安熟睡时的样子,纪青玉手上的动作一轻再轻,生怕吵醒了他们。 昏暗的院子有点看不清东西,她去点了盏油灯,回来就蹲下,开始收拾推车上的东西,洗烧烤架,洗盘子,然后擦干净。 忙活了好一阵,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纪青玉稍稍直起腰来,霎时,一股酸痛涌上来,她不禁嘶了一声。 身后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谁?”纪青玉警觉地回过头,下一秒却是一愣:“青琮,你这么早就醒了?” 萧时琰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此时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屋檐上挂着水珠,那是沉淀了一晚上留下的。 而在他眼前不远,纪青玉就那样坐在那里,弯着腰,手里还拿着洗碗布。 也不知道究竟在这坐了多久。 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无名火,可比起这更清晰的是那隐约的酸涩痛意,对感情毫无认知的萧时琰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非常不想看见纪青玉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做?” 纪青玉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他们。 就这愣神的短短几个呼吸里,萧时琰的嘴里已经冒出来一连串的话:“你是主子,他们才是奴婢,你放着下人不用,养他们来干什么。” “若是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那下人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啊这。”纪青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又不是古代人,她是纯正的现代人,还是末世穿越过来的,她们那里,每个人自主自强,哪有事事依靠别人的? 而穿越过来后,纪青玉也是凡事都想着自己来,根本没有靠别人的打算。 萧时琰见她许久不语,脑海里闪过她以前蹲在地上等他回来的样子。 大冬天的,她被罚跪在外面,好几次都是,他回去只看见她抱着柱子小憩,不敢闹,不敢求助别人,就连他问起也不敢说是谁干的。 以前从没真正放在心上的一件事,如今换到眼前之人身上,竟让萧时琰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那个,其实我不是……哎你过来干嘛?”纪青玉懵逼地看着走过来的萧时琰。 萧时琰什么都没有解释,大步走过来,然后找了个凳子坐下,直接抢过她的活儿干了起来:“你去睡觉,我来。” “啊?不是,我自己能行,这些我都洗完了,擦一擦就行了,啊你别放进水里啊!” 纪青玉开始还想解释两句,直到她看到萧时琰把她洗干净的碗,放进那盆脏水里。 她眉心一跳,大叫着想要伸手阻拦,然而已经太迟了。 当啷一声,碗落入了脏水盆里。 四下安静。 纪青玉拳头捏了又捏,萧时琰刚才的气焰转眼消失不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侧脸,试探道:“我……不太会这些,你没有生气吧?” 纪青玉闻言,只想给他一拳头。 他还有脸问她生不生气,啊?他是怎么有脸问出口的! 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纪青玉也不拦着他了,她只要看到盆里的碗,心里就一股怒意涌上来。 “你,把这些洗干净,洗不干净不许起来。”她指着盆里的碗,冷酷无情道。 第三十六章 受之有愧 纪青玉也不想这么冷漠无情,这都是萧时琰自己作的,他想洗,那就给他洗吧。 萧时琰看着她愠怒的面容,沉默两秒,拿起洗碗布。 纪青玉打了个哈欠,也不陪他在这里了,回屋睡觉。 她蹑手蹑脚走进屋子里,床榻一侧睡着芳菲,她手边的是睡得正熟的平安,小脸埋在襁褓里,吐着口水泡泡,脸颊红扑扑。 纪青玉只是看到就觉得心都化了。 一侧传来细微的动静。 原来是芳菲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外面已经亮起来的天,不可置信地道:“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外边天都亮了,芳菲想该不会她忙活了一宿吧? “嘘。”纪青玉朝她比了个手势。 芳菲立刻闭上嘴,但看样子还是很着急,压低声音对纪青玉说:“夫人您赶快躺下睡一会儿吧,你这身子骨怎么能经得住一宿不睡觉呢。” “只是回来得晚了而已,好好……别这么看我,我这不是要睡了?” “您啊,赶紧睡吧!” 芳菲别看平日里瞧着温柔娴静,生起气来就连纪青玉都不太敢招惹,尤其是她这会儿晚回被抓个正着,心底发虚,自然不敢反驳。 而见纪青玉梳洗好马上就上了塌,芳菲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纪青玉这一觉睡到下午才起。 她是惊醒的,梦里纪青玉看到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喂奶粉,小猫儿活活地给饿死,最后死的时候,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小脸青紫。 “平安……平安!芳菲,平安呢?”醒过来的纪青玉抓着芳菲问,下床的时候太急,连头发都没梳,肉眼可见着急到了极点。 芳菲见她这么着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也没来得及多问便抱来小猫儿。 看到睡得好好的小猫儿,纪青玉一颗心才算是切切实实,落回到了肚子里。 芳菲见此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纪青玉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将那噩梦当成了真,现下不由得有些尴尬。 都说当娘了以后,便跟从前完全不同,满心满眼都是孩子。 纪青玉从前不信,现在倒是不得不信了,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别的事情上,何曾见过她如此紧张着急。 “我……”纪青玉一哽,不知怎么跟芳菲解释好。 就在这时,门外的护院跌跌撞撞跑来禀报道:“夫人!萧,萧大人那边来人了,唤您去看呢!” 芳菲疑惑地嘟哝:“萧大人遣人来了?这会儿让人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夫人您要不要去看?” 纪青玉正不知如何跟芳菲解释刚才的乌龙,萧凛这一趟来的,正中她下怀,她又怎会不去见。 “那奴婢也随您过去。”芳菲闻言,找奶娘暂且照看小猫儿,也跟了过去。 不远处,看着一主一仆齐齐往门外去,走的如此着急,连他就在这也未曾发觉。 这么急切,就为了去见区区一个统领。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萧时琰脸色怎么都好不起来。 正好别的下人听闻官府来人,都好奇地围了上去,萧时琰便也混入其中跟了上去。 虽说是官府来人,但萧凛自己却并没有来,只让人抬了几个箱子过来。 纪青玉看那些箱子似乎很重,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便问道:“敢问官爷,里头是何物?” 官兵一看到她脸上立刻堆满笑意,他可是亲眼看到过萧大人对这位少夫人的态度的。 虽然在外人眼里可能不算太热络,可他了解他们大人啊,他们大人多冷的一个人,愿意对一个人有丁点纵容已经是格外不易,而他几次三番帮萧家的忙,这还不能说明这位少夫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吗? “少夫人想打开这箱子看看吗?我即刻便叫他们弄开,这里边啊都是我们大人从那东风寨里搜刮来的宝贝,专程送到少夫人您这的。”官兵想到这对纪青玉越发殷切,他却是不知道。 萧凛处处关照纪青玉可不是因为有什么非分之想,纯粹只是因为把她当成自己大嫂。 纪青玉不知官兵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见他对自己格外殷勤,有点诧异:“东风寨的东西?” “莫不是萧凛已然将那匪寇拿下了?” “那倒是还没有,那匪寇十足狡猾,我们的人跟他们耗了几天,才在今日早上攻破了他们的寨子,谁知进去却是被唱了一出空城计,我嫩攻入之时,早已人去楼空。” “只留下一些被抢掠来的老弱妇孺在寨子里,还有就是些带不走的金银财帛。”官兵语气也有些唏嘘。 早上他也去了,虽说去时早有准备,但在攻破寨子轻点赃物的时候,就连他也吓了一跳。 那寨子里的财帛实在太多了,都快在库房里面堆成山了,白花花一片,当时看到的时候,他们几个兄弟差点惊得失语,还有几个当场就起了贪念,被萧凛罚了后才安分下来。 “既然是赃物,那应该要上交朝廷吧?”纪青玉又道。 官兵笑了一下,道:“圣上早在我们来丰城前便下过旨了,搜刮到的钱财一律只需上交六成,剩下四成可由我们自个儿决定去留。” 要不然谁会想来这苦寒又贫瘠的丰城,官兵撇了撇嘴,心道。 官兵前前后后解释了一堆,让纪青玉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不少,她有点好奇,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便让那些官兵撬开箱子。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她差点没被里面财物折射出的光芒晃瞎眼睛。 “嘶。”纪青玉倒抽一口凉气。 萧凛真要把这一整整一箱财宝送给她?不,不是,她何德何能啊? 纪青玉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烫手山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合上了箱子。 官兵们只听见砰的一声,随后便看见纪青玉委婉的表情:“这箱子你们抬回去吧,转告萧大人,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 一众官兵呆住了,估计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拒绝送到手的财帛。 这可是一箱白花花的银两啊! 第三十七章 忤逆 纪青玉也是做了很大心里建设,才忍痛拒绝这送上门来的财富的。 倒不是她有多高的道德心,只是纯粹觉得受之有愧,救萧凛命的是萧时琰,又不是她,若是萧时琰还在,收下这箱东西也没什么,但是现在萧时琰又不在萧家。 她总不能越俎代庖吧。 “可,可是这时萧大人让我们送来的,他说了,务必要亲自送到少夫人手上的。”官兵磕磕巴巴道,脸比苦瓜还苦。 千算万算他也没算到,纪青玉会拒绝啊,这让他怎么回去跟萧凛交差? 可惜纪青玉已经打定了主意,合上箱子后便不再看一眼。 正当官兵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里面突然跑出来个人,边跑嘴里还边急着喊道:“怎么不能收!萧大人给的就是我们的,必须收!” 只见萧老夫人快步走来。 那步子急快的,竟然走出了一种健步如飞的既视感,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行将枯木的老人。 芳菲都看呆了,跟纪青玉咬耳朵吐槽:“平日里老夫人走个路都得要人扶着,还真看不出来,原来能走的这么快的。” “噗嗤。”纪青玉不厚道地笑了,笑完了,还不忘叮嘱她:“小声些,可别叫人听见了。” 萧老夫人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官兵面前,她一手死死按着那口箱子,一副生怕别人抢走的样子。若不是顾及着脸面,恐怕她就直接扑上去用身子压着那箱子了。 “官老爷,你们甭听我那不孝的孙媳胡言乱语,既是萧大人的心意,我萧家又岂有推拒之理啊,今日我便以我萧家的名义,收下这口箱子。” “还望官爷回去后,代我多谢萧大人。” “老夫人,如此作为不太好吧。”纪青玉突然开口,打断了原本要笑着称是的官兵。 萧老夫人不虞地望去,心里暗恨纪青玉不懂事。 如今萧家是个什么情况,她心中没数吗?萧凛给的这口箱子就是给他们萧家的及时雨,她倒好,不知感恩,竟然还拒绝!真是,萧老夫人都恨不得没有这个孙媳。 想到这里萧老夫人态度越发生硬,轻哼一声丢下一句:“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她不愿在官兵面前,根纪青玉起龃龉,萧老夫人还是很要脸面的。 纪青玉一眼看出萧老夫人心中顾虑,冷笑一声也不多纠缠,转而看向那个先前劝她的官兵:“萧大人是让你把箱子,送到我手上对吧?” “是是,少夫人可是改变主意了?” 纪青玉没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萧老夫人,道:“只说送我,没说送萧家其他人,那就跟别人没关系,自然也轮不到别人替我决定,你说是不是?” 官兵一愣,这下他再傻也看出纪青玉跟她婆母不合了,只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萧家早已败落,他给纪青玉面子那是看在萧凛的面上,至于萧家其他人,他是看也看不上的。 这么一想,取舍也就不难抉择了:“是,少夫人说的有理,这箱子里的东西去留啊,还是得看您。” 萧老夫人一听更不依了:“我还没死呢!萧家现在也不是你做主,怎么我说的话竟是都不管用了吗?” “老夫人这说的什么话,您的话自然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只是这件事并非孙媳能决定,毕竟这是萧大人托人送来的东西,得以他意愿为主。”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作孽啊,真是作孽,当初我怎么就让琰儿娶了你这么个不尊长辈,不重孝道,忤逆不孝的人进门!” 官兵们悚然一惊。 忤逆可是大罪啊! 对于女子来说私通外男的罪名已经足够大,足以把一个清白人家地好女儿生生逼到自刎,而这忤逆的罪名比这还要大,那可是要判死罪的。 芳菲一脸愤懑地想上前为纪青玉申辩,急得眼眶都红了:“老夫人怎能将这等罪名扣在我们少夫人身上?” “少夫人又没说错什么,而且说少夫人忤逆,老夫人你又可曾有一日心疼过少夫人?从前还在盛京城的时候,我们夫人被二夫人磋磨,日日夜夜叫去站规矩,学那些该死的礼仪,有时候站一整天连滴水都不能碰。” “那个时候,您又可曾想过您是我们少夫人的婆母?” 早在他们在门口闹起来的时候,外面就闻声围来了不少路人。 眼下听耳听见这等高门大户里的秘辛,还是这等恶婆婆磋磨孙媳妇的丑事,众人一脸不齿。 “我呸,什么婆母,自己孙媳被人磋磨成这样都不管,现在有脸说什么忤逆!” “但凡愿意管一下,也不至于让孙媳受这许多委屈。” “哎真是可怜了那姑娘了,生的如此好容貌好仪态,而且瞧着也是个肯干活的勤劳人,昨儿个我还见她大半夜在街上摆摊挣银子呢。” “据说早早没了夫君,只剩她还有一个尚在襁褓里边的孩子,还要面对这一窝饿狼似的亲戚跟婆母……真是惨。” 外头不断传来的窃窃私语,听的萧老夫人一张老脸红透,愤怒无比。 她何时被人如此说过?! 萧老夫人按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嬷嬷的手,那嬷嬷顿时会意,朝里头扬声一喊:“把这乱嚼舌根的贱婢带回去,好好惩戒!”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老夫人是你能随意编排的吗?挑拨老夫人与少夫人之间的关系,杀你一百遍都不足惜!快,把人拖下去!” 一群家丁鱼贯而出,看得出来都是平时做惯了活儿的,有的是力气。 这么多人一起上,就算芳菲骨头再硬也熬不住。 然而芳菲见状却没有一丝惧怕,牢牢抓着纪青玉:“就算老夫人不承认,我也要说!” “大家伙听我说,我是少夫人的贴身婢女,既然老夫人不顾一家子情面,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念的了,今天就揭露下萧家这位老夫人的真实嘴脸!你们看,便是她,多年来对我们少夫人不闻不问,甚至对我们将军也是。” 第三十八章 造孽啊 “将军还在的时候,就任由二房跟三房的人趴在咱们大房身上吸血,我们将军死了,也不安分,前阵子还意图陷害我们少夫人偷人,意图谋夺大房仅剩的家产!” 众人哗然。 任谁乍时间听说这等惊天丑闻,第一反应都会不相信,然而当他们看向纪青玉,见女子低着头,暗自神伤地抹眼泪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芳菲……别说了。”纪青玉哽咽道:“老夫人容不下我,整个萧家,也容不下我。” 角落里,萧时琰拳头紧握,当即就要踏步上前将那正在哭泣的女子,牢牢护在身前。 可脚步迈出,又无奈地收了回来。 他以什么身份去保护她呢?这些苦楚本不该她来受,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 是他,让她受了这么多苦,是他,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累。 而纪青玉有心上人,那个心上人不是他,事到如今即使他想补偿,也没有那个资格了。 “闭嘴,闭嘴!你们,咳咳咳,快,快把这两个孽畜一起带回去!”萧老夫人一阵激动下,刺激到了喉咙,顿时咳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动静,咳得脸都红了。 那个嬷嬷忙着安抚她,却也不忘了扭头对家丁下令:“没听见老夫人的话吗?!” 家丁上前将纪青玉主仆二人团团围住。 纪青玉手心按在芳菲的脊背上,本意是为了安抚她,却无意中发现芳菲微微颤抖的身体,她霎时一愣,而后心软成了一摊。 这傻丫头原来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知无畏,什么都不怕,她怕的,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站出来保护了纪青玉。 霎时间,纪青玉觉得围在面前这些人都不算什么了。 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凶恶不再,仇恨不再,只剩下一点碍眼的不悦。 纪青玉反手把拦在身前的芳菲拉到身后,看到对方错愕又紧张的样子,安抚道:“相信你家夫人。” 芳菲一愣,虽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退了回去。 官兵们一脸紧张地在旁边看着,不是他们不想插手,官不能插手民事。 萧家的事终归只是他们自家的私事,他们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但看着一众家丁围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他们也看不下去。 “孙二哥,要不要回去禀告萧大人?”一个人悄悄过来问道。 被叫做“孙二哥”的官兵一顿,他便是先前那个跟纪青玉交涉的官兵,这次也是他带头来送东西的,他是萧凛的左右手,而这些人都是他的人。 孙二凝眸想了一下,没有想太久,就对着那人快速耳语:“去,回去告诉萧大人。” 这位少夫人现在可是他们大人最看重的,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孙二都不敢想象。 那人领命挤开人群跑走了。 纪青玉对下面发生的事毫无所觉,她抓住抓住其中一个家丁的手咔嚓一声拧掉关节,转身一脚将人踹出去。 家丁砰的一声砸在柱子上,剩下的人瞬间呆住了。 一个家丁看了看飞出去的那个人,咽了口口水对身边的人说:“不是都说少夫人身子孱弱吗?这,这怎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即便不说,其他人也能明白他的沉默。 因为他们现在也挺沉默的。 少夫人孱弱的传言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 瞧瞧,这一脚的利落劲,是普通人吗? 萧时琰也愣住了,看了眼那倒飞出去的家丁,眼神十足复杂。 他还想着上去帮忙,却是忘了自己这个妻子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的她,哪里需要旁人的保护? 嬷嬷也吃了一惊,随即而来的是越发暴涨的怒气:“连个人你们都抓不住,萧家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咳……咳咳!” “老夫人,您别急!”嬷嬷按下要起身的萧老夫人,转头朝哪些家丁吼道:“把她们带回去!” 在嬷嬷的硬性要求下,家丁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是纪青玉不是吃干饭的,她拿了积分兑换了增长体质的针剂,虽然不多,也比不上前世她一拳一个丧尸的勇猛,但对付这几个没怎么练过的家丁,还是绰绰有余的。 拳拳相撞的响声传来,有人不忍地捂住了脸,不敢看那些认被暴打的惨状。 纪青玉拍了拍手,轻松的不像是刚解决完五个比她还高的成年男性,像是随手拔掉了几根自己看不顺眼的杂草,眼神淡然中透着一丝轻蔑:“红雨姑姑,下次,找点有能耐的人再来抓我吧。” 红雨被气得想吐血,她算是也体会到了现在萧老夫人的感受了。 纪青玉说话是真气死人不偿命! 一阵脚步声传来,很有规律,听起来像是一队人正在跑步赶来。 纪青玉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分开人群的萧凛。 帮忙分开人群的自然就输他带来的官兵。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官兵,显然跟来送箱子的那群有本质上的区别,先前那些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官兵,身上有些许肃杀之气,但不多。 而萧凛现在带过来的这些,身上满是肃杀之气,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比起官兵,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将士。 原本躺在嬷嬷怀里一声不吭的萧老夫人,萧凛一来就开始哀嚎,一会儿说这里疼,一会儿又说那里疼,最后扯着嗓子跟萧凛控告:“萧大人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只怕就要被我这孙媳气死了!” “也不知我萧家,我长孙云柔是造了什么孽……先是琰儿出事,阖家流放,现在又是这孙媳忤逆!早知一大把年纪还要遭这么多罪,当初老爷死时,我就该一头撞死!” 萧老夫人边喊边哭,沧桑的语气让人十足动容。 就连先前说她是恶婆婆的人都不由得动摇了,何况是刚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萧凛。 芳菲怕萧凛被萧老夫人一张嘴带跑,连忙道:“不是的,萧大人,您可别听了他们的话!分明是少夫人过意不去,不想收下您送来的东西,老夫人却想独吞,我们少夫人不允才闹成现在这样的。” 第三十九章 你不配那么跟我说话 萧时琰看到带兵而来的萧凛,心底一松的同时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看着那两人远远站在那的身影,也是越看,越刺眼,心里更加笃定萧凛便是纪青玉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明明从身份上来说,那男人才是见不得光的那个,他才是纪青玉正儿八经,拜过堂,合过籍的夫君。 可人家能光明正大站在身边,而他……却只能缩在这里。 一时间,萧时琰突然特别恨自己,也更加迫切想要推进自己的计划。 萧家门前,萧老夫人还在那里嚎着,边嚎还边痛心疾首地捶自己胸口:“萧大人,萧大人您可要为我们萧家做主啊!这等忤逆不孝,目无尊长还成日与外男不清不楚的孙媳,我是万万不敢要了,我长孙云柔别的不求。” “只求一纸放妻书,休了这纪青玉,还我萧家一片安宁!” 芳菲被气得恨不得上前揪着萧老夫人理论:“少夫人有哪里对不住你,对不住萧家的?你这般颠倒黑白,也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 纪青玉把义愤填膺的芳菲拉回来。 看到芳菲通红的眼眶,她叹了口气,递了张帕子过去:“傻芳菲,我是不是教过你,凡事别只会一个劲往前冲。” “这样只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不行,就想点别的法子。” “夫人……奴婢,奴婢就是见不得他们这么说你,呜凭什么啊,凭什么夫人要遭受这些,明明,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不,其实还是做错了的。” 对上芳菲茫然的眼神,纪青玉把帕子拿开,揉成团,一字一句:“错在太给他们脸了。” 话音落下,纪青玉把帕子随手一扔,朝嬷嬷跟萧老夫人那走去。 萧老夫人不知为何,见她走来有种莫名的恐惧:“你,你想做什么?” 嬷嬷挡在萧老夫人面前:“纪青玉!你莫要仗着老夫人的一再纵容,肆意妄为,萧家终归还没有分家,也不是你当家做——” “啪!” 格外响亮的一巴掌,红雨的脸迅速红起一块来,被打懵了。 孙二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少夫人下手……真狠。” 萧凛一脸淡淡,根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甚至还让手下的人把围观的人给遣散了,就是为了给纪青玉发挥的空间。 纪青玉斜眼看向红雨,见她一脸不可置信,不由嗤笑:“纪青玉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你……你竟敢打我?!” “你是奴,我是主,主子打奴婢,为何不敢?”纪青玉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脸上笑容绽放,越发张扬肆意。 肆意到让萧时琰有些不舍得移开视线。 萧老夫人同样气得不行,红雨是她身边的老人,从她还没被扶正,没当上老夫人就跟着她了,说是心腹都不为过。 纪青玉打红雨,就是明摆着打她的脸。 她颤巍巍指着纪青玉,想说什么,开口却是一阵呛声的咳嗽:“咳咳……你这个,咳咳咳!” 纪青玉怜悯地看着老夫人连话都说不上来的样子,脸上关切又动容,活脱脱就是个心疼长辈的好晚辈:“瞧您都病成这样了,还出来乱晃。” “再好的身子骨也顶不住,何况您这不久于世的病弱残躯,哎我实在看不过眼您这样,你们,把老夫人送回去吧,别让她继续在外头吹风了。” “不然若是再病倒,你们可是担待不起。” 从地上爬起来的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敢看纪青玉。 “怎么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把人抬回去吗?”纪青玉倏然出声。 家丁们打了个激灵,瞬间想起刚才在她手上被暴打的惨痛经历。 那可真是不堪回首,他们个顶个高大的男子,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刚生育不久的弱女子手里,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可这么离谱的事,就是发生了。 “不敢,不敢,我们这就把老夫人带回去。”家丁们一人拉起老夫人的两条胳膊,一人抬起她的两条腿,竟就打算这么给扛回去。 萧老夫人脸色大变,一张老脸青红交加,羞愤欲死:“放开,放我下去!狗奴才,谁许你们碰我?!” 她是老夫人啊,怎么能被这些奴才用这种难堪的姿势抬回去?真要发生这种事,那她不如不活了! 红雨也上前拉拽他们,试图让他们把老夫人放下:“别用你们的脏手碰老夫人,快放下来!” 然而比起他们,家丁更怕的是纪青玉。 纪青玉不开口,他们哪里敢把人放下来,眼下见她没有开口,一个个直接忽视红雨,硬是把乱喊乱叫的老夫人给抬了进去。 红雨追了一路未果,又倒回来,指着纪青玉鼻子骂:“你敢这么对老夫人,贱人,贱人!当初就该让你随你那对该死的爹娘死了才对!” 纪青玉胸口闷痛,她皱了皱眉,摸了下发出疼痛的位置。 辨别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早年原身父母办砸差事,虽说后来圣上不追究了,但纪家还是很多人因此被罢官,堂堂的纪太傅府,就此落魄,自此在京中查无此人。 而她因为嫁到将军府,由萧时琰出面保下,这才躲过一劫。 涌上的回忆裹着酸涩苦楚的情绪,让纪青玉复杂难言。 这么看来,虽然她跟萧时琰是塑料夫妻……但他对她还挺好的。 有责任心,不僭越,不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有颜还有权,依次数下来萧时琰简直是再优秀不过的成婚人选。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光伟正的人,朝堂上被狗皇帝忌惮,沙场上被算计,就连眼前这些萧家族人,他的亲人,脑子里想的也是怎么从他身上吸血。 膨胀的情绪压的纪青玉快要不能呼吸,她果断抬手,一巴掌甩在红雨脸上。 “你……”红雨瞪大眼,捂着原本完好的左脸,愤怒,不敢相信,这些情绪堆积在一起让她想发疯,想尖叫。 “啪!” 可还没等她叫出来,又是一巴掌落下。 纪青玉按着她的肩膀,左右开弓,啪啪甩了她五六个巴掌才停下:“刚刚我说的话,看你是没放心上。” “那我就让你长长记性,记住了,你不配那么跟我说话。” 第四十章 一个人打两份工 纪青玉的狠辣让所有人开了个眼界,孙二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萧家少夫人果真不一般,就是萧时琰娶个这么泼辣的回家,真不会被罚跪地板吗?” 萧凛听见了,但当没听见。 萧时琰古怪地瞥这小官兵一眼,心想,自己跪不跪地板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了,他好歹也是大魏赫赫有名的战神,怎么可能被罚跪地板?! 纪青玉拍了拍手,打红雨时太过用力,她掌心都红了。 她走到萧凛身边,指了指那口还无人挪动过的箱子:“你让人抬回去吧,我用不着,方才你也瞧见了我那婆母的样子,这东西若是放在我手里,我还得天天防着家贼,太麻烦。” 纪青玉连连摆手,脸上满是嫌弃意味,与其麻烦,她倒不如把东西还给萧凛,还清净些。 萧凛沉默了片刻,许是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太鲁莽,抿唇吩咐手下官兵:“抬回去,这次是我鲁莽,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纪青玉只让他把东西抬回去便可,其余的倒是并未在意那么多,她也知道萧凛是一片好心,若非这东西她实在要不了,也不会狠心推出去。 见那些官兵把箱子抬走,她心疼地直扼腕。 “那我先走了。”萧凛并不方便在这多留,他还要把那些外逃的匪寇尽快抓到。 否则若是放虎归山,任由东山再起,来日又是一桩麻烦事。 纪青玉知道他有事在身,是个大忙人,也不留他喝茶了,送他到外边。 萧凛本来是想走的,但走到门口,余光不小心扫到一边正在往回走的人影上,那道人影给他带来的熟悉感让他霎时瞳孔一缩,下意识脱口而出:“大哥。” 可惜那一侧的人并没有听到,很快就随着人群走了。 萧凛有意想找到那个酷似萧时琰的人,可是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萧家的下人,哪里有他刚才看到的那道身影在,找到最后,萧凛自己都不紧怀疑起了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看错了人。 “萧大人?”孙二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萧凛怎么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走了。 总不能是舍不得人家少夫人吧? 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不是他不支持自家大人,这还在人家家里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惦记人家寡居的少夫人……不太好吧? 萧凛并未察觉孙二的目光,他顿足,犹豫地看向身后地纪青玉:“少夫人,方才那个……” “嗯?萧大人怎么了?”纪青玉一脸茫然。 看到她不解的样子,萧凛沉默了几秒,明白过来她应当也是并不知道方才那人,于是只好把疑惑咽了回去:“没什么,今日叨扰了,改日再上门请罪。” 送走了萧凛后,门前一下清净了不少。 院子里面隐隐还能听到吵闹的声音,估计是萧老夫人感到羞愧,又在闹,不过纪青玉没有过去看。 下人来问她也只是摆摆手,道:“老夫人大病初愈,有些情绪起伏很正常,你们多多看着,别让老夫人出来乱晃便是,省的又着了凉生病。” 下人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称是。 回到院子里,纪青玉让芳菲赶快收拾收拾,准备出去摆摊。 芳菲边收拾东西边回味方才发生的事,一脸暗爽:“方才夫人可是太威武了,想到老夫人的表情,奴婢就想笑,太解气了!” “只怕是还没完。”纪青玉忽然道。 “夫人何出此言?难道他们还会觊觎那箱子东西不成,可那箱子已经被萧大人带回去了呀,就算老夫人跟二房三房再想要,也不可能去萧大人那偷来吧。” “傻芳菲,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箱子是还给了萧凛没错,可我们不是还在这吗?”纪青玉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萧孟氏跟萧老夫人死活不愿意分家,为的是什么,其实她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为了大房多年的积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房早年有萧时琰爹娘,后来他爹娘死了,又有他坐镇,就算被狗皇帝搜刮走了不少家财,总还有剩的,其实她们这么想也没错,纪青玉手头上是还有不少财帛供这一整个院子老小。 可她凭什么把东西给她们呢? 萧时琰无法切断血脉联系,才不得不忍受他们,可她又跟他们没有血亲关系,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嫁进来的女人,现在夫君死了,若是纪青玉愿意,随时都可以要一纸放妻书自行离去。 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原身。 萧时琰毕竟在的时候,护过她几次,而纪青玉占了原身的身躯,自然不能就这么丢下烂摊子不管,一走了之。 “那,那夫人打算怎么办?”芳菲愣了一下,想起这些天来萧孟氏闹的那些事,还有她的嘴脸,不由得怒从心来。 她们少夫人都已经如此委曲求全了,她不明白,二夫人跟老夫人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非得把他们逼上绝路才行吗? 纪青玉沉吟片刻,叹道:“所以,我才想分家啊。” 看到芳菲再次愣住,她一笑,转过头来安慰芳菲:“好了别想那么多,这么些年不也是这么郭凯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最重要的是赚银子,等赚到了银子,咱们就搬出去,再也不看他们的脸色。” “好!” 被纪青玉一番话激起了干劲,芳菲十足的卖力,恨不得把所有活都包揽到自己身上去。 而纪青玉卖地冷吃兔也广受喜爱,才一下午,之前做的库存就全都卖空了。 没了库存,便只能暂时卖点烧烤,再一手准备库存。 只是这样一来,纪青玉不免感觉到有些吃力,她一个人忙两份工,终究还是太分身乏术了些。 纪青玉不由得陷入沉思,她是不是该去物色几个伙计来帮忙打理生意? 只是……找谁好呢。 萧家下人虽多,可正是因为太多了,人多眼杂她也不放心用,到外面去人牙子手里买倒叶可以,但纪青玉又有别的担忧,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人用着不能让她放心。 第四十一章 胡搅蛮缠 芳菲思考了一会儿,给她提了个建议:“要不然挑几个院子里的人?咱们院子里的人应该够忠心,也不怕二夫人插眼线。” 纪青玉想了一下,其实是不同意的。 之前她就已经挑了两个,他们院子里的下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再去挑,还能挑出个什么来? 但这也是没办法了,她只能无奈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你这几日帮我物色下吧。” 芳菲便将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来,一连几日,都在忙着看下人的人品资质,着力于挑出最勤奋能干的来给纪青玉打下手。 而纪青玉则忙着去买新鲜的兔肉。 自己打猎也不是不行,丰城外就是一大片林子,林子里不缺兔子跟鹿啊这种小型猎物。 但一方面是麻烦,一方面是纪青玉不会,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耗,所以她更倾向于买现成的。 第一次做的那批冷吃兔,就是她从街市上买来的兔肉,有个专门卖肉的铺子,老板很好说话,铺子里有各种肉,都是新鲜的,自己打猎来的。 上次纪青玉买了五六斤回去,这次想多买几斤,银子她都备好了。 然而去到铺子里时,却被老板告知没有兔肉卖。 纪青玉皱了一下眉。 看她这样,老板估计是怕损失掉她这个顾客,连忙解释道:“哎哟姑娘您来的实在不巧,今儿早上我本来是将兔肉备好了的,可是突然来了一批人,把那兔肉全给买走了。” “我倒是有意想给姑娘您留,可是那群人瞧着不简单……我,我这也是为了小命跟生计,没办法。” 纪青玉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她问铺子老板:“可知是做什么的?” 老板殷切地给她指了个方向,道:“喏,就是那家,卖烧饼的,诶说来也奇怪,他家烧饼虽然夹馅,可往常在我这买的都是猪肉,从来没买过兔肉的。” “也不知这次为何要把兔肉全部买走,哎姑娘,对不住了。” 对铺子老板摇摇头,并向他预定好下一批兔肉,纪青玉回去了。 至于老板说的那家烧饼店,她没去看。 对方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针对她的生意,这也难怪,毕竟她一来就几乎包揽掉了整条街的生意,客源都是固定的,她这边多了,别人那里,自然就会变少。 人家眼红也是没办法的事,怪就怪在纪青玉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吃了暗亏。 把这次吃的教训暗暗记在心里,纪青玉回去找来芳菲,又出去了一趟。 这次去的是东街。 刚刚她去的肉铺在西街,那儿专门卖这种肉类,或者一些抓来豢养的鸟儿,有点类似于花鸟市场,而西街呢,则是卖一些蔬菜瓜果的地方。 丰城人不怎么种地,也是因为土地贫瘠种不了,不过周围山头很多,山里面资源丰富,野菜野果从来不缺,把野果摘来街上摆摊卖的人大有人在。 芳菲见纪青玉来西街,有些疑惑:“夫人为何来这?这是卖果子的地儿啊,咱们……难道要烤果子?” 在纪青玉身边耳濡目染这许多天,芳菲终于搞懂了,原来纪青玉放在铁架子上烤的那些肉串跟蔬菜,叫做“烧烤”。 她对这种从来没见识过的吃法很感兴趣,这些天一直在帮纪青玉打下手,眼下见纪青玉来这瓜果市场逛,便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芳菲说这话的时候,纪青玉刚好拿起一个苹果,闻言手一抖,掌心里的苹果差点滚到地上去。 烤苹果? 这……也不是不行,只是,能好吃吗? 甩掉脑子里不靠谱的想法,纪青玉张嘴正欲解释,就听见身侧不远处一阵喧哗。 “你们拿的什么东西出来卖,见都没见过!” “瞧这外皮毛茸茸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连这种东西都拿出来卖,怕是想银子想疯了。” “哎也挺可怜的,你瞧那娃,才十二岁,但是家里老母重病在身,常年卧榻不起也就算了,底下还有两个弟弟跟妹妹,这一大家子人都要他一个人来照顾,他才多大?” “那也不是他乱卖东西的理由,上次是拿个不知道什么的,红彤彤的东西来卖,这次又是这个,谁知道下次还会拿出什么来,算算算,别管了,别人家的事情也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纪青玉闻声望去,视线才投过去,就看见一个半大少年被推倒在地。 把他推到地上的还是个成年男子,穿着深蓝色的打衣,此时正通红着脸,像是被气的:“我看你可怜才在你这买,可你卖给我的这东西,我一口咬下去酸涩无比,这怎么吃?!” 那少年太瘦弱了,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唇色苍白,被推到地上后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芳菲一腔热枕,最看不得这种倚强凌弱的桥段,当即就怒了:“那人怎么能这样,买之前不问清楚,买之后不合心意就来找人家,还扯个大旗说什么可怜人家才买的。” “真是岂有此理,好话歹话都给他说完了,别人还有什么好说?” 纪青玉也觉得那少年可怜,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似乎是个身世凄惨的孩子。 她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想上前管,各人有各人的福祸,她又不是兼济世人的圣人,她家里还有小猫儿跟十几口人等着养呢,哪里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糟心事。 正想拉着芳菲远离这些纷争,忽然她见那男子说着说着,竟是不满足于嘴上斗争,还动手。 “你马上将钱退给我,否则我砸了你的摊!”男子将少年揪着领子拎起来。 少年很难受,也很憋屈,唇线紧绷着。 说实话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早在这人要买的时候他就已经与对方说了,也劝过那人,说那种绿色的果子他没见过,只是尝了一个觉得能吃才放来凑数,劝那人想清楚了再买。 可那人根本不听他说的,执意要买,他没办法只能卖给他。 现在这人又跑回来找他要说法,他能给什么说法呢? 第四十二章 巧了,我还略懂一些拳脚 但少年不能只顾自己,他家里还有老母,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 即使明知对方故意找茬,他也只能吸口气隐忍,委曲求全:“不是我不还……前两日我拿钱去给我娘买药去了,现在没有银子了。” “你看这样如何?等我攒到了,一定尽数还你。” “等你攒到那要什么时候了?不行,你现在就还!若是你今日不还,我就不走了,还要砸了你的摊,看你以后还如何骗人!” 说着,那男子把少年往旁边一扔,还真就动起手来。 芳菲忍无可忍:“这也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话音刚落,身侧掠过一阵清风,带着些许芳菲熟悉的暖香,她一愣,那香……是少夫人身上的。 再定睛一看,刚刚还好好在旁边站着的纪青玉,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那少年跟男子中间! 纪青玉一手抓住男子的手,顺时针往右边一扭,没有让对方骨折,只是维持在一个让他动不了的分寸上。 但即便如此,那人还是痛得嗷嗷直叫,因为不是所有人身体都这么有柔韧性的。 纪青玉能做到的,他做不到。 男子对纪青玉怒目而视,认为她是跟那少年一伙的:“好啊,竟然还有同伙!你们是一起的吧,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 “你就如何?”纪青玉挑眉:“去官府告我?” 纪青玉不以为然的态度让男子一愣,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不是,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连怕都不带怕的? 纪青玉当然不怕,又不是她的错,她怕什么。 “你想去告也行,就是不知道等到了官府,萧大人是会更相信你,还是更相信我,毕竟我可是什么都没对你做,而你,刚才差一点就砸了人家的铺子,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能作证。” “你你你,你到底是哪来的?” “你管我是哪来的。”纪青玉一扯嘴角,懒得跟他废话,连多碰一下这种人都嫌恶心,随手丢开了他。 然后转身看向身侧的少年。 少年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一步,又想起刚才是眼前这个人帮了自己,抿抿唇道:“多谢。” 纪青玉刚准备说什么,目光一凝,看到他脚下毯子上绿色的毛茸茸的果子,她当即蹲下把果子捡起。 少年见状脸上闪过急色:“那个果子不能吃!” 然而纪青玉缺没有把果子放下,反而看着,眼睛越来越亮。 看这个椭圆的形状,暗绿色的皮,还有外表毛茸茸的触感……这不是猕猴桃是什么?! 没想到随便出来一趟就收获一个惊喜,纪青玉心底满是激动,她下一个想做的刚好就是果干,而说到果干,最耳熟能详的就是芒果干,草莓干那些,只是芒果好找,猕猴桃却不然。 古代的人们极少知道猕猴桃的,更不知道这种东西要怎么吃。 纪青玉刚才还在烦恼这个,没想到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就是美中不足,这个猕猴桃看起来还没有全熟。 没熟的猕猴桃口感酸涩,难怪那个男人吃了会如此不满,估计他买回去的就是没有熟的猕猴桃。 纪青玉当即决定买下这些猕猴桃,她看向少年:“这些,我全要了。” “啊?”少年一脸茫然,表情十分的古怪。 那眼神用通俗的话来形容,就是“你确定你没有问题吗?” 该说不说,他有点怀疑这个恩人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他刚才说的那么清楚了,她也听见了,但,她竟然还要买? 少年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你买回去,我不负责的。” 纪青玉一口就要答应下来,负责?不用负责,她买回去,自然会对这些猕猴桃负责。 她会负责地把它们全部做成果干,大赚一笔的。 但还没等她开口,旁边那个男子便忍不住道:“姑娘你都听见了吧,那小子是怎么说的,哈,就这种骗子你还要护着吗?” “你现在让开,让我抓了他去报官,对你我对我都好。” 男子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抓人,纪青玉什么也没做,只是往少年那挪了一步,就让他忌惮地停了下来。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怕一个女子后,那人更恼怒了:“你让不让开,不让别怪我不客气!” 纪青玉没理他,而是看着那个少年,淡淡道:“你来说。” 少年捏紧拳头。 “你不说,难道真想看着自己糊口的摊子被砸?这次,可不会再有谁来帮你,只有你自己,才能帮你自己。” 并不大的声音落入少年耳朵里,如同山顶上,清晨响起的洪钟,铛的一声荡气回肠,震动他的心肺,令他血液横流,同时一股气从腹下直冲到胸腔。 他吸了口气,再抬眼,已然褪去眼底刻意装出来的怯懦,明亮,又坚定:“我并未骗你,我早与你说过,那果子的弊处。” “是你执意要买,现在为何又要回来怪我?” “你,你们都是一伙的……” 男子呃了一声,被砸得眼冒金星,回神过来一阵恼怒,低头找砸了自己的东西,却只找到零零散散几枚铜板。 他呆了一下,而纪青玉的声音也从头顶落下:“当我仁德,这几枚铜板就算我代他赔给你的,够了吗?” 男子眼珠子一转,迅速把铜板收好,冷笑道:“这点钱打发谁呢?我可是花了几十钱买的,再怎么说,他,他也该赔我一两银子才对!” 几十钱就要换一两,纪青玉冷笑。 真是贪得无厌。 “好啊。”她忽然说道。 没想到纪青玉会同意,她这话一出,不仅少年,连那男子都愣住了。 短暂愣怔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欢欣雀跃,男子竭力压下要翘起的嘴角,等着纪青玉把钱送到自己手上来。 没想到等来的不是钱,而是撸起袖子的纪青玉,只见她笑得一脸阴恻恻:“钱你不要是吧,那我还略懂一些拳脚,这就让你体会一下。” “正好那几枚铜板,就当是你的卖命钱了。” 第四十三章 我从不欠人东西 纪青玉脸上在笑,落在男子眼里却好似恶鬼一般,甚至于比恶鬼还要可怕。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三回头,踉踉跄跄跑走了。 纪青玉也没追,她本来就没想动手,只是吓唬吓唬那男的,现在他自己跑了,她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周围的人也算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知道不是那少年的问题,而是那男子胡搅蛮缠,想讹诈,就都散了。 少年看着一下冷清不少的摊子,眼神很复杂:“你为什么帮我?” “这算是帮你吗?”纪青玉不置可否,看上去甚至有一点茫然。 “我以为,我只是在保护我的果子。” 少年一下就没话说了,看上去甚至有些无语,还没买到手呢就成她的果子了? 事到如今他也算看出来了,纪青玉是真的想买那奇形怪状的果子,少年没有再劝,拿了个油纸袋,把摊子上那种绿色的果子全都给装了进去,给纪青玉。 “你要的果子。” “多少钱?我数给你。” 纪青玉说着,掏出挂在腰上的两贯铜钱,心里一边嘀咕,大意了,今天没带太多钱出来,也不知道够不够,这么几大袋呢,要是不够就尴尬了。 纪青玉一边想着,一边看向一旁的芳菲,对她道:“芳菲你身上有带银钱吗?给我点。” 芳菲正要去摸钱,少年突然开口打断两人,语气是一贯的冷淡,眼睛也很平静,小小年纪竟然就如一潭死水一样:“不用给钱,你帮了我,这些送给你们。” “拿了就赶快走吧,我要收拾收拾,回去了。” 少年对待恩人的态度,冷淡到让芳菲皱眉。 她不太满意少年的语气,怎么说她们少夫人才帮了他,他就算不热络,也不该是这态度吧,有这么对自己恩人的吗? 纪青玉拦了下芳菲,没让她上前理论,她帮少年,本来也不是图他感激,就这样接过袋子,然后随口问起:“我听人说,你还卖一种红颜色的果子,还有吗?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少年愣了一下,走到后头翻翻找找,不久,手里多出几枚红艳艳的草莓,朝她问道:“你是说,这个?” 纪青玉眼睛一亮:“把这个也给我包起来!” 少年依旧是沉默的点头。 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很快把果子装好,一并给了纪青玉,然后就回去继续收拾东西,看也不看她们。 恩人这种东西,阿辰见得多了。 以前,他还会期待,别人帮自己是纯粹的好心,他也会同等好心地回报别人。 但是后来的教训告诉他,那些人帮他,只是另有所图,就像在他娘亲病倒后,给他们饭吃,给他们钱,照顾他跟弟弟妹妹的大伯母一样,她也是为了他们家的房子。 那次他信了,差点把自己家里仅剩的房子给出去,那之后,他就不敢信了。 后来阿辰当然又碰到过几个“恩人”,对于他们所图的东西,有些阿辰能给的,他就给,相对的有些不能让的,他也不会让。 对目前的他来说,纪青玉跟那些人没有人各不同。 也好在她要的只是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子,不值几个钱,他给得起。 想到这里,少年脸上越发冷漠,手上动作不停。 就在这时,一串铜钱沉甸甸地落在他脚边,阿辰愣住了,同时响起的还有纪青玉淡淡的声音。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我帮了你,你也把果子卖给了我,对我来说,就已经两清了,不需要别的。” 一贯铜钱已经远超出了他那些果子的价值。 阿辰急忙抬头:“你给多……” 可眼前空荡荡,哪里还有纪青玉跟她那位丫鬟的身影在? 良久,阿辰低下头,望着怀里那贯铜钱,久久的说不出话。 纪青玉跟芳菲两个人又买了些别的水果,直到拿不下了才回去。 她把这些水果泡在水里,先清洗一遍,然后切片,把它们依次摆在太阳底下晒。 等做完这些,已经是傍晚了。 纪青玉挥洒汗水,呼了一口气,心道,真是不容易。 芳菲贴心地给她泡了杯菊花茶,见纪青玉接过后,才问:“夫人你这做的又是什么?为何要……把这些果子切了拿去晒啊。” “这叫果干,晒干后洒上糖霜,密封好便是一样小吃。”纪青玉想了一下,解释:“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吐蕃那边的吃法。” 芳菲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她就说,少夫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见芳菲信了,纪青玉也放心了,她一昧想着做出现代零食来卖钱,却是忘了,自己突然改变这么大,会不会引起身边之人的怀疑。 不过现在看来是稳了,芳菲的怀疑应该已经被打消。 晚上,纪青玉给小猫儿喂了奶粉,看着空了一半的奶粉罐,叹着气戳了戳他软嫩的脸颊:“小吃货,快把你娘我吃穷了。” 小猫儿抓着她的手指,咯咯笑。 纪青玉的心倏地软了下来,又戳了他一下,收手:“快快长大吧,只有你快点长大,才能回报你娘亲了。” 小猫儿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眼睛笑得像两道弯弯月牙儿,嘴巴张着,露出没牙的牙床。 与此同时,东厢房内的一间柴房里。 窄小的空间里,放着一张床,一个木桶,还有桌椅,桌子上还有镜子梳子,除此以外就再无其他。 这里地板潮湿,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霉味,窗户被封死,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丫鬟进来送饭。 榻上的女人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到那丫鬟面前,差点吓掉后者手上的饭菜。 萧孟氏眼里全是熬出来的红血丝,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她紧紧抓着那丫鬟的手,声音嘶哑:“萧裕呢,让他来见我,让他把我放出去!我,我不要在这里了,你去告诉他,我要出去!” “二夫人您抓疼奴婢了……” “快去找他!”萧孟氏尖叫着,抬手甩了丫鬟一巴掌。 第四十四章 制糖 丫鬟只是来送个饭,就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心里的委屈无处诉说。 “夫人,夫人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真的不能帮您去找二老爷。” 萧孟氏一听更气愤了,一个贱婢也敢违抗她? 可手抬起来,很快又颓然地放下,萧孟氏看着满地的狼藉,满心凄凉,退后两步,突然间大笑起来。 想她嫁给萧裕二十几年,这这二十几年她从未有过一日辜负他们萧家,为了他,为了萧家,她可以说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可最后,竟然沦落得如此地步。 被关在柴房这几日里,连她那双儿女都不曾来看过她。 “呵呵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啊!”萧孟氏捶胸狂笑,脸上在笑,眼角却呛出泪来。 丫鬟本来就惧怕她。 从萧孟氏手里死里逃生出来,见她如此疯魔,忙不迭地将饭菜放下便急急离开。 门锁上那一刹,萧孟氏像是被抽干所有气力,跌坐在地上。 “萧裕,纪青玉,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神里夹杂着无穷恨意。 纪青玉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一脸的疑惑,难道是天气转凉了? 没把一个喷嚏放心上,她把果干晾好,扭头去拿了几根甘蔗来。 芳菲看到她拿这么多甘蔗,很好奇:“夫人你拿这么多甘蔗,是……要吃吗?可是就咱们两个,好像也吃不了这么些甘蔗吧。” 这个时候是有甘蔗的,也有糖,但提炼水平很一般,有些贫瘠的地方卖的糖甚至还有一点苦味。 因此很多人想吃甜的都是直接啃甘蔗,但是啃甘蔗又麻烦,故而甘蔗一般都卖得不怎么样,都是些穷困的人才会买来吃的东西。 这几捆甘蔗都是纪青玉在西街买的,虽然买了很多,但却也只花了区区十文钱,可见甘蔗放在这时候有多么廉价。 早在先前看到自家夫人买这么多甘蔗回来时,芳菲心里就很疑惑,可还是憋到现在才问。 “是吃,但不是就这么吃。”纪青玉勾唇一笑,颇有几分神秘感。 如果有现代人看到的话,就会明白纪青玉要做什么了。 那就是提炼白糖! 纪青玉轻轻叹息,没办法,实在是古代的糖太拉了,好的糖又贵,她买不起,那不就只能自己来了吗? 好在她有系统,依靠现代的机器,可以大幅度减轻提炼的难度,不然纪青玉也不敢有这种想法。 想到这纪青玉不由得对系统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系统沉默片刻,忍不住提醒:【宿主。】 【就算这样,你也还是要拿积分来换的。】 “哎我知道我知道,拿去!”纪青玉大手一挥,毫不怜惜辛辛苦苦积攒来的积分。 反正她之前搜刮了那么多东西。 她只是把一部分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兑换成了物品,还剩下一堆没用呢,而这也就表示,她还有一大堆积分在那里放着,纪青玉哪里会在意那点支出? 系统再次沉默,片刻后,乖顺地给纪青玉兑换了机器。 有了机器,纪青玉踏实多了。 她没有急着把机器拿出来,而是先把那些甘蔗拿去手工榨汁,这是个很费力的过程,她一个人肯定干不来。 于是,纪青玉想了想,决定去挑点能干的。 她首先去到的就是下人房。 倒不是纪青玉不想用自己院子里的人,属实是她院子里的人已经被她薅光了。 下人房里,原本众人都在各做着各的活儿,有些晾衣,有些扫地,有些忙里忙外准备送去各个院子里的饭菜。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萧时琰默默搓着衣服。 一双长着粗茧的大手,用力揉搓衣服。 忽然男子皱住眉心,像是看到什么毕生难题一样,凝眸紧紧盯着手里的衣服不放,不知道的看了,怕是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可实际上,只是因他太过用力,那衣服不小心破了一点。 “青琮,你洗完了没有?”一道声音传来。 身后走来个穿着打衣,撩着袖子的家丁。 萧时琰抿唇,不动声色地将破开的洞藏好。 其实……也不能算是他的错吧,沙场上杀敌的人力气有几个是小的,都是这衣裳太不经洗,没错就是这样! 藏好了以后,他才扭过头去看那人,“什么事?” 漆黑的眼珠平淡无波,细看下却好似一个无底黑洞,若是不留神把人魂吸进去都有可能。 家丁暗暗一惊,心里嘟哝着怎么一个下人长了这么双吓人的眼睛,嘴里却道:“还不是你洗得太慢了,哎呀你可不能这样。” “虽说你从前在少夫人那伺候,少夫人脾气好,准你不用干活儿,可你现在到底是来了这,既来了这,就要干活。” “而像我们这样的,做活儿哪有你这么慢的?瞧你,一整天了这一桶衣裳都还没洗好,这怎么行!” 萧时琰皱眉。 那家丁看样子还要继续说,不想听唠叨,他干脆打断对方:“我知道了。” 谁知他的态度却激怒了对方,家丁一把掰过他来:“哎我好心与你提醒,你怎么这个态度?!” 萧时琰眉目一凌,那人放到他肩上的手触发他的下意识反应! 他一把拉过家丁的手腕,扣住,一个过肩摔,把家丁背到了身前砸下。 “哎哟!我的腰……啊疼疼疼!青琮,你这是干什么?!” 直到听到家丁的叫骂,萧时琰才反应过来。 下人房乱作一团。 而纪青玉来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一个倒在地上的家丁指责萧时琰:“青琮!你太过分!我不过好心提点你两句,你就算心怀不满,也不用动手吧?” “都知道你是少夫人院子里来的人,可少夫人的人,就能不把别人当人看了吗?” “少夫人,青琮公子好像把人给打了。”芳菲一脸惊叹道。 纪青玉点点头没说话,目光微闪,她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那么利落的动作,不像是一个走江湖的普通侠客会有的,青琮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四十五章 这个人不能动 纪青玉思考期间,那边的争端越来越激烈,还引来了不少下人。 也正因为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下人房围了个严实,纪青玉跟芳菲反倒是没叫人发现。 纪青玉正好想听听前因后果,便没有出声,安静跟芳菲在后头听着那家丁数落萧时琰。 “你们给评评理,他把我打成这样究竟是谁的错?!”家丁朝周围喊冤。 四周的人看了眼他至今仍起不来的样子,又看了看完好的萧时琰,结果不言而喻。 一时间,议论声也随之跟着起来。 “这青琮未免太过分,好好的说话,打人做什么?” “之前我就说他跟少夫人不简单,只是不知为何,少夫人院子里的下仆对他观感都挺好……哼,定是被少夫人说了什么。” “啊,那少夫人也对他太好了吧,一个下人,至于吗?” 那家丁也听到了周围传来的议论声,他咬了咬牙,看着眼前长身玉立,一脸冷漠的萧时琰,眼底闪过妒忌。 这人有什么好的?同样是下人,凭什么他能得到少夫人的青眼! 越想越觉得那张脸面目可憎,他怒气上涌,没多想就脱口而出:“整天装个清高样,不理人,得意什么?不就是傍上了少夫人。” “哼,一个克死丈夫的寡妇,也就你看得上!” “他!他,他在说什么?敢这么编排夫人您,我饶不了他!”芳菲睁大眼,随后便是怒火中烧,立刻就要去教训那口不择言的家丁。 砰! 没曾想还没上前,那边便传来一声闷响,随后一阵哗然。 待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后,芳菲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纪青玉也是。 青琮竟然打了那人! 顶着一众人或怔然或惊恐的目光,还有那家丁恐惧的眼神,萧时琰淡定收拳,“下次,再让我听到此等谬言,听一次,我打一次。” 纪青玉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砰砰砰跳的飞快。 “他,他他他……”芳菲差点咬掉舌头。 她本来还有点责怪萧时琰,怪他惹事,牵连到纪青玉的也被这些人说,可看了刚才那一拳,她心里只剩下震惊。 甚至都不知道用各种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青琮公子跟他们少夫人的关系,好像没好到这地步吧? “你还敢打人!”一个嬷嬷快步走来,怒容满面,身前还跟着两个家丁,显然是被这两个人叫来的管事。 嬷嬷来到后看了眼地上的家丁,二话不说,吩咐人就抓:“把闹事的那个给我抓了,打断腿丢出去,萧家不需要这种闹事的人!” 嬷嬷心里正觉得烦,这几日萧家事出频频,尤其是老夫人跟二房那里。 她刚好又是老夫人手底下的,因为前两天纪青玉当着众人,让萧老夫人狠狠丢了脸面,导致萧老夫人一连几日,连面都不敢在人前露,整日发脾气。 而上边的人发脾气,自然就只能由他们下面做事的人承受。 时至今日,嬷嬷也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 正愁没地儿撒呢,这就来了个出气的,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萧时琰。 一旁的纪青玉瞧着那嬷嬷,当即就笑了。 哟,还是熟人。 “夫人,是红雨嬷嬷。”芳菲撇嘴,也认出了这老姑婆。 纪青玉笑意微冷:“看来我们这位嬷嬷,是那日的几个巴掌还没吃够教训,走,过去,看看她又要怎么越俎代庖。” 纪青玉过去的时候,正是红雨准备让人拖走萧时琰的时候。 萧时琰本来都已经捏紧拳头,准备动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道是谁嗓门这般洪亮,原是老夫人院子里的红雨嬷嬷,见过嬷嬷。” “你,怎么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红雨不耐烦地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脸一下就白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响亮的啪啪声,脸颊上火辣辣的。 见她情不自禁捂住脸,纪青玉一脸关切道:“哎呀嬷嬷的脸还没好呢?怎么过了两日还不见好,难道是老夫人那没有好药给嬷嬷用……哎真是可怜。” 红雨气得咬牙切齿。 她会变成这样是谁害的?还不是纪青玉!现在又来假惺惺,装给谁看? 殊不知纪青玉压根就不算假惺惺,好笑,她说这些是为了关切红雨吗?明明只是在嘲讽而已。 “少夫人千金之躯……来下人房这种低贱地方,只怕是污了您的脚,没别的事不如还是尽早回去吧。”红雨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逼出来的。 天知道她多想撕了纪青玉那张脸,可是她不能。 上次的教训她已经尝过了,还是狠狠地记在了心里,纵使现在红雨不肯承认,她对纪青玉也多了一分莫名而来的惧怕。 见红雨不敢跟自己顶嘴,纪青玉骤然失了乐趣,笑容迅速落了下来,也不装了,径直走过去,看都没看红雨一眼。 她这般做派,自然让红雨面上无光,后者咬牙,又在心里记了纪青玉一笔。 纪青玉找了个椅子坐下,手指指向一处:“走可以,但这个人,不能动。” 她指的人自然就是萧时琰。 见女子大张旗鼓地将自己揽在羽翼下,萧时琰怔然。 不止他没想到,别人也同样没想到。 家丁愕然抬头。 红雨更是瞪大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疯了!你是少夫人,他是外男,纪青玉,记住你的身份!” 纪青玉横去一眼,轻飘飘的,却裹着厚重冷意让红雨瞬间冷汗直下:“我上回说的话,嬷嬷这么快就忘了吗?要不要我再给嬷嬷加深下记忆?” “不用了!”红雨喊了一声,对上她的眼神一怂,忍辱小声重复:“不,不用了……少夫人的教诲,奴婢不敢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便该知道,主子说的话便是命令,我说,你做,何时轮到你教我做事?” “可这样怕是会传出闲话……” “传哪门子的闲话?”纪青玉一眼扫去,淡淡寒意如同悬在脖颈上的刀。 下人们脖子一缩,一动不敢动,生怕动了那刀便要落下来。 第四十六章 他是不是萧时琰? 见无人敢反驳纪青玉的话,红雨暗中唾弃那些人的软骨头,却忘了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纪青玉则满意起身:“就这样吧,若让我哪日听到只言片语,你们这里的人,就都别在萧家待了。” 纪青玉离开了,还顺便把萧时琰也给带走了。 而芳菲留下替她筛选人。 路上,纪青玉没跟萧时琰说话,她不开口,萧时琰也不,走了快一路的两人只有沉默。 纪青玉不由得腹诽,这人什么毛病?她给他机会解释,竟然都不说话。 殊不知此刻的萧时琰,也很疑惑地看着她。 他不明白纪青玉为什么帮他。 她看上去不像乐善好施的人,按理说,她救他一命,又收留他,那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 那之后他从主屋搬了出去,萧时琰便以为以纪青玉的性格,两人应是不会再有交集,他还为此……黯然神伤过。 可她来了,还又一次帮了他。 这让萧时琰越发看不懂纪青玉在想什么。 沉默许久,萧时琰终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冲动:“你为什么帮我?” “我为什么帮你,你不知道?”纪青玉停下,奇怪地打量他。 萧时琰看出她目光中的一二分探究,停顿,摇头。 “好吧,那你就当我闲着没事干,日行一善了。” 纪青玉摆摆手转身离开,走得干脆。 萧时琰停了片刻,正要倒回去,身后追来一句话:“别愣着,跟上,看什么……难道你还想回那地方?” 萧时琰便跟着纪青玉回了主屋。 纪青玉把他安排在了他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又叫来人,去把他在下人房的包裹拿回来,似是要他重新住下。 看着她吩咐下人时生动的侧脸,青年数次欲言又止。 直到纪青玉回来,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看你在那待得不好,我呢,看不得别人受欺负,所以你还是住这吧。” “正好最近我觉得这屋子太小,外边又还有不少空地,想多开辟几间屋子容纳人手,方便平时给我打下手。” 纪青玉解释完一通,没等萧时琰反应便挥挥手走了。 走出门外看到一脸疑惑的芳菲。 芳菲迟疑看着她:“夫人何时说过要扩建屋子?” “我没说过吗?哦,那现在说了。”纪青玉略微思考了下,想起来好像是没有,但这算问题吗?不就一间屋子,扩便扩了。 见她这么干脆,芳菲眼神更加诡异了。 她想,先前少夫人便对这青琮很是不同,如今把人赶走了,又让人重新回来,还要为他扩屋子,该不会……少夫人真是看上了他吧? 芳菲微微睁大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她看了一眼没发现的纪青玉,连忙捂住嘴,不能说不能说,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纪青玉并不知道芳菲想歪了。 她留下萧时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便是后者的身份太可疑。 之前纪青玉就怀疑过他是萧时琰,但是后来试探过他,发现他表现得毫无破绽,便打消了疑虑,可是刚才去完下人房回来,那熄灭的火光再次复苏。 纪青玉也习武,她看得出萧时琰的路数。 他那招数招招杀气凛然,根本就不像江湖侠客那种的飘逸侠气,反而更像是一个在沙场上真刀真枪,磨砺出来的人才会有的。 纪青玉眼眸微闪。 阳光落在回廊上,照得她眸底一片晦暗。 如果他真的是萧时琰……为何要隐瞒身份留在她身边? 想不出个所以然,现在还没确认身份,想再多也是白搭。 纪青玉思忖片刻,吩咐芳菲道:“芳菲,准备马车,去找萧大人。” 夜色微凉,一辆马车悄悄来到官府门前。 毫无点缀的马车堪称朴素,官府门前正揉着眼睛打哈欠的两个官兵见了,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何人到此?” 芳菲扶着纪青玉从马车上跳下,夜里看人不清,官兵确认了好几次才确认纪青玉身份,看清楚来人后,脸上的冷色瞬间化为谄媚:“原来是少夫人,少夫人可是来找萧大人的?” “萧大人可在府中?” “在,在的,萧大人刚用过饭,正处理公务呢,不过少夫人若是要见,萧大人肯定会见的。” “那便有劳这位官爷通报一下了,就说我有急事寻萧大人商议。”纪青玉说道。 官兵一听说有急事,更是不敢耽误,连忙跑进去通传。 没过一会儿,就跑回来喊话让她们进去。 纪青玉随着他的带领走入官府。 虽说是官府,其实已经充作了萧凛的私人府邸。 纪青玉路上还看了下这府内的景致,发现竟然意外的还挺雅致,看来上一个落跑的县衙老爷也是个会享受的主。 官兵把她带到书房,书房重地他不能进去,只能带到门口。 “大嫂。”萧凛正埋头处理文书,看到一人披着披风走来,顿时放下笔。 屋子里不似外面一样,寒风里料峭,烧着地龙暖烘得紧,纪青玉拆下朱红色披风塞给芳菲,道:“你先出去,我跟萧大人单独说两句话。” 芳菲没有多问,拿了披风去外头守着。 确认人出去了后,纪青玉才看向萧凛:“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便直接说了,我问你,萧时琰是不是真死了?” 萧凛愣住,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何……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 “虽然我也不想相信,可他们应该说的没错,大哥多半是回不来了,那日对打蛮夷,对方有整整十万兵马,我们却只有五万。” “实力悬殊下只能靠智取,当时我还只是个小卒,大哥作为统帅选择了兵分两路,大哥让齐副将带四万人去对抗蛮夷部将耶律真的五万大军,而他则只带一万精兵突袭对方粮草跟剩下那部分人马……” 纪青玉光是听着心都提了起来,“然后呢?” 烛火影影绰绰,萧凛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们碰上的只有一小部分蛮夷的精锐。” 第四十七章 夜半偷孩子 纪青玉听到这心咯噔了一下,那也就是说萧时琰是以一万人去对抗那五万人。 一万对五万,这跟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 “我斩下敌军将领的人头后,自己也因重伤昏迷,那时候……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我醒过来了。” 萧凛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道:“但大哥却在沙场上失踪,生死不明。” 他的脸庞被阴影覆盖,看不清神色。 但纪青玉猜此时的萧凛,心情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几天前还在谈笑风生,准备齐心协力对抗蛮夷的兄弟,转眼就没了消息,甚至连是生还是死都不知道。 纪青玉等待了一会儿,等他情绪平复了点后,才道:“你觉得……萧时琰会不会还活着?” 屋子里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萧凛手忙脚乱将倒下的东西收好,嘴里忙问道:“嫂嫂这是何意,莫非你找到了大哥?!” 纪青玉感叹萧凛的敏锐,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但又在对方失望时说:“我也不太确定。” “今日来,便是想找你确认一番那人的身份。” 随后她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筛选掉一些不能说的,再把自己的怀疑一通倒给了萧凛。 本以为萧凛听完应该会很激动,毕竟是他苦苦找寻的大哥。 但没想到他出奇意外的冷静,扶着下巴沉思片刻,看向她道:“其实我也有件事没跟嫂嫂你说,那日我去你府上,走的时候看到了个人。” “虽然没有见到正脸,但那股熟悉感让我十分在意。” 萧凛现在入主丰城官府,整个官府都快成了她的私人宅邸,每天公务无数,要见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连他都觉得熟悉,在意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莫非……”纪青玉脑海里不自觉闪过青琮的脸,轻声喃喃:“他就是萧时琰?” 萧凛当即就要起身前往萧家:“我这便过去。” 他一直都不相信萧时琰死了,可是奈何找不到人,更找不出害他的人,纵使百般无奈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现在知道人很有可能没有死,甚至就在萧家,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纪青玉却拦住了他,清澈的眼眸微微闪烁着:“别,你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 “别说他肯不肯认这身份,你觉得,若是让旁人知道萧时琰还活着,会放过他吗?” 萧凛沉默半响,坐了下来。 纪青玉也不能在这留太久,芳菲已经在外催促了两次了。 她告诉萧凛自己会帮忙留意后,便离开了这里。 此时偏房内,萧时琰并不知道纪青玉出去了,此时他在自己的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卷染血的残破文书。 他紧紧攥着那文书,指节用力到发白,恨不得就这么将其撕烂。 萧时琰到现在还记得,那日他本来好端端在沙盘演练,忽然外面的将士来报,说皇宫来人有旨要宣。 他带着疑惑按兵不动,带领两个副将去见那位带着圣旨来的公公,其中一位姓齐的副将,并不是一直在他手底下的,是这次率军开拔后上面调下来的人,户部侍郎齐铭宇的长子。 早年本是文士,后弃文从戎,竟是意外得了几次功勋,因此得到圣上嘉奖,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被分派下来,跟在萧时琰身边。 一开始萧时琰没有在意,哪怕那个副将不听自己命令,屡屡违抗,他也只是把对方惩戒一番。 直到后来,他得知自己跟手底下的将士被迫分开的原因,就是这个人串通蛮夷人在捣鬼…… “齐钊,高崇逸!”两个名字从萧时琰口中吐出,字字泣血含恨。 这两个人他绝不会放过! 良久,萧时琰冷着脸将文书收好。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似有人闯进院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因此什么声音在萧时琰这,都会被放大。 萧时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纪青玉的卧房内,奶娘刚把小少爷哄睡着,忽然一阵尿急,想去茅厕又想到纪青玉临走时的嘱托,一阵纠结:“小少爷在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大半夜的这也没人来。” “少夫人估计也没那么快回来,罢了,去去就回!”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奶娘匆匆去了茅厕。 本以为就只是走一会儿的功夫,平安又好好的睡着,不会出什么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奶娘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离开不久,卧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睡得正熟的平安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那蹑手蹑脚进来的人。 如果此时纪青玉在这,心必然会提到嗓子眼去。 因为那深更半夜偷溜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孟氏! 萧孟氏不敢点灯,怕被人发现,摸黑环顾一周发现屋子的确无人,顿时一阵欣喜:“呼,呼……那小贱人果真不在,啊对!找那小杂种!” 萧孟氏立刻开始摸索起来,很快便找到在塌边摆放的一张小木床。 那张小木床做得精致无比,一看便知道做的人十分用心。 只见一个包着松松垮垮衣服的小婴儿蜷缩在里面,小手成拳,正在半空中挥舞着,瞧着十分有活力。 萧孟氏厌恶地骂道:“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 她不敢太耽误时间,骂完之后便伸手准备将平安抱起,动作间可谓是极其小心,生怕闹出动静惹来人。 萧孟氏心知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纪青玉看重这个孩子,平时放在自己人看护下不肯离开一刻,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着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把孩子偷出来。 终于,萧孟氏将平安抱在了怀里。 只是她厌恶这孩子,不愿用更舒坦的姿势抱他,动作间也不知是力气重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 平安一眯眼,张嘴便嚎哭起来:“哇!” 萧孟氏吓了一跳,她哪里会想到刚才还好好的孩子会突然哭喊?! 第四十八章 害她孩子的都要付出代价! 萧孟氏手忙脚乱地去捂平安的口鼻,意图让平安安静下来:“别哭了!再哭,再哭我把你丢出去!” 然而一个孩子哪里听得懂威胁,反而因为她捂得太大力,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小脸憋得红扑扑,微微发紫。 但萧孟氏一心沉浸在可能会被发现的恐慌中,竟丝毫不觉。 怕撒开手会哭得更厉害,她都不敢放开。 而萧孟氏也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议论。 “好像听见了哭声……莫不是小少爷醒了?少夫人好像出府了,放着小少爷不管不好吧。” “奶娘不是在吗?有奶娘在,还需我们费什么事。” “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吧,到底是小少爷。” 丫鬟的声音飘进来,差点把萧孟氏吓得三魂出窍! 她手里还抱着这小贱种呢,若是这些人进来看到了,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这会儿萧孟氏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想起自己一开始来的目的,她顿时悔不当初。 原来纪青玉出府的时候,刚巧萧孟氏想了办法从柴房溜出来,于是就这么好巧不巧地撞见了马车离去的一幕。 虽不知纪青玉深更半夜要去哪,但萧孟氏想到了她那平时不让外人靠近半分的屋子,还有她当日拼死生下来的那不知其父的孩子,仇恨的种子让她一瞬间生出了许多罪恶的想法。 萧孟氏心想,纪青玉如此在意这个孩子,那她将他抱走,纪青玉会不会为了这个孩子妥协将大房的家产交给她? 想法一旦生出来便会无休止地壮大。 而她终究没能抵抗得了内心的那道声音,于是她来了,深夜潜入纪青玉的屋子将平安偷走。 可是她没想过自己会被发现! “怎么办,怎么办……若是被发现,纪青玉那个贱人定会死咬着不放。”萧孟氏慌张不已。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为何……从方才起便听不见孩子的声音了? 虽然她是捂住了那小贱种的口鼻,可按理说,多少也该有些气音啊! 萧孟氏惊恐地低下头,看到襁褓里青紫的脸“啊”地叫了一声,猛的松开了右手! 半响,她颤颤巍巍地探出手指,试了试平安的呼吸。 试到还有微弱呼吸的那一刹那,萧孟氏心里的石头才落地,还好还好,没出人命。 事到如今萧孟氏已经玩脱了。 她不敢再冒险,干脆把平安往木床里一放,趁人还没来,推开门溜走。 萧孟氏离开后不久,奶娘便赶了回来。 她哼着小曲,习惯性想看看熟睡中的平安,把头探过去后,不出片刻突然大叫:“啊!小少爷,小少爷这是怎么了,来人,来人!” 熄了灯的主屋被她这一声喊的,一道道火光接连亮起。 纪青玉回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主屋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还有两个不知哪请来的郎中在外侯着。 她右眼皮突突直跳,不好的预感化为恐慌如潮水般淹来。 芳菲前去探问情况,回来的时候,纪青玉的手指还是麻的,但这不妨碍她一把抓住芳菲,问道:“芳菲,里面……出了什么事?平安,平安呢,他如何?” 芳菲红着眼眶看着她,抿唇不语。 下一秒,纪青玉丢开她,往里冲。 “夫人!夫人您冷静些,小少爷没事,郎中来看过了,没有性命之忧!”芳菲怕纪青玉不理智下做出什么事,连忙追了上去,边追边道。 然而她说得再多,纪青玉也听不进去。 在看到小木床里,进气多出气烧的小猫儿后,纪青玉就疯了。 负责看护的奶娘被一把框倒在地。 她不敢生气,心知这都是自己的失责导致,生怕纪青玉发怒牵连自己家里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告饶:“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 “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求少夫人不要牵连老奴的儿子!” 纪青玉一把将她提溜起来。 被拉起来的时候奶娘一脸惊恐,屋子里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纪青玉,完全没想到看着弱不禁风的她,藏着如此大的力量。 就连后脚赶赖的芳菲也是如此。 纪青玉压抑着要杀人的冲动,额角突突直跳:“我不需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儿子,她辛辛苦苦照看到这么大的小猫儿,明明走时还好好的,为何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便成了这样? 想到小猫儿那透着青紫脸,还有呼吸微弱的样子,纪青玉一阵心绞痛,几乎难以呼吸,同时还有暴涨的杀气跟破坏欲。 她一定要知道那人是谁! 奶娘抖如筛糠,纪青玉身上的气势太过可怕,而她只是一个奶娘,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 “我……” “快说!”纪青玉手指收紧。 “啊!我说,我说……老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去了个茅厕,回来路上便听见丫鬟说小少爷在哭。” “想着少夫人您临走前的交代,老奴不敢怠慢,便赶回去看小少爷如何,谁知,谁知回去就看到小少爷成了这幅样子,老奴也不知情啊!” 听了半天连点线索都没得到,纪青玉显然失了耐心,心底的杀意使她手指下意识并拢。 纪青玉其实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以前,还生活在末世的时候倒是有,但那也正常,在末世的残酷环境条件下,就算再正常的人也会被逼疯。 不想死,就得狠下心。 这道理也是纪青玉经过数次背刺,险象环生才领悟来的。 来了这里后,她有了孩子,有了芳菲,有了新的生活,纪青玉就像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一身的刺软了下来。 但是现在,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冷血无情,没血没泪的末世女王。 纪青玉此时此刻的想法很简单,害了她孩子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要付出代价! 就在纪青玉要动手的一刹,芳菲突然扑过来抱住了她的手,“夫人!我们冷静一点吧……” “你看,小少爷还好好的呢,他在对你笑,夫人你看看啊!” 第四十九章 这是何道理? 芳菲的话多少让纪青玉冷静了些,不能动手,至少现在不能。 她冷着脸放开奶娘,奶娘喘了几口气后,如获大赦连连道:“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先别急着谢,我还是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管愣住不动的奶娘,纪青玉看向四周,问芳菲:“院子里的下人都在这儿了?” 芳菲点点头,又顿了一下,道:“是都在了,不过……青琮公子好像不在屋子里。” 纪青玉皱了一下眉,但现在也不是管青琮去了哪的时候,她吩咐芳菲让下人排好队,挨个查问。 正当此时,萧老夫人的冷喝传来:“这是干什么?!” 萧老夫人杵着拐杖,身后跟着红雨,还有两个丫鬟,看起来精气神很足,似乎已经摆脱了前两日连人都齿于面对的阴影。 “大半夜的不歇息,将丫鬟跟家丁叫到自个儿院子来,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还记得自己是萧家的少夫人吗?” “若是传出去,还叫人以为我们出了什么事呢,到时候脸怕是都要给丢尽了!” 芳菲愤怒地看着眼前的萧老夫人,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不就是摆明了故意刁难她们吗? 换做平时也就算了,可是小少爷刚刚差点被人害死啊!现在脸还紫着呢,喘气都喘不过来,看得纪青玉都不敢下手直接抱,怕给抱出个好歹来。 纪青玉眼底的寒意浓重到快溢出来。 “呵……丢脸?若说丢脸,我倒是有个人选,不知二婶现下如何?” 听到纪青玉提起萧孟氏,萧老夫人脸黑得跟什么似的,心里怒火翻涌。 这几天她根本就没管东厢房那边。 一是最开始那里闹的实在太凶,管不了,二是萧孟氏得所作所为,即使她声称自己时被纪青玉陷害的,也让萧老夫人气得够呛,毕竟萧裕是她亲骨肉,萧孟氏跟自己儿子之间,她当然是选后者的。 但这不妨碍萧老夫人看纪青玉不顺眼,如果没有她,会有这些事吗? 想到这萧老夫人冷下脸:“你还有脸提你二婶,哼!萧孟氏固然可恶,其中却也不乏你的手笔吧,别以为你做的事,能瞒过了我去!” “老夫人这叫什么话,我可是什么都没做,那天人人都看着的,分明是二婶她自个儿……” “住嘴!”周围的丫鬟听到这纷纷竖起了耳朵,见状萧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连忙打断道:“长辈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赶紧把你屋子里这些人给撤了!” 纪青玉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害小猫儿的人还没找到,如何能撤了? 撤了不就永远都找不到了? “方才我回来见平安不对劲,郎中来瞧过,说是被人捂出来的,然而奶娘正好那段时间不在,没瞧见是谁,老夫人您说,是谁如此狠心,连一个尚还在襁褓里头的孩子也不放过?” 纪青玉说话时,目光紧紧盯着萧老夫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在后者脸上看到了慌张跟心虚之色。 霎时间,她心底才压下去不久的杀意,再次暴涌! 本来纪青玉只是觉得事情太巧了,萧老夫人多日不出房门,偏偏这边刚出事情,她就闻声赶来了,世上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所以她便想试探一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试,试出真的来了! 萧老夫人见纪青玉眼神起了变化,心里一吓,平白渗出冷汗来,心里头也在暗骂萧孟氏。 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萧孟氏跑出去的。 得知萧孟氏溜出去,萧老夫人便知道要遭,找人之际听到主屋这里嘈杂非常,找人询问还是找不见萧孟氏,她便猜到纪青玉这里的乱多半跟萧孟氏脱不了关系。 可没想到萧孟氏的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对纪青玉孩子下手! 谁不知道纪青玉护那个孽种跟护眼珠子似的? 萧老夫人冷汗都要掉下来了,还好她活了那么多年,也算是个人精了,心里惊涛骇浪,面上沉着冷静:“你是说那个不知其父为谁的孽种?哼,你自己不看好,难道还指望我萧家帮你养!” “老夫人,您这么说太过分了!”芳菲忍不住了。 萧老夫人一个眼刀横扫过去:“你是谁?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芳菲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我,有何不配?怕是老夫人心里有鬼,才虚张声势。” “你……你放肆!” 纪青玉目光扫了一圈,没见到萧孟氏,她沉下眸。 如果萧老夫人没有来说这些话,她或许不会往萧孟氏身上想,毕竟萧孟氏还在禁足中,被关着,哪里能溜到这里来? 但是萧老夫人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原身跟萧时琰没什么感情,这在萧家不算秘密,甚至他们分房睡这件事,萧家其他人也都是知道的。 以前萧孟氏时不时的,还会拿这件事折辱原身,大概意思就是,是她没能力,才留不住夫君的心。 所以原身被发现怀孕时,萧家人惊呆了,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她勾搭了野男人,怀了不知道谁的野种,还一度逼迫原身打掉孩子,只是一向柔弱的原身不知为何,十分坚定,一口咬定孩子就是萧时琰的。 后来,萧时琰在沙场上失踪,萧家被贬,这件事不了了之。 所以萧老夫人跟萧孟氏,对纪青玉生的那个孩子都很看不惯,从来都是直接无视的,孩子出事,萧老夫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急匆匆赶过来。 一个是巧合,那把这些都放在一起,还能叫巧合吗? 但纪青玉现在没有证据,只能先找到人再说:“萧孟氏呢?把她带过来。” “是。” 芳菲立刻就要带人去二房那边。 萧老夫人怒极:“你现在是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叫你把人遣散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老夫人这话说的当真冷心冷肺,就算怀疑平安出身,好歹名义上也挂着萧家子的身份,您作为老夫人,得知自己孙儿出事,第一反应不是找凶手,而是阻挠不许再查。” 纪青玉一字一顿:“敢问老夫人,这是何道理?” 第五十章 抓人 越说萧老夫人越心慌,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纪青玉,咬牙认了。 说不过就是说不过,纪青玉敏锐异常,继续纠缠下去反倒被她察觉的可能性更大,与其如此,还不如赶紧把萧孟氏找出来,关回柴房里去,这样到时就算纪青玉要提人来问。 他们也有理由辩白。 萧老夫人看了纪青玉一眼,道:“也罢,随你去了,红雨,我们回去。” 见萧老夫人竟然走了,芳菲眼底闪过震惊:“这,萧老夫人这次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太诧异,诧异到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萧老夫人转性了。 要知道萧老夫人可从来不是这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人,以往但凡捏着她们一点短处,都恨不得放大数倍,这次怎会如此反常? 纪青玉没回答,而是叫住了萧老夫人:“老夫人别急着走啊,正好,您要回去,我要找二婶,便一道去吧。” “您前两日头风发作,一直闭门不出,想来这么久了还没看望过二婶吧?” 嘴上用着俏皮的语气,纪青玉实际却是毫无笑意。 萧老夫人猛的回过身来,义愤填膺:“你非得将人逼死不成?!” “老夫人这又是何出此言,我又没说这件事与二婶有关,您这么激动作何,难道说,是藏着什么我不知道或不能说的?” 对着纪青玉黑白分明的眼睛,萧老夫人竟然感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凉意一路从后背,传到了脚底。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对着眼前的纪青玉产生了惧怕的心里。 可没多久,萧老夫人便怒然开口:“你是小辈,怎能如此对长辈咄咄相逼?你留个孽种在侧,我萧家大度不追究,已是格外容情,你你,你哪里来的脸面还反过来要求我们如何待你!” “是不是亲生的,日后自然会知道。”纪青玉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但今日,我却是必须要见到萧孟氏!” 连平日里装模作样的“二婶”都不叫了,可见纪青玉是动了真格。 萧老夫人被气得要死,连着“你”了好几声,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憋出来,随后两眼一黑,竟是就这么栽了下去! 红雨眼珠子迅速一转,把人扶在怀里,扭头怒斥:“少夫人,怎么说老夫人也是你的婆母,百善孝为先,你如此不敬尊长,不敬婆母,是不把魏律放眼里吗?” 纪青玉冷笑一声。 张口就是几顶大帽子落下来,红雨真不愧是老夫人房里的,跟她一样缺德。 “孝?” 纪青玉冷声:“那我倒想问问,老夫人不顾我孩子性命,连谋害他的凶手都不愿意找,这放在魏律里又算什么呢?是否可以算,是包庇凶手了?” “你!” “咳……咳咳,此事,绝不会是,萧孟氏所为。”萧老夫人装不下去了,装模作样咳了两声后,艰难开口。 殊不知纪青玉早就看穿她是装的,萧老夫人这点演技就想把她骗过去?未免太小看她了。 “此事,待我找到人,自会有分晓。”纪青玉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家丁跑了进来,萧老夫人一惊。 原来刚才说话间,纪青玉已经让人去找萧孟氏了。 萧老夫人故意费话托住她,她又何尝不是在拖延时间呢。 萧老夫人脸色煞白,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纪青玉的城府有多可怕。 纪青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派人出去,而她竟然毫无所觉! “少夫人,小人去东厢房的柴房里找了,人不在。”家丁说道。 闻言,纪青玉再也抑制不住暴涨的怒气跟杀意。 这还不能证明吗?就是萧孟氏干的好事! “夫人……”芳菲担心地看着她。 纪青玉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冷意:“找,把萧孟氏找出来,掘地三尺也把人找到。” 萧老夫人见无法挽回,干脆坐在那哭嚎,一会儿哭纪青玉不孝,一会儿哭自己命不好,好不容易被扶正,养大一双儿子,晚年却还要遭遇这些。 可惜这并不能激发纪青玉的道德感,她只当听不到。 萧孟氏差点害死她的小猫儿,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纪青玉在院子里静坐。 过了一会儿,出去的人回来了,还是没找到,反而是萧裕找来了。 萧裕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还要祸害我们二房,祸害萧家到什么时候?现在你,你连你二婶都不放过,你简直不是人你!” “娘,这种人我看也没必要留在萧家了,给她一纸放妻书,休了她吧,省得她再祸害我们!” “谁敢……” “谁敢休了她!” 纪青玉抬头,眼里满是讶然,看萧时琰手里拖着死狗一样的萧孟氏走进来。 萧孟氏是一路被拽进来的,她发丝凌乱,形容狼狈,嘴角还有乌青,看上去像是刚被人暴打了一顿,被拖在地上。 萧时琰就在身边,可她连看一眼都不敢,眼里满是惊惧。 直到看到萧老夫人他们,她才眼睛一亮,大喊道:“老夫人,老夫人救我……呃啊!” 萧时琰一把将她丢在地上。 动作随意得仿佛丢一个垃圾。 萧孟氏摔得很惨,手臂碾在石子上,顿时多了几个红印,可是这些现在她都顾不得了。 她膝行着,跌跌撞撞跑到萧老夫人身边,腿一软当场退下,抓着老夫人的衣角死活不撒。 “老夫人救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 萧老夫人吓了一跳。 萧裕也没想到,以往看着还算端庄的萧孟氏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看着看着,他眼底就带上了一丝嫌弃。 “你跑哪去了弄成这样子?!” 萧孟氏一抖,眼神闪躲。 不是她不想说,是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原因,纪青玉第一个就会杀了她。 然而她不说,也有人帮她说。 萧时琰看向纪青玉:“我在外面抓到她的,就是她,半夜潜入主屋。” 啪! 桌上的茶杯四分五裂,众人反应过来时,纪青玉的手已经在萧孟氏脖子上了。 萧老夫人跟萧裕同时开口。 “纪青玉你做什么?” “你难道想杀了她不成?” 第五十一章 纪青玉疯了? 萧孟氏被纪青玉扼着脖子,整张脸通红,手抓挠着她:“放,放开,我没有,我没有杀……” 纪青玉指向奶娘:“没有,那你说那脸上的红痕从何而来?!” 奶娘此刻怀里就抱着平安,缓了好一会儿,平安总算是好受点了,至少喘气不会像刚刚那么困难,但还是很虚弱地耷着眼皮,窝在奶娘怀里浅浅睡着。 看一眼,纪青玉心里都针扎似的疼,同时越发痛恨萧孟氏! 有什么,大可以冲她来,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孩子? 小猫儿还那么小,连说话都不会,他有什么是会妨碍到萧孟氏的?能让她狠得下心下手! 萧老夫人尖叫:“把她拉开!疯了,都疯了!纪青玉,你这是想杀了你二婶啊!” 下人刚准备上前,就被纪青玉一个眼神吓退。 “不是她先对我的孩子动手的吗?” 纪青玉冷冷道:“现在,我不过是为我的孩子,讨回公道。” 跟格外冷静的语气对比,纪青玉出手堪称狠辣,在场的人除了萧时琰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怎么下手的。 只听到萧孟氏鬼哭一样的嚎叫:“我的手,啊!” 萧裕跟萧老夫人同时一惊,叫郎中去看。 郎中看完却只摇摇头,叹气道:“二夫人两只手的手筋都被废了,以后,怕是行动困难了哎。” 萧老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萧裕怒声指责纪青玉,骂她狠毒:“连自己家人都能下得去手,你当真狠毒!你,你你,我萧家绝不能容你留下!” “既然如此,那就分家好了。”纪青玉迅速接话。 她一早就想要分家了,只是萧老夫人迟迟不肯,本来纪青玉想着,还能再等等,不急,可现在出了萧孟氏,她也不敢住了。 萧家人从没把她跟平安当成自己人过。 他们能下一次手,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纪青玉不能拿小猫儿的命去赌。 现在正好,萧裕的话给了她个开口的契机。 萧老夫人刚才还捂着心口,一副快要喘不过气,随时要死过去的样子,这会儿听见要分家,两眼一睁瞬间弹起来:“不行!我不同意分家,只要我在一日,想都别想!” 可这次,纪青玉不是在询问她意见。 “老夫人,想必您是岁数大了,记事记不清了。”她凉凉道:“真要论起来,你们现在住着的屋子,都是萧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借来住的,换句话来说,你们住的是我的地盘。” “你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不过若是老夫人执意不肯答应,我也只好去请萧大人来主持公道。” 萧老夫人气得咳嗽,一个劲捶胸顿足,骂纪青玉。 纪青玉看得连连冷笑,懒得再废话,让芳菲直接把他们清出去。 躺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萧孟氏也被抬走了。 刚才还闹哄哄的主屋,转眼便冷清下来,奶娘把熟睡的孩子抱回去休息,走前纪青玉不放心地一再仔细观察,直到确认他已经没事了才放人。 月色凉如水,却比不过纪青玉的心冷。 萧时琰知道纪青玉心情不好,见她忙着,也不上前去打扰她,就这么远远看着,但他却无法平静下来。 无论是纪青玉盛怒的样子,还是此时此刻,她冷静收拾残局的样子。 都令他无法释怀。 半响,见她已经收拾好一切,坐在一旁揉着眉心,眉宇间透出难言的疲惫。 他忍不住上前,张嘴欲言。 纪青玉却比他先开口,她看了眼身侧的萧时琰,有些诧异像是才发现身边有这么大个人似的:“你怎么还在这?” 她还以为,萧时琰早就走了呢。 “还有个东西没给你。”萧时琰抿唇。 纪青玉一愣,随后就看到他掏出一块青玉来,她一愣再愣。 这块青玉很早就从萧时琰那到了她这里,她没想起来,所以就一直没还回去,但她记得,自己是把它收在了屋子里的,好好的放在一个匣子里面,怎么会落到他手上呢? 萧时琰好似猜出她在疑惑什么,眼眸暗了一下,解释道:“我从萧孟氏手上拿到的。” 这么一说纪青玉就懂了,估计是萧孟氏顺手从她屋子里偷出来的,冷笑想了半响,道:“你应该早点拿出来的,这样我就有理由多费她两只脚了。” 虽然萧孟氏现在已经被废掉了双手,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吃饭洗澡,但怎么会够呢? 想到萧孟氏,萧时琰目光也不由自主冷了下来。 他也没想到萧孟氏会这么大胆。 要不是他在外面正好抓到她……只怕还真要叫她给跑了,但归根结底还是他疏忽了,若是他能早点发现萧孟氏,平安就不会受罪,纪青玉也不用那般愤怒,难过。 纪青玉拿过青玉看了一下,片刻,又还给了他:“物归原主吧。” 她起身回了房。 萧时琰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直到一阵冷风将他吹醒。 掌心攥紧,他下意识收拢那片椭圆形的青玉,心神复杂。 她是不是……看出他身份了? 萧孟氏重新被关回了柴房,但纪青玉对这结果肯定是不满意的,第二天请了萧凛来,逼迫萧裕当着萧孟氏面写休书。 萧孟氏躺在床上,伸长脖子痛骂他们两个,什么脏的都说出来了。 萧裕一开始不乐意写,但是被骂得后来有些绷不住,冷着脸道:“贱妇!你跟野男人颠鸾倒凤,我没把你浸猪笼都算好的了!” “正好我也早就受够你了,今日便写了这休书,我们再无关系!” “萧裕!你敢?!” “爹,父亲您这是做什么,怎么就到了要休掉娘的地步了?”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快步过来,看到这一幕面色一变,连忙上来阻止。 她身旁还有个跟她岁数差不多的男子。 这两人纪青玉此前都没有什么印象,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是萧孟氏生的一双儿女。 女儿叫萧琳琅,儿子叫萧尘。 此前因萧家变故,怕官兵们对自己儿女不利,萧孟氏一直将这两人藏着掖着,若不是今日休妻闹的风声太大,只怕纪青玉现在还见不着他们。 第五十二章 休妻书 萧孟氏把头埋在萧琳琅怀里哭诉:“琳琅,琳琅,娘被害得好惨啊,你爹现在要休掉我怎么办……” 萧琳琅一边安慰她,一边抬起眼来愤恨地对着纪青玉:“纪青玉!自你嫁进来,我萧家也不算薄待,你为何要撺掇我爹休妻?” “我撺掇?” 纪青玉勾唇,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向萧裕:“不若你问问你爹,究竟是不是我撺掇的?” 萧孟氏那日跟家丁的事被捂得很死,看到的下人都被赶出去了,除了纪青玉跟老夫人还有萧裕几个人外。 没人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就连萧孟氏亲生的儿女都不知道。 萧裕脸黑了。 见状,萧尘意识到纪青玉可能没有在骗他们,看向榻上僵住的萧孟氏:“娘,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萧孟氏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哪里敢回,别人也就算了,要是让自己的子女知道自己做了那种事……萧孟氏还不如死了痛快。 “二婶,怎么了说呀,这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纪青玉故意道:“难道连堂弟他们,您也要瞒着吗?” “住嘴!纪青玉,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萧孟氏猛的动了一下,动作太大把床榻都震得晃了晃,却因为手使不上力气倒回去,只剩一双眼睛还怨毒地注视纪青玉,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萧琳琅心里的疑惑,被这变故吓到,好似小鱼儿眨眼就钻入了水里。 她还不知道萧孟氏的双手被纪青玉废了。 疑惑地抓了下萧孟氏的手,见后者竟然毫无反应,她面露恐慌,道:“娘,娘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萧尘也吓了一跳。 而萧孟氏这会儿才捧着脸,泣哭道:“是纪青玉那个恶妇,是她废了我的手!” 刷刷两道淬了毒的视线落在纪青玉身上。 “纪、青、玉!”萧尘双目充血:“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爹,她废了娘的手,你难道还要护着她吗?这样的毒妇才应该被赶出萧家!我娘那么可怜,她什么都没做错,如今她废了一双手,若是再被休出门,要怎么活?” 面对一双儿女的质问,萧裕竟然心虚地看了纪青玉一眼。 昨晚的事他是看着的。 一开始惊怒,不可置信,到后来他回去,越想越后怕,觉得纪青玉手段吓人,现在他已经不敢直视他了,而萧孟氏做的那些事,即便是他,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她是无辜的。 见萧裕不说话,萧琳琅跟萧尘更是满腔怨恨,当即就说要陈诉状到官府去。 “纪青玉,我们管不了你,官府能管!你给我等着!” 纪青玉扫了一眼明显慌了的萧孟氏,可惜萧琳琅兄妹还没发现,她顿了顿,笑了:“好啊,那就报官,我正好也想知道,谋杀别人的孩子未遂,还有跟外男通奸是什么罪名。” “也好让你们看清,自己的娘是个什么东西。” “你胡说,胡说!纪青玉你给我闭嘴!” 萧琳琅愣住了。 听到纪青玉这些话,她第一反应就是荒唐,第二反应是怎么可能? 她娘怎么会跟别人通奸,还谋杀?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纪青玉紧接着就说:“萧老夫人那次一口气将五六个丫鬟,家丁给发卖去了城北人牙子那里,那些人都是知情的,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回一个来。” “二婶是要我叫芳菲去把人赎回来吗?” 萧孟氏脸色煞白,而看到这一幕的萧琳琅,萧尘还有什么不明白? 那些就是萧孟氏做的。 “二叔,不写吗?还是我低估了你对二婶的夫妻感情,二婶都堂而皇之给你戴绿帽了,你还对她不离不弃。”纪青玉对萧裕露出灿烂笑容。 萧裕面皮一抽,黑着脸刷刷几笔,很快就写好了休书。 写好后他把休书丢在桌上,看着榻上好似被抽走魂的萧孟氏,冷哼一声,走了。 纪青玉也离开了,路上芳菲问她:“夫人,不把孟氏赶出去吗?” 出嫁从夫,大魏女子前面冠的都是夫姓,萧孟氏便是,如今她已不算是萧家妇,自然就变回孟氏了。 “老夫人不会让孟氏走的,不说孟氏本就是老夫人母家那边的亲戚,哪怕为了萧琳琅跟萧尘,也不会同意驱逐她出府,给她一纸休书已经够羞辱她了。”纪青玉淡淡道。 “但这样太便宜她了。” “日子还长,要报仇不急于一时,何况对于她那样的人来说,休书已经够羞辱的了。” 纪青玉嘴角勾起冰冷弧度,回头看了一眼东厢房,抬脚离开。 萧老夫人那之后的确没有把孟氏赶出去,不过却把她关了起来。 不同于上次,这次是真的关,外面的丫鬟都换成了老夫人那边的,老夫人是铁了心的不会再让孟氏跑出来了。 纪青玉懒得去管那边的动静,照看了两天小猫儿后,重新找了个负责的奶娘照看,然后准备纸笔,起草状书。 不多时,一纸状书便送到了官府。 萧凛收到后略看了一遍,当即同意了纪青玉分家。 拿到他盖了大章的回信,纪青玉满意了,不过她没有急于一时,打算先压两天,找个合适机会再说。 而这几天里,纪青玉也没有闲着,她用机器把处理过的甘蔗汁做成了凝结的糖块,然后把一部分磨成粉,做成了细腻的糖霜。 剩下一部分就做成白糖,还有冰糖,放到罐子里储存着。 她还让芳菲尝了一块:“芳菲你来试试,品鉴下这糖滋味如何。” 芳菲含了一块进去,不多时,两眼放光道:“夫人您是怎么做出来的?一点苦味都没有!” “你觉得……这糖放出去能卖多少钱?”纪青玉一脸严肃。 芳菲同样严肃道:“不知道,但奴婢能肯定,一定能卖很多很多钱。”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纪青玉把糖霜撒在了那些果干上面,有了糖霜,晒干后的果干色泽更好了,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她拈起尝了一块,味道果然不错。 第五十三章 先来后到 纪青玉有意把做好的白糖成批拿出去售卖,但魏国有明法规定,油、盐、以及糖都要有官府的文书才可以进行售卖。 她只能去拜访萧凛。 然而这次去的却是不巧了,萧凛不在。 陈二一脸讪笑道:“萧大人出去抓之前逃走的那几个匪寇去了,还没回呢,这一去只怕得去几日才能回,若是少夫人实在着急,不若我传个信给大人?” “不必了。”纪青玉摇摇头,道:“既是去抓匪寇的,便是为这丰城百姓做事,如此大事,怎能打扰。” “是是,是我多嘴了,少夫人大义。” “那我便先告辞了,有劳这位官爷,待萧大人回来差人知会我一声。”纪青玉给芳菲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给了陈二几两碎银子。 后者喜笑颜开收好碎银子,连连保证等人回来一定差人告诉她。 纪青玉也不多留,带着芳菲离开了。 反正出都出来了,与其白跑一趟,不如带点东西回去,纪青玉又去了前几天才去过的东街肉铺子里。 刚好屠户刚弄来了四五只新鲜的兔子,处理干净放到砧板上,看到她来顿时乐了:“巧了,我才寻摸着什么时候去萧家给少夫人递个信,少夫人就来了,看来是与这兔肉有缘呐。” 纪青玉也来他这里买过几次兔肉了,每次买的多,好说话,出手也大方,因此肉铺老板对她印象十分好。 “亏得阿大哥常念着我,我才能如此默契啊。”纪青玉笑道。 肉铺老板阿大嘿嘿一笑,手起刀落:“等着,我这便宰好了这几只兔子给您装好!” 纪青玉便在一旁等着他切块装好再给自己。 一刀一刀,沉重的声响让芳菲那个心惊胆战,瞟都不敢往哪儿瞟。 见纪青玉面色始终未变,一如寻常,她忍不住说:“夫人您……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啊,你说这个,有什么可怕的。” 纪青玉一开始不知道她指的什么,顺着芳菲颤抖的视线落在那砧板上,才倏而一笑,打趣道:“瞧你上次在淮县动手大那几个凶恶下仆的样子,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成想,竟也是会怕的。” “夫人!” “好了,不逗你了。”纪青玉收拢笑意,方才还在浅笑晏晏的脸,瞬间显出不一般的冷漠来,喃喃。 “人会杀人,杀个兔子有什么的,不过是为了求生计,再者,乱世之中,比这残忍的事情多了去了。” 芳菲一愣,觉得纪青玉意有所指。 恰巧纪青玉此时眸底掠过一缕暗芒,她心一紧,可眨眼间那暗芒便隐没在了漆黑的瞳仁中,速度太快,让芳菲都不禁怀疑,自己方才是真的瞧见了,还是只是出现幻觉。 阿大将兔肉切好块装好正想给纪青玉,这时,一道嘹亮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慢着!这兔肉我要了!” 来人将一袋子钱丢给阿大。 阿大拿着沉甸甸的钱袋,看了眼纪青玉,又看了眼那人,顿时一脸为难:“这……不好吧,毕竟是人家先要的。” 阿大是个老实人,做不出把别人定好的东西转卖出去的事情,可是他知道这个人,烧饼摊的刘素,她是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大了后找了个夫君做起烧饼摊儿来,跋扈得人尽皆知,不是个好惹的。 刘素见阿大竟然不肯收钱,叉着腰瞥了眼纪青玉,冷笑:“这没给钱的东西,就不能算是给出去了,无主之物,给我怎么了?” “倒是有些人,别以为一时得意就能永远得意,毁人姻缘尚且不得好死,何况是抢生意。” 纪青玉没理会她的嘲讽,盯着刘素看了半天。 盯得后者都不自然了,脸一红,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不成?” 纪青玉没说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阿大摸了摸鼻子,刘素生的那样叫美女?好吧他承认,还是有些姿色的,可是再有姿色的女人也得温谦恭顺才有人喜爱,这么泼辣,谁敢要? 芳菲也觉得刘素挺不要脸的,方方面面都是:“我家夫人还一句话没说呢,你嚷嚷个什么劲?” “况且自古便有先来后到的道理,这里是我跟我家夫人先来的,要也是我们买,有你什么事?” 那刘素叉着腰格外彪悍,芳菲觉得不能输阵,说着说着,便也学着她叉起腰板子说话。 别说,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别人鼻子骂还真叫她品到了些许滋味。 纪青玉给看乐了,兴致勃勃地看着芳菲:“我家芳菲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了,我竟不知。” 芳菲脸红了一下,赶忙把手放下来。 “奴婢只是看不惯这种人,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她却强词夺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此时在一边指指点点,说的似乎都是刘素的不是。 刘素脸一冷,心知不能再这么跟她们纠缠下去,见阿大已经把兔肉装入油纸袋中,一把将袋子抢过来:“哼,随你们说什么,反正我给了钱就是我的了!” “你!” 芳菲作势要追,纪青玉没让,拉住她说:“别追了,大庭广众下闹起来,就算赢了也丢面子,没必要。” “可是……”芳菲咬唇:“难道就这么让她拿了走了?这也太便宜她了!” “那倒是未必。”纪青玉嘴角微勾,眼神显得有些寒意。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相信刘素很快就会尝到了。 兔肉给了刘素,阿大对纪青玉十分抱歉,连连道歉。 纪青玉没说什么,目光在他摊子上一扫,忽然看到一个东西,她动手指了指:“这鸭头怎么卖?” 阿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愣住:“这……这东西不卖,哈哈谁会吃鸭头啊,这只是我切剩下的,一会儿便要拿去丢了。” 丰城是没有人会碰鸭头这东西的,毕竟鸭头又硬,又没什么肉,可能就只有那些穷得过不下去日子的人会吃。 所以阿大很不理解,为何纪青玉会对那东西感兴趣。 纪青玉看着那堆无人问津的鸭头,眼底的光越来越亮:“那不知可否卖于我?” 第五十四章 麻辣鸭头 阿大虽不知纪青玉要这些没用的鸭头做什么,但他自然是乐意的,还想说不用钱。 但纪青玉执意要给,他也只能收下。 纪青玉哼着曲跟芳菲两个人一起,提着几袋子血腥呼啦的鸭头回去。 路上芳菲就忍不住了:“夫人您……为何要买这些鸭头?莫不是买回去喂猪的,可咱们家也没养猪啊。” “不是,我自有妙处。” 纪青玉从她手中拿过袋子,转手给了她些碎银子,吩咐:“我把这些鸭头拿回去,你去西街买些小米椒回来,越多越好。” 纪青玉这一趟出来本来没想到要买辣椒,是刚才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的,她手中这几袋鸭头,纪青玉打算给做成麻辣鸭头,可是光有鸭头,没有辣椒怎么能行呢? 芳菲揣着一肚子疑问去了西街。 纪青玉则回去将鸭头倒入大锅,加水,加葱姜蒜还有她从系统那兑换来的料酒,去腥,然后四处找火折子点火。 “火折子,火折子哪去了……哎我明明记得放这的。”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纪青玉看到递到面前来的火折子,眼露欣喜,以为是芳菲,接过后很自然地说了句:“谢谢芳菲。” 等等,芳菲不是去西街买辣椒去了吗? 意识到不对,纪青玉这才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萧时琰。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打衣,袖子往上撩了半截,露出一截结识有力的小臂,胳膊线条十分流畅。 萧时琰明显误会了她的眼神,略微迟疑后,伸出手:“你若不会烧火,我来。” 纪青玉不知为何一缩,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她只觉得肌肤相触的地方火烧般的滚烫:“我会!” 萧时琰没说什么。 纪青玉拍拍胸脯,狐疑自己的一惊一乍,拿了火折子蹲到灶台前点火准备起锅。 这时候用的灶台比现代的灶台还要捡漏,就是几块土石砖砌成的,不过好在,能用。 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火折子就跟和纪青玉杠上了一样,任凭她怎么点,都点不着,逼得她最后咬牙切齿,差一点就想掏火机了,手伸到一半才想起。 不行,青琮还在边上看着! 她幽幽看向萧时琰,心想,这个人真碍眼。 萧时琰却问:“不点火么?” 纪青玉顿时无语,她不点是不想点吗?! 一向低情商的萧时琰在对视中,明悟了什么,以拳抵唇轻轻一咳,道:“这种火折子难用,你不会也正常。” 说着,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火折子抽走,然后划拉两下。 刺啦! 腾起的火苗微小却刺眼,纪青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在自己手上死活点不着的火折子,到他手上乖得根儿子一样,说点就点,不一会儿,灶台里就成功点起了火,锅里的水也冒起热气。 直到芳菲带着小米椒回来,纪青玉还一个人坐在那儿生闷气,而萧时琰站在一边,高大的身影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无措可怜。 芳菲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夫人?” 她看了一眼萧时琰,其实芳菲更想问的是萧时琰怎么在这,可是看着纪青玉,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时候不能问。 看到芳菲回来,纪青玉那口气才咽下去:“买好了?” “都在这儿了,西街的辣椒都给奴婢搜刮完了,这是剩余的银子。” “还有剩的?”纪青玉诧异。 她给的银子是估算好的数目,本来就想的是刚好能买够,根本没有想过竟然还能有剩的。 听到纪青玉这么问,芳菲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跟奴婢曾经提过何为砍价,奴婢记在了心里,只是学艺不精,做不到夫人说的那样对半砍只能砍到这些。” 纪青玉噎了半响,古怪地看着芳菲:“那些摊贩,没打死你?” 芳菲摇了摇头,纪青玉看她的表情更不对劲了。 她说的只是买贵重之物或者所花数目巨大时,可以靠砍价解决,没让芳菲买个辣椒都砍价啊! 纪青玉已经能想象到那些摊贩的表情了。 古人少有砍价的说法,来自现代思维的降维打击,他们一定……嗯很怀疑人生。 萧时琰在一旁将这两个字暗暗记下,既然是纪青玉教的,那他回去也学学吧。 就是不知道这是何意,算了,回去再想吧。 给鸭头焯水去过腥后,纪青玉把鸭头捞出,先腌制了一遍,再丢进干净的锅里,依次加入酱油、麻油、盐、醋还有小米椒,大火收汁。 期间锅内不断传出阵阵香味,勾得芳菲都坐不住了,站起来走了几圈,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夫人您锅里煮的什么?闻着好香啊。” “刚才拿回来的什么,这么快就忘了?”纪青玉挑眉。 “鸭头!”芳菲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可是鸭头能煮出如此喷香的味来吗?” “为什么不能,只是你们以前都不会做而已。” 纪青玉笑了笑,过去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又盖回去:“再有一炷香功夫,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捞出来,放凉了,等到晚上就能拉出去卖了。” “若好奇味道,等到时候你们可以先尝一口。” 芳菲连连点头,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萧时琰面上没说什么,神色却是几经流转,最后落在纪青玉那张清丽动人的脸庞上。 他此前从未探究过纪青玉的一切。 可是现在萧时琰有些好奇了,纪青玉是从何处得来这么多主意的? 自她来到这丰城,做的事情屡屡让他意外,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胆小怯懦的她身影都在他脑海中淡去,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眼前这一道果敢坚毅,偶尔时候又不失狠辣的身影。 纪青玉始终没有回过头来,似乎并不知道他在后面看着她。 萧时琰也不想被她发现,半响,若无其事收回了视线。 出锅的鸭头得到了芳菲跟萧时琰的一致好评,纪青玉还让人送了些给下人们,当然只有她屋子里的下人。 下人房那里的纪青玉印象不太好,就没送。 下人们尝到鸭头后也是颇为惊喜,甚至都认不出这是鸭头,最后被纪青玉告知真相时,一个个当场石化在原地。 第五十五章 这是你夫君? 经过芳菲解释,他们才接受了这结果,并都向纪青玉表示麻辣鸭头的味道绝佳。 纪青玉心满意足地回去准备木推车。 烛火幽幽,此时已是子时。 见她要出去,萧时琰微微蹙眉,道:“你这个点出去?” 女子本就容易招惹歹徒,更别说是深更半夜的出去。 “现在是摆摊的最佳时候,此刻不去,更待何时?”纪青玉比他更奇怪,她之前也是这个点出去摆的摊,也没出过什么事,自然不知道萧时琰在顾虑什么。 丰城此前管治不好,那是因为城外有东风寨,山匪作乱,才致使民不聊生。 如今,东风寨三个当家已经被萧凛抓回一个,手底下的人也都抓回来了七七八八,只剩两个当家,还有小部分人在外逃窜,比起以前,丰城现在可是太平多了。 就算出城也不会有事。 看纪青玉无知无畏的样子,萧时琰眉心越蹙越紧,几乎要变成一个浅浅川字:“不妥。” 纪青玉一愣,而后便听见他说:“我随你去。” 萧时琰的开口是让她意外,不过纪青玉没拒绝,她想了一下,这不是送上来的机会吗? 他身份可疑,她本来就打算等忙过这两天了,就抽个空试探一下他,这会儿他主动开口,倒还省却了她不少麻烦。 纪青玉是个干脆的人,果断答应。 而有了萧时琰跟她一起去,芳菲也可以留下照看小猫儿了。 她对芳菲道:“我今晚回晚些回来,芳菲你帮我照看好平安,若是哭闹就哄哄他,饿了,有奶粉,我教过你怎么冲泡的。” “可是……”芳菲犹豫地看了一眼萧时琰,欲言又止。 她不明白纪青玉为什么要答应跟萧时琰一起,若是被萧老夫人等人知道,难保不会成为又一个把柄,但看到纪青玉轻快的神色,她又不担心了。 少夫人算事情从未出错过,或许,这次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思及此,芳菲点了点头。 纪青玉拉起木推车就要出力,身侧及时伸来一只手,一侧瞬间施加上来的力道减轻了她不少负担,以往沉重的木推车都仿佛变成了泡沫,一推就动,松快的不可思议。 “我来。”萧时琰说,很自然地把把手接到自己手上。 纪青玉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木推车就不在她手上了。 她乐得轻松,笑眯眯拍了拍他:“嗯,好好干!” 别人纪青玉也没带,就如萧时琰说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出去,当然这么做是为了方便试探他。 木推车被推出大门,车轱辘碾在地上发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青石砖上,有些地方生着青苔,是因为太潮湿了。 而纪青玉就这样跟萧时琰走在前往夜市的路上。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 纪青玉侧眼,看到萧时琰硬朗的轮廓上似映了层朦朦胧胧的微光,很柔和,很淡然。 她道,“青琮,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呢,你娶过妻吗?” 萧时琰顿住了,刹那间,从他眸底似乎掠过什么,但因侧身角度问题,纪青玉看不见。 这让她有股按着他肩膀掰过来,强行看的冲动,只是碍于这么做太突兀,对萧时琰来说,也可能太吓人,她叹气,遗憾地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总不能把人吓着吧。 半响,才得到男人的回应。 “应该……是娶过的。” 纪青玉心头一跳,猜测就像吹气的气球越发膨胀,但她还是吸口气,按下冲动问:“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记得了。”萧时琰深深看着她:“应该,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吧。” 胆子很小啊,那应该不是她,她胆子可大了,纪青玉理所当然地想。 很快就到了夜市,包子摊已经收摊了,夜里出来摆摊儿的只有糖人、灯笼这些,古代没什么零嘴,他们想不出纪青玉那些花样。 “纪妹子,又来摆摊儿啊,这次卖的还是上次的串串儿不?”一个摊主朗笑着问,说着还羞愧地拿袖子擦了擦嘴角:“上次吃过你做的后,就总想着这一口。” 纪青玉做的那个串串儿,他尝过一次后就总是念念不忘,回家了也想,出来也想。 “这次不是烤串,是别的。” 见那名摊主露出失望的表情,纪青玉又说:“不过我保准这次的东西,也不叫你们失望,味道我给家里下人尝过了,都说好,想来是不差的。” 一听她这么说,那些人可来劲了,连忙让纪青玉别卖关子了把东西拿出来给瞧瞧。 纪青玉也不想卖关子,让萧时琰帮她那一罐罐麻辣鸭头拿出来。 萧时琰二话不说,吭哧吭哧就是干活。 一旁的人见他低眉做事的样子,哟了一声,打趣纪青玉:“纪妹子,这也是你家的下人?” 纪青玉顿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萧时琰算什么。 若说是下人,家里的下人都有身契,但青琮什么都不记得了,也给不了身契,可若说是其他身份……纪青玉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萧时琰。 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她也没想到他身份原来这么尴尬,之前都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问话那人误解了她沉默的原因,了然一笑,道:“哦~是你夫君吧。” 砰! 萧时琰面无表情将倒下的罐子扶正,露出的耳尖红彤彤的:“抱歉,一时手滑。” 纪青玉也吓了一跳好在罐子都是封好的,不然辛苦做好的这罐麻辣鸭头就要白费了。 “说什么呢,人家夫君早就死了,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个!”一个妇人上前拧住男子的耳朵,没好气地骂道。 调侃纪青玉的是糖人铺的摊主,这个妇人是他的妻子,两夫妻经常夜里一起出来摆摊,感情甚笃。 听到自己妻子的话,摊主眼底闪过了然,再看向纪青玉时眼里明显带了愧疚:“妹子,真不好意思,说起你的伤心事了,这糖人送你,就当赔礼了别往心里去啊。” 纪青玉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不过她自己是豁达,可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无所谓。 她不禁朝萧时琰望去,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第五十六章 物伤其类 纪青玉目光闪躲了下,尴尬的情绪一下放大起来,却没发现萧时琰跟她一样不自在。 “我不会放心上的。”萧时琰说。 “啊?哦……嗯,不放心上就好,他们都是乱说的,啊你帮我把这个盖子开一下吧。”气氛太尴尬,还有一丝莫名的意味在两人视线传递,纪青玉只能转移注意力。 萧时琰什么都没说,凑过来帮忙,拧开了盖子。 盖子打开,一股辣香传出,吸引来了更多的人。 纪青玉很快就没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都快把他们的木推车围得水泄不通了,呼吸都困难,哪还有功夫胡思乱想。 太多人了,场面很乱,纪青玉忙碌间余光一瞥,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正伸长了手往她的袋子去。 那个袋子被纪青玉挂在木推车里侧,用来放钱的,比较方便。 毕竟纪青玉不可能把收来的钱全部放自己腰包吧。 现在可不是用的纸币,是铜钱,那么多铜钱全放身上……光是想想,纪青玉都觉得一股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但她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大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直接把手伸向她的钱袋! 纪青玉一把抓住那人的手,一拧,骨头顿时咔嚓一声:“当着我面偷我钱,吃熊心豹子胆了?!” 被她抓到的是个小乞丐,很瘦,脸上脏兮兮的,小小个子。 也正是因为个子小,刚才混在人堆里,纪青玉差点没有注意到。 被纪青玉抓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挣扎,还有狡辩:“我没有,我没有偷钱!你冤枉人!” “那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凑过来?” 小乞丐一下噎住了。 很显然,他只想到了狡辩,却没想好说辞。 周围的人似乎认出了他,一个人目露厌恶地说:“又是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上次偷了我家一块猪肉,我追了他五里地!真能跑!” “他也偷过我家的麦子,我才晒好的麦子啊!” “每次我出来摆摊,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少东西,想来也是他干的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干偷盗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不能饶了他,走,把他提去官府!” 群愤难消,大家是越说越来气,最后一个人站出来拎起那乞丐,就要把他往官府拖。 而原本战战兢兢的小乞丐,在听说要把他丢去官府,顿时慌了,乱踢乱叫:“放开,放了我!我不去,不去官府,要去你们自己去!” 别看他年纪小,混招真不少,又是踢又是踹,不行还上嘴咬。 狠狠咬了一口抓他那人的虎口,那人吃痛松手,他立刻就往外跑去! “哎这小子还咬人!” “别让他跑了,拦住他,这种人必须送官府!” 小乞丐气喘吁吁。 瞧见不远处一个眼熟的巷子,眼睛一亮就要往里钻。 这个巷子他知道!翻过里面的一堵墙就能跑掉了! 然而还没等他往里跑,一颗石子以刁钻的角度飞来,不偏不倚砸在他脚踝上。 “啊!” 脚踝涌上一股酸麻感,又酸又痛,小乞丐抱着自己滚在地上。 纪青玉捏着手里剩下一颗石子,挑眉:“还跑不跑了?” 小乞丐刚才一直都是低着头,怕自己没轻没重,真给人打出个好歹来,纪青玉刚想弯腰看他,这时,小乞丐猛的抬头,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口口水! “呸!打小孩的坏蛋!” 纪青玉侧身,看到落在地上的点点唾沫,被抄家流放时都没刚才心惊胆战,而吃惊过后,迎来的便是愤怒。 这小孩忒不讲礼貌,拿口水吐她! 萧时琰比她还生气,眼都沉了下去,抓着小乞丐的下巴,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小乞丐没了声音。 人没事,就是下巴被卸掉了。 纪青玉目瞪口呆:“你就……直接动手了?” 萧时琰瞥来,不知为什么目光凉凉的:“他刚才向你吐口水的时候,也没事先打过招呼。” 也是。 纪青玉本来也不是个尊老爱幼的人,想了想很快就被说服了,她看向地上红着眼圈,憋了一汪眼泪的小乞丐。 一个小偷不足以让她同情,可他的眼睛太亮了,是那种见过,就不会忘记的亮,仿佛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带着不屈,坚韧,还有一丝丝的羞愧屈辱。 难以想象,一个乞丐会有这样的目光。 纪青玉正想着,视线一瞥,忽然凝住,这个乞丐没有喉结! 也就是说他……哦不,应该是她,这乞丐竟然是个女孩子! 纪青玉收起复杂的眼神,看向跑来的两个人,那都是被小乞丐偷过东西的受害人:“你们把她送去官府吧。” 两人一愣,他们还以为纪青玉盯着那乞丐看那么久,是想帮他,本来都已经做好给她面子,不追究的准备了。 看到他们的目光,纪青玉心里清楚两人在想什么,却也不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无论是谁都要为做过的事情,负责任。 知道这个小乞丐是女孩,确实让纪青玉动容了一瞬,但那是因为她想到了,这里是古代,还是流放地,虽然那些麻烦都不找她,但那全仰仗萧凛。 丰城中没人不知道她背后是萧凛,不想得罪他的,自然不会与她为难。 而这个小乞丐故意把自己的脸涂黑,估计也是女儿身不便在外行走的缘故,这个时代,不,每个时代对女性都总是那么的残忍。 物伤其类,纪青玉很难不对这些人产生怜悯。 可,也只是怜悯了。 她也不是圣人,救不了那么多人。 那两人将乞丐绑好,乞丐也不挣扎了,可能是知道就算挣扎,也不可能从他们手里跑掉,干脆乖乖坐着,只有一双眼,还灼灼地盯着回到摊子上接着忙的纪青玉。 不过目光中……却没有仇恨,反倒充斥着羡慕,惆怅,还有羞愧。 良久,她逼迫自己收回视线。 身上绳子绑的太紧,小乞丐不舒服地动了动,就是这一动,她发现怀里多个一包硬邦邦的东西。 小乞丐狐疑,又动了一下,借着摩擦感受那袋子里东西的形状,半响,她愣住了。 那是……一袋铜钱。 第五十七章 狗咬狗,一嘴毛 麻辣鸭头卖的比纪青玉预想的还要好,百姓对它的接受度也比她想的来的高。 摆摊一夜就赚得盆满钵满,回去后数钱都数到手抽筋了。 而相比较起来。 烧饼摊的生意就不怎么景气了,一连几日都是,连之前经常来买烧饼的人都不来了,一下子少了好多客人。 刘素心里面干着急,这一日她忍不住拉住一个没吃几口,就把烧饼丢在桌子上冷哼走人的人,问:“客官,是这烧饼哪儿不合口味?” “都是老客人了,您只要说哪里不满意,我们一定改!” 那人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闻言冷笑一声,也不憋了。 甩开她的手,指着桌子上咬了半口就难吃的咽不下去的饼说:“你们还有脸说,呵。” “以前你们做的烧饼,味香量足还便宜,才有源源不断的人来买,可是你们看看现在,你们做的什么?难吃的要死不说,还一股臊味!” 刘素被骂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怎么可能?” “烧饼都是我夫妇俩亲手做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说不定是你自己的问题呢?” “你们做得这么烂还有理了?好好好,那你自己来尝尝,看是不是一股臊味!” 那人见她自己找上来问,现在又气不过,也来气了,大步走到刚才自己坐的位置,把那半块烧饼拿起丢给刘素。 刘素刚好被砸中脸。 她想生气,一股若有似无的臊味恰巧在此时,钻入鼻尖。 刘素猝不及防干呕了一声:“呕!” 那人顿时乐了,指着她给周围人看:“瞧瞧,瞧瞧!方才还嘴皮子硬,说自己家的烧饼没问题,现在自己都受不了。” 刘素的荣记烧饼是丰城里很老的一家铺子了,摆了五六年,来买过的人不计其数。 前阵子也一直有人来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现在嘲讽的这人说的,荣记烧饼的肉馅里莫名有一股臊味,可能是换了肉,没有处理好。 总之荣记烧饼的烧饼不行了这个消息,之后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就没有什么人来光顾了。 大家都默契地等着,等哪天有人受不了,闹起来。 现在终于是等到了,一听到动静,周围几十丈的人全都一窝蜂围上来看热闹,纪青玉刚好出来买食材,所以也在其中。 她听见前面一个大娘撇嘴说:“这死泼妇,还是这德行,明明是自个儿凑上去问的,人家说了真话,又不高兴,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她家那个娶了她真是倒八辈子霉。” “也不能这么说吧,她跟她丈夫一个剁肉馅,一个做烧饼,除了今天这事,两夫妻是一个跑不掉,都有责任。” “啧啧,不知刘素今日要如何收场了,该不会到最后,烧饼摊叫人给砸了泄愤吧?” “夫人,果真不出您所料。”芳菲瞧瞧跟她咬耳朵。 纪青玉勾唇,骄矜地朝她抬了抬下巴,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看出她性格中促狭的那部分。 烧饼摊那边还在闹,客人越说越来气,刘素咬死不承认烧饼有问题,还辱骂对方,有多难听说多难听。 脏话一个接一个蹦,听得纪青玉直呼好家伙。 不愧丰城第一女土匪啊! “你!” 那闹事的男子是个读书人,这辈子没被人用这么多花样骂过,今儿头回体验,气得脸红脑子涨:“你你你,简直不知羞耻!” “我就不知羞耻怎么了?我没吃你家大米,也没用你银子,碍着你什么事。”刘素打量男子一眼,挑剔道:“要胳膊没胳膊,要屁股没屁股,一个男儿郎,生得跟个女子一样娇弱,我才是要替你羞耻。” “赶紧走赶紧走,趁我没有动手,赶紧滚开!” 刘素摆了摆手,心里已经不想再跟男子争执下去,她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刚才的烧饼,还暗自犯嘀咕。 她确实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为何客官少了那么多,原来还以为是有人背后针对。 没想到……竟是味道问题。 可他们的确是按以前的做法来的啊,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刘素一心思考问题,没注意到旁边男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泼妇,我今日非给你点颜色瞧瞧!” 男子看了眼围观的人群,不愿就这么离去落了面子,一咬牙,竟然直冲到烧饼铺子立的那杆子上书“荣记烧饼”四个字的立旗边上,用力一推! 啪! 旗子应声而倒,这还不算完,因旗子就是这个摊子的支柱,他这一扯,支柱动摇了。 霎时间,整个摊子都塌了。 变故发生得很快,刚才还在围观吃瓜的群众一个个吓得尖声逃离,只有纪青玉见刘素离自己不远,犹豫一番,把她往旁边一扯。 刘素当时就已经吓傻了,根本没反应,也不挣扎,就这么跟她躲到一边。 直到摊子轰隆一声塌了,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尖叫道:“我的烧饼摊!” 纪青玉忙捂住耳朵,可还是被冲击到了。 半响,她掏了掏耳朵,嘀咕:“恩将仇报啊,早知道不乱发好心了。” 虽说刘素就在她身边,可是她现在根本听不到纪青玉说的任何话,她眼里只倒映着,自己辛苦经营了五六年的铺子,还有那个,害她铺子倒了的罪魁祸首! 只见刘素转眼把刚才的害怕丢在一边,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过去,一把将男子从地上拽起来:“你弄毁了我的烧饼摊,赔!” 男子也有一瞬间的慌乱。 许是动手前,压根就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可听说刘素要银子,待听清楚那是个把自己卖了,都给不起的天文数字后,他即刻翻脸,冷笑:“你那肉馅里的肉跟放了三四天的一样,我砸了你的摊,是为了大家好!” “为了大家今后,不再受你的荼毒,为了不再有人吃到你做的发馊的烧饼,我是为了大家!” 芳菲迟疑:“怎么感觉这男的……” 纪青玉揉眉,替她补上没说完的那部分:“这俩都不是好人,狗咬狗罢了。” 第五十八章 自食恶果 就拿刘素前两天的明抢来说,她必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男子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烧饼里味道怪异有很多办法解决,他偏要选最偏激那种。 想到这纪青玉重新回到了一边:“继续看吧,当成看戏便好。” 但这戏也没看得了多久,就被突然出现的官兵打断了,带头的人是陈二,因纪青玉藏身人群,他没看到,而不在纪青玉面前的陈二明显是两幅面孔。 陈二冷眼扫了下倒塌的烧饼摊:“怎么回事?” “大人,大人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刘素像是见到再生父母般,上前大声叫屈:“是这狗贼不做人子啊!我不过是骂了他两句,顶多他骂回来便是,可他却推倒了我的烧饼摊。” “我摆了五六年的摊啊,风吹日晒都熬过来了,没想到,有一天竟毁于人手!” “李秀才,是这样吗?” 李秀才看到官兵们腰间挂的弯刀,寒光闪闪,分外骇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刘素抓紧机会:“大人,您看,他自己都没话说了,他心虚了!无论如何,今日这事绝不能就这么完了,我的摊啊,这可是我们一大家子的生计,没了它我跟我家那个如何养家糊口?!” “你这泼妇!”李秀才反应过来她在趁机上眼药,赶忙呸了一声:“我推倒你烧饼摊?那也是有原因的!” “你往烧饼里加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味道又臊又臭,我本不想惹是生非,想着一走了之便算了,是你缠上来问,可我如实答了后,你非但不满意,还辱骂我老娘,我如何能忍?” 刘素一张脸白了又红。 说起这事的确是她理亏,她这人强硬惯了,对谁都是那样,后来知道有问题了又拉不下脸,事情可不就成这样了吗? 可她既然已经错了,就只能一错到底,死也不能承认:“你胡说八道!” “我们家得烧饼,我们自己也是吃着的,从来没有过任何问题,怎的到你嘴里就成百般不是了,呵,害读书人,我瞧是都读到了牛肚子里!” 这两人一来一回,竟是当着官兵的面互喷起来。 纪青玉看得有意思极了,恨不得手边有包薯片。 打起来打起来!她最喜欢吃瓜了。 等一下……薯片? 抓住灵光一闪的契机,纪青玉仔细思考起来,做了冷吃兔,又做了烧烤跟麻辣鸭头,果干,再多个薯片似乎也不是不行。 说起来糖也做成了,有了糖,是不是奶茶也不远了? 纪青玉越想眼睛越亮,近在眼前的八卦都不想看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去,实验一番。 “够了!”陈二冷声大喊。 中气十足的声音透着寒意跟威严,一下把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给拉回正轨,随后陈二开始仔细询问前因后果,还让人把那半块烧饼捡起来,拿来闻。 闻到果然有一股难以忍受的臊味,他皱眉,“刘素,这你如何解释?” 刘素知道隐瞒不了了,脸一白,扑通一声跪地:“是刘素耍小聪明,意图蒙骗官老爷,可,可是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家的烧饼一向都是那样做的,以前也没出过问题呀……” “那是因为你换了兔肉。”纪青玉突然开口。 人群自主分开,一道道视线唰唰落在她身上。 刘素愣了一下,眉有怒气:“你什么意思,难道,是你干的好事?!” …… 这一刻,她阴谋论的想了很多。 好比纪青玉一早就串通了阿大,打听到了她行踪,故意在那天去肉铺买兔肉,故意被她撞见。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特别是那天纪青玉犹豫都不带犹豫,任由她把那几斤兔肉买走的行为,让刘素觉得纪青玉越发的可疑。 “原来是你,是你害的!” 芳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忍不住皱眉:“什么叫是我们家夫人害的,你抢了我们的兔肉,害得我们好几天做不出新的冷吃兔,这叫我们害你?” “我看分明是你咎由自取,买到手了却不会弄,活该!” 陈二顿了一下后,神色恭敬道:“少夫人,原来您也在这啊。” “出来买东西恰好听到动静。”纪青玉简单解释了一句,至于跟刘素的恩怨,只字未提。 这不禁让陈二高看她一分,说实话本来他以为,纪青玉会借这机会向他上眼药的,要真那么做也怪不得她,刘素的所作所为当得此报应。 然而纪青玉却提都没提。 陈二目光流转,他的心思并不似外貌那般粗犷,相反,十足细腻,想了几圈后想明白了纪青玉的想法,一愣,对她更加恭敬。 纪青玉看出陈二的变化,却是没有在意。 她早猜到刘素会有今天,她买那么多兔肉,又吃不下,定然会用兔肉替换原本的猪肉馅。 但猪肉馅自然有猪肉馅的道理,二者肉质跟味道是不一样的,再加上兔子没那么好料理,古代没有味精,辣椒都少用,没有足够的调味,做出来的兔肉很难好吃。 这是刘素决定抢她东西来阻止纪青玉做生意,便注定会有的报应。 而她,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等刘素自食恶果就好。 现如今,显然就是报应来了,纪青玉瞥了刘素一眼,眼神淡淡的,毫无感情:“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做生意,重要的是生意,不是害人。” 天天想着害人,不如去宫斗好了! 刘素脸刷地又白了两个度,这次不像刚才,不仅血色,连力气都好似被一并抽走了。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重要的是生意,生意……哈哈哈哈爹,女儿不孝!女儿把您教的道理全忘了!” 陈二见状叹了口气,吩咐官兵把这两人带回去,然后倒回来跟纪青玉闲聊:“那妇人也是挺可怜的,哎她爹本来做生意做的很大,但因为做的太大,得罪了人,一家老小都没了,就剩她。” “女子不易,她能到今天也吃了很多苦,不是想你谅解的意思,只是……哎希望她能真心悔过吧。” 第五十九章 来个先斩后奏 纪青玉看向人去茶凉的烧饼摊,却只看到一地狼藉,无人理会,垂下眸。 要是有个女子商会能够带领这些女子,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 当然这只是纪青玉忽然灵光一闪,出现的想法,就算要实打实的去做,也不是现在,她自己家里还一团糟,怎么也得等让那些人安分了,再来考虑别的事。 想到这纪青玉叫上一旁的芳菲,“走,去找萧大人。” “哎不是回去吗?” “改主意了,瞧方才那些人的样子,萧大人应该已经回来了,正好去找他,把前两日没办的事给办了。” 官府门前,一见来人是纪青玉,守门的官兵二话不说直接就将她放进去了。 时隔多日,纪青玉也是终于见到了萧凛,但是见到后却发现,他受伤了,而且还伤的不轻。 胸前用布条包扎着,套着一件外衣遮挡,见她进来,十足尴尬:“他们怎么把你放进来了,大嫂,我这……” 他一会儿挡胸口,一会儿遮胳膊,恨不得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才出来。 纪青玉一脸疑惑。 不至于吧,就是露了点胳膊而已,不是都套着外衣吗? 但想想,萧凛是古代的封建思想,也就释然了。 不过她既然进来了,也不可能现在出去,好在纪青玉身上还有一支恢复药剂。 本来是兑换来给青琮用的,但他的身体比她想的好上太多,用了才两支恢复药剂就好的七七八八,剩下这支,自然是用不上了。 还好带身上了,现在正好能用上。 “这个给你。”纪青玉很干脆地把恢复药剂给了萧凛,“顺着静脉扎进去,治外伤有奇效。” “静脉?” “不好意思,忘了你不懂,就是这里。”纪青玉点了点自己手上暗青色的静脉,很浅,不过以萧凛的眼力是能看见的。 萧凛接过药剂,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奇奇怪怪的,对纪青玉方才的话,也似懂非懂。 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自家大嫂,总不能害他吧。 注射完恢复药剂,萧凛一开始没有什么感觉,他还以为不起效,正想着要怎么安慰纪青玉,结果纪青玉过来,一把撩起他袖子! 看到他光滑的好似从没受过伤得胳膊,她说:“嗯,不错,恢复的挺好!” 萧凛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按了按手笔。 真的,都好了!他身上的伤都愈合了! “大嫂这是何处得来的仙药……不行,大嫂,你这东西千万要藏好了,绝不能给旁人知道!若让旁人得知,只怕给大嫂安个怪力乱神的名头,到时,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很早以前就有过一个郎中,不知他从哪弄来了一些药效奇好的草药。 他不收银子,把那些草药给出去,治病救人,做的明明是好事,却被一个朝廷命官告到了皇帝面前,诬陷那郎中是靠妖法治好的人。 后来,那郎中就被斩了。 总之大魏很忌讳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寻常百姓都是战战兢兢,恨不得离这种东西,越远越好。 “竟还有这等事。”纪青玉只觉得荒谬。 救人还有罪? 狗皇帝,她看他那龙椅也是做不长久了,早晚被人给拉下来! 虽不认同,但萧凛提醒自己纯粹是好心,纪青玉也不会白费他人的好心:“我知晓,着东西我也就给过你,还有青琮用过。” 听到“青琮”两个字,萧凛眼眸暗了暗。 他听纪青玉提到过此人,这就是疑似萧时琰的那人,而他去抓匪寇,一连去了几日,今晨才匆匆回来,时间紧,还未去看过。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萧时琰。 但见纪青玉今日来似乎没有要提及此事的意思,他按下急切,温声询问:“不知大嫂今日找我有何要事?” “不说我都忘了,我要一份文书。”纪青玉把自己准备卖糖的事,跟他说了。 萧凛闻言却是蹙眉。 “可是不方便?” “倒也不是,只是,”萧凛看她一眼,道:“嫂嫂令我想起了朝廷下发的一则文书,也是跟糖有关,文书是两日前下发的。” 纪青玉一听就预感不妙,果不其然,又听萧凛缓缓道:“朝廷要管控盐、油还有糖的份额,还成立了专门的司,称制盐司,似是要集中管理这些。” 叫是叫制盐司,可这意思分明是连同其他,也要一并管控。 纪青玉有些火大,狗皇帝干什么吃的,不跟她过不去就不高兴是吗? 许是见她不虞,萧凛顿了顿,道:“丰城离京甚远,就算那制盐司的人要下达丰城,也需半月乃至一月功夫,嫂嫂若有心做,我便开文书给你……”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纪青玉已经懂了。 哎先斩后奏嘛,懂懂懂! 拿到文书,纪青玉心满意足地回去,但看着做出来的几十斤白糖,又开始发愁。 几十斤的白糖,总不能她自己一个人散装称斤卖吧? 纪青玉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已经在考虑抱个铺子专门卖这些散装货了。 然而听到她想法的芳菲却很是为难:“夫人想法是好,就怕不好做。” “为何不好做?” “夫人有所不知,丰城各当家都把手里头铺子看得很紧,啊也不能说是看的紧吧,毕竟丰城就那么大点地方,那些当家也是要糊口的,自然不能丢弃手里头能进钱的铺子。” 京城里常有当家经营不下午,或是各种原因,将手里头的铺子腾出去的,这放在京城并不罕见,但在丰城,就很稀罕了。 毕竟这又不是京城,没那么富庶,多数人就只靠着那一间铺子糊口,卖了,吃什么? 纪青玉深深蹙眉,第一次感到棘手。 即便是她也无法一朝一夕间改变丰城的境地,只能暂时将想法压下,包括那几十斤的白糖,也无奈地一并压在了手里。 见做出来的白糖卖不出去,芳菲成日忧心忡忡,竟是比他还愁。 反观纪青玉,一点都不慌。 见自己这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芳菲也很无奈,不知纪青玉作何打算,她猜不到,便只能直接问:“夫人,这些白糖都放这么久了,你到底心里边是怎么打算的?” 第六十章 澹台公子 芳菲是真怕纪青玉的心血就这么白费,白糖可放不了多久,没密封的环境很容易惹蚁虫。 不是没考虑过密封,只是这时代不允许,用积分,又太大材小用了,不划算。 “放心,不会坏的。”纪青玉道,“我这两日,便想办法把它卖出去。” 大不了找个铺子合作。 盘不下店面,还可以寄售嘛,办法总是有的,就是这铺子在挑选的时候,得仔细些,不然容易上当吃亏。 芳菲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也没多追问。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纪青玉每日起早贪黑,一边卖零嘴,一边在招呼客人的时候,目光朝那些开门的店铺打量,找合适的铺子寄售。 几天过去,倒真叫她找着一个叫翠玉坊的铺子。 一个卖杂货的铺子,五谷杂粮、胭脂水粉、油盐酱醋,基本什么都能在里面买到。 里面的掌柜是个长得胖胖的男人,眼睛很小,一笑就眯成缝,脾气很好,好几次纪青玉看到有人蓄意闹事,都是他打圆场。 其他的铺子不是没有,但这些天,纪青玉看出了各种问题,觉得都不太行,想来想去还是这家最为合适。 不想白糖放太久放坏掉,纪青玉决定了,立刻就去找了翠玉坊的掌柜。 这家铺子掌柜姓董。 听纪青玉说了来意后,他沉思了一会儿,道:“姑娘的提议我着实心动,不过,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稍等,我这便差人知会一下主事人。” “翠玉坊主事的不是你?” “哎哟姑娘这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掌柜,代我们家公子管这家铺子罢了,哪有那个能耐做主事的啊,这翠玉坊的主事,乃是我家公子。”董掌柜边说边朝门口拱了拱手,看模样对那位“公子”很是尊敬。 纪青玉也就是略微惊讶了一下,想通之后,便不觉奇怪了。 怪不得她跟别人问起翠玉坊,多数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还道是这董掌柜有手段,不想竟是背后另有其人。 想到这她不禁问:“可否问问,你家公子是何方人士?” 她这一问,却是把董掌柜给问住了。 “姑娘不知?” 董掌柜目露惊诧,道:“我家公子正是云鼎酒楼的掌柜,澹台清和公子啊!我家公子名声在这丰城可是大的很,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不为过,姑娘竟然不知。” 纪青玉确然不知澹台清河是谁,不过云鼎酒楼,她却是知道的。 应该说就没有人不知道。 整个封城也就这一家最大的酒楼,其他的,有是有,可跟云鼎酒楼比起来,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客栈,比不上人家财大气粗。 纪青玉目光流转,不过也没阻止董掌柜把澹台清河叫来,她总得见见看这是个什么人。 等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终于,一辆马车停在外面。 马车四角挂着灯笼,灯笼上一只只白鹤展翅欲飞,马车瞧着随朴素,但有眼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并非那么简单。 少顷,一只手撩开车帘子,那手修长漂亮,珠莹玉润,一看便知手的主人身家不凡。 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雨后天青色的衣裳。 颜色很自然,看得很舒服。 纪青玉愣神间,董掌柜已经马不停蹄地出去接人了,“公子,公子大驾光临,小人未曾远迎,公子恕罪!” “无妨。”温如朗月的声音,乍一听上去,好似山涧缓缓潺流的河水,十分舒适。 纪青玉望去,那人也正好看来,霎时间撞进一双含情目里。 眉眼弯弯似柳刀,美人如画。 对视半响,他笑着轻轻颔首。 董掌柜将人引进铺子里,铺子里空空的,只有一个小二在,这是掌柜为了迎接他家公子到来,特地让人将铺子里的人清空的,为的就是能给他们腾个说话的地儿。 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董掌柜,有劳了。”青衣公子一声轻叹。 董掌柜顿时像是蒙受什么大恩,惶恐道:“这是小人分内之事,哪担得起公子一声有劳?公子这么说,倒是让老奴羞愧了。” “你管了翠玉坊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是我,这些年竟是忘了这点,我记得你女儿去年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吧?也罢,你先下去。” 话落,收到公子眼神的护卫拿出一袋碎银,交给董掌柜。 董掌柜激动得脸都红了,拿着鼓囊囊的钱袋子,千恩万谢地出去了,走前恨不得给这位公子来个叩拜大礼。 短短几句话间,笼络人心至此。 “是纪姑娘吧。”澹台清和含笑看向他:“想来,董掌柜已将我身份告知。” “澹台公子好手段。”纪青玉一语双关。 男子目光略暗,却是一声轻笑,装傻,“纪姑娘何出此言?我们今日好像才第一次见面吧,是我做了什么,竟让姑娘误会我至此。” “你笼络人的手段暂且不提,那是你们自家的事,但是我这几日走访各家店铺,澹台公子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无吧?” 一个开酒楼的大忙人,底下掌柜传句话没几刻钟便来了,来的如此急切本就怪异。 再者,像澹台清和这样的人消息必然灵通。 他这般急着想要纪青玉将白糖寄售在自家店铺下,却明知消息,还按兵不动了好几日,放任纪青玉,不是等着她自己上门是什么? 这还不叫手段高超? 澹台清和笑意倏地加深,撩起袖子,抬手倒了杯茶递过她面前,道:“姑娘聪慧,我不能及。” “我这人,不喜欢弯来绕去,今日既然没走,便是存了合作的想法。”纪青玉看着他,“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爽快。” 澹台清和赞了一声,见她不接,也不觉尴尬,很自然地把杯子拿了回去,咔嗒一声,轻轻置于桌上,再抬眼,那双柔和的眼绽放出锋芒:“那我便直说了,除却寄售,我还想跟姑娘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一定要找我?” “自是非姑娘不可。”澹台清和笃定。 第六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 澹台清和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纪青玉把她做的那些,拿到酒楼出售。 一开始纪青玉以为,他要的是食品步骤,当即冷下脸,冷嘲道:“初次见面,澹台公子就要如此狮子大开口?” 澹台清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解释:“姑娘误会了。” “我并非索要姑娘心血的意思,说起来,还是姑娘给我提供了思路,若姑娘口中说的白糖能寄售,其余的未尝不可试试。” 听到不是要自己的菜谱,纪青玉就淡定多了。 仔细一想,发现他的提议还挺可行的。 总不能摆一辈子的摊,可是目前来说,想要盘下自己的铺子,对纪青玉来说难度还是颇大,她早便有想法,先寻一个人合作,借着对方的铺子扩大名气。 之后再慢慢谋划盘铺子开店一事。 只是纪青玉并不能轻易相信别人,是以,迟迟没有动作。 澹台清和并不急着她给答案:“姑娘不必现在就给在下答复,若姑娘原因,可与我走一遭,去看过酒楼再说。” 这是个好主意。 纪青玉当即拍版,去! 云鼎酒楼,人来人往的全是客人,一楼摆着十几张八仙桌,不远处还有个高台,台上人咿咿呀呀地唱:“金陵甲,铁寒光,黄沙百战谁人还……” 纪青玉听了一会儿,没动。 澹台清和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走来见她望着台上的怜人出神,眼眸闪了闪,似想到什么,道:“这曲叫将军难,如你所想,是唱萧将军的。” 纪青玉轻轻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 只有原身可能对萧时琰有一点感情,至于她,连萧时琰本人她都没见过,谈何感情,不过她对这种忠心报国的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云鼎酒楼不愧为丰城最大的酒楼,论起繁华,甚至都能比得上京城。 纪青玉看了一圈,没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还是要看过了厨房才决定。 纪青玉向澹台清和提出去厨房看看,澹台清和自然是无有不应,“你想去就去,不用问我,这里你哪里都能去得,对了,要我跟着吗?” 想了下一个大男人跟在自己身后的画面,纪青玉嘴角一抽,而后果断拒绝了澹台清和跟随的请求。 然而,厨房重地,显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纪青玉来的太快,澹台清和还没让人交代后厨,因此她一来,就被里面的厨子不善地拦住了。 “你是哪里来的人?去去去,厨房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 “是你们的公子让我过来的,他说了,我可以随便看。” 厨子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你说是公子让你来的?咱们云鼎酒楼,我只听说过掌柜,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公子,撒谎也找个好点的当借口吧!” 厨房里其他人闻言也笑纪青玉痴心妄想。 “拿着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的名号招摇,我看呐,来厨房看看是假,想偷师学艺才是真!”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不行,得把她抓起来,交给掌柜!” 不知谁多说了一句,怀疑纪青玉的身份和动机,其他人立刻就炸开了锅,然后就来抓纪青玉。 纪青玉自然不可能站着乖乖给他们抓。 看准朝自己伸来的手,她反手一抓,找好穴位,面无表情一拧! “啊!” 厨子只感觉到一股酸痛感,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非要概括就是被有毒的蚂蚁咬了一口,又酸,又麻,还有刺痛,酸爽至极! “别随便碰我,否则,这就是后果。”纪青玉淡淡道。 那名厨子已经不敢拿普通人的眼光看待她了,瞳孔微颤,眼神中满是惊惧,“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得罪了你吗?” 他不明白纪青玉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现在他的手都动不了,厨子十分慌张,都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断了,做后厨的,最重要的便是这双手,若是没了这双手,后果他不敢去想。 厨子越想越害怕,不敢再像刚才那么嚣张:“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菜谱我都给你,只要你不对我动手……” “老张!” “这是咱们酒楼的菜谱,你怎么能给出去?” “大男人腰杆子挺起来,我们这么多人,她就一个,我们还怕她?” 老张满脸通红,一半是羞愧导致的,他也很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可是却不想收回,万一纪青玉真不打算放过他怎么办? 手艺固然重要,可也得有命在才行啊。 故此,他没有理会叫嚣的同僚。 而纪青玉看着眼前闹烘烘的一幕,也有些不解。 不是,你们在害怕什么,激动什么? 她不就来观光一下,至于这样吗?搞得她好像一个坏蛋。 “为何如此喧扰?”澹台清和皱眉走过来,清雅的嗓音如同琴声,百听不厌。 云鼎酒楼的周掌柜跟在他身边,点头哈腰,像是一个仆从。 众人见状都惊呆了。 直到周掌柜出来介绍:“咳咳,跟你们说一下,你们一直不知道,这位呢,就是咱们酒楼的当家澹台公子。” “还不快来见过公子?” 其余手上在忙着的帮佣,都赶紧过来见礼,只有后厨的几个厨子你看我我看你,脸白的像鬼。 看着一旁神色淡漠的纪青玉,老张吓得舌头都大了:“你,你你你真是公子让来的?” 纪青玉瞥他一眼,淡淡的,语气奇怪:“我不一早就说过了吗?” 想到不久前纪青玉随口吐出的那番话,老张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过去。 你是说了!可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一点? 现在后悔也已经迟了,老张连同一众厨子诚惶诚恐地给纪青玉赔罪:“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不是要进后厨吗?我们这就领您进去,想看什么尽管提。” “不必,我不喜欢一群人跟在后面,麻烦。”纪青玉撂下一句,理都没理会这些人,转头自己进去了。 厨子们脸色煞白,看着近在眼前的青衣男子。 澹台清和嘴角含笑,眸光潋滟,道不尽的慵懒风仪,看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然而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却比三尺寒冰还要冰冷刺骨。 第六十二章 混世小魔王 澹台清和语气温柔,说的话却堪比利刃,见血封喉:“这几个人都赶出去,今后,不必再留在酒楼里。” 周掌柜闻言只略略惊讶了一下,而后,神色便也跟着冷漠下来。 他是跟着公子进来的。 多年跟澹台清和相处的经验,让他比谁都早察觉,公子对那位纪姑娘的看重,而这些人没点眼力见,竟然敢对那姑娘不敬,连他都不敢这么做!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 “是,公子,我这便让他们离开。” 老张倏地抬起头,满脸惊恐:“公子不要,公子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我们这便去找方才那个姑娘,求得她原谅!” “不必去了。”澹台清和打断他,淡淡道:“她不是会改变主意的人。” “离开吧,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众人心知无法再转圜,神色彻底灰暗。 外面发生的事,纪青玉都还不知情,她沉浸在后厨的菜肴里。 有专门的帮工来后厨端菜,未上菜前,做好的菜肴都是整齐摆放在这的,一眼望去,什么都有,几乎看花了眼。 一道饱满多汁的松鼠桂鱼,鱼身炸成金黄,用特质的手法做过,最后,再在鱼上淋上一层酱汁,还有八珍鸭,取用一只肥美的鹅,肥瘦兼宜的最好,炖至汤汁入味,再依次放入红枣、栗子、瑶柱、花菇、糯米、笋干还有腊肠。 如此八味配料齐全,才可称之为“八珍鸭”。 纪青玉吸溜了一声,看得她都饿了。 最后,用非同一般的自制力离开后厨,还没开口,她便看见地上跪着整整齐齐的几人,还都是熟面孔。 不久前,这几人刚嘲讽过她,还意图对她动手。 见纪青玉无声的目光落下,澹台清和勾唇一笑,开口:“这几人对姑娘不敬,理应惩处,在下本是想将他们直接赶出去便好,只是想想,还是由姑娘决定最好。” 纪青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是故意表明态度给她看吗? 正想着,身前一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姑娘饶了我们吧,老张我给您磕头了!我家还有三张嘴等着吃饭啊,我不能没有这份工,就当可怜可怜我,求您发发慈悲吧!” “姑娘发发慈悲吧!” 看着眼前跪下的这几人,纪青玉似笑非笑,看向澹台清和,一字一顿,“这便是,澹台公子的诚意?” 她很明显地看见澹台清和顿住了,神色有些僵硬。 很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 或许他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转而向纪青玉求情,又或许是没想到纪青玉会如此敏觉,总而言之,他小看了纪青玉,而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澹台清和玩弄人心久了,面对纪青玉,习惯性地用出那一套,可他算漏了。 纪青玉,并不是他能随便拨弄的那类人。 “你们酒楼的内务,我不便插手,这些人还是留给澹台公子你自行处理吧。”纪青玉撇下嘴角,“至于合作,等什么时候您能拿出相当的诚意了,再谈不迟。” 几乎在纪青玉离开的瞬间,澹台清和脸上的冷意便藏不住了。 冰霜迅速覆盖那张上一秒还挂着笑意的脸,如同抹干漆彩表面后,露出的最底部,苍白,透着一股虚假。 周掌柜不忿:“公子,我看这合作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她压根就不把您当回事!” “住嘴。” “公子……” “日后莫要再提这些话。”澹台清和乜去一眼, 目光中暗藏的冰冷,瞬间阻断了周掌柜原本不吐不快的一肚子话。 澹台清和揉了揉眉心,嘴角却勾起。 一向运筹帷幄的他,很少在什么人身上吃亏,这还是他第一次栽跟头,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好接受。 “也罢。”他叹,“改日再接触一下她,这几日,先想点能让人回心转意的办法吧。” 院子里,芳菲刚喂完奶,正抱着难得不哭的平安蹲在地上玩。 主要是平安在玩。 不知怎的,这几日他很少哭了,即便纪青玉不在,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只要看不见人便委屈地嚎啕大哭,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就是……虽然不哭了,但他突然变得好动许多。 连纪青玉专门让人给他做的,他之前喜爱得紧,一步不曾离开的小木床都嫌弃了起来,非要芳菲抱他出去,不然就哭闹。 芳菲也是哄了这小祖宗几次,才勉强懂意思。 纪青玉回来时,她正抓着平安的手,不让他乱碰,“哎少爷,这不能碰,脏!” 却是阻止的晚了,只见她怀里的孩子一把抓起地上的土,糊了一手。 “啊!啊啊啊,嗬!”平安高兴得直拍手,尘土乱飞,很快不止是手,连脸上都是土了。 “啊小少爷您的脸!不行不行,奴婢得带您去洗洗,哎呀,小少爷您别玩了,泥巴没啥好玩的,听话,松手。” “阿哒!” 一岁不到的小婴儿,压根不会说话,但即便只能说简单的音调,也能看出平安此时浓浓的不情愿。 他拒绝洗脸,他要玩泥巴! 纪青玉:……她小时候有这么皮吗? 想想原身那个性子,再看看眼前快把自己玩成小花猫的平安,纪青玉觉得,这肯定不是原身的锅! 那么……嗯,就是萧时琰的了。 刚好出来的萧时琰:“阿嚏!” 听到声响,芳菲一惊,是萧时琰打的喷嚏,她眼里却只有纪青玉。 “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救救奴婢吧!小少爷怎么也不肯撒手,非要玩。” 芳菲眼中爆发出求救的光芒,纪青玉摸摸鼻子,难得感到心虚,走过去,没有丝毫嫌弃地将小猫儿抱紧怀里。 小猫儿在芳菲像混世魔王,一到她怀里,便率先露出一个笑。 牙床都还没长的小婴儿,笑起来能有多甜就有多甜。 但纪青玉不买账,惩罚似地轻轻捏他鼻尖,“小混蛋,累着你芳菲姐姐,以后谁照顾你?” 小猫儿表示:我只是个小婴儿,听不懂! 纪青玉正要带小猫儿去洗脸,转眼,看见站在边上的萧时琰。 他目光沉静,遥远望着她跟怀里的孩子,眼神中竟然有一丝难言的温柔。 第六十三章 上眼药 纪青玉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更不知道他在这看了多久。 她打量萧时琰的时候,怀里的小猫儿也瞪着一双跟纪青玉有七分相似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的人看。 被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看着的萧时琰,感到不适应,“咳咳,我听见声音,出来看看。” 纪青玉刚准备说什么。 本来一直很安静,乖巧的平安,突然扑腾了一下,她走神,一时没抱住。 纪青玉瞳孔放大! 心跳恍若擂鼓,胸口发暖,仿佛可以感受到四肢奔腾流淌的血液,那炙热滚烫的温度,她第一次如此惊恐。 平安! 说时迟那时快,萧时琰伸手一捞,将坠地的孩子捞到了自己怀里。 反应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纪青玉也是。 只有平安对方才的危险一无所知,甚至还觉得好玩似的,兴奋的小手连连鼓掌,“咿呀!” “小调皮鬼!可吓死你娘我了。”纪青玉后怕地将他抱过来,这次特地抱紧了些,随后看向萧时琰,道:“多谢,方才若不是你,只怕要酿成大祸了。” 萧时琰目光凝在平安的眉眼上,一股没来由的亲近自心间焕然而生,他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平安,希望他岁岁平安的意思。”纪青玉眼里是化不开的温软,“小名我取的是小猫儿。” 女子怀抱着孩子,嘴角含笑,眉眼脸上都是爱意。 萧时琰被这一幕触动到了。 他是人人都称赞的少年将军,在沙场上杀敌,英勇无敌,但萧时琰也是人,也是会向往有自己的家人的,只是面对萧孟氏跟萧老夫人那群人,他得到的往往只有算计阴谋,娶的妻子,也跟自己不亲近。 是啊,眼前的再好有什么用?终归是别人的,不是他的。 纪青玉没发现眼前的青年眼底的光暗淡了下去,迅速给小猫儿洗好脸,把脸上的土洗干净,变得白白净净,然后放回芳菲手里,让她带着小猫儿玩。 可是小猫儿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就是不要芳菲,也不要纪青玉,只一个劲伸手冲正前方叫唤。 像是要那个人抱他。 而站在那边的人……纪青玉顺着望去,不多时,目光落在了萧时琰身上。 “阿哒!” 听着小猫儿催促似的叫唤,萧时琰眉眼不自觉柔和,纪青玉嘴里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见他弯腰,把小猫儿从芳菲怀里抱了过去,动作很小心,还有些生疏,但是看得出爱护。 他边轻拍着小猫儿,边疑惑地朝出声的纪青玉看来,“什么?” 纪青玉本来是想阻拦萧时琰的,可当她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喉咙突然发堵。 明明眼前之人跟小猫儿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就算相似萧时琰那张被毁容的脸也可能看不出来,可就是莫名的很和谐。 纪青玉也是第一次见,小猫儿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手上这么乖顺。 要知道这个混世魔王,可是连一直照顾他的芳菲都不给面子的! “小猫儿还挺喜欢你的。”半响,纪青玉说了一句。 萧时琰低头,嘴角勾起,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冷意,还有对周围的隔阂一下子就冲淡了。 之后的几天澹台清和都没有人让人上门来,纪青玉也不着急。 他们之间与其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博弈更为准确些,利益就那么多,澹台清和想要,她也想要,而前两天的事情已经让澹台清和在她这里矮了一头,纪青玉已经是赢家了。 现在就等着澹台清和低头,主动上门。 所以真要论起来,急的那个人怎么都不该是她,应该是澹台清和才对。 唯一要提防的是,跟她们一起在这间屋子里住着的那些人。 纪青玉为此,特地把芳菲叫来,嘱咐她:“做出来的那些白糖,一定封好,藏好了,还有剩的那些食材别给人看见。” 芳菲愣了一下,看到纪青玉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了她为何会这么说。 他们院子里的下人是忠心耿耿,可别人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想到萧老夫人那些人不要脸的做派,芳菲面色厌恶,“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将东西藏好的。” 虽然芳菲已经安排下去了,但纪青玉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又多叫了几个家丁来,让他们安排好人轮流看着库房,主屋外的人,一律不许进。 与此同时,萧老夫人那。 “老夫人这几日身子可好?”孔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殷殷切切地询问萧老夫人这些日以来的情况。 萧老夫人冷哼一声:“若是你不来,我保不齐还能活个八九十岁的,现在,哼,只怕七十岁大寿能不能过上都不好说!” 孔氏表情顿时一僵,袖子下,她拳头攥起。 萧老夫人一直都看不起她,因为孔氏是商户出身,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自然叫人看不起,更别提还是萧老夫人这种,一向自诩萧家是名门大家,只排在那些天潢贵胄后面的。 当年,她嫁进萧家给三房那个病秧子三老爷冲喜,萧老夫人便总是磋磨她。 三老爷死后,她更是把错怪在了孔氏头上,认为都是孔氏没用,才克死了她的儿子,对她越发苛责刁难,孔氏这些年日子过得艰难,全靠巴着萧孟氏过。 但萧孟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比起萧老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孔氏在萧孟氏跟萧老夫人面前,一直都是被欺压,伏小做低的那个。 也就是萧孟氏被关了禁闭,她才好受一点点。 拳头紧了又松,孔氏不敢在萧老夫人面前表露出不满,“是儿媳的错,焕云这几日病了,儿媳忙着照顾他,一时抽不开身忘了给老夫人敬孝,是儿媳的不是。” 说着,她抹了抹眼角,“若老夫人有意,任何惩罚,儿媳都心甘情愿接受,只求老夫人千万顾及自身,毕竟如今,可没有孟姐姐在您跟前伺候着敬孝了。” 孔氏似无意间提到的孟氏,无疑在萧老夫人心头狠狠划了一刀。 “纪青玉!那贱人,我萧家给她吃给她喝,当初还从圣上手里保下她,没想到,真真是喂了一头白眼狼!” 第六十四章 为何偏偏索我儿子的命 萧老夫人猛的抬手,手边的一杯茶应声飞出去,炸裂的声响让四周鸦雀无声。 沉重的氛围,愈发加重了老夫人阴鸷威严的面庞。 孔氏指尖微懂,却还是忍着恐惧往下试探说:“是啊,我也觉得侄媳妇做的是太过了,虽说孟姐姐的确是自己咎由自取,可再怎么说,她也是老夫人您母家那边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侄媳妇这出啊,是半点面儿没给您留呢。” “贱人,真是贱人!当初怎么就让琰儿娶了她?” “哎说的是啊,不过那是圣上赐婚,咱们也是没办法,现在大房那个死了,咱们更加只有捏着鼻子认下,别的都好说,就是那纪青玉实在是不好办。”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老夫人横她一眼。 老夫人又不是傻的,怎么会听不出孔氏话里有话,这孔氏呐,这一遭来她看就是来给自己上眼药的。 只是萧老夫人还有个关节没想懂。 三房平时跟纪青玉有摩擦,可也只是按萧孟氏说的去做,说白了,萧孟氏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顶多算个狼身边献计的那个狈。 如今没了萧孟氏,她与纪青玉,应是也无多大仇恨了。 那孔氏今日是为何而来? 孔氏眼眸微闪,半响,她轻轻扯了扯唇,放下手,“老夫人英名,什么都瞒不过您老。” “儿媳近日发现了一桩事,便是那纪青玉搞出来的,老夫人,您还不知道吧,她成日里出去抛头露面的摆摊卖那些吃的,这倒也罢了,可是,她还做了几十斤的白糖囤在库房里!前两日,上边可是刚下的令,白糖跟油盐一类的东西,要严格管控。” 萧老夫人的表情听到这里就不太好了。 孔氏见状咬牙,加了把火,“若是这私自制糖,被发现状告上去……那可不是她纪青玉一个人的祸事,是咱们萧家一家子的祸事啊!” “她,这个孽畜!她哪来这么大胆子……咳,咳咳咳红雨,快拿我的药来!” “药来了药来了,老夫人,您如今的身子可激动不得,来顺顺气。” 咽下一口苦涩的药汁,萧老夫人在红雨的帮助下勉强顺了口气,但一想到纪青玉,还是心头火起,“那个孽障,这种事也做得,真嫌我萧家如今被流放还不够惨,想我们一家子全给压上断头台才肯罢休不是?!” 红雨宽慰着她,“老夫人莫激动,依奴婢看,这也只是三夫人的一面之词罢了。” 说着,她撩了旁边的孔氏一眼,眼底冷色明显。 红雨也不喜欢这个孔氏,以前她就觉得此人太软弱,且没脑子,萧孟氏说什么她都干。 也不看看萧孟氏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萧孟氏好歹有老夫人那层关系在,她一个寡妇,出了事可都得自己扛,真真是没脑子才会帮着萧孟氏干那些糟心事,不过红雨只是一个奴婢,还是老夫人的奴婢,孔氏给老夫人伏低做小,她自然不会将这些说出来。 如今看不顺眼孔氏,却是因她故意说这些话来挑拨老夫人。 意图太明显了,叫人心生厌恶。 孔氏一脸惊慌地起身,因动作太急,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老夫人您没事吧?都怪儿媳,把这种事拿到您耳边说,怪我,都怪我!” 啪,啪啪! 响亮地巴掌声在内室响起,只见孔氏像是浑然不知到疼似的,一巴掌一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呼。 红雨都惊呆了。 这三夫人疯了不成? “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但如此一来,老夫人心气儿却是顺了许多,她瞥向孔氏,语气淡淡的,“你说得对,此事不是小事,绝不能容忍纪青玉胡来!” “但那贱人嘴皮子厉害,眼下没个证据,若就这么大张旗鼓闯进去搜,只怕又会被她反咬一口,我如今病着,便遣了红雨给你,你们想办法弄到实证来,到时,直接将她钉死她便反驳不了了。” 阴狠从老夫人眼里一闪而过,孔氏看在眼里,后背稍稍汗湿。 之后她没多留,离开了老夫人的屋子。 急匆匆回到西厢房,孔氏连脸上的红肿都没管,便跑去屋子问守在那儿的丫鬟:“梨儿,焕云如何?” 梨儿刚要回话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愣住,而后泪水夺眶而出,“三夫人您的脸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老夫人又让人罚您了?太过分了!” 孔氏摸向自己的脸,顿时传来的疼痛让她猛然一顿,眼底满是阴霾,在老夫人面前的伪装出来的温顺恭谦转眼消失。 半响,她才说:“不妨事,你快说焕云如何。” “少爷还是那样……高烧不退,咱们的银子已经没剩多少了。” 孔氏踉跄了一步,满眼绝望。 方才在老夫人面前,她被逼的自己扇自己脸,都不曾有这般绝望,现在却觉得仿佛天都灰暗了。 “老天为何如此待我?我不够卑微,不够恭谦吗?为何,为何夺去了我夫君,如今又来索我儿子的命啊!”她锤着胸口,眼泪直下,刚还挺直的腰瞬间就垮了,巨大的哀恸让她难以呼吸。 “三夫人,您别这样,咱们不是还有办法吗?老夫人那儿不行,还有大房……” 孔氏一个激灵,眼底爆发出垂死之人一样的光芒。 她喃喃:“还有大房,对,对,还有大房,只要能抓到纪青玉的把柄,就不愁没银子给焕云治病,大房的财产一定够治好我儿。” 孔氏擦干眼泪,重新振作起来,叫来梨儿吩咐她去盯紧纪青玉。 而萧家的风云变动,虽不被纪青玉看在眼里,但她深知那些人不会放任自己好过,也让人看紧了院落。 可是日防夜防,还是出事了。 这一日她出门摆摊,留下芳菲看院子,到傍晚了才回来。 一进门便听见芳菲声嘶力竭的叫喊:“这是我家夫人的屋子,岂是三夫人你说进便能进的,你们想进去,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第六十五章 把门给我砸开 纪青玉的脸顿时就冷了,推门进去,看到孔氏正带着一大帮家丁把芳菲围在里面。 而芳菲死死当着库房门,寸步不肯退。 孔氏以往那股懦弱劲没了,见芳菲死活不肯让开,点了点下巴,对身边人吩咐:“把门砸开,人也不用留情,她不肯让,就算纪青玉回来问起也能说是她自找的!” 两个家丁上前,拧着胳膊将芳菲强行拖开。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三夫人,你今日若是进去了,我家夫人回来,她必回找你讨个说法!” “讨说法?” 孔氏嘴角轻勾,自嘲。 这小丫鬟的公理有人讨,那她的呢? 深吸一口气,孔氏直接吩咐人进去把库房里的东西搜刮干净。 就在家丁们准备一拥而入时,身后突然传来纪青玉的声音:“许久不见三婶倒是变了许多,只是我的地方,不与我说一声就要强闯进去,不太好吧?” 看到回来的纪青玉,孔氏脸色有些发白,指尖捏紧。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婶怎么看着我不说话?”纪青玉眼睛在笑,嘴角却平成一条直线,冷到了骨子里,“莫不是在想,我怎么回来怀你的好事了。” 孔氏一僵。 转眼挂起笑容,和和气气地说:“我怎么会这么想呢,看到侄媳,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只是……今儿个着实不是叙旧的时候。” “老夫人说,你屋子里藏了重要的东西,会把萧家一大家子害惨,必须找出来,所以,对不住了侄媳,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纪青玉嘴角勾起冷笑。 她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多半就是萧老夫人跟孔氏,不知如何得知了她制了糖,囤房在这库房内,又恰好上边办法新规章条例。 于是,便盯上了她。 只怕为她好是假的,想要她手里的银子才是真的! 想到这纪青玉也不由得对眼前的人刮目相看,“三婶真是好算计,我自愧弗如。” “人人都说你孔氏愚蠢,甘愿为孟氏那样的人为虎作伥,也不怕最后落个弃子的下场,却不知,你才是藏的最好,城府最深的那个。”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孔氏手指收紧,“即便你今日要阻拦,我也是非进去不可的,来人,开门!” 话落,立刻就有家丁上前,一脚踹开了库房的门。 芳菲连见到纪青玉的激动都顾不上了,连忙喊道:“夫人,别让他们进去!” 纪青玉知道芳菲的意思,这些人进去,是不是只会缴没白糖不好说,就怕他们在里面乱搞一通。 把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糖全给糟蹋了。 那样纪青玉是真的会打人的。 纪青玉没再跟孔氏废话,她向来是嘴皮子说不动,就直接上手,没有什么道理,是用拳头说不了的。 砰,砰砰! 接连几个重拳落下,然后一个接一个家丁惨叫着从库房里飞出来,重重摔到地上。 纪青玉拍拍手,对着一旁脸已经彻底白了的孔氏说:“三婶不听劝告,我也只好动手了。” “你!” 孔氏那叫一个气啊,可比起生气她更着急。 她以为纪青玉好歹也会顾及下萧老夫人,因此她才会扯着老夫人的大旗做事,只是纪青玉的无法无天比她想象得更甚。 别说老夫人了,她这样子只怕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焦虑地绞紧帕子,孔氏一个劲想着怎么办,脑子里全是自己的儿子高烧昏迷的样子。 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不然只怕她的儿子性命不保。 光是想象一下那种可能,孔氏都觉得窒息,那种结果,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见到的。 半响,她定了定神,冷眼扫向去将芳菲解放出来的纪青玉:“纪青玉!就算你一再阻拦又有何用,你越是如此,约说明你的心虚。” “何况你就算把人丢出来,他们也还是看见了你库房里的东西,证据确凿,任你再如何狡辩也说不清!” 芳菲紧张地抓紧了纪青玉。 后者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冷声:“我为何要狡辩,不就是囤了几十斤白糖而已。”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声音本来是不大的,但是在四下都无人出声的情况下,那人便显得尤为显眼。 但此刻没有人去理会这失态的家丁,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纪青玉。 “纪青玉,你疯了!”连孔氏都不可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前两日前下来的圣上旨意,连丰城这种贫瘠之地都传到了,更别说是其余地方,你忤逆圣旨,这是要杀头的!” “你想将我们一家都带进断头台不成” 纪青玉只是冷笑,若不是她还有小猫儿跟芳菲他们。 她倒是真想如孔氏说的,把这些人一齐送进断头台算了,反正留着也是糟心,而她素来是个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让自己受半分委屈的主。 孔氏见自己折腾不了她,很快便闹到了老夫人那儿,还让人去请官府的人。 却是没想到,这一请,把不该的人给请来了。 只见小厮领着一个白面油头,身着绿色官袍,走路自带一股大摇大摆之感的人领了过来,那人边走,脑袋上的乌纱帽边晃,声如洪钟:“是谁报官说这有人私自制糖?” “这,请问您是?”萧老夫人见此人衣着不凡,忙问。 那人昂首,高声答道:“我乃陛下亲封制盐司北方巡抚,曹也!” 纪青玉看这人的模样,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谁啊这么装逼! 听到他说自己是制盐司的人,她才似是想起什么重要的,看向随之一同前来的萧凛,却发现一向不苟言笑,也很少将情绪外露的他竟黑着一张脸。 对上她的视线,他有意想分说,却只是忌惮地扫那曹也一眼。 纪青玉瞬间懂了。 这是又外人在不便解释。 不过这情况其实也用不着他多解释,一眼便能看分明了,无非就是倒霉劲犯了,说去报官,竟然真碰上了这巡抚。 想来这巡抚也是刚到丰城不久,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纪青玉眼眸微暗,看来,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 第六十六章 此人愚蠢无耻 曹也先四处巡看了一番萧家的宅院,而后嘴一张便道:“这出宅院倒是不错,坐北朝南,格局好,也挺大。” “算起来竟是比我那巡抚府邸还要好些。” 萧老夫人一听这话,呼吸都放轻了,讪笑道:“不过是个随便找来住的宅子,哪里有曹大人您说的那么好。” “也比不上您的宅邸,有曹大人的官气镇着,光着一点便胜却不知多少宅子了,哪里是别人家能比的上的。” 萧老夫人这么多年自然不是白活的。 虽说平日里嘴皮子斗不过纪青玉,可奉承起别人来,却是一套接一套。 然而曹也并不吃这一套。 他冷哼一声,甩袖子,“甭拿这些好听话来唬我!” “这奉承的百姓不知道,当本官也不知道吗?你萧家可是被陛下判来此地流放受罪的,可是如今,瞧瞧,这高宅大院住的,多惬意啊,哪有半点受罪样!” 萧老夫人被吓得跪在地上。 “冤枉,冤枉啊大人!” 随着她这句话,其余人也哗啦啦跪了一地。 其中也包括了方才不听一辞,硬是要闯进去搜库房的孔氏。 纪青玉落在后面,正好能看见她的动作。 估计孔氏也没想到这告官府,会招来曹也,进而事情不受控制地变成这样,这会儿她应是十分懊恼,紧紧掐着手心,咬着后牙。 那力道大的,纪青玉看了都嫌疼。 可孔氏却仍能面不改色。 纪青玉便知自己此前那番话没说错。 这些年孟氏太跳,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在她旁边伏低做小的孔氏,这种人,心机太深,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轻易招惹不得。 不过,那是在孔氏没有招惹她的前提下! 曹也懒得听面前这些人哀嚎,又哼一声,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直接往里走,“给我搜!” 萧老夫人拦不住,也不能拦。 看着曹也带人鱼贯而入,她也明白了,这就是她所害怕的祸事。 想到这祸事是因谁而起,萧老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给了来扶自己的孔氏一巴掌,指着她骂:“好你个孔氏,我当你有多好心,你是不是一早就存了让我萧家被抄第二次的心?” “你,你个毒妇,早知我就该打死你!” 被扇了一巴掌的孔氏脸侧到一边,发簪掉了,头发也散了。 这是一种极其羞辱的方式。 自古以来,但凡良家的女子皆会簪发,只有勾栏里出来的才会披头散发。 在一双双目光的凌迟下,孔氏垂着眼,脸火辣辣的疼,可又好似不止是被打的疼。 “老夫人何必迁怒,今日三夫人带人闯我库房,您若说自己半点也不知情,那我是万万不会信的。”纪青玉忽然开口,脸上的笑仿佛在说。 装,继续装。 萧老夫人脸气成了猪肝色,“你,你!” 梨儿流着泪过来把簪子给孔氏插回去,在她的细声安慰下,孔氏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而后眼神复杂地看向纪青玉,似是不知她为何帮自己。 其实纪青玉根本没有想要帮她。 她打断萧老夫人,纯粹只是不喜欢萧老夫人一有什么事,就怪在别人头上的的嘴脸,“孔子曰有错就要勇于承担,老夫人自诩秀毓名门,饱读诗书,不会连自己的过错,也要死皮赖脸地赖在别人身上吧。” 萧老夫人这下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她吸了一口气,眼一翻竟是被气晕了过去。 纪青玉没理会乱成一团的身后,只身走到大堂。 萧凛慢了一步也跟了上来。 他们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看似疏离,实则嘴皮子都在微微翕动。 “萧大人可否与我细说,那曹也是个什么情况?” 萧凛皱眉,看得出对此人十分不喜,“此人愚蠢无耻,好大喜功,这次被他抓到了机会,必然不会草草放过,嫂嫂,你……” “我自有对策,等会儿进去,请萧大人配合我一二。” 两人走入大堂,看到那曹也已经端坐其上,手边一杯普洱茶,眯着眼,手指打着摆子,十足惬意享受。 见他们进来,露出一点被打扰的不悦。 纪青玉趁他说话前开口,“曹大人这杯普洱倒是我萧家如今,为数不多的好茶,不过这茶叶放了多久,许是不太匹配得上曹大人了,不如我给您换一盏。” 曹也也不是个会品茶的,喝不出这茶的好坏。 一听纪青玉这么说,当即便表示同意,于是纪青玉挥手,让人赶紧把那杯茶给撤了,倒掉。 芳菲倒那杯普洱的时候,一脸肉痛! 这茶叶她家夫人都没多少,就得了那么一点点,结果这人一来,就被糟蹋掉了。 真是细糠喂给了猪! 纪青玉转而让人随便泡了杯绿茶,茶叶是比不上先前的普洱的。 但那曹也竟然也没看出来,喝了一口,还赞道:“好茶!” 纪青玉这才知道,萧凛此前说曹也愚蠢是为何故,嗯……这人的确不太聪明。 试探过了深浅后,纪青玉心里也算有个底,顿时放心了许多。 而曹也看她一眼,似乎认出了她是谁来:“你,是萧时琰那个夫人?我且问你,你那制糖之法从何而来?” 看着他眼里盖都盖不住贪婪,纪青玉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曹大人明查,我只是偶然在坊市得到了一些书,也算不上什么好办法。” “把你得到的书交上来。” “书烧了。” “你!”曹也气急,一手拍在桌上,“你可是在故意蒙骗本官,你可知欺骗本官的下场?” 桌子上的茶杯都被他这下拍的震了三震,气势惊人,看得周围几个丫鬟心惊胆战,但纪青玉却是面不改色,依旧维持着那副不改的笑容,淡淡的,不见真心。 “我哪有那熊心豹子胆蒙骗曹大人,只是那书确被我烧毁了,毕竟我如今乃一介有罪之身,此等制糖方法看看便好,哪里敢私藏。” 纪青玉掩饰得太好了,曹也根本看不出她有没有撒谎,而她的态度,也让他有种一拳捶在了棉花上的感觉,不痛不痒,反倒是他自己落个满腹气闷。 第六十七章 把她给本官抓了 曹也口口声声打压他们,却也不敢真的对纪青玉怎么样,只能叫来自己的下属:“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东西!” “大人息怒,息怒,属下们已经在找了。” “还不赶紧!”曹也踹了他一脚。 那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都不看多看一眼,跑走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抬了足足五六袋白糖出来。 刚才那人哈巴狗似地跑过来,对曹也说:“大人,您要的东西,找到了。” 装白糖的袋子都是那种很大布袋,撞下一个七岁小孩都绰绰有余,而这样的袋子,竟然有五六袋! 可见纪青玉做了多少白糖。 “证据确凿!”曹也冷笑,“少夫人,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来人,将她给本官拿下!” “慢着!” “纪青玉!你想违抗本官吗?” 见纪青玉竟然胆子大到敢打断自己,曹也顿时怒不可遏。 他本来就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以前没官位的时候,尝不到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快感,现在尝到了,立刻就让他欲罢不能起来。 因此曹也最讨厌别人违逆自己。 纪青玉还是在笑着,只是笑不达眼底,“我是想提醒曹大人。” “可笑!本官有什么事需要你提醒的,别忘了,你现在是戴罪之身!” “那若是曹大人无令抓人的消息,被传扬出去呢?”纪青玉勾唇。 官府抓人需要官令,即便曹也是上边派下来督察的,也不例外。 而没有官令就抓人,是大罪! 曹也咬牙,阴鸷地看着纪青玉,“你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纪青玉淡淡道:“曹大人不知道的,还多呢。” “好,好!你们萧家都是好样的!” 门口,萧老夫人才走过来,就听见曹也这声怒斥,身子一晃,险些又晕过去。 她愤怒地看向纪青玉,“纪青玉,你在干什么?” 她怎么敢跟曹大人对着干! “萧大人息怒,我这孙媳就是这样,我们萧家也想管教,可是她不服管,如今,如今又顶撞了萧大人您……” 看萧老夫人一脸下定了决心的样子,纪青玉就知道,她肯定又要说屁话了。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萧老夫人竟然对曹也说:“千错万错都是她一个人的错,曹大人您把她抓了吧,我萧家就当没有过这个孙媳!” “裕儿!把放妻书拿来,给萧大人过目!” 一旁的萧裕连忙往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放妻书,曹也接过,饶是他也忍不住露出惊诧:“你萧家这是要放弃她?” 萧老夫人赔笑:“她心不在我萧家,还有个不知哪来的野种,冒充我萧家血脉多时,本来也算不得是我萧家人,我们之前也有想过状告,只是萧凛萧大人与她私交甚好,我们状告无门,才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如今,既然曹大人在这里,那我萧家也想腆着脸求曹大人,还我萧家一个公允,把这个,这个恶妇赶出萧家去!” “你这分明是过河拆桥!” 芳菲瞪大眼睛,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根本没想到萧老夫人会这么无耻,“这便要跟我家少夫人撇清干系,刚到丰城无处落脚时,怎么不见你们有这份自觉?现在受了好处,竟反咬一口,无耻之尤!” 萧老夫人跟萧裕被她说的满脸臊红,可曹也就在眼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舍弃纪青玉,就是她们死! 曹也哼哼笑了一声。 本来他对萧家不怎么感兴趣的,一个被流放的家族,就算以前门户再大又有什么用?既然被流放,那就是朝廷的弃子了,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但萧老夫人的态度,让他多了些兴味。 “少夫人,看来你的家人都不怎么样啊。”曹也讽刺,“卖你求苟活,啧啧,连我一个外人都觉得心酸,少夫人真的不考虑一下,将制糖配方给本官吗?” “若你肯交于本官,本官就违逆出口恶气,如何?” 看见曹也脸上的贪婪,萧凛皱眉,眼底闪过厌恶,随即又担心起来。 他不是担心纪青玉接受曹也的条件,别人不知道,萧凛却知道,就算别人都屈服于强权下,她也绝不会。 而他恰恰就是担心她反抗太过,惹怒了曹也。 他跟曹也左右也没相处多长时间,可已经看出来,此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之徒,为了利益,为了他自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条件很吸引人。” 曹也嘴角勾起,一副对此早有预料的样子。 “但,我拒绝。” “你能想明白……什么,你拒绝?”曹也眼睛滑稽的瞪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气得手都在颤抖,自他走马上任以来,身边处处都是恭维之声,何曾有人敢这样三番两次忤逆他。 只有纪青玉这个不怕死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听他话! 曹也彻底失去耐心,怒极反一笑,指着她跟萧老夫人,“你,还有你们,萧家所有人,今日本官就以你们私自制糖,违反大魏条例的名义把你们抓回去关押,择日问斩,带走!” 他一声令下,带来的人顿时围了上来。 萧老夫人忙求饶:“不要,不要啊曹大人,这一切全是那贱人自作主张,我萧家不知情啊!” “哼,现在说也晚了!” 见与曹也说不通,萧老夫人一枪怒气全都洒在了纪青玉身上,俨然把所有罪责都怪在了她身上,“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我萧家命苦啊,琰儿被你克死不够,如今,竟连仅剩的萧家人也要被你拖累,害人,真是害人不浅!” 许是见无法转圜,萧老夫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但曹也手底下的人可不是会尊老爱幼的,她嚎任她嚎,该抓还是一个不少。 很快,萧老夫人和萧裕都被抓了起来。 要来抓纪青玉的时候,萧凛看不过去了,蹙眉站出来,“曹大人,此事怕不妥,方才她说的也未尝没有几分道理,没有官令私自抓人,若是闹大只怕也对曹大人不好。” 第六十八章 一天是萧家妇,一辈子都是 “有何不妥?”曹也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自以为看透了他,“萧凛,你处处维护这个女人,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萧凛一顿,完全是噎住了,但他的反应却被曹也误会了,以至于他对自己的猜测更加坚信不疑。 想到萧老夫人方才无意中透露的,他眼眸一闪。 这个萧凛的性格,就算是他也有所耳闻,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说好听点是一个守礼又懂得克制的君子,难听点那就是根呆木头,这样的人,会莫名其妙护着一个女人? 打死他都不信。 秉承着同样是男人的想法,曹也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没想到你平时不声不响,却喜欢这种跟你对着干的。” 萧凛:……不是,那是我大嫂啊。 可惜这句话不能说给曹也听,他只得咽回去。 “但本官意已决!别说是你,就算是圣上旨意到这儿,我也得把这私藏十几斤甚至几十斤白糖的罪人,押回去!” “何为私藏?” 曹也顺着声源望去,见纪青玉正望着他,眼睛清凌凌的,如同一面干净透彻的镜子,任何污秽,污遭都躲不过这双眼睛。 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发现后背竟然渗满了冷汗,再看,纪青玉仍然勾唇看着他! 一股热气迅速爬上他的脸颊,曹也气急! 他可是北边巡抚曹大人!一个流放的家眷,哪来的胆子看不起他? 怒气裹挟着冷笑,他指着纪青玉捡钱那几点大袋白糖,“没有官方批准文书的,制糖超过两斤,即为私藏!” “如今,你人赃并获,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你押上台问斩!” 虽说私藏白糖的罪名不至于掉脑袋,但曹也一点也不怕,他既然敢这么说,就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己说的话变成现实! 谁知纪青玉竟然笑了,“那我有一样东西,要给曹大人看。” 而后,她当着曹也的面,取出了那张萧凛盖过官府大章的文书。 看到这个,曹也眼睛都要瞪凸出来了,他不可置信地朝萧凛吼道:“她怎么会有这个?!” 萧凛冷着脸不回答,他当然不会回,要不是顾及着曹也的身份,他根本都不屑于靠近这种人。 所以是纪青玉帮他答的,只见她笑眼弯弯,格外灿烂:“曹大人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当然是走流程拿到的官府文书啦,哎呀,曹大人眼睛该不会不好吧,要不我给您拿近一点看看?” 看着纪青玉脸上刺眼的那抹笑,曹也只觉得一股怒气冲到头顶,整个人快被撑爆炸。 他敢打赌,纪青玉是故意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文书来,她这么做,就是为了欣赏此刻他的狼狈。 可恨,当真可恨! 然而更让人气闷的还是,他竟然拿纪青玉没办法。 曹也之前可以大张旗鼓的带人来,是打着纪青玉私自制糖的旗号,现在人家手上都亮出文书来了,有文书,就不算违法,所以他拿纪青玉没办法。 最后,曹也是被气走的。 目送曹也气冲冲的背影离开,好一会儿,纪青玉才收回视线,而后落在一旁的萧老夫人,萧裕,还有面如死灰的孔氏脸上。 她目光在孔氏身上停留最久。 刚才忙着跟曹也呛声,没太注意孔氏,现在想起来纪青玉才发现,刚才她好像一直没出声。 不过她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就移开了。 孔氏这么做的原因她不想知道,总归这些人都是半斤八两,都想她死。 “老夫人,不知今儿这出戏看得可满意?”纪青玉缓缓勾起笑意。 萧老夫人对上她的眼睛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萧裕在一旁也不敢吭声。 经过方才他们已经看清楚了,纪青玉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算计的,她连曹也都不怕,哪里会怕他们? 之前一直都是他们太想当然了。 好在纪青玉原也没想,从他们嘴里要到答案。 她步步逼近,嘴角从始至终都噙着一抹笑,却是让人深感冰冷的笑意,“你们算计我了这么多,从京城,到现在,这一路上明枪暗箭无数,真以为我是那么好拿捏的软柿子,任你们捏扁搓圆?”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们是你的家人。”萧裕反驳,但无论怎么看都有些底气不足,“只要你一天还是萧家妇,就不能对我们动手!” “你倒是提醒我了。”纪青玉眼突然一暗。 闻言,萧裕愣了一下,紧接着他手里还没给出去的那风放妻书,就到了纪青玉的手里。 然后被她一寸,一寸撕碎! “有句话说对了,我一天是萧家妇,就一辈子都是萧家妇!可我,不会受你们的摆布!” 萧时琰倏然顿住。 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眼前的女子,她神情淡漠,语气却坚毅,一字一句,落在他心间仿若擂鼓。 她说,她是萧家妇。 一瞬间,微小的欢喜涌上心头,只是萧时琰太过木讷,他是沙场上一往无前的将军,可以为国家生,为国家死,唯独不懂情爱,也就不知道此刻胸腔中跳动的雀跃是为何。 他把手按在上面,扑通,扑通,又看向纪青玉。 恍然间,他似懂非懂地了悟,这跳动似乎是为她而生。 之后纪青玉便离开了大堂,因萧时琰站在角落,刚好阴影挡着,她便也没有瞧见。 男人目送着她走远,冰冷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剩下的人身上。 萧裕陡然打了个寒颤,嘟哝,“怪了,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 “二老爷,快来扶一扶老夫人,老夫人要不行了!”红雨突然急切地唤道。 原来是萧老夫人又被纪青玉给气晕过去了,毕竟是自己老娘,萧裕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将人送回去。 萧时琰本来也想离开,就在他将要动身的时候,一道小心翼翼又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你……是我大哥吗?” 萧时琰回头,看到萧凛正看着自己。 此时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 他才看了一眼,萧凛就好像从他复杂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随后那双眼睛猛然亮起! 第六十九章 四六分?不存在的 萧时琰看着眼前比起记忆中,长大了许多的青年,感触复杂。 萧凛是他救回来的,看到他出现在丰城的时候,萧时琰有过一瞬间的震惊,但随后就知道了萧凛的打算。 以他的功勋,便是圣上有意让他剿匪,他也完全可以不来。 可他来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代萧时琰保护仅剩的萧家人。 即使萧时琰一声不吭,也足以令萧凛兴奋。 他认得萧时琰的眼神,他就是,不会错的! “大哥,真的是你!”萧凛眼里光芒大亮,“你没死,可是,你既然没死,为何不找我?还隐姓埋名在萧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可即便如此,萧时琰也从他的神色中看懂了,他要说的。 无非就是不理解他为何不与纪青玉相认,还故意遮掩容貌,掩藏身份,藏在萧家。 但萧时琰不打算说太多,“有些事,我还不能与你解释。” 萧凛神色一凛,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能让萧时琰如此忌惮的,除了如今的天子,还会有谁? “当初的事果然有蹊跷。”萧凛捏紧拳头,而后又话锋一转,“可是,即便如此,大哥你好歹也与大嫂相认吧?大嫂为了你,殚精竭虑,实在是付出太多。” 闻言,萧时琰垂下眸光,不久前才尝到的那点欢欣,转眼就变成了苦涩。 淡淡的涩意在舌尖流转,他一遍遍无奈回味。 与纪青玉相认? 她不见得想见他,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他。 他垂眸,眼睫落下一片阴影,最终,只说了句:“暂且不要把我的身份告知她,我另有打算,现在不适合。” 萧凛终是没能劝动萧时琰,他走后,萧凛纠结半响,叹了口气。 眼下也只能按他大哥说的,帮忙瞒着大嫂了。 这么一想,萧凛顿时感觉良心在痛。 之后的几天纪青玉明显感觉萧凛在躲着自己,以前他最多也就三四天找不着人,现在她去一次,官府必定空一次,每次去,没一次是能找到人的。 可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并没有证据能证明。 纪青玉只好把准备找他帮忙的事放一边。 瞅着又放回库房里的几大袋白糖,芳菲每天都在发愁,只有纪青玉镇定自若。 好在澹台清和没让她等太久,两日后,便派了人前来。 来的还是熟人。 “少夫人,别来无恙,几日不见,瞧着您精气神是又好了点,越发容光焕发了。”周掌柜笑道。 做了那么多年的掌柜,自是一副好口才。 往常,他靠着这幅口才无往不利,只是没想到,今日却在纪青玉这里栽了跟头。 听到他的奉承,正在院子里过滤茶叶的纪青玉那是头也不抬,“见着周掌柜才叫我惊讶,也不知今儿是刮的哪门子妖风,竟把你给吹来了。” 周掌柜讪笑,“哎哟您这话就太不客气了,我呢,是奉我家公子的话来的,专程给少夫人您带点东西,来人,抬上来!” 立刻就有小厮抬着两个沉重的木箱走来。 看箱子的材质,纪青玉估料到箱子里的东西价值肯定不一般,保不齐是一箱钱什么的,可当箱子打开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太贫瘠了。 箱子打开,赫然是几盏精美的瓷器。 上面描绘花鸟虫鱼,无一不是栩栩如生,光这点,便是价值不知凡几。 一边的芳菲已经看呆了。 纪青玉艰难地把目光从那些瓷器上扯回来,在她眼里这可不是一般的瓷器,而是积分啊!好多积分! 要知道自从到了丰城,纪青玉就一直没再往系统里兑换东西,出去的钱,至今都没赚回来多少,虽说是前期投资,可到底花出去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也是会心疼的。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转而问周掌柜:“这是何意?” “上次少夫人去酒楼,因公子大感不快,事后,公子深深懊悔,于是才做了这个决定,这些都是给少夫人您的赔礼,不求少夫人宽宥,只求您仍能给我等机会。” 芳菲小心翼翼地看向纪青玉,眼神中有动容,也有好奇,不知道纪青玉会如何做。 纪青玉没有回答,只是问:“今日,就你自己来了?” 回答她这句话的不是周掌柜,而是澹台清和。 只见他踏进门内,一袭青衣仍如几日前那样,眉目温柔,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行走间宛如流动的云霞,从容不迫,“姑娘果真事事都能料到,既是赔礼道歉,我又怎么可能不亲自来呢?” 纪青玉看到他,并没有多大反应,她一早猜到,澹台清和这般谨慎,又面面俱到的人不会让周掌柜一人前来。 瓷器很好,但她还得再矜持一会儿,不能表现得太喜欢,“这些太贵重了,澹台公子送我,怕是不合适。” 澹台清和目光幽深,“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今日乃是专程带着诚意前来,就像姑娘你前几日说的那样,你走后,我深思熟虑过了。” “我愿让利两成,今后姑娘八成,我两成。” 青衣公子扶扇作揖,玉松般挺立的腰杆微微弯曲,诚意满满。 “二八分,还是让了两成。”纪青玉关注的却不是这个,“所以一开始,你其实是想要四六分?” 她挑眉微笑,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澹台清和:“……我一贯如此,倒不是针对姑娘。” 这澹台清和倒说的是真话,他做生意,向来都是五五分成,至多让一成出去,以他的能力,也值得这个价钱。 只是他发现,对纪青玉不能用自己的那套来,加上纪青玉的东西他特意观察过,确实都是现在没有的,他估算出价格,结果令人震惊。 所以澹台清和才肯忍痛让利。 二八分,倒是跟纪青玉心里的预期一样了。 纪青玉勾勾唇,“那便签合同吧。” “合……同?”澹台清和生疏地念着这两个字,“敢问,这是何物?” 纪青玉忘了现在还没有合同这个东西,商人之间合作,只有签字画押一说,她摆摆手,道:“你当做是签字画押便可。” 第七十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签好字盖好章,合作就算成了,澹台清和还有个酒楼要看着,就没在这留。 临行前,他笑着跟纪青玉保证:“姑娘放心,你交给我的糖,我会给你卖出去的。” 纪青玉还忙着手上的活儿,也就没多搭理他,闻言只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萧时琰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一辆马车从门口驶离。 纪青玉看到他,笑着招呼道:“哎你来了,正好,帮我把这个过滤一下,太多了,我一个人干不完。” 闻言,一旁的芳菲不乐意了,“夫人怎么就一个人了,奴婢这不是一直都在吗?” “唔……算漏了。” 萧时琰眼眸闪了闪,对于那辆马车,却是什么都没问,他蹲下,闷声不吭地帮起忙来。 真别说,他看着是糙了点,但干起这种精细活来也很有一套,速度快,干的又好,甚至比纪青玉自己来都要好上不少。 纪青玉看了看自己手里过滤的茶叶渣,又看看他,没多犹豫,拍板决定,“这些都交给你了!” 她甩的毫无负担,萧时琰在这那么多天,衣食住行全都是靠她,帮点忙,干点小活不过分吧? 把晾晒好的茶叶的过滤工作交给萧时琰,纪青玉自己则是起锅,煮牛乳。 这时候的牛乳味道倒是鲜美,边疆地带接壤草原,草原便是蛮夷人的地界,大魏与蛮夷三十六部落虽然战争时有发生,可在不打仗的时候,其实也是会贸易往来的。 不这么做两地百姓日子很难过,边疆几座城池大多贫瘠,百姓手里可能有点钱,但因常年战乱养不了牛羊,没有牛羊,也就没有肉,没有厚衣,边疆地区寒冷,冬天一来根本没人遭得住。 而蛮夷那边的百姓都是游牧民族,家家户户都养牛羊和马,可是不会制造东西,也没那条件,盐巴,瓷器还有布料,那些在草原上通通都是没有的。 没有盐分摄入,别说生下来的孩子,大人也会生病。 丰城距离两地交界线算是比较近的,两地贸易包括牛乳,牛羊肉还有羊毛,自然这边牛乳就多,纪青玉上街去买的时候,价格也不贵。 一罐八文钱,一罐用现代容量算,都有七百毫升左右。 她尝过味道后,发现这里的牛乳没有普遍的那种有奶腥味,就一次性买了十几罐回来,算下来差不多百余钱。 而这些牛乳倒进锅里,一口几米宽的大锅硬是快装满了。 灶里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看火太大,纪青玉连忙把一些柴火拿出来,调小了火,才放心。 之后她一边烧,一边用干净的锅铲搅拌牛乳。 做这些都需要干净的锅铲,和锅,先前那口锅烧过菜,洗得再干净的锅只要烧过菜都会留有味道,好在她一早准备了两口锅,这样就不会串味。 不停搅拌,纪青玉手都酸了。 芳菲不忍见她劳累,提出,“夫人要不还是奴婢来吧,你也忙了一早上了,歇会儿吧。” 纪青玉也没拒绝,把锅铲给她,再搅拌下去,牛乳没煮好,她的手就要先废了。 一早上地时间,就用来过滤茶叶,跟煮牛乳。 牛乳煮开后上面会起一层奶沫,纪青玉让芳菲把奶沫撇干净,然后加入早就计算好的白砂糖,还有调味的蜂蜜。 蜂蜜是纪青玉从街市上买来的,蜂蜜粘稠有助于调口感,做出来的奶茶口感会更绵密些。 最后再放入过滤干净渣子的茶叶,小火,盖上盖子,煮半刻钟。 很快一股浓郁的奶香,就充盈了整个院子。 “哇!”纪青玉正忙活时,突然听见屋子里传来嘹亮的哭声。 看一眼天,竟然都已经快中午了。 这个时候,刚好是小猫儿的饭点,这崽儿别的不在行,就干饭跟哭,还有玩,最在行,每天只要一到饭点,他比谁都准时。 “忙忘了,忘了小少爷还没吃东西,哎哟我这脑子。”芳菲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想去冲奶粉,但手里还拿着锅铲。 见状,纪青玉起身,“我去吧。” 谁知她还没走过去,萧时琰就比她先动身了,看得她愣了一下。 半响,她跟进去,看见萧时琰手忙脚乱地站在小木床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指指放在一边的奶粉罐和奶瓶,在旁指点:“装半瓶子温水来,加三勺奶粉,再用热水冲开,等均匀后,温度适宜,喂给小猫儿就好。” 萧时琰立刻照她说的去做。 小猫儿哭的伤心,纪青玉心疼,抱起来哄。 不过一会儿,男子便绷着脸赶回来,手里紧张地握着奶瓶,一脸紧张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实际上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喂。 犹豫了下,萧时琰还是把奶瓶交给纪青玉,触手温温的,“你去喂吧。” 纪青玉下意识就要接过,平时虽然她忙,照顾小猫儿的一般都是奶娘或者芳菲,可她到底是亲娘,照顾自己孩子自然是最在行,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但就在即将接过奶瓶的时候,她突然看到萧时琰眉心浅浅的川字,还有他的眼睛,从始至终,男子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怀里的孩子。 目光很幽深,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唯一能确定的是渴望。 “要不……你来?”纪青玉试探着问。 萧时琰还要犹豫,小猫儿饿得受不了,扯开嗓子又开始嚎,纪青玉忙哄。 他也不敢犹豫了,把奶嘴对准小猫儿的嘴,轻轻碰过去。 奶嘴一碰到嘴唇,他就张开嘴含了进去,如疾风骤雨的哭声顿收,咕咚咕咚地喝,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小小的吞咽声。 纪青玉轻柔地把溢出嘴角的奶渍擦去,“喝这么急,可见真是饿狠了。” 萧时琰抿唇,眼眸闪了闪,十分愧疚。 小孩的干饭速度快得出奇,才几分钟,小猫儿就把一瓶奶喝完了,喝完后有了精神,那黑溜溜的眼睛又开始到处看,像是在打什么主意,鬼精鬼精的。 纪青玉可受不住他调皮,把人放回床上,叫奶娘进来哄他睡觉。 第七十一章 叮咚!积分进账 把小猫儿交给奶娘看着,纪青玉出去看奶茶烧得怎么样了。 芳菲还在拿着锅铲搅拌,搅拌中,一股股浓郁的奶香怎么都散不去,见到纪青玉出来,她高兴地道:“夫人你看,烧好了!” “我们芳菲就是能干。”纪青玉毫不吝啬夸奖,“爱真不知道,以后什么人有福气能娶了芳菲去。” 芳菲被调侃得脸都红了,“夫人!你就会打趣奴婢!” 开了句玩笑,纪青玉仔细看锅里奶茶的颜色,已经从乳白色,渐渐染上了茶叶地褐色,茶香跟奶香完美混合在一块儿。 “已经可以了,还要再过滤一遍,把里面的茶叶捞出来,不能留渣。”纪青玉拿来漏勺,开始干活儿。 芳菲也在一边帮忙,两个人一起,过滤了好几次才把里面的茶叶给筛干净。 筛干净了后,就要找桶装起来,纪青玉本来是准备好了干净的木桶的,但是一时忘记在哪儿了,问芳菲,芳菲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走了有一会儿的萧时琰手里提着木桶出现,“在找这个?” 纪青玉眼睛一亮,拿到后问:“你从哪里拿到的?” “在那边的走廊上。” 听萧时琰这么说,纪青玉想起来,她好像是随手把木桶放在了走廊上,本来是想着放那儿比较显眼,没想到还是给忘了。 把奶茶装入桶后,纪青玉把它放进冰箱冷藏,顺带看了看冰箱里的能源晶石,这一看就皱起了眉,这几天用电用得很厉害,晶石里的能源有些不足了。 能源晶石兑换比她目前兑换过的东西都要贵,要12000,而她现在的积分是:681。 没办法这些日子兑换了太多东西,偏偏那些东西,都是必需品,省不得。 换做几天前的她肯定要发愁,不过现在嘛……积分已经不是问题了。 “系统,我要兑换能源晶石!”纪青玉打开澹台清和送来的那两口箱子,道:“就用这里面的东西!” 【叮咚——】 【宿主,已经兑换好了。】 纪青玉打开一看,商城页面上她的个人积分:1081。 积分跟兑换的比例是1:400,也就是如果你兑换12000的东西,能得到的积分就是400,不算少了已经,至少纪青玉觉得,系统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嘀咕,纪青玉好像听见系统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成功兑换的能源晶石暂时用不上,是留来备用的,纪青玉把它暂时寄存在空间里,然后转头兑换了一个压盖的包装机,还有奶茶杯跟盖纸。 杯子2积分一个,她换了100个,盖纸1积分,同样也换了一百张,而包装机贵一点,要200的积分。 一下去了五百积分,纪青玉那叫一个肉痛,只能再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想成功,先付出!没有前期的投资,何来后期的收入! 把机器跟杯子都交给芳菲,纪青玉顺带教了她怎么用。 晚上,奶茶冰冻好了,纪青玉把奶茶从冰箱拿出,逐一倒进杯子里,封好盖子后装上木推车,连带着冷吃兔,跟刚刚解冻不久的新鲜烧烤食材,出门摆摊。 芳菲也想跟着去,但一般晚上,纪青玉是不让她跟着的。 就怕路上碰到不安分的人,太危险。 于是她把芳菲劝了回去,这次同样只带萧时琰,其他人一律没带,因为纪青玉发现他干起活儿来,一个能顶仨。 “纪妹子,又出来摆摊啊!”路上,看到纪青玉的人都在跟她打招呼。 等纪青玉找好摊位,东西都还没摆好呢,摊前就围了一堆的人,都是尝过了烧烤食髓知味的客人。 本来他们以为这次也像以前那样,纪青玉烤好,装进油纸袋,然后他们拿了就能走,没想到纪青玉竟然从木推车上抬了三张折叠桌子下来。 木推车很大,折叠桌子是放在最底下的,缝隙里还塞了几张塑料凳。 古人没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桌子木的他们知道,可塑料,却是见所未见,不由得大感好奇。 一个体格比旁人都要大两圈的男子,试了试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凳子,奇了,“姑娘,你这凳子怎么做的?嘿,还挺结实,我这么大块头坐上去竟也不会塌。” 纪青玉当然不会问啥说啥:“只是略懂一些工艺,大家要买烧烤的,可以坐着在这等,想坐着吃也行,打包也行,来,这是菜单,看着点。” 菜单纪青玉没用后世的打印的那种,就像客栈那样,取张耐用的纸,一一把菜名写上去了事。 “香辣生蚝、串烧掌中宝、粉丝烤扇贝、炙烤秋刀鱼:这些都是什么,怎的从未听说过。”拿到菜单的人念着上面的菜名,一头雾水。 虽然不知情,但是一点也不耽误他的兴致,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姑娘,来一份香辣生蚝!” “好嘞!马上。”纪青玉立刻着手准备起来。 她脚边就有个水箱,里面都是她买来的海货,街市上少有,是她刚好碰到了个走商,找他买的。 她跟萧时琰分工合作,她负责烧烤,他处理食材。 海货都很新鲜,有些甚至都没杀,而纪青玉虽然自诩能力一流,却很少人知道,其实她害怕活蹦乱跳的鱼之类的,撬扇贝她也嫌麻烦。 萧时琰用一根木棍,动作干脆利落,两三下就撬好了十几个扇贝,简单得让人有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他忙碌,纪青玉同样忙到热火朝天,烤架上,扇贝刺啦刺啦冒油,撒上蒜末,油香跟蒜香一下爆开,勾得那些在桌子前等待的人,一下坐不住了。 “好香,姑娘,你这餐何时好啊?” “马上,马上就好!” 半响,纪青玉把盘子端上桌。 那些人看到盘子上自己点的烧烤,食指大动,有心急的不顾热气腾腾,竟顶着热气,筷子一捞就夹起一个生蚝,塞入口中。 霎时间,舌尖爆开的鲜味,混杂着蒜末跟小米辣,堪称是又香又辣,格外上头。 第七十二章 烤生蚝 那人瞬间睁大了眼,随后筷子舞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加快许多,连旁边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急。 看到他这样,那些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顿时不犹豫了,都动起了筷子。 这一动,立刻就明白了那人为何如此激动。 “妙,实在是妙啊!”一个身着打衣的男子叹道。 “我从未吃过这般滋味的东西,烧烤,果真贴切。” “我家原是海上的渔民,家家户户靠打渔为生,后来才搬到这丰城,方才我一吃这生蚝便觉此物鲜美,姑娘真乃神人,竟能找到如此美味之物!” 他们的夸赞其实纪青玉觉得,她有点担不起。 古代有生蚝,但没什么人去吃,一是这个时候的人还不怎么能接受海货,认为那是低贱之人才会吃的东西,京城里那些出身名门的公子小姐,也只会吃酒楼里装点精美的黄鱼。 二则是他们不会做,生蚝这东西,鲜是鲜,可是太鲜了有些人反倒难以接受。 只有加入蒜末跟小米辣调味,才符合普遍人的口味。 不论如何,自己做的东西得到一片好评,纪青玉还是相当高兴的。 她转头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几杯奶茶,箱子底部放的是冰块,因此即便拿出来,奶茶依旧是冰的。 她把这些奶茶给了每人一杯,“此乃奶茶,也是我亲手所做,这是吸管,扎入即饮。” 纪青玉示范地把一根吸管插进奶茶里,然后吸了一口。 入口冰爽,浓郁的奶香涌来,一下驱散了所有的疲惫跟炎热。 纪青玉整个人都放松了。 爽,就是这感觉! 末世后物资匮乏,可是末世前,纪青玉也是个整天赖在家里的大学生,成天最惦记的不是烧烤,就是奶茶。 算起来这味道她也是许久没喝过了,这一口下去,竟有种久违的感觉。 “不用给钱,白送?”一个男子诧异道。 纪青玉发现,他就是第一个尝生蚝的那人,点点头,道:“初次试做,未免技艺不精,所以这算是免费送给诸位的,以后,就没有了。” 听到前面众人还在犹豫,试做的能好喝到哪儿去,可是一听到后面,立刻就不计较了。 占便宜是印刻在每个消费者心里的,即使是古人,也不例外。 而当他们其中有个女孩试着喝了一口那所谓的奶茶后,立刻被其味道惊艳了! 这个女孩年岁不大,约摸刚及笄,身边跟着个比她还小的弟弟。 弟弟见姐姐顾着喝,都不帮自己插吸管,急了,“阿姐,我也要,我也要喝!” 他阿姐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可怜的弟弟没喝上,大发慈悲空出手来,帮他插吸管。 随后,一对姐弟沉浸在吸奶茶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跟她一样的人还不在少数。 刚才那些抱有质疑的,被辣的受不了后,想着再难喝也咬牙忍了尝了一口奶茶,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奶茶的醇香俘获了一大批人。 直到后来纪青玉数完钱,准备收摊了,还有人来问:“姐姐,那个……还有没有奶茶,我想买一杯拿回去给阿娘。” 纪青玉低头,看到一个还没她腰高的女孩,手里攥着一串铜钱,右手牵着弟弟,眼巴巴看着自己。 纪青玉:……让人很难拒绝。 看了下箱子,不多不少,正好还剩下三杯奶茶,纪青玉收了她二十二文钱,然后把两杯奶茶给了她,“一杯十一文钱,拿回去给你阿娘阿爹喝吧。” 牛乳八文钱的成本费,一杯奶茶五百毫升,算上杯子,盖纸还有茶叶,纪青玉收十一文钱还算便宜的了。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甜软笑意,“谢谢姐姐。” 又进账一笔钱,纪青玉心满意足地放进钱箱子里,盖好。 一旁的萧时琰从刚才起就在看着,只不过没说话,直到那对姐弟蹦蹦跳跳拿着奶茶走人,才说:“你很喜欢小孩子。” 他看纪青玉刚才跟那女孩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 纪青玉看他一眼,笑了笑,“算是吧,当娘的人看到孩子,总是能想到自个儿生的那个。” 一想到小猫儿几次抓着自己的那小小粉拳,纪青玉就溃不成军,再硬的心肠都软了。 已是寅时,远处有人敲锣,声音远远地传来。 萧时琰眸中明灭,眼中只映出面前女子谈及孩子时的脸上满满的爱意,他喉结微滚:“若是你……” 若是你知晓你的夫君没有死,甚至他就在你面前,你会如何? “嗯?什么?”纪青玉疑惑望来。 才鼓起的勇气立刻就在她明亮的眸光中溃不成军,萧时琰握拳,半响,垂眸道:“若是你累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今日也操劳不少了。” 纪青玉没怀疑,点点头,“也是。” 随后两人一人推车,一人走在边上。 走在一边的是纪青玉,不是她不想推车,是萧时琰不让,她就只好在一边陪同了,主打一个陪伴。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 萧时琰看着影子,心头一片柔软,只想这路长些,再长些,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走到尽头。 …… 奶茶卖得很好,纪青玉摆了几天摊大赚一笔后,找下人大批次的做,做出来的奶茶放去云鼎酒楼卖。 于是,云鼎酒楼这几日入账爆发式的增长。 即使澹台清和分两成,也赚得盆满钵满,更别说纪青玉了,她数着前者托人送来的一箱银票,估摸着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变成腰缠万贯的富婆了。 满足地倒在床上,但没过多久,纪青玉又弹了起来。 之前一直没搬出去是考虑到钱还不够,现在有钱了,应该可以了吧? 她叫来芳菲,问起后者打听的情况。 “奴婢按夫人你说的去看过了,但是城内没有要出售的地。” 纪青玉毫不犹豫,“那就看城外,不成的话,住山里边也行。” 反正丰城四面环山,就算住山上,到城里来也不过片刻的路程,总好过一直待在这里,每天提心吊胆地防贼,防的还是家贼。 第七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芳菲闻言瞪大了眼睛,可听完纪青玉后面的话又沉默了。 许久,她才闷闷地吐出一句:“老夫人那些人真是没长心肝的,明明如今的萧家,就靠夫人撑着,不齐心协力就罢了,还总是针对咱们。” “害得夫人你连找屋子都找不着,还得千里迢迢搬山上去住。” 明明受难的是纪青玉,可芳菲好似比她还要委屈,说着说着,竟是给自己说红了眼。 纪青玉失笑着,轻柔地将她眼角泪擦去,“咱们芳菲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 听见她的调笑,芳菲红了脸。 纪青玉更觉有趣,不过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还是因忧虑变淡了。 城内找不着合适的地方,那就得到外边去找了。 纪青玉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决定好后,她即刻便打算去勘察土地。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地皮归纳权,除了城内那一亩三分地,外头的土地官府是一律不管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百姓在山上起茅屋安家的原因。 不过对纪青玉来说,住茅屋肯定是不行的。 丰城贫瘠,山林却茂盛,山上指不定有豺狼虎豹之类的,茅房太不安全。 只她一人也便罢了,还有芳菲跟小猫儿,还有一大群人的性命要考虑呢。 说干就干,纪青玉把摆摊的事交给芳菲,让萧时琰照看好小猫儿。 萧时琰被叫过来的时候,脸上那抹诧异怎么都藏不住,“你要出去?” “有事出去一趟。”纪青玉没解释太多,“芳菲不在,别人照顾小猫儿我不放心,小猫儿对你亲近,你也有武功傍身,你看着小猫儿比其他人,更令我安心。” 上次的事情后,纪青玉就不太放心奶娘了,只是让芳菲一个人照顾小猫儿,又太累,只好继续用着,左右平时有芳菲看着,也出不了岔子。 芳菲不在就不行了,小猫儿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事,纪青玉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时琰看着被激情一抱到他怀里的小猫儿,整个人都僵硬了。 一个大男人,抱着个小孩不知所措。 半响,他喉结滚动,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找房子,这儿太多牛鬼蛇神,遭不住,趁早搬出去对谁都好。” 纪青玉捏了捏小猫儿的脸,没说太多,很快便出门去了,还带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走。 萧时琰靠在门口,怀里抱着小猫儿,望着纪青玉离去的背影,忽然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起来,种种都在警示他。 男人剑眉微蹙。 “咿呀!”小猫儿挥了挥拳头,眼睛圆溜溜,格外有神。 萧时琰拨弄了一下他的口水巾,动作略显生疏,但小猫儿对他似乎莫名亲近,被他摆弄也不哭不闹。 他问:“带你跟上你阿娘,好不好?” 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当然不会回答。 但是萧时琰也不需要回答,他看了眼空落落的院子,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纪青玉先是去找了一趟澹台清和,从他口中,印证了芳菲的话,丰城确实没有多的房屋售出了。 别说别人,就连他都没有。 而原因并不像芳菲以为的那么简单。 二楼雅间,澹台清和倒了杯茶,动作不疾不徐,“边疆最近又蠢蠢欲动了,丰城靠近边疆,届时必然为战火所累,城中不出售土地也是想有个安身立命的保障,而我名下的则是一早放出去了。” 澹台清和向来是个敢做敢赌的,一早放出去的土地他不在乎能不能收回,只在乎那部分利益。 若是打仗必会有人从附近城池逃来,而丰城恰恰处于一个刚好的位置,既不会太近,又不会太远,所以很多时候,那些人都会逃到丰城来避难。 “要打仗了?”纪青玉眼底划过诧异。 “估摸着是吧,不过如今的朝廷……怕是无人能用,若真要开打,咱们这位萧大人倒时肯定会被调回京城。” 纪青玉没投从刚才就没松开过,这对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无论是开仗,还是萧凛要被调回京城。 只是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姑娘问此,是想要买土地吗?”澹台清和问道。 “打算搬出去住,让人在城中看了一圈,可惜并没有能买的房子,事已至此,只能到就近山上看看了。” 看着纪青玉云淡风轻的样子,澹台清和眸光微闪,倏然一笑,“若是如此,或许我能帮上姑娘的忙,虽说我名下没有能出售的土地,但人手倒是不缺,附近的荒山近日常有人听到狼嚎,只怕是真有狼窝。” “就姑娘这几个人手,上山怕是不行。” 澹台清和说的已经够委婉了,若真有狼窝,纪青玉带的这几个人何尝是不行,简直是去送菜的。 但纪青玉却好似有自己的打算,“多谢澹台公子,但不必了,我自有办法。” 澹台清和有意想留下纪青玉多说几句,但她还急着上山挑地,便没留。 纪青玉带着三个人出云鼎酒楼,走得匆忙,像是急着去干什么事。 曹也眼睛微眯,正好路过的他抬手,马车顿时停住。 小厮上前询问:“曹大人有吩咐?” 曹也盯着纪青玉,想起那日自己被这牙尖嘴利的女人堵得屡屡噎住,还有她咬死了不肯交出来的白糖配方,眼底阴翳肆虐:“跟上那女子。” 小厮看了一眼,随机马车便调转了方向,悄悄跟上了出城的纪青玉。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后脚跟来的萧时琰眼底,他身着胸前两圈绑带牢牢固定,背上背着个孩子,却冷着脸,显得格格不入。 一路走来,不知受了周围多少好奇的目光。 但萧时琰脸上始终都不见动容。 他看着远去的马车,目光微凉。 路边一个正在喂牛的人看到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他一愣,不知萧时琰堵在他面前想干什么。 就在他面色紧张时,面前的人开口,“十两银子,出城。” 看着男子拿出的银子,他眼睛都亮了,赶忙把银子揣裤腰里收好,“好嘞!这便走!” 第七十四章 屠狼 纪青玉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时间里,自己身后竟然上演了一出黄雀在后的好戏。 荒山上草木茂盛,林子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树木把路遮得严严实实,上山想找条能走的路都难。 家丁手拿镰刀,边走边劈,好不容易才踏出一条路来。 纪青玉随处看了看,最终看好一块地,在半山腰上,周围林子不算茂密,只稀稀拉拉长了几棵白桦树。 看到白桦树,纪青玉立刻想到一样东西,纸巾。 白桦树就是用来做纸巾,同样也是做纸的材料,不过她只是想想。 毕竟做纸很麻烦,而现在外面已经有人会造纸了,虽说造出来的纸比不上她记忆中地雪白柔软,好歹能用,为了做纸浪费功夫,至少目前来说有点不值。 纪青玉当即让人把这些树给劈了,至于劈好的树木,为了不浪费,还是都带回去。 做不成纸,拿来烧也不错。 可是这样一来,家丁就要犯难了。 “把这些都拉回去?”其中一人犹豫,“少夫人,恕小人多嘴,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想把这么多木材拉回去,只怕是要搬到后日才能搬完。” 纪青玉不假思索,“那你们水跑个腿,回去多喊些人来?直接在城中雇佣人来也行。” 说着,她掏出钱袋子。 那人眼睛一亮,赶忙答应,“能能能,我能!这事儿包在小人身上,少夫人放心。” 袋子离都是碎银,这点钱纪青玉还是不在意的,随手就给了他。 见那人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就得了个肥差,剩下那些没张口或来不及张口的人都在羡慕嫉妒恨。 别说钱是纪青玉的他们动不了,少夫人大方,这谁不知道! 他帮忙跑一趟腿,少夫人可怜他必定不会让他白干,雇佣人又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说不定到时候袋子里剩下的碎银就全归他了。 一个人暗暗啐了一口,“诡计多端,呸!” 纪青玉把人留下清理那块地,她自己则是到周围勘察地形,都说这山上有狼,她总得看看是不是真的吧。 别到时候真在这起房子了,长工们干着干着活,突然被狼群袭击。 结果这一去,还真给纪青玉发现了狼的行踪。 附近有些狼的脚印,很浅,看样子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她也发现了一些动物粪便,依照她上辈子的经验,就是狼的。 纪青玉猛的吸了口气,“啧,真有个狼窝。” 去把那窝狼给解决了? 纪青玉现在的身体是比刚生下小猫儿时好了不少,可也没有重回巅峰,甚至可以说,连她前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这样的她单枪匹马去找狼的麻烦,那就是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到时候那群狼只怕都要口吐人言,唱一句: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记下位置,等回去告诉萧凛啦。 到时候借他的人把狼猎了,萧凛得猎物,她得一块地,两全其美。 做好印记,纪青玉打算沿路返回,就在这时,一声狼嚎把她惊住。 “嗷呜!” 轻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纪青玉眼神一凌,迅速下蹲! 一头灰狼从她头顶跳过,毛发舞动,威风凛凛。 灰狼贪婪地盯着她,嘴里诞液快连成一串。 剩下几头狼也唰唰落到纪青玉身边,把她团团围住,纪青玉观察了下,前面挡路的那头狼体格最大,额间还有一簇白毛,应是狼王。 三头母狼打头阵赌在她左侧,三头强壮的公狼堵右侧,剩下的缝隙则是被一些年老或者身残的狼堵满,真是一点缝隙都没给她留下。 刚才那一声狼嚎是进攻的信号,到了近前来,这些狼反倒是安静了,一声不叫。 这无疑扩散了紧张的氛围。 狼群对纪青玉垂涎欲滴,可也忌惮她,狼王没下令,其余成员只能一点点靠近,缩紧包围圈。 而纪青玉不能放任包围圈越来越小,到那时候,她插翅也难逃。 纪青玉突然动了。 紧绷的腰线拉成一张弓,她弯腰取出绑在右小腿上的一把军用匕首,匕首泛着令人生畏的寒光,选了由老狼阻挡的那一片作为突破口,一翻滚接近,柔韧的脚绞上狼腹,右手匕首狠狠落下! 噗呲! 匕首竟然就这么插进狼头,鲜血淋漓。 这把匕首是纪青玉用了200积分换来的,很锋利,别说是插进狼头,把整颗狼脑袋砍下来也未尝不可。 “嗷呜!” 纪青玉暴起得太快,饶是狼群都来不及反应,狼王也是闻到血腥味才反应过来,有狼被杀了。 狼王暴怒的低吼促使原本谨慎的狼群,眼中凶光大盛,一头头狼悍不畏死地扑向纪青玉。 当然,纪青玉也不是好惹的。 她连着闪开几头狼的扑咬,离她最近的一个直接被她开膛破肚! 匕首顺着狼腹划开,像划开一块黄油丝滑无比。 血混杂着秽物一起流出,躲闪不及淋了纪青玉一身,她满头满脸都是血,眼神比狼还要狠厉,一瞬间爆发出的凶煞气息让那些狼都畏惧了。 狼王再次催促进攻。 纪青玉一脚踢开一头灰狼,小腿被反咬了一口。 刺痛使她疯狂跳动的神经稍稍冷静了点,杀红眼的纪青玉强硬地按下自己骨子里的躁动因子。 这里不是末世了,她有关爱自己的家人,也有回去的地方,不需要再没日没夜的战斗,不用每次都拼上性命。 比起杀了这些狼,她更该做的是保全自己。 刚才的搏杀耗费太多体力,纪青玉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她当机立断,不再跟这些狼纠缠,甩开几头缠着不放的往来时的路跑! 然而她却不知,暗地里早有一把弓对准了她。 “咻!” 林子里寒光一现,只听见破风声,还有箭矢入肉的噗呲一声。 纪青玉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往周身一扫,可林子太密了,什么也看不见。 她果断挥刀截断肩上的箭矢,听见后面传来若有似无的狼嚎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白着脸,误上伤口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第七十五章 看什么看,把头扭过去 听人来报说纪青玉中了箭,曹也脸上的冷笑再也藏也藏不住,“走,把人抓回来!” 他倒要看看,纪青玉这次落到他手里后,还能怎么嚣张。 而待他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回去,还怕从她口中问不出白糖配方吗?他自然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纪青玉把配方吐出来! 曹也带人上山抓纪青玉,而纪青玉虽然不知道是谁暗箭伤的她,却知道有人不想让她好过。 她眼神一冷,忽的眼角余光瞥见一边泥路上的脚印,一串很乱的脚印,看上去应该有七八个人。 这七八人,不出意外就是偷袭她的那伙人。 而且看样子……似乎在找她? 纪青玉冷笑一声,“那么想找,就给你们找好了。” 话落,她看了眼后面,故意往反方向走,沿路还抹去了自己的痕迹,这样一来,那群人不仅找不到她,还很有可能会跟寻着她身上血腥味追来的狼群撞上。 纪青玉向来乐于助人。 这些人不是想找她吗?那就去狼肚子里找吧。日暮西山,纪青玉还没找到回去的路,随着血流失得越来越多,她的心也逐渐下沉。 林子太大,太密,她迷路了。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仰头看了眼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逼近山峰,连时不时萦绕在周身的鸟叫,虫鸣都没了,四周安静得出奇。 纪青玉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不自觉加快脚步,没过多久,冰凉的雨丝便滴答滴答落在脸上,头上,凉丝丝的。 雨点噼噼啪啪,越下越大,转眼就从牛毛一般大小,变成疾风骤雨。 直挺挺的树干被暴雨摧残,枝叶压弯,原本只是略微崎岖的山路在沾了雨水后,越发湿滑难走,纪青玉抿着发白的唇,麻木走着,终于找到一处可以暂时歇脚的山洞。 山洞不大,容纳下一个她却是绰绰有余,纪青玉还在旁边捡到了几根被山洞遮蔽,侥幸未被雨水打湿的木柴。 噼啪! 一道微弱的火光亮起,转眼火光便在山洞里升腾起来。 用打火机点好了火后,纪青玉右手按上被她砍断一半,但还剩下一半深陷其中的箭矢,蹙眉,刚准备用力。 她整个人突然警觉起身,“什么人在外边?!” 火烧的不旺,因为下雨外面都黑漆漆的,山洞能见度只维持在能看清眼前之人, 纪青玉一早被暗箭重伤,这会儿正是极度紧绷的状态,见外面那人不吱声,藏头露尾,她靠近后,二话不说直接拿起匕首。 但那人竟然接住了她的招! 纪青玉暗自心惊,狠厉下出手越发不留情,连上辈子对付丧尸才用的招数都用出来了。 可那人竟然还是不疾不徐,见招拆招。 昏暗的山洞,烛火跳跃,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肢体对撞的声音,还有一道细细的喘气声……等等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纪青玉正惊疑不定,忽然,那人身上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呜哇!” 纪青玉:……好耳熟但是想不起来。 “咳,是我。”萧时琰知道不能再瞒下去了,曲拳抵唇轻咳一声。 纪青玉瞪大眼,却不是因为他跟了过来,而是他背上的崽儿,“你竟然把小猫儿带过来了!” 她气冲冲地过去,果然看到小猫儿趴在萧时琰背上,亏萧时琰还知道用绑带固定着,不然这山路颠簸,这么小的孩子怕是有得苦头吃。 纪青玉越想越气,咬牙,“刚才那一刀我就不该收住!” 她就该直接捅进去! 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小猫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倒好,让他好生照看,他把人照看到荒郊野岭来了。 纪青玉火冒三丈,想把人丢出去,可看着在萧时琰背上很是欢快的小猫儿,又忍不下心,最后只能绷着一张冷脸。 好在萧时琰也是比较有眼力见,知道自己理亏,一句也没辩驳,轻柔地将绑带卸下。 小猫儿落到纪青玉怀里,小脸红扑扑的,身上也没湿,看来萧时琰还算比较有良心,没给他淋到雨。 纪青玉轻哼一声。 萧时琰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阿哒!”小猫儿伸长手,使劲想往萧时琰那边去,连肉嘟嘟的小脸都在努力。 纪青玉不满地揉了一把他的脸,“小讨债鬼,这么快就叛变不要你娘亲了!” 小猫儿不知道为什么,很黏萧时琰,有他在,连她怀抱都不愿意待。 不给甚至还哭。 纪青玉拿这讨债鬼没办法,最后只能把它“还”给萧时琰。 好气又好笑的是,小猫儿一到萧时琰怀里竟然就神奇地不哭了,还咯咯地笑,变脸速度连她这个当娘亲的都觉得心酸。 含辛茹苦养大的崽儿,跟人跑了! “嗯……他只是比较喜欢新鲜的东西,人也一样。”纪青玉的目光存在感太强,萧时琰实在难以忽略,抿抿唇,解释,“他不是喜欢我,只是比较少见到我,好奇罢了。” 这个理由,纪青玉勉强能接受。 无奈地看了一眼忘乎所以,连亲娘也丢在一边不闻不问的败家子,倏地,一阵刺痛袭上肩头,她狠狠拧眉。 萧时琰目光落在她肩上的贯穿伤口上,一瞬间,眼神变得极为冷漠凌厉,但那又似乎只是纪青玉的错觉,一晃眼便消散得不知踪迹。 纪青玉要处理伤口,暂时管不了小猫儿,刚好小猫儿在萧时琰怀里,她也能省点心。 见他还在看,仍不自觉的把头别过去,纪青玉脸颊像被烧一样滚烫,“看什么看,还不扭过头去!” 萧时琰点头照做,半响却猛然觉得不对。 这个时候纪青玉已经在兑换药物,准备给身上的伤口做包扎处理了。 箭矢进去的很深,不止铁头,还有一点小木渣也都在肉里面。 是箭射进去的时候一并被带了进去。 换了别的人,别说是面不改色地给自己上药,不痛晕过去,就已经算很了不起了,纪青玉却到现在都无动于衷,仿佛快流血流干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她反手按住断掉的箭矢,拔的时候却一股刺痛,比刚才还要强,痛百倍,千倍! 第七十六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萧时琰眉心皱成了个川字,“别动,我帮你。” 男子宽厚的大掌轻柔地拂开她,随后纪青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手腕一转调整好一个角度,用力,一下就拔出了。 染血的箭矢拔出,带了几点血珠飞溅。 但纪青玉却奇异地没有多少痛楚,至少比她自己弄好。 箭矢拔出,萧时琰紧锁的眉心这才缓缓松开,语气亦是松快不少,“好了,只需上药止血便可。” 说完,就要拿身上的金疮药。 但手伸到一半,他顿住了,目光不停闪烁迟疑。 行军打仗之人身上携带金疮药很常见,可他如今在纪青玉眼中,不过一个被她从流民堆里救出来的人,为何身上会携带金疮药,而且,他的金疮药也不是普通的。 那是边塞特殊的药草所制成,因效用好,故而造价高昂,绝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 而有眼力的人,一眼便能看着这点。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纪青玉已经掏出了一管恢复药剂,给自己注射完毕。 不到几个呼吸地时间,她的血就止住了,甚至伤口还有恢复的趋势。 这会儿外边的雨已经停了,夏天便是这般,雨下的急去得也快。 她起身,发现萧时琰依旧一动不动,不由疑惑,“你不走?” 萧时琰掩去眸底复杂,重新把小猫儿背上。 走到一半,他们在路上发现了一具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脸勉强能认,但并非纪青玉熟知之人,她蹲下,检查了一下此人右手,冷笑。 常年握笔,拿剑的人手上都有程度不一的茧子,拿弓的自然也是。 方才暗箭伤她那人弓箭娴熟,绝非一朝一夕所能练成,而此人,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下方的茧子,远比其他的厚。 只有长年手握弩箭的人才能做到这般。 此人,便是先前朝她射箭的弓箭手。 萧时琰扫了尸身一眼,落在纪青玉身上的目光幽深,“腹部一处贯穿伤,为剑伤,还是从背后刺入,此人估摸着是被人所刺,丢弃在此,仅剩一口气时被狼群咬死。” 背刺,抛尸荒野,光听述说,都能想到此人生前的愤恨。 但纪青玉对这种人没什么好同情的,她面无表情起身,“杀人者,人恒杀之,会有今日也是他作孽太多。” 暗中偷袭纪青玉那伙人应是被狼群吓跑了没了那群人,纪青玉找到自己人的速度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就找到半山腰上,一脸迷茫,不知她去了何处的家丁,随后收拾东西,带人回家。 回到家后,得知纪青玉受伤的芳菲当即眼眶就红了。 怕她哭得厉害,纪青玉没敢告诉她,自己被人埋伏暗算一事,但这口气她是决咽不下的,查了一遍不是萧家的人后,便把目光放在了城中。 没过多久,从百姓口口相传的风声中,得知巡抚近日广寻郎中进府疗伤一事。 找澹台清和确认消息真伪时,得到后者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位巡抚大人,最近可是遭了老罪,说是前两日上山被一群冒出来的野狼袭击,被咬了腿,今后,怕是要不良于行了。” “不过咱们的巡抚大人不肯认命,这几日啊,闹着找神医治腿,声称是只要能治好,赏千金。” 纪青玉有了主意。 两日后,曹府门前多了个戴着帷帽,身着黑衣,神秘至级的女子。 看守冷声道:“你是何人?此乃巡抚曹大人府邸,闲杂人等不允入内,速速离去!” 纪青玉拿捏着语调,半响,众人只听见一道清冷如月的女声:“我来治病。” “什么治病,别乱说……” 那看守皱眉,眼看就要把人赶走,身旁的同僚突然拉了他一把,在他耳边道:“近日咱们大人对外求医,昨日还让人去公示栏张贴了告示,你忘了?” “可这不过一个女子,女子何来那等治病救人的本事?”那人还是皱眉,神情鄙薄,每个字眼都透出对女子的轻视。 纪青玉闻言手背一翻,一道寒芒刷地射出! 那名看守顿时被定住穴,眼睛能动,脸能动,但手跟脚都动不了,僵硬的跟木头似的。 同僚大惊,怒斥:“你对他做了什么?” 纪青玉轻轻一笑,笑中夹杂深深寒意,“不过是小露一手,方才他不是是说,女子中没有医术高超么?” “那你如今再看看,女子中,能不能有医术高超者。” 同僚大惊失色,明白是那人方才的话得罪了纪青玉,连忙告饶。 听他说了不少好话,纪青玉才勉为其难解开了那个看守的穴道,然后便被两人毕恭毕敬地请进去了。 走的时候纪青玉还有点遗憾。 若不是怕太高调,引人怀疑身份,她必不会解了那人的穴道,真叫他看一辈子门才好。 曹府恢宏,石子铺路,两侧是丰城极少见的花卉,远处凉亭屹立,院子大得能容纳下百人,可见富贵。 但纪青玉来时听说了,京中给曹也原先赐下的府邸,可不是这座,这座是一个富商的私宅,原来住的好好的,曹也来了后不知怎么就成了他的。 嘴角勾起冷笑,纪青玉心想还能是怎么。 曹也那次来萧家就看上了他们家的院子,只是后来说不过纪青玉,觉得没脸,最后才灰溜溜地跑了,也没来得及提让他们让出院子。 得亏是他没提,不然纪青玉现在就要寻摸着,找人套麻袋给他打一顿了。 曹也原本在发脾气,听到来人报有个郎中入府。 他也不似之前那般热衷了,反倒是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现,“一个个的江湖庸医,好,好啊,竟还敢上门行骗,连我这腿都治不好,要他们何用?!” “大,大人息怒啊,这次的郎中跟先前的不太一样。” 来通报的是门口的看守,他说了自己方才目睹的一切。 听完后曹也半信半疑,“果真有此手段?” “千真万确。” “那好,把人请进来。”曹也冷冷道,眼底的寒意并未褪去,被他打量的人像是被毒蛇盯上,一阵恶寒。 若是再医不好他的腿,那这些人就都别想活了。 第七十七章 找的是女郎中,她是纪青玉 没过多久,纪青玉便被人带到了曹也面前,他望着眼前被黑纱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眼神阴鸷,“你能治好我的腿?” 察觉到一股探究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纪青玉微微一笑,道:“能不能,试过便知。” 闻言,曹也冷笑一声,心里已经认定了她是骗子。 但却也不想就这么把人杀了。 这些日子他负面的传言太多,已经让百姓们对他起了非议,若再如此,迟早被人弹劾,捅到圣上面前去。 曹也不是个傻的,真是傻子,根本做不上如今的官位。 他盯着纪青玉,心里杀意沸腾,嘴上却道:“那你来,若能医好本官便赏你千金,不仅如此,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曹府的座上宾!” 报酬他给的丰厚,自然,若是她不能治好,那项上人头,就留下来吧! 纪青玉隔着面纱也没忽略掉,曹也眸底一闪而逝的狠厉。 她心下冷笑,对曹也的成算亦是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上前随便看了看曹也的腿,而后取出银针。 看到她动作的瞬间,曹也便警惕了起来,“你要作甚?” “曹大人此前请过许多郎中,应当知道,何为针灸,我只是做我该做的。”纪青玉完全是棒读的口气,不带一丝起伏。 曹也眼神流转,寻思着晾她也不敢在自己的宅邸行谋害之举,便遂了她。 纪青玉取出几根银针,针极细,还长。 才答应的曹也看到这几根针就怂了,然而护卫都在边上,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他也不好露怯,否则让这些贱仆看轻了他。 “慢着。”曹也打断她,指着其他人,“你们,都下去。” “可是大人……” “本官说话你是你没听见吗?” “不敢。”咽下喉咙里的话语,护卫们不敢多言,全都下去了。 这些人走后,曹也镇定多了,如此一来就算一会儿,行针中他有不雅也不会被别人瞧见。 纪青玉不知道曹也的打算,也没兴趣知道,她迅速下了一针。 针刺入皮肉,牛毛大小的针把血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一点血珠流出。 连下了几针后,曹也忽然一怔,狂喜,“我,我的腿有知觉了!” 可还没等他笑容扩大,纪青玉突然封了他的哑穴,发觉自己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了,曹也惊恐,却已经来不及了。 而此时,他刚刚才有知觉的腿,突然一阵刺痛。 忽如其来的痛让曹也面目扭曲,他想动,却发现四肢僵硬,动不了,只能用愤怒的眼神向纪青玉传递此时想要说的话。 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曹大人不是想要医腿吗?”纪青玉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在此时此刻下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这不是医好你了,虽说,会有些后遗症吧,但我也算是你的恩人了,恩同再造父母,你怎么还生气呢?” 曹也又是一阵扭曲,气得简直想吐血! 他后悔极了,方才为何要把人全都赶走,若是不赶……这女人何以如此嚣张? 但更让他恐惧的,还是纪青玉口中的“后遗症”。 这女人敢只身到他府中做这样的事,可见胆子,她所说的后遗症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慢慢体会吧。”纪青玉勾唇,看着曹也又憎恨又恐惧还拿她没办法的样子,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她爽了! 看到只身走出来的纪青玉,刚才被赶出去的那个护卫蹙眉,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却听纪青玉说:“我已经治好曹大人的腿,只是他被我封穴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见不得人。” “为何?”他诧异,看到纪青玉悠悠投来的视线,一怔,自知多嘴。 连请了那么多郎中都说无能为力,偏她能行,足见纪青玉的医术高超,这般的神医,哪个不是持才傲物,又哪个不是把自家手段死死捂着,不叫外人知道的。 心思转了几转,可他还是不能放松戒心,“凭你一张嘴说见不得人,便见不得?要是曹大人出了事,到时谁来负责。” 纪青玉笑了,“那你便进去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家大人可不是个心眼大的,要是因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别怪到时候,没人能救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护卫背上已经冒冷汗了。 不用纪青玉提醒,他也能想到那时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几日曹大人因腿伤越发阴晴不定,被打死,一张草席裹了被丢出去的家丁,丫鬟不计其数,那些可都是他眼睁睁看着的! 纪青玉只见他眼神一变再变,随后那护卫就对她还了张面孔,几乎是赔着笑脸送她出去。 一出曹府,纪青玉就脱了那热死人的帷帽,随手丢到旁边的垃圾堆,勾唇。 她给曹也用的可不是普通的阵法,那套阵法,号称“只要有一口气都能医”,但她方才用了,可不是为了救人,反倒是封死了曹也腿上好几处要穴。 本来嘛他那双腿,只是被狼咬了一口,伤到了筋骨。 难是难点,但只要找个医术好的,还是能救回来的。 但经纪青玉一医后,他那双腿,算是彻底废了,别说郎中,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 侧目扫了眼右肩,上面的箭伤已经愈合到快看不见了,但当日的锥心疼痛还让纪青玉忘不掉,她嘴角一点点抹平,“当日一箭,今日只要你一双腿,便宜你了。” 怕横生枝节,纪青玉没有久留,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她曾扮作一个女郎中,大摇大摆地进过曹府,还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曹也给废了。 不久后,萧家主屋,纪青玉在芳菲口中听说曹也最近发了狂地到处找一个女郎中时,神色淡定自若,“找来作何?” 芳菲捂嘴笑,暗自窃喜,“好像是……腿被废了,听说连哪方面都不太中用了。” 纪青玉手一顿,脸上划过一丝意外,半响后,淡定喝茶。 毕竟曹也要找的是女郎中,跟她纪青玉有什么关系? 第七十八章 是你把我儿子克死的 东厢房内,屋子里散发着浓郁的药味,那种苦涩的味道,还没进门就闻见了。 孔氏一脸憔悴,才短短几日,她就好像老了十岁。 为了找人给病重的儿子治病,孔氏跑遍了城内大大小小的药铺,求遍了人。 可她没有银子,没人肯救她儿子,如今,孔氏已是无能为力了。 榻上清瘦的男孩轻咳着,声音沙哑,“阿娘,不必为我找大夫了,儿子知道,这病是治不好了。” 孔氏浑身一震,灰暗的眼爆发出激动的情绪。 “说什么胡话!谁说治不好的,能治好,只要把大夫请来……对只要把人请来,你能好起来的,儿啊,你等着,娘这就去求老夫人!” 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孔氏什么都顾不得了,当下便冲去老夫人的屋子。 却吃了闭门羹。 孔氏苦苦哀求,“求你,让我见老夫人一面吧,我只要救我的儿子,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 “老夫人病了,不见任何人。”红雨冷淡地瞥她一眼,没什么好感道。 她本就不喜孔氏,何况那日要不是她撺掇老夫人,何以至于差点让曹也把整个萧家的人给抓了,还连累得老夫人自那之后,一病不起。 红雨如今可是恨毒了孔氏,巴不得她死,又怎会让她去见老夫人? “就一面,我只要见一面,或者你给我八十两银子,不,五十两,三十两就好!我儿重病没钱医治,眼看着就要死了,他可是老爷留下的唯一血脉,老夫人不能如此狠心啊!” “哎你吵吵什么,老夫人还病着呢!” 屋内一阵咳嗽声传来,红雨连忙进去查看萧老夫人的情况。 萧老夫人被她从床上扶起来,咳嗽个不停,也没耐心去管孔氏的事情。 她还有好大一笔账没跟孔氏算呢! 况且萧老夫人本就不喜欢那个病恹恹的孩子,他生下来,她的儿子就死了,还说不准是不是孔氏母子把人克死的。 “你,赶快出去打发了她,我听了就心烦。”萧老夫人说。 “老夫人您别激动,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红雨冷着脸出来了,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三夫人,你回去吧,老夫人说了,不想见你。” 孔氏晴天霹雳,她喃喃:“不想见我,不想见我,可是我的焕云要怎么办?” 萧老夫人都不想管孔氏,红雨就更不想管三房的烂摊子了。 而今见孔氏如此疯魔,脱口而出道:“你儿子生病怎么不想想你自个儿原因?” 孔氏一怔,疯癫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让人莫名害怕。 “你这话何意?” 红雨淹了口口水,冷笑,“三老爷就是被你给克死的,我们老夫人当初抱着三老爷的棺椁,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三夫人你呢,愣是一滴泪不掉。” “这般冷心肠,难怪你儿子会得病,我看呐就是你的报应!” 说完,红雨转身回屋。 徒留孔氏一个人愣在原地,静默许久后,她突然放声大笑。 “报应……报应,哪儿来的报应,真有报应也该应在我身上才是,我儿何辜,我儿何辜!” 东厢房动静太大,闹得纪青玉那边都听到响了,不过她们并不知内情。 芳菲去打听也只听到一点:“东厢房那边嘴严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奴婢问遍了也只问到好像是孔氏跟老夫人闹了矛盾。” “具体什么矛盾,奴婢就不知道了。” 纪青玉挑眉,“闹矛盾?” 可真够稀奇的,她看孔氏那样子,还以为孔氏甘愿一辈子供人驱使呢,先是孟氏,又是老夫人的。 那天的事纪青玉一早看出来,孔氏是仗着老夫人撑腰才敢闯她库房的,不然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还有一件事……”芳菲声音低了低,“听说三少爷病了,病得还很重。” 纪青玉愣了下,随即一下就猜到了,孔氏前去找萧老夫人的目的。 估计就是为了给她儿子治病吧。 “没请人来看么?”纪青玉淡声询问。 “早前听说请了几个,但最近没请了,哎三少爷挺可怜的,托生到这样的人家,三老爷早亡,剩个孔氏。” “三房是不是没剩多少积蓄了?” 纪青玉突然出声,把芳菲问住了,迟疑了半响,“应该……是吧,本来三房就是巴着咱们过日子,但自打咱们来了这儿后,孔氏就要不到东西了,日子是挺难过的。” 芳菲语气略有动容,却不同情。 孔氏前后做的那些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同情她,那谁来同情她家夫人啊。 纪青玉也没再提,只是眼神中似流转着沉思。 曹也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女郎中,气得在府里频频摔东西,花瓶、字画、杯盏通通给砸了个干净。 还告诉自己手底下的人:“找不到人,你们的小命都别想要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曹府的府兵为了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拼命找人,都快把整个丰城翻过来了,百姓们怕殃及到自己,纷纷闭门不出。 纪青玉也索性把自己关起来,闭门造车,准确来说是造吃的。 外头风雨飘摇,萧家却是一片和风细雨。 “把这个粉团搓圆了,多揉两下。”纪青玉交代,“记得,要整个粉团都软了才行。” 芳菲边揉粉团边问:“夫人,咱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珍珠。” 又从纪青玉嘴里听到一种从未听过的东西,但芳菲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纪青玉总是这样,时不时就会想出来些别人从未听闻,也从未见识过的新点子。 而每次这些点子,做出来的成品都会大受欢迎。 谁也不知道纪青玉脑袋究竟怎么长的。 “好啊!芳菲,你现在也会偷偷在心里腹诽我了。” 芳菲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对上纪青玉似笑非笑的眼,还有手上沾满的淀粉,她忙告饶,“夫人我错了,放过我吧。” “晚了,背后议人是非是要付出代价的!” 打闹了一小会儿,最后以芳菲的完败告终。 第七十九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 芳菲满头满脸都是淀粉,边擦边嘟哝,“夫人真是孩子心性,多大岁数了还学人玩这些!” 纪青玉可不吃这一套。 “你刚才不也玩得很开心。” 芳菲吃瘪,愠怒地抬起眼想说话。 纪青玉看到她变白的眉毛,还有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芳菲用眼神控诉她,但后来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正当笑得正欢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砰,砰砰! 连着敲三下,还有不间断的喊门声,看得出来人的着急。 “开门!我等奉曹大人之命,前来搜查嫌疑犯!” 纪青玉眉头顿时锁起。 芳菲也一脸义愤填膺,“这曹也忒过分,闹了这么些日子,把城内百姓都闹得人心惶惶还不够,这会儿竟然还要上门搜查,真当丰城是他家!” 见里面的人不肯开门,外面的人越发过分,已经不是敲了,而是踹,“再不开门,便当嫌疑犯处理!” 纪青玉遣家丁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的府兵大摇大摆走进来,为首的人招呼也不打一声,无视掉纪青玉跟里面所有人,直接下令:“给我搜。” 府兵立刻四散开来,眼看着就要闯进去搜人。 芳菲见状气得不行,指着他们骂:“我呸!还曹也府上养的府兵,我看是土匪强盗还差不多。” “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你们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想进来随便搜查,猖狂,无耻!” “你!” 府兵被骂得恼怒,当即吩咐人,“我看这个丫鬟很可疑,把她抓回去审问!” 见府兵竟然没两句话就要动手抓人,府里的下人都吓坏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生怕嚷嚷了,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下,纪青玉的冷笑声尤为清晰。 府兵顿时就怒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胆子真大。”纪青玉勾着嘴角,“你们曹大人都不一定有胆做的事情,你们却敢,也不知道是真不怕死,还是太忠心耿耿。” “你……你什么意思,少在这吓唬人!” “我可没吓唬人,不然我就问你一句,你只要东西给的出来,我随便你搜,如何?” 府兵皱着眉,不知道纪青玉在耍什么花招,却又莫名忌惮,“什么东西,快说。” 结果没想到纪青玉只用两个字,就让他脸色骤变。 “官令。” 看着无话可说的官兵,纪青玉就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这群人手里根本没有官令。 上次似乎也是这样,不过就算他们有那心其实也拿不到,因为官令其实就是当地官府给的一个许可证。 也就是说,他们要从萧凛手里拿到那玩意儿。 怎么可能呢。 萧凛都嫌弃曹也嫌弃跟什么似的,就算不用脑子去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把官令给他们。 而纪青玉就是仗着这一点,立于不败之地。 “没有官令又如何!”官兵梗着脖子,冷笑道:“你一个人,还想拦我们这么多人不成,这是曹大人的命令,没人可以阻拦。” 话落,这群人就要强闯,还让人先把纪青玉给控制住。 纪青玉冷笑一声,抓住来拿自己那人,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得眼冒金星。 然后把冲着芳菲去的两个也给解决了。 解决五个人,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仅剩得一个府兵咽了咽口水,强忍恐惧,“你,你袭击府兵,罪大恶极!” 纪青玉不但没被吓到,甚至还把身下压着的那人手给卸了,抬眼挑衅,“那又如何?” 眼看自己最后一个同僚惨叫着晕了,那个府兵两股颤颤,再也压抑不住恐惧,夺门而逃。 看着满屋子软成一摊的人,纪青玉目露嫌弃,“把这些人丢出去,别留在这,碍事。” 下人们很快就把这些多余的人给丢出去了。 于是,原本听到隔壁动静,开门来看的一家人就看见。 一个个生死不明的认如同麻袋一样,被人扛出来,丢到街上,一个叠一个跟叠罗汉似的。 最后那扇门砰地一声合上,再也没了动静。 那家人一脸惊恐。 “这几个穿着官服,是曹府的府兵吧?” “嚯!谁这么大胆子,连曹府的府兵也敢动,还被打成了这样……咦惹看着就疼!” “快快快,关门,不关咱们的事就别去掺和了!” 这样的事发生在大街小巷,不到半日,纪青玉彪悍的名声便传播十里,而放眼丰城本来也没多大。 换句话来说就是,整个丰城都知道了。 萧家住着个彪悍寡妇! 纪青玉得知这个绰号的时候,一脸黑线,嘴里的茶差点眉喷出来,“谁取的绰号,也不知道想个好听点的。” 芳菲捂嘴偷笑,悄悄道,“以奴婢看,倒是和夫人挺相符的。” 纪青玉斜眼过去,刚才还在偷笑的芳菲顿时正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眉梢淡淡的笑意能说明她是装的。 “不过咱们把那些人打出去,曹府知道了不会刁难咱们吗?” “怕什么。”纪青玉淡定喝茶,“有胆子就来,我还怕他不来。” 曹也后来的确是来了,连着派了几次人过来问罪纪青玉,但都被纪青玉当沙包一样丢了出去。 借着他们上门的劲头,纪青玉还练了下这副身体。 白天打沙包,晚上用系统那换来的体能药剂,双管齐下,很快纪青玉就感觉到了成效,虽然还是比不上她上辈子的身体,但总算是摆脱了原身得柔弱。 纪青玉是高兴了,但曹也派来的人可就倒大霉了。 这几日他们明显感觉,那悍妇暴揍他们的拳头又结实了不少! “这悍妇吃什么的,力气大了这么多,嘶,疼死我了。”一个人手脚并用地聪地上爬起来。 他身边还有许多跟他一样被丢出来的人,地上有多冷,他们的心就有多凉。 偏偏曹也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命令,一定要他们把人抓回去问罪。 “我不回去了!”一个人突然说,“反正回去了,还是要被叫出来然后又挨揍,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回去呢!” 第八十章 作恶终有报 其余人听他这么说,脸上都露出了意动的表情。 最后这伙人,就没有回去。 曹也借这个名义给纪青玉扣了个把人私藏的罪名,行事越发的放肆,隔三差五地就来一批人找麻烦。 搞得纪青玉连摊都不能摆了。 偏偏他自己不出山,就只让手底下的人来骚扰。 “这个曹也真是可恨!夫人,这些日子咱们被他堵得都出不去了。”芳菲都快气死了。 她就没见过曹也这般无耻可憎的人。 纪青玉眼神凉凉的,“不怕,过两日他就没这功夫,搞这些了。” 纪青玉决定把曹也从府里掳出来打一顿,之前都是他的人讨打,这次怎么说也该轮着他了。 但她没想到有人会比自己先下手。 这一日清晨,芳菲从外面跑进来,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夫人,那曹贼被人套麻袋打了,可惨了!” “听说嚎了一晚上,早上才给人在东街那儿发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块好肉!” 由于这些日来曹也的惹人烦,听说他被打芳菲第一反应就是高兴。 若不是怕太高调,她现在真想出去放个鞭炮庆祝。 “被人给打了?”纪青玉诧异。 谁啊,下手比她还快。 不过得说,打得好打得妙! 不止纪青玉一个人这么想,曹也自从来了这丰城,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先是到萧家闹,又抢了别人的宅子,还大张旗鼓闯到别人家里搜查。 说是搜查,可一点也不客气。 也就纪青玉不好惹,他们才没讨到好,其他平头百姓就没那么好运了。 有一家人,儿子的脚是坡的,还有个眼睛不好的老娘,娘俩相依为命多年,日子拮据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本来还算能活。 可就因为曹也派去的人,把他老娘给打得半死不活,现在人只剩一口气了。 曹也的所作所为引发了众怒,所以就算看见他被人打了,也没人搭救,反而路过的人还向她砸烂菜叶子、臭鸡蛋。 连着几个滂臭的鸡蛋砸在脑门上。 曹也震怒,“你,你们这些贱民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理!好啊,等本官回去便派人把你们全抓了!”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怕,可不知是谁突然喊了声。 “狗官!” 紧跟着,众人的讨伐声此起彼伏。 “丰城有你这样的狗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这样的狗官,趁早下地狱去吧。” “砸了我家的墙,把我女儿打哭,人事一点不干!” 臭鸡蛋铺天盖地砸来,众人还嫌不解气,一个六旬老汉竟然抡起木棍冲上前,跟打狗似的,横扫一棍落在曹也身上。 曹也腿瘸了,想躲都没法躲,只能硬抗。 “贱民!殴打朝廷命官,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嗷嗷,别打了!” “狗官,打的就是你!” “别说明日问斩,就算今日就要了我的脑袋,我也要打死你个狗官,大家伙上,别放过他!” 东街鸡飞蛋打了好一阵,直到官府来人众人才消停。 这个时候的曹也,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模糊认出萧凛不苟言笑的冷脸,曹也想状告周围这些人,张口声音却嘶哑地什么也说不出。 而萧凛根本就不想听他狡辩,冷声吩咐,“铁拐李状告北边巡抚曹也,滥用职权,殴打其七十岁老娘致其重伤,至今昏迷。” “官府查问情况属实,今日起,将曹也押入地牢,听候审问!” 曹也倏然瞪大眼睛,挣扎着吐出声来,“不,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巡抚,是陛下钦定的北边巡抚。” “萧凛!你没资格这么对我,我要到陛下面前参你!” 曹也被两个官兵架着拖走,喊了一路。 可萧凛始终都没有改变主意。 看着他冷厉瘦削的脸庞,百姓们莫名的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反而觉得他挺好的。 跟在萧凛身边的男子,更是眼眶一红,当场跪地,“多谢萧大人替我娘讨公道。” 萧凛什么也没说,让人交给他一锭银子,离开了。 这日过后,丰城就没有曹府了。 曹也抢来的宅子被还给了那个商人,至于曹也手底下的人,也都全部跟着一起进去吃了牢饭。 只是曹也还不能杀,曹也人是不好,可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他是当今皇帝钦定的巡抚,要处置,也是由陛下来裁决,其他人动不得。 而萧凛现在还不能回京城,只能暂时把人收押。 得知消息的纪青玉有点可惜,“这种人,活着一秒都是对空气的浪费。” 芳菲深以为然地点头,然后提到了那个把曹也打成这样的无名人士。 “哎就是不知道,是谁见义勇为惩治的曹也。” 纪青玉塞了一瓣橘子进嘴里,“可能是哪个路见不平的壮士。” 说实话她也好奇呢。 本来他打算把人打一顿的,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想想,这心里面还有些不爽! 后面突然传来人呛到的声音。 “咳……咳咳咳!” 纪青玉扭头一看,发现是青琮,见他此时脸色不自然,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季节转凉不适应吧。”萧时琰曲拳抵唇,掩去被纪青玉称作是壮士的尴尬。 他的身材……也不是很壮吧,至少比起从前他手底下一个百户好多了。 那个人屠户出身,纯纯是自己杀出来的百户,一身腱子肉,手持两把杀猪刀,在沙场上七进七出,格外勇猛。 即使比起向来体型比他们中原人高大的蛮夷部族,也是不遑多让。 而他不过就是夜里偷偷出去一趟,套麻袋打了个为非作歹的狗官,怎么就成了她口中的“壮士”了? 纪青玉听萧时琰这么说,没有怀疑,点点头很是认同,“最近天气是凉了不少,芳菲,过几日去采买一批厚衣回来吧。” “不止要买咱们的,还有院子里这些丫鬟,家丁的,总不能叫人挨饿受冻地替咱们干活儿。” “好嘞!” 纪青玉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萧时琰,目光闪闪,“对了,你衣裳的尺寸是什么?” 第八十一章 乱世将现 纪青玉并不是突发奇想,之前给他那些衣裳是临时找来的,并不能算多合身。 只能说是勉强穿穿。 她早就想着给他置办几身贴身的衣裳,只是碍于她现在顶着个寡妇的名头,不能跟萧时琰走太近,没个合适的由头不太好单独给他一个人做。 如今就没这个问题了,大家都有衣裳穿,闲话也说不到她头上来。 萧时琰愣了一下,醒过神时已经把尺寸一秃噜全说了。 纪青玉一一记下,吩咐芳菲,“你回头也去下人房问问,最好找个管事,把尺寸都记录在册。” “奴婢这就去!” 下人陡然得知这个好消息,自是喜不自胜,纷纷赞颂纪青玉的好心。 芳菲走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身形佝偻,头发花白,面容很憔悴,一路走来看东西都不敢正眼瞧,唯唯诺诺的。 见到纪青玉第一反应便是哆哆嗦嗦下跪,“老奴见过少夫人!” “起来,我这没有动不动叫人跪的规矩。”纪青玉一吓,连忙避开这大礼。 得亏是避开了,不然她一个二十出头的承受这大娘的叩拜,还不得折寿啊? 芳菲忙去拉那嬷嬷起来,嬷嬷不敢,她解释了好多遍纪青玉不会怪罪,嬷嬷才颤颤巍巍起来。 纪青玉朝芳菲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夫人,这嬷嬷想向您求件事。”芳菲说道,“她有个孙儿,今年四岁,家里穷困没多少衣裳穿,怕年节孩子挨冻,嬷嬷就想把自己那份厚衣换给孙儿。” “特来找夫人,同意改衣裳尺寸的。” “是啊,夫人,我那孙儿太小了,我是真怕他给冻出个好歹来啊!我知道夫人您心善,我就没见过您这样,给下人银子,还专门定做衣裳的主子。” 嬷嬷边擦眼泪边说,“按说我不该再求别的,可,可我那孙儿……夫人我求您了!” 纪青玉看她身上处处打着补丁的衣裳,也是一叹。 边疆不稳,不仅是国的不幸,更是百姓的灾难。 乱世之中像这个嬷嬷一样的可怜人,又何止千千万,她眼眸幽深,眼前闪现那一抹明黄,端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的身影…… 昏君当道,乱局将现! 纪青玉思绪回拢,眼眸又是一闪,对那惴惴不安的嬷嬷说,“你去找管事吧。” “多谢夫人,老奴谢过夫人大恩大德!” 嬷嬷走了后,纪青玉看着走廊上逐渐远去的苍老身影,对身旁的芳菲说,“回头找管事,给这嬷嬷多做一件。” 她庇护不了所有人,可至少对身边人不会亏待。 “噗嗤。” 芳菲莫名笑了一下,掩唇,“夫人就是好心。” 纪青玉装作恼了的样子,挥手作势要打她,被这妮子轻呼一声躲开,“好你个芳菲,胆子越发大了,我你也敢编排!” “还不让人说了,夫人真是霸道!” 经过几日的努力,纪青玉终于做出来了珍珠,做的时候她加入了黑糖,因此做出来的珍珠自带一股甜味,倒入凉滋滋的奶茶里,一起喝,别有风味。 把做好这批黑糖珍珠奶茶,给澹台清和。 云鼎酒楼来往的客人顿时又多了不少,不仅丰城人,就连别的城里的人都闻声而来。 而这多亏了丰城中那些走南闯北的走商,这些商人多是把两地的特色产品交互售卖,以此获利。 纪青玉出的烧烤和奶茶,名声大盛之后,自然吸引来了不少这样的走商。 只不过纪青玉做的那些吃食,都是即食的,不能久放,也就白糖和果干这样的可以用来贸易。 不止一个走商对此摇头叹息,觉得可惜了不能赚这笔银子。 纪青玉看到这些走商后,却逐渐有了成形的想法,她做事果敢,立刻便去找澹台清和商议。 “你是说那些走商?” 澹台清和先是诧异,而后却是摇头,“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别看那些走商一个个没混多出头的样子,可都是人精,没利益的事,他们不会做的。” 纪青玉提议的让这些走商帮忙传消息,把那些小吃的名头传到别的城里去,吸引顾客前来。 法子是好,他听了也很心动。 可问题是那些走商不是好惹的,商人本就是唯利是图的。 那些走商见多识广,更是贪到了极点,没有利益,是使唤不动这群豺狼的。 纪青玉早在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听他这么说立刻给出对策,“那就雇佣。” “那些走商可不是几百两就能打发得了的。” “那若是让他们选出一人来入股呢?” 澹台清和怔住。 而后,纪青玉给他仔细解释了,入股的含义。 澹台清和脑子转的很快,该说出来做生意的,就没有一个脑子转得不快的,纪青玉一点,他就通。 都不需要她掰开揉碎来说这里面有多大利润,他就已经有了数,而那个数额,即便是富甲一方的澹台清和也暗自心惊。 再看依旧淡定,甚至掏了一把瓜子磕的纪青玉,他更是钦佩。 当初,他找上纪青玉,只是觉得有利可图。 可越是相处,他便越发觉得纪青玉深不可测!如此算计,如此计谋,敢问谁能赶上? 而且还有曹也那件事…… 想到几日前,眼线来报给自己说的话,澹台青禾愈发不敢小看纪青玉,捧起茶,一脸心悦诚服,“此事全由姑娘做主。” 于是,纪青玉便靠着纪青玉的人手,就这么跟那些走商搭上了线。 谈判时周掌柜去谈的,就算对方要求见东家,出面的也是澹台清和,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露过面。 真正是隐于幕后,端坐高台上。 不久后,澹台清和一脸喜色来道,“成了,他们选了一人为首签了字,这是合约。” 纪青玉接过他递来的合约,稍稍抬眉,她不傻,自然也察觉到了澹台清和的转变。 一开始合作时,他对她可没有这么恭敬,甚至于那时还想过算计她。 “公子客气。”她转了转杯,将茶汤一饮而尽,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 自此以后这云鼎酒楼便是,她为主,澹台清和为辅。 第八十二章 人去摊空 走商将消息短短几日就传遍了北边,大批闻风而来的客人,他们花出去的银子最后都到了纪青玉这里。 而纪青玉则用这部分银子来雇人。 从很早开始,她手底下的人其实就不太够用了,纪青玉一直想去挑几个,可一直没时间。 刚好这会儿做的存货,全都给云鼎酒楼了。 她有了空闲,便带萧时琰去人牙子那儿挑能干活儿的丫鬟家丁。 人牙子姓钱,人称钱婆子,眼力比一般人好使太多,什么人只要她看上一眼就知是人是鬼。 匍一见着纪青玉,她热情极了,“哎哟稀客!少夫人来了,您来这儿是想挑丫鬟吗?那您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我这的丫鬟不说别的。” “至少我一日三餐给的足足的,保准他们有力气干活!” 纪青玉粗略扫了一眼。 人牙子这里的丫鬟跟家丁都是被人卖过来的,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很少人牙子会乐意多花钱给这些人饭吃。 钱婆子算是人牙子里比较有良心的了,的确如她所言,这些人虽然身上脏了点,憔悴了点,可都看不出一点面黄肌瘦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纪青玉才会来她这。 别人那里的人,她还真不敢买回去,什么人都不知道,到时候把一个大坑带回家后悔都来不及。 看到有人来买下人,还穿着如此整洁,被绑着的丫鬟和家丁都面色激动。 纪青玉走过去,突然感觉被人扯住,低头,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姑娘,脸脏兮兮的。 “贵人,买我吧!我什么活儿都能干,我会洗衣、做饭、还会女工跟烧火,只要给一口饭吃!” “还有我,我,我力气大,会赶车!” “你力气都没我大,贵人要挑也是先挑我,去去去,一边去!” 萧时琰冷脸扫去,一个眼刀子瞬间让这些人噤声。 方才扯着纪青玉不放的那个丫鬟,也害怕地送开了手。 钱婆子撮着牙花子,他们在挑人的同时,她也在打量近日声名鹊起的纪青玉。 虽说真正名声大噪的是云鼎酒楼得东家澹台清和,因为他弄出了谁都没见过的吃食,他这几日来酒楼的流水,别说别人了,就连钱婆子看了都眼红。 但别人不知道,丰城人可不能够。 他们都知道那些小吃不是澹台清和弄出来的,他只是帮忙售卖,真正的东家,该是面前这位才是。 但让钱婆子如此在意的人竟然不是纪青玉,是她身边的那个男子。 钱婆子越打量越觉得此人不简单。 无论是气质,还是他虎口上的茧子,她敢拿自己浸淫多年的眼光发誓,这人绝不简单! “钱婆子,就要这几个人。”一袋银子丢过来。 钱婆子手忙脚乱接住,愣了,“少夫人这么快就挑好了?哎哟怎么是这几个,您要不……再想想?” “这几人怎么了?” “也没别的,就是他们是别的府里出来的长工,只会干些力气活儿。”钱婆子赔笑道。 大户人家挑下人,一般都挑身负特长的,好比懂点女工什么的,毕竟是给贵人做下人。 像这种只有一身蛮力的,是最难卖出去的,本来钱婆子都不抱希望了,谁知纪青玉竟然要这几个。 出于那点微小的良心,她还是提醒了句。 纪青玉一笑,“就要这几个,力气大正合我意。” 钱婆子顿时懂了,估摸着是有啥力气活儿等着人干呢,便不再劝阻,麻溜地把几张身契交给了她。 身契在手,也不怕这些人跑了。 纪青玉直接让他们自行回府报道,“你们去东街南巷,找萧府,跟门房说是我买回去的下人。” “门房听了自然会带你们到安顿的地方。” 五六个身强力壮的长工你看我,我看你,走了。 纪青玉笑着转头,看见萧时琰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也走吧。”她扬起灿烂笑意。 萧时琰指尖微动,莫名有些发痒,却不知道这异样从何而来,喉结滚动只“嗯”了一声。 纪青玉拉着萧时琰买了几条鱼、五个鸡蛋、芹菜、还有一只老母鸡,路过水果摊本来想买一点。 忽然她看到旁边莫名空了一个的摊位,愣了下,想起来这个摊位是阿辰的。 她询问一旁买水果的中年男子,“之前这不是有个小孩卖水果吗?他人哪儿去了。” 她还想着到时候来阿辰这,再买点猕猴桃跟草莓呢。 纪青玉那次之后特地看过,整个东街就阿辰卖那两种水果,别人都没得卖。 想来那应该是他自己找来的。 周掌柜那儿的果干已经卖完了,再不补货,可就要断层了。 “嗐!他好些日子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家照顾他老娘,哎那孩子也是辛苦,小小年纪养一大家子。” “别人家的事,我们帮不上忙,能做的也只有留着他这个摊位咯。” 纪青玉皱了一下眉,随后问了阿辰家的位置。 那人给她指了个方向,“诺就在那儿,前面直走,右拐进去有个巷子,最里面那户比较破的房子就是他们家的。” “多谢相告。”纪青玉给了两个同伴他。 然后就要往阿辰家去,走到一半,想起今天不是她一个人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大活人呢。 她顿住,回头看去,略微迟疑,“要不然……你先回去?” “你看你提了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我东西已经买完,不用人跟着了,你回去吧。” 萧时琰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明明什么情绪都没外露,却莫名让纪青玉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心扑通,扑通跳不停。 “我不回去。”只听他道,“近日很乱,频繁有别的城的人进出丰城,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说得十足认真,纪青玉心尖不住轻轻颤了颤。 “咳,咳咳,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她飞快移开目光,慌乱的样子让男人微微勾起唇角。 第八十三章 山川也可为你倾覆 纪青玉到了阿辰家门口时,发现他家门户紧闭,似无人在家。 门口破破落落,像被暴力拆卸过。 她一看眉头就拧了起来,难道来晚了? 就在这时,隔壁听到动静的一户人家,可能是以为他们走了,悄悄拉开门查看。 结果看到纪青玉还站在这儿,一愣,而后猛的关门。 砰! “你,你想做什么!我说了,真的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去哪了!” 见纪青玉把门抵住,几次使劲都合不拢那门,妇人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纪青玉只能解释,“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见妇人还是不相信,她指了萧家的方向,说明来历和目的。 妇人眼底的戒备渐渐放下,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 “若你不信,可以到萧家问问,任何一个萧家人,都能确认我的身份。” 闻言,妇人这才算彻底放下戒心。 而后纪青玉顺势问起她刚才如此害怕的原因,还有阿辰他们一家的去向。 “这,我……” 纪青玉塞了几两碎银子过去,面色诚恳,“大娘,我只是想找阿辰买点东西,我的货快没了,可就指着他给我补呢,帮帮忙吧!” 妇人纠结了一会儿,收下银子,叹气。 “你们若早来两日,或许那孩子便不用遭遇那般惨祸了,哎说来都要怪他那几个大伯大姨,呸!真就不是人!” “阿辰他爹死后,留下这屋子给他们几个,他娘身子还康健的时候,守家财虽辛苦,但好歹是能守,可天有不测风云,偏就是病倒了。” 妇人摇了摇头,看得出她是真的可惜阿辰。 而纪青玉听到这儿心已经坠到了最底下。 “这一病,不仅白花花的银子像水一样花出去,也招来了豺狼窥伺。”妇人痛骂,“就是阿辰那些个大伯大姨!” “阿辰娘还没病的时候,他们就来闹过几次,被打发走了,他娘病倒后又来了,要把阿辰他几个小的收养过去,说是收养,谁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吃绝户的事情并不少见,少见的是明明是同宗血亲,仍然如此。 也难怪妇人如此气愤。 这般人,说枉为人都是轻的! “那阿辰去哪了?”她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 妇人叹了口气,“那日他大伯二伯,带了一帮人过来,闹了好久。” “本来是不愿走的,怎知阿辰那病重的娘突然起身,冲向那几人,然后……叫人给打死了,那之后阿辰便带着弟弟妹妹,不知所踪。”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日窝在家中,忍着良心的煎熬避祸时。 陡然听到的那一声凄厉嘶吼。 夹杂少年的不甘、怨愤,声如泣血。 最后,纪青玉离开了那里,走前拜托妇人若是阿辰回来,托人告知她一声。 巷子里的脚步声轻如雨滴,纪青玉仰头,头顶蓝天,脚下土地。 如此广袤的天,如此无垠的地。 她却莫名感觉一股重力压在身上,宛如风雨欲来时黑压压的云,遮在人的心头,徒留潮湿。 “天潢贵胄,权力富贵,难怪人人想要。”她轻声道。 “山川可倾,王权亦可覆。”萧时琰压下眉,眼前又掠过那一丝难以忘怀的血色,“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只要,你想。” 最后一句轻若云烟。 若不是纪青玉注意力集中,可能就要忽略掉他这句话了。 这一刹,她和他对视。 轰隆隆! 本是万里晴空,却倏然响起雷声,闷雷声揭开了一直以来都心照不宣不许揭的迷雾。 纪青玉嘴张了张,这时身侧突然跑来一个抱着孩子的人。 “雷公来咯!要下雨了,囡囡,跟爹爹回去收衣裳!” “好,收衣裳!” 萧时琰移开眼,看了半响,对她道,“该回了,平安在等你。” 纪青玉转身,余光瞥见那对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父女,高高兴兴回了家。 起风了。 远处飘来的丝巾连着方才的话,一起散在了风里。 …… 萧家出了大事,三房的少爷萧焕云病重了。 从芳菲嘴里得知这个消息时,纪青玉愣了一下,连她都没想到,“这么快?” “不算快了,病了有些日子了,听说是一直熬着,熬着,这会儿子熬不住了。”芳菲说,“大夫留了几副药,还留了句话。” “说是吃完这两副药,就让三夫人尽早置办棺椁,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孔氏呢?” “三夫人听完后……哭晕了过去。” 纪青玉眼底复杂。 孔氏多次算计为难她,没什么可同情的,但孩子没做错什么。 原身的记忆里,对孔氏这个儿子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时很温和,很有礼貌的一个少年,才六七岁,就已经能看出风骨了。 可惜随了三房一样的病恹恹,打娘胎生下来身子就没好过。 放下筛好的红茶,纪青玉把一颗胶囊,交到芳菲手里,淡声道,“把这个给孔氏,再带一句话给她。” “就说这胶囊能救她儿子的命,要不要,随她。” “好!” 看芳菲走得飞快,纪青玉就知道,她也是不忍心那孩子早夭的。 算算年纪,他今年也才九岁吧,弱冠都没到。 东厢房内,孔氏从塌上悠悠转醒,下意识反应便是找人。 “梨儿,梨儿,阿云呢!我的阿云去哪了,你们把我的阿云带到哪去了!” 外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一个双丫髻黄衣裳的丫鬟跑进来,却是指着身后的芳菲说,“三夫人,您赶紧把她赶出去,她没安好心,想害三少爷!”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害三少爷?”芳菲冷哼一声。 “就是你拿来的东西!” 梨儿说完,又指着她向三夫人告状,“三夫人您看芳菲手里拿的,奴婢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东西,芳菲却说这是能救命的药!” “真是可笑,且不说这鬼东西能不能救三少爷,那么多大夫都无能为力,你家少夫人随随便便拿来一样东西,就能救了?” 芳菲翻个白眼,重重把盒子放下。 “我家少夫人说了,爱要不要。” 第八十四章 下辈子,不要这么苦了 芳菲一走,梨儿立刻就要把那盒子连带里面装的东西一起丢出去。 纪青玉能对他们三房有什么好心,送来的定不是好东西! “奴婢替三夫人把这晦气东西丢了。” “梨儿,拿来!” 梨儿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夫人,这可是主屋那边送来的,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位跟咱们三房是什么关系。” 孔氏什么也听不进去。 她如今满心满眼,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儿子,什么纪青玉,什么过往的恩怨,她都不在乎了! 自从阿云病倒后,孔氏日日吃斋念佛,求漫天神佛,怎么求,怎么求都求不到结果。 若纪青玉真能救她儿子,把她这条命给了又如何! 孔氏把盒子拿在手里,双眼无神地喃喃,“什么都好,我只求不要带走我的阿云,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芳菲气冲冲地回到主屋。 纪青玉看她一脸愤懑,就知道结果不好,她挑眉,“怎么着,被为难了?” “气死人了!早知道就不受这窝囊气,管他这么多作甚!” “瞧瞧,你像个炮仗,一点就炸。”纪青玉揶揄,因此得了芳菲一个控诉的眼神。 她敛了点笑意,倒了杯茶让芳菲坐下来冷静冷静。 “好了,本就是冤家,你又想人家给你多好的脸色看呢,我们去,本来就不是冲着他们的好脸色去的,只是为了安自己心罢了。” “只要东西送到就好,你我问心无愧。” 听完纪青玉的话,芳菲好多了,也是想通了。 三房病得这一出,把多日闭门不出的萧老夫人都给吓到了,这些日子让红雨不停往那边送药材。 三房倒是一如既往,来者不拒尽数收下。 可多的话那是一句没说。 对着胆子大到连她脸子都敢甩的梨儿,红雨这个多年以来,仗着有老夫人撑腰从没怕过谁的嬷嬷,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憋屈。 气不能骂,还得赔笑说客气话。 让红雨说好听的话可是比登天还难。 梨儿却仍不给好脸,冷冷道,“红雨嬷嬷这话折煞奴婢,也折煞三夫人了。” “谁不知道您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在这萧家,您就代表半个老夫人,而老夫人说的话便是我们的天,我们哪敢违抗呢。” 阴阳怪气的话像软刀子,一刀一刀地划拉,不致命,但嘲讽十足。 红雨走的时候嘴都差点气歪。 她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鬼气! 老夫人大概也是不想看到自己小儿子留下的这点血脉,彻底断绝的,这些日子药材、补品流水地送去三房。 也是打了她自己当初的脸,当初三夫人去求老夫人施舍银两,给儿子看病,她就没给。 现在还不是一样要掏腰包。 而纪青玉没有插手,也没有什么表示,她当日给的那个胶囊已经够了。 那是她从系统兑换出来的,花了150积分呢,想想纪青玉都心疼! 不过对于这种胶囊能不能把人治好……纪青玉自己也说不准。 她给的只是能帮助恢复的胶囊。 效用跟恢复药剂差不多,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它的浓缩精华。 毕竟末世大家不是变丧尸,就是有异能,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一大截,很少生病的,根本用不上治病的药,都是受伤比较多。 想到这纪青玉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嘴里呵出的白气。 已经冬天了啊。 “希望他能熬过这个年关吧。” 但纪青玉的祝愿,终究还是未能成真。 萧焕云实在是病得太久了,病痛就像蛀虫,已经蛀空了他的身体,任由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好起来的也只有表面,救不回内里。 大雪纷飞的十二月夜,一位大夫摇摇头,叹着气收拾东西,“你家公子的病,我无能为力,别说是我,神仙都救不了。” “你们准备后事吧。” 孔氏身子一晃。 “三夫人您振作点!” 女人一把挡开丫鬟,脸色苍白地冲到大夫面前跪下,拽着他恳求,声嘶力竭,“大夫,求你,求求你,再想想办法。” “我的儿子他才九岁啊!他还没念多少书,还没成亲生子,怎么能死了,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别带走我儿啊!” 最娴静寡言的三夫人,丢掉端庄,丢掉身份,头发凌乱的在地上磕头。 砰,砰砰砰! 额头跟地面接连的撞击,听得叫人心酸。 大夫也为难,“你这,真不是我不救,夫人呐我也无能为力啊。” 怕孔氏还拉着自己不让走,大夫说完扯开她,赶紧离开了。 “大夫别走!” 孔氏一踉跄,起身便要追上去。 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唤:“娘。” 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孔氏擦干眼泪,双手慌乱地整理好头发、簪子,进去伏在地上。 她握着儿子的手,笑着摸他的头,看着那一双跟已逝的夫君无比相似的眼。 那么清润,那么温柔。 笑着笑着,她眼泪不自觉就下来了,“是娘不好,是娘没有用,救不了你……” “没有,娘,我很好。” 多日来病着,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萧焕云,这一刻面色竟然是红润的,他温和地重复,“我真的很好,一点都不疼了。” 刚好踏入房里看到这一幕的纪青玉,止住脚步,只有叹息。 这是回光返照了。 萧焕云继承了三老爷一样温吞的性格,也许对一个男子来说,不是那么好,但作为一个儿子来说,他能温柔的为他娘亲擦去眼角热泪。 “我知道娘亲这段时日,一定日日为我奔波、操劳,是儿子不孝,没有侍奉您,还反过来让您为儿子忧心。” “不是,不是的,阿云,娘亲愿意的!娘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三少爷苦涩一笑,眨眼,再眨眼,眼里的光慢慢就暗了。 “下辈子……不要这么苦了。” 屋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如同拿一把刀生生剖开血肉,肝肠寸断,鲜血淋漓。 纪青玉抬头,雪没有下,却感觉到一丝凉意。 三少爷的离开如此安静,正如同他这个人。 第八十五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来人,给我把纪青玉拿下!”这道尖利嗓音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少女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刚进来眼睛就死死盯住了纪青玉,她身边还带了一大群家丁。 芳菲当即皱眉。 “二姑娘这是何意?我们家少夫人什么都没做,你就要让家丁拿下我们,未免太没道理。” “道理?”萧琳琅冷笑,“那她纪青玉,害死三房嫡长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胡说八道!我们少夫人什么时候害过三少爷……” “若是她没有那个心,为何要来三房这儿,萧家谁不知道,她与三夫人势同水火。” 萧琳琅瞥纪青玉一眼,自孟氏被关禁闭后,她就恨上了纪青玉,这会儿眼里恨意浓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琳琅一早就得到消息了,之所以不来 就是等这一刻。 只有三房的长子死了,纪青玉的“罪名”才能够落实,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准备了这些家丁,这些人是孟氏留给她的,对二房忠心耿耿。 只要萧琳琅一句话,他们什么都干。 换做别人看到这么一大帮人,肯定慌了,纪青玉至今却仍淡定自若,甚至还笑场了。 “噗嗤。” 声音不大,侮辱性极强。 萧琳琅顿时就炸了,“纪青玉,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咯,跟你娘不能说是想似,只能说是如出一辙吧。”纪青玉道,“你说我的示好是居心叵测,我请问呢你将老夫人置于何地?” 刚好赶到的红雨跟萧老夫人,脸黑了黑。 这几日因萧焕云病重,之前一直不过问三房的萧老夫人展现了别样的关爱。 补品什么的跟不要钱似地送过来。 这件事在萧家已然传遍了,上下出现了不少流言蜚语。 而萧琳琅在明知道的情况下,仍如此说话,等同于把老夫人的脸往地上踩,这不是蠢是什么? 萧老夫人冷哼,“哼!瞧孟氏教的好女儿,她就是这么教导自己孩子的,真是不知所谓!” “祖,祖母,孙女不是那个意思……” “二姑娘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三房最要紧,还是同老夫人先去看看三夫人吧。”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红雨忙打断道。 萧琳琅咬唇,不甘地看纪青玉一眼。 最终,她也只能同意,毕竟二房现在没了孟氏,萧裕又因孟氏做过的事膈应她跟哥哥,成日不着家。 若是再开罪老夫人,她跟兄长的日子就真难过了。 纪青玉也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他们进去的时候,孔氏还跪在地上。 三少爷的手温度已经有些凉了,可她还是不愿放手,紧紧拉着那只手,跟发了癔症一样。 二三少爷禁闭双目,安详地躺在床上。 俨然已经去了有些时候了。 萧老夫人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看见跟她小儿子神似的萧焕云闭着眼,再也醒不过来,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年。 也是大雪纷飞。 也是这样的夜晚,她的小儿子,悄然病逝。 目光再转到孔氏身上,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 萧老夫人霎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上去把孔氏一把扯开,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克死了我儿不够,如今连我孙儿也不放过,当初就该埋了你让你随我儿下去!” 孔氏被打了也没反应。 她跪在地上,还没从儿子离世的悲痛中回过神来。 纪青玉看着她,觉得她灵魂都像是跟着一起走了一样。 本来保养得很好的妇人,一夜之间好似陡然衰老了十岁,碎发散乱,神色憔悴。 “贱人!”萧老夫人作势要再打。 这一巴掌却没能落得下去。 纪青玉抓着老夫人的手,对着她略显惊恐的眼,冷声,“老夫人不若留点口德,三夫人刚丧子,你就对人拳打脚踢。” “这般作为,也不怕下到地府被判官记上一笔。” 萧老夫人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纪青玉松开她,她也不想抓太久,晦气。 “你,好,好啊!你们都同仇敌忾是吧。” 萧老夫人才说完没多久,纪青玉就抬眼扫了她一下,老夫人呗她眼底透出得冷色下到,不敢刁难。 只能转而把怒火撒在孔氏身上,痛骂她:“早知你是个衰的,从你进门以后,我萧家得祸事一桩接一桩!” “若你知情识趣便也罢了,偏跟不该跟的人站在一块,如今,我萧家是容不得你了。” 萧老夫人边说边瞟了纪青玉一眼。 这话暗指得是何人,光看她的微表情,一眼便分明了。 纪青玉轻嗤。 有够怂的,不敢对她大小声,只敢在这阴阳怪气,不得不说,混成老夫人这样也是憋屈。 萧老夫人见孔氏,纪青玉都没什么反应,更气了,“好,好好,都不怕是吧,拿纸笔来,我今儿就要替早死的辉儿休了这贱妇!” 孔氏瞳孔一颤。 眼看红雨转身就要去拿,她突然动起来,一把猛的抓住了前者。 不动的人一下动起来,加上孔氏那麻木冰冷的神色,就跟提线木偶似的,好似空气中有跟看不见的线在吊着她。 红雨被抓得吃痛,皱眉本想骂人,可看到孔氏的脸却先吓白了脸。 “不能休,夫君说过的,不会休我的,他说过的……”孔氏轻声喃喃。 萧老夫人原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说的竟是这个。 霎时间,她平息下去的活又涌了上来。 若不是她,她儿子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撒手人世?孔氏,孔氏这个贱人还敢提! “红雨,把她给我拖出去!”萧老夫人叶顾不得什么了。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看见孔氏在面前晃悠。 红雨看了眼萧琳琅带来的人。 本来这些人是用来对付纪青玉的,可萧琳琅实在蠢笨,竟在不知不觉中叫她将了一军。 如今,纪青玉是动不得了。 红雨刚还想着要是他动不得,那萧琳琅这回岂不是白把人带来了。 谁知这会儿竟是派上了用场,正好,能把孔氏拖出去。 红雨当即吩咐两个人,“你们把她押过来。” 那两个家丁小心翼翼地上前。 第八十六章 灾难 他们不是傻的,方才在萧琳琅跟前看了那么久,谁都看出纪青玉是个不好惹的了。 没看就连萧老夫人都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吗? 现在要从她眼皮子底下过去抓人,该说不说,真有点考验他们胆量。 尤其是不知纪青玉心中所想为何的时候。 “老夫人,你一辈子吃斋念佛,莫不是都吃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你!” 见萧老夫人作势要发怒,纪青玉连忙道,“哎我可不是骂人,是实实在在的,说不定真钻到狗肚子里边了呢?” 萧老夫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她,胸口不断起伏,剧烈的波动很快两眼一翻,晕了。 红雨忙叫萧老夫人。 场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纪青玉拉开那几个想要去抓孔氏的人,但也仅此而已了。 做完这些,她便不动了,站着居高临下地看孔氏,“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三少爷临走前的话,你可要记牢了,别得不偿失白白叫他人捡了便宜,看了笑话。” 有一瞬间,孔氏似乎睁大了眼。 纪青玉从她的动作中读出一点不可置信,却也没有多嘴解释。 她今天插手管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三少爷地入殓日定在两日后,萧家给置办了一口玄黑色的棺材,因是给少年的,这口棺材长不过六尺有余。 白幡挂满了府门前,远看就像是雪落在了上头。 可谁又能想到那不是雪,祭奠已逝之人用的白幡。 “芳菲,跟管事的交代一句,让他尽早买好过冬用的炭火。”纪青玉交代。 芳菲闻言愣了一下,“现在买……是不是过早了,往年都是十二月才是买炭的好时候。” “这时去搜罗那些炭,不知道要贵多少银两。” 说着说着,她便情不自禁皱起了眉来,纪青玉这个出银子的还没说什么,她倒是替她着急了起来。 纪青玉有点好笑地觑她一眼,打趣,“看来芳菲离变成管家婆,也差不了多远了。” “夫人,奴婢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现在把市面上的炭搜罗来,全部,不论卖炭商出多少价钱。” 纪青玉一脸正色的模样太过难得,芳菲几乎是一瞬间就绷紧了神经,“夫人突然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 纪青玉看着屋檐下拇指粗细的冰柱,一根根倒悬在那儿,想到那夜孔氏没了儿子的恸哭,明明都揣着暖手炉,却还是觉得冰冷刺骨。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种预感,今年的冬天,一定很难熬。” 芳菲用大价钱买回了所有的炭,红罗炭、银霜炭、黑炭,只要有就不挑。 除此以外,纪青玉也开始大肆地往库房里塞东西,仗着有冰箱在,东西放再久也不会坏,什么猪肉、鱼肉,鸡肉还有鸡蛋,青菜。 她一股脑全都给塞进了冰箱里,塞得满满的。 地上让人铺里干稻草,为了防老鼠蚁虫,还专门从系统那兑换来了一小袋水泥,兑水把墙全部结结实实地糊了一层。 冬天水泥不容易干,但放了几天也就风干了,干了后特别结实。 芳菲试过用手去抠,用棍子捅还有用石头砸,都破不开。 “夫人,你拿回来的这究竟是什么啊,也太结实了!”芳菲嘟哝,“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坚硬之物。” 萧时琰在一旁没说话,但目光幽深,时不时就会落在纪青玉身上。 他也很想知道。 纪青玉身上怎么总能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纪青玉对此只是笑,说是不可能说的真要说她是穿越的,还自带一个啥都能换的系统,这些人不得吓死! “总而言之只要用这个堵好墙缝,就不会有老鼠钻进来了。” 解决了鼠害的问题,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纪青玉让人把粮仓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然后把装在箱子里的白菜、南瓜米、面还有玉米和红薯那些搬进来整齐摆放好。 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很快就把偌大的库房堆满了。 或许现在不该叫库房……改叫粮仓比较合适了。 芳菲至今都不知道,纪青玉囤这么多粮食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纪青玉也没解释。 事实上她也不知如何解释,这是系统一天晚上突然诈尸告诉她的。 那天她刚给小猫儿喂完奶,把他哄睡着。 冬天外面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上街摆摊收益不高,她自然也就歇了在家。 而就在纪青玉抱着怀里的孩子,正想好好享受一番这难得的母子温情时,多日没冒泡的系统诈尸了,还给她带了个不好的消息。 【宿主。】 【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纪青玉好奇了:“能有多不好?” 系统沉默了一下,为她的不知不畏。 【大魏四十二年北边遭雪灾,雪崩导致路被风,几个城被困死,蛮夷趁机进攻,死伤无数。】 纪青玉默默算了一下,然后也不淡定了,“今年就是四十二年啊!” 【所以我才来提醒宿主早做准备,多囤东西,到时候这里得几座城都会被迫跟外界隔开,只有来年春才会好转。】 【而在那之前会先闹饥荒,大雪没有粮食,商人哄抬价格,家中没有一口吃的百姓就会因此暴动,到时候易子而食,浮尸千里都是轻的。】 纪青玉轻轻拍着襁褓,有规律的动作让怀里的婴儿丝毫不在意听到的那点杂音。 即使被吵到了,也只是把脸轻轻翻过去,把整个头脸埋在柔软的布里。 纪青玉帮他把衣裳掖好。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知为何这次系统沉默的,比刚才还要长。 半响,它的声音才传来。 【宿主不用跟我说谢谢,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那么,祝愿你从这次灾难中活下来。】 系统说完就沉寂了纪青玉深吸一口气,看着小猫儿熟睡中安稳的睡颜,只是想象他被系统描述的场景威胁到。 都让她怒不可遏。 “小猫儿,娘亲会保护好你的,一定,一定会的。”纪青玉喃喃重复,神色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