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一身反骨,给婆家挨个添堵》 第1章 让他娶我入府 “御、赐、镇、国、将、军、府。”墨小只发出喟叹:“好气派啊!” 徐婠轻声回答:“嗯。很气派。” 眼前的镇国公府,朱红大门上的铜钉泛透冷光,青石围墙厚重高广,看守士兵铁甲戎装,还有雌雄石狮分踞两旁,仿佛可以镇压一切不速之客。 “不过,就这不到丈高的围墙,能拦住谁?今晚,我进去把镇国公杀了,再把谢凤麟偷出来就是了。”墨小只年方十四,有疑惑时,眼睛瞪得圆圆的,给人钟灵天然、懵懂可爱之感。 徐婠轻轻摇头:“这样太便宜他了。” 墨小只:“那你想怎么报这个杀父之仇?” 徐婠戴着帷帽,不见神情,只闻清灵的声音透逸而出:“五年战场,三将结义,刺二弟夺救驾之功;杀三弟灭知情之口,夺人妻儿,霸人财产;还给他自己编造了个仁义美名广为传颂!此等无耻之徒,自然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他身败名裂,遭万人唾骂!” 墨小只挠了挠后脑勺,面露难色:“那恐怕不容易。十几年了,人证物证皆无,就算跑去告御状,皇帝也不能信吧?” 徐婠默然。 的确。 就在这时,却见西侧小门处陆续来了许多百姓,皆是些贩夫走卒的打扮,在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 墨小只奇怪:“咦?他们在干嘛?” 徐婠:“去问问。” 墨小只就过去打听,回来说:“原来是那位世子爷谢凤麟,纵马飞奔过闹市,踹翻无数摊位,他们这是排队来领取赔偿呢!而且那老伯还跟我说,这是本月第二回了。” 墨小只拿同情的眼神看着徐婠:“师姐,你这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好像有点喜欢闯祸。” 徐婠笑了一声:“京城第一纨绔,果然名不虚传。” 墨小只:“门主说,让你带他回去成亲生子欸!他这么不靠谱,你还要他吗?” 徐婠却突然说:“有了!” 墨小只:“啊?有什么了?” 徐婠:“就从谢凤麟这儿开始吧。” 墨小只:“咋开始?” 徐婠语气染上些笑意:“让他娶我入府。” …… 老太师的嫡次孙成亲,遍邀京城勋贵。 徐婠跟着她干娘入了太师府。 墨小只寻机弹出两颗豌豆,婢女突然摔倒,托盘里的酒水砸了徐婠一身。 太师府主中馈的长媳急忙过来道歉,带她去了宴厅旁侧不远一处无人居住的客院更衣。 徐婠让扮成丫鬟的小只去马车里拿备用衣服,然后让太师长媳赶紧回宴席上去,不要因为她而怠慢了贵客。 一来今日皇亲国戚贵宾如云,的确需要她招待,二来太师长媳也着实没把徐婠放在眼里,客客气气告罪以后,果然走了。 徐婠身上被倒了不少的酒水,湿的地方一捏就能出水。 正捏着,虚掩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少年闯了进来。 高大挺拔,鸦青黑发,玉泽肤色,一看就是从小精心呵护娇养出来的,通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瑕疵来。 徐婠在下山前,见过谢凤麟的画像,当时就觉得蛮好看的。 但此时见到真人,方知画师水平拙劣,竟未画出少年半分的绝顶美貌,尊贵耀目。 她倒是挺喜欢的。 四目相对,谢凤麟一脸错愕地问:“你谁啊?小凤仙呢?” 徐婠:“我衣服脏了,在此等候侍女取衣来换,不认识什么小凤仙。” “咦?明明说是这儿,难道走错了?”谢凤麟一脸疑惑,转身就要离开。 “但我认识你。”身后又传来女子的声音。 谢凤麟停下脚步,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今日日头足,外边亮,里头暗,他其实看不大清楚女子的长相,只从身影上判断,此女梳着少女头,年纪应该不大。 另外,矮。 全身上下总共没几样首饰,大约还穷。 “我曾见过你的画像。”徐婠又说,“今日有幸得见真容,方知画师水平拙劣,竟未画出世子风采之万一。” 跟他搭讪的女子多了去了,谢凤麟恶劣地笑了一声:“你胆子不小。但搭讪的方式比那画师还拙劣,本世子可看不上。” 他急着去找小凤仙,转身又要走。 “可我看上你了呢!”女子声音很动听,软到人心里似的。 但她说的什么鬼话? 谢凤麟笑了:“所以呢?” 徐婠:“我想嫁给你。” “哪来的疯子!有病去治!”谢凤麟翻了个白眼,抬腿就走。 然而,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不待他反应过来,唇上软绵绵的,竟是被那矮子踮着脚亲上了! 正中核心,贴合瓷实。 谢凤麟活了十五年,还是第一次……跟女人有肌肤之亲。 软,好软…… 麻,浑身酥麻……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颤栗,让他不由自主地屏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柔软而模糊。 他呆愣了足有五六息,方才又恼又怒地将她推开。 他是习武之人,这一推是用了力的,预想中,她定会被推飞了撞墙上! 撞死她也不足以平他心头之恨! 他的初吻,藏着少年对爱情的憧憬与敬畏,只能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她怎么敢! 然而,她没飞,他却突然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带摔了。 两人一起倒了下去,她下他上。 “啊!”身下传来女子的呼痛声。 “我、艹!”谢凤麟想爬起来,但爬了好几次,愣是没爬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处于打通任督二脉之前的蓄纳期,内力汇于丹田虚空处使不出来,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并无两样。 大约刚刚多喝了几杯,居然站都站不稳了。 “啊!救命啊!”身下的女子大喊救命。 谢凤麟一把捂住她的嘴,恶狠狠地说:“闭嘴!我他娘的还没喊,你喊什么!” “呜呜呜呜!”女子挣扎着呜呜叫唤。 “你闭嘴!不许出声!”谢凤麟怕人听到,捂得更用力。 “凤麟!”突然,身后传来他外祖母,也就是太师夫人的声音,惊诧到尖锐:“你在干什么!” 第2章 谢凤麟摸了下嘴唇,染了一手的红 “啊!姑娘!是我家姑娘!”一个小丫头跑进来,一把将谢凤麟掀开,将地上的徐婠拉了起来。 徐婠双手捂面,缩成一团,呜呜地哭。 “谢凤麟!你疯了吗?!”太师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你喝了多少酒!竟然跑到内院来撒野!” 谢凤麟转身想辩解,但是这一转身,他惊得没能说出话来。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除了他外祖母,还有三个妇人。 其中两个身份了不得,乃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亲姐姐奕阳长公主,以及生育了三皇子,晋了嫔位的温嫔。 第三个妇人他不认识,但跟温嫔携手而来,长得又有六七分像,大约是她的姐妹,大家称呼她为“温安人”。 除了她们,还有宫女、太监、丫鬟、婆子等一大堆仆人,俱都将头垂得低低的,屏息静气,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似的。 谢凤麟有种不好的预感。 …… “跪下!”太师夫人请了谢凤麟的娘亲,也就是镇国公夫人罗夫人过来。罗夫人脸色铁青,见了他第一句就是让他跪下。 “娘!不是您想的那样!”谢凤麟一脸冤屈。 罗夫人:“跪下!” 谢凤麟最怕他娘,且外祖母、几个舅母、奕阳长公主、温嫔姐妹二人都在,他也不好意思撒娇耍赖,只得委委屈屈地跪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你说。”罗夫人浑身充斥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谢凤麟:“我就是……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压到她,被外祖母她们看到,误会了!” 这种事,当撇得越清越好,免得被讹。 所以他没说出那个女人的无耻行径。 然而此话一出,屋里却有种诡异的安静。 罗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些:“摔、了、一、跤?” “对!我走错地方了,问了她几句话,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摔了一跤!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谢凤麟一口咬定。 奕阳长公主问:“什么事都没有,她怎会喊救命?” 谢凤麟:“事发突然,她可能也是误会了才喊救命!” 奕阳长公主:“你又为什么要捂她的嘴?!” 谢凤麟:“我捂她嘴,就是怕被人听到,会更加误会呀!” “谢凤麟!”奕阳长公主实在忍不住了,拍了下桌子,怒道:“你在狡辩之前,能不能先把你嘴脸上的口脂擦了!” 谢凤麟一愣,伸手摸了下嘴唇,染了一手的红。 这傻样! 太师府诸人和罗夫人都觉颜面尽失,一脸想死的表情。 “你该不会想说,你这一跤,正好磕她嘴上了吧?”奕阳长公主没好气地问。 “我……”谢凤麟实在羞于启齿,但他也不能蒙受这种潜入内宅奸污人家姑娘的不白之冤,因而脸红脖子粗地申辩:“好吧我说实话!是那个女的,她说她看上我了,她强……强吻我!” “你这话说得好生离谱!”温安人——也就是徐婠的干娘,红着眼睛,气得声音颤抖地说:“你长得这般高大,我那义女身娇体弱,如何能强迫你?我们进去的时候,分明就看到你把她压在地上,她在挣扎着喊救命!你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瞎的聋的?” 谢凤麟:“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喊救命!明明是她先动的我!她喊什么救命!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关我的事!是她的错!” 这时,温嫔开口问:“谢世子,你口口声声说是她的错,那你一外男,来内院做什么?你该不会说,是我侄女把你掳过去的吧?” “我——”谢凤麟看了一眼他娘,不敢说是去找小凤仙的。 小凤仙是个市妓,色艺双全,闻名京城,今日被邀来献艺。 谢凤麟本就存了要私会她的心思,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小凤仙竟派了身边的侍女主动叫他来见面。 他心潮澎湃,想也没想就过来了。 太师府是他外祖家,他熟得很,照理说不应该走错。 难道是那侍女传错话了? “来人,把瑞喜给我押上来!”罗夫人吩咐。她心里头明白,温嫔称徐婠为“侄女”,又有长公主在此,此事含糊不了,只能先搞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被押了来,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瑞喜,今日我问你的话,你敢有半句谎言,我立刻让人打死你!”镇国公夫人向来治下有方,瑞喜吓得瑟瑟发抖。 “世子来内院干什么?”罗夫人问他。 瑞喜飞快看了谢凤麟一眼,以头磕地,不敢说。 “不说?”罗夫人点头,“行!来人!拖出去,立刻打死!” “夫人饶命啊!”瑞喜抖如筛糠,哭喊道:“夫人饶命!” “行了行了!我说!”谢凤麟知道他娘的脾气,一旦动气,那就会动真格的,为了保住瑞喜的命,他只得说了实话:“是小凤仙的侍女传话,让我去那边相见!跟瑞喜没关系!” “所以,你是把我女儿当成小凤仙了吗?”温安人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谢凤麟辩道,“我走错地方了!就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说她看上我了想嫁给我之类的话,还拉住我……那啥!后来你们看到的,是不小心摔倒了!我可能也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 “你闭嘴!”温安人悲愤交加地吼道,“你做出这等混账事来,还敢攀诬我女儿!你再说这种话,我跟你拼命!” “不信你们叫她来对质!”堂堂镇国公世子,何时受过这种气,自然没有好话等着:“我谢凤麟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你那义女又矮又丑,不知道是什么破落户出身,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你……你……”温安人气得差点晕过去,起身就跪倒在长公主脚下哭:“殿下!我那义女,也是战死沙场的忠良将军之后!她千里迢迢投奔了我来,却被人如此糟蹋羞辱,让臣妇怎么跟她家里人交代?求殿下主持公道!” 奕阳长公主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当今皇帝唯一的嫡亲姐姐,地位尊崇,为人热心,最好为女子妇人主持公道。 她让身边的婆子将温安人拉起来,送回座位上坐了,并送上一个安抚的眼色,说:“既然谢世子这样说,那就让她来对质吧。把徐姑娘带过来。” 第3章 到底是你轻薄我,还是我轻薄你? 徐婠很快被带了过去,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起来说话吧。”长公主此来,本是有求于徐婠,自然对她多了几分亲切怜悯。 “这位是长公主殿下。”温嫔说:“等会殿下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即可。” “是,多谢长公主殿下!多谢娘娘!”徐婠站了起来,不胜娇弱的模样。 “你说!是不是你——”谢凤麟一肚子气,凶狠恶煞地冲徐婠吼。 然而一句话没吼完,他又愣了愣。 这……跟他以为的又矮又丑不太一样。 矮是矮,刚及他胸口高,弱弱小小一只。 但真不丑。 乌发如云,肤色胜雪,水光艳涟的丹凤眼微微发红,像是被他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瑟瑟不安地抱着手,用恐惧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受惊无助缩成一团的毛茸小兔。 谢凤麟被这可怜样冲击到了,脑子宕了下,方才继续说话:“你说!刚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你跟我说,你看上我了,然后强拉我……那啥!” 徐婠“啊?”了一句,呆呆地、柔柔弱弱地问:“强拉你什么?” 她在装傻! 谢凤麟怒火又开始喷涌,气势汹汹朝她逼近:“你装什么装!你跟大家说明白,到底是你轻薄我,还是我轻薄你?你今日敢说半句谎言,看爷不把你——” “谢世子!”看徐婠步步后退,温嫔怒而起身,隔中间护着徐婠,说:“婠婠,你别怕,长公主殿下最是公平公正,绝不会徇私偏袒!你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徐婠点点头,未语泪意现,音带三分颤,说:“回禀长公主殿下,民女衣裙被酒水洒了,大太太带民女去了旁边的院子更衣,侍女去马车那边取衣裙去了,突然,这位……闯了进来,他问民女是何人,民女不敢与外男说话,就想回避,他拉着不放,非问民女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后来,他还——” “你、放、屁!”谢凤麟大喊,跟要吃人一般,“你胡说八道!你——你——” “呜呜呜!”徐婠又被吓到了,哭着躲在温嫔身后,但是软软柔柔的嗓音却钻进了每个人耳中:“姨母救命!” 温嫔瞪向谢凤麟:“放肆!谢世子!当时的情形我们都看得明明白白!孰是孰非人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当着公主殿下和你这么多长辈的面,你还想颠倒黑白,欺凌弱女到什么程度!” 她冷脸看向谢凤麟的母亲:“罗夫人,你给句话吧!” 这种事,还能怎么办?只能纳了。 只是罗夫人有些拿不准徐婠的身份,遂说:“温嫔娘娘,您稍安勿躁,这件事,我们镇国公府肯定会给个说法。只是,家中大小事,一向是国公爷做主,所以,不知能否宽限一日,待臣妇回去,与国公爷商量一下?” 温嫔说:“行。本宫希望尽快听到你们的答复。” …… 镇国公府。 “打听清楚了?”罗夫人迎上去,帮镇国公解下披风,挂在金丝楠木桁架上。 镇国公坐下,说:“那徐姑娘,说是神医青奚的师侄,医术非常了得,一到京城就把林家老太太——也就是温安人的婆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本来前几日大夫还让准备棺木,经她治了,老太太都能去爬山了!” “哦?看着年纪不大啊!”罗夫人诧异地说。 镇国公点头:“跟凤麟同岁,今年也才十五,生辰比他还小一个月。” 罗夫人感到不可思议:“才这个年纪,竟有这等医术?” 镇国公:“当年青奚成名的年纪,大约也是十四五岁。可见是师门传承。” 罗夫人点点头:“那长公主怎会一径向着她?她跟长公主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镇国公说:“何止是长公主!她现在可是宫里的红人!” 罗夫人一惊:“宫里?” 镇国公:“那位温安人,是温嫔的嫡亲姐姐。温安人把徐姑娘引荐给了温嫔,徐姑娘便又治好了三皇子脸上的痘疤。据说三皇子原本麻点甚多的脸,现在光滑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再后来,温嫔又把她引荐给了太后。太后有多年的头风病,经她一治,也是轻了许多,那徐姑娘还放言,说是仔细调养半年,能彻底治好!” 罗夫人:“头风乃顽疾,偌大的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她却能治好?” 镇国公:“嗯。太后也就对她非常推崇,就让长公主去找她。今日,温嫔和长公主之所以会莅临太师府,正是去找她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罗夫人哪能还不明白? 长公主多年未育,这是去找她看病。 也难怪会一直向着她。 罗夫人倒是对徐婠挺满意的,说:“这么个神医进了家门,倒也很好。只是不知她家里是什么情况?” 镇国公:“那徐姑娘家,是温家在杭州老宅时的邻居。据说也是当地的望族,祖上做过前朝的官。 且十年战乱的时候,徐婠的父亲也上过战场,还封过将军,可惜战死了,只她母亲将她拉扯大。 她此来京城,是因为小时候曾定下一门亲事,那家人搬来了京城,她家也因为战火几经搬迁,一来二去断了联系。 这次她奉母命来投奔温安人,就是请温安人帮忙寻找那幼时定亲的夫家,问清楚他们是否还愿意履行婚约。毕竟那徐姑娘已经及笄,到出嫁的年纪了。” 罗夫人:“找到了吗?” 镇国公:“还没有。林敏说,此番出了这件事,肯定不能再继续找下去了,只等我们的回信。” 林敏,正是温安人的夫君,正经科举出身,任正六品翰林院侍讲。 罗夫人心中思量斟酌着,又问:“青奚可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她是青奚的师侄又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女孩子,跟谁学的医术?” 镇国公:“她外祖父就是青奚的授业恩师。她的医术,传承自她外祖父和母亲。” 罗夫人越发满意:“这么看,她出身也是不错的。国公爷,要不让她做个贵妾,等凤麟成亲后过门,你觉得如何?” 第4章 让那混账东西陪葬 镇国公也同意:“行,你明天亲自去一趟林家。” 儿子年方十五,罗夫人本来对儿子的婚事并不急,但此刻有了这桩事,她开始着急起来,说:“凤麟跟玉敷的亲事,得尽快定下来,最好明年就成亲。有了妻妾家室,他的性子,也该沉稳些了。” 镇国公面露难色:“他不是不喜欢玉敷吗?” “由得他?”罗夫人脸色一沉,“他倒是喜欢那小凤仙,你能把小凤仙娶回来做儿媳妇?” 镇国公搂着罗夫人赔笑:“行行行!家里大小事,都是夫人说了算,行了吧?” 罗夫人娇嗔地打了他胳膊一下。 “麟儿跪祠堂好一阵了吧?”镇国公说:“差不多行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罗夫人:“你就惯着他!都把他惯坏了!” 镇国公:“他可是三弟唯一的骨血,我就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说到前夫,罗夫人脸色顿时一暗,说:“罢了,让他回房闭门思过去吧。” …… 林府。 温安人来找徐婠,跟她说罗夫人亲自过来商谈之事:“……国公夫人的意思是,让你入门做个贵妾,你意下如何?” 徐婠:“贵妾?” 温安人:“你可能不了解,像国公府那等门第,妾室也分三六九等的。有通房、侍妾、妾、贵妾之分。贵妾,已经是妾室里头很有身份的了,要写下纳妾文书,在官府过了明路,不能随便休弃。” 徐婠笑:“干娘,罗夫人走了吗?” 温安人:“还没有,等着我过去回话呢!” 徐婠:“那您转告她,我徐家有祖训,徐家女,绝不为人妾室。他们要不让谢凤麟娶我为正妻,要不,我就只有三尺白绫,自悬房梁。” 温安人大惊失色:“什么?这……婠婠啊,干娘说句实话,镇国公手握重兵,乃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肱骨之臣。而国公夫人,跟当今皇后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这样的人家,哪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能嫁进去做正室宗妇的?他们愿意纳你为贵妾,还是国公夫人亲自登门来说,已经很有诚意了!” 徐婠摇头,一脸坚决:“干娘,劳烦去转告吧。” 温安人无奈,只能出去转告。 罗夫人本来以为,徐婠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给镇国公世子做贵妾,应该不会拒绝,岂料她竟提出此等要求! 她当然不能同意。 两家不欢而散。 第二日,是徐婠进宫为太后施针的日子。 然而她没去。 太后差身边的心腹太监去问温嫔,温嫔亲自过去请罪,一脸难过地说:“太后娘娘,我那侄女……她上吊自尽了!” 太后蓦然瞪大眼睛,惊问:“什么?怎么回事?” 温嫔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国公府已经很有诚意,但她也是执拗,非说她家有祖训,徐家女儿不得为人妾室,竟然真的自挂房梁,差点就没救回来!” 太后抓到了关键字眼:“‘差点’没救回来?这么说,是救回来了?” 温嫔点头:“但是,却也丢了半条命。今日,怕是不能进宫来了。” 太后阴沉着脸:“谢家那个混账玩意儿!趁早打死了才好!谢彧一辈子的战功名声,早晚给这不肖子败光!” 温嫔不敢搭话。 这一上火,太后又觉得半边脑袋开始熟悉地抽痛,她托着头,满心恼怒地跟心腹太监吩咐:“王忠和,你去一趟镇国公府,传哀家懿旨,要是徐婠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就让那混账东西给她陪葬!” …… 跪着听完太后的懿旨,罗夫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还是镇国公镇定,过去劝她:“夫人,要不,就让麟儿娶了那丫头吧!你不是也对她挺满意的?” “不可能!”罗夫人斩钉截铁地说:“凤麟的正妻,只能是玉敷!我跟我嫂子都说定了的!” 镇国公一脸难色:“那怎么办?” 罗夫人想了想,说:“我再去找她!” 再次登林家门,罗夫人点明要亲自见徐婠。 徐婠出去见了她,春夏交替的季节,她脖子上却系了一条丝巾,脸色苍白,神色难堪,垂眸不语。 她提出如此不知分寸的要求,罗夫人对她那点神医的光环已然破坏殆尽,好感怜悯全无,只觉她太过贪婪,因而出言讽刺:“这么热的天,徐姑娘还戴着丝巾?该不会真的自悬房梁了吧?” 徐婠自尽之事,只传到了太后那里,并未散播开来,因此罗夫人并不知道。 徐婠伸手,将那丝巾取了下来。 她的脖子上,赫然可见一条勒痕,醒目而可怖。 墨小只的易容术,以假乱真,一般人绝难分辨。 罗夫人脸色大变:“你……你……” 徐婠垂眸,哑着嗓子说:“让您见笑了。” “你这又是何苦!”罗夫人觉得难以理解,“徐姑娘,我瞧着你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你不会不知道,我们两家门第参差,并不匹配,你是不可能嫁入国公府为正室的!更何况,麟儿还是世子,将来要继承爵位!” 徐婠:“夫人,我明白的。小女原本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在身,此番……小女肯定不能再找他们了,这就等于是辜负了父母之命,若再违背祖训,小女即便是死了,也无颜见已故的父亲和列祖列宗。所以,小女唯有一死而已!”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温安人在旁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娘就你这一个至亲了!她身体还不好,你要是真出了事,让她怎么活?” 徐婠垂泪说:“干娘,我能怎么办呢?我是万万不敢回家去玷污了家门名声的,我徐家,还有许多堂姐堂妹呢!我死了,也落个节烈之名,不至于影响到家门。至于我娘……家中叔伯,或可以照顾母亲一二。” 罗夫人看着她坚决的样子,深呼吸,说:“这样,我派人去跟你家里说。要是你母亲、族人都愿意,你也就屈就一下,可以吗?” 徐婠:“祖训就是祖训,如何能因为权贵而违?我家里是不会同意的,夫人不信的话,尽管派人去。” 罗夫人自然要派人去。 她就中意娘家侄女罗玉敷,才貌双绝,贤惠能干,有宗妇之德、掌家之能,跟她感情又好,将来必能经营好镇国公府,婆媳融洽,后代聪慧出息…… …… 第5章 谢凤麟,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随着一只红色信鸟飞向南方,罗夫人也派了她最信任的管家去了杭州。 管家向来得力,这么多年以来,几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十天之后,管家来信说了那边的情况。 罗夫人看了,气得差点把信给撕了。 镇国公拿过信看了,摇头说:“难怪那徐姑娘宁死不做妾,那徐家,在前朝乃是世代清流之家,祖父官至三品,如今虽然改朝换代了,这清流作风却仍然留存。而且,她家还有类似的先例。” 徐家的说法,跟徐婠一模一样。 而且,周围的邻居还告诉管家,以前,徐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涉事的是喝醉酒的某官员之子,事后表示会负责,要纳那姑娘为妾。结果那姑娘为了不违祖训,又为了家门清白,自己吊死了。 罗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很。 这时,门房来报,说是林家派人来了。 来者是温安人身边的心腹大丫鬟,呈递给罗夫人一封信,面带急色说:“夫人,这是我们夫人让奴婢交给您的,是……是徐姑娘写给她母亲的遗书,托我们夫人送回杭州老家,我们夫人让奴婢送来给您。我们夫人说,这些日子,那徐姑娘一直说,您是不可能让她进门做正室的,她一直想寻死。我们夫人实在是劝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罗夫人脸色阴沉难看,咬死不松口。 丫鬟没等到想要的答案,面露失望之色,黯然起身告退。 眼看她要跨出门槛了,罗夫人咬牙说:“你回去转告他们,我同意了,明日派人去下聘!” 太后已经派人去林府探望过徐婠两次。 罗夫人究竟不能让儿子给徐婠陪葬。 …… 两人的八字被送去庙里,合到了一个良辰吉日,就在两个月后。 这日,徐婠从宫中回林府,突然,马车骤停,外头马嘶鸣人慌乱,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徐婠出声问。 马车门被人一脚踹开,谢凤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面如寒霜,杀气森森。 四目相对,谢凤麟说了句:“下来。” 墨小只抬手,被徐婠按下去,低声说:“谨慎,莫露功夫,免得婚约发生变数。” 墨小只就顺手扶住徐婠,将她扶了下去。 外头,车夫抱头蹲在旁边瑟瑟发抖,林府派给她的四个护卫被谢凤麟的人揍了,狼狈地趴在地上,被人踩着脊背。 “谢世子。”徐婠朱唇轻启,柔柔弱弱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其他人都滚一边去。”谢凤麟手里抱着把剑,一脚蹬在马车踏板上,冷着脸下令。 他今儿穿着一袭朱红织金锦纹衣袍,腰系金玉牡丹扣,??着价值连城的玉佩,内蕴骄奢,外溢张扬,当真是个嚣张跋扈的权贵小霸王。 人都被带走,只剩徐婠和墨小只。 “你也滚。”谢凤麟看向墨小只。 徐婠说:“小只,想必世子有话单独跟我说,你也先回避吧。” 墨小只也转身离开。 谢凤麟盯着墨小只的背影好一阵,转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说:“小凤仙的侍女根本没去找过我!那个去找我的侍女,就是刚刚那丫头吧?用了易容术?” 看样子,他认出了小只的背影,眼神还怪好使咧! 徐婠语调轻柔:“世子爷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谢凤麟突然拔剑,横在徐婠脖子上:“现在能听懂了吗?” 徐婠歪头看剑,说:“太后娘娘的头风病还没好,我打赌你不敢用力。” 谢凤麟:“这天底下,没有爷‘不敢’之事!大不了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呗!谁怕谁?” 徐婠:“好吧我承认,的确是我让小只去喊你的。” 谢凤麟紧握剑柄,手上青筋都崩出来了:“为什么!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谁指使你的?” 徐婠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一脸无辜之色:“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喜欢你,为了得到你,所以出此下策。” 谢凤麟气得胸口疼:“我呸!不要脸!我告诉你,你马上提出退婚!否则——” 徐婠:“否则如何?” 谢凤麟恶狠狠地说:“否则,你要真嫁给我,我会让你后悔来这世上做回人!” 徐婠:“世子,你这样,我倒的确有些害怕。但是,我若不嫁你,这辈子还能嫁谁?所以,即便你恨我,我也不会退婚的。” “你不退婚我现在就杀了你!”谢凤麟怒气顶头,手上用劲,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徐婠的雪玉般的肌肤,隐隐可见血色。 徐婠没喊痛,也没求饶,却是认真地说:“杀了我也不退婚。” 谢凤麟作势往前送剑:“那你就去死!” 徐婠:“谢凤麟,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两人对视着,谢凤麟没在她眼里看到半分恐惧和退缩,水灵灵的眼里,有种无惧生死的坚定。 就这么想嫁给他吗? 连死都不怕? 谢凤麟咬牙,终归还是松了剑,拿食指指着她:“你、别、后、悔!” 徐婠看着他的手指,没说话。 谢凤麟给了她一个冷漠且恶意满满的冷笑,转身走了。 徐婠“嘶”了一声,摸了摸脖子,出了点血,不多。 …… 天气渐热,雨水渐多。 出嫁那日,乌云蔽日,下了一场大雨。 新房里,徐婠端坐着,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双眼微闭,行气练功。 内力刚行走两个周天,外头响起一个欣喜的女声:“世子回来了!” 徐婠缓缓睁开眼睛。 不多时,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风雨湿气迎面而至,又有人关了门,大红盖头下徐婠有限的视线里,出现了半只红锦玉绣的喜靴。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喜娘喜笑颜开地说:“世子爷总算来了!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吃酒要吃交杯酒,撒帐要说百花名!世子爷,先用这喜称挑盖头吧!” 头上的大红盖头被人粗鲁地掀开,徐婠抬眸望去,谢凤麟穿着身金丝银绣大红喜袍,锦服玉带,贵气天成。 四目相对,他缓缓露出个笑容来,说:“娘子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说着,他竟往她跟前凑过来,要来亲她似的。 第6章 爷要去万花楼,跟小凤仙一起睡! 温安人从林家给她拨了一个主事娘子并四个陪嫁丫鬟,见状俱都面色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国公府里头的人,大约对他荒诞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略略回避眼神,没人吭声。 但他并未亲上来,而是在将碰未碰的时候转了个弯,凑在她耳边说:“徐婠,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徐婠静静看着他酒后灼如桃花的脸,没说话。 “去!”谢凤麟回身,大刀阔斧地在徐婠身边坐正,中气十足地命令道:“把院里的人都叫来!” “世子爷,都叫哪些人?”刚跟着谢凤麟进来的一个貌美的丫鬟问。 “都叫来!”谢凤麟说,“包括厨房的厨子,上夜的婆子,倒夜香的瘸子,但凡我这院里的活人,都给我喊来,爷有话要说。” “是。”那貌美丫鬟出门吩咐了下去,下人鱼贯而入,婆子丫头,小厮打杂,俱都被喊来了新房,挤挤攘攘二三十个,按照等级站了,垂首噤声,惊疑不定,暗使眼色。 “今儿,爷也是成过亲的人了。”谢凤麟笑吟吟地说,“这亲成得急,外头还有传言,说我把新娘子肚子搞大了,所以着急忙慌,不择门第把人娶了来。” 这话着实太不成体统,林家来的诸人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又看了看波澜不惊的徐婠,满眼不安之色。 “连日来,你们都辛苦了。”谢凤麟又说。 “不辛苦!都是奴才们该做的!”有个长相乖觉的小厮,一脸讨赏的表情说。 “该做的?”谢凤麟笑了一下,“我瞧你今晚合该滚外头跪着去!” 小厮脸色一变,慌忙跪下,自扇巴掌:“奴才多嘴!奴才该打!” 谢凤麟没理他,继续说:“爷叫你们来,可不是为着赏赐你们,而是有话吩咐。” 下人纷纷回应:“请世子爷示下。” “你们的世子夫人,就是这位。”谢凤麟指着徐婠,“你们瞧着,是不是还怪好看的?” 底下人偷偷瞄徐婠,俱都露出惊艳之色,但没人敢吭声。 还是刚刚那丫鬟,笑了一下,语气亲昵地说:“爷,夫人貌若天仙。” “不过呢,爷看不上。”谢凤麟又说:“她出身低微,无才无德,被强塞给爷,爷也是怕家中长辈为难,才勉强娶了。以后,你们就当我这院里多了只小猫小狗,给她口饭吃,别饿死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听她差遣,懂了吗?” 底下人都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听明白没!”谢凤麟吼了一声,倒是很有威势,一看就是平时撒泼积威惯了的。 “听明白了!”下人们齐声回答。 “嗯,都下去吧。”谢凤麟挥挥手。 下人们井然有序地退出,喜娘也跟见鬼了似的跟着跑了,压根不管尚未完成的仪式。 很快,屋里只剩谢凤麟和徐婠和徐婠带来的几个人。 “怎么样?”谢凤麟笑得极坏,“气不气?” 徐婠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有更气的在后头呢!”谢凤麟又凑过来,挑着一只眉:“爷跟你说,爷一辈子都不会碰你!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爷还要把小凤仙接进府里来,日日在你跟前恩爱!” 谢凤麟斜睇着她,试图从她眼里找到崩溃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徐婠神色如常地说:“夫君,这些事以后再说。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早些歇着吧!” “你聋了?”谢凤麟怒道:“我都说了一辈子不会碰你!歇什么歇!” 徐婠一脸为难:“可是,就算不碰,总是要睡觉的呀。” “哼!爷自然要睡觉!但不会睡这里!”谢凤麟站起来,一脸“老子要报复你”的表情,“你不要脸,我也就不用给你脸了!今晚,爷要去万花楼,跟小凤仙一起睡!呵呵。” 他笑了两声,直接起身走了。 墨小只一脸窝火就想动手将他抓回来,徐婠拉住她,对屋里其他人说:“李娘子,你带她们几个下去歇着吧。小只留在这里陪着我就行。” “是。”李娘子是温安人给她的管事娘子,说是以前跟过温嫔娘娘,很能干。她没有多说,直接领着四个陪嫁丫鬟走了。 人一走,墨小只就开骂:“谢凤麟什么玩意儿啊!新婚之夜,还穿着喜服呢!直接去逛窑子?他家里人也不管管他?” 瞧她极为恼火,徐婠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虚张声势,故意气我而已。那小凤仙手段高明着呢!让那傻子给她一掷千金,捧得炙手可热,却连手都没让他碰到过。人家要的是名份,谢凤麟一日不接她进府做姨娘,她就一日不会让谢凤麟得手。” 墨小只:“是吗?他们两个还没睡过?” “没有。我去探查的时候,正好碰到小凤仙跟一个男人在床上私语。那男的指使小凤仙故意勾引谢凤麟,让他跟家里闹。当时小凤仙亲口说,得不到的才会一直穷追不舍,会一直跟谢凤麟保持距离,连手都不让他碰之类的话。”徐婠说。 墨小只:“那男人是谁啊?” “不知道。我总不能掀开人家的床帐去看吧?”徐婠说,“不过,我已经让人盯着了,早晚会知道是谁的。” 墨小只:“那,就算小凤仙不让他近身,谢凤麟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啊?” 徐婠摇头:“你别看他名声臭大街,什么上学打太傅,放学逛瓦舍,打架斗殴,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但其实,他比其他世家子弟都干净。身边好些漂亮丫鬟,都是为他备的通房,他却说,要把清白的身子交给心爱的女子。偏偏心爱的小凤仙又不让他近身,所以到现在,他还是个……童男之身。” 墨小只:“......为一个妓女守身如玉?他有病吧!” 徐婠笑:“反正人还是干净的就好,要不然我会嫌脏。” 墨小只心里还是很膈应:“但是师姐,就算他不动真格,新婚之夜跑去那种地方……怕是明天,满京城的人都会笑话你呢!多丢人啊!” 徐婠一边对镜卸妆,一边说:“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要丢人,先丢镇国公夫妇的人。轮到我,应该是同情居多吧。” 墨小只心气儿高,撇嘴说:“被人同情,还不如被人笑话呢!谁笑话我,我能一拳打回去。人同情我,我打也不好打,心里还憋屈!” 徐婠笑:“你啊!还是小孩儿心性。” 墨小只:“难道不是么?” 第7章 山下的人,不揍不行 徐婠摇头:“同情,对我们是有利的。” 墨小只:“哪里有利?” 徐婠:“主要是罗夫人这边。我以低门出身,执意要做谢凤麟正妻,罗夫人对我应该是很不满的。她若能对我多几分同情,我们在这府里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墨小只:“我们的日子,会不好过吗?” “要不然呢?谢凤麟都召集下人那样说了。”说话间,徐婠也将妆容都卸干净了,说:“罢了,先别管他,折腾一天,饿了,一起吃点吧!” 墨小只摸着小肚子:“嗯,我也早饿了!先吃饱了再说!” 合卺礼的饺子、蜜馅蒸饼、交杯酒等物还在屋里摆着,虽然早已冷透,好在是夏天,凑合也能吃。 然而,两人还没吃几口,突然有人推开了门。 还推得挺不客气,门“哐”一声撞在墙上,雨幕背景下,只见几个肥壮的婆子闯了进来。 “三奶奶。”为首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潦草的礼,说:“奴婢们奉命来收东西,免得过夜馊臭了,熏到奶奶。” 谢凤麟排行老三,所以她称徐婠为“三奶奶”。 墨小只冷冷斜着她们:“你们不会敲门?直接就这样闯进来?你们镇国公府如此没规矩么?” “怎么没敲门?”那婆子嗓门大得很,“想是外头雨声大,你们没听见!” 墨小只:“是吗?那你们先出去等等吧!三奶奶饿了,先吃点东西。” “三奶奶,都这么晚了,外头又下雨,我们厨房的人也该家去了。”那婆子说着笑了笑,颇有讥诮的味道,“更何况,哪有新娘子逮着这些吃的?” 墨小只:“没事,挺好吃。你们就稍等一会,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不曾想,那婆子却突然脸一垮,挥挥手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等会角门都要关了,都回不去家了!” 她身后跟着的三个婆子直接上来,将桌上的食物一一撤走。 “无礼至极!我看你们都活腻味了是不是!”墨小只脾气着实不好,就着她手里的筷子挥过去,三个婆子俱都“哎哟”惊叫,捂着手腕冷汗直冒,再不敢靠近。 肥婆子惊疑不定地问:“你……你干什么?!你敢打人!” 墨小只一脚踩在凳子上,像个江湖女侠客:“你觉得我敢不敢?再敢不听吩咐,就不是打一下这么简单,信不信我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你这死丫头,你吓唬谁呢!”肥婆子指着墨小只,恶狠狠地说:“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一个野丫头撒野?我这就去回禀夫人,把你发卖了!” 说完,她扭着肥硕的大屁股,转身就要去告状。 “这位妈妈。”徐婠叫了一声。 那肥婆子回身,看向徐婠。 屋里快吵翻天了,她却纹丝不动,一直在不急不慢地进食,文静典雅,秀秀气气,似乎天塌下来也不能影响到她分毫似的。 “国公府家大业大,何必为了点吃食闹成这样呢?”徐婠轻声细语地说:“真闹到夫人那里,也是你们理亏不是?哪有从新娘子手里抢吃食的道理?到时候,就算夫人再仁慈,想来也会看在我每隔几日,就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脉的份上,轻则罚你们几个月月钱,重了说不定还要打板子。这是何必呢?” 每隔几日,就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脉? 那肥婆子显然被这个吓到了,有些慌乱地说:“奴婢……奴婢原也不是要从您手里抢吃食!奴婢是看这些东西都凉了,怕您吃坏肚子!我们是厨房的,您要闹肚子,我们都担待不起!” “原来是这样。”徐婠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极为动人,“你倒是说明白啊!要不然,我还以为你一个奴才,就敢蹬鼻子上脸,要给我个下马威呢!” 肥婆子表情僵硬地陪着笑:“那怎么可能!” “这些的确是凉了,唯一冒着热乎气的饺子也是半生不熟。”徐婠说,“你们把饺子拿去煮熟,再弄一热一凉两个菜来吧,素的就行。” 肥婆子:“厨房已经灭——啊!” “嗤!”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婆子脸颊划过,“登”地一声,钉入后面墙里。 婆子呆愣愣地回头去看,正是墨小只手上的筷子,一半钉入了砖墙里头,笔直地插着。 “厨房灭火了吗?”墨小只问:“要我去帮你们生火不?” 肥婆子咽了一口唾沫:“不……不用……我们这就去!” 很快,她们送来了熟饺子,旋切莴苣小凉菜,粉蒸羊排,另外还给她们一人加了一盏鲜香的鱼羹。 墨小只啃着粉蒸羊排,说:“这山下的人,不揍不行。” 徐婠:“都跟你说几回了?别露功夫,回头人家该怀疑我们的身份了。” “不露功夫,我们能有这么些好吃的?”墨小只吃得一脸满足。 徐婠摇头:“算了,回头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武婢,我娘买来贴身保护我的。” 墨小只:“这就对了嘛!这段时间总不许我露功夫,可把我憋坏了!么唔么唔,真好吃!” 徐婠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突然心生愧疚,说:“小只,委屈你了。” 墨小只:“委屈?这话怎么说?” 徐婠:“我只能让你做丫鬟,才能把你带在身边。做丫鬟毕竟矮人一头。” “嗨!”墨小只摆摆手,“我们不是下山历练嘛!你来复仇是历练,我做丫鬟也是历练呀!门主不是说,经历世间万般苦,方得一缕真慧根?更何况……没了你,让我自个儿去历练,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该做什么。” 徐婠揉揉她的脑袋:“你要是什么时候不顺心了,随时离开就是。” “我才不走呢!”墨小只其实很兴奋,“师姐,如今咱俩已经‘嫁’进来了,下一步要干什么?” 徐婠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着睿智的光芒:“尽知方谋略,谋定而后动。我们先探明谢彧是否有共谋者。例如他母亲、姐妹、夫人、子女。调查清楚了,再行下一步,以免伤及无辜。” 墨小只:“倒也是,咱们玄隐门,向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绝不伤及无辜。可这要怎么查?他们中就算有知情的,也不会拿出来说吧?就算能拿出来说,咱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蹲他们窗户底下听墙根啊?” 第8章 试金石 徐婠:“不需要听墙根。只需用好谢凤麟这个试金石即可。” 墨小只:“怎么用?” 徐婠:“谢凤麟文不成武不就,成日跟狐朋狗友流连勾栏瓦舍,斗鸡走狗,打架生事,一派纨绔作风,太后一提起他就满脸嫌弃,她老人家还说,我嫁给他,是明珠落进了粪坑里。” 墨小只:“太后娘娘眼明心亮,比喻得很贴切。” 徐婠:“可是,谢彧亲生的子女,却是个个优秀。长女是贵妃,长子年纪轻轻已然中举,前途不可限量,几个年幼的也都好学上进,从未有过负面传闻,这说明什么?” 墨小只暂停啃羊排的动作,努力地想:“这说明……什么?” 徐婠:“我怀疑,谢彧是故意把谢凤麟给养废了。” “啊?故意养废?”墨小只一脸迷惘,“他是世子,将来要继承谢彧的爵位,为何要故意把他养废?” 徐婠:“自然是为了不让他继承爵位。辛辛苦苦谋来的爵位、家产、人脉,不能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上,而是交给别人的儿子,他如何能甘心?将谢凤麟养废了,劣迹斑斑,积少成多,哪天被皇上罢了世子之位,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墨小只更糊涂了:“不想让他继承爵位,就别为他请封不就是了?谢凤麟不是他亲生的,爵位不传给他才是人之常情,没人会说什么。为何要一边让他做世子,又一边故意把他养废?” 徐婠:“因为罗夫人。当初正是有此承诺,罗夫人感动之下,方才答应下嫁给他,给他带来罗家的人脉,并江南陈家的财富,扶持他到了今日的地位。” “哦……”墨小只悟了,“我明白了!你之前跟我说过,谢彧是个泥腿子出身,祖上三代都是泥瓦匠!但罗夫人出身高贵,祖上在前朝就是权倾一方的大世家!” 徐婠点头:“对。罗夫人出身高贵,她嫁的夫家——也就是江南陈家,也不一般。乃前朝皇商,手上握着数条对外贸易的商船、商队,掌控了南方的盐、瓷器等多类命脉,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而谢凤麟,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谢彧许以世子之位,感动了罗夫人下嫁给他,谢彧便同时拥有了罗家的人脉,和陈家的财富!” 墨小只:“哇哇哇!他的小算盘可打得真好!罗夫人也是糊涂!稀里糊涂嫁给自己的杀夫仇人,还助他成就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徐婠:“也不能全怪她,当初她嫁去陈家不到一年,丈夫便战亡。陈家那偌大的家业,落在一个遗腹子身上,陈家人岂能甘心?那时候罗夫人的处境非常艰难,谢彧借助皇上之力帮了她,否则,她和谢凤麟能否活下来都不好说。” “好吧……师姐你真聪明!给你这样一说,我感觉豁然开朗了呢!”墨小只一开朗,便继续啃着粉蒸羊排,问:“你刚刚说,拿谢凤麟当试金石,具体怎么个试法?” 徐婠说:“很简单,他们要他长废,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让他变好!他变好了,这府里的魑魅魍魉,都会跳出来的。” 墨小只:“他能变好?瞧他那样,我觉得够呛!” 徐婠:“一步步,慢慢来吧。” 墨小只:“那第一步是什么?” 徐婠:“让他复学。” …… 谢凤麟彻夜未归。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有罗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过来传话,说今儿不用过去敬茶了,让徐婠好生歇息。 人走后,小只就奇怪地问:“不是说,新郎新娘第二天要给公婆敬茶吗?她免了你去敬茶,让你‘好生歇息’,是什么意思?” 徐婠说:“还能什么意思?自然是知道她儿子新婚之夜跑去逛万花楼了,我若一个人去敬茶,姑嫂妯娌问起来,要怎么说?不够丢人的。” 墨小只:“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这婆婆也跟着刁难你呢!” 徐婠说:“她又不是谢凤麟那混不吝,一看就是个懂人情世故的。我背后有太后娘娘,长公主和温嫔娘娘几尊大佛呢!她不会在明面上为难我。” 墨小只:“也是!” 徐婠:“走吧,找个清净地儿,练会儿功。” 徐婠和墨小只都出自玄隐门。 从小到大,每日清晨练功,风雨无阻,节庆不歇。 徐婠吩咐一早过来当值的丫鬟萱珠和紫菱好好守着门,如果有人找她,就说她身子不适。 她的四个陪嫁丫鬟,在她还客居在林府之时,就负责伺候她。知道她和小只两人每早都会出去练功,因而也不多问,直接应了。 谢凤麟的居处开阔气派,雕梁画栋,风景如画,东边引入了活水,垒成一丈方大小的池子,里头养着睡莲和锦鲤。 池子后头又有一片松树林,稀稀疏疏,绿草萋萋,松毛铺地,正适合练功。 两人进了林子,徐婠以七星阵法在外头放了些铃铛,如果有人靠近,铃铛便会响。 姐妹二人练了有一个时辰,回到主屋那边,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她们体能也消耗得不少,都感觉饿了,便让传饭来。 岂料,紫菱却是一脸愤怒之色,说:“奶奶,奴婢知道你们快回来了,刚刚去过厨房,她们说,厨房的人被墨姑娘打伤了,没人做饭!” 徐婠看向小只:“嗯?她们伤得那般重?” 墨小只:“呃,不至于吧?我心里有气,可能用了点内力,但绝对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那是他们的借口!”紫菱气愤地说,“其他人都吃饭了,就没准备我们的而已!李娘子要亲自去做,她们不让李娘子进厨房,还推搡她!” 这会,李娘子和海棠也在。 徐婠看向李娘子,她皱眉点头,隐含愤怒:“没错,她们摆明了不让我们吃饭。” 萱珠也气愤地说:“这国公府也太欺负人了!” 徐婠说:“厨房在哪,带我去。” 一行人去了厨房,徐婠一眼看到昨晚那个带头的肥婆子,正费劲地弓着腰洗一大盆碗。 见到徐婠一行人,她赶紧低下头,又偷偷拿眼瞄中门口站着的一个正吆喝的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生得好生粗壮,穿着身蓝底白花的青布衣,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此时正冲几个打杂妇人吆喝:“都麻溜的!东张西望往哪看?咱新来的奶奶厉害,一来就打伤了咱们好几个,你们还不赶紧多干点?回头耽误了事儿,小心新奶奶连同你们一块打杀了!” 第9章 你在干什么?拆、家?! “孙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紫菱上前去,斥道。 那孙婆子斜了她一眼,白眼翻上了天:“你们怎么又来了?没完了是吧?” 紫菱:“奶奶亲自过来了!你还不快闭嘴!” 孙婆子仿佛这才看到徐婠,过来请了个不成样子的安,皮笑肉不笑地问:“奶奶,您是个尊贵人儿,怎么亲自来厨房这等地方?” 徐婠:“听说,这园子里所有人都吃饭了,就单单不给我们几个吃?这是谁的意思?你的?” 孙婆子一身都是戏:“哎哟!您可是尊贵的三奶奶,您和您的陪嫁,怎么能跟我们这些下人吃一样的东西呢?你们得吃好的啊!可惜,负责主子膳食的几个厨娘都受伤了,没法干活,这才耽误了!” “你放屁!”墨小只骂道,“她们是厨娘?厨娘能跟在你屁股后头来收碗?” “到底你是国公府的人还是我是?”孙婆子讥诮地问,“难道我不知晓,你才知晓?昨天不过是其他杂用的都被调到大厨房去了,她们几个才来帮着收碗!她们可是咱们园子里正正经经的主厨!” 徐婠:“那李娘子要亲自去做饭,你不放她进去,又是怎么回事?” 孙婆子说:“咱们国公府,可跟你们那些乡下地方不一样,规矩大着呢!各处各事都有负责的,万一丢了东西,都要负责人来赔的!她要进厨房做饭?万一磕着碰着什么东西,不得要我来赔?” 徐婠:“这么说,你就是厨房的负责人?” 孙婆子昂首挺胸:“正是!” 徐婠:“妈妈姓孙?” 婆子:“对的,怎么?” 徐婠:“孙妈妈,你让李娘子她们进去做些饭来,万一有损伤,我来赔,绝不会让你破费,如何?” 孙婆子叉腰挺胸,一口拒绝:“不行!” 徐婠:“为何不行?” 孙婆子梗着脖子:“不行就是不行!厨房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看你也欠揍了是吧!”墨小只抓住她的手腕一拉,那孙婆子就被她从门口拉了出来,“哎哟哎哟”痛叫不已。 “李娘子,你带她们进去拿吃的。”徐婠指挥道。 “是!”李娘子带着萱珠、紫菱、海棠三个丫鬟进去,里头的人都冲过来阻拦她们,赶她们出去。 四人都很愤怒,先是脸红脖子粗地争执,后来互相推搡,再后来紫菱端着一袋子面粉撒向对面的婆子,对方抡起巴掌扇过来,紫菱拿了擀面杖打回去…… 厨房里打了起来。 对方人多,她们人少,眼看不敌,墨小只一手拖着孙婆子,一把将她推搡进去,撞在几个婆子身上,摔了一地。 很快,里头传来阵阵哀嚎。 “哎哟我的胳膊!” “不得了了!杀人了!” “这里是国公府!你们怎么敢!”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有两个婆子满头面粉,满脸恐惧喊救命的模样着实滑稽,徐婠忍不住笑了一下。 “徐、婠!”突然,身后传来谢凤麟的声音。 徐婠回头,看到他还穿着昨天那身喜服,朝她大步走过来。 谢凤麟只比她大一个月,个头却整整比她高一头,肩宽腰窄,挺拔耀眼,这般气势霸道地朝她走过来的样子,很有点压迫感。 徐婠从三四岁开始,每年都跟娘亲下山历练。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官员、商贾、江湖客,没有哪个比谢凤麟更俊美清隽,更气势勃发的。 徐婠越发喜欢,不自觉眉眼弯弯叫道:“夫君,你回来啦!” 谢凤麟看了看大战中的厨房,眼睛微眯:“你在干什么?拆、家?!” 徐婠:“没有,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争执,不是什么大事。” “这叫‘小’争执?”谢凤麟指着墨小只:“还不让她住手!” 徐婠回身冲屋里喊了一句:“小只,世子爷回来了!” 墨小只往外看了一眼,抬脚。 被她踩趴在地的孙婆子一骨碌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冲出去,鼻青脸肿,头发上沾了香油和菜叶子,背上带着个清晰的脚印子,跪倒在谢凤麟面前:“世子救命啊!” 谢凤麟嫌弃地后退了一步,皱眉问:“怎么回事?!” “三奶奶的丫鬟昨晚伤了几个厨娘的手!”孙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状,“今儿又来把我们都打了!世子爷救命啊!呜呜呜!您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被打死了!” “你光说被我打了,怎么不说我为什么打你?”墨小只反驳孙婆子,“世子,昨晚我们奶奶饿了,想吃点东西,她们居然不许奶奶吃,直接收走!奴婢就出手教训了她们一下。今天早上,她们更是故意不做我们几个的饭,我们要自己来做,她还不让进,奶奶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不是的不是的!”孙婆子忙说,“她颠倒黑白!是奶奶嫌东西不好吃,墨姑娘就打伤了主厨!今儿早上,主厨们因为手疼做饭慢了些,她们居然打上门来了!求世子爷给奴婢们做主啊!奴婢们都快被这野蛮丫头打死了啊!” “你放屁!”墨小只怒视她,“你再敢胡说试试!” “我没胡说!”孙婆子扭头,洪着嗓门喊:“你们都过来!给世子爷看看你们的伤!” 昨晚上那几个被墨小只扫了一筷子的婆子都过来,给谢凤麟看她们的手腕。 都有一条横切的红肿淤青。 看样子,昨晚小只下手的确有点重了。 “呵!”谢凤麟看向徐婠,“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夫君。”徐婠说:“小只说的是实情,孙婆子在撒谎。” 谢凤麟:“她们的伤是不是墨小只打的?” 徐婠:“是。但——” “瑞喜恒昌!”谢凤麟根本不听徐婠说,直接转头叫人。 瑞喜和恒昌过来,拱手行礼:“爷。” 谢凤麟:“把墨小只的手剁了。” 两人的表情有些犹豫:“爷,夫人交代过——” “你们还能不能好使了?”谢凤麟冷电般的眼神扫向他们,“不好使滚蛋!” 于是两人来到墨小只身边,一左一右,想动手擒拿住她。 这两个小厮身手还不错,尤其是那个叫恒昌的,穿着府上护卫的服色,可见不是伺候人的小厮,而是谢凤麟的贴身护卫。 墨小只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遇到对手,当即兴奋起来,一脚把瑞喜踹翻了,又把恒昌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两个废物!”谢凤麟抬脚就要过去。 第10章 这模样,真可怜见的…… “夫君。”徐婠拉住他的衣袖,说:“你饶了小只吧!她要给太后娘娘按摩的!你砍了她的手,她还怎么按?” 谢凤麟冷笑:“又拿太后威胁我?” 徐婠:“不是威胁,是事实!不信你可以进宫去问。” “属实又怎样?”谢凤麟歪头瞅着她,“我偏要剁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徐婠听到了罗夫人的声音。 徐婠很小便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力深厚。 内力深厚则耳聪目明,她能听到百尺之内极为细微的动静。 她听到,罗夫人在主屋那边问话,正往这边来! 徐婠突然从拉衣袖改抓住谢凤麟的手,眼眶一红,哀求道:“夫君!不要啊!求您不要伤害小只!她……她还是个孩子!” “我去你的孩子!让开!”谢凤麟甩了两下,没甩掉。 “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我们都没吃过几口东西!”徐婠流泪说:“夫君,您昨晚上不还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让他们把我当成小猫小狗,别饿死了就行。今天怎么就连口饭也不给了?” “谁不给你饭?!放开我!”谢凤麟看她哭就烦,用力一推,徐婠被推倒在地。 她按着芊芊一握的腰,似乎站不起来了,说:“您若执意不让厨房给我们饭吃,我们就只有出去买来吃,但是这样,被人知道,怕是会对国公府产生非议。算我求您,要不就等厨房空闲的时候,让我们自己进去做饭,可以吗?” “谁在跟你说饭的事儿,我在说——” “啪!” 谢凤麟的话戛然而止。 他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转头一看,是他娘。 徐婠拿衣袖挡住脸,假装擦眼泪,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 让你去逛花楼,合该挨打。 “娘!”谢凤麟不敢置信:“您打我?” 罗夫人脸色铁青,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先亲自过去把徐婠扶了起来,问:“好孩子,你没事吧?” 徐婠眼中含泪,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无地自容,摇头说:“儿媳没事。” 这模样,真可怜见的…… 罗夫人心里还是恼着徐婠的倔强的,但她自己也有女儿,见儿子如此欺负人家,多少有些不忍,用怒而失望的眼神瞥了谢凤麟一眼,恨声说:“你跟我进来!” 然后,她拉着徐婠的手,回了主屋。 然后让人看着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只留了徐婠和谢凤麟两人。 “娘!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就动手打我!”谢凤麟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罗夫人脸色几可召来雷暴,“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新婚之夜跑去万花楼鬼混了!我不知道?” 谢凤麟:“我不是说那个,刚刚——” “我就是为那个打你!”罗夫人强势打断他,“如果不是我派人去找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谢凤麟多少有些心虚:“我本来也是打算今儿早上回来的……” “砰!”地一声,罗夫人又砸了个茶杯在他脚下,“你出去鬼混,什么时候去不成?非得在新婚之夜去?新婚之夜去也就罢了,你居然还穿着身喜服,去那人最多,最热闹的万花楼?你之前得罪过那么多人,人家就伺机等着弹劾你爹呢!你是生怕人家抓不着你爹的把柄是吗?” 谢凤麟有些不自在:“娘,我没考虑那么多……”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长不出点脑子?”罗夫人恨极,“你不是你爹亲生的,他却让你做了世子,继承他的爵位和荣耀,你不思报答,反而成天做出这些让他难堪的事情来,你真是……你真是……” 罗夫人气得直抚胸,脸色微微发青。 “娘!”谢凤麟皱眉,“您别生气了,儿子以后听你的话就是。” 罗夫人:“滚!这话我都听腻了!” 谢凤麟抿着唇不说话了。 “你的亲生父亲,睿智无双,骁勇善战,何其英雄!”罗夫人满眼嫌弃,“你看看你!都已经十五岁了,文不成武不就,一天比一天荒唐!” 谢凤麟狠狠凶了徐婠一眼,说:“都是因为徐婠!我就是不想跟她成亲才出去的!这个女人,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当着人的面,就做出一副可怜受害者的模样,背着您,轻浮浪荡,机关算尽!她还纵奴伤人,砸了厨房,不信您去看看!” 罗夫人疑惑地看向徐婠:“砸了厨房?” 徐婠过去跪下,说:“母亲,我的丫鬟墨小只,从小在山上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她对我虽忠心耿耿,但却脾气不好,有时候连我也管束不住,还望母亲责罚儿媳管束下人不力之罪!” 罗夫人刚刚听了一耳朵,徐婠说是不让她吃饭之类的,心里大概有了数,皱眉看了谢凤麟一眼,说:“习武之人本就脾气烈一些,不好管束也是正常。回头我让人问一问缘故,若是她挑事,这样的丫头最好不要留在身边;若并非她之过,我自会秉公处理。” 徐婠:“是!多谢母亲!” “娘!”谢凤麟不服气,“徐婠不是个好人!她那丫鬟也不是个好人!当初就是那墨小只,假扮成小凤仙——” 罗夫人:“你还敢提小凤仙!” 谢凤麟:“……两码事!我现在不是在说小凤仙!我是说徐婠主仆不是好东西!当初就是徐婠让墨小只骗了我过去,给我下套!她就是看上我了!设下圈套好嫁给我呢!” 罗夫人冷笑一声:“呵!她看上你了,还特地为你设下圈套?” 谢凤麟:“没错!” “那你倒说说,你有什么值得人家看上的?”罗夫人问,“人家是看上你臭大街的名声?还是看上你拳头硬爱打人?” 谢凤麟握拳:“娘!您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是她亲口说的!她说她看过我的画像,对我一见钟情!徐婠,你说!是不是这样?” 其实罗夫人和谢凤麟都以为她会否认。 然而,徐婠却羞赧地点了点头。 “你看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谢凤麟大叫,“娘!她自己承认了!您这回该信我了吧!” “我义母有个女儿,名唤希瑶,正好到了议亲的年龄。义母就找了官媒,媒婆带了很多官家公子的画像来,儿媳就……就看到了夫君的画像,觉得……很好看。”徐婠越说脸越红,“若非如此,儿媳可能……不能活。” 这是本就对儿子有好感,所以被他轻薄了,才没有真的寻死的意思? 小女儿家无知啊…… 这满京城的贵女,谁不是一提到谢凤麟,就退避三舍? 也就从小跟凤麟一起长大的玉敷不嫌弃他而已。 第11章 你不许叫我夫君! 罗夫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对谢凤麟说:“既然如此,你更得好好对待人家!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我进宫,太后娘娘跟我说,她原本打算,若徐婠找不到那指腹为婚的夫家,就将她指给沈梦溪!人家沈梦溪是沈家最得意的孩子,十八岁的探花郎!你是什么郎?还说人家给你设圈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吗?!” 沈家,是太后的娘家。 那沈梦溪虽然并非出自太后嫡支,但如今已经得了沈家的大力支持,前途不可限量。 谢凤麟冷笑:“呵!沈梦溪算什么?一个汲汲营营的伪君子罢了!” “是是是!探花郎不算什么!你才是这京城里独一份的!”罗夫人非常地恨铁不成钢,“京城第一纨绔嘛!你可真厉害!” “娘!”谢凤麟急了,“这还有外人在呢!你怎么什么都说!” 罗夫人:“怎么?这会怕丢人了?” 谢凤麟斜了徐婠一眼,没说话。 “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罗夫人下令,“再敢翻墙逃跑,我就把你身边的瑞喜、恒昌都打死!” 谢凤麟:“娘!您能不能别动不动牵扯别人!” “还有,明天一早,你带着你媳妇儿过来敬茶!你大伯、二伯他们都要过来,到时候问起来,你就说你昨晚喝多了,今早身体不适!” 谢凤麟闷着不说话。 罗夫人:“听到没有!” 谢凤麟:“听到了。” 罗夫人:“你若再敢闹幺蛾子,我就连你一起打死!也省得我成日里烦心!” 说完,罗夫人直接起身走了。 不一会,外头传来她的声音:“来人,把瑞喜、恒昌两个兔崽子拿下,一人二十板子!以后再敢帮着世子胡作非为,直接打死!” …… 踏着院里瑞喜和恒昌的惨叫声,李娘子指挥人端着早饭鱼贯而入。 谢凤麟站在窗边,看着外头被按在长凳上打的两随从,神色异常冰冷。 如果不是脸上还挂着五指印的话,还蛮吓人的。 自己挨了打。 随从又挨打。 他心里不好受吧? 徐婠突然有些心疼他,捡了个煮鸡蛋,过去说:“夫君,你脸上红痕未散,我拿热鸡蛋帮你滚滚吧?” 谢凤麟转头看向她,咬牙切齿地问:“徐婠,你刚刚是不是看见我娘了,故意装那可怜样,引她打我?” 徐婠回答:“我是看见她了,也的确是故意哭诉给她听,想让她阻止你。但是,并非想引她打你。” 她瞅着谢凤麟棱角分明的脸:“夫君的脸生得这般好看,我怎么舍得你挨打?” “呵!”谢凤麟给气笑了。 特么怎么有被这女人调戏的感觉? 他一个满京城里头人人畏惧的流氓头子,她怎么敢! 徐婠举着鸡蛋问:“我帮你滚滚吧,滚滚印子很快就散了。” 谢凤麟俯身危危险险地盯着她:“真心疼我?” 徐婠点头。 谢凤麟伸手将那鸡蛋拿了去,问她:“你能用这鸡蛋滚去我脸上的巴掌印,能滚去心里的吗?” 徐婠:“心里的?” “是啊!”谢凤麟拿鸡蛋撞着他自己的胸口,砰砰作响:“老子心里的伤,比脸上可重多了!” 徐婠:“这……用鸡蛋肯定是不能。” “你不会了吧?”谢凤麟戾气颇重地笑:“我会!只要你受我一巴掌,爷心里这气就能消了,心里的伤也就能愈合了,如何?” 他伸手到她脸侧,作势要打她。 徐婠看了看他干净漂亮充满力量之美的手,感觉想摸一摸,遂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眼睛,说:“好吧,但是你轻一点,我怕疼。” 谢凤麟真想给她一巴掌。 但她这是什么眼神?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侵犯了! 捏了捏痒得厉害的手指,谢凤麟一鸡蛋砸在她额头上,剥了壳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斜着她,恨恨说:“你就庆幸吧!爷从来不打女人。” 徐婠摸着并不怎么疼的额头,笑道:“我是挺庆幸的,夫君长得这般好,还温柔且孝顺。” 谢凤麟突然被蛋黄噎到:“温——你特么……” “夫君,你也没吃早饭吧?”徐婠问,“李娘子做饭特别好吃,这些都是她做的,咱们一起吃吧?” 谢凤麟努力维持着风度,好容易把蛋黄咽下去,一肚子恼火地说:“谁跟你‘咱们’!还有!我虽然跟你成亲了,但是……你不许叫我夫君!” 她每喊一声,他就浑身难受。 徐婠:“那我喊你什么?” 谢凤麟:“你不用喊我!以后别跟我说话!” 徐婠:“可是,你我已经成亲,天天在一个屋里住着,如何能不说话?” 谢凤麟:“谁要跟你在一个屋里住?你搬出去!” 徐婠:“搬出去?搬哪去?” 谢凤麟:“搬去厢房,马上搬!” 徐婠皱眉,浑身写满不愿意:“这屋子敞亮,摆设也是温馨又舒服,我很喜欢。” 谢凤麟:“你很喜欢?所以呢?” 徐婠:“我不想搬。” 谢凤麟又被气笑了,深呼吸问:“你喜欢就要占为己有吗?你爹娘有没有教过你,不属于你的东西,再喜欢也不能碰?” 徐婠沉默片刻,说:“我当然知道这个。但,你,本就是属于我的。这个房间是我们的新房,也是属于我的。” 谢凤麟被她的理直气壮惊到了,指着他自己:“我,本就是属于你的?” 徐婠点头。 谢凤麟:“我凭什么就属于你了?” 徐婠抿了抿嘴:“你早晚会知道,你就是属于我的。” 谢凤麟气得无力,半天指着她:“算了!我不跟你这疯子废话!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搬不搬?” 徐婠:“不。” “那就别怪我把你扔出去!”谢凤麟气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本想将她拖拽起来扔出去,岂料劲儿用大了,还没来得及扔,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 软软小小的一只,散发着一股女子独有的幽香。 谢凤麟如遭雷击。 浑身酥麻了一下。 见鬼了!每次一碰到她就这样! 他一把推开徐婠,撇过头去说:“赶紧给我搬走!” 徐婠:“我不搬!你要实在不愿意跟我一起住,你搬去厢房好了!” 谢凤麟:“这是我家!我凭什么搬去厢房?” “既然我们都不喜欢住厢房,要不……”徐婠突然话头一转,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夫君,咱们都别搬了,今晚——” “我搬!我搬行了吧!”谢凤麟转身就跑了。 蹿得飞快。 徐婠:“——今晚你睡外面,我睡里面……我话还没说完呢!跑什么?” …… 第12章 见到谢彧 不多时,有个身形高挑,举止端庄的女子进来,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三奶奶。” 徐婠:“你是?” “奴婢文鸢,是世子爷身边伺候的。前几日,奴婢身上有些不爽利,怕冲撞了世子和奶奶的大婚,回家养病去了。”文鸢说,“早知道昨日就该回来的,也能劝着些世子爷。让奶奶受委屈了!” 这女子生得很好,举止大方,语言温柔,首饰不多,打扮质朴,但一身桃红色褙子配上白绫裙,却也将她衬得别有一番妩媚柔美。 “身边伺候的?”徐婠感觉此女有种女主人的姿态,有些不解,“你是他的妾室?” “……并非妾室。”文鸢没想到她居然问得如此直白,哽了一下,说,“奴婢是女使。” “哦!”徐婠笑道,“那定是管事的大丫鬟。” 文鸢笑道:“咱院里的管事妈妈,是世子爷的乳母周妈妈。这院里一应大小事宜,都是周妈妈做主的。” 徐婠点头:“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文鸢说:“世子爷打发奴婢们来取他的东西,不知可否叨扰奶奶片刻?” 徐婠:“嗯,进来收拾吧。” 文鸢再次行礼,出门叫了其他人,一共四个大丫鬟,并两个身量较小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一起进了新房,将谢凤麟的衣物鞋袜全都打包走了。 …… 李娘子和墨小只被罗夫人身边的妈妈叫去,回来时都面露畅快之色。 “什么情况?”徐婠问她们。 小只轻快地说:“我们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罗夫人罚了那孙婆子三个月月银,还说,再有下次,要将她赶走!” 徐婠问她:“你呢?你动手了,她又怎么说你?” 墨小只:“她跟我说,除非是主人遇到危险,否则,国公府这种人家,不能轻易动手。如果再有下次,将我一块发卖了!我就说:‘我又不是您的奴才,您凭什么发卖我?我只管护着我们奶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再敢欺负她,我照样——’然后李娘子拉着不让我说了。但是我离开罗夫人院子后,听到她跟心腹说:‘都怪那个孽障!’可见这夫人跟谢凤麟那混蛋不同,是个通情理的!” 李娘子也说:“没错,夫人没有为难我们,只说,来了国公府,就要守国公府的规矩,说让我多教教小只。还说,以后有事去找她,不要胡来蛮干。” 徐婠点头:“回头,我要好生感谢她的宽宥才是。” 李娘子颔首:“明天早上去敬茶,奶奶要好生表现才是,这样国公爷和夫人以后才会更加护着您。” 徐婠:“嗯。” 第二天一大早,李娘子就亲自过来给徐婠打扮。 穿上精美的睛蓝雪缎襕衫,戴上青栀金笄步摇,再细细地做了妆容,李娘子细细端详徐婠,却眉头紧皱,对自己的手艺却并不满意,说:“怎么回事?不怎么好看呢?” 徐婠对镜照了照:“挺好看的啊!比我昨日的新娘妆还好呢!” 李娘子摇头,坐看右看,说:“我知道了!奶奶的容貌,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便胜过一切堆脂弄粉!我不该给奶奶擦粉描眉的!重来重来!” 重新折腾了一顿,李娘子总算满意,问小只和萱珠:“怎么样?” 两人都呆呆地望着徐婠,好一会,墨小只说:“李娘子,你太会了!你把咱奶奶打扮得真好看!” 萱珠:“不是李娘子把奶奶打扮得好看,是奶奶本就生得好看!温润如玉,清澈如水,神韵天然,不可方物!再长大两三岁,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墨小只瞅了萱珠一眼:“萱珠,你是故意的吗?平时不爱吭声,这会夸起人来四个字四个字不带重样的,衬得我笨嘴拙舌,只会说‘好看’二字。” 萱珠捂嘴笑:“小只姑娘,你也很可爱呢!而且你还是个武林高手,我们现在特别喜欢你,见到你,就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墨小只被她夸高兴了,自得地说:“那倒是没错,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们去。” 徐婠笑:“行了,走吧!小只跟我过去就行了,你们留下看家。” …… 谢凤麟大约还有几分孝心,怕气坏罗夫人的缘故,这天倒是异常老实,也换了身新衣服,主动过来找徐婠,带她去罗夫人的正房主院去敬茶。 不过他的嘴还是那般损,见了她,扫了几眼,扭过头去不想多看一眼的模样,说:“丑死了!” 徐婠想着终于可以见到谢彧了,没与他一般计较。 正房堂屋大门中开,徐婠在外头就一眼看到了镇国公夫妇。 罗夫人浑身充满着世家大族嫡女养成的雍容贵气,容貌大气美丽,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不经意中又透出几分妩媚,肤色如雪,英气逼人。 可以想见,当她年轻之时,是怎样的倾城绝色。 只可惜,中年发福了。 微胖的身形,微垂的胸脯,微凸的肚腩,遍布岁月的痕迹。 坐在她旁边的,就是权倾天下的镇国公:谢彧。 中等的个头,黝黑的肤色,朴实的容貌。 跟罗夫人相比,他的长相着实普通,但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城府和气势撑着,夫妻两人并列而坐,看起来倒也般配。 徐婠忍不住看了身边的谢凤麟一眼。 他完美继承了他亲爹亲娘的优点,皮相当真算得上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谢彧的子女们,跟他完全没法比。 “看我做什么!”谢凤麟目视前方,小声地凶她,“看路!等会摔个狗吃屎,丢人死了。” 徐婠的嘴巴几乎没动,但却有声音传入谢凤麟耳中:“我发现,你们家,你是最好看的。” 哼!那是当然! 谢凤麟心里究竟是有几分得意的,带着徐婠一起进了屋子。 “父亲,母亲。”谢凤麟行礼,徐婠也跟着行礼。“儿子携新妇来敬茶。” “嗯。”罗夫人微笑说,“今天是个良辰吉日,正好。” “弟妹。”却是坐在旁侧的一个中年妇人突然出声问道:“照规矩,本该昨日敬茶,为何挪到了今日?” “前天晚上,凤麟喝多了。”罗夫人说,“昨儿早上起不来。” “呵!”那位妇人明显不信,颇有意味地笑了一声:“当真?他新婚之夜回房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了,也没见怎么醉呀!” 罗夫人:“婚宴上用的是咱自家酒庄里头上好的窖酒,想必后劲大。” 妇人:“可我怎么听说,凤麟新婚之夜,到那万花楼去了?说是还穿着一身喜袍呢!” 罗夫人略有些心虚地回答:“大嫂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混话?根本没有的事!” “不是我说你!”那位“大嫂”语气却重起来,“你这个做娘的,就是拎不清!他去万花楼,也不是一个人偷摸去的,在那呼朋唤友,高谈阔论,那么多人都见到了,外头早已传遍,你还帮他遮掩?” 罗夫人强作的镇定龟裂,神色极为难堪。 “这位长辈。”突然,徐婠轻柔地开口,“万花楼之事,着实冤枉我夫君了。” 那妇人看向徐婠,眼神跟歹毒的钩子似的上下刮过她,微微冷笑:“新妇才过门一日,尚未敬茶,倒插起长辈的嘴来了!” 第13章 莫不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吧! 徐婠面露惶恐之色,忙福身说:“只因误会实大,且与媳妇有关,所以媳妇贸然插嘴,还望各位长辈恕罪!但即便要罚媳妇跪祠堂,我也是要说的!夫君之所以新婚之夜出现在万花楼,乃是因为我的缘故!” “因为你?”众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谢凤麟也斜着她。 徐婠:“夫君问我:‘饿了吧?平时爱吃什么?’媳妇随口作答:爱吃水晶烩。夫君就说,让我等着,便出去了。后来他带着水晶烩回来,却是醉得站也站不稳了,他跟我说,万花楼的水晶烩最好吃,他特地去给我买了来。不过在那边遇到好些旧友,非拉着他喝酒,所以便喝多了。” 徐婠从南方来,说话跟京城这边的爽朗颇为不同,声音格外好听,软绵绵的,听着人心里酥酥麻麻痒得慌。 加上她不胜娇羞的漂亮模样,如同一只不慎落入院里的小雏鸟,怯弱又惹人怜爱。 屋里所有人几乎都在想:难怪谢凤麟兽性大发,在太师府的喜宴上就把人家扑倒在地…… “昨儿早上起来,夫君晕得站不稳。”徐婠用娇羞的眼神看了谢凤麟一眼,继续说:“所以我就打发人来回了母亲,请求推迟一日,母亲准了。没想到,买水晶烩这点事,竟传成这样了……都怪儿媳不好,求父亲母亲责罚!” 说着,她冲罗夫人盈盈欲跪。 “麟儿!还不赶快将你媳妇儿扶着!”罗夫人说。 谢凤麟嘴角露出个几不可见的嘲讽笑意,将她拉了起来。 “说起来还不是怪你!”罗夫人冲谢凤麟说,“哪里买不得水晶烩?非要跑万花楼去?自己行为不检点,怪不得别人捕风捉影,拿来诋毁你!” 谢凤麟拱手行礼:“是儿子的不是!以后儿子一定注意!” “行了!误会一场!”罗夫人愉快地说,“过来敬茶吧!” 徐婠先去拜镇国公敬茶。 端着茶跪在谢彧面前,徐婠望上展拜:“父亲,请喝茶。” 谢彧接过去喝了,眉眼和煦地说:“你既已入我家门,可见有缘。以后,只管安心相夫教子,有什么事找你婆母请教。” “是。”徐婠从旁边小只捧着的竹篓中拿出一个精美的香囊,递到谢彧面前:“父亲,这是儿媳亲手为您缝制的香囊,内置千金难求的雪山绿茉,搭配了提神解乏的药草,常佩身边,有缓解疲劳,延年益寿之效。” 向尊亲赠送女红等物,作为赏贺之礼,这是当地成亲时候的习俗。 谢彧淡然接过,回了一匹蜀锦作为答贺。 全程都对她非常和善。 若非知道此人的过往,徐婠定会认为这位公爹面相忠厚,待人和善,不愧是仁义忠勇,名满天下的镇国公。 但他,却是个顶级的牲畜。 残杀结义兄弟,屠灭数百知情将士之口,偷来战功,骗娶贵女,成就了今日权倾天下的地位。 徐婠冲谢彧乖顺地笑了笑,又过去给罗夫人敬茶。 大约刚刚帮罗夫人解了围,除了事先准备好的回礼之外,罗夫人又将手腕上一对深邃帝王绿玉镯给了徐婠,还亲自给她介绍这一屋子谢家人。 刚刚为难谢凤麟的,是他大伯娘。 另一侧还坐着他二伯与二伯娘。 另外,还有谢凤麟的两位兄长、嫂嫂,两个弟弟,三个妹妹,最大的两位哥哥已经成年,最小的弟弟妹妹还是抱在怀里的奶娃娃。 再往下一辈,是两位兄长生的一堆侄子、侄女,最大的也有七八岁了。 徐婠一一认了人,打了招呼,送了礼又收了回礼,罗夫人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路上,徐婠有些奇怪地问谢凤麟:“新娘子给公婆敬茶,怎么你家叔伯却跑来凑热闹?” 谢凤麟迈着大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闻言瞥了她一眼,说:“喜欢凑热闹之人,自然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喜欢演戏的,更是随时随地可以演!谎话张口就来,演得还跟真的似的!徐婠,你真的是好人家的女儿?莫不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吧!” 徐婠回答:“我当然是好人家的女儿!我家往上数三代,可比谢家风光多了!我祖父做过前朝的三品大员呢!而谢家祖上,我听说,是泥瓦匠,可对?” 谢凤麟眼睛微眯:“你打听得还挺清楚。” “要结亲,自然是要打听清楚的。”徐婠说,“我还知道,你不是镇国公亲生的,而是母亲与前夫所生。他居然会请封你为世子,当真是匪夷所思。” “父亲光明仁义,自然不是你这种卑鄙小人能揣度的。”谢凤麟回答。 徐婠仔细瞧他说这话的表情,发现他对谢彧的舐犊之情,发自内心。 这糊涂蛋浑然不知,谢彧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亲生父亲的万贯家财,如今养着谢彧一大家族呢! 徐婠微微叹息:“是啊!大约是我境界远远不如镇国公,实在没法揣度他老人家的高义。要是我,怎么也不能将拿命博来的一切,留给别人的儿子的。” 谢凤麟轻蔑地嘲笑她:“你怎么配用‘境界’二字?像你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骗子,只配用‘伎俩’。” 徐婠不以为意,说:“管用就好。” 谢凤麟:“什么?” 徐婠笑:“不管是‘境界’,还是‘伎俩’,管用就好!我这不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你了吗?刚刚,也成功讨我婆婆的欢心了。” 她还有些得意地拿罗夫人给她的帝王绿手镯,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 谢凤麟瞧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冷笑:“嫁给我又怎样?你既得不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你什么也得不到!而且还会成为全京城贵妇圈子里的笑柄!” 徐婠看了他一眼,抿了抿柔软的小嘴,没说话。 瞧她无话可说了,这会轮到谢凤麟得意了,含着笑,哼着曲,不时觑徐婠一眼。 就在这时,只见萱珠快步朝她们跑过来,叫道:“奶奶!奶奶!紫菱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 第14章 你们只需信我,照我说的做 徐婠快步跟她去,边走边问清了缘由。 原来自从昨日厨房打架之后,双方见面总是少不了些横眉怒目,冷嘲热讽。 尤其是那孙婆子,被罚了三个月月钱,更是不服。 紫菱在水井打水的时候,差点被那孙婆子撞下井去,两人争执起来。 紫菱是个性格泼辣口齿伶俐的丫头,那孙婆子吵不过她,气不过,竟回房提起一桶夜香,直接泼到了她们屋里! 紫菱气急,跟她扭打起来,孙婆子把紫菱推倒,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流了好多血,人也昏迷不醒。 徐婠带了药箱过去,查看了紫菱的伤势,给她扎了一针,她便醒了来,神志是清醒的,也能起身慢慢走动,止血包扎后便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好了。 也是走了这一趟,徐婠才知道,她从林家带过来的五个下人,受了好大的委屈。 谢凤麟这个宝贝世子,有二三十人伺候。 大约下人太多住不开,又特地另建了下人房,分布在主院后头左右两侧,称为东下房和西下房,中间用假山隔了。 萱珠带她去的,是女使们住的西下房,一排十几间,一共有四排,围合成了一个大院。 这大院里的房间位置有明显的差异,朝南的宽敞明亮,前头还摆着花盆儿;朝东的房间挨着水井,打水方便;西山门前有树,夏天倒是好乘凉。唯有朝北的房子,背阴潮湿,挨着茅房不说,还堆放着不少垃圾杂物。 萱珠和紫菱住一间,她们的房间,是茅房旁边的一间小屋,臭气熏人不说,屋子里也是没法住人。 两张破竹床,一张破桌子,就是全部的家具。 又被人泼了尿在里头,更是臭气熏天,惨不忍睹。 “怎么?你们就住这样的地方?”徐婠纳闷地问,“你们几个,可是我的管事娘子和一等女使,房间里的陈设怎会如此破旧不堪?” 大家都看向李娘子。 徐婠:“都看李娘子干什么?说话啊!” “奶奶!”积攒多日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紫菱顾不得脑袋上生疼,跪在徐婠面前,哭道:“这还是我们打扫干净以后的样子!刚开始领我们来住的时候,又臭又脏,还有老鼠!根本就没法住人!” 说着,她将布床单掀开,下头是乱糟糟的陈稻草:“这床上连席子都没有!只有稻草!幸亏我们都自带着床单,要不然得睡在稻草窝里!” 徐婠皱眉看向其他人:“李娘子,海棠,秋菊,你们的房间呢?” 海棠回答:“我们的房间就在旁边,跟这里差不多,刚来那天晚上下着雨,秋菊就给冻病了!” 徐婠看向秋菊,她果然鼻头红红的,不时咳嗽,看起来很不舒服。见徐婠看她,秋菊红着眼眶说:“奶奶,这两日奴婢不敢去您跟前伺候,怕过了病气给您,一直躺在屋里头。她们大约不知道我在,说话就肆无忌惮。奴婢听到她们说,挨着茅厕这几间,根本不是给人住的,原本是堆放杂物、关押罪奴的地方!” “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徐婠问。 紫菱回答:“李娘子不让我们说,她说,奶奶本就不容易了,我们自己勤快些,好好收拾收拾即可,别给您添麻烦……不过奶奶您可别误会李娘子不管我们死活!李娘子的房间堆满杂物,灰尘厚得好像有五六年没动过似的!她清理了两天,到现在还没清理完呢!” 徐婠看向李娘子,她苦大仇深地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李娘子,还有你们四个,你们是不是觉得,新婚之夜世子那般对我,我自身难保?”徐婠问。 “不是!”李娘子忙说,“奴婢们只是不想给您添麻烦。” “是啊!”萱珠也说,“我们是下人,没关系的。奶奶千万不要因为奴婢几个再跟世子爷说什么,否则,奴婢们万死难辞!” 徐婠摇头,说:“你们跟我也有四、五个月了,却不了解我。我只问你们,在你们离开林府之前,我义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萱珠回答:“安人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只管相信姑娘,听姑娘的话。” 徐婠点头:“今儿我便把话在此立下,我不会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你们只需信我,照我说的做,好吗?” 几人都精神一震,点头称是。 徐婠:“萱珠,你去叫这边主事的过来。” 萱珠面露难色:“奶奶,我们都不知道这边主事的是谁……” “嗯?都不知道吗?李娘子,你也不知道?”徐婠问,“照道理说,她应该亲自接待安置你们才是。” “的确没露过面。”李娘子说,“奴婢有听说,主事的是世子的奶娘周妈妈。但带我们过来的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我们都还没见过那位。” “这么大架子?”徐婠沉默片刻,说:“小只,你去把那个推倒紫菱的孙婆子带来吧!” 墨小只去了,不多时,拉着那孙婆子过来了。 孙婆子嗷嗷叫唤:“我的手!我的手!你轻点!姑奶奶!” 墨小只把她扔到徐婠面前。 她多少是心虚的,揉着手腕,贼眉鼠眼地说:“奶奶找奴婢,差人叫奴婢来就是,不用让小只姑娘动粗!夫人都说了,在国公府,得守国公府的规矩!” “你这个老虔婆!呸!”紫菱直接啐了她一口。 孙婆子满眼凶恶之气,但鉴于墨小只在旁,不敢轻举妄动,只用淬毒般的眼神瞪了紫菱一眼。 “孙婆子。”徐婠指着门口屋内的尿迹,问她:“这就是国公府的规矩?” 孙婆子说:“是紫菱那小贱人开始的!她骂我不得好死!我这只是还她的!” 紫菱:“你放屁!我好好的在那打水,你差点把我推下井!居然还说是我先开始的?” 孙婆子:“我是不小心碰到你!”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紫菱气得脑袋疼,“你嘴里骂骂咧咧的,当我没听见?” 孙婆子:“我——” “行了。”徐婠打断她们:“孙婆子,我问你,是谁把我的人安置在这几个杂物间的?” 第15章 刁奴 孙婆子:“我怎么知道?我只管厨房,可管不着这个!” 徐婠:“周妈妈可在?你去把她叫过来。” 孙婆子:“人周妈妈可不住这下房!人家在西边的柳树巷子里有自己的宅子!” 徐婠:“那你就去她家叫她,到我那里去见我。” 孙婆子白眼翻上了天:“哎哟!我哪知道她家在哪里呢?我又没去过!” 徐婠深呼吸,点头:“行,你先回去吧。” 那孙婆子间徐婠软了下来,嗤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走的时候,还转着小眼睕了一眼紫菱,啐了一口,骂道:“小蹄子!烂骚货!都是做奴才的,你以为自己很高贵?还不是住在这臭烘烘的茅厕旁!” “你!”紫菱被想追过去打她,被墨小只拉住,跺脚气哭了。 “小只,你在这边看护她们。”徐婠说,“我去去就来。” 她径直去找谢凤麟。 谢凤麟闲着没事,居然在后院练剑。 后院绿树环绕,中间用青石铺了一片宽敞的院落,倒是个练剑的好地方。 谢世子穿着一身红底白边祥纹武服,手握冷光浸浸的宝剑,舞得相当漂亮。 时而如游龙穿梭,时而如瑞凤惊鸿,轻盈如燕,骤如闪电,衣袂纷飞,俊美从容,四处躲着藏着偷看的丫鬟婆子小厮们都看直了眼。 不过,好看是好看,手上没劲,毫无杀伤力。 他看到徐婠过来,停了下来,下巴微扬,骄傲地瞅着她。 不过,背对着徐婠的奉茶小丫头却没注意到她的到来,见谢凤麟停下来,将手里的托盘往台阶上一放,麻溜地掏出自己的手绢,过去说:“世子爷!您太厉害了!奴婢帮您擦擦汗吧!” 谢凤麟本能要推开那丫鬟伸过来的手,但见徐婠看着,便没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任由小丫鬟给他擦汗。 “咳。”徐婠咳了一声。 那小丫头惊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徐婠,慌忙捏着手绢后退了几步,也不行礼,只躲在谢凤麟后面,一副需要谢凤麟护着的模样。 “姑娘。”徐婠跟她说,“男女有别,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要再帮别的男子擦汗了。若是辱了清白名声,会嫁不出去。” 那丫头一脸羞愤,说:“奶奶还是管好自己吧!奴婢们都是世子爷身边的老人了,从小服侍大的,你管不着这些吧!” 徐婠问谢凤麟:“夫君,是吗?我管不着?” “你自然管不着!”谢凤麟伸手搂着那小丫头的肩膀,坏笑回答,“怎么?你还想管我的事不成?” 那小丫头惊喜不已,用爱慕的眼神看了看谢凤麟,然后一脸挑衅地看向徐婠。 徐婠神色冷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谢凤麟的手。 谢凤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松开那丫头,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嘛!” 徐婠说:“西下房那边,你的人把我带来的几个陪嫁安排在杂物间里睡觉,刚刚那孙婆子还差点把紫菱推下井,伤了她,往她屋里泼尿,这些事你知道吗?” 谢凤麟挑着眉:“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徐婠:“看样子你不知道。” “嗯?”谢凤麟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徐婠:“如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不会问我来干嘛。” 小骗子脑袋瓜子还挺好使!谢凤麟偏要唱反调:“呵!自作聪明!” 徐婠:“你管不管?” 谢凤麟:“我凭什么要管你?我跟你说过,你非要嫁给我,没你好果子吃!活该!” 徐婠:“这么说,你不管那边的事?” 谢凤麟一脸幸灾乐祸:“你不是能装能演吗?有本事自己去对付那些积年的刁奴啊!她们可不是吃素的,好些都在这府里头干了十几年的,根深蒂固,你一个没根没基的外地人……站住!爷让你走了吗!” 话没说完,徐婠转身走了。 谢凤麟气得磨牙。 “世子爷……”一直躲在身后的小丫头小声说:“她好生无礼!居然不等世子爷把话说完就走了!” 谢凤麟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变脸:“滚!以后不要再让爷看见你!” 那丫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噗通”跪下:“世子爷!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凤麟头也不回地走了:“瑞喜恒昌,还有桑榆,都跟我一起过去!” 他有预感,徐婠又要发疯了。 这个女人,老虎不发威,以为他是病猫! …… 徐婠再次回到西下房,先站在大门口扫视了一圈。 位置最好的,外头摆着一圈名贵盆花的那个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隙,见她看过去,“啪”地一声关上了。 徐婠笑了一下,走到院子中间,叫道:“小只,你们过来。” 墨小只、李娘子并四个丫鬟都来到她身边。 徐婠:“去,把那孙婆子住的房间,跟紫菱的房间换了!” 墨小只愉快地回应:“好~嘞~” 她带着李娘子、萱珠和海棠,来到孙婆子的房间门口,一脚踹开了门,闯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孙婆子嗷嗷地喊,“你们住手!你们敢!” 看墨小只一件件把她的包袱被褥扔出门,孙婆子坐地上嚎叫起来:“来人啊!抢劫啦!杀人啦!” “住手!”摆花盆那扇门终于开了,从中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来。 那妇人的穿着与其他仆役不同,一身古鼎灰色镶嵌藤纹彩锦衣,头上戴着金银首饰,绿玉耳坠看着比徐婠戴的成色还好,身段苗条,一身气派拿乔得非常到位。 “你是哪位啊?”墨小只出门来,抄着手问她。 她没回答,直接来到徐婠面前,微微屈膝行礼:“三奶奶,奴婢姓周,是世子爷的奶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徐婠:“原来你就是周奶娘。刚刚孙婆子说你不在,看样子,你这不是在嘛!” 周奶娘:“奶奶有事找奴婢?” 不等徐婠回答,她又笑了笑,说:“那恐怕找不着。世子爷都发话了,命令我们不用听您的调遣呢!” “我不调遣你,我想拜托你,不知能否劳烦周奶娘,帮我这几个女使换好些的房间?”徐婠问,“她们现在住的这几个房间,条件着实太差,没法住人。” “没有了!”周娘子一口拒绝:“要是还有空房间,我就不安排她们住那边了。” 第16章 这个女人,很多时候都冷静得超出常理 徐婠环顾一周,说:“这个院里,一共三十间房,而院里的女使加起来不过十五六人,就算一人一间,也能剩下十来间,怎会没有空房间了?” 周奶娘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说没有便没有了,奶奶也不必数得如此清楚。” 徐婠:“呵……听说你是这园子里管事的,所以,无论是厨房,还是这边,都听你的是吗?” 周奶娘颇有得色:“这院子里大小事宜,倒是没有我不能管的!” 徐婠:“所以,厨房的故意刁难,都是你指使的?” “哪里就故意刁难了?”周奶娘阴阳怪气地说:“奶奶,您放任您的丫鬟伤人,人家厨房不愿意给你们做饭,不是正常的吗?说起来,我在这府上做了十几年了,还头一回见到敢在国公府撒野的呢!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婠:“所以,你是不打算给她们换房间了?” 周奶娘的语气非常不客气:“都跟你说了,没有房间了!要住就那三间,不爱住就别住!” 徐婠笑了,摇头说:“周奶娘,你可知道,这世上的规矩礼仪,固然是为了建立秩序,但更重要的,其实是为保护弱者。” “什么?”周娘子没明白她的意思。 徐婠:“我的意思是,你若本就是弱者,却非要去破坏规矩和礼仪,那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你自己。” “弱者?我是弱者?哈哈哈哈!”周奶娘哈哈大笑,指着徐婠,回身跟其他跟过来的丫鬟婆子大声地笑:“你们听到没?她居然说我弱?我说,世子爷都说得那般清楚了,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这瑾明园里尊贵的女主人吧?你说我是弱者,那你又是什么?小猫?还是小狗?真真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有些胆小的丫鬟婆子不敢跟着附和,远远躲着隔岸观火。 也有好些胆子大的,附和地跟着周奶娘一起笑,还拍她马屁:“周奶娘可是哥儿的奶娘,辛辛苦苦把哥儿看到这么大,连夫人也让世子好好孝敬周奶娘呢!满府里头谁不敬着?” “是啊!我看她就是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而已!” 周奶娘被夸得有些飘了,叉着腰咂着嘴:“啧啧啧,三奶奶,你敢一来就打我们的人?今儿我倒是要瞧瞧,我就不给你们换房间!以后就不给你们做饭!你又能奈我何?有本事,你连我一块打了?” 她把脸凑到徐婠跟前来:“来!有胆子就打我!你试试!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破点油皮,夫人和世子绝对饶不了——啊!” 徐婠给小只递了个“揍她”的颜色,墨小只便一拳砸在她脸上,嫌弃地拍了拍手背:“滚远点!口臭这么重还凑上来!” 周奶娘惨叫一声,整个人转了个圈,倒在地上,半天分不清东南西北。 徐婠回身跟李娘子等人说:“你们听好了,你们是我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一等女使,这院里所有的房间,随你们挑,你们爱住哪间住哪间!小只,你帮她们挑。” 墨小只愉快地说:“好嘞!”然后直奔周奶娘的房间而去。 那周奶娘醒过神来,尖叫道:“你们干什么!那是我的房间!你们也敢动?” “你们怎么敢!” “我跟你们拼了!”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哟!”…… 整个院里乱成了一团。 谢凤麟来到西下院,就看到周奶娘房间的东西一件件飞了出来,周奶娘坐在地上呼天喊地地嚎,一堆人围着她,却没人敢上去阻止。 而徐婠,表情毫无波澜,就像在看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谢凤麟眼睛微眯。 这个女人,很多时候都冷静得超出常理。 徐婠看到了他,没什么表情地问:“你不管,那我只好自己管,这个处理结果,夫君可还满意?” 谢凤麟气得撸袖子想干仗:“给你两分颜色你还猖狂起来了?来人!把墨小只给我押过来!” 瑞喜与恒昌进屋去抓墨小只,结果才刚到门口,瑞喜就直接被一只粟米枕砸中,“哎哟”一声仰倒在地,后脑勺“崩”地一声,半天起不来。 恒昌是镇国公派来保护谢凤麟的,身上有真功夫,平时以一敌十没问题,然而,在里头却没过五息,直接飞了出来,屁股重重着地,腰骨“咔嚓”一声,晕了过去。 “岂有此理!”谢凤麟感觉脸上挂不住,直接叫了桑榆:“桑榆,你去!” 桑榆其实不是他的下人,而是他的师兄,因为某些原因,以护卫的名义跟在他身边。 他是个真正的高手,身形高大,骨架均匀,瞧着也是个俊朗的少年郎,但因为脸上有伤,常年带着个软皮面具,只眼睛往上的部位露在外头,便多了许多猜测和神秘感。 谢凤麟一般不会轻易让他动手,如今也是动了真怒了,都让桑榆上了。 桑榆听令进了屋,屋里很快传来打斗声,并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刚刚墨小只虽然扔东西,但扔的都是衣服、被子、枕头之类不会摔碎的东西,这会却直接打碎了周奶娘的瓶瓶罐罐。 那些比被褥枕头可值钱多了! 听到这声响,周奶娘心肝都碎了,顾不得死活,直接疯了般跑进去,挡在打斗的两人中间:“别打了!别打了!桑榆你住手!” 桑榆停了手,走出来,跟谢凤麟说:“世子爷,周妈妈不让我动墨小只。” 谢凤麟最烦这些婆子,啰里巴嗦,心眼又多,还蠢,不耐烦地问:“周妈妈,你怎么回事?还护着墨小只?” 周妈妈自然不是护着墨小只,她是护着她的瓶瓶罐罐。 但这话不好说出口,便说:“我的爷呀!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好!咱们还是请夫人做主吧!” “随你的便吧!不识好歹!”谢凤麟感到扫兴,便不管了,斜了徐婠一眼说:“我懒得管你,但自有人管!你最好想想,怎么跟我娘交代!” 说完,转身走了。 只被枕头砸到伤得最轻的瑞喜背着恒昌,跟在后头,步履蹒跚地跟着。 桑榆走在最后,敏锐觉察到有人在观察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墨小只正偏着可爱的小脑袋,用疑惑的目光审视着他。 他回头,很低调地转身离去。 周奶娘为了保住财物,自己把东西搬了出来,搬进了一间空屋里,上了锁,就哭天抢地地去了罗夫人那边告状。 很快有人过来请徐婠过去。 徐婠依然让墨小只留下镇场子,免得对方反扑,自己一个人去了罗夫人处。 萱珠很不安,在周奶娘那干净宽敞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按捺不住去说:“李娘子,我心里不安得很!咱们这样硬抢,奶奶怕是交代不过去!” 李娘子却在安安心心地擦洗房间,说:“萱珠,你还没看明白吗?” 萱珠:“看明白什么?” “咱们来了这国公府,本就不是来过舒坦日子的。”李娘子说,“要不然,临走前,安人也不会跟我们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只管信任奶奶。” 萱珠一脸不解:“不是来过日子的?” 李娘子:“总之,不要多想,不要多问,咱们只管听奶奶的就行。” 萱珠:“哦,好吧。” …… 第17章 徐婠是怎么一来就给化解了的? 徐婠去了罗夫人处,就见周奶娘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生凄凉。 罗夫人见了徐婠,眼神里有明显的责备之色,气压很低。 “母亲。”徐婠徐徐行礼,倒是并不见慌乱。 罗夫人乃名门嫡女,从小受到最好的仕女教育,最看不上那些遇到点事就慌乱无措的小家子气模样,对于徐婠这点镇定,她还是满意的。 加之她性情向来公正,下人发生矛盾扯皮之事,她从不会只听一面之言,必先听取两方意见,调查一番方才会秉公发落,因此,她并没有一来便问罪,而是说了句:“坐吧!” 徐婠大方坐下,笑道:“媳妇这里正有一件事想求母亲,可巧母亲就让人来叫儿媳,当真是心有灵犀呢!” 罗夫人看了眼旁边跪地不起哭得脸都花了的周奶娘,寻思怎么着也不能让下人越了正正经经的儿媳妇去,当先听听她怎么说,于是问:“什么事?” 徐婠:“儿媳老家有两位堂兄,一个中了文举,一个中了武举,都即将进京,拜师精进,以备明年的春闱。媳妇就想着,母亲是京城人氏,出身显贵,肯定知道其中的门路,因而想跟母亲打听一下,京城里头,哪处书院、武院好,回头我也给两位堂兄推荐推荐,让他们拜个名师。” “哦?”家里同时出了文举和武举人,罗夫人不由高看徐婠一眼,问:“他们都是什么名次?” 徐婠:“我大堂兄走的是文举,考了浙江第二的名次。我三堂兄是武举,考了浙江省第一。” 罗夫人惊得瞪大眼睛:“第一和第二啊?浙江乃人才辈出之地,你两位堂兄能考前两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徐婠谦虚地笑了笑,说:“我们徐家在京中只有一个我而已,还望母亲指点一二。或者……将来两位兄长若真能有点出息,也可为世子爷效犬马之力。” 一提到谢凤麟,罗夫人的神色就郁结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没说话。 有些话,对着这新媳妇,着实说不出口。 他做那些混账事,不得皇帝和宫里喜欢,将来顶多荫封一个闲职,哪里能指望他撑起门户? 就算是荫封,还得是以后不再继续闯祸为前提。 再这样下去,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他治个罪也不一定。 “对了,夫君在哪里读书?”徐婠又问。 “他……”罗夫人难以启齿,“温嫔娘娘没跟你说?” 徐婠摇头:“这些日子,儿媳虽然定期进宫为太后娘娘治病,但只见过温嫔娘娘一次,太后娘娘面前,也不方便多说话。” 罗夫人:“凤麟之前做过三皇子的陪读,前年……出了些事,就不曾再去学堂了。” “前年?”徐婠装作一脸诧异:“前年的话,夫君应该只有十三岁,竟然就不读书了吗?那是转为习武了?” 罗夫人脸色很是难堪:“……也没有。” 徐婠默了默,眼神犀利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周奶娘,说:“母亲,关于夫君,儿媳有话想单独跟母亲说,不知可否先让无关人等回避?” 罗夫人便让人带周奶娘出去,说是等会再说。 事关儿子,周奶娘的事自然要靠后再说。 周奶娘在那跪了半天,也没见说到正事上,正着急,却又让她出去,遂急道:“夫人!求夫人给奴婢们做主啊!三奶奶她——” “你的事比世子的事更重要?”徐婠打断她,一身凌然之气,说:“还不出去!等会自会发落你!” 周奶娘还要说话,看到罗夫人不悦的眼神,只得闭了嘴,憋屈地起身出去了。 她要再说下去,真成了她的事比世子的事重要了。 话说,刚刚夫人听到徐婠再次指使墨小只行凶动手,其实挺生气的。 徐婠是怎么一来就给化解了的? 屋里,徐婠正色说:“母亲,刚刚那位奶娘,怕是往日里没少在您这里讨巧。但媳妇瞧着,她不是个好人。” 罗夫人眼神一动:“哦?为什么这么说?” 徐婠:“夫君被迫娶我,心里百般不愿,因而在新婚之夜做了出格之事,让父亲母亲伤神。这位瑾明园的大管家但凡能劝着一点,看着一点。夫君何至于在新婚之夜跑去万花楼呢?” 罗夫人摇头:“你不知道凤麟,连我都看不住他,更何况一个奶娘?” 徐婠:“大了看不住,小时候也看不住吗?您管着这偌大的国公府,又带着弟弟妹妹,精力上顾不上是肯定的,但她不同,她一天十二个时辰近身照管夫君,夫君屡屡做出出格之事,定然有她的纵容在里头,这点推脱不了!” 罗夫人若有所思,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婠继续说:“母亲,并非儿媳受了委屈来您这里告状,这位奶娘,打着夫君的名号,唆使厨房故意为难我,又安排厕所旁边的杂物间给我的女使们住,还打伤了我的丫鬟、往她们屋里泼尿!媳妇去找她,她也全然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但凡真心为夫君着想,就不会这么干。我们夫妻不和,于夫君又有什么好处呢?” 罗夫人听得一脸诧异:“什么!打伤你的丫鬟?还泼尿?这虔婆子,竟隐瞒不说!” “母亲明察秋毫,派人去看一眼,便知道媳妇所言是否属实。”说着,徐婠起身请罪:“媳妇一怒之下,让小只掀了她的屋子!媳妇深知此举太过冒失,大大不妥,还望母亲降罪!媳妇愿意去跪祠堂!或者,挨板子也行!只盼母亲不要牵连我那几个女使。她们都是我干娘给我的,李娘子更是以前跟过温嫔娘娘的人,让她们跟着我受委屈,媳妇实在是于心不安!” 其实,罗夫人跟老太太并不和睦,对周奶娘也早有不满。 只因不欲激发矛盾,因而一直隐忍不发。 此时徐婠说她不是好人,还把她屋子给掀了,罗夫人心里其实是隐隐痛快的。 但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起身,亲自将徐婠拉起来,让她坐了,说:“你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别说是她的错,就算不是她的错,我焉能为了一个下人让你跪祠堂?” 小只和李娘子都说罗夫人明事理。 徐婠此时也感觉如此,不由对她多了几分真心的亲近,说:“母亲,无论如何,儿媳如今已是夫君的妻子,自然一心只盼着夫君好,只有他好了,我才能好。此心急切,因而有了个想法,可以让夫君重返学堂,不知母亲可愿听一听?” 第18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句话无疑捏住了罗夫人的七寸,她顿时眼前一亮,问:“哦?什么想法?” 徐婠:“夫君即便有万般顽皮,但他是个极孝顺的!他对母亲的关心,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儿媳看得明明白白。” “是吗?”罗夫人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她怎么没觉得那孽障有多孝顺? “你说说,什么法子能让他重返学堂?说实话,这两年我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关也关过,他都不肯再去上学!我都拿他没办法了。” 徐婠:“这个法子,还需要母亲配合。” 罗夫人:“怎么配合?” 徐婠:“第一,请母亲将瑾明园里所有下人的身契交给我。那些挑唆他的,助长他的,甚至像周奶娘这种故意使坏的,都当清理出去!就算不能赶走,儿媳也定当让他们有所震慑。” 罗夫人说:“这个好说。你如今是瑾明园的女主人,他们的身契,并瑾明园的人事册子、账本、对牌等物,本就该移交到你手上。” “多谢母亲的信任。”徐婠继续说,“第二步,母亲再次要求他去上学,他肯定不从,您就假装跟他争执,然后装晕。我就跟他说,您的心疼病非常严重,须得顺着您,要不然,可能性命不保!夫君为了您,肯定就去了。” 罗夫人听了,疑惑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有心疼病?” 徐婠说:“上次您跟夫君争执,生气时用手抚胸,嘴唇发紫,这是心疼病的症状。” “不愧是神医,我的确有这毛病,好些年了。”罗夫人说,“可是,这样……能行吗?” “儿媳刚刚说夫君是个孝顺的,母亲似乎并不太认同。”徐婠说,“趁此机会,母亲也可看得更清楚,夫君并非如母亲所想的那般,他是个极好的人。” 罗夫人突然被徐婠逗笑了:“你……”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徐婠认真问:“母亲为何发笑?” 罗夫人摇头:“既然你有此心,那就按你说的做,试一试。” 反正她是拿那孽障没办法了。 姑且死马当活马医。 “不过,身契可以马上给你,让他去上学,还是先缓一缓。毕竟,你们才成亲两日,怎么着,也得等你回门以后。” 徐婠:“好。” 于是罗夫人带着徐婠进了内室,开了个大箱子的锁,里头放着好些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同样的材质和款式,只上头的漆花不同。 罗夫人拿出其中一个小木箱来,递给徐婠,说:“这里面装的都是瑾明园下人的身契。” 徐婠双手接过:“多谢母亲!” “瑾明园里头,有五个人的身契不在我手上。一个就是周妈妈,她原本是老太太的远亲,引荐给麟儿做了奶娘,我都不太清楚她是否有卖身契,还是纯粹远亲投奔来的。” 徐婠点头。 老太太……说的应该是谢彧的亲娘。 徐婠还未曾见过她。 “另有两个丫头,名叫锦儿、芙儿的,也是老太太给的。”顿了顿,罗夫人索性点明了说:“老太太有意让她们做通房,不过,凤麟一直没收用她们。” 徐婠笑道:“可见夫君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他那是迷上了妓院的妓子,在为她守身如玉呢! 罗夫人不好意思说出口,尬笑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个恒昌,是会功夫的。国公爷特地派他贴身保护凤麟。他的身契也不在我这里,应是在你父亲那里。” “再就是桑榆,就是脸上有伤,一直戴着面具那个。”罗夫人说,“他是家庙里头看守居士的儿子,小时候去嵩山少林寺里头,学了一身功夫,不知怎地就跟凤麟投缘了,跟了他。他也是没有身契的,以外聘的贴身护卫算的。” 徐婠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母亲。” 罗夫人又嘱咐:“你有了他们的身契,应该能弹压那帮下人了。只是,对于老太太的人,你还是要给些体面,否则,免不了……总之,哪怕是表面上的体面,你也得给她们维持着。” 徐婠愉快接受:“是!多谢母亲指教。” 罗夫人把人事册子、账本、对牌等物都交给了她,一起装进那个装着身契的木箱里头,给徐婠带回去。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相互的。 徐婠对她的亲近和信任,罗夫人能感觉到,她心里便也对徐婠亲近了不少,交接妥当以后,拍拍她的胳膊,低声说:“等会出去,你配合我,在她面前做做样子,回头也能在老太太面前过得去。” 徐婠:“好。” 婆媳两人出去,重新叫了周奶娘进来,周奶娘“噗通”跪下,嚎道:“夫人!老奴伺候世子爷十几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奶奶竟然让人造了我的屋子,把我的东西全都给扔了出来,腾给她的人用!夫人,您要给老奴做主啊!” 罗夫人问她:“那你就没有错?” 周奶娘狡辩:“奴婢也有错!只怪奴婢没想到,三奶奶一个平民,还是个外地人,居然带了那许多仆人当陪嫁,准备得不充分,给她们安排的住处,条件差了些!但是奴婢也只是暂时安排他们在那边住,打算着以后再换的!她们不能抢屋子打人呐!” 罗夫人看向徐婠:“嗯,周妈妈这话没错。徐氏,你三番两次纵容武婢打人,成何体统?” 徐婠起身请罪:“儿媳也是一时冲动,儿媳知道错了。” 罗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大!你先回去,好好读一读国公府的家规!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徐婠:“是。” “你先回去吧,周妈妈留下。”罗夫人下令。 于是徐婠便抱着那木箱子回去了。 周奶娘的眼神落在那小木箱子上,面有得色。 罗夫人没好气地跟周奶娘说:“你个老货!起来说话吧!” 周奶娘站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罗夫人说,“我已经让人去打听清楚了,是你们做得太过分!还给人泼尿?这要是传到国公爷耳朵里,他能把你们几个拿去打板子!” 周奶娘毫无羞愧之心,理直气壮地回答:“夫人!世子爷说,是这个女人设计陷害他的!咱金尊玉贵的世子爷,竟然配了一个平民女,老奴都替世子爷屈的慌啊!” 罗夫人说:“他的狡辩之言也能信?三奶奶她毕竟是太后娘娘看重的人!你们这样行事,万一她去太后那里告一状,我们都不好交代!以后好生敬着,切莫如此了!” 周奶娘眼神闪烁,垂眸说:“是。” 罗夫人托着额头:“我也累了,你也回去吧。我已经跟她说了,你是老太太那边的人,该敬着些,你的屋子也会还给你。” “多谢夫人!”周奶娘喜滋滋地回去了。 …… 第19章 阵前卒 徐婠回去的时候,远远听到刚刚帮谢凤麟擦汗那丫头在咒骂她:“……她自己不得世子的喜欢,却也不让别人接近世子!她就是个妒妇!世子早晚休了她!” 只怪她听力太好……徐婠挖了挖耳朵,往那边走去。 园子隐蔽的角落里,有两个小丫鬟,一个负责骂,一个负责听。 当徐婠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两人都吓得差点升天:“奶……奶奶……” 负责听的丫鬟噗通跪下,以头叩地:“奶奶!柳儿非拉奴婢过来说话,奴婢只是听了一番她的抱怨,没说过奶奶一句不是!” 那柳儿慌乱了一下,然而想到世子对徐婠的态度,却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说:“芙儿,你怕什么!我说了她又如何?世子爷都说了,让我们不必把她当奶奶,只当小猫小狗不饿死罢了!她在世子爷心目中,还不如我们呢!” 那芙儿却说:“柳儿!你要作死别拉上我!奶奶就是奶奶,是世子爷的正妻!你怎敢如此出言不逊!” “正妻又怎样?”柳儿依然说,“世子不承认她,她什么不是!” 徐婠看了她们几眼,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回去以后,她让李娘子去找个人牙子来。 且让人牙子多带点捂嘴的,免得哭爹喊娘,动静太大传了出去。 李娘子说她有认识的牙行,老板很靠谱。 李娘子走了后,墨小只支走了其他人,跟徐婠耳语:“那个带着软皮面具的——” “他叫桑榆。” 墨小只:“那个桑榆,他的招式路数,竟然跟我们玄隐门的分花步、芣苢手很像。” 徐婠很意外:“这不可能吧!夫人说他是从少林寺学的功夫。少林寺的路数,跟我们玄隐门的截然不同。” 墨小只也迷糊了:“少林寺?难道是我的错觉?要不,改天找机会,你跟他交手试试?” 徐婠:“回头再说。我暂时不想暴露会武功之事,否则,必然引起谢彧的警惕。” …… 周奶娘回到西下房那边,一群人围着她问情况。 周奶娘哈哈笑了一声,绘声绘色地说:“她啊,是从夫人那里抱着小木箱子回去的!” “小木箱?”孙婆子在国公府待了近十年,知道得也多,“是赵姨娘那种小木箱吗?” 周奶娘猛拍大腿:“可不是!哈哈哈!” “什么小木箱啊?”有不知道的小丫头问。 孙婆子回答:“之前赵姨娘犯错,夫人罚她抄家规,那家规就装在红木小箱子里!今儿那位奶奶也抱着那小木箱子回来的呢!” 小丫头:“所以,夫人也让三奶奶抄家规吗?” 周奶娘回答:“要不然呢?敢这么对我?有她好果子吃!现在她在给太后娘娘瞧病,夫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暂且不跟她计较,等太后的病治好了,就有得她受了!你们等着瞧好了!” “还是咱们周妈妈有面子!”柳儿一脸巴结地说,“世子因为她,迁怒于我,周妈妈能不能在世子面前帮我求个情啊?” 周奶娘斜了她一眼,嘴角撇了撇,说:“你个蠢货!世子爷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过去因为这个,发落了多少个丫头?你还往上撞,猪油蒙了心,自找的!” 柳儿咬着唇:“世子以前是为了那个小凤仙,现在都成亲了,我就想着,也不能为那小凤仙再怎么着了,所以就大胆一试……其实世子是喜欢我的!真的!他还搂我肩膀——” “行了行了!”周奶娘不耐烦听她的白日梦,拉着孙婆子几个说:“夫人跟她说,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你们说,如果她们再闹一次,夫人会不会生大气?” 孙婆子:“你的意思是……” “这样,等会午饭,你们送些剩饭剩菜,最好是馊臭的去!”周奶娘挑唆道,“到时候她们肯定又会发疯,夫人不得狠狠收拾她?指不定把墨小只那小贱人给发卖了!” 孙婆子却一脸害怕之色:“哎哟!我这把老骨头被墨小只打得头破血流,差点丢了半条命,哪还敢去招惹她?” 其他几个厨房婆子也表示吃不消,不敢。 周奶娘眼珠子转了两圈,看向柳儿,说:“柳儿,要不你负责送饭过去?” 柳儿:“我?” “我事先跟世子爷说好!”周奶娘说:“我还在世子爷面前帮你求情,让你回屋里伺候,怎么样?” “真的吗?”柳儿大喜,“行!那我干!不就是被墨小只打几下吗?我年轻,我受得住!只要能回世子爷房里伺候,她就算打断我的胳膊我也不怕!” 周奶娘慈爱地笑:“好丫头!” …… 午饭前,李娘子就带了人牙子来。 人牙带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壮汉。 问了还没来得及吃饭就来了,徐婠让招待他们吃饭。 她自己也让传饭,等用过午饭再说。 岂料,厨房又出幺蛾子。 送来的饭菜,一看就是昨天剩下的,有两个还是馊的! 徐婠看向负责送饭的婆子丫头们:“你们这是送的昨日的剩饭?” 婆子们俱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唯有那个走在最前头的丫头说:“奶奶,咱们国公府一直崇尚节俭,昨日的饭菜您没吃完,今日便接着吃。若今日再吃不完,明日还得接着吃呢!” 这丫头,正是那个柳儿。 原本是谢凤麟屋里伺候的,现在干起厨房的活来了? 既然愿做周奶娘的阵前卒,那就别怪她,第一个拿她开刀! 徐婠不动声色地问:“世子那边也是这样的定例?” “世子爷金尊玉贵,哪能跟你一样啊!”柳儿有心故意激怒她们,翻了个大白眼,说:“毕竟,世子爷是主子,您呢?是小猫小狗啊!我们园子里拿来喂小猫小狗的,都用剩饭呢!好饭好菜哪能用来喂猫狗?” 墨小只看了徐婠一眼,问:“她什么人?” 徐婠:“她叫柳儿。你是叫柳儿吧?” 柳儿抄着手,挑眉问:“没错!我大名杨柳,小名柳儿!怎么着?” 第20章 躲在蔓藤后头 “看样子,这园子里的人不料理明白,我们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了。”徐婠放下筷子,说:“小只,你去把园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到前头院子里集合。” 墨小只二话没说去传话,把瑾明园里的下人都召集到正屋前面的空地。 墨小只现在的威信极高,但凡她说一句话,没人敢反驳半句。 怕她的拳头。 当然,谢凤麟身边的人除外。 她去谢凤麟屋里传话的时候,几个正伺候用饭的丫头都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 一个问:“我们也去吗?” 另一个一脸不愿意:“我们正伺候世子爷用饭呢!” 还是大丫鬟文鸢最会处事,过来亲切地问:“小只姑娘,不知奶奶让我们去,有什么事?” 墨小只说:“不知道什么事,我只是传奶奶的话,你们爱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 文鸢转身问谢凤麟:“爷,我们要过去吗?” 谢凤麟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说:“去!当然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去看看她玩什么花样!” “那,您这边——” “我也去看看。”谢凤麟不吃了,擦了嘴,也起身出去了。 …… 下人齐聚,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台阶上方的徐婠。 她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放了一张方几,方几上放着一个红木匣子。 孙婆子跟周奶娘低语:“她干什么呢?” 周奶娘:“谁知道?难道是要把家规给我们念一遍?” 孙婆子:“噗!” 正笑着,徐婠打开红木匣子,从中拿出一叠纸来,说:“这个,是你们的身契。” 此话一出,周奶娘和孙婆子同时怔住。 徐婠把身契举起来给他们看了,然后说:“现在,我点名,被念到名字的,出列应个声,我们彼此认识一下。” 念到的,果然站了出来。 徐婠只是看一眼认个脸,就让他们先站到一边。 直到她叫:“杨柳。” 柳儿心惊胆战地走出去,也回了一声:“到。” 徐婠说:“杨柳,举止不端,以下犯上,发卖了吧。牙婆,你回头开个价,跟李娘子谈即可。” 已经等在旁边的牙婆忙不迭应声,挥挥手便有两个大汉过来,要把柳儿带走。 柳儿大惊失色,跑到周妈妈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周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那盒子里装的是家规吗?怎么……怎么是我们的身契啊?” 周奶娘脸色发白,但想到自己有老夫人做后台,强自镇定,大声说:“三奶奶!这园子里的人,都是老太太和太太亲自安排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卖就卖了啊!” 徐婠淡淡说:“要不你去问问母亲?为什么要把你们的身契给了我?” 周奶娘咬牙:“她就算给了你,也不是让你随便发卖人的啊!” 徐婠没跟她废话,只跟牙婆说:“动作快点。” 牙婆一声令下,两个大汉便过去,一人一边,拖着柳儿就走。 柳儿死命挣扎,大声喊道:“奶奶!奶奶饶命!是……是周妈妈让我拿剩饭给您的!是周妈妈啊!不关我的事!” 周奶娘一巴掌呼在她脸上,恶狠狠地说:“胡说八道!你是世子爷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归我管了?你不是归文鸢管?” “是周妈妈!她让我故意送剩饭,说是激怒你们,让小只姑娘再次动手,就会被问罪——呜呜呜……”柳儿还要喊,却又被周奶娘捂住嘴。她那手跟铁钳似的,不仅捂住了嘴,连她的鼻子一起捂住,柳儿一度无法呼吸。 极度的恐惧之下,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猛然抓向周奶娘的眼睛,周奶娘大惊躲避,她趁机往东厢房那边跑去。 “世子!世子爷!”柳儿没跑几步,却在主屋旁侧的蔓藤后头看到了谢凤麟,扑过去跪倒在谢凤麟脚下,抓着他的衣摆哭求道:“世子爷!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救救奴婢!不要卖了奴婢!” 这下,大家都发现了他。 周奶娘也快步过去跪在他面前,说:“世子爷!我们都是您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啊!您在家呢,三奶奶竟然就要发卖我们!她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求世子爷做主!” 谢凤麟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从蔓藤后头走了出来。 然后神色不善地问徐婠:“身契哪来的?” 徐婠回答:“是母亲给我的,不仅是他们的身契,园子里的账目、对牌,母亲都交给了我。” 谢凤麟郁闷了一下,心头不爽:“交给了你,是为了让你逞威风,擅自发落本世子的人的?” 徐婠没说话。 周奶娘得意地觑了徐婠一眼。 怎么样?遇到这混世魔王,你也没办法吧! 墨小只和李娘子她们也担忧地看向徐婠。 三奶奶怎么着,行事也不能不顾世子。 世子从中阻挠,这威要怎么立?人还怎么卖? 徐婠微微侧身,跟墨小只说了句话,然后抬步走到谢凤麟跟前,说:“夫君,您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哎呀,您是不是刚练完剑还没来得及去洗漱啊?看您这一头汗!”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淡蓝色的绣花手绢,温温柔柔地往谢凤麟额头上擦去:“来,我先帮你擦擦。” 谢凤麟一把抓住她的手,见鬼一般瞪着徐婠:“这么多人呢!你干什么!” 徐婠一脸错愕:“帮你擦汗啊!夫君这么勤奋,妾身甚是心疼,回头我让李娘子做补身汤给夫君喝吧!” “谁要喝你的补身汤!”谢凤麟一把推开徐婠。 但是没推开。 徐婠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说:“李娘子做的汤可好喝了。” “我在跟你说汤的事吗!”谢凤麟挣扎了一下,没挣掉,满腔恼怒:“你你你放开!” 他现在真是太没用了! “咳咳!”旁边的桑榆咳嗽了一声。 “咳什么咳!闭嘴!”谢凤麟鼻端全是徐婠的气息,脑子嗡嗡响,吼道,“还不赶紧把她给我弄走!” “墨——” “莫说这种话了!”徐婠笑道,“妾身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给您擦个汗,有甚要紧?他们不敢笑话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谢凤麟抓狂,一用力,总算挣开了徐婠,后退三步远,像只炸毛的刺猬。 第21章 夫人给她的,不是身契 徐婠没再理他,莲步轻移,回到了正屋的台阶上头,居高临下地说:“继续点名。张孝同。” 谢凤麟一时没反应过来。 搞什么鬼? 怎么又回去点名了? 好像有什么事来着? “爷。”旁边的桑榆喊了一声。 谢凤麟目光杀向他:“刚刚让你把她弄开!你死了?” 桑榆:“她是你妻子,温柔妥帖地帮你擦汗,你让我把她弄开?” 谢凤麟:“她不是我妻子,她只是个卑鄙无耻、玩弄心机的坏女人!” 桑榆:“这是你一厢情愿,事实上,她就是你妻子啊!” “你——”谢凤麟很气,却不知怎么反驳,心里一堵,他总算想起来了:“对了,柳儿呢?” 桑榆:“刚刚,被墨小只塞了嘴,拖走了。” “什么!”谢凤麟怒了,“你怎么不早说?” 桑榆:“我刚刚咳嗽就是想提醒你,你让我闭嘴。” 谢凤麟:“……我真想一脚把你踹飞了!” 桑榆眉眼弯弯:“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不能自理,就算我站着不动让你踹,你也踹不动,说不定还会伤到脚,嘿嘿。” 居然趁他不备处理了他的奴才,谢凤麟哪里肯善罢甘休,抬腿就要往徐婠那里去。 桑榆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 谢凤麟:“想在我的地盘上立威?今天必不能让她得逞!” 桑榆:“来硬的?” 谢凤麟:“要不然呢?” 桑榆:“你打得过墨小只吗?” 谢凤麟:“这不有你吗!” 桑榆:“我可打不过她。” 谢凤麟不信:“怎么可能?!” 桑榆:“真的,一百招之内,必败!” 谢凤麟不敢置信:“她这么厉害?” 桑榆笃定地点头:“嗯。” 谢凤麟眉头紧皱。 “我们还是回蔓藤后头躲着吧。”桑榆又说,“我不想跟墨小只打,输了丢人。” 谢凤麟一肚子憋屈,但想到恒昌的惨样儿,终究没冲上去。 桑榆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不跟墨小只分出胜负,还可以保持住原本神秘蒙面高手的形象。 要是连桑榆也输了,他真丢不起这个人! 但他也没回蔓藤后头去躲着。 就那样抄着手站那,嘴上仍逞凶斗狠:“算了,就让她威风一回!” “得罪了周奶娘,等于得罪了老太太,到时候够她喝上十壶的!” “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老祖宗的威严!” 桑榆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那边徐婠继续念着人名。 厨房跟徐婠这帮人结怨最深,他们也就最害怕,一个个都面如土色。 尤其是那个新婚夜闯进来抢她吃食的钱婆子,竟一屁股瘫软在地,嘴里不停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但相继几个被念到名字的都相安无事,其中还包括今天中午送餐的两个婆子,于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没松完,徐婠念到了“孙桂香。” 孙婆子战战兢兢地出列,早已不复之前的跋扈,抖得跟筛糠一般。 “发卖。”徐婠只说了两个字。 孙婆子一下子瘫软在地,被牙婆的人带走了。 这回,不管孙婆子怎么喊,谢凤麟都没再出来。 点完了名,认完了人,徐婠站起来,对众人说:“你们不用担心,留下来的,我自不会再将你们赶出去。钱妈妈,你坐地上做什么?站起来。” 钱婆子听到这话,顿时觉得身上来了劲,一骨碌爬起来,站得笔直,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无论我出身如何,无论你们怎么看我,甚至无论世子爷是否愿意娶我!如今,我都已经嫁给了世子,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徐婠又说,“既是夫妻,便为一体,进退相随,荣辱与共。无论是民间市井之家,还是官宦勋爵人家,你们见过谁家夫妻不和,能落下好的?” “我也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你们不了解我,对我不敬,我不怪你们。但那些跟着世子多年的,却不劝着世子,反倒从中挑拨离间,无事生非,巴不得我和世子多生罅隙的,心里就没有对世子好这一念头!” 大家闻言,都看向周妈妈。 周妈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狠狠瞪向旁边的婆子,低声恨道:“你看我做什么!”那婆子忙回过头,继续看向三奶奶。 三奶奶站在那里,清扬温婉,有绝世独立之韵; 小小身躯,如静水深流般沉稳。 就这样瞧着她,便感觉舒服又好看,且莫名有种让人心安的能量。 “吃着主家的饭,却不盼着主家好,那是什么?那就是白眼狼!非蠢即坏!我把她们打发出去,你们觉得,他们冤吗?”徐婠扫视下方,问道。 下人们很多时候人云亦云,并不会多想。但从徐婠的话里,他们都听出了道理。尤其是有几个平时被周妈妈打压,又有几分本事、几分聪明的,敏锐地感觉到,这园子里要变天了,都大声支持:“奶奶说得对!” 徐婠对她们点点头,继续说:“所谓,主隆仆兴,我和世子好了,必定不会亏待大家;我们不好了,你们无论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有渊源的没渊源的,又能落个什么好?所以,想要长长久久留下来的,只需要一点,你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是为了世子好!只要你的起心动念是这个,你们有什么想法,就尽管来找我说,有什么意见,尽管来跟我提!” “我这个人,不喜阿谀奉承之辈,只喜欢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我也不喜欢摆架子,不喜欢麻烦人,以后除了必要的差事,我不会折腾你们……” “我是平民出身,知道普通百姓之家的不易,你们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只要你们把我和世子爷当亲人,我便也拿你们当亲人般对待……” 徐婠侃侃而谈,呼应者越来越多,仆人们的精神越来越振奋,谢凤麟躲在藤蔓后头,看得一肚子火:“这个女人真会演戏,在母亲面前装得柔柔弱弱梨花带雨,你瞧瞧她现在的样子,拽得跟个女皇似的!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吧!” 桑榆:“嗯,” 谢凤麟:“指不定她说喜欢我也是装的,她就想借我上位,山鸡变凤凰!” 桑榆:“有可能。” 谢凤麟:“我娘也是!中了她的迷魂药吗?居然把下人的身契给了她?!” 桑榆沉默片刻,回答:“我觉得,夫人给她的,不是身契。” “不是身契?”谢凤麟纳闷地问:“那是什么?” 桑榆:“是你。” 谢凤麟反应过来,一巴掌拍过去,却被桑榆轻轻松松一根手指挡住了,咧嘴冲他笑:“别动手,我怕一不小心给你弄折了。” 谢凤麟收回手,恨恨说:“拿我当青云梯?本世子是你一个小小的徐婠能沾染的吗?回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哼!” 他不想再看徐婠那小人得志威风八面的样子,一肚子郁闷地回屋去了。 …… 第22章 要挟你跟她圆房? 拿到了他们的身契,又处理了两个人,整个瑾明园的下人都老实了。 李娘子吩咐事儿的时候,一个赛一个殷勤。 还有人主动来巴结李娘子,跟她说了不少周奶娘的坏话。 他们说,以往都是周奶娘把控厨房,拉拢亲信,打压那些厨艺真正好的。 又说上夜的婆子总吃酒打牌,周奶娘也不管,园子里漏得跟筛子似的,去年给国公爷做寿,就有人趁乱偷了好些贵重东西去,根本无从追查。 还说,每年都会从庄子上送来不少鸡、鸭、鱼、肉、蛋、野味、瓜果蔬菜等物,真正进了世子爷嘴里的没几样,都被周奶娘联合负责采买的老陈运出去了。 还有知情者爆料,说老陈实则是周妈妈的表兄,两人没少合谋起来捞油水…… 徐婠听了这些,合计这瑾明园里,该好生整顿一下才行。 身边清净了,才有心思做别的。 于是,她又去了一趟罗夫人处,跟她汇报了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又讲了整顿瑾明园的想法。 罗夫人家大业大,事多繁杂,不是那种死抓着儿子房里事不放的婆母。 她向来只嫌府里卖乖揩油的人多,真心分忧的人少,徐婠肯如此用心,罗夫人是高兴的,让她放手去做,有什么问题随时找她商量。 徐婠很是感激,跟罗夫人说,她是外地人,想先出门去了解一番京城的市场物价,才能决断账本上的收支是否有问题,罗夫人也准了。 于是,她回瑾明园便吩咐准备马车,她要带着李娘子和墨小只出门去。 岂料,向来恨不得跟她划清界限的谢凤麟,居然主动来找她。 他杵在门口,往里看了看,咳嗽了一声。 徐婠看到他,眉眼弯弯地出去:“夫君!你找我?” 谢凤麟:“我刚才听到你吩咐人准备马车,你要出门?” 徐婠:“嗯!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 谢凤麟又是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你把我带出去?” 徐婠眼前一亮:“夫君!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是要跟你一起去!”谢凤麟生怕徐婠误会,“娘不是不让我出门吗?如果你跟她说,我和你一起去,她肯定就准了。” 徐婠明白过来:“你是想借我的车出门?” 谢凤麟:“你利用我多少回了?我就利用你这一回,不过分吧!” 徐婠:“你要去哪儿?” 谢凤麟:“你不用管!反正你把我带出去就是了!” 徐婠澄明的眼神望着他:“是要去万花楼找小凤仙吗?” 谢凤麟回避她的眼神,有些恼怒地说:“跟你说了让你别问!我的事你管不着!” 徐婠问:“非得这么着急吗?我们的新婚之夜,你不是才跟她见过面?” 好像徐婠侮辱了他的心上人似的,谢凤麟没好气地说:“她是个清倌人!只白天在那里卖艺,晚上根本不在万花楼!” 曾经夜探万花楼撞见小凤仙跟男人过夜的徐婠:“……哦。” 谢凤麟急切地说:“我之前跟她约好的,今天见面!” 徐婠沉默片刻,说:“我让李娘子去跟娘说一声。” 谢凤麟神色一松,语气总算有了几分平和:“谢了!” …… 谢凤麟和徐婠上了同一辆车,李娘子和小只上了另一辆,桑榆骑马随行。 有罗夫人给的对牌,两辆马车顺利地驶出了府。 车里,谢凤麟因为和徐婠同处一个狭窄的空间,感到浑身不自在,一离开镇国公府的地界,他就想下车。 徐婠低声问:“车夫是你的人?” 谢凤麟皱眉:“是我娘那边的。” 徐婠:“那你到了地方再下车。不能让娘知道,要不然我就在她那里失了信誉。” 顿了顿,徐婠又说:“下一次可就不好使了。” 谢凤麟便没再急着下车了,但也把头扭到另一边,死活不看她一眼。 “你这么喜欢她吗?”徐婠问,“她有什么好?” “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她自然是没有哪里好!长得好看,你们说她是狐媚子!才情无双,你们说她卖弄风骚!身世凄苦却出淤泥而不染,你们又说她故作清高!”谢凤麟带着一丝愤世嫉俗的冷笑,说:“但在我看来,就是因为你们这副轻贱的嘴脸,就显得她特别好!” 徐婠点头:“我明白了。” 谢凤麟看向她:“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 徐婠:“你在她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 谢凤麟皱眉:“什么!” 徐婠:“明明很好,却总被人说不好。” 谢凤麟心里猛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狼狈:“你——”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没有分辨力。”徐婠又说:“夫君,我能看到你的好。” 谢凤麟压根不想听她说这些,翻了个白眼:“你给我闭嘴吧!” “真的!你能真心对待小凤仙,说明你没有门户之见,心地纯善,不会看不起出身低微之人。” “你很厌恶我,却肯低下头来求我带你出门,可见你又是个守约守信之人。 “你又肯为了她,跟母亲争名分,可见又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徐婠一条条细数起来,谢凤麟虽然没什么表情,倒也没再叫她闭嘴。 徐婠继续说:“所以夫君,我喜欢你,并不只是喜欢你的容貌,你的人品我也喜欢。” 谢凤麟耳朵倏然变红,恼道:“你有完没完!你再说我一百条好也没用!我不妨跟你明说,我已经跟凤仙许下了海盟山誓,此生只爱她一人!你费尽心机,注定什么都捞不着!” 徐婠没反驳,只平平静静地说:“我要去七宝街,等会儿到了那边,我会给车夫茶钱,让他进茶馆喝茶等着我们,你避开他再找机会离开。下午申时初,仍在下车的地方见,我们再一起回去。免得母亲问起来,我无法交代。” 七宝街距离万花楼正好不远,谢凤麟“嗯”了一声。 到了地方,躲开车夫的眼睛,他带着桑榆,头也不回地走了。 …… “怎么了?”桑榆牵着马,跟他并肩步行,“好不容易逃出来去见心上人,怎么好像不高兴?” 谢凤麟摇头:“没有不高兴。” “让我猜猜,是徐姑娘说什么了?” “她拿这事要挟你了?” “要挟你跟她圆房?” 第23章 狡猾且跋扈 谢凤麟捶了桑榆一下:“不是!” 桑榆呵呵地笑:“那怎么了?” 谢凤麟:“……没什么。” 不知为何,徐婠一句“你在她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让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桑榆问他:“这次预约见面,又花了十两吧?” 谢凤麟:“嗯。” 小凤仙是万花楼的头牌,价格很贵。 点她,即便只是清弹几曲,说几句话,也要十两银子。接近一个一等丫鬟一年的月银总数了。 且花楼管理严格,不允许里头的女子跟人私下见面。 所以,虽然两人两情相悦,谢凤麟想要见她,还得花钱。 桑榆:“这样一次次被万花楼吸血,什么时候是个头?你父亲每月偷偷给你那五十两的花销,也只够见她五次的。” 谢凤麟不说话。 “你何不先帮她赎身?夫人不同意,就先放在外头。”桑榆说:“怎么也好过现在这样,她不得自由,你更不得便。” 谢凤麟闷闷地说:“我自然提过。她说,我若不能给她名份,她情愿这样,好歹是自食其力,清清白白,平日里还能有个姐妹说笑做伴。若是做了外室,她害怕寂寞无望的等待,万一有孩子了,更是连个身份都没有。” 桑榆:“她这是不相信你啊!” 谢凤麟:“她不信也是正常。毕竟半年了,我还没能让母亲点头。” 桑榆感叹:“哎!我看难啊!如今徐姑娘进门了,才两天功夫,就收服了夫人的心,当真是个厉害的!且她醋劲又大,柳儿给你擦了下汗,就被赶出去了,怎么也不像个容人的。” 谢凤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他本应该恨徐婠的,大约是她肯帮他逃出来见小凤仙,这会有些恨不起来。 而且,听到“醋劲儿大”这种话,心里的感觉也怪怪的。 酸酸胀胀的,说不清是什么。 “凤仙姑娘也是。”桑榆又说,“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像你们这种门第,哪有纳市妓进门的?惹人不齿是小事,万一有人拿此参国公爷一本,可是自毁家门前程之举!” 谢凤麟又何尝不是担心这个,才一直难以决断。 “她若真跟你情深义重,自当体谅你。”桑榆又说,“她却只知道一味逼你!她是真的爱你吗?还是……她才是真正想拿你当青云梯的那个?” “师兄,你别这样说她!”谢凤麟正色说:“你不懂!当一个人落入深渊,有多绝望!而且,往往越是珍视的东西,反而越发难以将就。” 桑榆一点不惯着他:“我是不懂!情愿为娼,也不愿意赎身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谢凤麟:“你不懂就对了!长这么大,连女人的衣角都没碰过,你能懂才怪。” 桑榆不甘示弱:“你也就碰过衣角,比我强不到哪里去。” “嘶!师兄,我发现,你一直对凤仙有偏见,却偏帮着徐婠!”谢凤麟怀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打不过墨小只?” 能不能打得过墨小只的问题,桑榆避而不答:“我只是觉得,小凤仙假,徐姑娘真。” 谢凤麟:“呵?她真?她是挺真的,坑了你再跟你说一声那种真!” 桑榆:“她看你的眼神是充满喜欢和欣赏的,小凤仙看你的眼神……总觉得是装出来的深情,你没感觉到吗?” 谢凤麟气愤地说:“你这就是偏见!你跟那些人一样,对凤仙的出身有偏见而已!徐婠是个骗子你还帮她说话?你有病吧你!” 桑榆:“我是为你着想,怕你被人骗了……” 谢凤麟:“她一个孤零零的命苦女子,浮萍一般,有我真心护着她,她骗我做甚?” 桑榆:“好吧我说不过你......” …… 到了地方,桑榆在外头等,谢凤麟只身进去了。 今日之约,是成亲前就定好的。 他来到小凤仙专用的包间,见酒菜已经上桌,小凤仙罕见地已经先来了,正在珠帘后抚琴。 琴声如泣如诉,暗藏幽咽。 谢凤麟静静听了一曲,心里有些难受,出声问:“你今天这么早来了?” 小凤仙起身,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身形高挑,肤白发黛,气质绝尘,姿态美妙,眉眼间笼着轻愁,嘴角却强挂着微笑。 谢凤麟第一次见到她,便觉得,她如同淤泥里盛开的一朵白莲,晶莹剔透,风情万种,出淤泥而不染。 “世子,您终于来了。”小凤仙盈盈行礼。 谢凤麟:“见了我还如此多礼?过来坐。” 小凤仙在他旁边坐了,神色又欣喜又心酸:“世子新婚,奴家还以为,你今日不能来了。” 谢凤麟:“我什么时候在你这里失过约?” 小凤仙笑笑:“世子,听说,您在新婚之夜,到这里来过?” 谢凤麟:“嗯。” 小凤仙一脸动情感动之色,嘴上却劝他:“您不该来的。这样岂不惹得她恨我?更何况,你不是知道吗?晚上的时候,我都回宅子那边的,来了也见不着。” 万花楼给几个头牌置办有私宅,但那边也安排了人看管。 谢凤麟说:“我是不想跟她……来这里躲个清净罢了。你不用担心,等你入了门,我必然护着你,不让她欺负你。” 小凤仙羞涩点头,又问:“她的性子如何?真如世子说的那般……厚颜无耻吗?” 谢凤麟:“何止!她这个人,无耻、狡猾且跋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能超乎你的想象!” 谢凤麟对徐婠的评价,让小凤仙有些意外:“狡猾?跋扈?” 谢凤麟:“嗯。” 小凤仙:“那……她能容下奴家吗?” 谢凤麟冷笑:“哪里轮到她容不容?我的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小凤仙垂眸:“你这是置气的话,她都已经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了,你要纳人进府,还是要她点头的。” 谢凤麟说:“我说不用就是不用。” 小凤仙笑道:“好吧,世子一言九鼎,凤仙信您。” “我已经筹谋好了。”谢凤麟说:“回头等我凑够了钱,先给你赎身——” “奴家说过!绝不做外室!”小凤仙有些激动地打断他。 “你听我说完。”谢凤麟说:“以你现在的身份,进国公府是不妥的。其他倒无所谓,我怕有人会趁机为难我父亲。所以,我先凑钱给你赎身,再帮你找了个人家,以那家人的女儿的身份入府,别人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小凤仙愣了愣:“什么人家?” 第24章 你爷爷 谢凤麟:“是个耕读之家。” 小凤仙:“以世子的身份,怎会认识这样的人家?” 谢凤麟说:“他家就在我家庄子旁边,他儿子是个秀才,不慎落水,我下水救了他上来,就此结缘。我对他们有恩,把难处跟他们说了,他们一口答应了,说随时可以送你过去。” 小凤仙沉默片刻,说:“你详细跟我说说,他们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谢凤麟说:“在城西的赵家小庄,那户人家姓赵,他家儿子名‘伯礼’,虽然是个书生,性格却爽朗果断,跟我还挺合得来的。” 小凤仙点头:“那敢情好,这样也省得污了你家门庭。” 谢凤麟:“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凤仙按住他的手:“我知道!不过,我担心,妈妈要三千两的赎金,这么多,你能凑齐吗?” 谢凤麟把手缩了回去,说:“我有办法,你放心。” 小凤仙手下一空,脸色变了变:“你……” 谢凤麟:“怎么?” 小凤仙摇头:“没什么,世子,奴家等着你。” 谢凤麟:“嗯。” “世子想听什么曲?奴家给你弹?”小凤仙问。 谢凤麟:“今日先不了。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了廖宝禄他们,他手头有个生意,做得好,赚个两三千没问题,生意机会转瞬即逝,我先去找他。回头凑够了钱,我直接来赎人。” 小凤仙一脸期盼之色:“好!” 送谢凤麟离开包间以后,小凤仙缓缓坐下,吩咐帘子后头的丫鬟:“去给二爷送信,邀他老地方见。” 小丫鬟:“是。” 谢凤麟有一堆狐朋狗友。 都是些成日里流连花楼,贪图享受,不爱读书的世家公子。 这些人里头,就数谢凤麟身份最高,众人也就以他为首。 见他一来,大家赶紧把主座让给了他。 屋里每个人身边都坐了个姑娘,廖保禄做东请客,也不能让谢凤麟身边空着,于是给他叫了个刚出来接客的稚妓头牌,名叫小暖,长得非常水灵,又会来事儿,廖保禄最喜欢这口。 但是他清楚谢凤麟的脾气,提前给小暖吩咐了,让她倒酒就成,不要靠太近,更不要动手动脚,这位爷不沾荤腥。 那小暖姑娘进屋一看到谢凤麟,眼睛都直了,身在风月场所,见多了各类男人,像这般俊俏,还不沾荤腥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她果然遵行廖保禄的吩咐,只倒酒,绝不逾矩,只在男人们的交谈声中不时偷看谢凤麟几眼,小小的年纪,不免被迷了眼,走了心。 他们先是打趣谢凤麟新婚之喜,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凤麟就说是父母之命,其他的都是瞎传的。 后来他们又说起生意,问谢凤麟向来不缺钱花,怎么现在也寻思起生意来了? 莫不是,为了给小凤仙赎身? 谢凤麟承认了。 众人都起哄。 唯有小暖,心里酸得不行。 小凤仙? 可有十七八岁了吧?长得也就那样,卸了妆以后平平淡淡,哪有她年轻貌美? 小暖姑娘很不服气。 大约她的表情有些太明显了,吸引了一众男人的注意力,便有人打趣她:“我瞧小暖姑娘的神情,是不是对小凤仙不服啊?” 小暖笑道:“怎么会?世子爷慧眼独具,奴家哪敢不服?奴家只是好生羡慕凤仙姐姐!” 又有人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暖:“上个月刚满十五岁。” “哎哟!跟世子同岁呢!你好好表现,争取让世子把你也赎回去!” 小暖捂嘴偷笑:“那,龚爷教教奴家,要怎么表现才好啊?” “这个得问谢世子啊!” “问他还有什么意思?要不你去跟小凤仙请教请教?回头你们一起做一对姐妹,也是一桩美事呢!” 谢凤麟早已习惯这般被打趣,只喝酒吃菜,并不在意。 他们起哄了一阵,也没劲起来,又换了话题:“欸!你们听说了吗?最近不知打哪里来了一伙拍花子的,不拐孩子,却专门掳掠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媳妇!” “嗯!我也听说了,说是七宝街上,就丢了三个了!其中一个还是陶府尹家刚过门不久的儿媳妇,把个陶府尹气得啊!让捕头们满大街抓人,却连毛都没抓到一个!” “据他们家的侍女说,他们奶奶好好地走在大街上,就一个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没的!” “有个乞丐报案,说是见过一个男人突然出手捂住女子的口鼻,那女子就乖乖听话跟他闪进了旁边的巷子,上了巷子里头的马车……” 几人正说得热闹,谢凤麟突然站了起来。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他:“咦?怎么了?” “突然想起,我还有一桩重要的事儿。”谢凤麟说,“我得走了,廖哥,我改天再找你!” 他匆匆走了。 …… 徐婠出来,主要是调查物价,七宝街上卖什么的都有,高中低档货品齐全,走完一条街,该了解的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在七宝街上吃了中午饭,她又坐了马车,去了几处账册上标明的经常合作的店铺。 回到约定的地方,差不多是未时末刻,时间正好。 谢凤麟还没回来,正好这边有杂耍的,墨小只就拉着徐婠去看杂耍。 徐婠见多识广,不觉得杂耍有什么稀奇的,但墨小只却是头一回下山历练,看得惊呼连连,连叫带跳。 徐婠看她的模样,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忍不住笑了。 “小娘子,这位姑娘好生活泼,是你妹妹吗?”旁边有人问她。 徐婠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公子,看穿着,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富户人家,长得也算是风流倜傥,但眼神却流露出一股淫邪,只照个面,徐婠就知道这不要脸的是想跟她搭讪呢! 她可是妇人打扮。 勾搭有夫之妇,与搭讪小姑娘,是两回事。 她微微点头:“嗯。” “在下西门强,乃前头的金玉阁首饰铺的少东家。”那公子凑得更近了些,“不知娘子怎么称呼?” 徐婠:“不便奉告。” “害!”那西门强说:“娘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只是想跟娘子交个朋友。娘子可是和妹妹一起来买衣裳?要不去我那边拿几件首饰吧!我给娘子打三折?” 徐婠正准备说话,谢凤麟突然冒出来,挤在她和那西门强中间,伸手推搡了对方一把:“打三折?这么好的事儿,来来来,带我去!” “你谁啊?”西门强连退三步,差点跌倒,怒问。 谢凤麟:“你爷爷。” 第25章 谁要跟你生孩子! “混账羔子!”西门强伸手就要抽谢凤麟,却被桑榆一把抓住了手腕,西门强顿时嗷嗷叫唤:“疼!疼!” “滚!”桑榆一把将他推开,“不长眼的东西!” 西门强看桑榆的穿着,脸色变了变,捂着手腕跑了。 他曾看到过类似的穿着,乃是那些勋爵贵族人家的护卫,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徐婠高兴地扯扯谢凤麟的衣服,笑问:“夫君,你这么快回来了?” 谢凤麟却是转头就对她一顿凶:“你有没有一点防范意识?知道他是何人就敢与他说话?你可知最近好几个女子被拍花子的摸走了?家里人找都没处找去!” 徐婠:“啊?没听说过诶!” 谢凤麟:“现在听说了吧!以后没事别满大街乱跑!” 徐婠:“我没有乱跑啊。” 谢凤麟╯^╰:“回不回去?逛了大半天还没够?” 徐婠:“回。” 谢凤麟扭头走了。 徐婠跟着他上了马车。 墨小只感觉谢凤麟跟吃了火药似的,溜到桑榆身边,低声问:“他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桑榆:“我们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找了你们一个时辰。” 墨小只:“一个时辰?不是约好了申时吗?我们没来晚啊?” 桑榆:“他听说这条街上失踪了三个女子,所以提前过来了。” 墨小只:“呵!你们这是看不起谁?哪个拍花子的不长眼,敢拍到我们头上来?真来了那倒好,我们就可以为民除害了!” 桑榆:“你不要小瞧他们,他们的迷药,能瞬间放倒一个人,防不胜防。” “那也不怕!我们奶奶是用药的祖宗呢!”墨小只对桑榆面具下的真面目很有探索欲:“欸,桑榆,你能把面具拿下来给我瞧瞧吗?” 桑榆:“不能。” 墨小只:“看看嘛!我不嫌你丑!” 桑榆:“不行。” “看一眼咋的嘛!” 桑榆翻身上了马,不理她了。 墨小只追着问:“先别走啊!我听三奶奶说,你在少林寺学的功夫?” 桑榆直接加快速度,骑马跑开了。 马车里,徐婠瞧着谢凤麟尚有余怒的脸:“夫君,你在生气吗?” 谢凤麟阴沉沉瞪着她:“干什么去了?” 徐婠说:“我决定好生整顿一下园子里的不良习气。今天出来,一是为了解物价,二是走访铺子。我午后就离开七宝街,去别的街走访铺子了。”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着。”谢凤麟却说,“水至清则无鱼,查那么清楚干什么?爷又不缺他们那几个油水钱。” 徐婠倒是有些意外。 还以为他十指不沾,不知道这些。 “古语有云,不聋不哑,不作家翁,可见夫君是有大智慧的人。”徐婠说,“但我还是觉得,家里还是清明一些好。否则,长期让那些有才无德,甚至德才皆无的庸蠹做管事,会坏了我们瑾明园的风气。风气就是风水,风水坏了,对我和夫君,甚至将来对孩子都非常不利。” 她说了一大堆,谢凤麟都没反应,却对“孩子”二字异常敏感:“不知羞耻!谁要跟你生孩子!” 徐婠:“我只是在说,肃清风气的必要性。” 谢凤麟:“你在瑾明园里怎么折腾我不管,最近少出门是正经!城里出了一伙拐子,专门拐年轻女子,小心被拐子给拐了去!” 尤其是,满大街的女子,就她笑得最张扬! 太引人注目了! 徐婠感觉他好像在关心自己,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夫君…….你是在关心我吗?” 谢凤麟:“想什么呢?太后的病还没治好,你要在我们家失踪了,她不得又让我给你陪葬?” 徐婠:“这样啊……” 谢凤麟:“哼。” 徐婠:“那,夫君,明天是回门日,你会跟我一起回门吧?” 谢凤麟:“你家不是杭州的?这么远,怎么回?” 徐婠:“回我干娘家。” 谢凤麟坏笑:“呵!不、去!” 徐婠之所以能得逞,少不了温嫔姐妹的助力,他连带着对那两位都不喜。 “我干娘一直挺内疚的。”徐婠说,“我若自己一个人回门,她定然更加难过。夫君,就当我求你,跟我回去吧?” “她内疚什么?嫁给我委屈你了?” “不是!”徐婠说,“是因为没有完成我娘的托付,发生了意外而内疚。” 谢凤麟:“是不是意外,你不知道?” 徐婠:“我当然知道,她不知道嘛……” 谢凤麟感觉每天都被她气个半死,恨恨说:“我是不会陪你回门的,你自己一个人回吧!” 徐婠抿了抿唇,说:“回门是必要的礼节,你若不去,是对我家的藐视,也是对温嫔娘娘和我干娘家的藐视。且不说他们会生气,母亲也不会允许的。她一定又会生你的气。她有心疼病,不能生气,你就看在母亲的份上——” 谢凤麟:“不是!你说谁有心疼病?!” 徐婠诧异:“你不会不知道吧?母亲有心疼病啊!” 谢凤麟:“你胡说八道!我娘身体向来康健!” 徐婠:“你新婚之夜跑出去,她就被你气得伸手抚胸,胸闷气短,唇色发青。这是典型的心疼病,后来我问她,她也说是。你若实在不信我,还可以偷偷找你家的府医问问。她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徐婠的医术被传得那般神,想来不会乱说。 回想过往,母亲每次生气,的确都是那样的…… 母亲向来要强,她竟没告诉任何人,连他也瞒着。 谢凤麟皱着眉头:“她的病要紧吗?” “心疼病自然是要紧的。”徐婠说,“尤其不能生气,得保持心态的平和愉悦,否则,可能晕厥,甚至猝死。” 谢凤麟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真是卑鄙无耻!拿这个威胁我?” 徐婠:“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说你别惹她生气。” …… 回去以后,谢凤麟直奔罗夫人那里去了。 想来是去问心疼病之事。 趁着他不在,徐婠又将下人们都召集在一起,跟他们说:“……接下来,我将进行一些改变。我会把园子里的差事分列出来,标明任用条件、月银多少,你们依照自身条件,自行请岗。同一个差事有多人请岗的,将进行综合评比……” 第26章 回门 说完,她看向一脸阴沉的周奶娘,说:“当然,其他人要参加评比,周妈妈是不用的。周妈妈照顾世子多年,劳苦功高,今后,她仍然是我们瑾明园的女总管。我刚嫁进来,又是外地来的,年轻不知事,以后,还请周妈妈多加提点才好。” 周奶娘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反驳徐婠,闻言什么话都忘了,得意地应道:“那是自然的,奶奶就放心吧……” 登记以后,徐婠翻了一下,发现炙手可热的差事,例如采买、厨房等各处管事的,都不止一人登记。 尤其是能从中捞到油水的采买负责人,有四人竞争。 她专门抽了半天时间,挨个询问了,最终定下了各处负责人。 然后把人都叫了来,公布了结果。 人事变动非常大。 有好几个被周奶娘打压但很有能力的,都被徐婠提了上来。 被顶替下来的负责人,只要能力见识没问题,基本做了平移,不降职不降薪,她们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也有几个,一问三不知,明显不称职的,徐婠直接给放出去了。 其中一个,便是原本负责采买的老陈。 徐婠问他,现在市面上猪肉多少钱一斤,他说的数字,竟比市价贵了一倍之多! 徐婠又问他,日常采购大宗的铺子,什么时候有折扣,折扣几何?他也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于是徐婠就直接补贴三个月月钱,把他放出去了。 这种人,即便留下来也得降职降薪,以往的油水也没了,他们肯定会心怀不满,一旦对主家不满,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那就是个祸患根子,索性放出去,还能杀一儆百。 然而周奶娘见状,却直接反驳道:“奶奶,老陈采买是做老了的,老太太和太太也信任他,贸然换了人,回头摸不清门路,多花钱不说,还买不到好东西,到时候奶奶能负责吗?” 徐婠把账本拿在手里,说:“我问他猪肉多少钱一斤,他不知道,问他常用的铺子打什么折扣,他也不知道。且大宗采买价格竟比零散卖价还要高。周妈妈,你觉得就这样的,还要继续用他?” 周奶娘强词夺理地说:“他如今年纪稍大,直接让底下的小幺儿去做具体的事,他只负责大面方向,一时说错了肉价也是有的。奶奶不能因为他一时的疏忽,就否定他这么多年的功劳啊!” 徐婠:“他有什么功劳?” 周奶娘:“他……他……奶奶要这样说,可真让我们这些在府里呆了半辈子的老人们心寒!” “是吗?”徐婠问:“是各位妈妈们,大叔们,我把老陈赶出去,你们都觉得心寒吗?” 能在这些高门大户里混这么多年的,谁不跟人精似的? 刚被徐婠提拔起来的几个主事的立刻发声了:“老陈监守自盗,这么些年,倚着采买的差事有专门的马车给他用,不知道偷了多少好东西回家!” “老陈仗势欺人,最喜欢欺负人!” “他还带那些淫秽册子进来!喜欢对下等女使们动手动脚!” …… 也怪老陈人缘不好,揭发他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徐婠举手制止,看向周奶娘:“周妈妈,好像大家并不觉得心寒,倒是大快人心呢!怎么你跟大家不一样?” 周奶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我倒是不知道这些!” 她也不敢太过维护老陈,毕竟,过往很多事情,经不起追查。 “你事情多,有所疏忽也是难免。”徐婠帮她找补,“那大家的差事重新分配了,妈妈可还有意见?” 周妈妈:“没……没有。” “那,就这样吧。”徐婠说,“各处管事,每月初一十五来我这里回事,平时有事,也随时可以来找我……” …… 谢凤麟第二天跟徐婠去了林府。 不知是罗夫人拿小凤仙威胁他了还是怎地,一句都没跟她啰嗦。 徐婠救了林家老太太一命,林家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贵人。 加之她叫温安人一声“干娘”,在尊重她之余,又把她当成了亲人。 长辈们表达感情比较含蓄,孩子则毫无顾忌。 林家长女林希瑶一见到徐婠,就跑过来挽着她的手,眼眶微红,哽咽叫道:“姐姐,你瘦了……” 然后狠狠瞪了谢凤麟一眼。 谢凤麟:“……” 徐婠注意到谢凤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拉着他过去,给林敏夫妇行礼:“义父义母。” 林敏夫妇忙教他们免礼,让她们入座。 温安人问了她些“习惯不习惯”,“有不有什么缺的”之类的客套话。 林敏的脸色则有些奇怪,眉头紧蹙,偶尔看谢凤麟一眼,也是眼神儿不大友善。 林希瑶更是,一直绿眉绿眼地瞪着谢凤麟,恨不得将他吃了似的。 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坐在温安人身边,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谢凤麟。 谢凤麟趁着大家不注意,向那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小男孩吓了一跳,一下子躲在了温安人怀里。 温安人注意到了,看向谢凤麟,终于忍不住说:“听闻世子在新婚之夜竟然出现在了万花楼,这是讹传,还是真的?” 谢凤麟无甚所谓地说:“是真的。” “干娘,这是个误会。”徐婠立刻解释:“是我说想吃水晶烩,夫君就去给我买,被人瞧见,传得不成样子。” “买水晶烩?”谢凤麟过往的名声太过狼藉,温安人根本不信,“要买水晶烩,何必非得自己亲自去?派个人去不就是了?” 徐婠:“已经那么晚了,会做水晶烩的厨子已经换班,若非夫君亲自去,人家根本不会把人叫回来现做。” 温安人见她全无凄苦之色,跟出嫁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才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徐婠拉拉身边的林希瑶,“希瑶,你误会你姐夫了,别瞪他了~” “可是……”林希瑶低声嘀咕:“他本来不是个好人啊……” “不是的!”徐婠跟她说悄悄话:“他是个好人。那些说他不好的,都是心怀叵测之人栽赃给他的。” “啊?是什么人啊?”林希瑶难以置信。 第27章 藏 “以后再跟你说。”徐婠放大音量又说:“义父义母,你们相信女儿,世子并非传闻中的那样,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的。” 谢凤麟斜了徐婠一眼,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 “其实,”林敏突然说:“京城里头流传着许多关于世子的流言,但我一直觉得疑惑。” 徐婠:“哦?” “几年前,我曾在围场见过世子,那时候,世子才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我看到他精准地射掉了好几支远处飞来的箭,放跑了一只白狐。当时我就在想,这孩子真是心地善良又箭术精准,不愧是镇国公世子!”林敏看向谢凤麟,眼神是赞赏的。 谢凤麟勉强笑了笑。 “真的吗真的吗?”一直靠在温安人怀里的小男孩,乃是温安人的嫡子,名叫林希望,今年七岁,闻言连声问:“是以箭射箭吗?” 林敏点头:“是以箭射那高速飞来的箭!支支精准!” “有这么回事。”温安人想起来说,“当时你爹回家还跟我提过,我有印象!” “哇!好厉害啊!”小朋友看谢凤麟的眼神,满是崇拜之色。 “世子才那么小就如此厉害了,这如今长大了,想必箭术更是了得了吧?您若是去参加武举,说不定能拿到好名次呢!”林敏也是把徐婠当自己半个女儿看了,这才操心起这位名声非常不好的女婿来。 谢凤麟却并不领情,淡淡说:“让林大人失望了,小时候胡乱射箭碰巧中了几支而已,这么多年不练,早生疏了。” 林敏失望地“哦”了一声。 这时,望哥儿噔噔跑到谢凤麟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姐夫,你能教我射箭吗?我也想学。” 谢凤麟真心觉得,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这家人,跟徐婠一样麻烦。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小不点吓走,然后出门右拐回家。 但想到太医说娘的病挺严重的,不宜生气操劳,他便耐着性子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回来,说:“你不上学吗?哪有空射箭?” “啊?”说到上学,林希望就蔫了,说:“过几日我要去天鸿阁了……等我放假的时候,姐夫可以教我吗?” 谢凤麟却是脸色微微一变:“天鸿阁?” 天鸿阁,是皇室子弟读书的地方。 “是这样。”林敏说:“温嫔娘娘选了望哥儿进宫,给五皇子做陪读。宫里来教导规矩的内侍官,还没走呢!” 谢凤麟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但是细心的温安人却看出,他的神色稍有些奇怪,遂问:“世子以前也给三皇子做过陪读,不知,可否提点望哥儿一二?” “我?”谢凤麟本想说,“我也没呆几日”,但对面林敏、温安人、林希瑶、并徐婠,俱都用明晃晃地、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不知怎地,他就说了一个字:“藏。” “藏?”望哥儿不解,“什么意思呀姐夫?” 谢凤麟:“你记住这个字就是了。等你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徐婠却说:“你姐夫的意思是,作为皇子的陪读,你的任务是照顾皇子,并陪伴他学习。所以,凡事不要冒尖出头,要把真本事藏着些,以免抢了皇子的风头!” “是这样吗?姐夫?”林希望问。 你又知道了!谢凤麟瞥了徐婠一眼,点点头。 林希望乖巧地说:“我明白了姐夫!姐夫,你能陪我去玩投壶吗?” 谢凤麟正好也不想被他们几双眼睛明晃晃地盯着看,干脆就同意了,跟着望哥儿去院里投壶。 屋里只剩下自己人,温安人又不放心地问:“婠婠,你跟干娘说实话,他真的是去帮你买水晶烩?” 徐婠:“是啊干娘!真的!” 温安人神色一松:“那就好!这些日子,我担心得不得了!要真这么混,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徐婠:“您就放心吧!我好着呢!婆婆也对我特别好,把我们园子里下人的身契、以往的账簿、出入的对牌都给了我,对我很照顾。” “阿弥陀佛!那可太好了!”温安人喜得直念阿弥陀佛,“我早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 院里不时传来望哥儿的欢呼声。 徐婠出去,就见谢凤麟背靠在方石柱子上,忍着一肚子的不耐烦,有一下没一下地投着壶。 那动作,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但偏偏,每一支都投进去了。 小望哥儿看他的眼神冒着星星,满眼崇拜之色。 趁着望哥儿自己练习的时候,徐婠走到那根柱子另一面,低声问谢凤麟:“你是不是在天鸿阁掐尖冒头,被人欺负了?” 谢凤麟转头看过去,却吓了一跳。 徐婠跟他,就隔了个柱棱,几乎衣服挨着衣服。 她还努力踮着脚往他这边靠,恨不得扑到他身上来说悄悄话似的,从这个角度,都可以看清楚她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还有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一天天的,恨不能贴上来。 谢凤麟转过头去,冷笑道:“我被人欺负?你看爷像是能被人欺负的?” 徐婠:“我看着不像。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知道就好。”谢凤麟刚刚就想说,“这次就算了,以后,你不许到处撒谎,我大半夜给你买水晶烩?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徐婠:“你去万花楼,真跟小凤仙睡了吗?没有吧?我那样说,算是澄清事实,不拘小节——” “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跟她睡?”谢凤麟突然打断她问。 徐婠:“因为那天你回家,身上只有酒菜的味道,没有脂粉味。你若是真跟她上床了,肯定会沾染她的味道的。” 谢凤麟撇嘴:“你属狗的?” 徐婠:“我们做大夫的,从小练习望闻问切,五感比寻常人要敏锐些。” 谢凤麟忽然正色说:“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也无妨。凤仙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家逢不幸,方才流落到万花楼。她一直洁身自好,是清倌人,晚上不住万花楼。我跟她,也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徐婠:“哦。” 谢凤麟又说:“这些日子,你玩的花样,我懒得跟你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如今你大权在握,我娘也对你不错,你最好知足一点。等凤仙过门,你别在她身上用那些心眼子。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8章 妾身是世子爷的人! 徐婠沉默片刻,说:“若是你的衣服,被别人拿去穿过,你还会要吗?” 谢凤麟:“自然不要了。” 徐婠:“被别人睡过的床单呢?会换吗?” “当然要换!”谢凤麟说,“跟你说正事呢!扯什么衣服床单?” 徐婠:“衣服、床单尚如此,更何况人呢?你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身上沾了她的汗水,嘴里沾了她的口水,还有……总之,得多脏啊!所以,我不允许我的夫君纳妾。” 谢凤麟魔怔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徐婠说得对。 是挺恶心的。 所以他从来不碰那些红倌人。 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顿时怒发冲冠:“徐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婠重复了一遍:“我不允许我的夫君纳妾。” 谢凤麟数不清多少次被她气得无语了,半天说:“你好像一直没搞清楚状况,我再跟你重复一遍,我要娶小凤仙,而且以后只跟她做夫妻。你那什么床单被套的,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我、压、根、不、会、跟、你、有、夫、妻、之、实。” 徐婠:“那你就一直素着吧,我是不会允许她进门的。” 谢凤麟冷笑:“你算老几?本世子要纳妾,还需要你同意?” 徐婠:“按照礼法,就是得经我同意。” 谢凤麟满眼逆反:“礼法算个屁!” 徐婠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回廊那边。 李娘子带着一个宫里内侍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 “世子,奶奶。”见礼后,李娘子介绍说:“这位是温嫔娘娘宫里来的窦内侍,他是来教导林家小公子宫内礼仪的。” 徐婠微笑回答:“我认得窦内官,辛苦你了。” 那窦内侍微笑颔首,却转身正色跟谢凤麟说:“奴婢奉温嫔娘娘之命,有话转告世子。” 谢凤麟行礼:“请讲。” 窦内侍:“温嫔娘娘说,当年,娘娘和温安人姐妹两人,一起见喜,性命危在旦夕,是徐姑娘的母亲云氏,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她们。娘娘一直记着云氏的救命之恩,因此拜托世子,好生照顾善待徐姑娘。并祝你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届时,娘娘必定送上重礼祝贺!” 谢凤麟看了徐婠一眼,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拱手说:“臣遵命。” 徐婠也说:“窦内官,还望回去转告娘娘,世子对我很好,请娘娘宽心。” 窦内侍笑着点头:“奴婢也是有两年没见着世子了,长这么高了,想来是懂事了!” 谢凤麟笑了笑,笑得挺诚恳。 等人一走,谢凤麟却低头凑到徐婠耳边,问:“谁来威胁也不管用,我就是不碰你,让你一辈子独守空房,气不气?” 徐婠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哼!”谢凤麟高傲地冷哼了一声。 …… 在林家吃了午饭,两人便准备启程回去了。 临行前,温安人交给谢凤麟一包衣物:“世子,这是婠婠的母亲亲手给你做的,本来应在你们成亲前回定礼用,但是时间紧,路途远,前两天才由驿站送了过来。” “我娘亲手做的?”谢凤麟没多吃惊,徐婠却吃惊了,将那包裹打开,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放着整套衣袍、靴袜、皂罗巾缎、罗花璞头等物,最上头还压着一个暖玉玉佩。 看绣法和花纹,果然是娘亲手所做。 她娘是玄隐门门主,事多忙碌,徐婠没见她做过女红。 但娘做姑娘的时候也做过不少,还拿给徐婠穿过,徐婠认得她独特的绣法和她喜欢的双胜花纹。 没想到,她竟会亲自给谢凤麟做这些。 想来,娘亲虽然平时对她严格,但心里是疼她的。 谢凤麟见她这般惊喜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直接将那包衣物给了她,跟林敏告辞,先出去了。 徐婠收好包裹,亲自拿着出了门。 林家众人,包括窦内侍,都到大门口相送。 岂料,刚叙完离别,正准备登车,却有个女子直直撞了过来,“噗通”跪在徐婠面前,哭道:“姐姐!求姐姐可怜可怜我!让我进府吧!” 徐婠歪头看向这女子,一身粉白蔷薇花纱衣,梳了个垂鬟分髾髻,肤白貌美,桃腮杏眼,眼泪涟涟,我见犹怜。 “你是哪位?我并不认识你。”徐婠说。 “你这个女人,怎么还纠缠不清!”却是瑞喜过来,拿着剑作势要打,“还不赶紧滚!” “妾身是世子爷的人!”那女子不退反进,疯了一般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徐婠的双脚,大喊,“妾身已经是世子爷的人啊!姐姐不让我入府,这是要断了我的活路啊!我活不下去了!求姐姐可怜可怜妾身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瑞喜也急了,一边伸手去拽她,一边急急地跟徐婠和林家众人解释:“这女子当初卖身葬父,也是这般缠着我们世子可怜她,世子好心给了她几两银子,岂料她趁着国公府办生辰宴,就跑到家门口来闹,非说已经是世子的人,害得我们世子被罚去家庙那边挑大粪,挑了整整一个月!没想到她今日又来了!” “我已经是世子的人了啊!”那女子的喊声尖锐,直接盖过了瑞喜的声音,“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求姐姐行行好!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吧!” 经她这样一说,徐婠才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貌似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这是怎么回事!”温安人怒问谢凤麟。 林家其他人,包括窦内侍也看向谢凤麟,纷纷面露失望或愤怒之色。 谢凤麟却巍然不动声色,眼睛微眯地看着那女子,并不表态。 “干娘。”却是徐婠说,“先别急,让我来处理。” 徐婠向来镇定,遇事十分有条理。住在林家的时候,帮温安人处理过好几件棘手之事,因此,温安人果然就不作声了,交给徐婠来处理。 徐婠问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答:“姐姐,妹妹我叫曲秀儿,那日的确是世子爷买了我,让我跟了他,却又在我有身孕以后,说家里不让纳妾,抛下我不管了!求姐姐做主啊!” 姐姐妹妹叫得好生恶心。徐婠笑问:“这样,咱们进去说可好?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谈事的地方。” “我不去!”曲秀儿却不肯进去,“你们这些人家,家里都养着武婢和打手,只需要一声令下,我就是一尸两命了!我不进去!我们就在这里说!也好让乡亲们做个见证!万一有一天我死了,那便是你们害死的!” “当真不进去?”徐婠问。 第29章 我就喜欢你 曲秀儿:“不进去!就在这里说吧姐姐!你到底让不让我进镇国公府?” 徐婠的笑意更深了些,说:“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吧。正好也让乡亲们做个见证,到底是我夫君抛弃了你,还是你讹人。” 说着,她命令道:“小只,给我扯开她的衣服,露出肚子和胳膊。” 墨小只上前就扒她衣服,那女子尖叫连连,却如何是墨小只的对手? 四周百姓议论纷纷,群情沸腾,都说徐婠仗势欺人,简直太过分了云云。 直到女子的肚子露了出来。 哪来的孩子? 分明就是绑了个圆形抱枕在腰上。 墨小只把枕头拽下来,举到曲秀儿面前:“这是你跟我们世子的孩子?” 四周顿时炸了锅,有笑的,有骂的。 徐婠又上前,将她袖子撸上去,露出半截胳膊来,说:“乡亲们看看,她的守宫砂还在呢!” “那的确是守宫砂啊!”有经验丰富的大娘一眼认出。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却说怀了人家的孩子!果然是讹人的!” “人家好心帮你,你却如此讹人,坏人名声,简直太不要脸了!” “我认识她!她是卖卤水豆腐的詹大娘的女儿!以前跟她娘卖豆腐的时候,又热情又爱笑,大家都叫她豆腐西施呢!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那曲秀儿见事情败露,笼着衣裳想跑,被墨小只牢牢按在地上,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羞得满脸通红,抬不起头来。 林府众人里头,看热闹看得目瞪口呆的窦内侍,忍不住问:“世子夫人,您怎么知道她的孕肚是假的?” “我姐姐医术厉害啊!”却是林希瑶一脸骄傲地抢答道:“她看一眼,就能知道一个人有不有病!看人走几步路,就连病灶、病了多久,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窦内侍惊叹:“难怪我们娘娘、太后娘娘都是,逢人就夸世子夫人医术高明。” 徐婠微笑:“没有希瑶妹妹说得这么玄乎,但是,一个女子,是少女还是妇人,有没有怀孕这般明显的事情,我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明显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好容易能下床走动的恒昌,使劲盯着曲秀儿看。“刚刚我一点没怀疑她不是个孕妇!我还在心里想,这下坏了,世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瑞喜咧着嘴:“因为你不是神医!” 恒昌:“听说三奶奶是神医青奚的师侄,果然厉害!” 瑞喜:“要不是三奶奶,咱们爷今天回去又得跪祠堂,说不定还要被罚去家庙挑大粪!” 恒昌点头:“嗯。” 跟林府众人再次告别,徐婠让墨小只把那曲秀儿带上马车。 墨小只刚要下手,谢凤麟却说:“慢着。” 他把徐婠带至一旁,问:“既然已经揭露了她的谎言,还带回去做什么?” 徐婠说:“她一个卖豆腐的平民女子,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攀诬你?这背后定有人指使!今日正好带回去问清楚。” 谢凤麟:“算了,放她走吧。” “放了?”徐婠不解,“为什么?” 谢凤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这是什么话?”徐婠奇怪地看着他:“你可知道,今日若不是我认出她假孕,你的‘丑事’又该满天飞了!今儿窦内侍还在这里,传回宫中,温嫔娘娘会怎么看你?皇上和皇后娘娘又会怎么看你?这样下去,你的世子之位,怕是早晚不保。” 谢凤麟斜着她:“怎么?担心你处心积虑谋来的世子夫人之位丢了?” 徐婠:“不是!我是心疼你。她不是已经闹过一次了吗?还害你受了罚。正好带她回去,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你蒙受了多大的不白之冤!” “这点算什么?”谢凤麟说:“我这辈子,蒙受过最大的不白之冤,是说我潜入外祖父家的内宅,轻薄了一个又矮又丑,品行不端的平民女子!我还被迫娶了她!要不,你先帮我把这事儿沉冤昭雪一下?” “……呃,这……”徐婠有些尴尬。 上次这般尴尬,还是在教训师弟师妹们不要贪图口腹之欲时,被人发现鞋上沾有失踪的芦花鸡毛。 谢凤麟:“怎么样?你把这事给我整明白了,能抵过其他的一百件。” 徐婠:“那个和这个,性质不一样。我设计嫁给你,是出于爱慕。曲秀儿这样做,是想害你!” 谢凤麟:“狡辩。” 徐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意要放了她?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整你?” 谢凤麟:“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徐婠声音柔美却坚韧:“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放!” “怎么?我现在说了不算是吧?”谢凤麟转头吼道:“瑞喜,恒昌,放她走!” 徐婠:“不许放!”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动弹。 谢凤麟:“怎么?你们要造反?” 瑞喜:“爷,小只姑娘押着她呢!奴才不会武功。” 恒昌:“奴才屁股还疼着,使不上劲。” 桑榆摊摊手,表示他打不过墨小只。 一群废物。 谢凤麟深呼吸,尽量好声好气地跟徐婠说:“我之所以不让你带她回府,是怕娘知道了担心。” 徐婠:“刚刚之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娘想不知道都难。” 谢凤麟:“不一样。她问起来,就说这个女人想钱想疯了,假孕讹我,娘顶多骂她几句。但若把人带回去,真审出什么‘幕后黑手’,她岂不会日夜担忧?” 徐婠:“那这样好了,我们不带她回府,在外面找个地方,秘密地审。” 谢凤麟:“你闲着没事干是吧?他诬陷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婠:“夫君,我们是夫妻,你这个人,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你还系着我的荣耀。我不想出门就听到别人说,我夫君如何如何混账,如何如何坏!我想听别人说,谢凤麟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厉害!” 谢凤麟:“那你找个厉害夫君去啊!太后不是要把你指给沈梦溪吗?你找他去啊!他探花郎!” 徐婠:“我就喜欢你。” 谢凤麟瞪着她半天,最后说:“……算了,我懒得跟你吵,去家庙吧!” …… 第30章 要色彩斑斓的大毛毛虫,越粗长的越好 谢家的家庙位于城郊瑢山。 三面青山,环抱着一片土地,是谢家的祭田和祖坟。 依山而建一座恢宏的庙宇,乃是谢家的家庙,用作逢年过节祭祀祖先之用。 还有就是,族里犯错的子弟,经常被罚到这里来劳作锻炼。 例如谢凤麟,从小到大,不知来过家庙多少回。 桑榆本是这里守庙人的儿子,都跟他混成兄弟了。 守庙的是谢氏家族里头一个带发居士,虽然并未剃度,身上散发的佛意却比和尚还浓,迎了谢凤麟等人进去,嘴角含着笑,给他们都倒了茶。 茶味不似镇国公府的茶那般清香,有股淡淡的苦味,但颜色清透碧绿,在井水里头冰镇过,看着就冰冰凉凉很诱人。 天气很热,徐婠忍不住喝了一口,茶水入腹,清凉丝丝缕缕渗入五脏六腑,瞬间驱除了热意,整个人都舒爽通透了。 “不知居士如何称呼?”徐婠问。 “在下法号明觉。”守庙人回答。 “他跟祖父一个辈份,你该叫他叔公。”谢凤麟在旁说。 看着跟谢彧的年纪相仿,辈份这么高么?徐婠起身行礼:“叔公。” 明觉微笑回礼:“三奶奶来了这里,随意就好。” 徐婠:“好,这是什么茶?真好喝。一口下去,浑身舒爽。” 明觉:“这是后山上长的一种土茶,当地人叫做鹰嘴叶,书本上记载其学名,叫做:大荒叶。” “原来这就是大荒叶?”徐婠欣喜地说,“医书上有记载,大荒叶乃清热解毒的良药,内服可去火生津,外敷可散毒治疮,但我们南方一般不长此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下虽身处偏僻,却也听说三奶奶乃神医青奚的师侄。”明觉说,“瑢山上多药草,奶奶若是需要,在下可以带着奶奶上山去采药。” 徐婠眼前一亮:“那可太好了!感谢叔公!” “叔公!”谢凤麟不乐意了:“她一个女子,上山采什么药啊?” 明觉:“世子有所不知,若要药效,好方子是其一,好药材同样重要。药铺卖的药,质量参差不齐,很多大夫都喜欢亲自采药、制药,这样才更有把握。” 徐婠:“叔公说得是!而且,采药自有乐趣在里头,我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跟着我外公他们上山采药呢!” 明觉看着她,微笑点头:“我也是,从小喜欢上山采药。” 徐婠:“叔公也懂药理?” 明觉:“略知一二。我的师父非常博学,天文地理,武术医术,都颇为精通……” …… 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谢凤麟心里不是滋味。 明觉居士对镇国公府而言,存在感很低。只是正好有这么个适合的族人,放在这里看守家庙而已。 但对谢凤麟而言,他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明觉从小教他内功。 谢凤麟私底下叫他师父,叫桑榆师兄。 这件事因着明觉居士要求保密,他连父母都没告诉过。 可以说,这里是他的一片小小乐园,也是他的秘密基地。 如今,师父竟然跟徐婠谈得投契,谢凤麟有种生活被徐婠全面入侵之感。 他都没带凤仙来过这里呢! 他直接起身,走了出去,让人把曲秀儿弄去一个闲置的空屋子审。 两刻钟后,瑞喜和恒昌过来汇报。 说他们用尽威逼利诱各种办法,她却一口咬定,并无指使者。 她说,她就是觉得,谢凤麟可能是她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她想抓住这个机会捞些好处。 “用刑了?”谢凤麟问。 “我弄了个竹签,说要往她指甲里插。”恒昌一脸无奈,“结果还没插进去呢!她尖叫一声,晕过去了。” “麻烦。”墨小只说,“奶奶,您带迷魂药了吗?那玩意儿省事。” 徐婠摇头:“就这么个小女孩,哪用得着迷魂药?这样,恒昌,你去抓几只虫子,要色彩斑斓的大毛毛虫,越粗长的越好,不说就往她嘴里塞,你看她说不说。” “啊?”恒昌怀疑:“虫子?这能行吗?” 徐婠:“先去试试。” 恒昌:“是。” 恒昌走了以后,谢凤麟怀疑地看着她:“迷魂药?你还有迷魂药?” 徐婠:“治病用的。给病人接骨或拔箭时,让他们服下,可以让他们暂时意识模糊,以免太过恐惧而乱动。” 谢凤麟:“反正我越来越觉得你不像个好人。” 徐婠笑道:“我越来越觉得你像个好人。” 谢凤麟黑着脸,起身去了曲秀儿那边。 徐婠跟着去看,只见曲秀儿被反绑了双手,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瑞喜端了一盆冰冷的井水,“哗”地一下倒在她头上。 曲秀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围观的众人,想起发生的事情,哭道:“世子,求您放我回去吧!我娘病得起不来床了!我要是不回去,她也会死的!求求您了!您可怜可怜我吧……” “谁指使你一再陷害本世子的?”谢凤麟问,“你如实说,我就放你回去。” 曲秀儿摇头:“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想从您这里多讹些钱,给我娘治病。现在我知道错了!街坊邻居也都知道我是讹您的,我肯定不能再那样做了!当初我卖身葬父,满大街的人没人搭理我,唯有您肯给我钱,世子,您是个好人!求您好人做到底,饶小女一条小命吧!我娘她,我娘她——” “曲姑娘。”徐婠打断她,说,“竹签子还没扎呢,你就吓晕了。胆子这么小,怎么可能敢当街诬陷镇国公世子?你的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曲秀儿:“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没办法了!我娘病得快死了,我真的没办法了……” 徐婠:“那你如何知道,世子今天会去林府的?” 曲秀儿:“我只是碰巧遇到,临时起意。” 徐婠:“临时起意,又怎会提前准备好假孕肚?” 曲秀儿脑子不够用了,脸憋得通红:“我……我……” 徐婠:“我听周围围观的大爷大娘们说,你原本是个好姑娘。大家都叫你豆腐西施。你这样做,或者有人逼你?你放心说出来,有什么难处,我们会帮你解决,如何?” 曲秀儿只流着泪,不断摇头:“没有人指使我,真的没有……” 这时恒昌回来了。 手里拿着个破瓦罐。 第31章 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徐婠给恒昌让了个位置,恒昌便蹲在曲秀儿身边,拿筷子夹起一根五彩斑斓足有大拇指粗细的毛毛虫,在曲秀儿眼睛上方晃来晃去:“说不说?不说塞你嘴里。” 鲜少有女孩子不怕蛇虫的。 曲秀儿满身鸡皮疙瘩,发出来自灵魂的尖叫声:“啊!啊!” 墨小只露出一脸邪恶的笑容,捏开曲秀儿的嘴,冲恒昌招呼:“来来来!放进来!” 恒昌把毛毛虫往她嘴里放。 “啊!!!我喝!我喝!”曲秀儿含糊不清地尖叫。 墨小只松开了她:“早说不就完了吗?” 曲秀儿:“拿走!拿走!” 恒昌把毛毛虫放回破瓦罐,一脸不解地嘀咕:“刚刚什么办法都用了她都不肯说,一只毛毛虫居然让她招了……” 徐婠笑了一下:“说吧,是谁?” 曲秀儿一脸矛盾恐惧之色,但看了看那瓦罐里五彩斑斓不断蠕动的各种大虫子,最终还是屈服于眼前的威胁,说:“是我表兄,他叫詹进彪,是我们双龙城寨一带出了名的混子!他拿我娘的性命要挟我,逼着我这样做,说不答应,就弄死我娘,还要把我卖进那私窑里去……” 墨小只问:“刚刚我们奶奶都说了,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为什么不说?” “因为……跟你们相比,我更怕他啊!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曲秀儿满脸凄苦地哭诉:“这位奶奶说可以帮我解决,可你们又能怎么解决呢?你们能杀了他吗?就算杀了他,他还有一帮兄弟呢!他死了,那些人更不会放过我们母女!” 徐婠说:“我既然说了,就能做到。必然保你们母女无虞。小只,你先解开她。” 墨小只给曲秀儿解开了绳子,还好心帮她拍身上的灰。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曲秀儿望着徐婠。 她身上,有种让人信任和安心的力量。 徐婠:“可以。但前提是,你愿意配合我们。” 曲秀儿:“我愿意!只要能摆脱那个浑蛋,我什么都愿意!” 徐婠点头,转身问谢凤麟:“你跟那詹进彪结仇了?” 谢凤麟说:“根本没听过这个人。” 徐婠问瑞喜他们:“你们呢?认识吗?” 他们也都说不认识。 “不认识的话,就说明此人背后另有指使者,还得继续深挖。”徐婠当机立断,说:“桑榆、恒昌、瑞喜,你们三个人带着曲姑娘,让她带路,把詹进彪弄到这里来!有不有问题?” 瑞喜激情澎湃地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恒昌和桑榆也都点头同意。 徐婠又跟墨小只说:“小只,你骑马回府,把我的药箱拿来。若有人问起,就说叔公生病了,世子带着我来帮他看病。” 墨小只:“好嘞!” …… 几人相继离开,谢凤麟又开始找茬:“你使唤我的人还使唤得挺顺口。” 徐婠:“他们是你的人我才使唤。若不是你的人,我根本不会用。” 谢凤麟气笑了:“合着我还该感到荣幸呢?” 徐婠:“我说的是事实。” 谢凤麟翻了个白眼:“你们徐家,真的是前朝的三品大员?” 徐婠:“嗯。我祖父叫徐淮偃,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说不定还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但你真不像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女儿。”谢凤麟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像混江湖的,滑不留手,左右逢源,心机深沉,手段多样!” 徐婠:“听说令表妹罗玉敷,乃是京城大家闺秀之典范,但是你一直不喜欢她,拒绝跟她定亲。所以,你说我不像大家闺秀,我也并不难过。” 谢凤麟:“我更不喜欢你这样的!” 徐婠:“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谢凤麟再次被气个半死。 …… 墨小只很快回来了,跟徐婠说,她回去以后,被夫人叫去,问世子和三奶奶怎么还不回去? 墨小只按照徐婠所教的说法说了,夫人倒也没说什么,让她转告徐婠,明天一早过去请安,说是惯例,新媳妇回门之后,一律都得遵行。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桑榆他们三个也回来了,果然把詹进彪带了来。 身材魁梧,穿着绸衫,手上的玉扳指看起来成色很好,混得挺体面,绝不是那种为了几个钱就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徐婠给他用了迷魂药。 詹进彪很快便眼神呆滞,问什么答什么。 桑榆、瑞喜和恒昌都一直在旁看着,俱都是满脸震惊之色。 看徐婠的眼神,也越发不同,近似于崇拜。 詹进彪说,他欠了赌场八十两银子,他一个发小,名叫刘白的,给他介绍了一门生意,说这样做,可以得到酬金一百两。 这样的生意,简直是天降横财亳无风险! 于是他拿他姨母的性命,逼他表妹去做…… 听到这里,徐婠问谢凤麟:“刘白又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瑞喜在旁说:“三奶奶,我们府上二哥儿的妾室的哥哥名叫刘白。在咱们府里的布匹铺子里头做掌柜。但是奴才不知道,他说的刘白,是不是这个刘白。” “你来问他。”徐婠说,“快些问,药效顶多半炷香的功夫。” 于是,瑞喜过去问他,刘白长什么模样,家住何方,家里有些什么人,做什么营生等问题。 詹进彪跟那刘白是发小,对他知之甚多,等他说完,瑞喜恒昌他们就都确定,詹进彪嘴里的刘白,就是那个刘白。 谢凤麟的二哥…的妾室…的哥哥。 平时只配跟国公府下人打交道的角色。 谢凤麟跟他,毫无交集。 显然,真正的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他二哥。 首先有动机。把他干倒了,爵位就能落回他们谢家人自己手里了。 其次有财力。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也不是刘白之流能出得起的。 谢凤麟也不傻,显然能想到。 但他并无一丝惊讶或是气愤之色。 只在詹进彪说出“刘白”这个人名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清明了然之色。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情绪。 第32章 掀开衣服看看身上吧 徐婠把他叫到一边,问:“是你二哥吗?” 谢凤麟本想说,不关她的事。 但想到刚刚墨小只回来说,明日徐婠也要去母亲那里晨昏定省,那就意味着也要跟家里其他女眷们相处了。 应该要提醒提醒她,别傻不愣登地被人欺负了,给他丢脸。 于是,谢凤麟说:“我不是父亲亲生的,却占据着世子之位,自然有人不服。并不一定是我二哥,我两位哥哥跟父亲一样,都是知书达理性情宽厚之人,倒是他们的女眷……你以后跟她们相处,说话做事,小心一些。” 徐婠:“女眷?你的意思是,不一定是你二哥,而是你二嫂?” 谢凤麟:“二嫂体弱多病,成日里连喘气儿都费劲,哪里有精力整这些?他那一房,都是妾室刘歆玉掌管。” 徐婠:“就是刘白的妹妹?” 谢凤麟点头。 徐婠:“回去就跟母亲说!” 谢凤麟看她一副要干仗的模样,莫名有点不想扫她的兴。 况且,也是该敲打敲打府里那群女人了。 于是他说:“行,等会回去,你去跟母亲说说,她自会敲打刘歆玉。到时候你不用多说话,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徐婠:“怎么?你们兄弟之间,关系很好吗?” 谢凤麟:“自然。就是那些后宅女人们,头发长,见识短,心胸狭隘,事儿多!” 徐婠:“就女人事儿多?” 谢凤麟:“女人最是麻烦!” 徐婠:“你那小凤仙,也麻烦吗?” 谢凤麟:“她自然不同。她生性高洁,知情识趣,从来不会惹人厌烦。” 徐婠:“那我呢?” “你?”谢凤麟斜着她:“你是女人吗?” 徐婠:“我当然是!而且,是你的——” 谢凤麟转身就走。 “欸!”徐婠拉住他,“还没说完呢!” 谢凤麟指着她:“别再跟我说那种话!要不然我缝了你的嘴!” 徐婠:“我是想问,你的面子,在赌场好使吗?” 谢凤麟笑:“在别的地方可能不好使,但是在勾栏瓦舍,赌场妓院,绝对好使。怎么?” 徐婠:“既然要告到母亲那里,就要尽量准备周全。等会能否让瑞喜他们跟詹进彪去一趟,从他欠钱的那个赌场,拿回他欠款和还款的记录?” 谢凤麟:“好说。不过,他迷魂药醒了,未必肯听话。” “小事一桩。”徐婠从她的药箱里头翻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说:“这个东西,不但可以让他听话,还可以让他以后再不敢为难曲秀儿母女。” …… 詹进彪清醒过来,看到了他自己的大脸。 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前有个铜镜。 “看到你额间的小红点了吗?”旁边有人说话。 詹进彪偏头一看,顿时眼神发直,好美一个女子! 钟灵毓秀,气若幽兰,未语先动人,一笑百媚生。 “问你话呢!往哪看?”另外一边有个男的,踢了他一脚。 他转头看去,又愣在那里。 又是好生俊俏一个少年!背着手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如神只降临。 “你们……是谁?”他眼神继续发直。 谢凤麟:“怎么?坑了本世子两回,你还不认识本世子?” “世子?”詹进彪脸色一变,“你是……镇国公世子谢凤麟?” 谢凤麟又一脚踹他身上:“老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詹进彪惨叫一声,望着眼前满身尊贵又张扬的谢凤麟,平时的跋扈狠劲半分也使不出来,只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谢凤麟笑得极坏:“不干什么,就给你下个毒。” 詹进彪:“下……下下下毒?” 徐婠又把铜镜往他面前凑:“看到你额间的小红点了吗?” 詹进彪莫名心慌得厉害:“看看看到了!那是什么?” 徐婠:“它叫做:漫漫红。每天,它都会变大一圈,等它到铜钱那么大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詹进彪勉强找回理智:“你休要唬我!当我没见过毒药?什么鹤顶红、断肠草、砒霜,我统统见过!哪有这样的毒药?” 徐婠:“掀开衣服看看身上吧。” 詹进彪果然掀开衣服看向肥硕的大肚子,然后吓得失声:“啊!我这是怎么了!” 他的肚子上,所有的血管都高高崩起,呈现黑红色,如同无数长虫趴在上头,看起来极为可怖。 “毒啊!”徐婠:“不过你不用怕,我会给你解药的。” 詹进彪心头一松,但他也不傻,知道对方定是想要口供,说:“你想知道什么?” “不想知道什么。”徐婠说:“你只需带我们的人去你输钱的赌场即可,我便可以给你解药。” 詹进彪怀疑地问:“就这么简单?” 徐婠:“对。” 詹进彪:“你们……你们都不问我点什么吗?” 谢凤麟:“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詹进彪:“……” “现在,你好好听我说。”徐婠正色说,“每个月初一,你去找你姨母,也就是曲秀儿的母亲拿解药。晚一天,你就会死。听懂了吗?” 詹进彪:“啊?她?为什么?” 徐婠:“因为我会把解药给她。” 詹进彪:“为什么给她?” “给我闭嘴吧白痴!再问一句为什么,老子割了你舌头!”谢凤麟没好气地骂。 詹进彪:“可是,可是——” “记住,我只会把解药给她。”徐婠站起来,把铜镜递给旁边的桑榆,“现在,麻烦你带他们去吧。” 说完,她便走了。 詹进彪:“不是!解药为什么要给她啊?你直接给我不行吗?” 没人回答他。 直到好几天后,他看到曲秀儿哭哭啼啼在廊下熬药,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姨母不能死! 因为那女子说,解药只给她! 他赶紧把能找的大夫都找去给他姨母看病,生怕有一丝闪失。 而且,也不太敢欺负曲秀儿了。 他怕姨母一怒之下,把解药给扔了。 …… 夫妻两人一起回到瑾明园,谢凤麟依然目不斜视地往东厢走。 “夫君。”徐婠叫道。 谢凤麟回头:“还有什么事?” 第33章 这么说,你根本不知情? “今天,谢谢你陪我回门。”徐婠走到他面前,将她娘不远千里捎过来的包袱递到他面前:“这个,衣服布料肯定是不如你家的绫罗绸缎好,但是我娘亲手做的,你……要吗?” 罢了,徐婠这么大个人都在这了,还差这点东西吗? 谢凤麟伸手扯了去,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进屋以后,他便将那包袱递给门口候着的文鸢,说:“收着吧。” 文鸢皱眉:“这是什么啊?” 谢凤麟:“一些衣物。岳母给的。” “啊?”文鸢边跟着他往屋里去边解开看了一眼:“这些衣服,怎么看着……不是京城的样式,您要穿吗?” 谢凤麟:“这样的衣服,怎么穿?放起来就是。” 文鸢:“是。” …… 谢凤麟把此事定位为女人的事情。 他不方便过去,便由徐婠去找罗夫人。 罗夫人刚吃完晚饭,见她过来,关切地问:“人怎么样了?” 徐婠:“叔公没事。” 罗夫人松了口气,问:“他是得了什么病,还是磕着碰着了?我问墨小只那丫头,她说她也不知道,急着给你送药箱,忙忙慌慌地走了。” 徐婠说:“母亲,他没得病,也没磕着碰着,其实我们今天去家庙那边,不是为给他看病。” “啊?”罗夫人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徐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罗夫人说了。 罗夫人听完气得猛拍桌子:“刘歆玉那个贱婢!竟敢把爪子伸到我麟儿这里来了!” 屋里的下人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一动不敢动。 徐婠见她脸色又不对,忙说:“母亲您先别动气,小心身体。” 罗夫人深呼吸,问:“你刚刚说,他们都能来作证?” 徐婠:“嗯。如果需要,曲秀儿和她的母亲,还有詹进彪,都可以作证。” 罗夫人:“好!婠婠!我可算是明白,为何太后娘娘那般看重你了!你是好样的!如果不是你,我还一直不知道,我麟儿居然蒙受了这么大个冤枉呢!来人,把刘歆玉那个贱人给我带过来!” “是。” “等等!”罗夫人又把人叫住,“把国公爷、二哥儿,还有世子,都叫来!” 徐婠猜,谢凤麟今天躲不过去。 果然,还是被叫来了。 …… “月裳,这是怎么了?这么晚把大家都叫过来?”谢彧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徐婠猜,此番可能是扰了他的某些兴致。 他身上有股脂粉的香味,混合着名贵的龙涎香,闻着让人忍不住瞎想。 罗夫人看向徐婠:“婠婠,你来说!” 徐婠便起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我们可以确定,正是一个叫刘白的,花钱指使詹进彪这样做的。” “刘白?”谢家老二谢俊一脸疑惑,“三弟妹,你说的刘白,是歆玉她哥哥吗?” 徐婠说:“通过詹进彪的描述,瑞喜、恒昌他们一致认为,就是他。” 谢俊看向刘歆玉:“歆玉,这是怎么回事?” 刘歆玉一直是懵懂的表情,此刻方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忙起身跪在了国公爷和罗夫人面前,一脸惊慌地说:“妾身不知道啊!我哥哥?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罗夫人冷脸说:“你家原本就是从那双龙城寨出来的!你哥哥跟那詹进彪是否认识,派人一查便知!” 刘歆玉:“可是,他们就算认识,也不能说我哥哥陷害世子啊?他怎么敢!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夫人,奴家实在是想不明白,不敢相信啊!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把人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谢彧阴沉着脸说,“来人!把刘白叫来!” 自有谢彧的人去喊人。 刘白家貌似不远,人很快来了。 谢彧问他是否认识詹进彪,他说认识,小时候的总角之交。 谢彧又问他是否知道詹进彪迫使曲秀儿诬陷谢凤麟之事? 刘白说不知道,瞪着一双惊惶的小眼睛,满脸清白无辜。 “你还装!”罗夫人说:“詹进彪都已经招了,是你给他银子让他做的!一、百、两!” “冤枉啊夫人!”刘白说,“奴才没有!奴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罗夫人:“若非你指使,他跟世子八竿子打不着,为何要这样做?” 刘白沉思了一阵,说:“或许,是因为……奴才之前喝多了酒,在他面前说过,世子爷高傲,奴才这等人跟他打招呼,他是看也不看一眼的。那天,奴才看到,彦哥儿缠着他玩,他一脸不耐烦,推了彦哥儿一把,差点把彦哥儿推倒在地!彦哥儿才四岁啊!奴才一时气愤,加上那天喝多了,就跟几个发小抱怨了几句。当时詹进彪就说,他要帮我出气。他这个人,最喜吹牛皮充老大,我只当他喝多了说大话,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曾想,他居然真的……” 罗夫人:“这么说,你根本不知情?” “是啊夫人!”刘白说:“奴才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指使他这样做!若有半句虚言,就让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不是第一次了,是第二次。”罗夫人说,“他若真的只是讲义气替你出气,第一次的时候,又怎会不到你跟前讨好讨赏?你怎么可能不知情?” “夫人明鉴!”刘白回答:“奴才前段时间去了一趟苏州,这才回来没几天啊!自从那次一起喝酒之后,我还没见过他呢!” “母亲。”这时,谢俊说:“他说的是实情,我的确派他去了一趟苏州,考察那边的布市。” 罗夫人回想了一下,说:“我想起来了,上次那女子来闹的时候,我见过你。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让她滚,不滚就打死她!当时围观的百姓还说,霸主恶奴之类的话。那时候你没去苏州吧?” 刘白说:“没错,那时奴才尚在京城。” 罗夫人:“你若真无辜,见到曲秀儿也该去问詹进彪,进而来回禀吧?把她打走,算怎么回事?” 刘白:“如奴才知道她是詹进彪的表妹,肯定会去问他的!但问题就是,奴才不知道啊!奴才根本不认得她,做梦也没想到,她是詹进彪派来的啊!” 罗夫人说:“你不认识曲秀儿?你家以前不也住在双龙城寨吗?她又是詹进彪的表妹,怎会不认识?” 第34章 不招,就往死里打! 刘白:“夫人有所不知,双龙城寨大着呢!我家跟詹进彪家在一条街上,但是跟他姨母家,却离得很远。奴才之前从未见过曲秀儿——话又说回来,即便小时候照过面,如今她也大了,奴才根本认不出来。” 刘白针对罗夫人的每句质疑,都能不亢不卑地且非常真挚地应对,罗夫人也有些相信了,眉头紧皱,没再继续问。 这时,谢俊起身,跪在罗夫人面前,说:“母亲,这件事,无论刘白如何辩解,都脱不了干系!他居然敢在外人面前说起主家的不是来了,是儿子管教不力,应该负全责!儿子明日就写下告罪书,将三弟所受的冤屈公之于众,诚恳道歉!并自请去家庙劳作两个月,加倍承受三弟曾经受过的处罚!” “跟你有什么关系?”罗夫人起身将他扶起来,看向谢凤麟,严厉责备道:“说到底,这等祸事,还不是因为你目中无人,不恤弱小?彦哥儿才多大?你怎么能推他?” 彦哥儿,是刘歆玉和谢俊的长子。 谢凤麟正要开口说话,谢彧却说:“夫人!麟儿本就受了委屈,你怎么还责怪于他?他是我镇国公世子,身份何等尊贵?每天有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他要是人人都应付,还用不用做自己的事了?刘白不过是个奴才,就是彦哥儿,也不过是个庶子,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他一脸厌恶地指着刘白说:“这闹剧,皆是因你而起!打你二十板子,不冤吧?” 刘白以头磕地:“国公爷,奴才罪该万死!无论国公爷怎么罚,奴才都认!” 谢彧又看向刘歆玉,说:“刘白是你哥哥,你不能约束自家亲戚,本来也当罚!姑且看在你又有身孕的份上,先记下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刘歆玉红着眼睛说:“是,父亲,妾身知错了。以后一定会日夜警醒,好生约束娘家亲戚。” 谢彧点头,转头跟罗夫人说:“夫人,你觉得这样处置可妥当?还有不有什么补充的?” 罗夫人摇头,正要说话,却听徐婠轻柔细语地说:“父亲母亲,儿媳有话说。” 罗夫人看向她,语气格外慈爱:“婠婠,这倒槽事儿,全仰仗你医术高明,方才真相大白,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徐婠看向刘白,缓慢却笃定地说:“这刘掌柜的,在撒谎。” 罗夫人诧异:“哦?何以见得?” 徐婠声音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一震:“知不知情,认不认识,是否指使,全靠他一张嘴。解释得再合理,也抵不过一份证据。” “证据?”刘白眼里有杀气一闪而逝,“三奶奶何出此言?难道你还能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指使的?” 徐婠:“我既然将此事告到了父亲母亲面前,自然要搜集证据。” 她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交给罗夫人:“最上头这两张纸,是詹进彪在赌场借款和还款的底子,证明他的确有过一百两银子的进账,还了在赌场欠下的债。这底账,他们一般不会外泄,今天下午,我让瑞喜他们以国公府的名义与他们交涉,方才要到的。父亲母亲可以去赌场查证真伪,上面的样式、日期、还有詹进彪的手印等,都可以查证。” 罗夫人点头。 不是她托大,这满京城里头,黑道白道,都会给镇国公府几分面子。 “这又能说明什么?!”刘白质问,“他拿了银子去还债,就一定是我给他的吗?就不能是他自己挣来的?又或者偷的也不一定!” “嗯。没错,有可能是偷的。但是怎么这么巧?正好偷到了咱们布庄的银票?”徐婠指着第三张纸说:“这就是他当时给到赌场还钱的银票,一百两。赌场还没拿去兑换,也让瑞喜他们借来了。” 刘白眼神闪烁了一下,依然嘴硬:“谁知道你从哪里弄来一张银票?就想栽赃给我?” 徐婠指着销账底单说:“这里写着银票票号,母亲可以核对一下,看票号是否能对得上。” 罗夫人核对了一下,说:“没错!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通宝钱庄的银票一百两,余的二十两银子,以赌场筹码的形式找给了詹进彪。通宝钱庄是我们大疆最大的银号,他们的票号,绝无重复!” 徐婠:“我又让人去通宝钱庄查询,这张银票,正是付给了:七宝街陈氏布庄。也就是刘掌柜所负责的店铺。最后这页纸,是通宝钱庄出具的证明,请母亲过目。” 罗夫人看看银票,又看看证明,再看看刘白,猛然抄起身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好你个狗奴才!还真是巧舌如簧!我们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来人!把他给我捆了!” 下人们过来,三两下将他给捆得严严实实。 “拉下去打!”罗夫人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不招,就往死里打!” 刘白这回慌了,看了一眼刘歆玉,刘歆玉跟被人踩到尾巴一般,突然崩溃大吼:“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说了,夫人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刘白咬咬牙,说:“我招!夫人饶命!” 罗夫人冷冷看着他。 刘白满脸羞愧:“的确是我给他的钱,我看到谢——世子那般轻贱我妹妹的孩子,心怀怨恨,所以,我就是想整整世子,也没有别的意思!求夫人看在我多年勤勤恳恳,为国公府卖命的份上——” “你是在为国公府卖命吗?”徐婠却打断他,“还是一只钻进我国公府的蛀虫?” 刘白一听她的声音就心惊胆战,咬着牙,眼神跟淬毒一般:“我跟着二哥儿十年了!一直以来,都是忠心不二,任劳任怨,三奶奶才嫁进来几天?你又能知道什么!” 徐婠:“别的我不知道,你的月钱,我却是知道的。一个月五两,对吗二哥?” 谢俊主要管着外头的生意,那些掌柜的都是他手下的人,所以,徐婠问他。 谢俊脖子微微有些僵硬,点头:“没错。” 徐婠:“一个月五两,一年六十两,除去你阖家老小的开支,不知能否剩下一半?一百两,你得三年才能攒够吧?试问,谁能舍得花三年的积蓄,就为了给我夫君泼一盆脏水?而且,詹进彪说,第二次出手,你承诺得更多,一百五十两,只是还没给他。” 罗夫人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第35章 谢凤麟突然很想笑 徐婠:“出手如此阔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背后还另有主子,钱是主子给的。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从铺子里贪去的银两,不知有多少,以至于他连一百两、一百五十两都不放在眼里了!” “三奶奶!你指桑骂槐地在说谁呢?”刘歆玉歇斯底里地喊:“你说他背后另有主子,指的是我还是二爷?” 徐婠乌溜溜的眼珠看向她,说:“没错,我正是怀疑你和二哥。你们若是对我夫君有什么不满,不妨直接说出来,搞这些小动作去污蔑他的名声,目的何在呢?就算我夫君做不成世子了,也轮不到二哥呀!” “婠婠!”罗夫人冷汗都出来了。 这个问题向来敏感,她是能避则避,能让则让,从来没拿出来说过。 这丫头才嫁进来几天,居然就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她十几年来努力维持的平静,突然“崩”地一下,就裂了条缝。 徐婠便不说了,一副“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的表情。 谢凤麟突然很想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咄咄逼人。 那边刘歆玉听了徐婠的话,直接哭着跪倒在谢俊面前,说:“二爷,妾身今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居然还牵连到您身上去了!您休了我吧!让妾身带着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去死吧,呜呜呜……” 谢俊脸色非常难看,深呼吸问:“三弟妹说得有道理,他哪来那么多钱?是不是你?” “不是!”刘歆玉哭道:“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 谢俊又看向刘白:“你说,你哪来的钱?” 刘白趴跪在地上,指甲几乎扣进了肉里,半天说:“若是姨娘给的钱,我又怎会拿店里的银票给詹进彪?是奴才挪了店里的公款,跟姨娘半点关系都没有!姨娘一介妇人,身边带着两个小孩子,肚子还怀着一个,哪里能知道这些门道?请二爷明察,千万不要冤了姨娘!” 谢俊一脸的难堪和悲痛,再次起身跪在谢彧和罗夫人面前:“父亲,母亲,儿子无能!任凭处置!” 谢彧满脸失望之色:“我和你大哥在朝为官,外头的营生,我都交给了你,我还一直觉得你做得不错,谁知竟是驴屎蛋子表面光!你是怎么管的?你要是不会管,就别干了!” 谢俊满脸惭愧之色:“儿子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苏州那边,对京城这边的事务的确懈于督促了,是儿子的错,儿子责无旁贷!” “国公爷!”刘歆玉跪着转向,哭道:“咱们国公府有多少铺子?多少庄子?多少商队?多少工坊啊?都交给他一个人管,他白天忙,晚上忙,每天都忙到深夜,大年三十了还不得闲!这些年,身子都快被拖垮了!他管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难免有疏忽顾不到的时候,我哥哥不争气,不赖二爷!要怪就怪妾身吧!妾身愿意任凭国公爷和夫人处置,绝没有半句怨言!” 谢彧看看谢俊清瘦的脸,叹了口气,跟罗夫人说:“夫人,俊哥儿的确是辛苦,最近商队那边要南方的瓷器和布匹,他的精力也多在那边,想来这才让刘白钻了空子。” 罗夫人点头,说:“俊哥儿,你扶着刘氏起来再说。” 谢俊感激地行礼,把刘歆玉扶了起来,让她坐下。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大约怀孕有四个多月了。 “俊哥儿,这些年,你为这个家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罗夫人说,“你弟媳妇刚嫁进来,很多事情不知道,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俊看了一眼徐婠,微笑说:“怎么会?弟妹能这样说,证明她一心为三弟着想,说实话,儿子心里还挺为三弟高兴的。” 罗夫人神色一松,说:“这件事,说到底,你弟弟也有责任!若不是他推了彦哥儿,也不至于有刘白的报复,你不必过于自责,把刘白处置了,以后采取措施,加强监管就是。” 谢俊:“是!多谢母亲宽宏大量,儿子以后一定加强监管,绝不再让此类事情再发生。” 罗夫人点头,看向刘歆玉,语气颇为严肃地训诫:“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你有身孕在身,就更应该修身养性才是。以后少四处走动,拉帮结派,挑弄是非!否则,这余殃,早晚落在自己身上!” 刘歆玉勉强咽下心口的郁气,起身回应:“是,妾身知道了。” 谢俊冷着脸接话:“你以后就在绮春园里头好好闭门思过吧!园子里的事情,就交还给二奶奶。” 刘歆玉神色一滞:“二奶奶的身子……” 谢俊:“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是。”刘歆玉垂眸应是,余光扫过徐婠,恨意汹涌,藏都藏不住。 谢俊又看向刘白,满眼失望之色:“刘白,打三十板子,革除一切职务,永不叙用!” 刘白面如死灰,被架了出去,挨打。 …… 人都走了以后,余谢彧跟罗夫人。 “......仅凭肉眼,就能辨别是否是真怀孕,咱们这三儿媳,还真挺有本事。”谢彧说。 罗夫人含笑:“可不是!本事好,做事也是滴水不漏!当时我还不愿意,现在来看,当真是娶对人了!” 谢彧:“不过,你也该好好教教她,什么凤麟做不了世子,也轮不到老二这种话,她不该说。” 罗夫人说:“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就让她来我这里晨昏定省,我会好好教她,你放心。” 谢彧点头,起身说:“天也晚了,你早些睡吧!” 刘歆玉往日里头,总喜欢附和老太太膈应她,今天她吃了瓜落,罗夫人心里头有股说不出的兴奋劲儿,这股兴奋劲儿,自然想要跟最亲近的人分享,于是说:“今晚就留下来吧,好久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了。” 她还想把徐婠说的那个让谢凤麟上学的计划跟他唠唠。 谢彧却面带疲累之色,说:“改日再说吧,我今天有些累,没什么精神。” 他向来凡事依着自己,罗夫人没想到他会拒绝,愣了愣,说:“好吧,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你也是,早点睡。”谢彧起身就走了。 罗夫人看着谢彧离开的背影,心里不舒服。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在自己这边歇着了。 过去十几年来,只要她身子爽利,他基本上都歇在她这边。 有时候,赶都赶不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好像是从年初纳了三姨娘开始。 第36章 怎么?你不开心? “夫人。”黄妈妈低声问,“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看看?” 罗夫人往日是不屑如此的,但是,此刻她突然有了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点了点头。 于是,黄妈妈派人去了。 不多时,心腹来报,国公爷并没有回前院,而是去了三姨娘处。 说他疲累要休息,结果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罗夫人神色难堪。 怎会这样?他以前从来不会骗她。 “国公爷几乎每隔两日就去她那里。”黄妈妈咬牙切齿地说:“那个瘦马,不知道有多少狐媚手段!” 罗夫人沉默片刻,说:“我不在乎这个,我跟他这么多年,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是她们比不了的。我在意的是……最近,他好像跟我疏远了不少。” 黄妈妈:“怎么能不在乎?说白了,男女之间,不就是枕头上的感情吗?他跟别的女人好了,挑拨离间的枕头风一吹,不知不觉就让国公爷跟您离心了!” 罗夫人摇头:“他不是那般没主见的人。” 黄妈妈:“反正我瞧着,那三个姨娘没有一个善茬,尤其是三姨娘,自从她来了,国公爷就不怎么来咱们这屋了!得寻个机会,把她弄走才好!” 罗夫人说:“她是贤王的人,如何能随意弄走?且看看吧,她若安安分分的,我也不是那般不容人的。若真如你所说,故意挑拨我和国公爷,我罗家,也不见得有多怕贤王府。” “那是自然!”黄妈妈傲然说:“皇后娘娘是您亲姐姐,老太师是您亲祖父!贤王虽贵为王爷,毕竟跟皇上不是一个娘生的,隔了一层呢!她要真不安分,您大可把她丢在贤王面前,问问他究竟安的什么心!” 这话让罗夫人高兴起来,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婠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黄妈妈也喜道:“是啊!三奶奶当真是个妙人儿!刘歆玉一个姨娘,仗着会生,又得了老太太几分颜色,不但把自己当成二奶奶,居然连您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可好了!看她以后哪里还有脸得瑟!” 罗夫人:“对了,你去跟她说一声,明天早上,她是第一次见三位姨娘,也让她备点礼,别失了礼数。” 黄妈妈笑道:“好。奴婢这就去。” …… 徐婠和谢凤麟一起回瑾明园。 路上,徐婠问他:“你家的产业,都是你二哥管着啊?” 谢凤麟还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是回答了:“嗯。大伯二伯两家也都帮衬着。” 徐婠:“为什么不是母亲亲自管?” 谢凤麟:“你什么意思?” 徐婠:“谢家是泥瓦匠出身,能有什么祖产?如今家大业大的规模,不都是你亲生父亲那边带来的?说白了,这府上的财产都是你的,不是他们的。交到他们手上,如何能放心?” 谢凤麟斜了她一眼:“你还真是把我家打听得清清楚楚哈!想干什么呢?” 徐婠:“财产是你的,就等于是我的,我关心一下自家财产,理所应当。” “呵!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就是冲着本世子的财产和爵位来的!”谢凤麟恨得牙痒痒,“怎么?想生个嫡子继承老子的财产啊?你做梦去吧!” 徐婠:“我不是冲着你的财产和爵位来的,我是冲着你来的。夫君,哪怕你一无所有,我也会嫁给你。” “你闭嘴吧!”谢凤麟最听不得她说这个,耳朵尖都红了,“你去之前我跟你怎么说的?让你少说话!免得坏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倒好!你可真敢说啊!嘴上能不能把个门?” 徐婠瞧着他,问了一句:“怎么?你不开心?” 谢凤麟面无表情:“……算了,懒得跟你吵,这一天被你折腾得人仰马翻,累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他径直回他的东厢去了。 ...... 文鸢和文琪两个大丫头跟见鬼了一般盯着谢凤麟。 他嘴里哼着小调,居然在亲自浇花! 在这位爷身边伺候了好几年,什么时候见他动手干过活? 还干得眉眼间都是笑意,人比花娇的样子。 “爷,刚刚夫人叫您过去,可是有什么好事?”文鸢好奇地问。 “能有什么好事?”谢凤麟说,“但凡跟徐婠那个女人沾边,准没好事!” 文鸢:“奴婢瞧着您心情挺好的。” 谢凤麟:“没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这不用伺候。” “是!”两人行礼退下。 谢凤麟拿手绢擦着那盆小兰花的叶子,嘴角再也压不住,满满都是笑意。 这么多年,第一次不屈着自己,着实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 黄妈妈亲自过来找徐婠,转告了罗夫人的话,说是从明天起,每日辰时初刻,去罗夫人那边请安说话。不仅是她,两位嫂嫂,并三位姨娘,也都要过去请安。 又说,明日是头一回见三位姨娘,适当备点贺赏之物,方才不失礼数。 徐婠谢过她,又留她说了一阵话,让李娘子亲自送她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徐婠特地早去了半个时辰。 她带了李娘子过去,路上嘱咐她,可以跟黄妈妈打好关系,多聊聊天。 李娘子心领神会地应了。 正院门匾上写着:萱堂。 还没进门,先听到孩童嘈杂的哭声。 进去一看,屋里有四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眉头紧皱,一脸烦躁。 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女孩,围着罗夫人不停地喊“母亲!母亲!您看我的衣服好看吗?” 还有两个一岁大小的白嫩漂亮的幼童,正争相号啕大哭。 罗夫人和奶娘各抱着一个在哄,那奶娘边哄边说:“夫人,这两个小家伙,非要您抱才能好,真是母子连心呐!” 罗夫人哄了这个,又应了那个,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徐婠过去,从罗夫人手里接过那孩子,轻轻捏了他几下,拍着他的背,他很快便不哭了,瞪着一双泪汪汪又懵懂的大眼睛瞅着她。 “咦?你倒是会哄孩子。”罗夫人奇道。 徐婠微笑说:“我是大夫,知道拍他哪里舒服。” “那,你再哄哄五娘。”她指指奶娘怀里那个。 徐婠接过来,拍了拍揉了揉,那个小家伙也不哭了,还咧嘴朝她笑。 “欸?真是奇了!”罗夫人大为惊异,“也难怪太后娘娘如此推崇你!你是真有手艺!” 徐婠微笑,将孩子递给奶娘,说:“你们先带孩子下去吧,我有点事找夫人。” 第37章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奶娘们带着三个小的走了,只剩最大的那个女孩子,一脸心疼地说:“娘,你干嘛要把他们三个带在身边?他们又不是没有姨娘!瞧您白天晚上都睡不好,人都憔悴了!” 罗夫人搂着那女孩子拍了拍她的背,说:“娘没事。你也该去学堂了,快走吧!” 那女孩子便给罗夫人行了礼,又给徐婠行礼:“三嫂,我先走了,要去上课。” 徐婠:“妹妹慢走。” 这个妹妹,叫做谢灵运,是罗夫人亲生的嫡出女儿。 而另外三个小的,是庶出。 徐婠没想到,庶出的孩子,居然都养在罗夫人这里。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罗夫人含笑问徐婠。 徐婠说:“之前在喜日子里,我不好跟母亲说,如今已经回过门了,儿媳就特地早来了一会,想为母亲把一把晨脉,为您调理一下心疼病。” “哎哟!”黄妈妈一脸欢喜地说:“奴婢之前还跟夫人说呢!夫人身子不爽利,家里放着个现成的神医,不如请过来看看。夫人却说,哪有新媳妇刚过门就找来看病的!不曾想,奶奶是个孝顺孩子,居然跟奴婢想一块去了!” 徐婠说:“母亲给了儿媳容身之处,处处帮着儿媳,儿媳心里感恩不已,心里就想着,以后,定要把母亲当亲娘一般孝顺,便也顾不得嫁进来几天还是几月了,只想帮母亲分忧才好。” 罗夫人听了,心里极为受用。 这个儿媳妇,虽然不像侄女罗玉敷那样精通琴棋书画,养得一身大家闺秀的气度,但有一身医术,又一心为凤麟想,对她也孝顺,待人接物也大方,也是她和凤麟的福气了。 罗夫人点点头:“你有这孝心,我自然也会拿你当自己女儿看待,不会亏待了你去。” 徐婠心里一暖,说:“我先给母亲把脉吧。” 把了两边的脉,又望闻问切了一番,徐婠说:“母亲的心疼病,最近发作的频率是不是越来越高了?” 罗夫人点头:“是啊!可能是最近孩子晚上总哭闹,休息不好,经常觉得胸闷,喘不上气。” 徐婠说:“没错,正是休息不好,虚耗太过的缘故。五脏相生,您的肝、肾都不太好。” 肝肾不好,也正是让她有了大肚腩,身材走形的内因。 罗夫人有些被吓到:“怎么?我竟病得很重吗?” “还好,不算很重。”徐婠说:“儿媳开个药方,辅以针灸,三个月可断根。” 罗夫人和黄妈妈闻言都是大喜。 “只一件。”徐婠又说:“您晚上得好生睡觉,日常需安静,不能这般嘈杂烦心,更不能动气。” “这……”罗夫人面带难色,“我这里孩子多,尤其是那两个小的,才刚断奶,每每哭闹,须得我亲自来哄,白天晚上都难得清净。” 徐婠问:“刚刚听妹妹之言,三位小弟弟小妹妹,都是庶出?” 罗夫人:“是!大点的女孩子,是赵姨娘所出,小的是一对龙凤胎,乃周姨娘所出。你父亲把他们都交给我养着。” 徐婠:“养孩子最是累人,您这一下子养三个,母亲当真受累了!” 黄妈妈眉头紧皱:“可不是!” 罗夫人笑着摆摆手:“孩子的教养,乃是家族里头等要紧的事,本是我份内之事。” 徐婠:“母亲好生贤惠,儿媳佩服。但孩子固然重要,母亲的身体更重要,何不先让她们回自己的生母身边几个月,等您养好了身子再接过来?” 黄妈妈:“是啊夫人!您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罗夫人摇摇头:“赵、周两个姨娘都不识字,更别提教养孩子。国公爷最看重子嗣的教养,肯定不会同意把孩子送回去。” 徐婠毕竟刚嫁进来,也不好多说,提笔先写了方子,交给黄妈妈,嘱咐各种注意事项。 刚说完,过来请安的陆续都到了。 镇国公府可真是人丁兴旺。 谢彧在跟罗夫人成亲之前,有过一房已故的妻室,生过两子一女,且都比谢凤麟大,早已各自成亲。 所以,徐婠上头还有两位嫂嫂。 大嫂马氏,眼珠子一转,就似有一万个心眼,特别会说话。 二嫂张氏,也就是谢俊的正妻,徐婠敬茶那天见过,年纪轻轻却病恹恹、暮气沉沉的。 今日,她却没过来,派了个婆子过来说,二奶奶身子不适,没法过来请安。 罗夫人貌似对那位二儿媳有些真心实意地心疼,眼里的神色很是不忍,嘱咐说让她好好养着身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她,然后打发丫鬟回去了。 谢彧又有三房姨娘:赵姨娘、周姨娘,还有一个格外出挑的,名叫百里牡丹,罗夫人让她称呼“三姨娘”。 这三位姨娘都非常年轻且漂亮,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最大的赵姨娘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最小的百里牡丹,感觉跟徐婠差不多大。 虽然赵、周两位姨娘都生育过了,但是都保养得很好,又白又嫩,身形苗条,少女感尚存。 三姨娘更不得了,杏眼桃腮的样貌,凹凸有致的身材,堪称绝顶姿色、美妙无双! 不过徐婠总觉得,她那训练有素的谈吐和一举一动,像极了历练时曾见过的扬州瘦马。 总之,谢彧的三房妾室,都是美人儿。 罗夫人年轻的时候,绝不逊色于她们。但她毕竟已经年过三旬,年龄上首先输了一大截,身形又已经走样,气色也不怎么好,几人坐一块姐妹相称,却如同两代人。 好在罗夫人御下有方,又不失宽和,无论是长媳还是三房妾室都对她很尊重,且又不失活泼风趣之处,孩子们也都教养得很好,礼节齐全,文雅可爱。徐婠作为新媳妇,她们也都对她非常友好,一派和谐鼎盛的气象。 大约交谈了小半个时辰,其间也说起了昨日之事,罗夫人趁此机会,给谢凤麟洗白了一番,话里对刘歆玉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 儿媳和妾室们便也跟着附和说刘歆玉种种自大之处,然后罗夫人便心满意足地让她们回去了。 因着徐婠有事情没说完,便留了下来。 只怪徐婠耳力好,听到已然远去的周姨娘的声音:“三奶奶排行老三,怎么座位越过了你们两个,坐在最前头呢?” 第38章 那得亲得多用力第二天还能有痕迹? 大嫂马氏笑答:“哎哟!人家是世子夫人,又是亲儿媳,本就比我们两个高贵!我们两个算什么呢!” 赵姨娘:“这个家里的世子,不是老爷的种,我一想起来,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周姨娘语气嘲讽却又不失亲密:“你不过是个姨娘!又生的是个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有不有意思了?” 赵姨娘:“女儿怎么了?那也是老爷亲生的!” …… “怎么了?”罗夫人看徐婠一直出神,问她。 徐婠收回听力,笑道:“咱们家里真是人丁兴旺呢!儿媳一时想起我娘家,就我和我娘相依为命,不由有些感触。” 罗夫人:“你的父亲……” 徐婠:“我娘怀着我的时候,我爹就战死沙场了。我从来没见过我爹。” 罗夫人不由想起往事,心里一酸,说:“这一点,你跟凤麟倒是一模一样。他跟你一样,也是在我肚子里呢,他爹就在战场上没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幸亏有国公爷,我们才有今天的日子。” 黄妈妈看罗夫人眼睛都红了,忙安慰说:“十年战乱,死伤无数,这种情况的人家,太多了!这不现在都好了吗?夫人,奶奶,咱要向前看,可别伤感了。” 罗夫人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每次一想到凤麟的亲生父亲,心里就难受,婠婠,你别见怪。” 徐婠:“不会的,想来,父亲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俊俏好男儿,才能生出夫君这般的人物。” 这丫头,又来了! 罗夫人总觉得这丫头的痴心颇为盲目,但对象是自己的儿子,心里却又是高兴的,忍不住笑道:“那倒是。凤麟的父亲,当初不知惹了多少女子芳心。凤麟生得五分像他,五分像我,模样倒是好的。” 只可惜,性子不知道像谁,长歪了。 徐婠进入正题,说:“母亲,儿媳留下来就是想问一问您,上次跟您说的,让夫君去上学之事,您看……” 上次两人说好,让罗夫人假装病发晕倒,然后徐婠以治病为要挟,让他去上学。 当时罗夫人答应了,但是事到临头,又有些退缩了,面带为难之色,说:“这……我没做过这等事,我怕我不行。” 徐婠:“正是您为人从不作伪,夫君才会相信啊!” 罗夫人:“可是他这个人,犟得跟头牛似的!这样能行吗?你不知道,这两年,为了让他上学,我什么法子都用过!” 徐婠:“母亲,您就试试吧!万一他就同意了呢?” 徐婠如此积极地想办法让儿子上进,罗夫人不忍扫她的兴,还是答应了,说是下午就过去。 于是徐婠带着李娘子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李娘子跟徐婠低语:“奴婢跟黄妈妈打听到,国公爷跟夫人感情极好。那三个妾室,都是别人硬塞进来的,夫人不好拒绝,所以收下了。” 徐婠:“谁送的?” 李娘子:“赵姨娘是大姑奶奶送的,也就是国公爷的亲姐姐。 周姨娘是老太太放在国公爷屋里的,她原是老太太娘家一位侄孙女,进府两年生了一对龙凤胎,老太太很欢喜,把她的地位抬得很高,是贵妾。 那个三姨娘,说是个扬州瘦马,乃贤王殿下送给国公爷的,国公爷不好推辞,也收了。” 徐婠冷笑:“呵!真有心推,哪里就推不了?明明是嫌弃罗夫人年长色衰,贪图年轻肉体,却说推不了!” 李娘子紧张地左看右看:“奶奶慎言!小心被人听了去,背后议论公婆,可是大不孝之罪!” 徐婠:“放心好了,周围没人。” 李娘子便继续说:“可是阖府上下,无不说他们感情好。奴婢以前在宫里,都有听人说起过,国公爷爱重夫人,在夫人怀孕之时,大雪天冒雪出城,去城外五十里外的一处小镇,给夫人买酱猪肘。说是买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呢!” 徐婠说:“或许有过浓情蜜意吧!但看现在,明显是色衰而爱驰,恐怕不会再有那份心了。” 李娘子不解:“奶奶何处瞧出……色衰而爱驰?” 徐婠说:“罗夫人亲生的孩子,最小的也有八岁了。也就是说,这八年里头,她没有再生一个孩子。二三十岁的年纪,又不是不能生了,这说明什么?” 李娘子訇然明白:“没同房?” 徐婠:“有也恐怕不多。反观小妾们,却是生了不少,那扬州瘦马的脖子上,还有残留的吻痕呢!那得亲得多用力,第二天还能有痕迹?” 李娘子捂嘴笑:“奶奶观察得真仔细!” 徐婠:“还有打听到什么吗?” 李娘子说:“说是老太太最疼咱们世子爷,小时候就养在身边,当成眼珠子一般宝贝,跌破点油皮都得问罪下人。之前因为另一位奶娘看护不力,导致世子爷受伤,老夫人直接下令把那个奶娘给打死了!” 徐婠压根不信:“世子不是她亲孙子,她能最疼他?” 李娘子:“黄妈妈说的,想来不假。” 徐婠没说话。 说起来,她都进门六七天了,还没见过这府上的老太太。 …… 下午,罗夫人果然去了瑾明园。 瑾明园里的下人大半都是她的人,她自然早就知道谢凤麟搬去了东厢。 但听说和亲眼见到,还是不同的。 尤其是想到儿子这般做,是为了一个妓女,顿时火冒三丈,气冲冲地过去了。 徐婠和墨小只两人运足了耳力听着那边的动静。 罗夫人:“谢凤麟!” 谢凤麟正睡下午觉呢,迷迷糊糊地睁眼:“娘?” 罗夫人:“你为什么搬到东厢房来住?” 谢凤麟有点起床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您干什么突然跑来问我这个?是不是徐婠又跟你告状了?” 罗夫人:“我问你,为什么搬、到、东、厢!” 谢凤麟闷着,不说话。 罗夫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马上给我搬回去!今晚就跟婠婠圆房!” 谢凤麟一脸自闭:“我不!” 罗夫人深呼吸:“婠婠有哪里不好吗?她长得不好看吗?我觉着满京城的女孩子,都找不到几个比她更好的!你那小凤仙,更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她对你不上心吗?昨天要不是她,你指不定又去家庙挑大粪了!能洗刷冤屈扬眉吐气?” 谢凤麟:“娘,我知道,我之前说她是个骗子您就不信,现在您看她哪儿哪儿都好,恐怕更不信了。那我这么说吧!她就算有千般好、万般好,我就是不喜欢她!哪怕小凤仙在您眼里一无是处,我就爱小凤仙!” 罗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混、账!你给我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立刻让人去把那小凤仙弄死?!” 第39章 嫖客婊子无媒苟合 谢凤麟急眼了:“娘!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可是我喜欢的女子!你要真弄死了她,我也不活了!” 罗夫人按着胸口:“你也不活了?” 谢凤麟:“对!她死,我也死!” 罗夫人指着他:“那你想怎样?要纳一个娼妓进门?” 谢凤麟看她娘额头的青筋都崩出来了,想到徐婠说她有心疼病的事,于是语气缓和下来,耐心解释:“我是这么打算的,先给她赎身,然后找一户好人家认作女儿再纳入府里。这样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胡笳十八拍,羊皮,十面埋伏 罗夫人:“你这是掩耳盗铃!换个身份就没人认得她了吗?她日日在万花楼抛头露面,还去各家献艺,那些老少爷们谁不认识她?你自己名声烂透了,怎么胡搞都顶多是瓦砾场上丢垃圾!但国公府的颜面、你爹的脸面声誉,也不要了?” 谢凤麟:“我爹那百里姨娘,不也是个娼女?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罗夫人:“那是贤王送的,且她的籍契也非贱籍,乃是平民!跟你这嫖客婊子无媒苟合的情况能一样?” 谢凤麟脸色阴沉下来:“娘,您说话怎么如此难听!什么叫嫖客婊子无媒苟合?凤仙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因为被抄家才沦落风尘!她出淤泥而不染,一直保持着清白之身,我跟她也是清清白白的!” “她就是天上的仙女误落凡尘,只要是贱籍女子,休想进我家门!”罗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谢凤麟脾气也上来了:“您这是狗眼看人低!爹经常说,您出身世家,虽是女子,却是我们家读书最多的,您读的是什么书?竟如此迂腐!看人当看品性,出身有什么要紧的!” “你说什么!”罗夫人气得头冒青烟一般,“你居然说我……说我狗眼看人低?!谢凤麟!你——你——” 谢凤麟:“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小凤仙!此生我非她不娶!管她什么徐婠还是刘婠,休想让我跟她圆房!她处心积虑嫁给我,就等着守一辈子寡吧!” “啪!”地一巴掌,罗夫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谢凤麟捂着脸,疯了一般地吼:“你又打我!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打过我?现在为了一个卑鄙无耻,惯会演戏骗人的坏女人,打我两回了!你还把我院里下人的身契都给了她?你这么喜欢她,认她当你女儿吧!我不在这个家呆了行吗?!我走!” 他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罗夫人抓住他的胳膊,被他一把甩开,“我这就走!我走了你们一家子就清净了!反正就我是个多余的!” 谢凤麟气愤而走,身后却传来丫鬟们的惊呼声:“太太!太太您怎么了?” 回身一看,罗夫人竟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他呆呆地看着他娘,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奔回来大叫:“娘!娘!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 正房,墨小只看向徐婠:“咦?不对啊!不是说好先叫你过去,然后再伺机‘发病’的吗?这还没叫你过去呢!” 徐婠脸色一变,抬脚就走。 “都让开!”徐婠一把掀开谢凤麟,蹲身给罗夫人急救。 墨小只紧接着拿来了药箱,熟练地把银针拿出来递给她。 徐婠快速解开罗夫人的领口,让人都散开通风,然后给罗夫人扎了十几针,她的脸色方才好转,大口喘着气醒了过来。 但是,神智看起来并不怎么清醒。 “抱榻上去。”徐婠对谢凤麟说。 谢凤麟看着眼前的一幕发呆,徐婠跟他说话,他也是一脸迷茫。 “你傻了?”徐婠拍了他额头一下,“把娘抱榻上去!你要让她一直躺地上吗?” 谢凤麟赶紧把罗夫人抱去榻上,小心翼翼给她垫上软枕,问:“我娘她怎么了?” “我跟你说过,她有心疼病。”徐婠说:“她不能生气烦躁,需要保持心情愉悦。否则,发作起来,有性命之忧!她如今的症状是心火上攻,导致心痹,我再晚来一会,她就救不回来了!” 徐婠瞅着他:“你是不是说什么,惹娘生气了?” 谢凤麟不回答,而是问:“她怎么样了?她没事了吧?” “没事?”徐婠冷笑,“怎么可能没事!” “你……你不是神医吗?”谢凤麟眼神又急又痛,“我娘对你这么好,你也帮她治治啊!” “她是我婆婆,我自然要帮她治。”徐婠说:“不过,她这病,起源于长期的忧虑多思,气急生火,乃心病入体之症。想要治好她身体上的病,得先治好她的心病!否则,就算我给她施针用药,那也是治标不治本,顶多减缓病程,早晚说不定什么时候……” “心病?”谢凤麟问她:“她有什么心病?” 徐婠:“我才来几天?如何能知道?夫君怎么反而问起我来?” 这时,黄妈妈在旁,红着眼睛一脸悲戚地说:“世子,夫人的心病您还不知道吗?她的心病就是您啊!夫人为了您,日日忧虑,还经常急怒攻心,没想到,居然都落下病根子来了……” 谢凤麟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不愿相信。 黄妈妈说了出来,他也不反驳,垂着头,神色一时悲戚,一时后悔,一时又伤感,眼里似乎还有泪,看得徐婠一阵阵心软。 黄妈妈跪在徐婠面前求她:“奶奶,求您救救夫人吧!” “黄妈妈快起来!可折煞我了!”徐婠急忙将她扶起来,说:“我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我刚刚说的话,您也听明白了吧?要治好母亲的病,得先去心病!” 黄妈妈是罗夫人的奶娘,无儿无女,早已把罗夫人当成唯一的依靠,她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求谢凤麟:“世子!奴婢以往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是夫人都这样了,奴婢也不得不说上一句,夫人这些年为了您,操碎了心,您却一次都没听过!您就当看在夫人生您一场的份上,上进一点,争气一点吧!不要再让人背后嚼舌根,让夫人抬不起头来!” 谢凤麟捏着拳头,一声不吭。 “世子!”黄妈妈又拉住他的衣袖,哭道:“您不是国公爷亲生的,在这府上,本来就有许多非议!如果夫人没了,国公爷又续娶了他人,您在这府上,日子可就难了!你明不明白啊!” 第40章 你的心,还有你的人,都要 谢凤麟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黄妈妈手里抽回去,后退一步看向徐婠说:“徐婠,你少来什么心病不心病的!你说,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救我娘?要我跟你圆房?还是要我舍弃小凤仙,你直说。”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拿母亲的病来要挟你?”徐婠冷然说了一句,过去将黄妈妈扶起来,让她坐了,问她:“黄妈妈,你天天在母亲身边伺候着,想必是最了解她的,在世子这里,母亲最在意,最意难平的事,是什么?” 黄妈妈想了想,说:“她最在意的,当然是世子爷的学业。世子爷从前年起就不肯再去学堂,夫人为此日夜伤神,提起来便是忧虑满面!” 徐婠点头,跟谢凤麟说:“那夫君就去上学吧!” 谢凤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实在不愿去,请个先生到家里来教也是可以的。”徐婠说,“父亲乃朝中重臣,请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想来不是难事。” “不用!”谢凤麟说:“我去就是!” 徐婠罗夫人握着罗夫人的手,说:“夫君很孝顺,母亲醒来后听到这个好消息,必定心病祛除,日渐好转。” 罗夫人回握了一下,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虽然大家都说徐婠是神医,但谢凤麟一直坚信她是个骗子,对她防备颇深。 他并不放心徐婠的诊断,亲自把罗夫人送回了萱堂,又请了太医来看。 徐婠没跟着过去,而是在瑾明园里头熬药。 上午开的药方,黄妈妈亲自去抓了药回来,还没熬煮,否则,刚刚也不至于真晕了过去。 徐婠便让黄妈妈送了过来,她跟小只亲自熬药。 “罗夫人还挺会演!”墨小只偷笑,“她跟那黄妈妈一唱一和,跟真的似的!我都差点被她们唬过去了!” 徐婠却摇头:“她们可不是演的。” “嗯?什么意思?”墨小只问。 徐婠:“罗夫人的病是真的,我没有半句虚言。刚刚若非抢救及时,她就没命了!” 墨小只:“啊?她是真的发病啊?” 徐婠点头:“不过,我扎针之后她就醒过来了,后面是装晕的。那黄妈妈事先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她所言,皆是她内心所想。” 墨小只恍然大悟:“我就说,黄妈妈若是演的,那也演得太情真意切了,眼泪说来说来。原来她不是演的?” 徐婠:“嗯。她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真心话。” 墨小只:“这黄妈妈敢跟他说这些话,可见是个忠仆。” 徐婠:“嗯。” …… 关于母亲的病,谢凤麟详细问了太医。 太医所讲的病因,跟徐婠说的基本一样。 还说幸亏今日抢救及时,否则,罗夫人性命不保。 谢凤麟问他治疗之法,太医却是套话连篇,说是旧病症了,好好休息,先吃药看看之类的。 他又让太医仔细看了徐婠送过去的汤药,太医直呼药方高明,还跟他打听是谁开的药。 送走太医,谢凤麟眉眼沉肃地回到瑾明园,径直往东厢去。 然路过正房的时候,他脚步越来越慢,最终还是进去了。 屋里就徐婠自己,在窗边的榻上坐着,在认真地挑选桑葚。 日暮正西山,一缕金色夕光自天而至,将她整个人覆上一层柔光,小小一团盘坐着,玉软花柔,黑瞳明湛。 谢凤麟冷漠地转过眼去,咳嗽了一声。 “咦?夫君?”徐婠眼前一亮,动作轻快地下榻穿鞋,朝他走来,“你回来了?母亲没事了吧?” 谢凤麟感觉她每次见了自己,就跟狗见了骨头一般。他臭着脸“嗯”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我是来跟你道谢的,太医说,幸亏抢救及时,否则母亲性命难保。” 徐婠:“你我夫妻一体,道什么谢呢!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哎呀,我正在捡桑葚,烘干了好给母亲入药用,手上全是桑葚汁呢!你自己倒水吧。” “你屋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有?”谢凤麟问,“你的丫鬟婆子都去哪里了?” 徐婠回答:“我打算晚膳时分,再给母亲做一盏药膳,须得现采的野生白芷根,我让小只带着她们出城去采了,想来也该回来了。” 不管怎么样,她对母亲是尽心的。谢凤麟沉默片刻,说:“多谢。” 徐婠说:“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再需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我让瑞喜他们去。”谢凤麟说,“你身边的都是女孩子,去野外不便。” 徐婠满脸笑意,眼睛格外明亮:“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每次笑得越开心,谢凤麟就越心里不爽。他蓦然站起来,说:“这次,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什么都可以。” 徐婠:“那我们——” “但不能是圆房。”谢凤麟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徐婠瞅着他漂亮英俊的眉眼,问:“你还真为小凤仙守身如玉,不近女色呢?” “没错!”谢凤麟直视着她,“我已经跟她立下了誓约,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和她之间,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徐婠:“这样啊……那我怎么办?我都已经嫁给你了。” 谢凤麟沉默片刻,说:“我可以给你世子夫人的体面,你要什么东西我也都可以给你,只唯独……” 徐婠却摇头:“可我唯独只要你。你的心,还有你的人,都要。” 谢凤麟耳朵忽然红了,语气格外冲:“不可能!” 徐婠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这个救命之恩且欠着,等我想好了要什么再说。我们先聊一聊给母亲治病的事情吧。” 谢凤麟不解:“治病的事?” 徐婠:“母亲的病,经我之手,可能有三种结果:第一,病情不再恶化。第二,病情好转。第三,痊愈。你想要哪种?” 谢凤麟:“这还用说?当然是痊愈!” 徐婠:“之前我也说了,她的病,由心病入体,这心病既然是你,解药自然也是你,这个你能明白吗?” 第41章 你愿意接纳那小凤仙? 谢凤麟没好气地说:“你这话听着全是道理,但我一个大活人,能当解药?” 徐婠:“当然能!药方讲究君臣佐使,在母亲这里,你不但能入药,还必须是君,是主药。而我开的那些药,都只能算臣,是辅药。” 谢凤麟皱眉:“什么意思?” 徐婠:“我这么说吧,你若坚持上学,平平安安的,可保母亲的病不再恶化。你若是能得夫子赞赏一二,可保母亲好转。这其中的道理,便是病由心生,亦由心灭。你应该能明白吧?” 谢凤麟斜着她:“那要痊愈呢?” “痊愈,恐怕很难。”徐婠说:“得需要一个天大的好事刺激她,比如,你能在秋闱的时候中举之类的,让她身心大振,极度愉悦,我再伺机用药用针,方可痊愈。” 谢凤麟听她句句不离读书,突然怀疑起来:“你是不是故意诓我呢?太医们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徐婠:“那你找太医给她治好了。” 谢凤麟:“……” 太医都治五年了,也没见好。 徐婠:“不是我自夸,我家祖传的医术,有许多独到之处,太医院的太医,也未必能及。” “知道你厉害!”谢凤麟语气不好地说,“行,我知道了!你尽管好好医治我娘,至于我这个主药,你就不用操心了。” 徐婠:“夫君,我得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作弊,一旦被娘知道了,后果会非常严重,不可逆转!” “你小瞧谁呢?”谢凤麟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徐婠看他那唯我独尊的步伐,倒是觉得奇怪,这家伙的自信从哪来的? …… 墨小只弄了一堆新鲜的野生白芷根回来。 同时带回了消息。 小凤仙又跟那个男人见面了! 这次,不是在万花楼,而是在小凤仙的私宅。 “是什么人?”徐婠问。 墨小只:“温容说,那人披着个黑色的大斗篷,罩着头。脸上还戴着个鬼面獠牙的面具。他不敢打草惊蛇,只远远跟着马车,马车进了双龙城寨的南寨,后面就跟不了了。” 徐婠皱眉:“又是双龙城寨。” 墨小只:“温容说,双龙城寨是京城里头的贫民窟。也是最为混乱,鱼龙混杂的地方,两大黑帮分踞南寨、北寨,时常火拼,官府的官爷一般都不愿意往那边去办案。他也不敢贸然深入。” 徐婠皱眉:“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墨小只:“他说,他从后头潜入,并未发现两人的踪影,只在那人离开的时候,听到小凤仙情意绵绵地问:‘你什么时候再来啊?’,那男人掐她的脸,说:‘怎么?没吃饱?’” 徐婠有些窘:“害!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墨小只却一脸纳闷:“小凤仙是万花楼的头牌,听说见一面就得十两银子,居然连饭都吃不饱?” 徐婠:“......这个‘没吃饱’,不是指肚子吃不饱。” 墨小只更不解了:“那是哪里不饱?” 徐婠哭笑不得:“别问这个了!温容还说什么了?” 墨小只:“他问,还要继续监视小凤仙吗?” 徐婠:“嗯,继续。得摸出他们见面的规律,我带着谢凤麟去,让他亲眼看看。” 墨小只:“那我明天再去一趟药铺。” 徐婠:“明天要进宫,顺便一起去吧。” …… 晚饭时分,徐婠送了亲手熬煮的药膳给罗夫人吃。 罗夫人吃了药膳,说身体舒服了许多,感觉身上有劲了。 “母亲今日虽晕倒,但您别担心。吃几副药,再好好休息,您就会感觉好得多。”徐婠低声说:“不过,我跟夫君是这么说的……” 罗夫人听了,忍不住笑:“你这个小机灵鬼儿!” “他答应了呢!我瞧着决心是很大的。”徐婠又说:“母亲这回看到了吧?夫君真的是很孝顺您的。” 罗夫人还有余气:“他居然骂我是狗!说我狗眼看人低!” 徐婠起身赔罪:“他对那小凤仙姑娘,乃是真心实意。母亲说他跟小凤仙的话不好听,他一时气愤,还望母亲不要放在心上。” “你都听去了?”罗夫人有些尴尬。 徐婠点头:“儿媳不是故意的,当时就预备着,施展咱们的计划呢!不曾想,他居然真的把您给气晕了。” 罗夫人说:“你放心,我们镇国公府,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娼妓入门!” 徐婠想了想,说:“母亲,夫君答应去上学,是个好的开始,若再因为此事生出什么变故,反倒不好。让儿媳派人去探查一番,若那小凤仙果然是个好的,不妨就全了夫君跟她的这段情。若她并不是个好人,那也要让夫君见到她的真面目才好,方才是治本。” 罗夫人看着徐婠:“你……愿意接纳那小凤仙?” 徐婠回答:“夫君虽然跟别的女子有情,但并不是婚内发生的,他认识小凤仙在我之前,所以我并不怪他,我反而觉得,夫君是个没有门户之见的性情中人。只要小凤仙真是个好的,儿媳可以接纳她,成全他们。” 当然,如此慷慨的前提是,她知道小凤仙对谢凤麟并不真心。 应该说,她之所以嫁给谢凤麟,也正是因为那次夜探万花楼,亲耳听到小凤仙和那个男人的谈话。 否则,即便对他有好感,又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她也是不会嫁给一个已经有心上人的男子的。 罗夫人闻言大为感动,拉着她的手说:“能得你做儿媳,当真是我家之福!当初,我还有些门第之见,真是短见短识了。” 徐婠真心说:“能得这般俊秀的夫君,还有您这般宽容慈爱的婆母,儿媳才是三生有幸!” 罗夫人看徐婠的眼神,满意得不得了,留了她吃晚饭。 刚吃完,镇国公匆匆进来,第一句就是问:“月裳!听说你今天晕倒了!怎么回事?” 罗夫人起身过去迎他,说:“还不是被凤麟给气的!” “这小兔崽子!我去好生说说他!”镇国公一脸怒色。 “算了。”罗夫人又说:“也算是因祸得福,那小子,答应去上学了。” 镇国公动作顿了顿:“什么?” 第42章 她就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罗夫人笑道:“他已经答应复学了!还说会好好学呢!” 镇国公问:“之前不管咱们如何说教打骂,他都不肯复学,今儿怎么又愿意了?” 罗夫人说:“所以,儿子还是要成家,才有人能治住他!今天多亏了婠婠救了我性命,又激励他去上学!” 镇国公看了徐婠一眼,含笑点头说:“这孩子才刚嫁进来,就屡次立功,不错!多谢你了。” 徐婠能感觉到,他虽笑着跟她说话,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眼底是极为冷淡的。 徐婠含笑行礼:“父亲客气了,应该的。父亲母亲,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先告辞。” “等等!”罗夫人却叫住她,“我让人去把麟儿叫来,先一起商量商量入学之事吧,正好把你那两位堂兄的事情也跟国公爷说说。” 谢彧:“什么堂兄之事?” 罗夫人先去让人喊谢凤麟过来,然后把徐婠曾跟她请求的,为两位堂兄寻名师的事跟谢彧说了。 谢彧听了,捋着三寸胡子,沉吟着没说话。 “婠婠那武举的堂兄好说,你手底下那么多将军,找一个善于教人的收入门下即可。”罗夫人说:“至于那文举的大堂兄,国公爷,要不让他跟俭哥儿他们一起?焦先生的学问,是一般先生都比不上的。” 镇国公回答:“回头,我问问焦先生的意见吧。” 罗夫人:“他是咱家花大价钱请来的,当初也没约定教几个学生,怎么?他还能拒收?” 镇国公说:“但凡有些本事的,都有自己的脾气。咱们还是多尊重些为好。” 罗夫人:“也行,你先问问吧,若是不同意,大不了加钱。” 镇国公笑了笑。 谢凤麟随后也过来了,见过礼之后,罗夫人没好气地问他:“婠婠说,你同意复学了,可是真的?” 谢凤麟:“是。” 罗夫人眼里顿时含着笑,看向谢彧。 谢彧也很高兴的样子,说:“你小子,总算懂事了!行!回头我跟国子学那边打个招呼,你明日就去吧!” 谢凤麟却说:“爹,我不去国子学。我想回天鸿阁。” 谢彧挑眉:“天鸿阁?” 徐婠也有些诧异。 听闻当初谢凤麟作为三皇子的陪读去了天鸿阁,却打架生事,不服管教,甚至还动手打太傅,因此退了学。 如今,他居然还要回去吗? 谢凤麟肯定地颔首:“是。” “你那时候差点……”罗夫人看了徐婠一眼,生生把“打”字咽了回去,改成:“你得罪了张太傅,如何还能回到他那里去?” 谢凤麟说:“我可以进宫去求姨母!姨母帮我说情的话,一定还能回去的!” “为何非得回天鸿阁去?”罗夫人问,“找个新的地方,新的开始,不好吗?” 谢凤麟:“因为张太傅的学问是最好的,既然要学,自然要找个学问最好的先生。” 罗夫人:“可……” “夫人。”镇国公的眼神格外慈爱,“既然麟儿有此志气,我们做父母的,自当支持,我明日就去找张太傅说情去。” 罗夫人心疼夫君,说:“因为那件事,这两年我们跟张家都不怎么往来了,让你去说情,怎么张得开口?既然他执意要去天鸿阁,就让他进宫找他姨母求情去吧!” 说着,她把徐婠往谢凤麟那边推了推:“正好婠婠明日要进宫去为太后施针,你们俩一块去,你带着她去正式拜见你姨母。” 谢凤麟斜了徐婠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 罗夫人:“听到没有!” 谢凤麟:“知道了!” 罗夫人:“你好好地把婠婠带去,还得给我好好地送回来!不许半途跑去别的地方!” 罗夫人大病未愈,谢凤麟不敢违逆她,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 谢凤麟夫妇走了以后,谢彧笑问:“你之前不是心心念念地中意玉敷吗?这才几天,我瞧你现在对儿媳妇挺满意的。” 罗夫人说:“那可不是!她才嫁过来几天?先是为凤麟洗清了冤屈,又救了我的性命,现在还让他去上学了!我觉得,她就是我们家的小福星!” 谢彧一脸欣慰之色:“你喜欢就好!” 罗夫人笑道:“她长得也好看,以后生的嫡孙,肯定很好看!哈哈哈!” 谢彧也笑,搂过罗夫人,感慨说:“转眼间,月裳都快要做祖母了呢!” 罗夫人靠在他肩上,说:“是啊!转眼间,我们就过了大半辈子了。” “嗯。”谢彧嗯了一声,转头从高处俯视着罗夫人仍然气色不大好的侧脸:“月裳,你的脸色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 罗夫人闭着眼睛,嘴角含笑:“嗯。” 谢彧微微推开罗夫人,站起来说:“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你早点睡。” 罗夫人愣了愣:“好。你也要好好休息,切莫太过操劳。” 谢彧又轻言软语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转身走了。 罗夫人看着谢彧离开的背影,沉默了一会,突然问:“旗云,我最近是不是老得厉害?” 旗云是黄妈妈的名字,她忙回答:“夫人天生丽质,即便是上了年纪,也是美丽耀眼,旁人比不得!” “你就安慰我吧。”罗夫人有些心酸地笑了笑,“过去,我有哪里不舒服,他定然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如今……” 黄妈妈沉默片刻,说:“那瘦马是刻意训练出来服侍男人的,国公爷也是个男人,想来也是……食髓知味。不过夫人不用忧心,您跟国公爷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是那些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能比的?” 罗夫人没说话。 神情多少是落寞的。 …… 第二天,谢凤麟和徐婠一起进宫拜见了皇后。 皇后是罗夫人嫡亲的姐姐,徐婠跟谢凤麟完婚后进宫,是该正式去拜见她。 行礼之后,皇后让他们坐了,含笑说:“本宫之前还羡慕温嫔,有你这么个神医侄女,转眼你就成我亲侄媳妇了,本宫也是不用羡慕别人了。” 徐婠之前在太后那边见过皇后,印象中是个很温婉的女子,一举一动莫不遵行规范,今日一见,又跟那天不同,温和中多了许多亲切,可知她跟罗夫人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 徐婠恭敬说道:“那日在太后娘娘宫里有幸得见过娘娘芳容,臣妇就觉得娘娘特别面善亲切,今日能有机会以侄媳的身份正式拜见您,臣妇三生有幸。” “凤麟从小在我面前野惯了的。”皇后说:“你也不必拘谨,轻松些。” 徐婠:“是。” 皇后又看向谢凤麟:“你这野猴子,有多久没来本宫这里了?怕是都忘了这世上还有个姨母吧?” 第43章 成家立业 谢凤麟笑得很灿烂:“怎么可能呢?只是觉得没脸来见姨母,所以不敢进宫。” “怎么?今日就有脸了?”皇后佯装虎着脸,“你成日里都干些什么混账事!太后在我面前都骂了你好几回了!” 谢凤麟有些尴尬:“都是误会!真的姨母,都是误会!” 皇后摇头,说:“你如今已经成家了,切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胡闹,该好好定心进学才是。不求你像镇国公一般为帅为宰,辅弼天下,好歹要懂得是非礼仪,别让你娘再为你忧心。” 谢凤麟说:“今日进宫,正是为进学之事。姨母,我想重新回天鸿阁读书。” 皇后讶异地问:“什么?回天鸿阁读书?” 谢凤麟鞠躬:“是!求姨母成全。” 皇后表情有些夸张:“之前你娘急得掉眼泪,也不见你回心转意,这怎么突然主动提出要读书了?” 谢凤麟倒是挺会在皇后这里讨好卖乖,说:“也非突然,姨母平时教导,侄儿都是听进去了的。最近母亲忧思成疾,侄儿便下定决心,要回来读书。” 皇后笑道:“看样子,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一点不假!男孩子们都得成家以后才晓得要立业呢!” 谢凤麟瞥了徐婠一眼,没说话。 “不过,你想读书,可以去国子学。”皇后又说,“当时你把张太傅得罪得透透的,再回去岂不尴尬?” 谢凤麟说:“侄儿想跟着真正有学问的大儒学,以备秋闱!” 皇后一脸惊喜:“哎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竟还想参加秋闱?” 谢凤麟很有决心的样子:“是。” 皇后便也认真想了想,说:“你想回天鸿阁,本宫和皇上这里好说,就怕张太傅不肯再收你。” 谢凤麟忙说:“只须皇上和皇后娘娘同意我回去,张太傅那里我自会去说服他。” 皇后:“是吗?既然这样,你现在就去找张太傅吧!只要他愿意教你,皇上那里你不用担心,本宫负责说服他。” 谢凤麟站起来深深鞠躬:“多谢姨母!” 皇后:“去吧!” 谢凤麟转头就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指着徐婠说:“那个,姨母,她是来帮太后娘娘扎针的,您让她去太后那里就行。” “放心好了!”皇后说,“本宫还能吃了你媳妇儿不成?去吧!” 谢凤麟走了后,皇后跟徐婠聊天:“你的医术,母后夸赞不已,你年纪也不大,是跟谁学的?” 徐婠:“是跟母亲和外公。” 皇后:“听说,你跟天下闻名的神医青奚乃是同门?” 徐婠:“是!他是我外公的关门弟子。按照辈份,我该管他叫一声师伯。” 皇后:“青奚天下闻名,看来你外公的本事更是了不得!不知他老人家如何称呼?” 徐婠说:“我外公已经不在了。他在的时候,在十里八乡倒也小有名气。但他不像师伯那样喜欢云游天下,一辈子也没有出过县城,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他。” 皇后:“高手在民间,真是一点都不假。你能来京城定居,当真是一方之幸呢!” 徐婠含笑行礼:“承蒙皇后娘娘不弃,若有能用到臣妇的地方,娘娘尽管吩咐。” 皇后微笑点头,又问:“你跟温嫔又是什么关系?” 徐婠说:“温家和我们徐家原本是邻居,相交甚厚。” 皇后挑眉:“仅仅是邻居?” 徐婠:“是!当初我母亲和我义母以及温嫔娘娘都是手帕交,还认了干亲,所以母亲才放心让我独自进京来投奔她们。” 皇后点点头,转而问她,谢凤麟对她如何。 徐婠只挑好话说,皇后也就没有多问了,让她去太后那边。 …… 天鸿阁乃大疆皇室子弟上课的宫殿,主要授课的夫子,乃是学富五车的张太傅。 谢凤麟过去,正好碰到张太傅独自一人外出。 他上去迎头行礼:“太傅!” “是你?!”张太傅皱眉,没好气地问:“你有什么事?” 谢凤麟:“学生来向太傅道歉。” “呵!”张太傅冷笑,“你那时候骂我的话,我都还记着呢!你说我上不能帮皇上匡扶社稷,下不能为百姓主持公道,枉读诗书,欺软怕硬,乃蝇营狗苟之辈,你以我为耻!” 谢凤麟:“太傅教导学生的话,学生也还记得。过刚易折,慧极必伤。过去学生不懂其中之意,现在懂了,太傅当时是为我好,是我错怪太傅了!” 张太傅眼睛微眯:“看样子,你在外头浪荡了几年,倒是懂些人情世故了。” 谢凤麟只鞠躬不起。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回来,日子怕是不好过。”张太傅若有所指地说。 谢凤麟:“明白。学生自有办法。” 张太傅晃晃悠悠地走了,却留下一句话:“我为臣,还不是皇上怎么吩咐,我怎么做吗?” 谢凤麟忍不住地嘴角上扬,深深鞠躬:“多谢太傅!” …… 回去的马车上,徐婠好奇地问:“有传言说,你当初打过太傅!如此大逆不道,你是如何让他原谅你的?” 谢凤麟斜了她一眼:“传言这东西也能信?还有传言说我搞大了你肚子呢!” 徐婠:“……” 谢凤麟发现徐婠的脸有些红,倒是得意起来,朝她坏笑。 徐婠抿了抿唇,叫道:“夫君。” 谢凤麟挑眉:“怎么?” “我想去梨花巷的草堂药铺买药。可否带我过去?” 谢凤麟:“梨花巷?梨花巷的铺子都是些卖衣物首饰香粉香料的!你要买药,应该是淮仁大街那些大药铺,跑梨花巷去做什么?” 徐婠说:“我想要的有几味药,不在药铺的经营范围之内,倒是偶尔有老农拿去菜市上出售。淮仁大街的那些大药铺我都去过,想让他们帮我去收药,可人家铺大客多,根本不搭理我。幸好我干娘有个侄子是开药铺的,就是梨花巷的草堂药铺。他答应帮我收药。” 谢凤麟皱眉说了声“麻烦!”,然后叫赶车的瑞喜和恒昌改道去梨花巷。 到了那边,他先下了车,也不理徐婠,垮着一张略凶的厌世脸看了一圈,总算在一个夹缝里看到了“草堂药铺”的牌匾,遂嗤笑了一声,也没打算进去,就抄手在马车边等着。 第44章 她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需要我扶? 徐婠和墨小只两人进去,就见温容迎出来,叫道:“婠妹妹,你来了!” 温容人如其名,温润而泽,不显张扬,笑起来的时候,宛若春日里一缕和煦的微风。 “容哥哥。”徐婠含笑叫道,“我托你收的药材,有了吗?” “有了!”温容说,“进来看吧。” 两人就跟着他进了后堂。 外头谢凤麟翻了个白眼:“容哥哥?喊得可真亲热,你哪门子的哥哥!” 药铺后堂,温容低声说:“我昨日让小只问您,是否还要继续监视小凤仙?” 徐婠:“要。最好找出他们见面的规律来。” 温容:“我监视了这么长时间,也就见过那黑袍男人一次。要找规律,怕是得耗费不少时日,您等得了吗?” 徐婠想了想,正要说话,感觉到身后有异,回头看去。 只见谢凤麟杵在他们身后,脸色沉如黑云。 徐婠:“夫君?你有事?” 谢凤麟语气阴恻恻的:“你们在干什么呢?” 徐婠指着面前晒的药材:“在看药材。” 谢凤麟:“看药材需要凑那么近?你是个已婚妇人,跟一个男人凑那么近,你觉得合适吗?” 徐婠说:“哦,只顾看药材去了,没注意。夫君,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干娘的侄子,温容。容哥哥,这是我夫君。” 温容看着谢凤麟,拱手微笑行礼:“世子。” 谢凤麟勉强回了个礼,又跟徐婠说:“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好。”徐婠又回身去看药。 谢凤麟却杵在那不走。 徐婠治好给墨小只使了个眼色。 她话还没说完,得把这尊黑面霸王给请走。 墨小只也是个机灵的,不着痕迹地出去了,不一会突然跑进来喊道:“世子!世子!你快出来看看,那是不是小凤仙?” 听到小凤仙三个字,谢凤麟果然转身出去了。 徐婠松了口气,继续跟温容说:“恐怕真等不了太长时间。这样,你去万花楼点小凤仙,给她下迷魂药,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温容:“迷魂药?” 徐婠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温容:“这个药服下之后,问什么说什么。但是,只对没有提防且意志力不强的人有效。” 温容:“据说,小凤仙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个月以后。” 徐婠皱眉:“那就从小凤仙身边的心腹着手。” 温容点头。 徐婠又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他:“钱不够的话,跟我说。” 温容一看,一张一千两,共十张。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银子!”温容忙说,“点她一次,只需十两!您给我一万两?” “拿着吧。”徐婠说,“用人用物,肯定都需要花钱。后面,还有不少事情需要请你帮忙呢!” 温容便也不推辞了:“行,那我就留着应急。回头事办完了,再把剩余的还您。” 这时墨小只摸进来,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跟徐婠说:“居然真的是小凤仙,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徐婠诧异:“小凤仙?” 墨小只:“嗯。我不过随口一喊,本想诓他出去,谁知道他出去以后,小凤仙真的从一个胭脂铺子里走出来。简直是见鬼了!” 徐婠出去一看,果然,两人就站在街边人少处说话呢! 虽然街上嘈杂,但仔细听,还是能隐约听到,谢凤麟在问她怎会在此? 小凤仙说她今日好容易休息一回,出来走动走动逛一逛。 然后很惊喜的样子,说没想到居然在此能遇到世子云云…… “要不要我过去,帮你扇这对狗男女?”墨小只手指捏得嘣嘣响,偏头问。 徐婠盯着小凤仙看了一会,说:“别打扰他们了,去把药材装上,我们走吧。” 墨小只撇嘴,进去拿装药材。 温容在她旁边问:“您让我监视小凤仙,是为了谢凤麟?” 徐婠:“嗯。我要让他亲眼看看,小凤仙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值得你这样。”温容看着她,眼神非常痛心。“少门主,您值得更好的。” 徐婠笑笑:“你知道的,我和他指腹为婚。” “那又如何?”温容看向那个温温柔柔跟小凤仙说话的男子,“他们家早就忘了有这么一门亲事了吧!” “定下亲事的,是我父亲。”徐婠说:“我父亲含冤而死,已经够苦了。我作为他唯一的女儿,若再无视他的心意,他岂不更苦?” 她仰望天空,目光温柔地穿透云层,仿佛能触及那遥不可及的天际,轻声道:“若他在天有灵,看到我做出的努力,想必也能有些宽慰。” 温容看她的眼神越发痛心而温柔,良久说:“好,我一定帮您查出那个人是谁。让谢凤麟看看,他所钟爱的女子,是个什么货色!” 徐婠冲他粲然一笑:“容哥哥,你有点像我大师兄。” 温容说:“就我这资质,做个外门弟子都勉勉强强,哪里能跟青泽公子相提并论?” 徐婠:“你练武的资质是差了些,但是勤能补拙。勤加苦练的话,升内门还是有可能的。” 温容:“以后,还望少门主多加指点。” “没问题。”徐婠说,“我先走了,还是老规矩,有消息的话,在望月楼上挂一盏绿灯笼,我在我家院里正好能看到。” 温容:“好。” 徐婠和墨小只没打扰谢凤麟,直接去了马车那边。 温容提着两大布袋的药材,帮她们放上车。 瑞喜拿下板凳,给徐婠当踏板,温容见她提着繁复的裙摆甚是不便,伸手稍稍虚扶了一下。 “咦?”那边,小凤仙突然指着马车说:“那不是你的马车?她们是谁?为何上了你的车?” 她认识瑞喜,也认得带有镇国公府标记的车。 谢凤麟回头一看,竟看到温容在扶徐婠上马车! 他脸色骤沉,大步走过去。 然而过去以后发现,刚刚只是角度问题,走近以后看,两人并未触碰,温容只是做了个虚扶的样子,防止她掉下来摔伤。 “夫君。”徐婠见他过来,说:“你跟她说完了吗?我们走吧。” 谢凤麟却冷脸叫道:“墨小只!你是干什么吃的?” 墨小只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干嘛凶我?” “奶奶上车,你不扶,就在旁边干瞪眼?” 墨小只:“……” 她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需要我扶? “世子。”这时,小凤仙在身后叫他。 谢凤麟这才发现,小凤仙追了过来。 “世子,她,就是徐婠吗?”小凤仙望着徐婠,眼神是满满的敌意。 谢凤麟多少有些不自在,微微点头。 小凤仙突然变脸,愤怒地跟徐婠说:“别人不信世子,我是信他的!徐婠,你用卑鄙的手段陷害世子,谋取高嫁,当真无耻至极!你定会遭报应的!” 徐婠打量了她一番,却没回答,而是转头跟谢凤麟说了一句:“她也不过如此。” 说完,自己进去了。 “你——”小凤仙碰了颗软钉子,气得要命。 居然这般无视她! 她可是小凤仙! 谢凤麟为她一掷千金,跟她订了百年盟誓! 徐婠见了她,应该嫉妒得面目全非才对! 再加上她刚刚的挑拨之言,徐婠还应该跟谢凤麟离心争吵。 结果,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第45章 大不了不休你就是了! “你别管她。”谢凤麟说:“凤仙,母亲还在家等着,我先回去了。” “世子!”小凤仙眼眶一红,说:“我还有话跟你说。” 谢凤麟看了马车一眼,说了句:“等会。” 然后带着小凤仙走远了说话。 不过,他们走得不够远,他们的交谈依然一字不落地落在徐婠耳中。 “世子,徐姑娘根本不是你说的矮冬瓜,她明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长得比奴家好看。”小凤仙问他:“你天天跟她在一起,是不是被她的美色所迷,喜欢上她了?” 谢凤麟皱眉:“怎么可能!我不喜欢她,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那你什么时候来给奴家赎身啊?”小凤仙问,“这两日妈妈一直问我。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让我接客的,你若不要我了,她一定会逼我,到时候,我就挂上三尺白绫,一了百了算了!” “我之前给了她一千两!”谢凤麟怒道:“她答应我,一年以内不让你接客,如今才半年,她想出尔反尔不成!我明日去找她!” “你别去。”小凤仙忙说,“她只是多问了我几回,是我感觉她不耐烦了,但她并没有说别的,你去找她,我的日子反而更难过!” 谢凤麟:“那你再稍稍忍耐些时日,等我筹钱。” “你不是说,廖公子有挣钱的门路吗?怎么样了?”小凤仙问:“对了,我听说,他明日约了朋友在万花楼聚会,你要去找他吗?” 谢凤麟摇头:“明日开始,我要去上学了。” “上学?”小凤仙一愣,“你不是不上学吗?” 谢凤麟说:“我娘为这事,都急病了。明日,我得去了。” “可是……”小凤仙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坠落:“你上学的话,更没时间筹钱了……世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要背弃我们的誓言?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谢凤麟突然觉得有些烦,怎么就哭个不停呢?“凤仙,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份。” 小凤仙主动伸手握住谢凤麟的手:“世子,你可千万别舍弃奴家,你要是不要我,我便是死路一条!” 谢凤麟从小养尊处优,每日用香露沐浴,衣服都是每日更换熏得香喷喷的,也就养成了些洁癖,并不喜欢跟别人触碰。 小凤仙突然抓了他的手,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将手背在身后,说:“你别担心,这样吧,我明日下学以后,就去廖保禄家找他。” 小凤仙这是第二次试探他。 上次在万花楼,他把手缩回去了。 今天,又这样! 暗中咬了咬牙,小凤仙脸上却是喜极而泣的表情说:“好!那世子爷,奴家等着你。” 谢凤麟点头:“你继续逛吧!我得先回去了,免得母亲久等。” 母亲母亲!又是母亲! 那个老巫婆,怎么还不死呢! 小凤仙心里咒骂着,脸上依然是半点不显,带着她的小丫鬟红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凤麟送别了她,转头回了马车,吩咐道:“走吧!” 马车里,徐婠小嘴紧抿着,一声不吭,明显不高兴。 谢凤麟看了她一眼,咳了一声,说:“今天遇到小凤仙的事,你别跟我娘说。” 徐婠没说话,也不看他。 谢凤麟偏头去看她的脸:“生气了?” 依然不理。 “你阴阳怪气地说她,我还没跟你生气呢!”谢凤麟说:“你还生气了?” 徐婠:“你只听见我说她,没听见是她先说的我?” 谢凤麟:“她说的是事实。你那却纯粹是在侮辱人!” 徐婠:“我哪里侮辱她了?” “你说她不过如此啊!”谢凤麟说:“她明明美丽清纯,身材又好,你跟她站一块,就像是仙女和散财童子,哈哈哈!” 徐婠冷笑:“她还出淤泥而不染,是吧?” 谢凤麟:“正是!” 徐婠:“你被她骗了。” 谢凤麟皱眉:“骗了?什么意思?” 徐婠:“她已非处子之身。” 谢凤麟蓦然大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她一直洁身自好!怎么可能非……非......” 徐婠:“你爱信不信。” 谢凤麟对徐婠怒目而视:“你不但是个骗子,你还恶毒!你可知道,如此诋毁一个女子的清白,是会要人命的!” 徐婠:“一个女子,是女孩还是妇人,可能寻常人不易辨别,但是对我来说,却能从气血、体态等方面一眼望之。我以我的医术保证,她绝对是个床榻经验丰富的妇、人!” “闭嘴!”谢凤麟捏着拳头:“再敢诋毁她,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徐婠于是闭了嘴,后面一个字也不说了。 谢凤麟却不饶她,一条一条数落她的罪状:“谎话连篇!善妒!还编造谎言陷害她人!就你这样的,哪里配做正室宗妇?你就配一纸休书!你再敢诋毁小凤仙,我就休了你!” 马车即将驶到家门口了,谢凤麟又说:“听到没有?先别告诉娘。她知道了又要生气。” 徐婠沉着脸,自己下了车,往萱堂那边去。 还不理他了?谢凤麟深呼吸,跟上去,又说:“看在你帮我娘治病的份上,大不了不休你就是了!” 徐婠一直没理他。 …… 她当然不会把遇到小凤仙的事情跟罗夫人说。 她又不是长舌妇。 只跟罗夫人说今日一切顺利,皇后娘娘对她很好很亲切之类的话。 谢凤麟则一脸卖乖的表情,说皇后和张太傅都同意了,他明天就回天鸿阁去上学。 罗夫人很是高兴,跟徐婠说要准备这个,准备那个,交代了一大堆。 徐婠都一一应下。 罗夫人又说,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明日是十五,傍晚时分,阖家老小都要过去。 到时候,徐婠也要去,罗夫人会带着她正式拜见老太太。 还说,老太太一般会备下宴席,留女眷们一起吃晚饭,以叙天伦。 徐婠一一都应了。 回去以后,说了句:“上学的东西你自己准备”,就要回自己屋去。 “个头小,脾气不小!”谢凤麟瞥了正屋几眼,自回去了。 上学无非笔墨纸砚,天热再带把扇子之类的,吩咐下去,自有几大贴身丫鬟帮他准备,谢凤麟早早歇下不提。 第46章 他得多难过啊…… 第二天一早,徐婠看到谢凤麟跟桑榆在门口拉扯。 桑榆面带急色:“爷!您必须带上我!” 谢凤麟:“你放心好了!都说了不会有事!” 桑榆:“怎么不会有事?你此去,他们能饶了你才怪!” 谢凤麟说:“我能应付。” 桑榆:“那您为何执意不带我去?” 谢凤麟:“我是要去读书的,带你去,哪里是去读书的?分明就是去宣战的。” 桑榆:“我只在外头,不进去。”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谢凤麟伸手给了他一拳,“听我的!我还有事交代给你办!” 桑榆:“什么事?” 谢凤麟跟他耳语:“廖保禄说,他认识一个商人,从南方海岛带来一批上好的南珠。量大质优,那商人急着回去,想找个大店铺一次性买下,价格比市价低两成!” 桑榆:“所以呢?” 谢凤麟:“廖保禄想找我合伙凑钱,把珠子买下来,一倒手,小凤仙的赎身钱就有了!” 桑榆:“可你存的钱都送给万花楼了,哪里有本钱?” 谢凤麟:“我可以偷偷跟二哥借啊!他手上经过的钱何止千万?随便漏点给我就够了!” 桑榆:“那你要我去干嘛?” 谢凤麟说:“你去找他,让他带你看货。” 桑榆变了脸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该自己去!我哪会看什么货?” 谢凤麟:“看大小、个头、色泽,有什么不会的!这些年你跟着我,什么宝贝没见过?” 桑榆:“你昨天不是跟小凤仙说,等你下学,你自己去找他吗?” 桑榆的耳力也很好,昨日把他跟小凤仙的话,也听去了。 谢凤麟不回答:“总之你去就是了!我走了啊!” 他只带着瑞喜和恒昌,上学去了。 留下一脸不放心的桑榆,皱着眉头往外走。 “桑榆!”徐婠叫他。 桑榆折返回去:“三奶奶?有何吩咐?” 墨小只递了个银锭子给他,足有十两重。 从来没一次性得过这么多钱的桑榆瞪大了眼睛:“奶奶,这是何意?” “你很会办事。”徐婠说,“上次让你去取赌场的底单来,你却想到从银票着手,从钱庄取得了铁证,做得非常好。这银子,是赏你的。” “本就是属下应该做的。”桑榆说,“奶奶不必客气。” 说着,他将银子笼入了袖中。 徐婠微笑,又问:“听夫人说,你脸上有伤?” 桑榆:“是。” 徐婠说:“我有去腐生肌的好药,要不你拿下面罩,给我看看你的伤势?或许能治好也不一定。” 桑榆望着徐婠,笑了笑,说:“奶奶,属下怕付不起诊费。” 徐婠:“都是自家人,何言诊费?” 桑榆:“世子从小就非常有主见,不会轻易被他人左右。属下可能帮不了奶奶什么。” 徐婠笑:“你以为,我让你帮我对付小凤仙?” 桑榆没说话。 “小凤仙不劳你帮忙。”徐婠说,“我只是单纯觉得,大夏天的,你脸上罩个东西,看着就怪热的。” 顿了顿,她又说:“当然,若真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也决计不会让你背主为难。” 桑榆也是个痛快人,说:“奶奶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只要能说的,桑榆必定告诉奶奶。至于我的脸,已经残疾多年,早已定型,奶奶就不必费心了。” 徐婠沉吟片刻,说:“我想知道,世子当初为何会退学。” 桑榆:“奶奶为何不问夫人?” 徐婠:“一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她病中我不好提起。二来,母亲当时毕竟并未在现场。我想听真相。” 桑榆:“奶奶又为何觉得,传言并非真相?” 徐婠:“这世上,有几个传言是真相呢?他为了母亲,都愿意去读书了,可见是个孝顺的。一个孝顺的人,品性差不到哪里去,若无缘由,不可能对太傅动手。” 桑榆眉眼弯了弯,应是笑了,说:“奶奶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当初世子作为三皇子的伴读跟随他入学天鸿阁。在天鸿阁读书的,除了皇上的子女,还有各位王爷的子女,以及不少如世子般的近亲伴读。” 徐婠点头。 桑榆:“贤王有一庶子,名叫萧淇,被其嫡出兄长,贤王世子萧北滦欺负得很惨。世子年轻气盛,看不过去,帮了那萧淇,伤到了萧北滦,被贤王告到皇上皇后面前。岂料,萧淇竟临阵反戈,指证世子欺辱他,说萧北滦是为了救他,被我们世子打伤。” 徐婠皱眉:“怕是被胁迫的吧!” 桑榆的眼神逐渐沉重:“或许吧。世子就请三皇子、张太傅等人作证,平时萧北滦欺负萧淇,大家有目共睹。岂料……” 徐婠:“岂料什么?” 桑榆:“三皇子也说,平时欺负萧淇的,不是萧北滦,是我们世子!三皇子都这样说了,其他王室子弟,没有人敢说不是。” 徐婠皱眉:“那张太傅呢?张太傅怎么说?” “张太傅说,他平时专注于教学,并不知道学生们私底下的事情。”桑榆说:“但事实上,就萧淇与萧北滦之间的事,太傅不止一次警告过萧北滦,还罚过他。这番说辞,分明就是明哲保身之举。世子气急,骂了张太傅,说他是蝇营狗苟之辈,不配为师之类的话,愤而退学。” 徐婠:“他打张太傅了吗?” 桑榆:“没有。后来传出来,不知怎地,就成了世子在学里迫害庶出,不敬师长,还打了太傅……” 徐婠:“国公爷和夫人呢?他们也不信自己的儿子?” 桑榆:“世子小时候就挺调皮的,闯了不少祸。所以世子从小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嚣张跋扈不友爱的。此番众口一词,国公爷和夫人……根本不信他的分辩之词,还把当时撕心裂肺一心为他证清白的心腹随从,名叫瑞冬的,给打死了。” 徐婠皱眉。 他得多难过啊…… …… 天鸿阁。 谢凤麟被堵在学舍的角落里。 以贤王世子萧北滦为首,后面跟着一群皇室子弟,俱都散发出浓浓的恶意。 三皇子萧湦倚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笑着。 还有那萧淇,躲在门外往里窥视,满眼担忧之色。 “谢凤麟,”萧北滦脸上邪笑着,眼里却是疯子般的狠戾之色,“你回来做什么?” 第47章 两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爱读书了。 谢凤麟看了他们一圈,笑:“回来读书呀!这儿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 萧北滦:“读书?就你,名声早已烂大街的臭鱼烂虾,也配来天鸿阁读书?” 谢凤麟:“来都来了,你待怎样啊?” 萧北滦:“要不,你跪下,给我们挨个磕头,求我们允许你回来,怎么样?” 谢凤麟依然笑着,虽然被群围在角落,却懒懒散散地翘着二郎腿,目空一切,仿佛在接受他们的朝拜似的,说:“萧北滦,都这么久了,你一点都没变,像条疯狗。” 萧北滦脸上的邪笑慢慢消失,然后猛然抄起旁边的凳子朝谢凤麟头上砸去。 谢凤麟不闪不避,旁边浑身紧绷的恒昌一把抓住了凳子腿,满脸堆笑地哀求:“世子爷,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萧北滦的侍卫也冲了上来,用鹰爪手抓住了恒昌的肩膀:“放肆!狗奴才!松手!” 恒昌吃痛,却死活不松,满脸忧虑地看向谢凤麟。 对方人多,且他们的护卫都是会功夫的,他怕自己保护不了世子。 尤其世子说他受了内伤,最近格外虚弱。 谢凤麟站了起来,眉峰冷淡,迈着狂拽的步伐朝萧北滦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如同踏着刀山血海而来。 萧北滦虽没少干些虐人取乐之事,却究竟只限内宅学馆,不曾真正见过动真格拼生死的拼斗厮杀,顿时有些被谢凤麟的气势压倒,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谢凤麟轻蔑一笑,却略过他,转而走向三皇子萧湦。 萧湦挑了挑眉。 “三殿下。”谢凤麟行礼。 萧湦微微偏着头:“怎么?” 谢凤麟伸手,张开拳头,乃是一枚成色罕见的扳指,质地如冰,飘花如飞龙,非常有辨识度。 萧湦一见,顿时脸色微变。 “年初皇后娘娘生辰那天,我在渌波苑碰到个慌慌张张的内监,一头撞我身上了。”谢凤麟说:“我问他做什么,他说他捡到一枚扳指,正到处找失主。我一瞧,这不是你的吗?如果我没记错,乃是皇上赏赐给您的,对吧?” 萧湦盯着谢凤麟,半天说:“的确丢了,我找了好些日子没找到,你怎么才拿出来?” 谢凤麟笑:“我好容易捡到殿下的物件儿,自然要找个好机会来讨赏啊!” 萧湦将那扳指拿了回去,问:“那个内监是何人?捡到了本宫的东西,的确该赏。” 谢凤麟:“这宫里的内监千千万,我哪知道他是何人?不过,若多读点书,脑子清明了,能想起来长相,画下来让殿下去寻找,也未可知。” 萧湦笑了一下,说:“两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爱读书了。” 谢凤麟:“我娘为了我读书的事,都气病了。所以,我决定苦读一番,考个举人,哄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哈哈哈哈!”萧湦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你好好读书吧!不要辜负了这难能可贵的机会。” 说完,他招呼了一声:“张太傅快过来了,都入座吧!都陪着凤麟好生读书!到时候多考几个举子出来,也不辱没了张太傅的名声。” “殿下!”萧北滦过去,跟他低语,“就这样放过他?” 萧湦目露寒光:“等着。” …… 罗夫人就免了今日的晨安,让徐婠下午过去,带她一起去老夫人那边。 下午去了,却又见四个孩子围着她,罗夫人抱着个小的在拍哄着,整个人明显很疲惫。 见她来了,罗夫人方才把孩子递给奶娘,让她们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老太太那边。 “母亲。”徐婠皱眉说:“您是不是又没有好好休息?我瞧着您脸色不好。” 罗夫人摇头说:“没事!婠婠,我吃了你开的药,感觉好多了!即便昨晚没睡好,也不妨事。” 徐婠加重语气:“不是跟您说了,要想养好病,晚上必须好好睡!我给您开的药里头有助眠的药物,您若是硬挺着不睡的话,助眠的药物反而成伤身的药物了!” “三嫂,你不知道!”妹妹谢灵运说:“昨晚上他们两个哭了半宿!还是娘撑着起来,把他们抱到这边来,才好了的!” 徐婠说:“这样可不行!母亲,您必须要听大夫的,把他们送到他们姨娘那边,等病养好了再接回来就是。” “娘!您就听三嫂的吧!”谢灵运一脸心疼地说:“您给她们带孩子累病了,她们有来看过您问过您一句吗?说不定背后还说您抢了她们孩子呢!” 徐婠听着小姑娘的话不对,问:“妹妹,你这么说,是听到什么了吗?” 谢灵运是罗夫人亲生的嫡女,照理说应该是个娇养的小可爱,然而她的眉宇间却带着一种长期养成的戾气和愤怒,说:“前日我听到几位姨娘在亭子里说话,周姨娘说,孩子都快周岁了,她都没抱过几回。三姨娘就很气愤,说‘她自己也有孩子,为什么要抢你们的!’周姨娘也不跟她说是爹爹的意思,任由三姨娘误会!你们说她安的什么心!” 罗夫人冷笑:“周凤琴向来如此!成日里就知道整这些幺蛾子,时不时刺挠人。你爹也极为厌烦她,只不必理她就是!” 徐婠:“既然父亲也不喜欢,又为何要纳了她呢?” 罗夫人本不想说,但徐婠是她亲儿媳,有些话憋在肚子里也难受,便说了:“那时候,国公爷有整整四年没添丁,老太太就着急了,把她娘家的侄孙女弄了来。她性子急,身体还有病,你父亲也不敢惹她不快,只得收了。” 徐婠:“这样啊……” ...... 带孩子出门是最麻烦的。 要带着尿布、换洗衣物、吃食,还要带上他们平时最喜欢的玩具,得安排奶娘和随身伺候的一大堆人……罗夫人忙乎了好一阵才准备齐全了,带着四个孩子并徐婠一起往老太太那边去。 刚到老太太园子外头,黄妈妈突然轻呼了一声:“哎呀!”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墨小只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黄妈妈,踩疼您了吧?” “怎么回事?”徐婠问。 第48章 凤麟媳妇儿还拘着礼呢! 墨小只说:“奴婢不小心,踩到黄妈妈的脚了。” “怎的如此毛毛躁躁的?”徐婠训斥她,“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是奴婢的错!”墨小只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三奶奶。”黄妈妈说:“奴婢刚才也没注意,想是奴婢撞到了小只姑娘也未可知。奴婢没事的,不怪小只姑娘。” “若不是黄妈妈替你求情,我非罚你跪不可!”徐婠说:“但是你这毛手毛脚的,也不宜跟着我进去,你就在这园子外头候着吧!” “啊?”墨小只一脸可怜的模样,“这人来人往的,奴婢就在这罚站啊?” 徐婠左右看了看,指着旁侧一处竹林掩映的亭子说:“去那边候着吧,万一有什么事,我再差人来喊你。” “是。”墨小只很是沮丧,像只被主子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过去了。 “三奶奶。”黄妈妈一脸的过意不去,“真的不怪小只姑娘,她不是故意的!” “黄妈妈。”却是罗夫人说:“这丫头的确毛躁,就让她留在外头吧!” 黄妈妈意识到什么,点头。 周老太太院子的门匾上写着“杏园”,隐约可见里头松竹成荫,料想应是苍松翠竹幽静之居。 然而,一进门,竟如同来到了村落。 但凡能种地的地方,全都种上了农作物,小麦、玉米、黄豆、高粱,应有尽有。 入门左半边是一片松林,屋后一片竹林与之遥相呼应。竹林掩映下,有一个两进的大院子,白墙黑瓦片,垂竹荫后檐,如同一片世外桃源。 “老夫人这园子,还真是返璞归真呢!”徐婠说,“可见老夫人定是个纯朴的老人家。” 随行之人却都不说话。 谢灵运要说话,被她的奶妈妈制止了。 徐婠有些疑惑惶恐地看向罗夫人,罗夫人低声说:“等会进去,少说,多看即可。有我在呢!” 徐婠心下了然。 屋里热闹得很。 大房二房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大伯娘与二伯娘,还有几个年龄大些的女孩子们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小孩子们则在一块玩耍。 孩子们见了罗夫人,都过来给她行礼,称呼她为“婶娘”。 老太太见了她也是眼前一亮,满脸慈爱之色,冲这边招手,叫道:“哎哟!我的龙凤胎过来了!赶紧过来,让祖母看看!” 奶娘抱着孩子过去,老太太抱过男孩子去,笑道:“哎哟哟!我们纾哥儿沉了呢!瞧这胖嘟嘟的小脸!真惹人稀罕!” 纾哥儿却有些认生,回头要找他奶娘,含糊不清地喊道:“内娘……” “你喊哪门子的娘?”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小屁股,回头冲后头正端着茶水过来的周姨娘说:“这才是你娘呢!凤琴,你过来!” 周姨娘忙将茶水放到桌子上,过去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就把孩子递给她,且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逗弄孩子说:“看到没?这才是你娘呢!刚刚那个,只是你的奶子!知道吗小家伙?来,喊一声娘!” 孩子水灵灵地看向周姨娘,大约觉得眼熟,懵懵地喊了一声“娘?”于是,老太太和周围的人便都被孩童的懵懂逗笑了。 老夫人果然把周姨娘的地位抬得高高的。 这么多女眷,就周姨娘一个不是正室,却登堂入室,来参加老太太的家宴。 大伯娘和二伯娘还对她颇为奉承,夸孩子长得好,说龙凤呈祥,乃是大吉之兆,周姨娘真会生,乃有福之人云云…… 罗夫人深呼吸,过去行礼:“儿媳见过母亲。”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说:“你大嫂二嫂都过来了,你身为当家娘子,却姗姗来迟,是个什么礼数?” 罗夫人对老太太这态度早已习惯,游刃有余地说:“母亲见谅,孩子们出门啰嗦了一阵,就耽搁了点时间。” “坐吧。”老太太指着座位说,“你带孩子也是辛苦。” 罗夫人在老太太右手边第三位,也就是大伯娘和二伯娘之下的位置坐了,开口说:“母亲,我带了凤麟媳妇儿来给您请安。” 徐婠从进了门,一直在观察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果然像个质朴的老人家。 屋里的物件,不是普通木制品就是竹编的,鲜少有金银瓷器等物。 她身上的穿着,也是粗麻棉布,颜色灰淡。不戴手镯、耳饰,只脑后挽了个髻,插了根发钗,不像个国公府一品诰命夫人,倒像个农妇的打扮。 不过,徐婠注意到了榻上铺着的象牙簟。 这象牙簟的制作非常繁琐,且血腥。 首先要猎杀数十头大象。 取它们的象牙,用专门的药水浸泡软,使之变为柔韧如丝的质感,再劈为薄片进行制作,其中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历时两三年方成。 且不说制作工艺之复杂,造价之高昂,单单是那浸泡象牙的药水,便是一条条人命换来的。 那药水要取深海中的一种食人大鱼的胆液为原材料,为此,不知多少渔人丢了性命。 就这一件象牙簟,怕是罗夫人那里所有的精美物件加起来,也比不了。 还有她发簪上一颗红珠子,乃是极品红玉髓,也是价值万金,有价无市之物。 再看地面铺就的御窑方锦砖,一块价值五十两,冬温,可赤足踩;夏凉,可凉镇瓜果,太后宫里就用的这种砖,而周老太太这里,其品质甚至比太后那里的更高些…… 听到罗夫人提自己,徐婠立刻过去行礼:“孙媳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谁曾想,那老太太竟直接无视她,又抱过龙凤胎的女孩子,跟身边的周姨娘说:“芝姐儿也重了不少,看着更水灵了,可见月裳的确会养孩子。” 周姨娘回答说:“太太生养过三个孩子,自然比我会。两个孩子交给太太,妾身感激万分!”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两个孩子快满周岁了,定要好好办一场周岁宴!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周姨娘说:“都是太太在准备,妾身只是个妾室,人微言轻,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老太太不快起来:“月裳要管家,要带这么多孩子,哪里忙得过来!你们不说帮衬着,还说这种话?你就偷懒吧!” “哎哟!老太太!我哪里敢偷懒呢!”周姨娘笑嗔,“真的就是太太太能干了,我们三个姨娘根本插不上手!真的不是偷懒!” 周老太太:“还狡辩!” “娘。”罗夫人看不下去了,打断她们的交谈,说:“凤麟媳妇儿还拘着礼呢!” 第49章 动刀 周老太太貌似这才看到徐婠这个大活人,顿时没了刚刚的慈祥之气,眼神挑剔地打量了她一番,说:“长得倒是不错。” 徐婠一直拘着礼,这么长时间,若是换了其他人,脚肯定酸得不成样子。 好在她内功过硬,以内息撑着倒也不算什么,趁着老太太跟她说话,徐婠自然而然地站起来,说:“多谢祖母夸奖。” 周老太太却又说:“顶什么用?那些勾栏里的女人一个赛一个长得妖媚,还不是些低贱的货色?” 此话一出,偌大的堂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徐婠抬头看了周老太太一眼。 她长了一对倒三角眼,刚刚笑着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用阴沉沉的眼神盯着她,刻薄之相陡生。 “婚姻,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老太太翻着白眼,“你家是什么门户?给我麟儿做个贱妾都玷污了我国公府的门庭!居然敢以死要挟我们娶了你回来做了正室?” “娘!”罗夫人蓦然站起来,“您说什么呢!” “你急什么?”老太太一脸强势地说,“这些话,不还是你跟我说的?” 罗夫人的脸蓦然红了一度,有些心虚地看了徐婠一眼,说:“当时,我的确对婠婠的出身有些不满,但我也没说得这般难听啊!如今了解了婠婠,她很好,还劝得凤麟去上学了呢!儿媳对她再无偏见,还望母亲也不要再——” “她很好?”周老太太打断她,“她才过门几日,就屡次纵奴伤人,在瑾明园里头大打出手,弄得乌烟瘴气,你还说她很好?” 罗夫人说:“那都是因为……” 她说到这里,却欲言又止。 那都是因为谢凤麟,新婚之夜召集了下人说了那些混账话! 但这话不好说出来。 大房二房那些人,成日里巴不得抓凤麟的错处,就喜欢看他的笑话! 要说出这个来,等于自己送脸上去给他们打! “那是因为,那些刁奴胃口被养大了,竟敢欺主。”徐婠却接话说,“孙媳就发落了两个。” “我麟儿院里的下人,不是我派过去的,就是凤麟他娘安排的。”周老太太说,“这么多年了,都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倒说我们精心给麟儿挑选的人,成了‘刁奴’?” 徐婠眉目始终平和清澈,不紧不慢地说:“老太太误会了,母亲特地吩咐了,老太太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好生敬着。无论是周妈妈,还是锦儿、芙儿,我都是对她们再客气不过。赶走的,不过是厨房里头一个做杂活的刁蛮婆子,还有个背着主子说是非的小丫头,她们虽然都是母亲安排的人,但这府里下人何止数百人?母亲不可能挨个去考察她们的品性,我把她们打发了,母亲还说打发得好呢!” 徐婠这是在帮罗夫人维护谢凤麟,罗夫人自然明白这一点,点头说:“没错,那些个刁奴,因着麟儿在外头的时候多,在家里的时候少,少管她们,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是不该吃的也吃,不该拿的也拿,如今正经奶奶来了,竟排暄起主子来了!婠婠杀鸡儆猴,再合适不过。” “我看你是糊涂了!”周老太太却冷着脸说:“被人骑在脸上拉屎你还说香?今天我把话撂这,我不管你这儿媳妇有千好万好,反正我是绝不会认她!” “娘!”这时,大伯母劝道:“徐氏都进门这么长时间了,门都回了!就算不看别的,太后娘娘那里——” “别拿太后来压我!”周老太太强势打断谢彧,“太后娘娘管天管地,还能管着老百姓娶媳妇?!” “娘!您可别这样说!小心祸从口出!”几个媳妇都变了脸色,都劝她说话小心些。 周老太太挨个点她的三个儿媳:“说起来还不是你们无能!我一把屎一把尿把麟儿拉扯大,当眼珠子一样护着!你们倒好,居然找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他当媳妇?你们这么糟蹋我的麟儿,我还能跟你们说出什么好话来!” 二伯母:“娘,您就少说几句吧!” 周老太太:“想堵我的嘴?那不能!除非我死了!” 看周老太太倔强的样子,大伯母叹了口气,转头劝徐婠:“徐氏,要不这样,你把你身边那个动手打人的丫头给打发了,也好让老太太消消气!就当是你的孝心,怎么样?” 周老太太没有反驳,一副勉强可以接受的样子。 徐婠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她预感,因着她正在给太后和长公主调理身体的缘故,这老太太再看她不顺眼,应该也不会动她。 但,说不好会拿她身边的人动刀。 所以她不让小只进来,让她留在外头。 果然,她的预感很准。 “大伯母。”徐婠直视着大伯母,“母亲和夫君都说,我那武婢墨小只,武功高强,能保护我,对我又忠诚,您却开口就说要打发她?说句不该说的,您虽然住在国公府,咱们毕竟是还是两家人。” 大伯母脸色一变,怒问:“你什么意思!” 徐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虽是亲兄弟,却也各是一家人。我们家的人、事,自有母亲和祖母做主,不劳大伯娘费心。” “你——”大伯娘气得血往头上涌,什么贵妇仪态全然忘记,本性毕露,高声叫骂:“原来我看你还有几分乖顺,原来都是装的!牙尖嘴利的小贱人!这个家,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大嫂!”罗夫人脸色难看,“你注意措辞!” “什么错词对词!”大伯娘尖着嗓子嚷嚷:“她就是个主动贴上来的贱货!妄想山鸡变凤凰,怕是打错了主意!” “这是怎么了?大声叫嚷成何体统?”突然,谢彧一声顿喝,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他几个儿子和侄子。 女眷们急忙让座,谢彧带着子侄们给周老太太行了礼,皱眉说:“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吵声震天,怎么回事?” “四弟啊!”大伯母急忙告状,“你这儿媳妇可了不得!我不过是见她惹了娘不高兴,让她把那个打人的刁奴给处理了,她居然说,她居然说我们是两家人!意思是我手伸得太长!哎哟我活了几十年,今儿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种话呢!怎么?是不是四弟你嫌弃我们了?嫌弃你两个兄长碍事,我们搬走就是!” 谢彧皱眉看向徐婠,威压深重地问:“你说过这样的话?” 徐婠:“是。” “胡闹!”谢彧勃然大怒,“当初若不是我几个哥哥供着我,哪有我今日!你竟说出这种挑拨离间,有伤兄弟和气的话来!简直混账!” 说着,他用责备的眼神看向罗夫人:“你不是说会教她吗?教了些什么?!” 第50章 剔刺 谢彧过去没这么跟罗夫人说过话。 每当她跟大房、二房有了什么矛盾,或是在老太太这里受了委屈,他向来都是极有耐心地跟她说,她们出身乡野,不通大局,让她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如今,竟然如此凶她? 罗夫人惊讶又委屈,看着谢彧的脸,半天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谢彧怒气攀升:“什么?” “大嫂,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可管过你的房里事?”罗夫人问大伯母,“倒是你,以前是对国公爷的几个姨娘事无巨细地关怀着,现在又为难我儿媳妇,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你……”大伯娘大约有些心虚,拿手绢一捂嘴,带着哭腔说:“娘,您听听弟妹说的是什么话?儿媳本来只是想让您消消气!现在倒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老太太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徐婠说:“我还没死呢!只要我活着,我的儿女们就是一家人!你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杂种,还想离间了他们兄弟?” 小贱人,小杂种。 这老太太和大伯母在飞黄腾达之前,是乡下农妇,如今装扮得像那么回事,骨子里却依然粗俗不堪,满嘴喷粪。 徐婠淡淡看着这婆媳两人的表演,并不跟她们纠缠,而是转头过去跟谢彧行礼说:“父亲,儿媳的武婢墨小只,跟着我学按摩手法足有五年了。每次跟我进宫去,都是她负责给太后娘娘按摩。娘娘对她的手法很满意,反倒是嫌我手劲不足。还望父亲看在太后娘娘凤体安泰的份上,允许她功过相抵,饶了她吧!她之前对瑾明园的下人出手,那也是我的授意,若非要处罚,就罚我吧!” 谢彧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太后,他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但挡不住皇上孝顺。 太后那边,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因而他说:“不都过去的事了?又提起来做什么?” 徐婠:“是大伯母提起来的。” 谢彧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跟罗夫人说:“这些事,你自己处理便是了!怎么还拿到娘这里来说?” 罗夫人在谢彧面前是强势惯了的,没好气地说:“你没听见吗?不是我要拿到娘这里来说,也不是婠婠要说!是大嫂说的!” “行了行了!”谢彧言语间全是不耐,“不过是个下人,至于吗?都这个点了,开饭吧!” “是啊。”谢彧的大儿媳妇马氏过来,温声细语地安慰说:“祖母、母亲,还有大伯母,为了一个下人,不值得动气的。今儿好容易人都来齐了,和和乐乐地吃顿团圆饭多好啊!” 其他人也劝,于是,这场口舌便暂歇下来,女眷们陪着老太太,男子们则去了隔壁吃家宴。 没有人提起来,谢凤麟上学还没回来,要等一等他。 几房的子孙里头,学龄的不少。 六至十二岁的在族学。 十二岁以上的去了国子学或外头其他的学堂。 这个时候都已经下学回来了。 唯独谢凤麟,因着出入宫廷颇为不便,尚未归家,却并无人提起,直接开饭了。 徐婠跟在罗夫人身边,悄悄问了一句:“母亲,夫君还没回来呢!” 罗夫人情绪低落地摇头:“吃饭吧。” 女眷这边分了两桌,一桌是老太太带着孙女们一起。 她着实疼爱龙凤胎,让龙凤胎一边一个在她身边,亲自喂他们吃东西。 当然,龙凤胎尚未满周岁,不可能让他们自己坐在凳子上,一个由奶娘抱着,一个由周姨娘抱着,其他的女孩子,不论嫡庶,都按年龄排了。 另一桌,则是三房的夫人,带着她们的儿媳一起吃。 徐婠坐在罗夫人身边,正准备动筷子,周老太太却叫道:“新媳妇哪有坐下吃饭的?不懂规矩!” 徐婠不解地看向罗夫人,罗夫人神色极为膈应,低声说:“过去伺候老太太用饭吧,我刚嫁过来,也立过这样的规矩。” 徐婠点头,便去了老太太那边,行了个礼,说:“祖母,是孙媳不懂事,我来伺候您用饭吧,您爱吃什么?孙媳帮您夹来。” 老太太面前好大一桌子菜,凉菜热菜羹汤有序放置,摆了满满一桌子,若无人伺候,远些的还真够不着。 周老太太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伸手指了几样。 徐婠另外拿了碗筷,过去夹了。 老太太自己也不吃,而是拿小勺子喂给两个孩子吃,徐婠被她使唤得围着桌子团团转。 大约见徐婠好使唤,那周姨娘居然也开始使唤起她来了:“劳烦三奶奶,帮我夹一块蒜蓉排骨来。” 徐婠过去夹了来,却不见她用来喂孩子,而是自己吃了。 吃完了,又指着较远的位置说:“茄子。” 她转头跟周老太太说:“我最喜欢老太太这里的茄子,软烂可口,茄子的香气和鸡汤的鲜味融合,滋味好极了!” 周老太太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反正是自己种的。徐氏,你把那盘茄子给周姨娘端过去吧!” 徐婠把盘子放在了周姨娘身前。 她吃了一口茄子,又指着一盘清蒸鱼说:“鱼。” 徐婠把鱼端给她,她又说:“我抱着孩子不方便,你把鱼刺剔一下。” 徐婠于是拿过筷子,细细地剔了鱼刺,放在孩子面前。 然而,周姨娘并没将鱼给孩子吃,又是自己吃了,一边吃一边称赞:“老太太这里的鱼也美味极了!又嫩又新鲜。” 周老太太含笑喂着孩子,说:“今早上现捞了,送来的。” 周姨娘使唤徐婠:“再多剔些。” 徐婠又剔了一块鱼肉,放在孩子面前。 周姨娘吃了,又让徐婠继续剔鱼刺。 一个姨娘,居然堂而皇之越过母亲,坐到了老太太身边,还指使起世子夫人给她端菜剔鱼刺?谢灵运看不下去,张嘴要说话,她身后伺候的大丫鬟低声说:“姑娘,吃饭。” 谢灵运斜了周姨娘一眼,心里堵着石头似的,咬着唇,使劲用筷子戳着面前的食物。 “周姨娘。”突然,徐婠出声说:“我是给妹妹剔的鱼,你怎么都自己吃了?” 第51章 威压 两桌的人都朝她们看过来。 周姨娘是懂得尊卑礼仪的,她就是存心羞辱徐婠。没想到,徐婠居然冒出这么一句,她顿时又燥又慌又气,说:“……孩子吃不了,我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徐婠:“孩子一口没吃呢!都你给吃了。” “你在计较什么!”周老太太语气嫌恶地说:“破落户里头出来的,就是一身小家子气!我们谢家不差口吃的!不用为条鱼计较!” “就是!”周姨娘顿时尖酸刻薄地附和道:“这里是镇国公府!少不了你一口吃的!不用连块鱼肉也计较成这样!” 她们极尽讽刺之能事,但徐婠却丝毫不动怒气,平平静静地回答:“并不是一口鱼的事。我伺候祖母吃饭,是尊敬长辈;帮弟弟妹妹剔鱼刺,乃兄弟友爱之情,可周姨娘你是什么人?一个奴婢,也敢支使这府上的世子夫人给你剔鱼刺?未免太没有规矩。若是被外人瞧见,还以为镇国公府不尊礼教,更有甚者,会有人说父亲宠妾灭妻!” “你!”周姨娘是周老太太娘家人,也没读过什么书,倒是从小跟她娘学了一肚子的脏话,一气之下,直接就往外冒:“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小娼妇!你家里穷得连裤衩都穿不起了吧?还跟我讲什么规矩?” “周凤琴!”罗夫人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气得直接把筷子扔到了她身上,“你给我闭嘴!” 周姨娘掐了下孩子的屁股,怀着的孩子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她忙抱着孩子躲到老夫人身后,说:“娘!夫人她打到孩子了!差点伤到孩子的眼睛!” 周老太太暴怒道:“罗月裳!你敢伤了我孙儿,我要你的命!” 要是放在往日,为了不让谢彧夹在中间为难,罗夫人对老太太是能忍则忍。 但今天,或是因为谢彧这段时间的冷落,又或是长期积压的某些情绪,她却忍不了,反唇相讥道:“您老人家巴不得要了我的命,好给周姨娘让路是吗?可惜,就算我死了,就周凤琴这样目不识丁满口脏话的粗鲁农妇,也上不了镇国公府的台面!” 周老太太指着罗夫人,气得脸色通红:“你反了是不是!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隔壁的男人们听到动静都过来了,镇国公大踏步过来,怒问:“又怎么了?” 罗夫人冷脸说:“你的周姨娘,让婠婠伺候她吃饭呢!” “不是的国公爷!”周姨娘见了镇国公,立马换了副面孔,眼泪说来就来,哀哀切切地说:“是纾哥儿吃剩下的鱼,我怕浪费了,就给吃了。三奶奶说妾身不配吃!” “不是这样的!”谢灵运实在忍不住了,大声说道:“爹,她们故意折辱三嫂!不让她吃饭,让她伺候着,周姨娘让她做这做那,却又不给弟弟吃,都是她自己吃了的!” “你一个小孩子,乱插什么嘴!”镇国公吼了谢灵运一句,威压深重的眼神从徐婠脸上扫过,沉声问:“孙媳伺候祖母吃饭,不是理所应当的?怎么?你们家的媳妇不用伺候公婆?” 谢彧身为权臣,十几年来,早已养成一身的官威。 别说普通百姓,就是朝中一、二品的官员,面对他的威压,腰杆也是不敢伸直的。 然而徐婠却蔚然不动,挺直脊背反问:“父亲,孙媳伺候祖母,理所应当。这府里的世子夫人伺候姨娘,也是理所应当吗?” “人家在这带孩子!”谢彧语气加重,“吃几口孩子吃剩的饭菜,也值得拿出来说?” 周老太太在旁帮腔:“就是!凤琴是你的长辈,又生了一对宝贝龙凤胎,是我谢家的大功臣!你能伺候她,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还摆起世子夫人的谱来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破落门户出来的!” 无论他们怎么叫骂,徐婠始终不亢不卑,回应说:“祖母,父亲,儿媳认为,尊卑纲常,乃大事。若是任由她这般乱了家里的规矩,长此以往,乃是家门之祸。” “你倒说教起来了?”谢彧怒极反笑,“你仗着谁?太后吗?” “不是的!”徐婠垂眸,掩去眼中的杀意,说:“自古以来,姨娘,无论是贱妾还是贵妾,都是奴婢而已!哪有主子伺候奴婢用饭的道理?无论儿媳的出身有多低,如今也是夫君的正妻,是父亲母亲的儿媳,这样,折辱的何止是我自己?也是对夫君,对父母的折辱呀!” “你还说!”周老太太指着她,满眼恶毒地叫道:“来人!给我撕烂她的嘴!” 两个婆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住手!”罗夫人厉声喝止。 然而那两人却并不听她的,依然来拉扯徐婠。 “我让你们住手!”罗夫人亲自过来,用她自己的身体挡在徐婠面前,怒问谢彧:“你就这样看着?不管管?” 谢彧挥挥手,让两个下人离开,她们很恭敬地走了。 谢彧却并非打算放过她,用审犯人那般的语气问:“徐氏,你知错吗?” 徐婠说:“儿媳不知。” “不知?”谢彧说:“那我今日便教教你!这一个家族想要兴旺长久,势必得兄弟齐心!你上次你说刘氏的话,我就很不爱听!念在你刚嫁进来,不懂我镇国公府的规矩,我就让你母亲教你。结果你今日还这样!无事生非,挑起口舌,你还不知道错哪儿了?” 徐婠问:“父亲,难道周姨娘就没有错?” 谢彧:“她有错是她的错!她的错,自有我和夫人,还有长辈们教导她,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辈来叫嚣?” 周姨娘得意冷笑:“就是!而且我不就吃了一口孩子剩下的鱼肉,到底是有多大的罪过啊?你非得揪着不放?” “你闭嘴!”谢彧瞪了周姨娘一眼,“你一个妾室,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周姨娘灰溜溜地闭了嘴。 “你错有三。其一,挑起事端;其二,不懂谦让,其三,不顾大局。”谢彧的语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以你现在这点肚量,还真不配做我镇国公府的宗妇!” 谢彧说着,看向罗夫人:“还是夫人眼光好,只有玉敷那样的,才是最适合麟儿的。” 罗夫人闻言,脸色一变。 这种话,如何能当着徐婠的面说?岂非故意让她们婆媳离心? 第52章 谢凤麟跟阵风似地进来了 但偏偏,她以前就是看好罗玉敷,她连分辩都没法分辩,只能脸色难堪,欲言又止地看着徐婠。 徐婠闹了这一通,该看明白的基本都看明白了,知道再激化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因而不再言语。 谢彧继续教训她:“你可懂得,什么叫做‘家和万事兴’?你才嫁进来几日?就生了多少事?让兄弟间、妯娌间生了多少罅隙?简直是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徐婠垂着头,依然不说话。 见她低了头,谢彧一脸嫌弃地挥挥大袖:“去外头跪着吧!好好想想自己错哪了!” 徐婠说了句“是”,转身就要走,罗夫人却一把将徐婠拽住,怒问:“国公爷!你怎么也变得是非不分?她哪有生事?你是觉得她不该为凤麟洗清冤屈?还是觉得我儿媳妇应该伺候周凤琴?” “月裳。”谢彧深呼吸,耐着性子说:“你向来是最明白我的,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我说的是她不顾大局!身为世子夫人,这点格局都没有,不想着怎么化解矛盾,倒一次次挑起事端,让这屋里吵得不成样子,这怎么行?” “而且。”谢彧握住罗夫人的手,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这不为了让母亲消气吗?让她跪这一回,母亲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罗夫人心里有气,一把甩开了他。 以往要是她生气,谢彧必定想方设法讨好她哄着她。 然而这次,他却是神色冷了冷,转头看向徐婠:“还不快出去跪着?!” 罗夫人还要说话,徐婠拉住她,冲罗夫人摇了摇头就准备出去。 突然,谢凤麟跟阵风似地进来了,开心地问:“爹!您是让谁出去跪着?是徐婠吗?” 看她倒霉,就这般开心吗? 徐婠没说话,径直往外走。 “你等等!”谢凤麟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又问:“爹,你们是不是发现真相了?这个女人她是个骗子!她骗婚!我那天根本没有对她做什么!她故意讹我的!” “凤麟!你闭嘴!”罗夫人对他怒目而视。 “娘!您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谢凤麟过去抱住周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您是最疼孙儿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徐婠是个坏女人!我要休了她!” “原本我还不怎么信。”周老太太笑得极为开心,“今儿我一瞧,可算不上什么好货!这不,你爹正要罚她跪呢!” “罚她跪做什么?”谢凤麟急赤白脸地嚷嚷:“直接休了呀!” 罗夫人:“谢、凤、麟!” 谢凤麟往周老太太身后躲了躲:“祖母!把她休了!我一天都忍不了她!” 周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但是,却没开口说休。 “你就别跟着胡闹了!”谢彧问他:“今天回去上学,怎么样?” “我哪里是胡闹了?”谢凤麟急切地说:“爹!您不也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吗?要不然怎么会罚她跪?赶紧休了吧!要不然……” 谢彧见他神色躲闪,欲言又止,感觉不对头,追问:“要不然什么?” “今儿我出宫路上遇到了长公主,她一口一个威胁,说什么我要是敢欺负徐婠,就要我好看!还说明天让我送她去公主府!”谢凤麟恶狠狠地瞪着徐婠:“赶紧把她休了吧!烦死了!” “长公主殿下让你明日送她去公主府?”谢彧皱眉。 “我才不送呢!”谢凤麟一百个不乐意的样子,“她自己又不是没长腿!” 谢彧脸色几经变幻,说:“你这婚事,太后、皇上、皇后娘娘那里都是关注着的,木已成舟,哪能说休就休?别胡闹了!” 他又跟徐婠说:“既然明日要去长公主府,你先回去吧!记住,下不为例。” 徐婠:“知道了。儿媳受教。” 谢彧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是,徐婠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谢凤麟不满的声音:“爹,你怎么让她走了?不是要罚跪吗?就算不休她,也得让她跪上几个时辰!” “行了行了!”谢彧说:“一个女子,哪能跪几个时辰?腿不得给跪坏了?快跟我们说说,你今日回天鸿阁,如何?” 谢凤麟说:“爹,我学得很认真。这次,绝对不会辜负您和娘的期望!” 谢彧:“贤王世子没找你麻烦吧?” 谢凤麟:“他能不找麻烦?不过爹,您放心,儿子自有办法!” …… 徐婠嘴角微弯,边走边问李娘子:“李娘子,你觉得,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娘子气得要命:“混人!” 徐婠笑:“不,他很聪明。” 李娘子不可思议:“他刚刚还叫嚣着要休了您!您居然还夸他聪明?” 徐婠说:“不要看他嘴里说什么,看结果。” “结果?”李娘子心里一动:“您的意思是……他故意那般,救您回去?” 徐婠:“我觉得是。” 主仆说着话,已经到了杏园外头。 李娘子去亭子里寻墨小只,却并未看到人。 徐婠说:“她可能自己先回去了,我们走吧。” 回到瑾明园,沐浴更衣,又吃了饭以后,墨小只才摸黑回来。 “干嘛去了?”徐婠问她。 墨小只:“从后头潜入,听了回墙根。师姐,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徐婠:“什么?” 墨小只:“我听到周老太婆跟谢彧的对话。” 徐婠精神一振:“他们说什么了?” 墨小只的表情一言难尽:“周老太婆说你是个搅屎棍。” “噗!”徐婠喷笑:“她这是承认自己是屎么?” 墨小只也哈哈笑了:“她说,等你跟太后和长公主殿下联系少了,就让谢凤麟休了你。然后你猜谢彧怎么说?” 徐婠:“他估计也想休了我吧。” 墨小只:“不!他居然不同意!” 徐婠:“嗯?” 墨小只:“他说:‘把她休了,谢凤麟续娶的,八成是罗玉敷,最差也是个二品家的嫡女,您觉得她们比徐氏更好?’然后周老太婆就恍然大悟地说,休不得!最好让你这个破落户快些给谢凤麟生个儿子,这样才好把控你们!” 徐婠冷笑:“呵!看样子,我猜的一点没错!他不止想通过谢凤麟占有陈家的财产,还想继续把控谢凤麟的儿子呢!” 墨小只:“真真恶心的一家人!” 徐婠想着今日罗夫人在周老太太那里的种种,还有其他人背后的嘴脸,说:“这母子两人,将来有一天,怕是被人剥皮拆骨了,还浑然不觉呢!” 第53章 你是为了三奶奶,连货都不去看了? 谢凤麟在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回去就找了桑榆问看货的情况。 打发了伺候的下人,兄弟两个在东厢外头的廊檐下说话。 桑榆说:“廖公子挺生气的,说你没有诚意,他压根儿不肯带我去看。” 谢凤麟:“不肯带你去?还整得神神秘秘的呢?明知道你是我的心腹,连货也不给你看一下?” 桑榆:“可不是。” 谢凤麟:“你没跟他说我得上学?” 桑榆:“说了!他说明天晚上你下学了可以带你去,多晚都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凤麟:“行吧!那你明天一早去跟他说一声,我晚上下学了以后过去找他。” 桑榆纳闷:“今天你怎么不去找他?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谢凤麟说:“今天是十五。” 桑榆:“十五怎么了?” 谢凤麟:“你看周妈妈,就知道我那祖母对徐婠的态度了。今儿她过去请安,不是羊入虎口?要不是我及时回去,不知道被收拾得多惨!” 桑榆张大嘴,满眼诧异:“所以你是为了三奶奶,连货都不去看了?” 谢凤麟:“什么叫为了三奶奶?我是为了我娘!她不是在给我娘治病吗?被那老太婆弄出个好歹来,最后难受的不还是我娘?” 桑榆:“……那你就没想过,万一廖公子那边另找了合伙人,错过了这个生意机会,你给小凤仙的赎身钱哪里来?” 谢凤麟:“我这不派你去了吗?” 桑榆:“呵!” 谢凤麟:“干什么呀?阴阳怪气的。” 桑榆:“没什么没什么。还有一点我觉得有点怪。” 谢凤麟:“什么?” 桑榆:“那位廖公子,平时跟您的关系并不是最好的。你们那群人里,你也不是最有钱的。他为什么单单就找您合伙呢?” 谢凤麟:“你怀疑有猫腻?” 桑榆:“还是谨慎些为好。” 谢凤麟:“嗯。反正以后你都不必跟着我去上学,帮我盯着点儿他的动静。” 桑榆:“好。” 谢凤麟拍了拍他:“多谢了,师兄!” 桑榆:“对了,今天,三奶奶找我了。问我你当时退学的真实原因。我说了。” 谢凤麟不愿意被徐婠知道那些,觉得丢脸,皱眉怪他:“你跟她说那些干什么!” 桑榆说:“我瞧她听了以后怪心疼你的,说不定就理你了呢?” “哈!你该不会觉得,我怕她不理我吧?”谢凤麟一脸天方夜谭的表情。 桑榆欲言又止,指了指谢凤麟后头说:“三奶奶过来了,我走啦。” 他往后头走了,谢凤麟往来路看去,徐婠果然往东厢这边来了,远远看到他,眉开眼笑地喊他:“夫君!” 谢凤麟的眉眼也不自觉松了下来,回答:“干嘛?” 徐婠说:“我是来跟你道谢的。刚刚谢谢你!” “谢我?我要休了你,你还谢我,你没病吧!”谢凤麟绝对不会承认刚刚在帮她解围,但心里觉得,她还不算蠢。 徐婠说:“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因为你,我免了一场跪和羞辱,谢谢你夫君!” 她从袖中掏出个精美的荷包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待嫁的时候,给你绣的,送给你。” 那荷包上,用金银线绣了一只凤凰,展翅仿佛即将高飞,穿梭于九天之上,其威严与灵动,尽显精湛的绣工和认真的用心。 谢凤麟瞥了她一眼:“你知道送男人荷包是什么意思吗?” 徐婠:“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凤麟挑挑眉:“表示你心仪他。” 徐婠:“我本就心仪你啊!” 谢凤麟冷笑,一身高傲:“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 徐婠打开荷包,从里头掏出了三个小包包,说:“这不是普通的荷包,其实我真正要送给你的,是里头的东西。” 这倒调出了谢凤麟的好奇心,问:“什么东西?” 徐婠纤白干净的食指指着包包说:“这包黑色的,就是上次我用过的那个‘迷魂药’。” 谢凤麟神色微动。 那可是好东西啊! 徐婠:“这包白色的,是金疮药。我这个金疮药止血效果特别好。” 谢凤麟:“有多好?” 徐婠:“嗯......就假设有个人被割破了颈部大动脉,没有完全断开的情况下,只要及时用这个给他敷上,再按压住,就能把血止住,把人给救回来。” 谢凤麟半信半疑:“颈部大动脉?你没开玩笑吧?那还能活?” 徐婠:“若颈部大动脉完全断开了,我外公来了也救不了。我说的是没有断开的情况下。” 谢凤麟主动伸手拿起她手上最后一个红色的小包包:“这又是什么?” 徐婠说:“这里头,有三颗小丸子,是解毒药。万一被蛇虫咬了,或是被人下毒,吃下一颗,便可解毒。” 谢凤麟:“什么毒都可以解吗?” 徐婠:“很多毒都可以解。包括蛇毒,蜈蚣毒,草毒,春毒,都可以。” 谢凤麟:“……春毒?” 徐婠:“就是那些烟花柳巷常用的下三滥伎俩!那些药物很伤身,夫君经常出入那些地方,若是不小心着了人的道,吃一颗就可以解毒。” 谢凤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 徐婠:“香囊里头还放了一些清心明目的药草,夫君长久戴在身上,对你的学习也是有帮助的。” 谢凤麟忍不住闻了一下:“栀子花的味道。” 徐婠:“嗯,这是我喜欢的味道,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重新放别的香。” 倒是很巧,他也喜欢栀子花香。 谢凤麟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无所谓吧。” 徐婠:“那,夫君,我帮你戴上吧?” 谢凤麟后退一步,一脸防备:“我自己来!” 他把三个药包装回去,把荷包放进衣服里。说:“这几样东西的确对我有用,我就收下了。但我不白拿你东西,回头你去我的私库,看中什么,随便拿吧。” 徐婠笑得很开心,指着他的脖子说:“我不要你私库里的东西,我想要这个。” 谢凤麟低头:“什么?” 第54章 龙凤呈祥 徐婠:“你脖子上戴的那个。” 他的脖子上,隐约可见一根彩色编绳,绳子微微绷直,明显挂着吊坠。 谢凤麟摸了摸胸前,却摇头:“这个不能给你。我娘说,这块玉是我爹留给我的,我从小带在身上,从来没有拿下来过。” 徐婠:“那,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谢凤麟:“你看这个做什么?” 徐婠:“好奇。” 谢凤麟收了人家的好药,自然不会小气到连给人看都不行,于是将玉从衣服里拖出来,让她看。 徐婠上前一步,拿起来细看。 这玉质地极为通透沁绿,有半个巴掌大,是个阴阳鱼的形状,中间雕了龙的形状,触手生温…… 谢凤麟有些僵硬。 眼珠子往下瞧,就能看到她的发顶,乌黑亮泽的头发,中间有个小小的璇,她的头发没有跟其他丫鬟似的抹油,而是自然干净的,还有股独特的香味,怪好闻的…… 头发怎么这么香? 正想着,徐婠后退,谢凤麟鼻尖的香味远去,说:“这是江南陈家的龙凤呈祥同心玉佩。你这是一半,还有另一半,集齐了以后,便是陈家掌舵人的最高信物,可以调动陈家所有的资源。” 谢凤麟从未听过这个,狐疑地看着她:“什么玩意儿?我这个当事人都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你怎么知道的?” 徐婠说:“我是江南人啊!江南陈家乃首富,我们那边的人就喜欢传首富家的事情,你是陈家的继承人,这掌家玉佩就戴在你脖子上,你竟不知道吗?” 谢凤麟没说话。 娘的确没跟他说过这玉佩的来历,只嘱咐他,绝不能取下来,也不能被人瞧见,他本以为这是为怀念亲生父亲,原来竟还有别的意思? “这玉的另一半在哪里,你知道吗?”徐婠又问。 “我都不知道它还有另一半,我能知道在哪里?”谢凤麟愤愤说:“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就知道你这女人,就是想谋我的财产!你做梦去吧!” 徐婠沉默片刻,说:“随你怎么想吧,我先回去了。” 谢凤麟瞧着徐婠的背影,冷哼一声,也转身回屋了。 徐婠也回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香囊,打开,里头赫然是跟谢凤麟的玉佩相类似的另一半,同样的编绳,同样的玉质,不同的是,她这半边,雕的是线条简洁,意境古朴的凤。 下山前,娘说,只要拿这个给罗夫人看,她就会认自己为儿媳。 可听刚刚谢凤麟之言,罗夫人根本没告诉他,那玉还有另一半。 是她不想认这门亲事,还是别的缘故呢? …… 萱堂。 罗夫人跟谢彧说,为了好好休息,把病养好,要把三个孩子送回他们姨娘那边。 没想到,谢彧居然给她甩脸色:“你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拿养病当借口。” 罗夫人脸色一变:“什么叫借口?婠绾说的,她开的药里头有助眠的,我晚上如果强撑着不睡觉,反而就变成伤身的药了!” 谢彧:“孩子在这边耽误你睡觉了?每一个孩子不都有奶娘,还有那么多的下人照顾着?又不需要你自己亲自照顾!” 罗夫人:“他们这些时日正在断奶,晚上非得跟我一起才能睡安稳,要不然就使劲儿哭!” 谢彧:“那你把他们送走了,他们岂不哭的更厉害?” 罗夫人:“他们跟自己的亲娘在一起,怎么会哭的更厉害?” 谢彧:“那毕竟是生下来就送到你这里来的,对他们而言你才是亲娘!” 罗夫人:“所以,在你心目当中,孩子比我的命更重要呗?我这病养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谢彧说:“我看你分明就是嫌弃他们!他们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是吧?有个头疼脑热就把他们送走,如果是你亲生的,你也这样吗?” “你……”罗夫人被他气得脑袋疼,“没错!不是我亲生的!我为什么要受这个累,还要被人背后说我抢人孩子?” 谢彧毫无动容:“谁说你抢人孩子?” 罗夫人:“周凤琴!” 谢彧:“胡扯!月裳,我真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你是被那徐氏给影响了吗?孩子是家族里头头等大事,怎么能交给姨娘去教养?她们大字都不识一个,懂什么?” 罗夫人:“他们还小,哪里就牵涉到教养了?不过是暂时送去,等我病好了,再接回来就是!” “你非要送走他们也行。送去我那里吧!我也不用上朝了,什么都不做,我就在家带孩子!”谢彧丢下一句话,大踏步走了。 罗夫人望着他的背影,眼眶红了又红。 …… 正院那边一大早传来消息,说今日夫人身子不适,免了所有人请安。 徐婠是罗夫人的主治大夫,闻言立马赶了过去。 谢凤麟也跟着去了。 罗夫人的脸色果然极差,眼睛肿得厉害,神色非常憔悴,见了他们,对谢凤麟没个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谢凤麟:“娘,您怎么了?眼睛这么肿,您是哭过吗?” “你们有谁管我怎么了?”罗夫人置气地说:“你不是要把婠婠休了吗?你休了她去!让我自个儿病死了算了!” 谢凤麟讪讪地。 “母亲,您冤枉夫君了。”徐婠说,“他昨晚上是为我解围,故意那样说呢!您瞧,我本来少不了一通罚跪,这不好好的?” 罗夫人看向谢凤麟:“当真?” 谢凤麟为了哄母亲高兴,掏出怀里的荷包:“连她的谢礼都收了!” 罗夫人这才神色稍霁:“你以后再说那种话,我先打你二十板子!” 谢凤麟瞥了徐婠一眼,没说话。 罗夫人拉着徐婠的手,说:“婠婠,在你之前,我本来想让凤麟娶了我娘家侄女,也就是昨晚上国公爷说的玉敷。但是现在,我很喜欢你,对你非常满意,你别误会了。” 徐婠:“儿媳知道。母亲,昨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没休息好不说,是不是还哭了一晚上?” 谢凤麟:“是啊娘!怎么了?” 罗夫人避着他们关切的眼神。 黄妈妈在旁说起昨晚的事:“……国公爷生了大气,意思是夫人不重视他的孩子。” 徐婠:“母亲上次都晕倒了!心疼病,一不小心可是要命的!黄妈妈,这病的严重性你们可跟国公爷说了?” 黄妈妈说:“怎么没说?他根本不信。一味说夫人是故意找借口。” 徐婠:“等下午从公主府回来,咱们请太医上门,我跟太医一起,亲自跟父亲说!” “不必说了。”罗夫人却说,“再说下去,夫妻之间,当真就要越发生份了。就这样吧!之前孩子小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都满周岁了,也就是断奶的缘故这几日才哭得格外厉害,过几日就好了。” 徐婠:“那,回头儿媳过来帮您照顾他们吧。反正我平时闲着也没事。” 罗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说:“你不是还要去公主府吗?趁早动身吧。凤麟,你必须要亲自把婠婠送过去!正好也顺路!” 谢凤麟这回倒是痛快:“行。” …… …… 第55章 现在的骗子,都长成这样么? 马车上,徐婠一直在想,谢彧为何非要让罗夫人养妾室的孩子? 说是为了子女的教养,但也不至于连罗夫人病了,也不让他们亲娘带一段时间吧?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谢凤麟一会看看外头,一会又看看徐婠。 她一点也不理他。 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只静静地坐着,明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眉头微皱,眼眸如两汪幽静的潭水,长而翘的睫毛偶尔轻微颤动,健康润泽的小嘴微微抿着,有种坚毅与柔润并存之感。 她的容貌,倒是鲜少有人比得上。 不施脂粉,容色已经胜过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百倍。 静坐沉思,却比那些穿着艳丽卖弄风情的女子们更让人移不开眼。 现在的骗子,都长成这样么? 谢凤麟瞥了她好多回,终于憋不住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徐婠收回神思,说:“自然是想长公主的不孕症。” 谢凤麟:“她真有不孕症?” 长公主今年三十岁,成亲十二年了,一直未曾怀过孕。 知情人都说,她有不孕症。 徐婠点头:“她怀孕的可能性很低。” 谢凤麟唏嘘:“殿下与驸马伉俪情深,一起从战场上过来的,若是无后,着实可惜。” 徐婠:“战场?” 谢凤麟点头:“长公主殿下虽是女子,却从小习武,骁勇善战,战时跟随皇上东征西战,可以说,这大疆的江山,也有她一份功劳!” 徐婠:“难怪……公主怕是那时候挨过寒冻,伤了身子。” 谢凤麟:“你也治不了吗?” 徐婠说:“并非完全没有希望,若能寻到一味好药,能治好也未可知。” “什么药?”谢凤麟好奇地问。 徐婠说:“三生水母。” 谢凤麟:“那是何物?” 徐婠:“深海里头的一种生物,长得像个灯笼,浑身软软的,半透明,大头上有三个墨绿色斑点,又有三条尾巴,具有活血祛瘀通络的奇效。” 谢凤麟:“那让人下海去抓来就是!” 徐婠:“它的数量非常稀少,下海去捞,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那些长期生活在海边的渔民,还要知道它能入药的,偶尔碰到,才会捕捞几只。总之,要想得到此物,全靠运气。” 谢凤麟一脸遗憾。 徐婠又说:“皇上已经下令寻找此物,或许不日会有消息。” 谢凤麟:“嗯。” 把人送到长公主府外,谢凤麟就要离开,离开前说:“我今晚有事,不用准备我的饭。” 徐婠问:“又要去见小凤仙?” “你管不着!”谢凤麟带着瑞喜和恒昌骑马掉头走了。 “她不是个好人!”徐婠冲他喊,“你别去见她了!” 谢凤麟却啧啧摇头,嘴角咧得高高的:“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瑞喜和恒昌对视一眼,也摇头,用嘴型说:“看他得意的!” …… 谢凤麟倒是没撒谎。 长公主真的有事找她。 “我的奶娘,在我心里,是仅次于我亲娘的存在。”长公主红着眼睛说:“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是她不眠不休地抱着我,照顾我。这么多年,她一直真心心疼我,陪着我。如今,太医让准备后事,我这心里总是……” 徐婠忙说:“我明白了殿下,您带我去看看吧,臣妇尽力而为。” “多谢你了!”长公主感激地说,“我也知道,你又不是神仙,不可能能让每个人都跟林家老太太似的起死回生,但是,若不把你请来,总觉得自己并未尽力似的。” 徐婠:“快带臣妇去吧。” 徐婠原本以为,长公主的奶娘是个下人,到了地方才知道,并不是。 那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子,门匾上书“沈府”二字,看房屋脊兽和规制,竟是个官宦人家,应是五至六品的品阶。 想来公主和皇子们的奶娘也并非普通平民之家的妇人,而是沾亲带故的官员家的夫人。 这位夫人大概真快不行了,屋子外头围满了孝子贤妇,好些都在哭泣。 见到长公主,行礼以后,长公主问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奶娘怎样了?” 那男子黯然说:“刚刚又吐了一次血,太医在里头。殿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长公主跟他介绍徐婠:“这位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乃神医青奚的同门,我请她再来给奶娘看看。” 一众人忙谢过徐婠,请她进了屋。 太医院的副院使在屋里。 给太后治头风病的就是他。 一看到徐婠,他就有些不自在,表情颇为复杂地行礼:“徐姑娘来了?夫人是咳血之症,您看看吧。” 徐婠礼貌地微笑,过去看了一下,这位夫人,果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但很巧,她能治。 徐婠从药箱里头拿出一截香来,递给旁侧的沈家人:“把这个香点上。” 那人却并未直接来拿,而是双手恭敬地捧着,示意徐婠放上去。 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旁边竟是个尚未及冠的公子,长得俊秀,面相沉着,看穿着应是床上这位夫人的子侄。 把香给了他,他便亲自点了,拿着个小香炉过来,问:“点好了,要放哪里?” 徐婠一边给妇人扎针,一边说:“就放在旁边,让她能吸入香烟。” 扎了几针,又吸入寥寥香烟以后,妇人的呼吸明显平稳一些了,徐婠又说:“拿纸笔来。” 那年轻公子又拿了纸笔来,徐婠写下一方,交给他说:“照此方抓药,先吃三日,早晚饭后各一次,三日后我再来。” 那公子又是双手接过方子,说:“可是家母已经吃不下饭了。这两日只喂进去一些水。” 徐婠:“等会她醒来,应该就能喂进去些稀饭。” 那公子大喜,急忙作揖道谢。 出门后,长公主和沈家人都围上来问情况,徐婠说:“夫人是肺上的病症,正好我这里有一剂难得的良药,乃深山里头巨蛇的蛇胆所制,可以救急。” 说着,她回头跟刚刚那年轻公子说:“就是刚刚那香。燃三日,每日燃半个时辰。三日后若夫人不再咳血,我再来帮夫人换药方,是有望痊愈的。” 沈家人闻言,俱都喜极而泣,欢呼雀跃。 长公主也是一脸庆幸和感激。 唯有那太医院的副院使,灰头土脸的。 因着徐婠的车驾在长公主府,因此,她又跟长公主一起回公主府。 上公主车驾的,除了长公主和徐婠,还有墨小只和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娘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看就是个妥帖周全的,长公主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唤她叫做:珍儿。 第56章 你后悔了吗? 那珍儿上车就难掩兴奋地说:“今日我可算是见识了,徐夫人可真是神医呀!” 长公主也很高兴,点头说:“那是自然。” “只可惜……”珍儿又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地说:“徐夫人,你可知道刚刚那位气度非凡的年轻公子是谁?” 徐婠摇头:“是谁?” “他就是探花郎沈梦溪呀!”珍儿说,“太后娘娘原本想撮合你们两个呢!” 长公主也有些憾色,但她却懂得利害,说:“这话在我们面前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切不可往外说,以免产生什么流言蜚语。” “那是当然!”珍儿笑道,“公主还不放心奴婢吗?奴婢什么时候在外面乱说过。也就是公主疼奴婢,在您面前放肆放肆罢了。” 长公主亲切微笑,跟徐婠说:“珍儿是从小跟着我的,你可以叫他珍姨娘。” 徐婠诧异:“姨娘?” 长公主说:“她是我府上两个孩子的生母。” 徐婠顿时明白了。 想来,是因为公主多年无子,便让身边的丫鬟代劳了。 若她跟驸马平平淡淡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对恩爱夫妻。 即便是公主之尊,也免不了要为子嗣妥协。 当真是可悲又可怜。 珍姨娘的玩笑却还没完,又笑问:“徐夫人,如果再给您一次机会,让您重新选,镇国公世子和沈大人,您会选哪一个?” 徐婠淡笑不语。 这珍姨娘,往日见了只觉得端重,今日不知怎的,有些不正经了。 “那肯定是选沈大人的。”珍姨娘又说:“沈大人年纪轻轻已经是探花郎,更难能可贵的是,还是文武双修,现任京府右少尹,位列两班,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珍儿!”长公主嗔:“你还说!外头那么多人呢!你以为他们都是聋的?” “不说了不说了!”珍儿忙放低音量说:“奴婢只是为徐夫人感到惋惜。” 徐婠终是忍不住说:“我夫君挺好的。” 珍姨娘讪讪地笑了笑。 那位探花郎,的确如珍姨娘所言,前途无量。 京都府尹之职举足轻重,由重臣陶敬安担任,从一品阶,掌管着京都重地之民生、治安、狱讼等等重要事宜,乃两班重臣中最具实权的职位。 府尹之下有左少尹、右少尹,乃京都府尹的左右手,自然也都是实权在握。 其中,右少尹便是沈梦溪。 左少尹空缺着,大家都说,那是留给未来太子历练的位置。 相比之下,谢凤麟虽有镇国公世子之虚衔,却只是个一无是处名声极臭的纨绔。 在新朝开国不过十来年,正值励精图治、万象更新之际,权贵阶层对这类败家子甚是不喜。 甚至连说亲都成问题。 徐婠说谢凤麟挺好的,在旁人眼里,恐怕是觉得她在强行挽尊。 但她真心觉得,谢凤麟很好。 至少,很适合带回山上生孩子,完成娘亲交代的任务。 像沈梦溪那样的,能带走吗? 那是肯定带不走的。 …… 晚上,谢凤麟果然没回来吃饭。 徐婠一直等着他,时间越晚,心里越担心。 他不会被小凤仙留下了吧? 小凤仙一看就是情场老手了,他太单纯,别被小凤仙给骗了去。 戌时末刻,天色已经很晚,徐婠刚洗漱了,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拿自己做的养颜面脂抹脸。 就在这时,谢凤麟突然闯了进来。 门“哐”地一声打在两边墙上,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粗暴。 徐婠诧异回头,就见他大步走进来,面罩寒霜,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脸颊有些红,身上有酒气,这明显是喝酒了。 “你干什么?”徐婠不解地问。 谢凤麟:“你这么想嫁给沈梦溪,为何又来招惹我?” 徐婠莫名其妙:“啊?你在说什么?” 谢凤麟:“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徐婠:“长公主让我给她奶娘看病。” 谢凤麟冷笑:“长公主的奶娘,不就是沈梦溪的母亲?你见着他了?” 徐婠:“见着了,但我——” “你见着他就后悔了是吗?”谢凤麟突然凑近她,“一表人才的探花郎,京都府少尹,还有太后的喜爱和提拔,怎么着也比我这个纨绔废物强,你就后悔自己瞎了眼,怎么没去讹他,跑来讹我了?是吗?” 他这样,也离得太近了。 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笼罩着她,让她呼吸有些不稳。 徐婠伸手推了推他:“你发什么疯?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谢凤麟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有些猩红:“是不是你亲口说,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选他?” 徐婠手腕要被他捏断了似的:“嘶!疼!” 谢凤麟松了松手,一把丢开,徐婠那凝脂般的肌肤上出现了一圈红痕。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徐婠说,“是长公主身边那个珍姨娘,她开玩笑问,如果重新选择,我会选谁,我根本没回答她,她又自圆自说,说肯定要选沈公子。这话不是我说的!不信你去问长公主!” 谢凤麟歪头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回答她?” 徐婠:“这种孟浪的问话,我为何要回答她?我跟她也不熟,她这玩笑开得就莫名其妙!而且,这种话,到底是怎么传到你耳朵里去的?谁跟你说的?” 谢凤麟:“谁跟我说的不重要。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后悔了吗?” 徐婠摇头:“不后悔。在我心里,夫君你是最好的。” 谢凤麟盯着她的眼睛,水润润的,满眼都是他。 他心里的愤怒便莫名消了些,冷哼一声说:“那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是到处给人看病的女大夫!手伸得够长的,沈梦溪他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婠:“我怎能拒绝长公主殿下的请求?而且,不是你帮我答应下来的?也是你,今早上一早把我送过去的。” 谢凤麟不说话了。 徐婠:“你去哪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谢凤麟斜着她:“你猜?” 徐婠:“真去找小凤仙了?” 第57章 大半夜不睡觉,打什么坐? 谢凤麟:“不是跟你说过,她晚上不在万花楼!” 徐婠:“那你是跟朋友出去喝酒玩乐了?” “你是不是管得太多!”谢凤麟说:“少管爷的事!”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墨小只从外头进来,正好跟他擦肩而过。 “咦?他怎么过来了?”墨小只纳闷地问。 徐婠说:“今天那个珍姨娘跟我开的玩笑,居然传到他耳朵里去了,跑来跟我算账呢!” “啊?”墨小只一脸奇怪之色:“怎么会传到他那里去?当时马车里只有我们四个人啊?” 徐婠摇头。 墨小只:“不过他生什么气?难道人家说得不对吗?他跟人探花郎怎么比?” 徐婠:“这世上每个人都不一样,为何要互相比?” 墨小只摇头:“你就是被他的色相迷惑了!我跟你说,看男人不能只看长相,咱们得看他的内在!谢凤麟文不成武不就,还迷恋青楼女子,要不得!” 徐婠并不同她争辩,问:“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墨小只指指外头,跟徐婠附耳说:“绿灯笼!” 徐婠闻言,立刻出去看。 站在瑾明园正屋外头的台阶上,正好可以看到镇国公府邻边四层高的望月楼,望月楼最顶层挂着一排灯笼,都是红色的,唯有最边上的檐角处,挂了一盏绿灯笼。 “明天准备出门吧。”徐婠说,“或许,温容已经知道小凤仙的男人是谁了。” 墨小只点头。 第二天徐婠跟罗夫人说,要去帮长公主的奶娘买药材,顺利出了门。 到了温容的药铺,温容却告知,并不是因为小凤仙的事而挂灯笼。 徐婠:“那是何事?” 温容:“有两件事情。第一件,南海那边来的贡品被人劫了!不敢上报朝廷,因为一旦上报,押送之人全部都是个死。” 徐婠皱眉:“如今世道太平,居然有人劫贡品?” 温容:“是啊!押送的官员跟我邳州卢师兄交情甚厚,就求到他头上,让他帮忙暗中查访。卢师兄查到,贡品很可能往京城方向来了!于是他就找到我,让我帮忙。可是我这还要监视小凤仙,有点分身乏术了。所以……” 徐婠:“所以?” 温容笑得有点撒娇的味道:“京城是我的地盘儿呀!师兄好不容易求到我这里来,我若是推脱,这面子上过不去不说,而且也有负同门之谊。所以少门主,您能否把墨师妹借给我一下?或者您那边还有人吗?能否派几个得力的给我?” 徐婠:“门派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出来历练,可以动用当地的资源,但是不能带人来。你和十一师叔就是我的人,我哪还有别的?要不你找十一师叔问问?” 温容:“我这也不方便进宫呀!而且她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吗?她的回答一定跟你一样:我就是她的人。” 徐婠笑起来:“实在不行,我和小只晚上轮流出来。” 温容:“啊?您晚上还能出来啊?” 徐婠:“镇国公府的围墙还拦不住我们。” 温容:“我的意思是,您……如今已经成亲,晚上旁边有人呢!哪能说出来就出来?万一谢世子醒来找不见你,您要如何交代?” 墨小只在旁阴阳怪气地说:“她身边睡的人是我!” 温容:“啊?你?” 墨小只:“那谢凤麟不肯跟师姐圆房,坚持为小凤仙守着贞洁呢!” “……”温容的表情一言难尽。 徐婠:“你刚刚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一件是什么?” 温容:“还有一件就是……您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了两个标记:“您看这个,是不是我们玄隐门的暗号?” 玄隐门暗号分为两部分,前面是玄隐门标志,后面则代表着各种不同的意义。 温容认识前面的标志,但是没见过后面的记号,因此不甚确定。 徐婠看了,回答说:“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官府告示栏上。用黑炭在告示栏底下画的,我就照着画了一份拿来给你看。”温容说,“我也是那天偶然路过看到的,也不知道画上去多久了。” “咦?”墨小只一脸疑惑,“我们玄隐门的暗号我都背过了呀,但是这个暗号我从来没见过,代表着什么?” 徐婠说:“你们没见过正常。这个暗号是老一辈人用的,且并不对门中弟子公开。我外祖父早年,在各地收了几个颇有势力各有所长的帮派作为附属门派,这是给他们的特定暗号,但是打仗这些年,估计那些附属帮派都打散了,双方早已失联。” 温容眼前一亮:“这么说,京城里头,有个附属门派?” 徐婠:“对,京城的附属门派叫做:斧头帮。” 温容:“斧头帮?没听说过啊!我只听说双龙城寨那边有两个帮派,成日里火拼,一个叫青龙帮,一个叫镰刀帮。” 徐婠:“这样,今晚上你带我去告示栏,我回一个暗号,指示他们联络你。” 温容:“好。” 徐婠:“你备好笔墨,还有马车,晚上在镇国公府北边那条小巷子等我。我子时初刻出来。” 温容:“是。” 这天晚上,徐婠让墨小只守在屋里,自己单独外出,温容带她去了官府告示栏那里,她拿笔画了回复的暗号。 然后跟温容说,若是对方找他,依旧挂灯笼告知。 回府的路线,依然是从北面翻墙,潜入瑾明园,从后窗进房间,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到了后头,却发现谢凤麟的房间还燃着灯。 徐婠一时好奇,在窗户后头偷看了一眼,竟看到他盘膝坐在床上,正在打坐吐纳。 大半夜不睡觉,打什么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绝世内功呢! 徐婠悄眯眯地回了自己房间,跟墨小只一说,墨小只说他是个神经病。 …… 谢凤麟不仅半夜不睡觉,他还天天早出晚归。 早上入宫,天还没亮。 下午下学,天色漆黑也不归家。 徐婠又找了桑榆来,问他世子这几日天天晚归,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去私会小凤仙了?” 桑榆忙解释说:“三奶奶,您可冤枉世子了!他这段日子天天晚归,乃是因为正跟一个朋友合伙做生意,这几日一直在谈生意。” 第58章 世子爷在沐浴 徐婠:“谈生意?他正是上学的年纪,谈什么生意?他缺钱花?” 桑榆:“那个……公子的确缺钱。这些年攒的钱,基本都花在万花楼了,他兜里现在连一百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徐婠:“早说啊!我有钱,他需要多少?” 桑榆的表情一言难尽:“......三奶奶,哪有男人用女人钱的道理?更何况,他想赚钱,是为了……为了给小凤仙赎身!这笔钱家里肯定不能给,他就想自己做个生意挣来。” 徐婠愣了愣:“小凤仙同意赎身了?” 上次听到那个男人明明跟她说,她不能同意赎身做外室,必须让他跟家里要名份,还要求风风光光从万花楼把她娶回去。 桑榆:“嗯。刚开始小凤仙说,若镇国公府不给她名份,她就不愿赎身。如今松口了,愿意先赎身,公子给她找了个人家收作女儿,回头以耕读人家的女儿的身份,纳入府里为妾。” 徐婠:“呵!” 桑榆:“而且三奶奶,小凤仙的赎身钱不是小数目,要整整三千两!您……能帮他付这笔钱?” 徐婠冷着脸:“不能。” 桑榆微笑。 “他跟人做什么生意?”徐婠又问。 桑榆:“是南珠。整整十斛南珠,且都是顶级品相。” 徐婠忽地变了脸色:“南珠?哪来的货?” 桑榆说:“是下南洋的生意人带来的,说是家里捎信来,母亲得了重病,因此急着脱手回家探母,以低于市场价两折的价格,想一次性出货。公子就想买下来,转手一卖,那赎身钱就有了。” 徐婠说:“既然兜里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他又哪来的本钱?” 桑榆:“这几日他和廖公子正四处找买主,等买主找好了,跟他们要些定金,再跟二哥儿借一借,或是拿些东西去典当,就能凑够本钱了。” 徐婠点头:“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桑榆,你可能救了他一命。” 桑榆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 晚上,徐婠在房里练了一阵功,出去问谢凤麟回来了没。 她们说已经回来了。 于是,徐婠就过去找他。 岂料,却被锦儿给拦住,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却很刚强:“奶奶,您不能进去。” 徐婠:“怎么?” 锦儿回答:“世子爷在沐浴。” 徐婠:“我进去等他一会。” 锦儿却依然拦着:“奶奶,恐怕不行呢!” “怎么?他不是在后头净房里头沐浴,竟是在屋里沐浴不成?”徐婠问。 锦儿:“不是的奶奶,等会世子爷出浴,恐怕衣衫头发都并不完整,不宜见客。您先回去,等他收拾好了,奴婢禀了世子,再过去请您。” 徐婠笑:“他是我夫君,怎么我见不得他出浴的样子,你竟见得?” 锦儿神色一滞,跪下说:“奶奶恕罪!奴婢若放您进去了,世子爷会怪罪的!请奶奶体恤奴婢!” “他若怪罪,自有我来承担,不会教你受罚。”徐婠趁着她跪着,直接绕过她进去了。 谢凤麟自从搬来了东厢,就在后罩房开辟了一个新的净房,东厢这边正好有后门过去,所以,要堵他,进屋等着就行。 锦儿急了,忙站起来跟着进来,声音也大了:“奶奶!您怎么能不经通报私自闯入?世子爷的脾气您不是不是知道!他怪罪下来,奴婢承担不起,您也承担不起!” 徐婠好整以暇地坐下:“我能承担得起。” 锦儿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 就在这时,谢凤麟从后门进来了。 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穿着身雪白丝绸薄亵衣,只松松垮垮系了一根带子,衣领半敞着,紧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一见到徐婠,他水汽未干,干净漂亮得勾人的俊眼一睃:“你跑我这里来干嘛?” 徐婠眼神落在他微露的锁骨上,没说话。 “问你话呢!”谢凤麟觉察到她的眼神不对,赶紧捂住胸口,“你往哪里看!” 徐婠回过神来,说:“夫君,我有事跟你说,单独说。” 谢凤麟就冲锦儿和屋里伺候的另一个小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走。 “世子爷!”锦儿却一脸愤懑地说:“先让奴婢帮您擦干头发吧!您头发滴水呢!” 谢凤麟正待说话,却见徐婠拿了小丫鬟手里的毛巾扔给谢凤麟,说:“他自己擦,你们退下。” 她是世子房里的人! 徐氏凭什么对她们指手划脚! 锦儿敢怒不敢言,只死死咬唇,满眼委屈地叫道:“世子?” 谢凤麟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怎么?” 徐氏突然跑过来,还硬闯进来,世子怎么都不生气? 但锦儿知道谢凤麟的脾气,不敢多说,垂眸说:“奴婢告退。” 她带着小丫鬟一起退下了。 一转头,便是一脸的不服。 等人走远,徐婠说:“你屋里有丫鬟在,怎能穿成这样到处走?” 谢凤麟:“爷在自己屋里,爱穿成哪样穿成哪样,还用管谁在?” “男女授受不亲。”徐婠说:“还是要多加注意回避才是。” “你到底来干嘛的!”谢凤麟擦了头发,将毛巾一扔,扯过外衣批上,把领口勒得紧紧的。 “我今天去了药铺。”徐婠说,“容哥哥跟我说了一件事。” 谢凤麟:“能不能别动不动喊人哥哥?不肉麻?” 徐婠:“我一来京城,干娘就让我那样喊他的,都习惯了。而且,他本就是我哥哥,不喊哥哥喊什么?” 谢凤麟:“你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你哪门子哥哥!你该称呼他为‘温公子’,如此乱叫一个男子哥哥,轻浮不轻浮?!” 徐婠:“她是我义母娘家的亲侄子!且温家和我徐家本就是几十年的交情,怎么到你这里就轻浮了?” 谢凤麟一脸不爽:“你又去药铺做什么?需要买什么药不能一次买完?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去?” “我需要一味药材,这药材还需用特别的方法炮制,用来给公主的奶娘入药。我怕别人说不明白,所以亲自去了一趟,请他帮我弄来。”徐婠说,“然后他跟我说了一件事情。” 谢凤麟不甚在意地端起茶来喝:“什么事?” “他说,南海州上贡的南珠,被人给劫了。”徐婠说。 谢凤麟动作一顿:“南珠?” 第59章 不能用,还不能看看? 徐婠点头:“一旦上报,护送的官兵都是死路一条,他们就私底下找到了容哥哥一个远房亲戚帮忙追查。那亲戚是干镖局的,在黑白两道都很有影响力,就查到,货应该是来了京城这边。我又听桑榆说你在经手一批珍珠的生意,所以我就担心,你别不小心沾了脏货,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凤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变了几变。 “夫君。”徐婠提醒他,“抢劫贡品,那是杀头的大罪。” 谢凤麟:“桑榆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徐婠:“是我问他,你天天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他说你不是去见小凤仙,是去做珍珠生意了。” 谢凤麟:“你那个‘容哥哥’,靠不靠谱?” “靠谱!”徐婠说:“我干娘说,娘家众多侄子里头,就他做事最踏实,最靠谱!从不虚言妄语。” “嗯,知道了。”谢凤麟随手拿了把梳子,梳着他的湿长发。 他这个样子,干干净净,水灵灵的,男人的力量感、性感与美感完美融合,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徐婠瞅着他,感觉对眼睛好。 “你还有什么事吗?”谢凤麟问。 徐婠说:“没什么事了,就是......想多看你几眼而已。你这个样子,挺好看。” 谢凤麟的脸一下子爆红:“你一个女子,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徐婠:“你是我夫君,不能用,还不能看看?” 特么又被她调戏! 他是个男人,如何能受这种侮辱? 谢凤麟丢下梳子,忽地起身,双手按住徐婠的椅子扶手,居高临下地压迫着她:“你看!看个够!” 然后,他就发现徐婠黑葡萄般的眼睛眨了眨,脸上慢慢浮起红晕,身子也微微往后躲。 呵!小样! 明明是条小白羊,在他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谢凤麟邪恶地笑了笑,凑得更近了些,两人几乎呼吸可闻。 “看够了没?”谢凤麟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徐婠的唇上,声音微微嘶哑地问。 徐婠醒过神来,一把推开他,快步走了。 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呵!呵!”谢凤麟这下开心了,“哈哈哈!” 出门以后,徐婠深呼吸了好几次。 从小到大,母亲都告诉她,她是玄隐门未来的掌舵者。 带领一个上千年历史传承的门派,不仅需要能够服众的本领,更需要睿智的头脑。 她必须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广纳信息,提前布局,不独断,不沉迷。 可刚刚,她竟一反常态地心跳如擂,无法思考。 她活了十五年,还是头一次有如此反应。 她不容许自己如此。 走到正院门口的时候,她基本上平静下来了,无意中回望了一眼,顿时更清醒了些:绿灯笼! 看样子,那个发暗号的人,去找温容了! 她和小只,约定晚上轮流出去办事儿,今晚正好小只去温容那里。 天亮前回来,墨小只跟徐婠说,画暗号的果然找去了药铺,竟是个老人,看起来七八十高龄了,颤颤巍巍地问,能不能救一救他们镰刀帮,快活不下去了。 “镰刀帮?”徐婠觉得耳熟,“我记得,温容说,双龙城寨有个镰刀帮。” “就是那个。”墨小只说,“他说,镰刀帮就是战前的斧头帮,因为种种缘故改名了。” 徐婠:“他们怎么活不下去了?” 墨小只:“双龙城寨的青龙帮,总欺负他们,扬言要在一个月内让他们消失。说白了,就帮派之间互殴,打不过呗!” 徐婠:“他们有多少人?” 墨小只:“温容也问过他这个问题,老头说,镰刀帮原本是个数百人的大帮派,现在,走的走,死的死,残的残,就剩下二十来个人了。” 徐婠:“二十几个人,也够温容用了……又是双龙城寨的,行,这个腰,我帮他撑了。” …… 双龙城寨。 “双龙当铺。”温容望着眼前黑沉破旧的二层楼房说,“赫赫有名啊!京城地下黑市的幕后老板。” “早两年就不是了!”带他们过去的黄老爹,也就是循着暗号找到温容的老头说:“市集的经营权被青龙帮的抢了!双龙当铺早就名存实亡,也就挣几个小钱,当个指路的路标而已。现在,他们更是要把当铺也想抢去,逼我们低价卖给他,一个月内不答应,说要灭了我们!” 老头这话说得颤颤巍巍地,快哭了似的:“我也是没办法了,想起天霸他爷爷传给我的那个暗号。当初他临终的时候说:见宗门召唤必应,有难处了也可以找宗门,这么多年以来,宗门从来没有找过我们,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就在告示栏底下召唤宗门,快一个月了,本来以为没希望了,不曾想,你们真回应了……” 徐婠:“走吧,进去。” 黄老爹带他们三个进去了。 里头坐着个铁塔般的彪形大汉,足有八九尺的个头,一身壮硕的肌肉,茂密的头发和胡子使得整颗脑袋像颗大毛球。纤细的徐婠站在他面前,大约只有他体格的五分之一。 “天霸,他们来了!”黄老爹说。 大毛球将温容、徐婠和墨小只挨个打量了一番,转头问老头:“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一个文弱书生,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小娘子,还有个黄毛丫头?” “你别乱说话!”老头急忙吼那大毛球,然后毕恭毕敬地跟徐婠说:“少门主,他是我儿子,叫黄天霸。我年纪大了,现在镰刀帮都是他当家。我之前没跟他说过这些,他不知道,还望少门主见谅!” 徐婠点头,跟黄天霸说:“霸爷,幸会,鄙姓徐。” “少门主?”黄天霸却满眼嫌弃,看徐婠的眼神像看一条毛毛虫。“你是什么门的少门主?” 徐婠:“你的宗门。” 玄隐门是隐世门派,不对弟子以外的人透露门派名称,对于附属门派,统一称宗门。 黄天霸却感觉被骂了,忽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徐婠:“宗门?哪个宗啊?祖宗的宗?” 徐婠:“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黄天霸笑了一下:“好大的口气!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资格当我祖宗?你是能帮我找回场子?还是能帮我保住当铺?” 第60章 有镇国公世子给你做靠山,够吗? 徐婠环顾一周。 这双龙当铺,貌似被人给砸了。 到处都是烂桌子瘸椅子,墙上还被人泼了红色的油漆,刺鼻得很。 原本挂在正堂墙上的牌匾也掉了下来,搁在旁边,两个男人正搭着梯子,提着榔头哐哐钉钉子,貌似想重新挂上去。 牌匾上写着:“典当寄卖,童叟无欺。”八个大字,挺大挺沉的,两个男子将牌匾抬过去,其中一个想举起来递给另一个,用尽吃奶的力气,愣是没举起来。 徐婠伸手,凌空一抓,那沉甸甸的木头牌匾,竟突然飞了起来,“哐”地一声,稳稳地挂在刚刚打好的钉子上。 举了半天没举动,满头大汗的汉子僵在那里,看看三四米高处的牌匾,又看看黄天霸和徐婠这边,使劲掐自己脸:“它……它怎么自己飞上去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做梦!它的确自己飞上去了。”梯子上的另一个也一脸呆滞。 “凌……凌空摄物吗?”还是黄天霸有见识,目瞪口呆地问徐婠。 徐婠微笑:“霸爷是行家。” 黄天霸:“可,可你……你……” “你想要什么?”徐婠问。 黄天霸:“啊?” 徐婠:“钱?” 黄天霸:“……钱谁不想要?” 徐婠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递给他:“够不够?” 黄天霸狐疑地接过去数了数,一千两一张,一共十张,竟是……整整一万两银子! 别说一万两,一百两的银票他都没摸过。 手头有点散碎银子,也很快花出去了。 黄天霸感觉有点晕,咽了一口唾沫。 “找回场子,保住当铺,这些钱够了吗?”徐婠又问。 黄天霸:“够……够了……” 徐婠:“还需要什么吗?” 黄天霸好容易找回舌头,快速将银票折叠起来塞进袖子里,语气比他爹还要恭敬:“祖宗,这里头,不全是钱的事儿!青龙帮有靠山,很厉害的靠山!” 徐婠:“什么靠山?有多厉害?” 黄天霸:“具体是什么靠山我们也不清楚,据说有上头那些公侯世家的人帮他们撑腰!非常有权势的那种!” 徐婠:“非常有权势的公侯世家?能比镇国公府更有权势吗?” “那肯定不能!”黄天霸立刻说:“这天底下,谁能比镇国公府更有权势呢?” 即便是黄天霸之流,也知道镇国公权倾天下,手握重兵,且深受老百姓爱戴。 徐婠:“那,有镇国公世子给你做靠山,够吗?” 黄天霸感觉更眩晕了:“镇……镇国公世子?” 徐婠:“嗯。” “那自然是……若......若有他当靠山,谁还敢动我镰刀帮?!”黄天霸兴奋得语无伦次,“但是他……他老人家能……同意吗?” 徐婠说:“你修缮好了就重新开业,开业之日,我带他过来给你送上贺礼。” 黄天霸难以置信:“……真的吗?” 徐婠:“我对外的身份是:镇国公世子夫人。” 黄天霸没反应过来:“啊?” 徐婠:“我就是镇国公世子的妻子。” 黄天霸:“啊?!!” “宗门乃是隐世门派,我们三个人的身份,只有你和黄老爹知道,不得对外泄露一个字。”徐婠又说,“泄密者,死。” 黄天霸脑子好像不怎么好使,傻傻愣愣的,还有点斗鸡眼:“什么?泄密?” 徐婠伸手,从黄天霸面门上拂过。 黄天霸只觉得下巴发凉,伸手一摸,摸到满手的胡子! 好霸道的内力! 对于高手,挥手间断他脖子容易,但要断他软软不着力的胡子,却不容易!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徐婠:“我夫君也不知我的身份,在他面前,我只是他妻子,是温容的妹妹,明白吗?” 黄天霸声音有点抖:“……懂!” 徐婠点头,指着温容说:“以后,你听温公子号令。具体要办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 黄天霸急忙冲温容拱手行礼:“是!温公子,您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温容微笑:“我正好有个事儿需要你帮忙。你帮我查一辆车,一个人……” 温容跟黄天霸说面具黑袍人之事,徐婠冲墨小只招招手,带着她去周围转了一圈。 双龙城寨是京城里头的贫民区,这条街两边,全都是低矮破旧的老房子,开裂的瓦上长草,竹篾加泥巴糊墙,凉棚遍地,污水横流,苍蝇乱飞,对比之下,他们所处的这座黑沉沉的二层石砌小楼,显得格外威武醒目。 沿街走过去,入目是各种各样的贫苦。 乞讨的叫花子,衣不蔽体的孩子,补丁摞补丁的住户,见了她们两个,都偷偷打量她们,有的好奇,更多的,却是带着一种极大恶意,恨不得将她们剥皮拆骨似的。 “他们的眼神不对。”徐婠说。 墨小只:“是啊!我们明明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他们好像跟我们有仇似的!” 正说着,突然有暗器袭来。 墨小只随手抓了旁边一根竹竿格挡开,原来是个菜疙瘩。 “臭小子!干什么呢?”墨小只三两步过去抓住了偷袭的人,是个半大的少年。 少年恶狠狠地说:“滚!我们绝对不会搬走,你们死了这条心!” 徐婠:“搬走?谁让你们搬走?” 少年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愤怒:“装什么装?马上滚啊!要不然我砸死你们!” 徐婠耐心说:“我们两人,今天第一次来这儿找个朋友,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那少年倒也是个明事理的,见她态度真诚,好像真的不知情,便没那么凶了,闷闷地转身便走。 “诶!”墨小只拦住了他的去路,“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少年:“我管你们是谁!让开!” 墨小只:“我们两个,是镇国公府的人。你把你们这儿发生的事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能帮你呢!” “镇国公府?”少年的眼里顿时有了光,“是大疆战神那个镇国公吗?” 墨小只:“对!” 少年便说:“他们要赶我们这一片儿的都离开,说要把房子都拆了,建什么大集。” 徐婠纳罕:“你们是这里的合法住户,若无官府批文,谁敢赶你们走?” 少年:“我不懂什么合法不合法,反正我们不能走!他们补贴的钱不够过一个月的!我们离开这里,根本没有地方住了!只能去当乞丐!” 徐婠问:“你说的他们,是何人?” 第61章 我夫君会过去给他们撑腰 少年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是青龙帮。” 徐婠:“又是青龙帮。这天子脚下,他们没有王法了吗?” “镇国公是大英雄,是我最崇拜的人!”少年一脸崇拜之色,“夫人,您能不能回去转告镇国公,让他帮帮我们?” 顿了顿,他又说:“我家有父亲,有哥哥,我们可以养活自己!但是我们这边还有很多老人,病人,孤儿寡母,离了这里,他们都怎么活呀?” 这少年虽出身贫苦,身上却隐隐有种正气。 徐婠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我叫闰火。” 徐婠点头:“好,这件事情我回去打听一下,若真有人违法乱来,我们镇国公府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少年深深拜谢。 逛了一圈,她回去问了黄家父子,那男孩所言是否属实。黄家父子说属实,青龙帮驱赶这一片的居民,而给到居民的补偿,却少得可怜。 双龙当铺只是被驱赶强拆的位置之一。 徐婠让温容回去找人问问怎么回事。 然后约定两日后当铺重新开业,那天天鸿阁正好休沐,徐婠可以带着谢凤麟过去。 上次徐婠救了罗夫人,谢凤麟说欠了她个人情。 徐婠打算等他下学回家就去找他,拿此事挟恩图报。 往东厢去的路上,却远远看到恒昌守在门口,谢凤麟和桑榆正在屋里说话。 桑榆:“……我就挂在那船舷外头,把廖保禄和那个南洋商人的话听了个清楚。那商人催促快些,他急着回去。 廖保禄说,谢凤麟做事谨慎,非得找齐了买家,跟他们要到定金才肯出手交易,这些日子,我们已经谈下来八家,货量总共五斛,还差一半,还得继续找买主才行。 那商人就问,为何非得卖给谢世子,卖给别人不行吗?廖保禄让他少问,能保命。” 谢凤麟眉头一挑:“少问,能保命?” 桑榆:“是这么说的,当时他们在大船的船沿边上,我就吊在船舷外头,离得很近,绝不会听错。” 谢凤麟:“看样子,真的有问题啊……” 桑榆:“我也觉得有问题,这么好的货,不会真的是贡品吧?牵涉进贡品里头,不死也得脱层皮!” 谢凤麟眼睛微眯,说:“廖保禄胆子向来小,又满脑子屎,他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整我。若那真是贡品,他后头必然有人!而且,是个人物!” 桑榆:“嗯。一般人可不敢去劫贡品。” 谢凤麟:“他若找到新的买主,要约我出去,不管哪天,你都应下。” 桑榆:“好。” 看桑榆走了,徐婠过去找谢凤麟。 谢凤麟心事重重的,见了她就问:“你之前说贡品丢失的事情,确定是真的吗?” 徐婠:“应该是吧,容哥哥没道理拿这种事乱说啊!” 谢凤麟狐疑地看着她:“他没事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徐婠:“……那天我不是正好去他那里吗?他那亲戚就找上门来,说容哥哥在京城人面广,请他帮忙什么的,我在里头就听了一耳朵。后来我问他,他没拿我当外人,都跟我说了。” 谢凤麟听了却黑了脸:“没拿你当外人?他连这种事也告诉你,可真没拿你当外人!” 徐婠:“我跟他都是大夫,本来就兴趣相投,能说到一块去。” “呵!”谢凤麟冷笑,“你别忘了,你是个已婚妇人!跟一个外男往来如此密切,成何体统?!” 徐婠一脸无辜:“你什么意思啊!是在说我跟他有什么吗?” 谢凤麟:“智力真感人,居然听懂了!” 徐婠:“你,你胡说!我跟他就是兄妹!更何况,即便我跟他有什么……你在乎吗?你心里不是只有小凤仙?” 谢凤麟:“我当然不在乎!但我在乎镇国公府的脸面!你行为不端,丢的是我和我家的人!” 徐婠怒道:“谢、凤、麟!我和你,到底是谁行为不端!” 谢凤麟多少有点心虚,被徐婠吼了,反而消停了,问:“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找茬啊?” “到底是谁找茬?”徐婠说,“万一那批珍珠真的有问题,你该好生感谢我容哥哥才是!你不但没有感激之心,倒是胡乱猜疑起来了!你也不想想,我跟他若真有什么事,我又怎会把你带去他那里?” 谢凤麟:“……你这个女人,我说一句,你要说十句!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徐婠说:“是这样,我娘有病在身,我在离开家乡来京城之前,就在庙里许了愿,要做一百件善事,为我娘积福积德。” 谢凤麟:“善事?你想干什么?” 徐婠说:“昨日,我无意间知晓了一桩恶人欺压百姓的事,我就想着,如果能帮助这些百姓,那便是大大的善事! 可是我一介女子,除了会治病救人,也不会别的。 我就想到,夫君是男子汉,身份又尊贵,本事又大,一定能帮他们,所以我就想求夫君帮帮他们,就当是为了我娘。” 这马屁把谢凤麟拍舒服了,抄着手拽拽地问:“说来听听,什么恶人?” 徐婠说:“双龙城寨的青龙帮。他们要把双龙城寨的百姓都赶走,让他们无家可归!然后强拆他们的房子,盖什么大集。那些百姓本就过得困苦,老弱妇孺不少,你说,把他们都赶走了,他们可怎么活呢?” 谢凤麟却不相信:“青龙帮我知道,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驱赶百姓啊!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徐婠说:“是真的!容哥哥说,双龙城寨有个双龙当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都收,或许有可能有三生水母。我们俩就一起去问,结果一去那儿就发现当铺被人砸得稀巴烂。然后就听他们那边的人说了这些事!” 谢凤麟摆摆手:“那双龙当铺可不是什么善地儿!他们背后是镰刀帮,成日跟青龙帮火拼争地盘,这些江湖帮派,杀人不眨眼,什么脏事儿,烂事儿都有,连朝廷都不想管,你一介妇人,就别掺和了!” 徐婠弱弱地说:“可是,我跟他们说,等他们当铺后日开业,我夫君会过去给他们撑腰……” 第62章 本世子既然管了,就一定管到底 谢凤麟瞪着她:“什么玩意儿?你夫君?去给双龙当铺撑腰?” 徐婠:“嗯。双龙当铺是为了保护百姓,跟青龙帮对抗,才被砸的。 他们说青龙帮有后台,背后是有权势的公侯世家,我当时一气愤,就问他,他们的后台比我们镇国公府如何?他们说比不上。 我就说我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带夫君来给他们撑腰!” 谢凤麟给气得无语。 徐婠像只小白兔,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他:“夫君,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谢凤麟:“……罢了!也不算个事儿。后天我正好休沐,跟你去一趟就是。只是你要明白,沾上他们,没什么好处,还自降身份!懂不懂?” 徐婠笑得眉眼弯弯,点漆般的眼睛黑黑亮亮的:“谢谢你夫君!” 这人还蛮好说话的。 还以为要威胁一下呢! 谢凤麟酷酷的:“下不为例。” …… 三辆豪华马车在双龙当铺一字排开,谢凤麟、徐婠、温容各乘一辆,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进了双龙当铺。 排场盛大,浩浩荡荡,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片区的住户都过来看热闹。 青龙帮的也躲在暗处,摩拳擦掌,准备干架。 让他们搬,他们倒重新开起业来了! 今天必须给他砸个彻底。 顺便把黄天霸的腿给打断! 岂料,竟然来了大人物。 看他们的穿着,非富即贵。 看他们的长相,尊贵俊美。 而且那马车上挂着的精美马灯上,居然还写着“镇国”二字。 不是什么马车都敢挂这两个字的。 埋伏的小弟找了他们帮主来看,帮主看了就脸色大变,说:“是镇国公世子谢凤麟!我以前在万花楼见到过他!” 小弟:“啊?镇……镇……黄天霸居然能请动他?” 帮主:“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帮主骑快马离开了。 …… 双龙当铺内的气氛,有点尴尬。 温容把镰刀帮二十多个弟兄都叫了来,还让他们穿着崭新的衣服,梳洗得整整齐齐的。黄天霸也收拾干净了,脸上胡子剃了,头发也扎得平平整整,很有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 然而从未穿过锦衣华服的他们却别扭得很,一个个胳膊腿儿都不知如何安放,弄得屋里的气氛就很尴尬。 好在温容挺会化解尴尬的,笑着说:“想必大家都知道上座的两位是谁了,他们乃是镇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今日莅临双龙当铺,为我们镰刀帮带来新气象,大家先鼓掌欢迎!” 大家都鼓掌。 “世子和世子夫人都是非常和善的人,大家不用紧张,放轻松些。”温容又说,“都坐吧,别站着了,黑鸦鸦这么多人。” 于是他们都坐下了,但依然没人说话,全都拘谨得不行。 “霸爷,不曾想,你剃了胡子,竟长得不俗!”温容乐呵呵地说,“大家觉得呢?” “霸爷是个美男子!”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 徐婠也看着黄天霸笑,还真别说,胡子一剃,头发一梳,黑色长袍一穿,黄天霸竟脱胎换骨般,从一个大毛球变成了个身形伟岸,气势强大的年轻男子。 谢凤麟看了徐婠一眼,突然开口问:“听说,你们这一带的百姓都被驱赶?有这回事吗?” 弟兄们基本上都是双龙城寨的,闻言都说是。 “是青龙帮?”谢凤麟有些不信,“他们这么大胆子?” “这个事,我去查了一下。”温容说,“这事,是京修所的活,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说是外地行商入京,往往临街摆摊,妨碍交通,所以特地建一大集市,为他们提供地方。青龙帮,顶多就是干脏活的。” 京修所,是工部底下负责修筑城墙和宫殿的部门,但皇宫不可能天天需要修缮,因此他们就增加了京都修建与美化的职能,朝廷也会拨地给他们,根据需要,修建住宅和店铺,卖给老百姓,以充盈国库。 谢凤麟问温容:“负责人是谁?” 温容:“工部侍郎,秦光表。” 是贤王的人。 谢凤麟冷笑:“秦光表向来谨小慎微,在上官面前腰杆就没挺直过,要说他敢如此操作,我是不信的。” 顿了顿,他问:“霸爷,就你这当铺,他们给多少补偿?” 黄天霸:“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徐婠惊呼:“京城寸土寸金,你这么大一栋楼,再少再少也得给两三千两银子吧?怎么会只有二十两?” 黄天霸说:“我这还算多的!其他住户,有的给一两,有的给二两,还有的一分钱捞不着!” “这根本就是明抢!”徐婠说:“你们去京都府衙告他们啊!” “没用!”却是另一个人恨恨说:“我去敲过鼓告过状,他们说我们没有房契。可我们明明有!拿给他们他们也不认!说我们的房契不作数!” 徐婠纳闷:“还有这种事?这不是一家两家,双龙城寨这么大的地方,起码几千住户,他们怎么敢?” “把房契拿出来我们瞧一瞧吧。”谢凤麟说。 黄天霸拿了房契出来,谢凤麟看了一眼,立刻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一脸荒谬之色,问:“这就是你的房契?” 黄天霸:“是啊!” 谢凤麟:“这上头盖着前朝官府的印章!难道开国以后,你们没有去办新的房契吗?” 黄天霸年纪并不大,数年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遂看向黄老爹。 黄老爹一脸苦相,说:“几年前,官府有通知我们去换房契,但是要换房契,得交房、地估价的一成的契税,我们这个房子,要三百多两,哪能拿得出来呀!” “是啊!”另有人说,“我家一年也存不了二两银子,要让我家交二十两,怎么交得起!” “我们整个双龙城寨没有几户能交上这个税的,但凡交了的,就能得到很多的补偿款,再去买个小院儿都绰绰有余了!” 谢凤麟说:“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没有房契,直接把你们赶走都是理所应当的,能补偿一些钱已经是官府仁义了!” “可这房子是我家祖辈上传下来的!凭什么要莫名其妙交那么多钱?” “是啊!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不知何时,门外聚集了很多人,听到谢凤麟的话,开始群情沸腾。 徐婠转头看谢凤麟:“夫君,你帮帮他们吧!法理不外乎人情,总是有解决的办法。” 谢凤麟举手示意他们安静,说:“这件事,本世子既然管了,就一定管到底。我会把你们的情况禀告给我父亲,请他帮忙解决此事。必定不会让你们流离失所。” 第63章 一颗圆圆的小丸子 众人听了,俱都欢呼雀跃,高呼:镇国公青天大老爷! 他们看谢凤麟的眼神,满是热情爱戴。 习惯被人唾骂的谢凤麟此刻感觉……还挺不错的。 比被人骂的滋味儿好多了。 “你们坚持住,不要搬。”徐婠含笑说,“若遇到有人寻衅滋事,便来寻霸爷庇护,霸爷必然会帮你们的。” 黄天霸挺起胸膛,中气十足地说:“没错!大家都要扛住,千万不要搬!谁敢找你们麻烦,就来告诉我!”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呢!”突然,一个很突兀的声音响起。 人们转头看去,居然又来了个华服公子,下了马车,在一堆仆人的簇拥下过来了。 是贤王世子,萧北滦。 他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徐婠曾见过。 萧北滦跟谢凤麟差不多年纪,高矮也差不多,上次在太后那里见到他的时候,他满嘴的甜言蜜语,哄得太后挺开心,叫他“乖孙”,还说要给他说一门好亲。 此时,他却跟变了个人似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鸷偏执,看向谢凤麟的眼神,满满都是恶意。 “镇国公世子谢凤麟,乃是出了名的纨绔废物!”萧北滦一字一句地说,“文不成,武不就,天天被镇国公发配到家庙里头去挑粪,你们信他?” 谢凤麟眼睛微眯:“萧北滦?青龙帮后头,原来是你?” “什么青龙帮?我根本没听说过!”萧北滦却说:“本世子不过是路过此地,看到你家的马车,所以过来看看。不曾想,居然听到你在这胡说八道蛊惑人心!” “你是何人?”黄天霸怒问。 萧北滦冲他微笑:“你问问谢凤麟,本世子是何人。” 一众镰刀帮兄弟都看向谢凤麟。 谢凤麟说:“他是贤王世子,萧北滦。” “贤王?”京都百姓都爱在茶余饭后谈论权贵,有不少人听说过贤王之名,“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贤王世子,便是正宗的皇室血脉,当今皇上的亲侄子,当今太后娘娘的亲孙子啊!” 萧北滦看到众人看他那敬畏的眼神,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之色,面向众人,一脸威胁地说:“大疆律法,无契而占房而居者,当驱离,杖三十!就算是镇国公亲自来了,他也不能违背律法!我劝大家,趁着官府还给补贴,赶紧搬离,否则,到时候不仅拿不到分文,还要被打三十板子!” 他伸手指着谢凤麟:“你们千万不要相信谢凤麟这个废物的话!他的话,不可信。怕是收了这当铺老板的钱,在此处招摇撞骗罢了!” 谢凤麟京城第一纨绔的大名,市井百姓都是听过的,而且,津津乐道,越传越离谱。 只是刚刚,许多人一时没有将传闻中的人和眼前这位对上号。 听萧北滦这样一说,他们便对上了,看谢凤麟和黄天霸的眼神充满着怀疑,各种窃窃私语。 “我想起来了,谢凤麟,不就是传闻中那个‘京城第一纨绔’吗?” “是啊!听说他只会吃喝嫖赌,天天泡在青楼里头!” “还听说他欺凌百姓,强抢民女,好多良家女子都惨遭过他的毒手!”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放着名门闺秀不要,一心想把那万花楼的头牌小凤仙给娶回家去!” “这样的混账玩意儿,他能是真心帮我们?”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 谢凤麟本就不想管这档子事,见百姓如此反应,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旁边的徐婠却站了起来,朗声说:“我的夫君,自两岁开始,便由家中祖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八岁,被接到外院,由我公公手把手亲自教导。 我夫君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是个跟镇国公一样顶天立地又心怀大义的好男儿! 只是有些人,嫉妒我公公得皇上信重,得百姓爱戴,见不得我们镇国公府后继有人!因而在民间散播谣言,诋毁我夫君!” 徐婠的声音充满着女性独有的柔软,却延绵不绝,传入里里外外每个人耳中:“之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些流言到底从何而来,今天才知晓,原来是贤王府派人散播的? 各位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你们评评理!这个贤王世子,欺凌他庶出的弟弟,将人打得遍体鳞伤,我夫君出面阻止,得罪了他,便被他编排各种谣言,意图败坏他的名声。他们贤王府此举,应不应该?” 这个女人还真是颠倒黑白巧舌如簧!萧北滦看向徐婠,目露凶光:“你一个小小的医女,居然敢如此诋毁本世子?你信不信,我——” “我信!”徐婠打断他,“今日我当众揭穿了你,你回头恐怕也会在太后娘娘面前告我黑状,打击报复我!但是我不怕!自古事实胜于雄辩!无论你如何诋毁,也掩盖不了我夫君的光芒,你也是样样都不如他!” 萧北滦被气笑了,指着谢凤麟:“我,不如他?” 徐婠:“你口口声声说,我夫君文不成武不就,是个废物,那你敢跟他比试一下吗?你若输给了他,岂不证明你比我夫君更不堪?连个废物也算不上,只能算垃圾?” “你!”萧北滦满眼戾气,看向谢凤麟:“谢凤麟,你现在都怂到要女人帮你出头了吗?” “看样子你不敢跟我夫君比!”徐婠笑道,“那就证明,你刚刚全都是诋毁之言!” “比就比!”萧北滦终是经不住激,说:“不过,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个‘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的夫君,他敢不敢下场跟我比?” 徐婠看向谢凤麟:“夫君……” 谢凤麟还真不敢。 他正处于打通任督二脉之前的蓄纳期,内力全无,手无缚鸡之力。 而萧北滦,自从习武,天生蛮力,现在的他,根本不是萧北滦的对手。 “你可真会自作主张!”谢凤麟压低声音,牙痒痒地说。 徐婠的嘴没怎么动,但她的声音却钻入谢凤麟耳中:“夫君,那天我看你舞剑,剑术是很好的,只是缺乏力量。我这里有内息丸,可以让你短暂地产生内力,就能打赢他了。” 谢凤麟不怎么信:“还有这种药?” 徐婠突然伸手,握住谢凤麟的手。 软软温热的触感,让谢凤麟心里突突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颗圆圆的小丸子。 第64章 徐婠,你当我是死的? “夫君!你一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以洗清你的污名!让大家看看,究竟是我镇国公世子是废物,还是贤王世子是废物!”徐婠说。 谢凤麟很想惩罚她,使劲儿捏了她一下,将那颗丸子收了,起身大声说:“行!不过我这一身衣服,乃是我‘最爱的’娘子,亲手缝制,可不能给打坏了。霸爷,劳烦找个地方容我更衣?” 黄天霸让人带谢凤麟去楼上,徐婠也跟着一起去了。 瑞喜去马车上拿备用的武服。 “你干嘛那么使劲儿捏我?”上楼后,徐婠抱怨,“把我手都捏红了!你看!” 她把手伸到谢凤麟眼前,精致漂亮的小手上,果然被他捏出了红痕。 谢凤麟莫名心里一荡,转过眼去,说:“谁让你自作主张?再有下次,爷捏的就不是手了!爷扭断你脖子!” 徐婠:“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夫君,你快把内息丸咽下去!” 谢凤麟看着手里那颗豌豆大小的黑色小药丸:“真能产生内力?” “我骗你干什么!”徐婠一着急,直接把丸药拿过去,塞进了谢凤麟嘴里。 谢凤麟的嘴唇被她的手一碰,心里又是一软,气息几乎不稳。 他猛然后退一步:“男女授受不亲,你——你这药,居然……” 这东西还挺神奇,入口即化,空荡荡的丹田立刻有了反应,一股暖暖的气息涌向四肢百骸。 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沉入丹田虚空的内息,在渐渐凝聚,隐隐蓄势。 谢凤麟眼前一亮:“居然真的有了!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徐婠笑意盈盈:“是吧!夫君,它能支撑大约一刻钟!你要速战速决,而且要下狠手,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紧急回去看大夫的程度!” “这又是为何?”谢凤麟问。 “不把他打趴下,万一他输了不服气,再提出跟你文斗怎么办?”徐婠说:“你都两年没上学了,文斗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啊!” “你看不起谁!”谢凤麟翻了个白眼,正好瑞喜拿来了衣服,谢凤麟将徐婠推出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瑞喜在里头,却把我关外头?”徐婠撇嘴,“这么见外……” …… “你真要跟我打?”萧北滦眼里尽是轻蔑之色,似笑非笑地问谢凤麟。 谢凤麟:“都站这儿了,动手吧。” “那我们可得事先说好了,”萧北滦说:“打死、打伤、打残了,责任自负!别到时候又到处告状,说我伤了你。” “当然。”谢凤麟说:“你若不放心,立个字据也行。” 萧北滦眼前一亮:“可是你说的哈!来人,拿笔墨来!” 于是,两人立了字据,各拿一份。 比武时,力量占决定性因素。 有了力量,便有了速度。 有了速度,处处先发制人,不到十招,萧北滦就被谢凤麟踹翻在地,躺在地上痛苦挣扎。 他的奴才们赶紧把他架走找大夫去了。 屋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世子的身手,没有十年的勤学苦练,万万达不到!”黄天霸拱手说,“往后,再让小人听到那些诋毁世子的话,小人打爆他的头!” “是啊!就这,还叫‘文不成武不就’?我看,军中那些将军也未必是世子的对手!” “相由心生。看世子的容貌气度,如清风朗月,再看刚刚那位,就是个阴险小人!” “是啊!世子长得真好看啊!” …… 谢凤麟听到这些恭维之言,心里颇为自得,目光越过人群去瞄徐婠。 岂料这一看,发现她又跟那温容凑在一起说话! 谢凤麟心头火起,大步过去,拉起她就走。 徐婠正问温容,小凤仙的男人追查得怎么样,对方正要回答,竟被谢凤麟给拉走了,他还一肚子火的样子。 徐婠纳闷:“怎么了?” 不是打赢了吗? 谢凤麟转头跟黄天霸说:“我中午跟人有约,得先走了。霸爷,有消息我会差人来告诉你。” 黄天霸不敢挽留,冲徐婠拱手行礼:“多谢!世子和夫人的相助之恩,小人没齿难忘。以后,定然两肋插刀,誓死效忠!” “效忠就不必了。”谢凤麟说了句,转身拉着徐婠去了马车处,将她塞进了自己的马车。 “咱们这就走吗?”徐婠问。 谢凤麟:“怎么?你还想留下来吃饭?” “不是,得叫容哥哥一起啊!我们跟他一起来的,得叫上他一起走啊!”徐婠说,“就这样先走了,多没礼貌!” 谢凤麟看着她:“徐婠,你可知,何为妇道?” 徐婠:“……你什么意思?” 谢凤麟:“盯着黄天霸看,又跟温容凑一起说话,徐婠,你当我是死的?” 徐婠也来气了:“谢凤麟!你简直无理取闹!我这叫不守妇道?你那小凤仙,天天在男人面前吹拉弹唱卖弄风情,那又叫什么?我就不信,你也这样跟她说话!” 谢凤麟:“她跟你能一样?她那是迫于生计——” “是!她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我就是淫荡无耻,满腹龌蹉,行了吧!”徐婠转头掀开车帘,叫道:“小只!你跟温公子说一声,我们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冲她使了个眼色。 墨小只会意,应了一声进去了。 徐婠放下车帘,脑袋扭在一边,再不理谢凤麟。 谢凤麟也不理她。 到了距离万花楼最近的街区,谢凤麟就赌气说,让她下车,坐后头的马车回家,他中午约了人。 “又去万花楼见小凤仙呗?”徐婠说了一句,直接下车,“哐!”一声关上了车门。 “欸!”谢凤麟却追了下来,叫道:“等等!” 徐婠回身。 “那个,有个事问你。” “说。” 谢凤麟:“你那个迷魂药,放多少?” 徐婠:“不是跟你说过?一杯茶,一茶匙的量。” 谢凤麟:“哦……我忘了。” 徐婠:“还有事吗?” 谢凤麟:“没有!” 徐婠转身就走了,叫了墨小只一起上了马车,从他身边驶过。 谢凤麟看着远去的马车,一脸郁闷。 “怎么了?”桑榆过来问,“三奶奶好像生气了?你们吵架了?” 谢凤麟气闷地说:“她跟那温容往来过密,我说她几句,难道不应该?她还跟我置上气了!” “往来过密?有吗?”桑榆纳闷。 “你没看到?刚刚两人就凑一块说话呢!”谢凤麟一肚子气。“一个已婚妇人,跟一个外男这般,成何体统!” 桑榆瞅着他这气鼓鼓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问:“你该不会……” 谢凤麟皱眉:“不会什么?” 桑榆咧嘴:“该不会在吃醋吧?” “吃醋?”谢凤麟一脸荒谬,“你早上吃错药了吧!我会为她一个骗子吃醋?” 桑榆:“那你这反应就有点奇怪了。我看见了的,人家说话的时候,也就稍稍靠近了一点,正常礼节范围之内,是你反应过度了!” 谢凤麟指着他自己:“是我反应过度了?” 桑榆:“而且,就这样丢下温公子走了,也显得咱们特别失礼。” 谢凤麟气不过,如鲠在喉:“我发现你变了!你帮着徐婠说话!你还把我的事跟她说?你到底是谁的师兄!你帮着谁?” 桑榆翻了个白眼:“不可理喻。” 第65章 昨晚干什么了?说着话也能睡着? 万花楼。 谢凤麟跟廖保禄又跟一个首饰作坊谈成了一笔生意,卖出了半斛南珠。 当然,没少喝酒。 送走了客户,廖保禄说还有话跟谢凤麟说,于是哥俩重回酒桌。 谢凤麟伸手往廖保禄身后弹了一下。 廖保禄身侧放酒的小几子上,酒瓶子倒了。 廖保禄急忙去扶,谢凤麟趁机往茶杯里放了早已备好的迷魂药。 一茶匙的量,装在一根鹅毛管里,握在手心,一挥手的功夫药就下下去了。 “这酒咋还倒了呢?”廖保禄嘀咕了一句。 “想是你喝多了,碰到它却不自知。”谢凤麟说,“喝杯茶水,解解酒吧!” 廖保禄却是眉头紧皱,心事重重,摇头说:“费了牛劲,才卖出去半斛!” 谢凤麟:“辛苦你,再多找几家吧!” 廖保禄说:“那个南洋船商催得很急,还说有别的买家在接触他。我怕等我们把买主找齐,生意却飞了!” “商人都是如此,不过是催你快些交易的手段罢了。”谢凤麟说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说:“嗯?这茶味道很不错,我竟尝不出是什么茶。” 廖保禄闻言,一时好奇,也端起来喝了一口,说:“这是新品种,叫做龙凤碧团,最近很流行,你家没有采购这个?” 谢凤麟说:“我们家比较守旧,年年都是一样的东西。” “你们镇国公府上,用的都是顶尖货,这些民间的大众货,你们也看不上眼。”他说着,打了个呵欠,突然眼神就迷离起来。 谢凤麟一脸平常地问:“廖兄,我们几个里头,我手头不算宽裕,跟你的关系也不算有多好,这南珠的生意,你为什么找我合伙?” 廖保禄:“生意是贤王世子介绍的,他让我找你。” 谢凤麟眼神微变:“萧北滦?他给你介绍的?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廖保禄:“他跟我说,决不能泄露是他介绍的。” 谢凤麟:“他跟我有仇,这是要坑我吧?” “我也怀疑是。”廖保禄说:“但是我不敢问他。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种事,我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谢凤麟冷笑:“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廖保禄:“他说,办好了,会帮我安排个实职,还会把他庶妹嫁给我。” 谢凤麟:“你一个侯府嫡子,还要靠裙带关系?” 廖保禄:“父亲过世以后,我们安庆侯府里头,没有一个有实权的。我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再往上靠靠,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侯府被挤到边缘。” 谢凤麟沉默片刻,又问:“那批南珠,有不有问题?” 廖保禄:“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烫手,品质好得过头了。” 谢凤麟便没再继续问,玩着手里的杯子,转来转去,眼神冰寒。 那廖保禄神智回来,感觉自己打了个盹似的,一脸茫然地说:“怎么?我刚刚竟睡着了吗?” 谢凤麟面不改色地回答:“嗯,你打了下盹。昨晚干什么了?说着话也能睡着?” 廖保禄笑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昨晚的确有点累,来了两次!哈哈哈!” 谢凤麟淡笑。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妈妈,您不能这样出尔反尔啊!之前世子不是说好给您一年的时间吗?不能因为别人出价高就反悔呀!”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响起,嗓门洪亮,清楚地传入包间内:“闺女啊!妈妈也是为你好!谢世子如果真的有心纳你入府,早就纳了!这推推拖拖大半年了,还是停留在嘴上,没个行动!我看他分明就是不想履行承诺了!你还不赶快趁着刘老板想娶你为妻,把自己嫁出去?虽然嫁过去是继室,但他家里很有钱!人又还年轻,你嫁给他,是去享福的!” 哭泣的,正是小凤仙,她哀求说:“不会的!世子答应过我,会尽快筹钱帮我赎身!还说会给我安排一个身份,以平民女的身份入府为妾,连人家都找好了!我相信他!” 中年妇人的声音霸道又坚决:“我不管!我再给你五日的时间,五日,他不来赎你,我就允了刘老板了!” “妈妈!求您了妈妈!再宽限我些时日吧!”小凤仙不停地抽泣哀求着。 廖保禄指着外头:“那是小凤仙和金老鸨的声音吧?” 谢凤麟沉默着,突然说:“这样吧!不等了!明天中午,我请个假出来,先把货买回来,如何?” 廖保禄大喜:“早该这样!你放心,到时候,卖出去的货款,先紧着你!该还钱的还钱,该给凤仙姑娘赎身就赎身,我的不急!” 谢凤麟拍了他一下:“兄弟,仗义!行,今天先这样吧,明天我出来,去你家找你。” 于是廖保禄先走了。 谢凤麟出门,循着声音走去,果然就见老鸨子和小凤仙正在楼梯拐角处说话。 见到谢凤麟,小凤仙眼前一亮:“世子?您怎么来了?” 谢凤麟直接将那老鸨抓了过来,居高临下地说:“当初说好,给你一千两,你保证凤仙一年之内不用接客,敢跟爷玩花样?” 金老鸨陪着笑:“哎哟世子!我也没让她接客啊!现在情况是,有别的人想给凤仙赎身!你那一千两银子,总不能把我女儿买断了,不让别人赎身吧?” 谢凤麟深呼吸,说:“五日之内,我必能凑够钱。你直接把那什么刘老板打发了吧!” 金老鸨笑得满脸褶子:“好好好!虽说他出的价高,但我家凤仙跟了世子,自然比跟一个商人强!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谢凤麟松开了老鸨。 老鸨便冲小凤仙使眼色,说:“凤仙,你好好陪世子说会话吧!” 小凤仙颔首,请了谢凤麟到自己专用的雅间,自嘲地说:“她今日倒大方,不用付钱,就让我们在一块了。” 谢凤麟说:“凤仙,让你受委屈了。” “世子这话,当真折煞奴家了。”小凤仙有些忧虑地问:“可是世子,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五日之内,能凑齐吗?” 谢凤麟说:“我谢凤麟说话,什么时候食过言?” 第66章 我有那么闲,能时时刻刻想着一个女人? 小凤仙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含笑说:“是啊!世子乃是言出必行的真君子,倒是凤仙多虑了。” 谢凤麟:“真君子谈不上,总不至于失信于你一个女子。” 小凤仙笑道:“我瞧世子似乎喝了不少酒,奴家给您做一壶醒酒汤吧,您稍等。” 谢凤麟:“有劳了。” 不多时,小凤仙给谢凤麟端来一碗汤水,放在他面前,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谢凤麟拿起瓷匙喝着。 小凤仙看着谢凤麟优越的侧脸轮廓,棱角分明,如玉生华,鼻梁挺拔,朱唇诱惑,每一分、每一寸都彰显着男性的魅力与不凡的气度。 她突然问了句:“世子,好些日子不见了,你可有……想奴家?” 谢凤麟动作微顿了一下,继续喝着醒酒汤,没回答。 小凤仙:“世子?” 谢凤麟仿佛才回过神来:“嗯?什么?” 小凤仙神色惶然不安:“奴家刚刚问,好些时日不见,您可有想奴家?” “自然是想过的。”谢凤麟安抚她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忙着那笔生意,想要尽快赚钱给你赎身。” 小凤仙这才笑了:“奴家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世子……” 谢凤麟柔声说:“等入府就好了,就能天天见面了。” 小凤仙的神色喜悦,但又透着一种切实的畏惧与担忧:“只要想到,以后能常伴世子左右,凤仙就觉得,未来充满着希望。但是,我又怕……” 谢凤麟:“怕什么?” 小凤仙:“怕国公爷和夫人不喜奴家,也怕您那位夫人嫉恨奴家,折辱奴家……毕竟,妾室毕竟是妾室,主母是可以对妾室随意处置的。” 谢凤麟说:“不用怕,我会护着你。她们若是心里有我,自然会顾念我的意愿,不会乱来。” “嗯。奴家信世子。”小凤仙说着,含情脉脉地靠向谢凤麟,好像是想靠在他身上。 一股淡淡的香脂味,夹杂着红藿香的味道,冲入谢凤麟鼻腔。 红藿香是男子才会熏的香,据说有延长同房时间的功效。 二哥谢俊就喜欢熏这种香,谢凤麟却很不喜欢这个味儿。 “我得回去了。”谢凤麟突然站起来,说,“还有些事情。” 小凤仙浑身僵了僵,有些难堪地坐直了,说:“好,世子,奴家等您。” …… 回镇国公府后,瑞喜等人牵马的牵马,放马车的放马车,谢凤麟跟桑榆两人步行回瑾明园。 “怎么样?”桑榆问。 谢凤麟:“是萧北滦。那批珍珠,八成就是被劫的贡品。” 桑榆:“他还真是不整死你不罢休啊!” 谢凤麟:“想整死我的,未必就是萧北滦。” 桑榆:“那还有谁?” 谢凤麟摇头,转而说:“想通过这笔生意赚钱,怕是不能了。但小凤仙那里也不能拖,那老鸨子想把小凤仙卖给别人,说是出价比我高。” 桑榆:“那怎么办?” 谢凤麟说:“我打算把库里的东西都拿去变卖或是当了。” “你那库里也没几个值钱的东西。”桑榆一不小心就讲了实话,“值钱的东西,都是皇后娘娘,或是你外祖那边给的。这么多年一点点攒下来的小私库,要是都卖了,以后不过日子了?” 谢凤麟:“以后勒紧裤腰带呗!再者,我也大了,也成家了,可以跟我娘要一些产业自己经营着,手里不就有钱了?” 桑榆:“嗯!这倒是正解。明明是个大财主,却过得紧巴巴的,也太委屈了。” 谢凤麟笑道:“我娘也是为我好,怕我手里有钱了出去乱搞。” 桑榆:“那你爹呢?他每月偷偷给你五十两银子,就不怕你出去乱搞?” 谢凤麟:“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总是在这些事情上多思多虑,男人就简单得多,我爹懂我。” 桑榆:“他若知道你把那些银子都给了万花楼,不知道还会不会‘懂’你?” 谢凤麟笑:“少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等我为她赎身,她就是清清白白的平民籍,你那些偏见,该放一放了!” “我对她的偏见,从来都不是她的出身。” 谢凤麟:“你觉得她并非真心?今天她还跟我说,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呢!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 桑榆撇嘴:“那你呢?” 谢凤麟:“我?” 桑榆:“你也时时刻刻想着她吗?” 谢凤麟笑:“你怎么跟她问一样的问题?我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每天就想着情情爱爱那点事儿?” 桑榆挑眉:“所以你并没有时时刻刻想着她?” 谢凤麟辩解:“我在天鸿阁,要赶上过去两年的进度,我还要提防着萧北滦那帮人,我还得想着赚钱的事儿,我有那么闲,能时时刻刻想着一个女人?” 桑榆:“呵!” 谢凤麟:“你笑什么?” 桑榆:“那晚上呢?你晚上总没那么忙吧?你有没有某一刻,恨不得马上见到她,亲她,抱她,跟她上床?” “卧、去!师兄!”谢凤麟一拳击打在桑榆硬邦邦的胳膊上,“你现在怎么也不正经了!我得告诉师父去!就说你思春了!哈哈哈!” 桑榆却语气非常正经:“你就说有没有过吧!” 谢凤麟:“当然没有!我对凤仙非常尊重!连半丝亵渎她的念头也不曾有!” 桑榆:“半丝都不曾有过?你当初难道不是看上了她,才要纳她的吗?你若对她没有一丝男女之间的念想,为何要帮她赎身,纳她为妾?” 谢凤麟说:“是这么回事。那天,她被人欺负,人明明是个清倌人,那几个混账非要搂着她给她灌酒!她不肯从,他们就说她已经是婊子了,装什么清高?难道还以为留着身子,能有男人肯娶她不成?” 桑榆:“所以你就为了打抱不平?” 谢凤麟:“当然不是!我当时只是帮她解了围,把那几个玩意儿揍了一顿。后来……我们又在湖边遇到,她跟我说她的事,家道中落,亲人离散,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被全世界的人恶意猜测,各种侮辱!我就觉得,这一点她跟我特别像。我帮她,就像帮我自己。” 桑榆深深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还真不是因为男女之情。” 谢凤麟说:“我自然是喜欢她的,像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品性,这样的才华,哪个男人能不喜欢?” 桑榆:“行吧。你说喜欢就喜欢。” …… 第67章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回到瑾明园,谢凤麟一眼看到,徐婠站在正房门口,正朝外张望。 这是在等他回来? 在外头站多久了? 罢了,若不是温容给的消息,他这次指不定就真完蛋了。 就给她小小道个歉吧。 “徐——”他才说了一个字,徐婠却转身就进去了,“砰”地一声关上门。 谢凤麟愣了好一会,气得牙痒痒,拂袖而去。 或是因为太气了,这天晚上,谢凤麟做了个梦。 他梦见在双龙当铺的二楼,徐婠跟他控诉:“你怎么可以这般猜疑我和容哥哥?你把我手都捏红了!” 她把手举到他眼前,白嫩嫩的玉手,一圈红痕。 谢凤麟突然就一把将她压在墙上,像条狼一般咬住她的脖子。 她的脖子又香又嫩,他渐渐松了劲,嘴却并未离开,沿着脖子往上,轻咬住耳垂,又从脸上挪过去,亲住了她的嘴,发狠地欺负她。 徐婠被他欺负得脖子耳朵遍布红痕,小嘴微肿,泪意朦胧。 谢凤麟呼吸急促地醒了过来,忽地坐起,心头的悸动久久不散。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谢凤麟狠狠抹了一把酥麻的嘴,有些狼狈地下床,也不好意思叫人,换了裤子,自己去净房用凉水洗了。 …… 墨小只跟温容通了气。 温容跟她说,双龙城寨那边,霸爷的人倒是对青龙帮的总部地形非常熟悉,还曾带他去蹲守过,但是没发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后来他找机会给小凤仙身边的小丫鬟红红下了药,倒是有不小的收获。 红红说,那个人,是万花楼的幕后老板,金老鸨都得听他的。 他跟小凤仙见面,并无定日,但小凤仙若有事找他,就会打发小丫鬟去一家绣庄,跟那里的掌柜买一把绣线。 然后,基本上当晚,那个人就会去万花楼,或是去小凤仙的私宅见她。 温容还说,他已经让人盯死了那个绣庄。 还打算对那掌柜的下手,继续深挖线索。 徐婠想了想,跟墨小只说:“你明天再去跟温容说,让他暂时不要动那掌柜的,万一打草惊蛇,这么好的一条线就废了。你让他做三件事。” 墨小只:“哪三件事?” 徐婠:“第一件,让他查明绣庄的老板和掌柜的身份。” 墨小只:“好。” 徐婠:“第二件,他不是说,小凤仙的私宅,很难窥探?让他想办法潜入进去,往墙上打个洞或是别的什么法子,以方便谢凤麟去的时候,能瞧见他们私会时候的情形。” 她是打算让谢凤麟亲眼目睹他心爱的小凤仙跟人苟且的模样的。 并且很期待能看到他那时的表情。 墨小只:“嗯,明白。” 徐婠:“第三件,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把消息传递给谢凤麟。那个人,不能是我以及跟我相关的人,因为我在他心里,我是个骗子。” 墨小只:“这倒是个问题。” 徐婠:“你让温容往万花楼里头找一找,看看有不有那种嫉恨小凤仙的女子,有的话,做做工作,通过万花楼内部的嘴告诉谢凤麟,他会更加相信。” 墨小只:“好,我记住了。我明日再去药铺找温容。” “我这些天,我都以帮长公主寻三生水母,或是去给长公主的奶娘治病的名义在外头跑,都没顾得上帮罗夫人带孩子。”徐婠说,“明日我去她那里,就不能陪你了,辛苦你了小只!” “师姐哪里话!”墨小只说:“你就安心去婆婆跟前尽孝吧,外头的事情交给我。” 徐婠料想,罗夫人那里,两个小家伙断奶的适应期应该已经过了。 岂料第二天一早她过去的时候,发现两个孩子又在号啕大哭,且一起伸手要罗夫人抱。 眼圈青黑的罗夫人接过其中一个去,哄了哄,倒是很快哄住了,另一个还是哭闹不止,她又换过另一个来,抱着走来走去,不一会也哄好了。 两个奶娘都说,两个孩子都依恋母亲,一时半会见不到就哭闹。 夫人却并不欣慰,而是有些烦忧地跟徐婠说:“这闹奶都闹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里也没有外人,黄妈妈也说:“这两个孩子,当真是不让人省心。从小就爱哭,特别黏人。夫人当初带几个亲生的哥儿姐儿,都没像他们两个这般耗费心神。” 罗夫人并无抱怨之色,反而问徐婠:“婠婠,我听说,若是孩子受了惊吓,就会夜哭。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 徐婠过去看了看两个孩子,穿得挺单薄的,屋里也凉快,却哭出了一头汗。 再看脸色、舌苔,也都健健康康的。 想了想,徐婠跟两个奶娘说:“你们回去,把他们的小被子、小毯子、贴身穿的小衣服、小鞋子都拿过来我看看。” 其中一个奶娘问:“不知三奶奶作何用处?” 徐婠:“你们只管去拿。” 于是她们一脸不解地回去拿东西。 徐婠又跟罗夫人耳语,让屋里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李娘子和黄妈妈即可。 然后让她们把两个孩子的衣服都脱光。 两人果然帮忙脱了孩子的衣服,黄妈妈先惊呼一声:“背上怎么有淤青?” 李娘子随即说:“姐儿身上也有!胳膊、后背都有!” 罗夫人一惊,把两个孩子抱到窗口光亮处细看,果然!不止有淤青,竟然还有针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罗夫人看向徐婠。 徐婠仔细检查了两个孩子一遍,先安抚她说:“是用极细的针扎的,孩子光会觉得疼,但一般并不会流血,乌青的地方是皮下渗血,过一两日就会散,并无大碍。” 罗夫人:“可谁会用针扎他们?他们还这样小啊!” 徐婠说:“是两个奶娘。” 罗夫人:“他们两个身边,奶娘、丫鬟、婆子加起来都有六七个人,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奶娘?” 黄妈妈也惊奇地问:“奶奶又是怎么知道,他们身上有针眼的?” 徐婠说:“孩子虽然还不会说话,只会哭,但每一种哭法,都能传达一些讯息。例如,饿了哭、病了哭、无聊了哭,疼痛哭,都是不同的。之前我看过不少小儿病,所以能分辨,他们的哭,像是疼痛哭,而非想念母亲依恋母亲的那种哭。” 罗夫人也生育过三个孩子,闻言顿时有所感:“给你这样一说,好像的确如此……” 第68章 你从陈家带来的那些产业,早晚要姓谢! 徐婠继续说:“他们哭闹之时,都对奶娘流露出惧怕之意,见了您急着要您抱,不像是依恋,倒像是急着逃离奶娘之手似的。所以我把她们支走,查看弟弟妹妹的身体。” 黄妈妈一脸佩服:“奶奶这么年轻,眼神却比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敏锐!” 罗夫人点头:“可不是!可是,她们两个是疯了吗?为什么要扎他们?” 徐婠:“这就只有问她们了。” 罗夫人点点头,目露寒光,先让人埋伏好,等两个奶娘拿了东西过来,一声令下,直接拿下,搜身,搜屋。 黄妈妈把两包细针呈给罗夫人:“从她们两个身上搜出来的,一人一包呢!” 罗夫人怒道:“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拿针刺孩子!” 两个奶娘中的一个吓瘫了,面如土色。 另一个则觉得孩子身上的痕迹不明显,抵死不承认,说针不是她们的,是被人栽赃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罗夫人治家理事多年,对付刁奴自有一手,冷笑一声说:“来人,把她们送官!我倒是要瞧瞧,你们能否扛得住官府的板子和大刑!” “是!”黄妈妈应了一声,从外头招呼进来几个家仆,就要把她们架走。 那个吓瘫了的这会不瘫了,躲过家仆的手,爬到罗夫人跟前磕头求饶。 罗夫人说:“吴娘子,你们若是这会招了,顶多被我发落。要是真进了官衙落了案底,你家三代都别想参加科考!” 吴奶娘并非奴籍,而是平民,她扔下自家孩子进国公府做奶娘,就是为了供自己的大儿子读书。 她时常提起自己的大儿,聪明伶俐,名列前茅,夫子屡次夸奖,连罗夫人也有所耳闻。 这话无疑拿住了她,无奶娘心态一崩就说了:“我说!是周姨娘让我们这样做的!” “什么!”罗夫人不敢置信:“纾哥儿和芝姐儿是她亲生的,她为何要让你们这样虐待孩子?” 吴娘子:“周姨娘给了我们一人二十两银子,针也是她给的!她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让他们哭闹,是为了让您多疼疼他们,在他们身上多花些心思!” “用针扎孩子,就为了让我多疼疼他们?”罗夫人气笑了,“这是什么蛇蝎心肠?她也配做娘?!” “夫人,若不是周奶娘让我这么做,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吴娘子哭诉道:“求夫人饶了奴婢吧!不要送我去官府!” “你怎么说?”罗夫人又问另一个奶娘。 那个奶娘自然也不想被送去官府打板子,见已然是暴露了,只得也认了罪,说法跟吴奶娘一样。还说她可以把二十两银子还回来,只求能活着出府。 罗夫人让人将她们先关押起来,准备等国公爷回来发落。 人走后,黄妈妈一脸不解:“夫人,天下做母亲的心肠,都是差不多的!怎么可能为了在您面前争宠,便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奴婢总觉得,此事很蹊跷。” “儿媳也觉得不对。”徐婠说:“她若有争宠之心,为何自己的言行又处处与您对着干?正常来说,她孩子在您手上,她该尽力在您面前邀宠才是!” 罗夫人:“你是觉得,她们的供词有问题?” 徐婠摇头:“儿媳觉得,她们的供词没问题。只是,周姨娘没有告诉她们,这样做的真正动机。” 罗夫人:“哦?你觉得她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儿媳才刚嫁进来,如何能知道?” 顿了顿,徐婠又说:“但是儿媳有办法,让她自己开口说出来。” 罗夫人:“什么办法?” 徐婠:“待我回去拿点东西来。” 等她回到萱堂,大嫂并三位姨娘都已经来了。 二嫂依然抱病不出。 晨安小聚尾声,罗夫人把周姨娘和徐婠留了下来,说是为了龙凤胎周岁宴之事。 茶水已凉,丫鬟给周姨娘和徐婠各新上了一盏茶。 罗夫人示意两人:“尝尝皇上新赏下来的贡茶。只有一小团,刚刚人多,我都没舍得拿出来一人泡一盏。” 徐婠端起来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嗯!真是好茶!” 周姨娘自从来了国公府,也用了不少好东西,但御赐的东西她是沾不到的。 见徐婠如此反应,顿时心生好奇,也端起来尝了尝,说:“不愧是贡茶,喝起来跟咱们府上的就是不一样!” 罗夫人微笑,说:“周姨娘,你是纾哥儿兄妹的亲生母亲,这次的周岁宴,其实该由你亲自来给他们准备才是。不过,你入门时间短,这内外上下的关系又复杂,座次、礼节错了一点点,都可能得罪人,所以,我就代劳了,你心里可怪我?” 周姨娘说:“夫人说的哪里话?您……您……” 她突然眼神呆滞起来,像是慢慢睡着了,但眼睛又是睁着的。 罗夫人有些紧张地看了徐婠一眼,徐婠点头。 于是罗夫人继续问:“我怎么?” “你家大业大的,却不肯放一点好处给我们。”周姨娘说,“不过,你再精明,却精不过老太太和国公爷!里头的事情你能看到,外头的你看得到吗?我哥哥已经是你十家铺子的总掌柜,你连知都不知道吧?哈哈哈哈……” 罗夫人愣在那里好一阵:“你什么意思?” “母亲。”徐婠低声跟她说,“药效时间有限,先问明白孩子的事情吧。” 罗夫人深呼吸,问:“你有没有让两个奶娘用针扎孩子?” 周姨娘:“有。大夫说了,轻扎胳膊腿肩膀这些部位,对孩子无妨。” 罗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周姨娘:“老太太让的,说让你带孩子,你就无暇管外头的事了。你从陈家带来的那些产业,早晚要姓谢!” 罗夫人再次愣住,半天没说话。 服下迷魂药的周姨娘发出来自灵魂的笑声:“你个蠢女人,现在你心甘情愿给谢彧带孩子,回头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和你那混账儿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突然又晃了几下,像是瞌睡初醒,迷茫地看看罗夫人,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下迷糊,遂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记忆中周岁宴的话题说:“夫人说哪里话?纾哥儿、芝姐儿能得夫人费心教导,还安排了盛大的周岁宴,妾身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啊!” 罗夫人定定看着她,没说话。 “夫人?”周姨娘疑惑地喊道。 第69章 我一般不爱威胁人 罗夫人回过神来,问她:“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周姨娘说:“夫人为何突然这么说?” 罗夫人:“你能这么想就好。你辛苦怀胎十月,生下一对龙凤胎,却养在我这里,我就怕你怪国公爷,怪我。” 周姨娘笑得很娴熟:“怎么会!夫人多虑了!” “你也知道,我最近身子不怎么好。”罗夫人又说,“这各房邀请名单一事,你就帮我收集汇总一下吧,也算是你给孩子们出力了。” 周姨娘:“好!没问题!这点小事,妾身还是能办的!” 罗夫人点头:“那你先回去吧,名单在明日正午之前交给我即可。” 周姨娘:“好!那夫人您好生歇着。三奶奶,告辞。” 徐婠给她回礼。 等人走了以后,罗夫人方才渐渐显出些迷惑心慌来,说:“婠婠,你这个药,真的是让人说真话吗?不是胡说?” 徐婠确定地回答:“这个药,是为了给病人接骨或挖疮的时候用的,让她神智迷糊不恐慌不乱动,却又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所以,周姨娘刚刚说的,都是真话。” 罗夫人的手在微微颤抖:“可她居然说……居然说……” “夫人!”黄妈妈紧紧握住罗夫人的手,“要知道真假,派人去外头铺子庄子上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不可能是真的!”罗夫人安慰自己,“老太太向来顾着大房二房,她做什么都有可能。但国公爷一定不会!这么多年的夫妻,他怎么可能……” 黄妈妈却是个人间清醒:“夫人,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要查的话,必须不能打草惊蛇,要不然什么都查不到!如今,两个奶娘暴露了,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惕,该怎么办?” “她们不算暴露。”徐婠却说:“母亲可有把握,把今天的事情压下来,不泄露半句?” 罗夫人说:“刚刚经手的都是我的心腹。身家性命都在我手里,若要瞒下来,是可以做到的。” “那就无事。”徐婠说,“把她们两个交给我,我可以保证让她们听话,保持原样不说出去。” 黄妈妈大喜:“那太好了!太太,赶紧派人去查吧!” 罗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紧紧握着徐婠的手,握得她生痛,半天说:“龙凤胎周岁宴上,都用庄子上供的蔬菜和肉。黄妈妈,传我的话,让杨庄的朱管事和定庄的唐管事来一趟。” 黄妈妈:“是。” …... 徐婠等着两个奶娘喝了水,进了关押她们的房间。 两个奶娘争相恐后地求饶:“三奶奶!扎孩子的事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说实话,我们也不忍心!孩子那么小,那么可爱,我们根本下不了手!周姨娘威胁我们说,不照做的话,我们就活不成!” “是啊!她还拿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也是不得已。求奶奶和太太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 徐婠说:“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肠就会变得柔软很多,见不得孩子吃苦受罪!两位奶娘也是有孩子的人,我相信你们的话。” 两人都面露喜色。 徐婠又说:“我跟周姨娘不同,我一般不爱威胁人。” “太太和奶奶一看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吴娘子忙说,“好人有好报!求奶奶帮我们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吧!” 徐婠又说:“我话还没说完。我一般不爱威胁人,但你们本身就处在威胁之中,又另当别论。” 两人都没听懂:“什么意思呀?” 徐婠:“今日之事,我要你们装作没有被夫人发现过,继续跟周姨娘保持通气,你们能答应吗?” “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只要太太、奶奶能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肯定能做到!” 徐婠点头:“好。不过,如同刚刚我所说的,你们一直处在威胁之中,如果她们再次对你们施以手段,你们说不定又要倒戈相向了!” 两人连忙摆手:“不会不会!” 徐婠:“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刚刚你们喝的水里下了毒。” 两个奶娘愣在了那里:“什……什么?” 徐婠:“你们看看自己的胸口。” 两人扒拉开衣领,往胸口上看,都出现了一颗红豆大小的小红点。 “你们的大腿上,还会有高高崩起的血管子。”徐婠眼神软软糯糯的话,说的话却让两位奶娘心肝俱摧,“毒发之时,会从红点的位置一直烂下去,两天之内就会全身溃烂,不成人样。” 两人吓得面无人色:“你!你……” “我这里有解药。”徐婠又说,“只要我按时给你们吃解药,你们就会没事。等事情过去了,用不着你们再演之时,我会把你们体内的毒解干净,放你们出去,还会给你们一人二百两银子。” “二……二百两?” 那是她们近十年的收入。 徐婠:“没错!太太给你们的,是周姨娘给的十倍。所以你们不用恐慌,你们以后只需要听太太和我的话就行,我保证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能活得好好的。” 两个奶娘对视一眼,给徐婠跪下:“多谢三奶奶!以后您和太太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徐婠:“嗯,出去吧,稚子无辜,好好照顾孩子,不要再让他们受到伤害。” …… 两位庄头在两个时辰以后,来到了萱堂。 罗夫人对徐婠说:“朱管事和唐管事,是我从罗家带来的陪房,家中三代都是罗家的忠仆,过去我管外头事的时候,他们两个是我的左右手。” 徐婠站起来:“朱叔、唐叔好。” 两位管事急忙回礼:“不敢当!” “想想,自从我把外头的事情交给老二,就没怎么见过你们了,差不多有……近两年的时间吧?”罗夫人说,“你们在忙什么呢?” 两个庄头对视一眼,由朱庄头开口:“太太的意思,好像说奴才们忘恩负义似的。奴才是太太您的陪房,怎么会不来拜见太太?只是我们每次过来想拜见您,得到的答复都是,您忙着,以后得空了见。年节时候想来给您拜年,也只能在外头磕个头。” 罗夫人脸色微变。 她从未接到过他们来拜见的禀报。 她还以为是内外有别,不方便之类的缘故。 第70章 患难夫妻,不分你我 沉默片刻,罗夫人问:“你们过来,都是谁接待你们?” 朱庄头:“是府上大总管,赵守安。” 赵守安,是谢彧的心腹。 罗夫人心头如同罩着阴霾,勉强定神问:“这两年,庄子里头收成如何?可有发生什么事?” 两人都说,风调雨顺,收成稳定,并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 罗夫人点点头,又说:“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两人齐声回答:“请太太吩咐!” “你们两个一直跟在我身边,铺子里头的,庄子里头的,还有工坊里头的人,你们都认识。”罗夫人说,“我想让你们暗中去查一查,铺子和工坊里头,人事变动的情况。” 朱管事说:“这个,倒是不用现去打听。” 罗夫人:“哦?” 朱管事:“酒坊、布坊等工坊里头的骨干,都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师傅,应该变动不大。但是,铺子里头......您当初亲自培养提拔起来的三位总掌柜,都不在了。” 罗夫人:“不在了?都被人挖走了?” 朱管事:“不是。一个死了,一个病退,还有一个……在牢里关着呢!” 罗夫人的心一直往下沉:“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三个都正当壮年,怎么突然死的死病的病?蹲大牢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不说话。 “说话啊!”罗夫人有些失控地拍了下桌子,“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唐管事神色有些犹疑,说:“奴才倒是跟病退的李文远有些交情,他跟我说了些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叔。”徐婠这时说:“您跟了母亲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母亲。她固然重情重义,却也不会被虚假的情义蒙蔽了双眼。你尽管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才不负你们三代的忠诚。” 唐管事看徐婠的眼神有些不同了,点头说:“李文远说,死的那个,像是被人谋害。入狱的那个,也是冤案,他是见势不对,方才主动病退的。如今,您在京城里头的五十六家铺子,掌柜的基本上都更换了一波,大多是谢家人或他们的姻亲。” “所以……”罗夫人捏着拳说,“周凤琴说她哥哥是我十家铺子的总掌柜,是真的了!” 朱管事说:“您是说周凤祥?他如今的确是三大总掌柜之一,主管所有的粮食类店铺。我们经常打交道。这个人的主子派头,简直比二哥儿还足!” 罗夫人给气笑了,眼眶发红:“吸着我的血,拆着我的台,我还天天没日没夜地给她带孩子?也不怪这府上姓周的对我都从无敬畏之心,我的确是蠢!自己的身家,怎能交到外人手里!” 见罗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唐管事又说了句:“李文远还说,换人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还有看不见的,我问他是什么,他不肯说出口了,说只是他的猜想。” 罗夫人强行把情绪压下去,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说:“龙凤胎周岁宴前三日,你们按照我给的单子,把菜、肉,分批运来。不容易腐坏的先运,容易腐坏的后运。每天送了些什么来,都要亲自来跟我交割,以免出现纰漏。” “是。”两人回答。 “唐管事。”罗夫人说:“到时候,你把李文远带来,我要见他。” 唐管事神色一凌,没说话,拱手行礼。 “不要让人察觉。”罗夫人又说。 唐管事:“明白。” …… 两人走了以后,罗夫人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似的,半躺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神色一时郁愤,一时又难过,一时又柔软下来,心绪非常复杂。 “母亲……”徐婠出声。 罗夫人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向徐婠。 “您看过外头的账本吗?”徐婠问。 罗夫人摇头:“自从移交给二哥儿,我已经两年没看过了。只听国公爷说,二哥儿经营得不错。” 徐婠:“要不,您先要来看看?刚刚唐叔所说的‘看不见的’,在账本上应该有端倪。” 罗夫人皱眉说:“不太方便……” 徐婠:“您要看自己铺子的账本,怎会不方便?” 罗夫人说:“你不知道,我自嫁到谢家,便将原本从陈家继承的那些产业充了公。公账自有国公爷和二哥儿管着,我这已经两年不管外头事,贸然去要来看……怕是有伤夫妻、母子的和气。” 徐婠愣在那里:“充了公的意思是,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夫君名下了?” “那当然还在的!”罗夫人说,“就是所有的收益,都交给了国公爷统一管理调配。我想着,凤麟是世子嘛!他既然要继承爵位,继承这座镇国公府,用他的钱来承担镇国公府的花销,也是应该的。” 徐婠继续愣在那里:“所以,您把所有的钱都给了父亲?您自己和夫君,就……就领一份月钱度日?” 罗夫人笑道:“凤麟还小,自然不能给他大把的钱,否则岂不会养成败家子?” 说到这里,她神色尴尬了一下。 没给他钱挥霍,也养成了败家子呢...... 她咳了一下,继续说:“至于我,还有嫁妆在自己手里呢!嫁妆里头的产业所得的收益,都在我自己手里。” 黄妈妈这时说:“这府里大大小小的开支,都是夫人自己掏钱维持着!” 徐婠故意瞪大眼睛,惊讶地问:“府里开支用的是母亲的钱啊?那谢家的钱呢?” 黄妈妈撇嘴:“谢家有个什么钱?谢家泥瓦匠出身,往上十代都是白丁之身,没有任何根基!这一家大小都是夫人养着,她们却还总想拿乔着,甚至想拿捏夫人!要不是怕国公爷夹在中间为难,很多时候,连老奴都想往她们身上泼一盆洗脚水!一群白眼狼!” 徐婠:“……那,父亲的妾室,也是您出钱?” 罗夫人神色更难堪了些,说:“我跟国公爷,乃是患难夫妻,不分你我。” 徐婠:“大伯二伯家呢?” 罗夫人:“他们不走我这里的账。走国公爷那边的公账。” 徐婠由衷地说:“那不也是您和夫君的钱吗?” 罗夫人辩解:“他们也不是你以为的白吃白喝,都在外头帮衬着国公爷呢!而且上次国公爷也跟你说过吧?他小时候,是两位哥哥供养,现在报答一二,也是应该的。” 徐婠:“这样啊......” 黄妈妈在旁听得气闷,着急地问:“太太,奶奶,说半天,到底要不要看账本啊?” 罗夫人摇头:“先听听李文远怎么说。” “母亲。”徐婠这时说:“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罗夫人:“什么?” “既然不方便要账本来看,索性,问问做账本的人。” 罗夫人:“哪个人?” 徐婠:“二哥。” 第71章 已经姓谢了 镇国公府.绮春园。 刘歆玉到谢俊的书房,见他正哼着歌,愉悦地逗着架子上的鹦鹉。 “表哥。”刘歆玉娇滴滴地叫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谢俊微笑着,说:“自然是好事。” 刘歆玉:“什么好事啊?说来妾身也听听?妾身最近闷在园子里,可闷坏了!” 谢俊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肚子,说:“闷坏了,就出去走走吧,可别委屈了我儿子!” 刘歆玉撅着嘴:“出去走走?你不是亲自罚我禁闭的嘛!妾身哪敢出去?” 谢俊笑道:“去吧!没事。” “被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抓着我的小辫子不放?”刘歆玉说,“要不你去她那里帮我讨个恩典?龙凤胎的周岁宴快到了,我也好出去见见人,热闹热闹。” “你不用担心她。”谢俊说,“很快,她就没心思管你了。” 刘歆玉:“嗯?什么意思?” 谢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萱堂来人传话,请谢俊过去一趟。 谢俊便去了。 进屋,发现只有罗夫人、黄妈妈并徐婠三人,其他下人一律不在。 谢俊微微挑眉,行礼:“母亲,您找我?” “坐。”罗夫人说。 谢俊坐下,一脸诚挚地问:“母亲,您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罗夫人含笑说:“有你三弟妹这个神医给我调理身体,这些日子,睡得香了,气色也好了。” “那就好。”谢俊起身,郑重地给徐婠道谢,“多谢三弟妹,三弟妹费心了!” 徐婠忙起身回礼,说:“二哥,是我应该做的。” “你这些日子,轻减了不少。”罗夫人跟之前一样,满脸关切地问:“可是身上担子太重?没好好吃饭?” 谢俊说:“之前出了纰漏,竟任用了刘白之流,儿子深感愧疚,这些日子重新考察了各个店铺掌柜的人品过往,的确耗费了些心神。不过母亲放心,儿子还能应付得过来。” 罗夫人把自己跟前的一碗羹汤递给黄妈妈:“端给二哥儿。” 黄妈妈接过羹汤,放到谢俊身边的方几子上。 “你虽非我亲生,但我也是从你几岁的时候就带着你。在我心里,你们兄弟两个跟凤麟、慎哥儿是一样的。看你瘦了,为娘的心疼。”罗夫人说:“你自小脾虚,这是我让婠婠专门给你做的药膳。你先喝喝试试,感觉如何。” “这……”谢俊看了一眼那羹汤,“儿子怎能让弟妹亲自熬煮药膳?” “无妨。”罗夫人说,“她是个大夫,不讲究这个。” 谢俊对罗夫人自然是有戒心的,但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倒是不至于戒备到饮食上,于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他脾胃虚,常年肠胃不舒服,喝了这一口,顿觉腹中有一股暖流盘旋,竟顿时觉得五脏熨帖,无比舒服。 “弟妹不愧是神医!”谢俊惊喜地说,“只喝一口,肠胃就非常舒服。” “都喝了吧!”罗夫人说,“你弟妹熬了半个时辰呢!” 谢俊端起来,一饮而尽,浑身舒泰。 罗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说:“俊儿,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谢俊:“母亲尽管问。” 罗夫人:“凤麟是不是跟你那儿借钱了?” 谢俊:“他……他……” 他甩了下脑袋,最终没抵得过药性,也迷糊了。 罗夫人已经驾轻就熟,直接问:“周凤琴说,陈家的财产,早晚要姓谢,你怎么看?” 谢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已经姓谢了。” 罗夫人心头一沉:“什么意思?你做什么了?” 谢俊微笑:“不可说。” 不可说? 罗夫人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了,看向徐婠。 徐婠跟她耳语:“他这是在潜意识里就植入了不可说的意念,很难突破。不如问点别的。” 罗夫人便问:“邱贵是怎么死的?” 谢俊:“周凤祥干掉的。” 罗夫人捏拳:“程迎是怎么入狱的?” 谢俊:“这还不容易?套上一贪墨的罪名,足以判他十年。” 罗夫人拳头渐紧:“……我再问你,刘白之事,你到底事先知不知情?” 谢俊皱眉,眼珠开始艰难地转动,这是要醒的前兆! 罗夫人:“快说!你知不知情!” “就是我……让他……”谢俊说了一句,眼神渐渐聚焦,有些迷茫地看向徐婠和罗夫人:“嗯?我刚刚怎么了?” 徐婠含笑说:“看样子二哥真的是太操劳了,喝下我这药膳,居然打了个盹!” 谢俊揉了揉眉心:“怎么会这样?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徐婠面不改色地说:“是药膳的缘故。这药膳调和脾胃之时,也会让人安神定心,一不小心就会睡着了。” 谢俊还是感觉肚子里很舒服,身上的那股热劲儿让他感觉难得地舒服,遂点点头:“失礼了!” 徐婠看了罗夫人一眼,罗夫人的定力在女子中算是很强,短时间又恢复了平和的样子,说:“俊儿,你老实告诉我,凤麟是不是找你借钱了?” 谢俊有些为难的样子:“这……三弟说,只拆借几日就还回来。” 罗夫人:“你借给他了?” 谢俊:“是。” 罗夫人语气生硬:“你知道他要拿这钱干什么吗?” 谢俊:“儿子不知,想来是有急用。” “他拿去给小凤仙赎身!”罗夫人一身怒气决不似作伪,“俊儿,你赶紧把钱要回来!” 谢俊看了徐婠一眼,徐婠眼尾发红,一脸的委屈。 他心下明白,刚刚的羹汤,怕是为这个。 嘴角微弯,谢俊回答:“好!母亲和弟妹放心,我会找他要回来的!也会好生劝他。” 罗夫人再次强调:“以后他要是再从你那里借钱,你都不能借给他。借给他就是害他!” “知道了,母亲。”谢俊寒暄了几步,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 ...... “他怎么醒得这么快?”罗夫人问徐婠,“是药放少了吗?” 徐婠摇头:“每个人不一样。他就属于意志力比较强的。还有些人喝下去,对他完全没有作用呢!” 罗夫人:“你刚刚听到他最后说什么吗?我问他刘白的事情他知不知道,他居然说,就是他指使的!” 第72章 你换好衣服了吗?还不快出来? 徐婠说:“母亲,其实我一直觉得,真正的幕后主使就是他!刘歆玉兄妹两人,没那么大胆子。” 罗夫人:“可他……他跟凤麟一起长大,他怎么能这样做?又为何这样做?” 徐婠说:“还能为了什么?夫君本就名声欠佳,再出几回事,怕是皇上就会下旨,罢了他的世子位了!” 罗夫人突然怀疑起来:“那以前许多事,该不会也是被他们栽赃的吧?”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声音:“太太,赵总管来了!” “赵世安?他来找我有什么事?”罗夫人诧异:“让他进来!” 外院的大管家赵世安进来,大口喘着气,神色又慌又急地行礼:“见过太太、三奶奶!” “你怎么来了?还跑得气喘吁吁的?”罗夫人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世安抹着额头的汗水说:“太太,不好了!世子被抓了!” 罗夫人忽地站起来:“被抓了?被谁抓了?” 赵世安:“是被禁军抓了!国公爷传信回来,事态严重,请太太做好思想准备。” 罗夫人脸色大变,急急问了一串:“禁军?事态严重?他小小年纪,能涉何事?他不是在天鸿阁读书吗?这里头搞错了吧?” 赵世安说:“世子可能……可能涉及抢劫南海州的贡品南珠,还四处兜售……” 抢劫贡品? 罗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便见自己躺在榻上,黄妈妈在侧,徐婠在给她扎针。 “凤麟!”罗夫人猛然想起刚刚赵世安的话,惊魂欲起。 “别动!”一股柔和的力量按住她,罗夫人动弹不得。 徐婠迅捷地将针都拔出来,低声说:“母亲,您别急。关于贡品,儿媳有话跟您说。” 罗夫人看着徐婠镇定的模样,莫名产生了一丝恍惚。 年轻时,她有个好友,也是小小年纪便有这种定力。 她年轻时性子远不如现在这般稳重,但凡遇到点什么事都爱去找那人,那人每次都能提供解决的办法,或是直接帮她解决。 这一瞬间,她仿佛在徐婠身上看到了旧友的影子。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她早已过世十五六年了。 这想法只有一瞬间,罗夫人收摄心神,问:“什么事?” 徐婠将说给谢凤麟那套说辞,告诉了罗夫人:“……夫君既然已经知道那可能是贡品,想来应该不会上当受骗,您且放宽心。” 罗夫人却更相信谢彧:“可是国公爷若不是得了确切消息,怎会送信回来?” 徐婠说:“或许父亲也不了解内情呢?咱们先等消息,别自己吓自己。” “抢劫贡品可是死罪!”罗夫人说,“我如何能不急?” 婆媳两个正说着,外面通传,说是二奶奶来了。 罗夫人让请了进来。 徐婠这是第二次见二嫂张氏。 第一次是在新婚敬茶那回,看着病怏怏的。 这回再看,依然是病怏怏的,双眼无神,体弱气虚,走路都费劲。 “你怎么来了?”罗夫人皱眉说,“你这身体这样,不好好养着,乱跑什么?” 张氏行礼,说:“母亲,听闻您晕倒了,儿媳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您。” 罗夫人说:“刚刚一时气急攻心,无妨。” “三弟妹。”张氏却转头问徐婠,“母亲最近都晕倒两回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婠说:“母亲的病,不能烦心,更不能受到突然的惊吓和刺激。好在已经脱离危险,二嫂放心。” 张氏说:“儿媳差人快马去寻了我父亲,问他是怎么回事。父亲说,是皇上直接调了禁军去抓的人,一船整整十斛贡珠,和三弟一起都直接送进了宫,目前并没有关于三弟的消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张氏有些喘,轻抚胸口停顿了一会,方才继续说:“父亲说,若三弟真是人赃并获,以皇上的性子,早就震怒朝野,把他交给刑部或者京都府衙了。所以,没有消息或许另有转机,母亲先别急。” 罗夫人切实松了口气,伸手让她过去,握着她的手说:“阿纨,你费心了!好,我不着急,先等着消息。” 张氏欣慰点头。 罗夫人又说:“你这身子一直不好,我早就想让婠婠去帮你看看。可她被长公主叫去帮人看病,每天在外头到处找药材,这几日回来都很晚了,我也不好让她去打扰你。” 张氏摇头说:“母亲,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了……” “不准你这么说!”罗夫人心里难受得很,“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婠婠?” 徐婠早已观察张氏良久,眉头一直蹙着,回答说:“是啊二嫂,有我在呢!你放心。等你方便的时候,我去寻你。” “好,那就有劳三弟妹了。”张氏起身说:“说了这些话,儿媳也有些累了,先告退,请母亲勿要太过担忧。” 罗夫人点头,黄妈妈亲自送了她出去。 “你这位二嫂,是刑部尚书家的嫡出孙女,原是我看着长大的,家风正,性子也极好,身体也是健健康康的,当初求娶她的,踏破了尚书府的门槛。我好容易攀着交情,才替二哥儿求娶来的。”罗夫人一脸难过之色,“岂料入门不到一年,突然滑胎,落下个病根。不知看了多少大夫也治不好,拖了三四年,眼见着……年纪轻轻竟如风中残烛一般……” 罗夫人说着,问徐婠:“婠绾,你觉得你二嫂还有的治吗?” 徐婠说:“现在不好说,得详细把脉了才知道。不过儿媳现在也是心神不忐忑,无心做别的,等夫君那边有消息了,我再去看二嫂吧!” 罗夫人点头:“你扶我去隔壁佛堂,我要求菩萨保佑我凤麟……” …… 宫里有皇后和谢彧去皇帝跟前求情,因此罗夫人只需求神拜佛。 谢彧一直等在端明殿外,等里头的人出来了,方才秉明求见。 皇帝宣他进去,谢彧“噗通”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臣教子无方,请皇上降罪!” 皇帝语气不快:“你是为谢凤麟那臭小子来的吧?” 谢彧:“是啊!犬子竟闯下这般的弥天大祸!臣深为惶恐!求皇上惩处!” “你先起来说话吧。”皇帝回答。 谢彧起身,一脸惶恐地垂手站立,皇帝就说:“你换好衣服了吗?还不快出来?” 第73章 讨赏 只见谢凤麟从里头走出来,穿着身莫名眼熟的布衣,见了他,高兴地叫道:“爹!” 谢彧脸色一变:“孽障!你怎么敢穿皇上的衣服?还不赶紧脱下来!” “无妨。”皇帝说,“是朕微服私访的时候穿过的民间旧服,让他穿回去吧,浑身都湿透了,别着凉了。” 皇帝这态度……谢彧惊疑不定地问:“皇上,臣听说,这孽障跟南海州丢失的贡品扯上了关系?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没好气地说:“你这儿子可真是出息了!专门跑我这里讨赏来了!” 谢彧:“臣愚钝……” 他没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说:“那丢失的贡品,就是他提供的线索!但是他得了消息,不找你这个老子,却直接找到朕这来了!还特地跑来讨赏呢!” 谢彧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阴沉,不解问:“凤麟,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为父说?” 谢凤麟正要说话,皇帝却摆摆手说:“你们父子俩回去慢慢说,朕等会还有事。谢凤麟,说吧!你要什么赏?” 谢凤麟跪下,满脸堆笑:“皇上,您能否赏麟儿三千两银子?”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皇帝怀疑地问。 谢凤麟:“就……就是日常花销用。” 皇帝嗤笑了一下,明显压根不信,叫道:“王守一,给他拿些珠子带回去吧!” 皇帝身边的公公进了内室,不多时捧着个精美的小匣子出来,递给谢凤麟。 谢凤麟打开一看,里头有一颗龙眼大小的浑圆大珍珠,还有二三十颗个头小些的,颜色是均一的浅粉,看着极为温润喜人。 “既然是你找回来的,这些就赏你吧!”皇帝说,“它们可不止三千两!” 南珠本就值钱。 且越大的越值钱。 就那颗龙眼大小的,起码价值千金。这次进贡的南珠里头,那般大小的,一共只有三颗。 谢凤麟却是一脸不乐意:“皇上,这御赐之物,也不能拿去卖钱,麟儿不要珍珠,麟儿只想要银子!” “银子没有,珍珠你爱要不要!”皇帝说:“不要就拿回来吧!” “要!要!”谢凤麟紧紧抱着小匣子。 皇帝啼笑皆非地说:“行了,回去吧!看把你爹给急的!” “是。”谢凤麟满脸写着不情愿,提着小太监递来的一包湿衣服,起身出去了。 谢彧也告退,父子两个一块坐马车回家。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彧一上马车就厉声问。 他向来对谢凤麟温和,这一声,阴沉狠戾,直把谢凤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抱着的匣子给扔了。 谢彧情知自己有些失态了,放缓语气说:“你可知,得知你被禁军抓了,还跟抢劫贡品有关,我急得差点没升天!” 谢凤麟说:“爹,您先别生气,是这样的,廖保禄说有个南洋商人运来一批珍珠,拉儿子一起倒卖,但是我无意中知道,南海州的贡品被人打劫了,正好是一批珍珠!因此我将计就计,偷偷告诉了皇上,皇上派人事先埋伏好,抓了个人赃并获!” 谢彧问:“南海州的贡品被人打劫,连为父都没得到丝毫风声,是谁告诉你的消息?” 谢凤麟:“是徐婠。” 谢彧眼睛微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她一个哥哥告诉她的。”谢凤麟说,“那哥哥是温家人,叫温容。温容有个开镖局的亲戚,请他帮忙在京城地界寻被抢走的珍珠!” 谢彧:“开镖局的亲戚找什么珍珠?!” 谢凤麟:“南海州那帮押送珍珠的官员,丢了东西不敢往上报,先找了一帮江湖客帮忙找,那个开镖局的亲戚,就是受押送官员的私下委托。” 谢彧神色不悦,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跑去宫里跟皇上说?” 谢凤麟一脸心虚,不敢说话。 “怎么?”谢彧问他,“在你心里,皇上比为父更亲近?” “不是!”谢凤麟忙说,“就是……我需要三千两银子,儿子就寻思着,告诉了您,皇上就算有赏赐,也赏给您了!我怕是一文也落不着!我直接找皇上,他就会赏我……” 谢彧:“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谢凤麟捏着手指,又不说话。 谢彧:“说!” 谢凤麟:“我……我就是……想给小凤仙赎身。” 给、小、凤、仙、赎、身? 竟是这个缘故! 两桩事撞一块,倒是让他钻空子了! 咽下一口老血,谢彧“呵”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问:“帮她赎身之后呢?你又有何打算?” 谢凤麟:“儿子找了户耕读人家,想让她以那家女儿的身份,入府给儿子做妾。” “你想屁吃!”谢彧立刻说,“你把个妓女往家里带,你觉得你娘能同意?她不打断你的腿!” 谢凤麟拽着谢彧的袖子晃荡:“爹,您能不能帮我劝劝我娘啊?小凤仙是个好姑娘,她原本也是出身官家的!” 谢彧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语气却有些笑意了:“你都多大人了?还撒娇?” 谢凤麟:“爹~~” 谢彧:“你省省吧!我是不可能帮你的!只要你别闹得太出格,爹顶多也就不反对。” 谢凤麟叹气:“好吧……” …… 罗夫人那里,张氏前脚刚走,大伯母刘氏跟刘歆玉一起来了。 刘歆玉,是大伯母的娘家侄女,自小跟谢俊熟识,还叫他一声“表哥”。 两人早已暗通情义,但是刘家门第不般配,谢彧不同意,最终让罗夫人保了张氏这门亲,又把刘歆玉纳为妾室。 罗夫人见了她们就皱眉:“刘歆玉!你不是在关禁闭吗?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刘歆玉一脸假模假样的同情,说:“是夫君跟妾身说,四弟出了事,怕母亲伤心,让妾身劝您来着!” 罗夫人挺直脊背:“我好着呢!不用你假惺惺来劝!你还是劝着些你兄弟,少来害我麟儿是真!” “四弟妹。”大伯母脸色不愉地说:“让她来劝你,是俊哥儿的一片心意。你就算还误会着歆玉,好歹也看在俊哥儿的份上,别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吧!” 第74章 侄子以后会为您备好棺木的 “大嫂,敢情她害的不是你儿子!”罗夫人说。 “害!”大伯母摇摇头,一副宽宏大量不跟罗夫人一般见识的样子,“都是误会罢了!四弟妹,听说你又晕过去了,没事吧?” 罗夫人:“这不好端端的在你面前说话吗?” 大伯母:“呵!也是!我也是急糊涂了!四弟妹,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你才三十来岁,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晕倒呢?” 谢彧在谢家排行老四,所以,刘氏称呼罗夫人为四弟妹。 罗夫人说:“最近身体不适,偏偏几个孩子白天晚上地哭闹,吵得我不得安寝!大嫂要真心疼我,要不把龙凤胎接到你那里养一段时间?” 不等刘氏回答,罗夫人又说:“对了!国公爷怕是也不能同意!我要送还给周姨娘,国公爷嫌弃她不识字,我忘了,大嫂也不识字来着。” 大伯母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冷哼一声:“我是不识字!但我三个儿子可是个个懂事呢!不像凤麟,真是个不消停的惹祸精!都把你气晕两回了!” 罗夫人被戳到痛处,也没法反驳。 “我听说啊!”大伯母见状,得意地继续说,“抢劫贡品可是死罪!四弟妹啊,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干等着?赶紧早作准备才好!” 罗夫人冷眼问:“准备什么?” 大伯母:“就是……死罪呀!就算四弟不顾自己这么多年的官声去求情,怕是也少不了要流放的!你给他准备些衣物吃食,最好,棺木之类的,也可以备着冲喜。” “你!”罗夫人怒不可遏,又觉得胸口难受,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徐婠急忙过去给她顺气,皱眉说:“大伯母,您到底是来看望母亲,还是来故意气她的?快请回吧!” 大伯母冷笑:“你这小蹄子,我嫁到谢家来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跟老娘面前装腔作势下起逐客令来了?你算什么东西!” 徐婠面如寒霜:“来人,送客!” 黄妈妈一直在旁伺候着,闻言过去,做恭请状:“大太太,请吧!” “滚开!”大伯母一把推开黄妈妈,说:“我今天就不走,我倒看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徐婠:“黄妈妈,出去叫人来,把她们轰走!” 往日外头都守着人,听见里头的动静该进来才是。 这会外面却是死寂死寂的。 黄妈妈往外去找人来,大伯母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心腹妈妈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拦着黄妈妈,假意拦住黄妈妈:“哎哟黄妈妈!徐氏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国公爷说什么来着?切莫因为这位徐娘子,兄弟妯娌不和!” 黄妈妈怒了:“你敢拦着我?让开!” “怎么就是拦着你了?”那妈妈死死拽着黄妈妈的胳膊,“你可别忘了,上次在老夫人那里,国公爷可是要罚她跪来着!国公爷向来宽仁,无论妻妾还是女儿,何时罚过府里的女眷跪啊?” 黄妈妈一时挣不脱,只能干着急。 徐婠起身,自己往外去喊人。 这里毕竟是罗夫人的地盘,把人喊来,这两位讨不了好去。 “你干什么去啊!”大伯母却一把抓住她,“没看到你婆母快断气了?你不在旁边伺候着,乱跑什么?不孝的东西!” 大伯母原本是农妇,从小下地干活,手劲大得很,徐婠的手腕被她抓住,竟似被铁钳夹住一般,又重又痛。 徐婠也是心头火起,一时动了不惜暴露会武的心思,教训教训这刁蛮的婆娘。 到时候,打死不承认就是。 这时,她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外头园子里,下人给谢凤麟和谢彧请安的动静。 于是徐婠浑身都变得软弱无力起来,娇软地挣扎道:“啊!你捏痛我了!快放开我!” 大伯母却捏得更加用力,目露怨毒的凶光:“上次你是怎么说我来着?说我管不着这府里的事是吧?如今你那短命的夫君倒了,你看我管得着管不着?我可是谢家的大儿媳!这满京城里头,八成以上的公侯勋爵人家,都是大儿媳掌中馈呢!” 看样子,她是笃定谢凤麟要倒了吧? 这么迫不及待露出獠牙? 都不用她刻意引导呢! 徐婠凑近她,在她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蠢货,你还想掌国公府的中馈?你莫不是想改嫁给我公爹?” 徐婠用内力将声音送过去,只有她能听到,屋里其他几个,都是听不到的。 大伯母登时大怒,扬起另一只手,狠狠朝徐婠的脸上掼下去。 徐婠运了内力在脸上,但不多,心想怎么着留个痕迹作证据。 岂料,意料之中的疼痛竟没落下来,她转头一看,便见谢凤麟抓住了大伯母高高扬起的手,一脸阴沉将她推搡开,问:“大伯母!你在干什么!” 大伯母只觉抓着徐婠手臂的那只手突然抽筋,不由自主地松开,然后一股大力袭来,她“蹬蹬蹬”后退好几步,后腰重重撞在后头的桌子上,顿时痛得钻心,话都说不出来。 谢凤麟觉得有点不对头,他推这一下,力气这么大吗? 但不容他多想,罗夫人却直接冲过来抓着他的双臂上下地看,边哭边说:“凤麟!麟儿!你没事啊?吓死娘了!” 谢凤麟皱眉说:“娘,我好好的!不过这么会功夫,怎么就传到您这里来了?” 罗夫人说:“是赵世安回来报的信!说什么,你抢了贡品,被禁军抓了!有不有这事啊?” “怎么可能!”谢凤麟说,“如此荒谬,您也敢信?” 罗夫人说:“是赵世安回来报的信呀!还是你父亲叫他来的,我哪里敢不信?” “是啊夫君!”徐婠在旁乖乖巧巧地说:“直接把母亲吓晕了!大伯母又来说,让母亲备棺木!” 谢凤麟把刚刚刘氏的话都听了去,冷笑了一声:“大伯母,您今年都五十了!字也不认几个,账本也看不懂,还想掌国公府的中馈?我看您还是别想了,安心养老吧!侄子以后会为您备好棺木的,大伯母有喜欢的尽管跟侄子说!” 大伯母心知刚刚的话,肯定被他们听了去,心里又羞又燥,再加上后腰痛得她钻心,干脆就一下子栽倒在地,喊道:“哎呀!我的腰要断了!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孽障!你这是要杀人?!” 第75章 他脑子里闪现那天晚上做的梦 谢凤麟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悍寒气:“你上门来辱我母亲,打我娘子,我杀了你又如何!” “啊!”大伯母被吓到了,急忙往谢彧身后躲。 徐婠盯着她,嘴角弯了弯。 徐婠这一笑,大伯母便想起刚刚徐婠说的话,顿时面红耳赤,赶紧离谢彧远了些,指着徐婠说:“我是好心来探望弟妹!我刚刚那样说,也是被徐氏这个小贱人给气的!她居然说……居然说……” 谢凤麟:“她说什么了?” 大伯母再蠢,也知道不能把刚刚徐婠说的话复述出来,只得咬紧牙龈恨道:“她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谢凤麟:“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大伯母:“那话太脏!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你胡说!”黄妈妈在旁据理力争:“三奶奶见你把夫人气得胸口疼,说了句送客而已!这算什么脏话?我们这么多人在,耳朵都没聋,你还敢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她真的说……她说……” 见大伯母支支吾吾脸憋得通红也说不出什么来,谢彧吼了一声:“行了!来人,带大太太回去!” 外头进来几个人,都是大伯母带来的,将她搀扶起来,劝她先回去。 大伯母还不服,冲刘歆玉喊道:“歆玉!你倒是说句话啊!刚刚徐氏说了什么,你讲给国公爷听听!” 刘歆玉根本什么也没听到,能讲出什么来?只一脸心虚,目光闪躲。 “刘氏,”谢彧转向刘歆玉:“你不是在绮春园关禁闭?谁准你跑这儿来的?” 刘歆玉忙说:“是……是夫君听说夫人晕倒了,遣奴婢过来劝夫人莫要伤心!” 谢彧冷笑:“让你来劝?他可挺会办事!” 刘歆玉:“我们院里就奴婢和二奶奶,二奶奶身体不好,夫君不好劳动她,就只有……只有……” “既然是这样,月裳,回头你就再给老二纳两房妾室。”谢彧说:“也省得劳动一个孕妇到处跑!” 刘歆玉顿时脸色大变,敢怒不敢言。 “滚回去吧!”谢彧又说,“叫老二过来给他母亲请罪!” 刘歆玉不敢多说,匆匆告了罪,逃也似的走了。 大伯母终于也被劝了出去。 “爹!她们欺人太甚!怕是以为我要死了,特地过来欺负母亲呢!”谢凤麟咬牙切齿地说:“您就这样让她们回去就算了吗?” 谢彧说:“你大伯母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出生村野,心胸狭隘,你大伯也拿他没办法,要不是为了你几个堂兄堂姐,早休了去了!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倒是你们!”谢彧眼神一转,看向门外探头探脑的两个婆子,说:“你们两个,刚刚我跟凤麟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在外头园子里呆着呢?屋里都打起来了!你们不知道护着主子,还在外头闲逛?夫人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么回报的?” 两个婆子是罗夫人的心腹,闻言进来跪下说:“国公爷、太太明鉴!刚刚大太太过来,留了人在外头,一来就非拉我们出去吃瓜子,说大太太有话跟我们太太说,不方便让人听到。我们说要进去禀了太太再离开,她们死拉硬拽又威胁,说这会怕是已经说开了,我们贸然进去听到不该听的,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另一个婆子也说:“这大热天,屋里有冰扇凉快,外头热得跟蒸笼似的,奴婢们就算是躲懒,也该在屋里躲,怎会跑出去?” 谢彧说:“无论你们怎么狡辩,都是失职!” 两人把话说清楚了,也不再为自己辩解,只说:“请国公爷、太太责罚!” “你们两个,的确太老实。”罗夫人说,“罚你们一个月月钱,好好长长记性。若再擅离职守,绝不轻饶。” “是!”两人起身出去了。 谢凤麟对赵世安耿耿于怀,问谢彧:“爹,赵叔又是怎么回事?明知道母亲有心疼病,受不得惊吓,还未经核实的事,怎么就跑来跟母亲说?” 谢彧沉默片刻,说:“我听到这个消息吓到了,急匆匆进宫去求见皇上,让他回府,他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等会我定然责罚他!” 谢彧向来处事公正,谢凤麟也说不出什么来,他只恨自己没有提前告诉罗夫人,心疼地说:“娘,对不起,都是儿子的错!我若提前跟您说了,您便不会再次晕倒了!” 罗夫人还从来没见过谢凤麟像今天这般英雄,护着自己娘子,也护着她,甚至令她产生一种后半生有靠之感。 她眼眶湿润地拉儿子在身边坐下:“麟儿,不说那些了,你快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谢凤麟把之前跟谢彧说过的那番说辞又跟罗夫人说了一遍,还把小木匣子打开给他们看:“这是皇上赏我的!” “嗯!好美的珠子!”罗夫人笑得像是得了一座金山。“这大的可以用来镶在冠子上,小的都一般大小且颜色也相近,做成珠串再好不过!” 谢凤麟说:“那就送给母亲吧!” 罗夫人笑道:“我这把年纪了,可不适合戴这个!给婠婠正好!” 谢凤麟转头看了一眼徐婠,她也在看匣子里的珍珠,小嘴微微张着,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很是喜欢。 突然,不受控制地,他脑子里闪现那天晚上做的梦。 他赶紧转开视线不看她,也不回应罗夫人的话,把匣子盖上,说:“母亲,您好好歇着,儿子为了抓捕那个南洋商人,跳下水去追了他一路,身上都湿了,虽然换了衣服,却黏哒哒的不好受。儿子先回去沐浴,回头再来陪母亲说话。” 罗夫人:“好!去吧!婠绾,你跟麟儿一块回去吧,我没事了!” 人家夫妻两人大约是有话说,徐婠自然不好留在这里,于是跟谢凤麟一起告辞回去。 回去的路上,谢凤麟依然跟以前一样,也不搭理她,一手拿着小匣子,一手提着那包湿衣服,自己在前头走。 徐婠跟在后头,眼神落在那个小匣子上,心里不怎么舒服。 刚刚罗夫人让他把珍珠送给她,他没回答。 大约是要拿去给小凤仙吧! 虽然早知道他对小凤仙一往情深,但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谢凤麟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 第76章 本世子看着像偷衣贼? 徐婠冷眼瞧着他:“怎么?” “我刚刚又救了你一回,你连声谢谢都不说?” 徐婠:“何时救我一回?” 谢凤麟撇嘴打量着她的小身板:“如果不是我,你就被我大伯母打了!这么快就忘了?” “哦,那倒是。”徐婠说,“多谢。” 这态度,淡得很。 也不喊他夫君了。 谢凤麟心里很不爽,又转身往前走。 徐婠继续跟着。 快到瑾明园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回身,问:“看到爷这身衣服了吗?” 徐婠:“嗯。” 谢凤麟:“知道它什么来历吗?” 徐婠:“并不合身,短了一截,且是旧衣,莫不是偷拿了人家晾晒的衣服?” 谢凤麟气着了:“本世子看着像偷衣贼?我告诉你,爷身上穿这身衣服,从里到外都是皇上的!” 徐婠不信:“皇上怎么会穿这样的衣服?这分明就是民间的布衣。” 谢凤麟:“这衣服是他微服私访的时候穿的!” 徐婠依然淡淡的:“是吗?” 谢凤麟拽拽地:“有必要骗你?” 徐婠:“那皇上对你还挺好。” 谢凤麟:“那是当然!皇上从小就喜欢我。” 徐婠:“……” 难怪出了那么多混账事儿,皇帝还保留着他的世子之位。 炫耀了一番,她却依然冷冷淡淡的,谢凤麟气闷,转头继续走。 走到正房门口,徐婠一声不吭便越过他往台阶上走。 “欸!”谢凤麟叫道。 徐婠回身。 谢凤麟深呼吸,说:“我昨天把温容一个人扔那边,还说你不守妇道,的确过分了些,我跟你道歉还不行么?” 徐婠:“行啊!你的确该道歉。” “你——”谢凤麟咬咬牙,将手里的小匣子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你干嘛!”徐婠问。 “不想要还我!”谢凤麟回头斜着她。 这是要把明珠给她? 一股喜悦自心底升起,徐婠笑意绽放,仿若冬日暖阳,消冰融雪:“想要的。” 谢凤麟嘴角勾了勾,迈着高傲且得意的步子回了东厢。 …… “今天是个好日子。”徐婠跟墨小只肩并肩倚在靠枕上,一边吃着冰镇过的荔枝,一边开心地说了今日罗夫人那里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可以确定,罗夫人跟谢彧并非同谋,她,只是谢彧嘴里的一块肥肉!” 墨小只:“那,要不,我们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有她做我们的同盟,必定事半功倍。” 徐婠说:“告是一定要告诉她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墨小只:“何时才是时候?” 徐婠:“她现在只看到了冰山之一角!等她看清全貌之时,再说。” 墨小只:“好吧!木啊木啊,这果子真好吃!我在山上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说实话,我不想回去呢!山下多好啊!没人管着咱,又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在这呆上十年也愿意!” 徐婠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你这个小馋猫。山上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常吃有利于修炼,像你这个吃法吃上几年,会胖成一头猪的!到时候都没人愿意娶你。” 墨小只:“没人娶拉倒!如果嫁人和美食只能选一样,我肯定选美食啊!” 徐婠被她逗得咯咯笑,又问:“你今天怎样?都跟温容说了吗?” “说了,他都安排下去了,说是让你放心——” “嘘!”徐婠突然做“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外面,跟墨小只使了个眼色。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墨小只几乎秒懂她的意思,转头像只灵活的小猫,无声无息从窗户翻了出去。 过了一会,外头响起周奶娘的哀嚎声:“啊啊啊啊!” 墨小只拎着周奶娘的耳朵,将她扔到徐婠面前:“奶奶,她趴墙上偷听呢!” 周奶娘反驳:“我没有!我只是身子不舒服,靠墙上休息会!你这死丫头,你别想冤枉我!” 徐婠说:“是吗?那你说说,你哪里不舒服?” 周奶娘:“也……也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奶奶,我真的不是在偷听!” 徐婠笑:“行吧,那我就相信你。都是自己家里人,也没什么必要偷听。奶娘若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是,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盼着周妈妈能在老太太面前帮我多美言几句才好,她老人家,嫌弃我的出身,一直不肯接纳我。” 周奶娘听到这话就嘚瑟起来,一脸看不起徐婠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说:“其实老太太倒也不尽然是嫌弃您的出身,她更恼您这纵奴伤人的行事作风!依我看,要想讨老太太欢心,您只需要把墨小只这粗鲁的丫头打一顿发卖了,老太太必然就不计较了!” 徐婠笑:“多谢妈妈指点,只是,小只是我母亲给的,身契也不在我手里,我想卖也卖不了,更何况还有母亲的心意在里头,只能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替她多担待了。” 周奶娘斜着墨小只:“你娘远在杭州,哪里能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奶奶若不把这丫头处理了,早晚惹出大祸来!” 徐婠:“我会好好管束她的,多谢妈妈提醒。” 周奶娘讪讪地,徐婠让她回去了。 “师姐,你干嘛对她这么客气?”墨小只气得牙痒痒。 “因为她是老太太的人啊。”徐婠想着那老太太的样子,“我处理了孙婆子几个人,老太太已经对我不依不饶了,再动了这周妈妈,怕是不能善了。我没事惹她做什么?先稳住,留待以后再说。” 墨小只:“可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还想把我打一顿发卖了?气死了!” “她肯定比你更气!”徐婠说,“连听墙根这事都得她自己来,可见手底下没人听她使唤了。” “这倒是!”墨小只说:“现在大家都听李娘子的了!根本没人搭理她。” 徐婠微笑:“李娘子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很会御下。” 赏罚分明,松弛有度,还会邀买人心,经常买好吃的分下去。 那天,徐婠还无意中听到李娘子教几个不知事小丫头:“老太太多大了?三奶奶多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如此一来,竟没人肯听周奶娘差遣了。 ...... 第77章 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 镇国公府??外院。 “当时情况尚未明确,为何去跟夫人说?”谢彧问赵世安。 赵世安跪下:“奴才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谢彧打断他,“说实话!” 赵世安垂头:“是二哥儿。” 谢彧怒道:“混账!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了!” “奴才该死!”赵世安嘴里说着该死,眼里却是疑惑之色,“可是,奴才想着,若……若没有夫人护着那个孽种,咱们大哥儿,应该能更快成为世子!” 谢彧一脸恨铁不成钢:“蠢才!放眼整个镇国公府,除了夫人,谁还能在京城命妇圈撑起我镇国公府的门面?你是指望老太太?还是大太太?还是大奶奶?” 赵世安:“老太太和大太太肯定是不行。可大奶奶也是出身名门呀!” 谢彧:“可她究竟年轻,历练不足,你看她接人待物挺不错,但是在人情世故,灵活机变方面,还差得远!我镇国公府如今固然显赫,却也被所有人盯着,稍有差池,只会被人耻笑。” 赵世安:“是奴才短见了。” 谢彧:“你的确短见!我想要的,是让谢家成为罗家、沈家、马家那样的百年世家!夫人出身名门,自小受到最好的仕女教养。她的眼界、才学、经历、手段,放眼整个京都,可找出几个能与她比肩的?我谢氏,需要这样的主母,懂吗?” 赵世安行礼:“奴才明白了!往后,必不敢再对夫人有丝毫不敬!” …… 万花楼??顶层楼阁。 清净优雅,淡香怡人。 珠帘后,一缕若有若无的琴音,悠扬深远,可令人放松心境。 然而萧北滦却在锤桌子:“廖保禄那狗东西,说是进了台狱还没问,就直接把本世子招了出来!要不是我父王出手摁着,我这会,怕是也进去了!” “别担心。”对面的谢俊说:“贤王殿下定会处理好此事。” 萧北滦:“可谢凤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满京城都无人知晓贡品被劫一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俊:“你可认识一个叫温容的?” “温容?”萧北滦皱眉,“温嫔的侄子?” 谢俊很是意外:“你知道他?” “我忘了哪一年了,萧恒生辰,父王让我去送礼之时见过。”萧北滦说:“当时皇上因为什么事夸了他,还说要给他个官职。可他居然拒绝了!皇上甚是遗憾的样子,我至今印象深刻。” 萧北滦嘴里的萧恒,乃温嫔所出的五皇子。 萧北滦自恃贤王世子的身份,并不把庶出的皇子们放在眼里,背后提到之时,也是直呼其名,以彰显他尊贵的身份。 唯有嫡出的皇长子,以及他所跟随的皇三子,方才会在背后敬称一句:大哥、三哥。 谢俊说:“消息就是这个温容传的。他告诉了徐婠,徐婠知道谢凤麟在接触一批珍珠生意,就提醒了他。” 萧北滦笑得血腥:“该死的狗东西!可以死了!” 帘子后头的琴音骤停,传出声音:“不可!” 珠帘动,一个跟谢彧长相酷似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正是谢彧的长子:谢俭。 “等这事过了再说。他毕竟在这件事里头挂名了,别到时候惹出新的乱子。”谢俭在谢俊身边坐下,说。 萧北滦杀意极盛,却依然应了:“行。” 谢俊说:“谢凤麟被迫娶了个平民女,上次我们还一块笑话他。如今看来,他竟是弄了个扫把星回来!我们在一个小小的新妇手里,栽了两回了!” 萧北滦幸灾乐祸地嘲笑他。 谢俭没笑,神色反而越发凝重,说:“那位神医的本事不小,我们往后要更加小心。” “一个外地来的平民女子,至于?”萧北滦却全然不放在眼里,“弄死就是了。” “现在不行。”谢俭依然阻止:“她死了,太后和长公主该怪我们镇国公府了。再被有心人挑唆一下,说不定以为我们故意不想让她们好。” 谢俊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那就让她一次次坏事?” “你在担心什么?不还有小凤仙吗?”谢俭淡淡说:“你跟她说,等她进门,多给瑾明园里头弄点事,让徐婠没有精力再多管闲事就是了。她不是最擅长离间嫁祸什么的,都用起来,务必让谢凤麟跟徐婠离心吵架。” 谢俊微笑:“谢凤麟承诺,五天之内给她赎身,以他的性子,砸锅卖铁也会做到,你们看着好了。” …… 徐婠和墨小只次日起床去练功,路过后院的时候,发现瑞喜、恒昌带着几个小厮,正从谢凤麟的私库往外抬东西。 白玉的屏风,紫檀的几子,白柚鹦鹉熏香炉,金底琉璃挂灯盏,月白汝窑提梁壶之类的,悄无声息地抬上了后门口的马车。 墨小只:“咦?瑞喜,你们在干嘛?” 瑞喜吓得一个激灵,转头看到她们主仆,腾出手来,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等把东西放进了马车,他方才小跑过来回:“奶奶,小只姑娘,是世子爷,让我们拿这些东西出去当,等有钱了,再给赎回来。” “啊?堂堂镇国公世子,还当东西啊?”墨小只就差把“谢凤麟这么穷?”写在脸上了。 瑞喜糊弄地笑着:“……呵呵!一时急用。” “他能有什么急用?该不会是给小凤仙赎身吧?哈哈哈哈!”墨小只的笑声,是有明显的嘲讽在里头的。 然而对面的瑞喜却没笑,而是眼睛抽筋似的给她使眼色。 墨小只转头一看,谢凤麟站在后头,垮着个脸瞅着她们! “呃……世子早!” 谢凤麟没说话,径直往后门走。 “夫君!”徐婠叫道。 谢凤麟回头。 “你当这些东西,是不是为了给小凤仙赎身?” 谢凤麟坦坦荡荡地回答:“是。” “她不是个好人!”徐婠说,“你被她骗了!” 谢凤麟没好气地说:“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蠢的,连好坏也分不清?” 徐婠:“不是!我能看出来,她真的已经不是清倌人了!你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也该信我的医术。” 虽然徐婠帮了谢凤麟良多,但在谢凤麟眼里,无非就是为了讨好他。 包括帮他母亲治病,也是徐婠讨好他的手段之一。 在他心里,徐婠始终都是个骗子。 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 所以徐婠说小凤仙不是清倌人,谢凤麟压根不信,反而冲她坏笑道:“怎么办呢?她是不是清倌人,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你懂吗?” 第78章 褪衣扎针 徐婠:“你就这么爱她?即便她骗了你,你也要她?” “没错!”谢凤麟跟她擦肩而过,凑过来说了一句:“昨天给你的南珠,是给你提供关键消息的谢礼,你不要想多了。” 徐婠微微磨牙:“……呵!谢凤麟,如果你真能做到无论她怎么对你,你都一直爱她,我也算佩服你。到时候我心甘情愿认输,退出。” “你自己说的!”谢凤麟眼神蓦然冷下来,“到时候莫要反悔!” 徐婠:“不反悔。我这个人,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谢凤麟冷嗖嗖地盯了她好一会,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徐婠没再理他,也走了。 …… 吃了早饭,徐婠照例去罗夫人那里请安。 大家都说,罗夫人今天看起来气色好极了。 罗夫人笑道,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谢凤麟得了破了大案,得了皇上赏,她心头高兴。 但徐婠知道,她精神好,是因为两个孩子晚上不再闹腾,罗夫人终于睡了个好觉的缘故。 再过三日,就是龙凤胎的周岁宴。罗夫人说今日回事的人多,就不多留她们,然后让大奶奶带徐婠去找二奶奶,给她把脉看病。 路上,大奶奶直夸徐婠有本事。 徐婠谦虚地说:“也就会点医术,怎么都比不了大嫂,皇亲贵胄,见识多广,妙语如珠,每次都能逗得母亲开怀。” 大奶奶出身婺源马氏,跟罗家一样,也是传承了数代声名显赫根系庞大的大世家。 而且,其母亲,乃贤王之女,德宁郡主。 罗夫人为两位继子,尤其是给谢俭说的亲事,都是极好的。 大奶奶笑:“三弟妹太谦虚了!出身有什么用?出身再高,若没有那个本事和好命,到了婆家照样受磋磨!还是三弟妹你,既有本事又有运气!你瞧,婆母多喜欢你啊!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呢!” 徐婠微笑:“大嫂说笑了,对了,我还不知道大哥现在在何处供职呢?” 大奶奶说:“夫君前年中了举,公爹就帮他在兵部求了个文职,品级低,不值一提。公爹说,只是让他历练,有了历练才能写出真正的好文章,为明年春闱备战。” 徐婠点头:“父亲的确为子女考虑良多。竟是将庶子庶女们都送到母亲那里去,这是真正为弟弟妹妹们着想……”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到了绮春园,却是正巧碰到了刘歆玉。 她正被丫鬟扶着,挺着肚子,慢悠悠地在园子里散步。 双方见了礼,大奶奶说明了来意,刘歆玉看了徐婠一眼,却是脸色微微变了变,说了几句客套话,继续散步。 到了二奶奶那边,她听说大奶奶和徐婠一起去了,急忙下榻去迎。 然而,就这一下稍微急了点,竟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徐婠一个箭步冲过去,给她按揉了一下虎口和人中,她方才缓过来。 “二嫂,我们都是自己家人,何须这般客气?”徐婠说,“往后我们再来,你尽管躺着!” “是啊!”大奶奶扶着她躺回去,说:“而且二弟妹,你尽管放宽心,咱家这位神医可了不得!有了她,你的病一定能好起来!” 二奶奶虚弱地冲徐婠笑笑:“有劳三弟妹了,劳烦你们亲自过来,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要这么客气。”徐婠说:“二嫂,我先帮你把把脉吧。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将你的病史跟我说一下。” 二奶奶便说,她自从落了胎就伤了身子,病了四五年了,一直不见好,太医和民间的大夫不知看了多少,苦药汤子当饭吃,却反而一年不如一年…… 徐婠没说话,给二奶奶把脉,两只手轮换着,来回把了好几次。 然后又看她的舌头,眼睛。 最后,徐婠说要褪衣扎针,清了场。 大奶奶被二奶奶的丫鬟们请去了隔壁喝茶。 徐婠从药箱里又拿出一根半弧形的白色半透明的细针,往二奶奶的小腹上刺了一下。 拿出来以后,针尖变成了黑色! “这是……什么针?怎么是弯的?”张氏不解,“它又为何变成了黑色?” 徐婠神色罕见地沉重,说:“二嫂,您的症状,是不是月事不净,浑身无力,大便发黑,头晕心慌?” “对!月事有时十多天不净,最近几个月更是二十多天!我感觉……”张氏神色绝望而萎靡:“自己活不了几日了。” 徐婠:“大夫是不是跟你说,是妇人病?” 二奶奶点头:“嗯,大夫说是五年前那次流产伤了身体。” 徐婠却摇头:“流产固然会伤身,但不至于伤成这样。” 二奶奶心内一跳:“那我这是怎么了?” 徐婠的声音只有二奶奶自己可闻:“中毒。” 二奶奶眼神怔忡,难以置信地问:“这几年,太医、府医、民间的大夫,都不知请了多少来,没有一个说是中毒呀!” 徐婠说:“下毒的人非常高明,并非直接下毒药,而是长期食用属性相冲的食物形成的慢性毒,非常难以诊断。它造成的症状很像妇人病,一般的大夫,会当成妇人病来治。医术高明的大夫,即便有所怀疑,往往也很难找到医道根据,不敢乱说,顶多就是吩咐你注意饮食。” 二奶奶:“对!没错!母亲上次请了太医院的孙太医来给我看病,孙太医就说让我注意饮食!但是我根本没有想到他是这个意思!” 徐婠点头,给她们看手上半弧形的针,说:“你说只有我能诊断出来,那倒不至于,我师叔、师兄都能诊断出来。比较确切的证据,就是这个。” 二奶奶:“这是?” 徐婠:“这是一种玉髓做的针,就叫做玉髓针,可以用来验这种隐形的毒。我若仅仅是望闻问切,也是很难诊断,幸亏有这个才能肯定,二嫂是积毒已深!必须马上切断毒源对症治疗!” 张氏惨白着一张脸,声音微颤地问徐婠:“弟妹,那如果切断毒源,我还有治好的希望吗?” 徐婠:“说实话,若能立刻切断毒源,我可保你一命。只是……” 张氏一把抓住她的手:“只是什么?” 只是,她再不能生育了。 这话,徐婠不敢现在跟她说,怕她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她只说:“只是,要恢复得跟以前一样,怕是需要天长日久地将养。” 第79章 张开双臂朝徐婠扑了过来 二奶奶神色一松,问:“真的吗?我还能治好?” “当然!”徐婠说,“你相信我。” 二奶奶的眼泪倏然滚落,紧紧握着她的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弟妹!有幸遇到你,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徐婠回握住她,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毒源。” 二奶奶:“怎么找?” 徐婠:“你找两样东西,一种,是跟螃蟹有关的吃食,一种是生柿子。正是长期混食这两样东西,你方才到今日的地步。” 二奶奶不解:“我没吃过这两样东西啊!螃蟹性寒,我是沾也不沾的。熟柿子我也不爱吃,更别说生柿子,又涩又苦,我怎会吃它?” 徐婠想了想,说:“这样,从今天中午开始,我每顿给你送药膳和饮水来,你直接断了绮春园这边的一切吃食,然后,我再找机会去一趟你们的厨房。我去找毒源。” 二奶奶眼眶一红:“弟妹,这样也太麻烦你了,你的大恩大德,让我如何报答?” 徐婠说:“即便是不相干的外人,我若遇到了,也必定救他一救,这是身为一个大夫的操守。更何况,你还是我二嫂,母亲对你甚是牵挂且愧疚。” 二奶奶:“母亲对我是极好的,是我无福。” “不是的二嫂。”徐婠说,“是那个迫害你的人该死!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我们合力将那个人揪出来!还你自己一个公道!” 二奶奶点头,眼里有很大的决心。 徐婠:“往后,我们行事必须小心,不要引起下毒者的警惕。一旦他警惕起来,就会抹杀掉证据,我们想要查出幕后之人就难了。更有甚者,他可能狗急跳墙,将我们两个都杀人灭口!” 二奶奶神色慎重:“明白。” “还有就是,能长时间给你下毒的,是你贴身之人也不一定。”徐婠又说,“所以,这件事,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说。我这边,我会告诉母亲和墨小只,因为我需要她们帮忙。除了我们几个,谁都不能泄露......” 切切嘱咐了一番,徐婠这才打开房门。 门一开,徐婠一眼看到了谢俊和刘歆玉,都是一脸紧张的关切。 谢俊先问:“弟妹,你二嫂怎么样?” 徐婠眉眼黯然,出门说:“到外面说吧。” 三人到了外头,徐婠就跟谢俊说:“二哥,对不起,我尽力了。” 谢俊悲戚之色明显:“你是说……” “至多三个月。”徐婠说:“该备好的,都备上吧。” “啊!二奶奶!”刘歆玉捂着嘴,眼泪簌簌地流,“二奶奶这么好的人,怎么命这么苦!” 谢俊也眼含泪花,诚挚地问:“那,我们还有什么能为她做的?” 徐婠:“为了宽她的心,我跟她说,她的病我能治!所以,从今天中午开始,我会给她送药膳和止血温经的白姜水来。其他的药,都停了吧!是药三分毒,她现在的身子,什么药都无用,反而增加负担。” 谢俊知道徐婠的药膳极好,点头说:“总是麻烦弟妹,做哥哥的,怎么好意思?” 徐婠说:“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世子还经常跟我说,他跟两个哥哥是最好的。之前就算有什么误会,那也是女人之间的事,不影响你们兄弟感情的。” 谢俊欣慰点头。 …… 徐婠和大奶奶一起回去,路上,大奶奶示意下人离远些,便拉着徐婠问,二奶奶什么情况,能否治好? 徐婠叹气:“一言难尽。” 大奶奶:“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徐婠说:“当着二嫂,我当然说能治,但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有个老伯,突然从旁闪出,嘴里喊着“雪薇”,张开双臂朝徐婠扑了过来。 他是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蹿出来的,下人们又离了一段距离,惊呼声此起彼伏,却来不及阻止,那人直直朝徐婠撞过来。 而另一侧,是种满莲荷的湖,如果被他撞到,定然会掉下去。 “啊!”大奶奶受惊尖叫。 徐婠以大奶奶为掩护,凌空发力,点了那老头的麻穴。 老伯下半身一麻,直接扑倒在她们面前,仍抬头望着徐婠,“雪薇,雪薇”地叫。 下人们很快跑了过来,将那老人拉开,拳打脚踢,骂他“褚老癫子”。 “别打他。”徐婠说,“他是何人?” 大奶奶的贴身丫鬟朱颜跟徐婠说:“他原是负责给二公子驾车的车夫,后来变得疯疯癫癫的。” “都这样了,怎么不送回家去?”徐婠问。 朱颜正要回答,大奶奶却抢过话说:“二弟心善!这老疯子无儿无女,外头也没个亲人,二弟不忍心把他赶出去,就留他在园子里,让他没事扫扫院子拔拔草,给他养老。” 徐婠看他一直念叨“雪薇”,又问:“雪薇又是谁?” 大奶奶:“他原本有个女儿,叫雪薇,也是绮春园的丫头。后来出了意外,没了,他之所以疯,就是因为这个。” “他经常这样,见到女孩子路过,就喊‘雪薇’。”朱颜眼里满是怜悯难过之色,“求三奶奶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朱颜!三奶奶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大奶奶斥责道。 朱颜便不敢说话了。 徐婠往灌木丛里看了一眼,吩咐墨小只:“小只,他也是可怜,你把他送回去吧,不要吓着他。” 墨小只:“是!” 她过去一把将老头扯起来,说:“她不是雪薇,回去吧。” 褚老伯浑浊的双眼望着墨小只:“她不是雪薇,你是雪薇。” 墨小只:“对对对,我是雪薇,走吧,咱们回家吧!” “欸,回家!”褚老伯蹒跚着依然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时踉跄一下,墨小只便伸手去扶他。 “三弟妹真是医者仁心,宽宏大量。”大奶奶笑道。 徐婠笑笑:“大嫂没事吧?刚刚是不是吓着了?” “是啊!吓我一大跳!”大奶奶说,“要真被他撞上来,咱们非掉湖里不可!” …… 第80章 为保谢凤麟的贞操 徐婠把二奶奶的情况告诉了罗夫人。 罗夫人也是非常生气。 说等周岁宴那日,她会把各处厨房的人都调到大厨房帮忙,到时候,徐婠就可以过去查探。 从罗夫人那里回到瑾明园,墨小只已经回来了,跟她说:“我等着你们走远了,悄悄折返回去,就见一个妇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正好撞在我面前。” 徐婠:“是什么人?” 墨小只:“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鼻子上长了颗痦子。她说自己尿急,距离茅房又远,进去撒了泡尿。我也只当偶遇,没多说。” 徐婠冷笑:“当时我就听到了里头的呼吸声,她分明是那个时候就在。难道还能跟那疯子一起撒尿?她在撒谎。” 墨小只:“那她躲里头干什么呢?” 徐婠说:“我怀疑,是她故意挑唆那疯老头出来冲撞我,想把我撞下湖淹死。” 墨小只一脸没想到:“啊?” 徐婠跟她说了二奶奶中毒之事:“……我估计是背后下毒的人怕我能诊断出来,心虚情急之下,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墨小只:“呔!会不会是刘歆玉?” 徐婠:“去打听一下那鼻子上长痦子的妇人是谁的人,就知道了。” 墨小只:“嗯。” …… 当天傍晚,望月楼上,又挂出了绿灯笼。 而且,挂了三盏。 天色已黑,谢凤麟却没回来。 徐婠叹了口气:“恐怕,谢凤麟给小凤仙赎身了。” 墨小只安慰她:“也许是因为别的事。” 徐婠:“你去看看吧。” 墨小只摸黑出去了。 她还没回来,谢凤麟先回来了。 见徐婠屋里还亮着灯,他直接敲门进去了。 徐婠散着头发,正在看书。 偌大的房间,只她自己一个人,小小白白的一只。 “你怎么又自己一个人待着?”谢凤麟皱眉,“墨小只呢?” 徐婠说:“她睡了。我睡不着,就看会儿书。” 谢凤麟:“晚上,屋里怎么也要留两个人上夜。” 徐婠瞅着他说:“我嫁给你这么多天,一直都是这么过的。你今天才想起来关心一下我,是因为散尽家产给小凤仙赎身,心里觉得对不住我吗?” 谢凤麟有些恼羞成怒:“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人跟我说什么。”徐婠说,“只是我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罢了。” 谢凤麟:“……是!今天下学以后,我去给她赎了身。” 徐婠:“你把她带回来了?” 谢凤麟:“没有!她还要回私宅去收拾东西,我明天再让人去接她。也不是直接接家里来,先让她去我安排好的一户人家,等过段时间,以那户人家女儿的身份,纳为妾室。” 徐婠:“我不同意纳妾。” “我有征求你的意见吗?只是跟你说一声罢了。”谢凤麟高傲地说了句,转身就走。 徐婠就着手里的书砸向他。 谢凤麟敏捷地回身接住,看到徐婠有些泛红的眼眶。 要是以往有人敢从背后砸他,他必定打回去。 然而见徐婠的模样,谢凤麟心里却莫名生不起气来。 他看了眼书皮,是一本医书,就啪的一下给她扔了回去,正好落在徐婠面前的桌子上。 “不但是个骗子,骨子里还是个悍妇!”谢凤麟说,“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一溜烟地走了,还把门给关上,冲里头说了一句:“把门闩上!” 徐婠再次拿起那本书砸在门上,“咚”地一声响,外头就没有声音了。 谢凤麟走后不久,墨小只从后头翻回来了。 徐婠情绪不怎么好,问:“温容找你干嘛?” 墨小只说:“谢凤麟那个混账玩意儿,果然给小风仙赎身了!” 徐婠:“我知道,他刚才还特地跑来气了我一回。” 墨小只:“小凤仙那个丫鬟红红,在谢凤麟走后,立刻就去了那个绣庄。这次没有买绣线,而是直接敲开门进去了,红红给里头传话,说让‘公子’今天晚上去私宅见她。” 徐婠:“今天晚上?” 墨小只:“对!” 徐婠来回走了几步:“最好让谢凤麟今晚上去撞见才好!要不然……他的贞操保不住。” 墨小只:“啊?你不是说,小凤仙一直装清纯,不让他得手吗?” 徐婠说:“此一时彼一时也。 小凤仙身在万花楼的时候,主要任务是让谢凤麟帮她赎身,自然要矜持些,以保持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落难贵女的形象。 现在已经赎身,入府为妾变成了她的主要任务。 她会不择手段勾引谢凤麟,让他对她更加沉迷,甚至可能会怀孕,以子逼迫罗夫人接纳。” 墨小只:“那……我把他绑过去,让他亲眼看看?” 徐婠摇头:“之前我让你交代给温容的事,他办得怎么样了?” 之前,她交代温容办了三件事。 第一件,查明绣庄的老板是谁。 第二件,在小凤仙私宅的卧室开个口子。 第三件,在万花楼内部找个传话筒。 墨小只说:“都办妥了。” 徐婠:“绣庄老板是谁?” 墨小只:“绣庄的老板,叫陈青龙,正是青龙帮的帮主!师姐,你说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会不会就是陈青龙?” 徐婠皱眉:“他一个黑帮头子,嫖个妓多正常?戴面具做什么?” 墨小只:“呃,不知道。” 徐婠:“万花楼里,有找到合适的人吗?” 墨小只点头:“有个叫小暖的新晋头牌,说是也看上了谢凤麟,私下里头说过不少小凤仙的小话。说她老,卸了妆还不如她好看之类的。咱们的人已经收买了她,今天晚上就找谢凤麟说过,说小凤仙不干净,还有别的男人。但是,谢凤麟并不相信,让她滚!” 徐婠:“好!你马上去,让小暖姑娘直接来镇国公府找瑞喜,就说是瑞喜的老乡,有急事找他帮忙!” 墨小只:“谢凤麟会相信吗?” 徐婠:“都找上门来了,他就算不信,多少也会怀疑。只要他不是个傻子,总要去看看虚实吧!” 墨小只:“行!我再去一趟!” …… 瑞喜来到东厢,门虚掩着,可以看到他家世子正跟桑榆一起喝着小酒。 世子披散着头发,只穿着小衣,全身充满着一种办完大事以后的松弛感。 第81章 谢凤麟去了小凤仙的私宅 “……纳贱籍对我爹和家族名誉都有损,我娘也气病了。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挺后悔当时的冲动。”谢凤麟在说。 桑榆:“这件事情上,你的确挺冲动。” 谢凤麟:“当时他们说,小凤仙入了娼门还想立牌坊,守着清白之身也嫁不出去之类的,各种侮辱之言不堪入耳,小凤仙绝望的神色让人心疼,要你,你指不定也会冲动。好在今天算是解决了!我总算践守了承诺。” 桑榆:“哪里就解决了?你只是帮她赎了身,要想让她进门,夫人能同意吗?三奶奶能同意吗?” 谢凤麟:“我自有打算。” 桑榆:“什么打算?说来师兄听听呗!” 谢凤麟:“就我这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中个举应该不难。我打算下场参加今年的秋闱,要是能考个举人,我娘什么不能答应我?” 桑榆:“那三奶奶呢?” “她……”谢凤麟撇嘴,不情不愿地说,“大不了,就让她如意一回,跟她圆房呗。” 桑榆掏了掏耳朵:“啊?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要跟小凤仙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那是为了气徐婠才那么说的!”谢凤麟说,“我不至于糊涂至此,总要生几个嫡子嫡女的嘛。” 桑榆:“所以你没跟小凤仙做此承诺?” 谢凤麟:“我只是跟她说,一定纳她入府!” “那老太太和太太安排的那几个,你怎么碰也不碰?”桑榆问,“我还以为你真跟小凤仙立了誓,此生非她不可呢!” 谢凤麟:“那老东西的人,我怎么会碰?” 桑榆:“文鸢文琪她们呢?她们可不是老东西的人,而是对你忠心耿耿。” 谢凤麟:“师父不是说,要想练出真气打通任督二脉,就得养精。我干嘛把精力浪费在丫鬟身上?” 桑榆笑:“啧啧!自制力不错嘛!” 谢凤麟揉着自己的丹田,说:“可是,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桑榆:“一点都没有?”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还是有一点的。”谢凤麟说,“上次在双龙当铺,徐婠给我吃了一颗药,我就隐隐感觉到了真气!但也是若隐若无。” 桑榆:“你可以跟她多要几颗吃。说不定就通了。” 谢凤麟:“这会开口,她指定不能给我。刚刚我跟她说,给小凤仙赎了身,她都气哭了,还拿书扔我。” 桑榆:“呵!” 瑞喜想到那场景,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谁在外头?”桑榆突然问。 “是奴才!”瑞喜忙说,“爷,有点事。” 谢凤麟:“什么事啊,大晚上的?” 瑞喜推开门进去说:“刚才,门房来叫我,说我一个老乡在门口找我有急事。我出去一看,您猜是谁?居然是那万花楼的小暖姑娘!” 谢凤麟皱眉:“她还想干什么?” “她给奴才递了一封信。”瑞喜说,“说十万火急,千万交给您。” “你是收了她的钱吧?”谢凤麟黑着脸说,“给了你多少?” “没!没有!”瑞喜一脸冤枉,“如果收了她的钱,就教奴才不得好死!奴才的母亲在天之灵日日不安!” 发这样的誓,那就真没有了。 谢凤麟皱眉:“没有就没有吧!难道你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把她赶走就是了,还真把她的信递进来了?” “她说是跟凤仙姑娘有关。”瑞喜说,“奴才不敢不递,怕耽误您的事儿。” 谢凤麟看着那粉色的信封,散发着阵阵香味,皱眉不想接。 倒是桑榆起了好奇心,问:“要不我帮你看看?” 谢凤麟示意他看:“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直接扔了,不必告诉我脏了我的耳朵!” 桑榆看了,脸色却几经变换,把信递给他说:“你还是看看吧。” 谢凤麟接过去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你想去看看吗?”桑榆跃跃欲试,“我带你去!保管能避过他们的耳目,潜入进去看个究竟。” 谢凤麟:“不必了!她八成在玩什么栽赃嫁祸的把戏!我要真去了,就上了她的当了!” 桑榆:“哦……那就继续喝酒吧!” 谢凤麟端起酒杯,却一口也没喝下去。 他突然想起,徐婠也说过类似的话。 说小凤仙已非完璧之身,且经验丰富。 这个小暖,今晚就找他说,小凤仙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她另有一个男人。 这会儿还追上门来递信,说他们今天晚上会在私宅见面,让他去亲自捉奸。 如果没有捉到,任凭处置。 谢凤麟放下酒杯,最终站起来说:“走吧。” …… 谢凤麟出门以后,徐婠跟着出了门。 一路施展轻功跟着他们,到了小凤仙的私宅。 她屏息静气,听了一阵,在西南角的阴影里头,找到了温容。 “您怎么亲自来了?”温容问她。 徐婠:“谢凤麟来了,我想亲眼看一看。他们两个跟无头苍蝇似的,别惊动了守卫,你想办法引他们进那个房间。” 温容:“行!我让人假装成小暖的人,带他们过去。” 徐婠点头:“嗯。” 温容让自己的小徒弟蒙了脸,自称是小暖的人,带他们潜入了小凤仙隔壁的花房。 温容和徐婠也去了花房外面。 透过半开的窗户,徐婠隐约听到了里头说话的声音。 因为拐了好几个弯儿,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能分辨出来是一男一女。 本来,徐婠跟过来,是想亲眼看看谢凤麟此刻的表情。 但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等到谢凤麟三人离开,徐婠自己进去看了一眼。 墙上一副挂画后头,打了个碗口大小的洞,应该是用某种药水腐蚀出来的,靠近以后有股刺鼻的味道。 不过味道不大,用画一挡,再加上花房里头的香气,便什么也闻不到。 墙壁另一边有光,但有盆花挡着,只能透过密密的枝叶和艳糜的花朵,窥得一方青白色的床帐。 虽然看不到什么,但声音非常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是小凤仙高亢的喊声:“啊!好人!好哥哥——” 只听了一耳朵,耳朵就被人捂住,然后被拉着离开了私宅。 暗淡的月光下,温容的脸色很不自在,说:“那些脏事儿,还是不要看的好。” 徐婠咳了一声,问:“你徒弟呢?” 温容:“回药铺再说。” 回到药铺,温容把小徒弟叫过去,徐婠就问他:“你听见里头的声音了吗?” 小徒弟脸红得像柿子:“嗯。” 徐婠:“他们说什么了?” 小徒弟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第82章 你夫君我 “快说啊!”徐婠说,“一字不落地全告诉我。” 小徒弟快哭的样子,依然不说。 徐婠:“再不说,让你师父扣你三个月工钱!” 小徒弟只好开口:“我听到那男的说:你个浪蹄子,这就迫不及待了? 女的说:你个没良心的!人家日日夜夜都想着你!今晚过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二爷在一起呢! 男的说:怎么?怕谢凤麟侍弄不好你? 女的说:讨厌!不过,他一个嫩雏,怎么比得上你! 男的哈哈大笑,然后他们就不怎么说话了,就是些奇怪的声响——” “行了,行了!”温容听得面红耳赤,“今晚上听到看到的,都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小徒弟:“知道!” 温容:“去吧!” 小徒弟走了以后,温容说:“这下谢世子肯定知道小凤仙的真面目了,就不会把她往家领了,少主尽可放心。” 徐婠:“你觉得,她口里的‘二爷’会是谁?” 温容:“这世上排行老二的可太多了!哪能猜得着?我那儿还安排着人盯着,也许这次能看到他的真面目。” 徐婠突然问:“陈青龙排行老几?” 温容愣了愣:“据我所知,他是独子,父母早亡,并无兄弟。” 徐婠:“那就不是陈青龙。” 温容灵光一现:“会不会是萧北滦?他上头还有一个早夭的哥哥,他们王府里头的长辈,好些都称呼他为‘二哥儿’。” “嗯……绣庄是陈青龙的,陈青龙是萧北滦的人。且以萧北滦贤王世子之尊,来这种地方戴个面具也说得通,很可能就是他!”徐婠心情颇为愉悦地说:“容哥哥,十一师叔说,你办事她放心!果然办得非常好。” “哈哈哈!”温容也很开心,“能得少主这句话,够我在师兄弟们面前吹一辈子了。” …… 徐婠第二天早上特地等在路上,想看看谢凤麟憔悴失意的模样。 没多久就等到了。 他穿着身大红色的金线平绣锦袍,玉扣朱纬腰带上缀着玉佩,金尊玉贵,神采奕奕,迈着酷拽从容的步伐向她走来。 “你们在这干嘛?”谢凤麟问。 “等着看你笑话!”墨小只嘴快,竟给说出来了。 徐婠暗暗掐了她一下,墨小只疼得呲牙。 谢凤麟眼睛微眯:“看我笑话?” “不是!”徐婠说,“是这样,有件事,母亲说先不跟你说,免得影响你学业,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谢凤麟:“什么事?” 徐婠说:“前天,发生了很多事……” 她把发现龙凤胎的异常,再到对周姨娘、谢俊下药问话之事说了出来。 谢凤麟看起来张扬耀眼,竟是个很沉得住气的,听了以后全无罗夫人的失态,只是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得冷沉可怕起来,眼神深寒地问:“他说,已经是谢家的了?” 徐婠:“嗯。他是那样回答的。” 谢凤麟危危险险地盯着她:“但是这件事跟看我笑话有什么关系?” 徐婠努力找补:“因为你曾经说过,你们兄弟之间感情好,家里有摩擦,都是女人的缘故,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心胸狭隘,事儿多!还记得吗?” 谢凤麟:“本来就是。” 徐婠:“可你们兄弟阋墙起来,我们女人望尘莫及呢!你就别怪小只看你笑话了。” “我二哥好着呢!几个兄弟里头,跟我最亲的就是他!”谢凤麟说,“徐婠,你少造谣生事离间我们兄弟感情,回头被祖母和父亲知道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徐婠:“我造谣生事?你不信去问母亲!这种事我能乱说吗?” 谢凤麟弯腰怼着她的脸说:“再说下去,你夫君我进学就要迟到了!到时候被罚,你替我受?” 徐婠眨巴着眼睛跟他对视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你真的要纳小凤仙为妾?” 谢凤麟挑眉:“要不然呢?” 他的语气、神态,跟昨天并无差别。 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若非亲自跟着他,亲眼看他进出那个房间,连徐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去过。 徐婠瞪着他好一会,拉着墨小只走了。 谢凤麟回头瞄了她一眼,一只眉挑了挑,也走了。 …… “他怎么回事啊?”墨小只脸上写着十万个为什么,“他他他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徐婠也眉头紧皱。 他这状态,非常出乎她的意料。 “师姐,他昨晚上真的亲眼目睹了小凤仙偷人?” 徐婠:“谢凤麟他们前脚刚走,我后脚也进去看了,小凤仙房间的口子开在隐蔽之处,虽然可视范围小,但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那小凤仙跟那个男人正行房事呢!” “那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啊!”墨小只说,“他应该失魂落魄!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恨意滔天才对!怎么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徐婠:“是啊,但凡是个男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与他人苟且,没有人会不气炸的!” 墨小只:“你真的亲眼看到他进去的?” 徐婠:“是啊!他和桑榆两个人一起进去的!旁边还有温容那个小徒弟。小徒弟还把听到的都跟我们转述了。” 墨小只:“……难道,他爱小凤仙,已经爱到连这种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程度了?他莫不是个变态?” 徐婠:“……” …… 罗夫人置办了不少的田庄。 田庄不止种庄稼,也种些蔬果,养些牲畜。 虽然不足以供应镇国公府数百人的日常餐食,但是逢着府里大宴,让他们多送些时蔬瓜果、宰杀些猪牛羊拿来,是极为新鲜的。 龙凤胎周岁宴的倒数第二天,他们带来了乔装成送货庄户的李文远。 罗夫人带着徐婠,在大厨房方向一个隐秘的亭子里见了他。 李文远说了这两年,店铺里的种种。 自己人几乎全部被换,铺子里铺陈的都是陈货、次货,至于是否盈利,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是个有心的,虽然病退了,却并未闲着,暗中也发现了一些事情:“上至老夫人、镇国公、大公子、二公子,下至大房二房,甚至各房姨娘们名下,这两年都添置了很多铺子,而这些铺子里头铺的货,却都是最时兴,最上等的。而且……” 罗夫人:“而且什么?” 李文远:“奴才是专管服饰的,在这一块不敢称行家,怎么也有四十年经验了!奴才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铺子里头卖的那些布匹、首饰,都是咱们织坊和首饰坊的!” 罗夫人沉默良久,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李管事,回去以后,继续好好保护自己,我和世子,还有用你的时候。” 李文远闻言,眼眶一红,跪地磕了几个头,跟唐、朱两位庄头一起离开了。 罗夫人有些蹒跚地起身,一言不发,慢慢往萱堂走,顾盼间,神色甚是凄惶。 徐婠有些担心她:“母亲……” 罗夫人苦笑说:“生活了十四五年的地方,突然感到有些陌生......” 徐婠没说话,伸手扶着她。 罗夫人语气萧瑟:“婠婠,实话跟你说,我这个镇国公夫人,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这些年其实并不好过。老太太偏心大房二房,甚至偏心俭哥儿俊哥儿,恨不得把我榨干了分给他们。她养着凤麟,表面上对他好,实则为了拿捏我!国公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心疼他,凡事能忍则忍,不知咽下多少恶心事儿!” 罗夫人说着,声音都哽咽了:“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做得这么过份!” 徐婠问:“母亲,那您现在还要继续忍吗?” 罗夫人看向徐婠,徐婠的眼睛秋水剪瞳一般,美丽得令人移不开眼,然比美丽更打动人的,却是一种强大而鼓舞人心的力量。 心中突然激起一股豪气,罗夫人挺起胸膛:“不忍了!为了凤麟,我也不能再忍!他已经长大了,我要把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完完好好地交到他手上——不,是交到你们和你们的孩子手里!” 罗夫人握着徐婠的手:“婠婠,你愿意帮我吗?” 徐婠微笑:“当然。” 第83章 我儿媳妇金贵着呢! 龙凤胎向来是一种家族吉兆。 镇国公府得了这一对龙凤胎,虽是庶子庶女,依然得到了全府上下的重视。 尤其是老太太,更是如获珍宝一般,多次嘱咐罗夫人一定要将周岁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罗夫人着人提前布置了宴席厅,弄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抓周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东西。 她又邀请了各方亲戚,谢彧还请了不少他的同僚、朋友前来。 宴席这天,鸡刚叫第一遍,大厨房就开始忙碌起来,丫鬟仆人们各就各位。 府里的媳妇们、管事婆子们也聚集到了府里专门举行宴席的容山堂大厅里,听从罗夫人的调派。 然后罗夫人居然又看到了刘歆玉。 挺着肚子,穿了一身招摇艳丽的桃红色衣裳,站到大奶奶和徐婠的身后。 “刘氏。”罗夫人盛装之下,不怒而自威,“上次俊哥儿来跟我请罪,说要让你继续在绮春园里头思过,你怎么又出来了?” 刘歆玉出列,抱着肚子,娇滴滴地说:“母亲,是老太太让奴婢来的。” 罗夫人:“老太太?你是妾室,不能帮忙迎客,又挺个大肚子,端茶倒水也犯不着要你来!她叫你来做什么?” “我叫她来给俊哥儿这一房攒个人气儿!”人群后,竟传来周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 大太太和二太太并她们两房的媳妇们、女孩儿们、仆妇们,跟在后头一大群,浩浩荡荡地来了。 众人急忙回身行礼。 罗夫人也起身过去,将她迎到主位上坐了。 周老太太今儿穿戴得格外喜庆,一身大红缎子对襟大马褂,头上还簪了红宝石花,手上戴了金镯子,唇上抹了口脂。 “昨儿俊儿来给我请安,我就跟他说了,让刘氏今天过来应个景儿,人多热闹。”周老太太说,“更何况,各房都有人,就俊哥儿房里没个人在,也不好是不是?” “祖母,我们这房怎么会没人呢?”却是入口那边又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身看去,俱都惊诧不已。 居然是二奶奶。 她这几年一直病着,无论是家宴还是外头的宴席,向来都是不参加的。 今儿却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看起来竟然比之前精神了许多,虽然看着还是比正常人弱些,但脸色好看了许多,走路也不要人搀扶了。 “儿媳见过祖母,母亲,两位伯母。”二奶奶行礼,动作优雅而端庄,“我来迟了。” 罗夫人微笑:“你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是呀!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太太一脸喜气地说,“咱家的龙凤胎,果然是祥瑞之兆,连二哥儿媳妇儿的病都好了不少!” 周老太太对大太太的见解很满意,笑眯眯地点头。 然二奶奶却回答:“大伯母说笑了,是三弟妹给侄媳做的药膳,侄媳吃了就好多了。” 众人都看向徐婠,表情各异。 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绝大多数还是惊叹于徐婠高超的医术的,只少数人无动于衷。 例如周老太太。 她的眼神落在徐婠身上,倒三角眼里是满满的恶意:“你这身上穿的什么东西?大好的日子,穿一身蓝?” 徐婠看了一圈儿,大家穿什么颜色的都有,遂不解地问:“老太太,不能穿蓝色吗?” 她今天也是打扮了的,衣服虽然是蓝色的没那么鲜艳,但上头绣了金盏花,盘扣和袖口又带着些红色,看起来特别精神,也有几分喜庆。 老太太却说:“太素淡!你看看周慧,就得穿成这样才好!你回去换一件红的来!” 周慧也是周老太太的娘家远房亲戚,不知道隔了多少服,来了镇国公府做她的贴身丫鬟。 她今儿穿了一身红衣服,穿着红鞋,戴着红色的小绒花,整个人看起来红彤彤的。 徐婠感觉眼睛刺的慌,说:“祖母,孙媳没有这样的衣服。” 周老太太:“没有?那周慧,你去拿一身差不多的给徐氏穿吧!她往这一站,我就觉得晦气!” 周慧:“是。” 她径直走到徐婠面前,说:“三奶奶,跟奴婢去更衣吧!” “老太太!”罗夫人帮徐婠解围,说:“哪有主子穿丫鬟衣服的?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周老太太竟当着满府下人的面说:“她充哪门子主子?一个平民丫头,根本就配不上我凤麟!我绝对不会承认她这个孙媳妇!” 要是以往,罗夫人不会回嘴,也就劝劝她过去了,如今,她却不忍了,脸色难看地说:“您承不承认,她也已经是这府上的世子夫人。连太后娘娘都送了贺礼来,皇后娘娘都叫她一句侄儿媳妇!您拿丫鬟的衣服埋汰她,到底是想打谁的脸呢?”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周老太太本就不是个讲理的人,顿时蛮横起来,说:“我今天就偏要让她换周慧的衣服!有本事你让太后,让皇后来找我?” “这点小事,哪里用劳烦宫里?”罗夫人语气非常强硬:“我今天也没穿红衣服,是不是也不配出席您孙子孙女的周岁宴?既然如此,我们婆媳两人就先走吧,免得碍了您的眼!” 她拉着徐婠就要走。 周围的媳妇们一顿劝,拦着不让走。 闹剧正闹着,谢彧带着谢俭、谢俊、谢凤麟、谢慎一起过来了,问:“怎么了这是?” 罗夫人气鼓鼓地说:“你母亲说,婠婠穿的衣服不够喜庆,让周慧拿她这样同款的衣服给婠婠穿!” 这般离谱之事,罗夫人本以为谢彧会劝老太太,岂料,他竟是眉头一皱,说:“的确穿得素了些!换了也好,有什么好吵的?” 罗夫人不敢置信:“国公爷!婠婠怎能穿一个下人的衣服?” 谢彧:“母亲舒心最重要,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罗夫人气得心肝疼:“不过是孩子的周岁宴,还得让全府上下为他们穿红?你也不怕折了他们的福气!” 谢彧变了脸色:“今天是他们的周岁宴,你不说些吉利话也就罢了,这是你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罗夫人深呼吸,说:“不管你们怎么说,我绝不会让婠婠穿周慧的衣服!我儿媳妇金贵着呢!哪怕我自己的衣服给她穿,我还怕委屈了她呢!” 第84章 如此招摇,想勾引谁? 周老太太撇嘴:“就她还金贵?你脑子被屎糊了!我看你也别管什么家了!把中馈给你大嫂吧!再这么下去,这个家都得散了——” “娘!”听周老太太越说越粗俗,有失一品诰命老夫人的身份,谢彧总算语气有些重地喊了她一句。 那些世家老夫人,是绝不会说出“被屎糊了”这种话的。 周老太太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撇着嘴不说了。 “要不,三弟妹,你回去另外找一件更鲜艳喜庆些的衣服换了吧!”这时,大奶奶出来打圆场说,“就算没有大红色的衣裳,穿鹅黄、桃红这些颜色,也是很喜庆的。” 今天还有二奶奶的事要办,徐婠不想在开头就出什么差错,于是拉住还想理论的罗夫人,说:“好,我这就去换。” 她带着丫鬟们回去,打开陪嫁箱子一顿翻找,找出来一件鹅黄底色锦霞纹缂丝烟影纱套裙来。 这些衣服,都是温嫔姐妹为她准备的,都是京城里头顶好的料子和时兴的款式。 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上以后,整个人果然不同了。 萱珠又给她重新梳了个头,紫菱给她上了妆,海棠给她戴上镯子饰品,李娘子又翻出一双可以配套的鞋,然后一个个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她,满眼惊叹惊喜之色。 “你们干嘛这么看我?”徐婠问。 墨小只拉着她去穿衣镜前:“你看!” 徐婠看向镜中人,不由呆了呆。 她向来穿着简单,除了新婚之夜,还没穿过这种繁复的衣服。 看着像变了个人似的。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气势陡盛,明艳不可方物。 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好看。 这一番收拾完,日头都升起来了,不知道过去以后还能不能吃上早饭,她干脆又让李娘子做了简单的早饭,大家一起吃了,方才回到容山堂。 刚进院门,就遇到了谢凤麟。 他不知道在门口瞎晃什么,见了她,啧啧了两声,问:“你不会现去铺子里头做的吧?去了这么长时间!” 明明看到小凤仙的真面目,居然还说要纳她为妾,徐婠不想理他,径直往前走。 “这身衣服不好。”他跟上来,又说。 “哪里不好?”徐婠蓦然回身,语气有些冲地问。 谢凤麟的心旌随着徐婠的耳饰晃荡,脸上却丝毫不显,一脸挑剔地说:“还是不喜庆!我祖母就喜欢一身红,红色才显喜庆。” 徐婠:“我没有一身红,有我也不穿成那样!” 谢凤麟:“你就喜欢穿成这样?如此招摇,想勾引谁?” “我今天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徐婠转身走了。 谢凤麟追上去:“当真?” 徐婠不上他的当,一声不吭径直往女眷群里去。 谢凤麟也不好跟过去了,站在那咧嘴笑,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好在周老太太没在这边了,大约已经回去休息了。 谢凤麟那厮,就故意找茬。 罗夫人比谢凤麟正常得多,看她的眼神又心疼又满意,说:“给你留了饭,快去吃吧!” 今天的早饭,是大厨房统一准备的。 “刚刚见有些晚了,儿媳怕这边没饭了,就让李娘子弄了点,大伙吃了才来的。”徐婠说。 罗夫人神色一松,说:“就该这样!就算有些眼盲心瞎的看不见你的好,但咱自己不能自轻自贱,别委屈了自己才好。” 徐婠的亲生母亲,也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心里有暖意涌动,徐婠说:“我不会委屈自己的,母亲放心。” 罗夫人含笑点头。 “我的天呐!三嫂今天好好看啊!”谢灵运带着她亲弟弟,也就是罗夫人所出的慎哥儿过来,满脸的惊艳之色。 慎哥儿也望着她,看得忘了错眼。 徐婠笑问:“弟弟妹妹们今天都不上学?” “是啊!”谢灵运说,“每次家里有宴席的时候,我们都放假一日。” 徐婠点头,又问谢慎:“四弟功课如何?” 谢慎一板一眼地回答:“尚有许多不足之处。” 徐婠说:“你还小,慢慢学,不着急。” 谢慎拱手:“多谢三嫂。” 谢凤麟这弟弟跟他完全不同。 谢凤麟虽然不成才,但是眉眼之间很有灵气,整个人是鲜活张扬的。 谢慎才八岁,则显得有些过于老成谨慎了,眼里无光,也不怎么敢跟人直视。 他可是罗夫人跟谢彧生的唯一的儿子,应该是天之骄子才对,不知怎地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但好在他长得可爱,完美继承了罗夫人的美貌,避开了谢彧的缺陷,长大以后,无论有不有出息,定是个漂亮俊秀的公子哥儿。 罗夫人嘱咐他们自己玩儿,又让谢灵运护着弟弟些,别被大房二房那几个同龄孩子欺负之类的话,就开始来人了。 罗夫人带着内眷们去迎接客人。 来的都是各房亲戚,基本上跟罗夫人打招呼之后,便由各房太太奶奶们领着自家亲戚进去入座。 来客中,身份最尊贵的,便是太师府的客人。 罗夫人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是皇后,自然不能来,三个哥哥家,来了罗夫人的二嫂和三嫂,并带了几个年纪小的孩子。 罗夫人有些失落地问:“大嫂呢?她没来吗?” “她……”罗夫人的二嫂看了徐婠一眼,欲言又止。 三嫂则说:“大嫂今日身子不适,就没过来了,托我们把礼和心意带到了。” 罗夫人微微叹息,说:“改日我再去看她。” 她转头跟徐婠说:“婠婠,这是我娘家的二嫂和三嫂,你该叫她们舅母。” 徐婠屈膝行礼:“二舅母,三舅母,还有各位弟弟妹妹们好。” 小孩子们一一回礼不提。 当初在太师府出了谢凤麟扑倒徐婠那档子事,这两位就见过徐婠。此时再见,两人都细细打量她,表情有些微妙。 二舅母说:“这样打扮起来,竟是个不输玉敷的美人儿!” 三舅母点头:“是啊!瞧这通身的气质,超凡脱俗,灵气又高贵,简直像个小仙女!听说又有一手的好医术,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都对她赞不绝口呢!二妹妹真是好福气!” 第85章 她居然看到了小凤仙! 二妹妹,是她们对罗夫人的称呼。 罗夫人感到面上有光,笑道:“我这个儿媳妇,当真是天下掉下来的一块宝,正好砸中我们凤麟了!两位嫂嫂先进去,等会我慢慢跟你们说!” 两人见罗夫人对徐婠亲厚,便对她更多了几分亲近,熟门熟路挽着徐婠一起进去,问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医术跟谁学的,又说自家谁谁有什么毛病,请她得空了去帮忙看看。 徐婠都一一应了,顺口问了一句:“大舅母是哪里不舒服?” 两位舅母对视一眼,二舅母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三舅母却是个心直口快的,说:“嗨!是心里不舒服。” 徐婠没反应过来:“心里不舒服?她也有心疼病吗?” “看你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三舅母跟她悄声说:“我今天就告诉你,免得你哪天在大舅母面前招了冷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她这样说,徐婠心里其实就明白了。 她不动声色继续听着,三舅母继续说:“原本,你婆母和大舅母说好,两家结亲。等大舅母的女儿玉敷及笄,就要定下来!谁知那天却出了那样的事。” 徐婠垂眸不语。 她倒是疏忽了这一点。 那时候潜意识里觉得,就谢凤麟烂大街的名声,没有姑娘会愿意嫁给他。 但若罗玉敷真心喜欢他,她这番设计,岂不伤了人家的心? 不过,转念又一想,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她和谢凤麟的婚事是在娘肚子里就定下的,她也不算抢了罗玉敷的姻缘。 于是她又释然了。 “大嫂多少有些怨你婆母和凤麟。”三舅母继续说,“你以后要是见到她们,多捧着玉敷些,等玉敷定下婆家,想来也就没事儿了。” 徐婠点头:“多谢三舅母指点。” “我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这小模样!”三舅母说:“真是长到我心坎儿里了!也难怪凤麟那臭小子……哈哈哈哈……” 徐婠:“……” “看看人家!”另一边,大伯母又开始挑拨离间,跟大奶奶和二奶奶说:“不愧是人家的亲儿媳,看太师府的两位舅母,对她多亲热呀!何时见她们跟你们亲热过?” 大奶奶笑了一下:“人家是世子夫人,我们怎么比?” 二奶奶则说:“大伯母,三弟妹是神医,这往后,不仅是太师府,这满京城的公侯世家,怕是都会争着结交她呢!毕竟,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 大伯母冷哼一声:“我就没见过哪家主子奶奶到处给人看病的!成何体统!” 二奶奶冲大伯母笑了一下:“大伯母,您也该对她好些才是!咱们是自家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没得把神医往外推的道理。” 大伯母不屑:“没有她我也活了五十年了!你也太把她当回事!” “大伯母,这怪不得二弟妹。”大奶奶说,“如今,咱家三奶奶正给二弟妹调理身体呢!你看看二弟妹这精神头儿,以往这种场合是来也不来的,如今都有力气跟咱们斗嘴了!哈哈哈哈!” “俊哥儿媳妇。”二伯母在旁边劝她:“你身体好了是好事,但是脑子也要清醒些!俊哥儿是国公爷嫡出的儿子,咱们才是一家人呢!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二奶奶看了她们一眼,眉心蹙了蹙,没有说话了。 人差不多到齐,周老太太又过来了。 大约是谢彧跟她打招呼了,这回她没有再找徐婠的麻烦,而是跟客人们左右交谈。 她还挺健谈,不冒脏话不发脾气的时候,挺像个德高望重的老夫人。 亲戚们都愿意捧着她,有的说她身体好,必定长命百岁。 有的说她劳苦功高,品德贵重,才能养出镇国公这样的贵子。 还有的说龙凤胎是从周家姑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周家以后,必有大福气…… 老太太高兴得红光满面,让人把龙凤胎带过来,跟一帮奉承她的亲戚好一番炫耀。 宴席到中途的时候,二奶奶就面露倦色,不胜虚弱的样子。 罗夫人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累了,她说的确觉得倦怠,想要回去躺躺。 于是,罗夫人就吩咐徐婠,亲自送二奶奶回去,好好给她把把脉,确定没问题了再回来。 徐婠应了,扶着二奶奶回了绮春园。 二奶奶的确是累了,但这也是她们事先商量好了的,徐婠照顾二奶奶回绮春园,顺便,帮她找到毒源来自哪里。 绮春园厨房的人都被抽调出去了,只留了两个打杂婆子在打扫卫生。 二奶奶派了心腹丫鬟过去,把她们叫走了,说是有事找她们搭把手。 徐婠随后进了厨房,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调料柜上。 调料柜放在灶台不远处,长期烟熏火燎,黑乎乎一层油,但把手处是蹭亮的,可见经常有人用。 柜门并未上锁,可以随便敞开,里头装着许多瓶瓶罐罐,她一一打开看了,很快找到一瓶蟹黄酱。 她挑了一点包好,又继续翻找了其他的,并未发现异常,便回到了二奶奶处。 拿蟹黄酱给她尝,二奶奶立刻说,这个味道她非常熟悉!她每天的菜里,基本上都放了这种酱,她还挺喜欢这个味道,很香。 徐婠说:“这是蟹黄酱。” 二奶奶脸色一变:“所以,螃蟹找到了?” 徐婠点头。 螃蟹和生柿子是毒源。 在厨房找到了螃蟹,却并未找到跟生柿子相关之物。 于是她又在二奶奶屋里找。 然后在衣服熏香里头,发现加了生柿子精炼提取物。 日日吃螃蟹酱,衣服上日日熏着生柿香,她中毒而不自知。 徐婠又跟二奶奶说,那天来给她诊脉,险些被一个老疯子撞下湖之事。 后来墨小只通过爬墙偷听等手段,确定那个鼻子上长痦子的妇人,是刘歆玉的人。 二奶奶几乎捏碎了拳头。 府里在办宴会,徐婠不方便停留太久。 给二奶奶留了一点迷魂药,告诉她用法,徐婠就回去了。 然而,一到正堂,她居然看到了小凤仙! 她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穿着民间普通女子的衣服,跪在周老太太和罗夫人面前。 旁边有个大娘,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我的女儿生是你们家的人,死是你们家的鬼。要不要她活,就你们一句话!” 第86章 你就这么想得到我,独占我? 李娘子远远看到了徐婠,过来找她,一脸气愤地说:“这母女两个在府门口闹着要上吊,是二哥儿把她们带进来的!说是认得那个凝烟姑娘,是世子的……女人。” “凝烟姑娘?”徐婠挑眉。 李娘子:“是啊!叫赵凝烟。” “那是小凤仙。”徐婠抬步走了过去,在罗夫人身后站着。 当即,大太太、二太太等人都对她投去一个饱含笑意的眼神。 罗夫人脸色铁青,直接向谢俊发难:“俊哥儿,上次,你们弄出那个曲秀儿来家门口闹,败坏凤麟的名声!这次还来?你没完了是吗?” 谢俊一脸为难,说:“母亲,不是的!儿子是怕她真死在外头,不仅咱家麻烦,三弟也会……嗨!您问三弟吧!” 罗夫人看向站在最后头的谢凤麟,叫道:“谢凤麟!你说!你认识她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谢凤麟。 谢凤麟有些心虚地从后头上前来,冲罗夫人拱手行礼:“回母亲,认得。” 罗夫人拳头紧了紧:“你跟她什么关系?” 谢凤麟沉默了片刻,说:“求母亲恩准,让儿子纳她为妾吧!” 此话一出,满场訇然。 “这才成亲几天?外头的都倒逼到家里来了!” “谢凤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可怜徐氏,也没个娘家撑腰,孤身一人落在他手里,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诶?你们不觉得,这个女子眼熟吗?我怎么瞧着,像小凤仙?” “对啊!我也觉得,一直没敢说!” “她就是小凤仙,扮成这样,指不定就是她和谢凤麟两人自导自演呢!” ...... 窃窃私语尽数传到徐婠耳中。 罗夫人听不到这些,尚不知那是小凤仙,已经气得有些发抖,指着谢凤麟:“你若还有一点孝心,就马上把她们给我送官府去!” 谢凤麟却过去在小凤仙身边跪下,说:“母亲,儿子已经承诺他们家,一定会纳凝烟为妾,还望母亲成全!” “凤麟,你真是糊涂!”二舅母劝道:“这种跑到人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能是什么好人?” “这位夫人有所不知。”那位大娘一点也不怯场,说道:“我们不是什么撒泼耍赖的人家!我家姓赵,住在城西赵家小庄,我夫君是秀才,儿子也是读书人,家中有几亩薄田,就在贵府庄子旁边。 这位世子去庄子上的时候,遇到我女儿,看上了她,说要纳她为妾,我们家便拒绝了所有的说亲,一直等着他来接人! 然而,一来二去,我女儿一天大似一天,他却死活拖着不办! 如今我家那口子为了聘礼,要把她嫁给我们镇上那五十多岁的屠夫做填房! 她花儿一般的年纪,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这让她怎么活呀!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找世子要个说法!” 罗夫人看向谢凤麟,眼里是深深的失望,问:“是真的吗?” 谢凤麟低着头,不敢直视罗夫人,说:“求母亲成全!” 旁边的周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我麟儿年方十五,正是喜欢拈花惹草的年纪!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瞧着这女孩子长得还不错,要不——” “娘!”罗夫人黑沉着脸打断她,“哪有成亲不足一月就纳妾的,这是把正妻置于何地!” 老太太斜着徐婠说:“他那正妻是你逼他娶的!这一个,是凤麟自己喜欢的!我麟儿喜欢的,凭什么不能要?麟儿,你快起来,别跪着了!地上又硬又凉,仔细跪坏了膝盖!来,祖母给你做主——” “娘!”罗夫人再次生硬地打断她,“您别这么惯着他了!” “我今儿就惯着他怎么的?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一把屎一把尿亲自养大的孙子,我还不能对他好了?”老太太嗓门大起来,“罗氏!你也别倚着自己出身高门,就处处霸道!我是你婆婆!你得听我的!” 罗夫人深呼吸,说:“儿媳自然是要听您的。不过,自古男子成家以后,纳妾管家之事,都是正妻说了算,咱们做长辈的,不方便管孩子的房里事了!所以,到底要不要接纳她,还是听听婠婠怎么说吧!” 罗夫人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徐婠:“婠婠,你同意这位赵姑娘进门为妾吗?” 于是,谢家众人都看向徐婠,看好戏一般地等着她回答。 她若应了,等于自吞苍蝇。 她若不应,便会有善妒之类的七出之条等着她。 “我先跟她说说!”不等徐婠开口,谢凤麟却是一个箭步过来,拉着她就走。 到后头没人的地方,他松开徐婠,说:“你知道她是谁吧?” 徐婠面无表情:“小凤仙嘛!上次不是见过?” 谢凤麟:“当我拜托你,答应让她进门吧。” 徐婠看着他:“你不是说把她安顿到了一户耕读人家,做他们家的女儿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谢凤麟说:“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答应让她进门即可。” 徐婠:“我不答应!” 谢凤麟:“条件随便你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答应你。” 徐婠眼神微冷:“条件随便我提?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都看到小凤仙那样了,还是不计代价把她弄回来? 谢凤麟:“是。当然重要。你不是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吗?” 徐婠深呼吸,说:“行,我有三个要求,你要是能同意,我就答应让她进门。” 谢凤麟:“哪三个?” 徐婠:“第一,你得跟我生个孩子,男女均可。” 谢凤麟一点不意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第二呢?” 徐婠:“在我跟你和离之前,你不能跟任何其他女人上床,包括小凤仙。” 谢凤麟脸色一变:“和、离?” 徐婠:“是。我若不跟你和离,你就一辈子不能有别的女人。” “呵!”谢凤麟突然笑了一声,凑近跟她对视着,问:“你就这么想得到我,独占我?” 徐婠:“所以你答应吗?” 谢凤麟:“你什么时候提和离?” 徐婠:“该提的时候自然会提。” “既然你肯和离,那再好不过!”谢凤麟抄着胳膊,斜着她问,“第三个条件呢?” 第87章 杭州徐家,绝无机会崛起 徐婠:“等会出去,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许插嘴。” 谢凤麟:“你还想说什么?我警告你,别再拱火啊!我担心我娘的心疾。” 徐婠:“我不拱火。” 两人回到宴厅,周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你们商量好了吗?” 徐婠没回答,坐到罗夫人身边,开口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凤仙不亢不卑地回答:“民女赵凝烟。” 徐婠:“多大?” 小凤仙:“十八。” “年纪的确不小了。”徐婠说:“你跟世子认识多久了?” 小凤仙:“有半年多了。” 徐婠:“那时候你也是十七岁多了,普通庄户人家的女孩子,到你这个年纪,都做娘了。你怎么到十七还没有人家?” 小凤仙倒也挺会编:“家里父亲和哥哥都是读书人,农活都是我娘一个人干,我想多帮帮我娘,等哥哥成亲娶了嫂子再出嫁。” 徐婠:“那你跟世子是怎么认识的?你一个女孩子,父兄又是读书人,怎会跟男子私定终身?” 小凤仙看着徐婠的眼神锐利起来,嘴角微露冷笑说:“世子这般的人才家世,哪个女子不心动?不过,民女并未跟他私定终身,而是他跟家中父母定下的。不信,奶奶问世子?” 徐婠:“你的意思是,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小凤仙:“当然。民女虽出身农户,但也在父亲的教导下识得几个字,也是念过女四书的。” 徐婠突然笑起来:“小凤仙,你成日里行走于各个公侯世家,今日在场诸人,半数都认得你!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撒这种弥天大谎的?”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各种惊呼。 “她真的是小凤仙?” “她居然扮成良家女,想要蒙混入国公府!简直是无耻至极!” “瞧她演得那个像,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 小凤仙没想到,徐婠居然不顾谢凤麟,直接说了出来。 她脸色阴了阴,随即露出一副不知徐婠在说什么的模样,说:“民女不是——” “祖母!”小凤仙本想否认,岂料,谢凤麟突然跪到周老太太跟前:“凤仙是清倌人,且已经赎身了,求祖母成全!” 决策权不知怎地,突然又丢回给周老太太了。 周老太太也慌了,干瘪的嘴巴嗫嚅着,一时没发出声儿来。 “祖母。”徐婠只坐了半边,微微欠身,极为尊重地问周老太太:“她是万花楼的头牌小凤仙,您还要做主纳了她吗?您若是坚持,孙媳便只能遵从您的意思。只是,她原本乃贱籍,做个贱妾,已经是顶天了,再高的话,就是对府里各位出身清白的姨娘的不尊重了。” 若是赵凝烟的身份,周老太太允了,无伤大雅。 但若挑明了小凤仙的身份,再应允,人家背后会怎么说老太太? 溺爱? 糊涂? 甚至捧杀? 一直不曾开口的谢彧立刻想开口阻止,谁料周老太太嘴比他快,大声说:“我麟儿想要的,祖母都给你!不就是一个妓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爹不也有个那什么瘦马?” 谢彧嘴角抖了抖,没再说什么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倒是那徐氏,年纪不大,竟很有心计。 她先问小凤仙那些问题,又突然点出她的身份,使得人们认为小凤仙撒谎成性。 接着,又抛给了老太太,把溺爱孙子,纵容妓女进家门的锅甩到老太太身上。 三言两语,便是一箭双雕。 当真小瞧她了。 而且,她这般穿着打扮起来,容貌也是非同一般。 她家里还有两位堂兄,一文一武,前途不可限量? 杭州徐氏,前朝三品大员之家,还是有些底蕴的。 只是,嫁错了人。 只要有他在,杭州徐家,绝无机会崛起。 …… 徐婠亲自带着小凤仙母女回到了瑾明园,将她们安置在了后院里头。 房间挑了最好的,宽敞明亮,清净优雅。 李娘子还过去,问小凤仙是否还要带些东西进来?明天好给她安排出入。 小凤仙说没有东西要带进来的,她的衣物在府里穿也不合适。 李娘子又问,是否有自己的侍女?需不需要为她拨两个用? 小凤仙说需要,不用多,一个就行,要对国公府熟悉的丫鬟,也可帮她指个路。 李娘子又问,吃东西可有忌口的? 她说没有。 于是李娘子准备回去复命,小凤仙却叫住了她:“这位妈妈留步。” 李娘子回身:“姨娘有事?” “不知妈妈贵姓?” 李娘子:“免贵姓李。她们都喊我李娘子。” “李娘子,我想问问,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小凤仙说着,往李娘子手里塞了一小锭银子。 李娘子笑了笑,说:“应该一会就来了。” 小凤仙:“我新来乍到,有诸多不懂,还望李娘子多加提点。” 李娘子微笑不语,告辞回去。 “还是个挺会来事的。”李娘子将小银锭子交给了徐婠。 徐婠递还给她:“她以后赏你什么,你拿着就行。她既然要你提点她,你就好好提点。” 李娘子:“奴婢明白。您看,派谁去她身边伺候?” 徐婠:“等世子回来,你去问他。” 李娘子点头,告辞离开。 谢凤麟还没进园子,墨小只就进来说:“谢凤麟那王八回来了!” 徐婠失笑:“干嘛叫他王八?” “明知道小凤仙给他戴了绿帽子,还把人弄回来做妾,不是王八是什么?”墨小只很气愤。“还用这种当众逼宫的方式把人弄进来!他就没想过那么多人在,你的脸面往哪搁!” “这你可就冤枉他了。”徐婠说,“不是夫君安排的,是她们自己谋划的。” 墨小只:“她们自己能这么大胆子?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撑腰,小老百姓哪敢跑到国公府门口来上吊?” 徐婠说:“他就算要逼我和罗夫人同意,也不会这么干。这么干,丢脸的,坏名声的,不是他自己吗?谢凤麟又不傻。” 墨小只:“他都能在知道小凤仙偷人的情况下还纳她为妾,傻成这样也正常啊!” 徐婠:“他不是回来了吗?肯定要去见小凤仙的,要不我们去听听?听听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墨小只:“走。” 第88章 你不碰她,她怎会有孕? 谢凤麟果然去了小凤仙那里。 他是沉着脸进去的。 小凤仙和那大娘一见到他就跪下了。 “为什么这样做?”谢凤麟问小凤仙。“不是让你在赵家安心住下,等我去接你吗?” “是我!”却是那大娘说:“是我让她这样做的!” 谢凤麟皱眉:“你?为何?” 大娘回答说:“你之前也没说她是个妓女啊!我儿要读书,我怎敢在他身边放个妓女?” 谢凤麟:“我跟赵叔和伯礼都说过。” “那可能是他们知道我不会同意,瞒着我!现在我知道了,我是绝对不允许的!”大娘说:“还有就是,我看凤仙姑娘也不开心,天天盼着你去,你却一次都没来看过她。我便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她早点进你家门,我们都干净!” 谢凤麟看着那大娘半晌,说:“行,反正都这样了。您的目的也达到了,我让人送您回去吧?!” 大娘就回身跟小凤仙说:“姑娘,你别怪大娘啊!大娘只有那一个儿子,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险!如今你的夙愿已经达成,我就走了啊!” 小凤仙给她行了个礼,说:“大娘,您帮我达成了夙愿,我感谢您都来不及!” 大娘:“那我就回去了。” 小凤仙:“给您添麻烦了!” 瑞喜带着那大娘回去了。 屋里只留下小凤仙和谢凤麟。 小凤仙眉目含情,高兴地说:“世子!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谢凤麟却皱眉叹了口气。 小凤仙一愣:“怎么?您不高兴吗?”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谢凤麟说:“但是你们这样,打乱了我的计划,把我弄得很被动。” 小凤仙:“怎么了?你们家人不是都同意了吗?” 谢凤麟:“你以为,徐婠和我娘是如何同意的?她们跟我提了条件。” 小凤仙:“什么条件啊?” 谢凤麟:“她们说,徐婠有孕之前,不得跟你同房。我迫不得已答应,她们方才点了头。” 小凤仙却不以为然:“我当是什么!她们又不能时时看着你!咱们偷偷去外面,她们能知道什么?” 谢凤麟看着她半晌,突然笑了一下:“不行。” 小凤仙脸色微变:“为何不行?” “看样子,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本世子是什么人。”谢凤麟说,“我若是个将承诺当放屁的,你今天也不能在这里。” 小凤仙眼神闪了闪,转头开始垂泪:“世子,你是不是在怪我?” “你们用这种方式逼上门,我娘的心疾又犯了。”谢凤麟淡淡说:“我的名声也更臭了,说实话,我的确开心不起来。” 小凤仙哭得更厉害:“奴家也是没办法,大娘知道我是万花楼来的,就不肯再收留我了,她说她一定可以把我送到你身边,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来了才知道……” 谢凤麟安慰她说:“别哭了,我也没怪你。” 小凤仙抽抽泣泣地:“可是……可是你说过,她是个骗子,你不会碰她的!这句,怎么又不作数了?” 谢凤麟:“我的确不会碰她。” 小凤仙一愣,抬起泪眼:“你不碰她,她怎会有孕?” 谢凤麟:“我也不知道。” 小凤仙:“啊?” 谢凤麟起身:“我也烦得很。你早些歇着吧,缺什么去找徐婠要。” 小凤仙惶惶然:“世子……” 谢凤麟见她的模样,语气一软,说:“你不用担心。左右已经进门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明日一早,要开祠堂,我争取先把你的名字记进族谱里。” 小凤仙眼神一动:“记入族谱?我听说,你们这种人家,贵妾以上才能记入族谱,可徐婠不是说,我只能做贱妾吗?” 谢凤麟说:“我尽量帮你争取。今日你也看到了,但凡我想要什么,我祖母是无不应允的。” 小凤仙欣喜屈膝:“多谢世子!” “嗯,早点休息吧。”谢凤麟转身走了。 徐婠和墨小只也从暗处回到了房间。 “怎样?我没说错吧?”徐婠说,“不是谢凤麟谋划的。” 墨小只:“听起来,他还算个正常人。但是他说,你有孕什么的,是真的吗?” 徐婠有些难为情地点头:“嗯,我提的条件,让他跟我生个孩子,而且,在我跟他提出和离之前,他不能有别的女人。” 墨小只:“他答应了?” 徐婠:“嗯。” “为了小凤仙,他真是什么都能答应呢!”墨小只冷笑,“那小凤仙到底哪里好,把他迷成这样?” 徐婠不语。 墨小只:“他还说他依然不会跟你圆房?气死了!要不是门主给你的任务,谁稀罕他啊!” 说到这里,墨小只突然灵光一现,说:“要不然,你找个别的男人生个孩子,回去谎称是他的?门主也没法验证!” 徐婠摇头:“也不仅仅是任务。我跟他的婚事,是我们的父亲定下来的。我愿意遵守父亲的遗命,以安他的在天之灵。” 墨小只从小跟徐婠一起长大,比谁都明白她对父亲的渴望与孺慕,叹了口气:“谢凤麟那混蛋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幸运!我可怜的大师兄……” 徐婠:“好端端的又提什么大师兄!” 墨小只:“在我心里,你跟大师兄,才是金童玉女!” 徐婠:“在我心里,他是我哥哥——诶?小只,你这么喜欢大师兄,等回去,我给你做媒?” 墨小只:“我才不是喜欢大师兄!我是知道大师兄喜欢你,替他惋惜!” 徐婠:“他哪里喜欢我,你别胡说……” …… 按照以往的常规,孩子满周岁的次日,要开祠堂,入族谱。 同时入族谱的,还有徐婠。 她从嫁进来,也一直未上族谱。 谢凤麟一早带了徐婠和小凤仙一起去了罗夫人那里,然后又跟罗夫人一起去了祠堂。 谢彧很重视家族传承,往族谱上记个名字,弄得跟玄隐门的收徒仪式一样隆重。 请了桑榆他爹明觉居士过来主持,备好三牲等祭品,全家一起祭祖。 然后请族谱。 再由谢彧亲自写族谱。 最后还要拜谢祖宗。 一系列流程下来,少不得一个时辰。 祭祀祖先以后,按照序齿,首先要把徐婠写入族谱。 谢彧用特制的金墨,亲笔写下端正的小楷:世子宗妇徐婠。 写完,谢彧的眼神落在并列的“世袭镇国公世子谢凤麟”几个字上。 早晚,他要亲手将这两个名字,从谢家的族谱上,划、去! 第89章 元配徐氏,指腹为婚,幼卒 “国公爷。”这时,罗夫人说:“再加一个人吧。” 谢彧纳闷:“加谁?” 罗夫人:“在凤麟名字的左边,再加一列。就写:元配徐氏,指腹为婚,幼卒。” 元、配、徐、氏? 徐婠看了罗夫人一眼。 原来,她还记得这门婚事? 她以为自己死了? 谢彧明显也记得,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又面露难色,说:“这样,徐婠可就成了继室。” 罗夫人看向徐婠,有些歉意,但异常坚定地说:“婠婠,凤麟曾经有过一桩指腹为婚的婚事,只是那孩子早夭了。她的父亲跟国公爷是结拜兄弟,她的母亲跟我是闺中好友,且他们夫妇对我和国公爷都有大恩,所以……我等会再与你细说好吗?” 徐婠乖顺地点头:“我相信母亲这般安排,自有道理。” 罗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于是,谢彧又在谢凤麟名字的左侧,写下了“元配徐氏,指腹为婚,幼卒。”的字样。 “真巧。”这时,大奶奶突然怀疑地看向徐婠,“三弟指腹为婚那位,也姓徐?而且我听说,三弟妹来京,也为寻找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给她这样一说,众人看徐婠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徐婠心头紧了紧。 没想到,罗夫人居然会突然提起这个来。 她还不能暴露身份...... “不是的。”然而,罗夫人却肯定地说:“婠婠不是凤麟指腹为婚那个徐氏,只是凑巧都同姓,又凑巧都有个指腹为婚罢了。我那位好友,才生下孩子一个月,就遇到了兵乱,母女俱亡,还是我给收的尸。” 大家听到罗夫人这般说,方才放下怀疑。 谢彧写完刚放下笔,谢凤麟突然问:“父亲,能不能把凝烟的名字也加上去?” 谢彧面露难色,看向罗夫人。 罗夫人黑沉着脸问:“凝烟是谁?” 谢凤麟把小凤仙推到前面:“就是她啊!娘,凝烟是我喜欢的女子,我不想委屈了她。” “她不是万花楼的小凤仙吗?”罗夫人故意埋汰他,“怎么又成了凝烟?” 谢凤麟:“凝烟是她落难以前的本名。” 罗夫人冷笑:“昨天婠婠的话你不都听到了?她只能做贱妾,贱妾没有资格上族谱!” “徐婠说了不算!”谢凤麟力争说,“是儿子纳妾,又不是她纳妾!难道儿子连这点小事也做不了主吗?” 周老太太抢在罗夫人前头开口:“能做主!你是咱镇国公府的世子,你做不了主,谁还能做主?罗氏,不是我说你,就一个妾室而已,多大点事!值得从昨天闹到今天?我麟儿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说喜欢个丫头,多难得啊!祖母同意了!就加个名字吧!” 罗夫人没好气地说:“把一个妓女写进族谱,您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周老太太:“她不已经是良籍了吗?还给找了个秀才做爹,你们看我麟儿多会办事?” 罗夫人恨恨瞪了谢凤麟一眼,只恨不得打他一巴掌。 谢凤麟却撒起娇来:“娘,求您了!我给您跪下!” 他拉着小凤仙一起跪在罗夫人面前,还跟两个哥哥求助:“大哥二哥,你们都帮我求一求娘。 谢俊向来能言善辩,自从接管了生意以后,更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母亲,儿子觉得,三弟已经成家,不是小孩了。很多事情,要让他自己做主才是。” 谢凤麟扯着嗓门喊:“是啊是啊!娘,我已经长大了!” 罗夫人被他幼稚的样子气得无语。 谢俭不仅是个举人,还在朝为官,比弟弟们都显得成熟懂事多了。他语重心长地问:“三弟,这位凝烟姑娘,昨日宴席上的人许多都认得她,你就算给了她一个假身份,别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少不得背地里说你不自重。你可想好了?” 谢凤麟:“大哥,我都想好了。红尘滚滚,知音难觅,别人爱说什么说去!我绝不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心爱的女人!” “你给我闭嘴!”罗夫人怒道,“你再说,我这就让人把这祸害打出去!” 谢凤麟一脸委屈地扯扯谢彧的衣摆:“爹,您说句话啊!” 谢彧一脸无奈,转而跟徐婠说:“徐氏,凤麟被他祖母惯坏了,向来想要什么,就必须要得到。你心胸也放宽广些,我跟你保证,你正妻的位置,无人能动摇。” 他知道,罗夫人的反对,源于徐婠。 只要徐婠同意了,罗夫人也就不会再说什么。 徐婠一直冷眼看着谢凤麟,闻言低眉垂眸说:“父亲,您做主就是,儿媳不敢有异议。” “行!”谢彧不再问罗夫人的意见,直接拍板,“麟儿,既然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自己做主,那就这样吧,好与不好,你都自己担着。” 说着,他换了一支黑墨毛笔,在徐婠旁边又写下了“妾赵凝烟”的名字。 谢凤麟大喜,给谢彧行礼:“多谢父亲!还是父亲对我最好了!” 谢彧无奈地摇摇头,摆摆手。 谢凤麟又喜滋滋地跑来跟罗夫人说:“多谢母亲!” 罗夫人说:“你该谢的,是婠婠。她为了你的破事一再忍让,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就是!”周老太太也说,“麟儿啊,之前,祖母觉得徐氏不好,今儿一瞧,还是有些贤惠的,你赶紧跟她把房圆了,给我生个宝贝大重孙!” 谢凤麟:“好好好!知道了!” 谢彧搂着罗夫人的肩膀:“夫人,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就别为这点事生气了,本就身子不好,不值得!” 罗夫人闷闷地说:“你们一家子都定了,我还能说什么?继续吧!看纾哥儿和灵芝都不耐烦了。” 龙凤胎之前还东看西看,这会已经在奶娘怀里哼哼唧唧了。 谢彧笑着逗了逗他们,用一种突发奇想的语气说:“夫人,你看他们多可爱!又是你一手带大的,要不,把他们记在你名下吧!” 罗夫人愣了愣:“记我名下?周姨娘能同意吗?” “她有什么不同意的?”谢彧说:“这是抬举他们两个,周凤琴不至于如此不识好歹。” 若是以往,在周凤琴同意的情况下,她还真乐意答应。 毕竟,罗夫人亲自抚养两个孩子这么长时间,也是有感情了。 记在她名下,即便将来要给芝姐儿出嫁妆,也要给纾哥儿分些家产,她也没那么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只要他们将来好好辅助凤麟即可。 但是,自从知道外头商铺那些事,她却对谢彧存了戒心。 她不确定,换掉她的人,偷卖她的货,是谢俊的手笔,还是谢彧的授意? 第90章 谈钱伤感情 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她不相信谢彧会这么对她,对凤麟。 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跟她说,这些事,是谢俊一个刚及冠两年的小儿能干出来的吗? “怎么了?”谢彧见她不说话,用安抚的语气跟她说:“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出来。” 罗夫人说:“纾哥儿和芝姐儿是我亲自带大的,怎么着也是有感情了,我愿意给他们嫡子嫡女的身份。只是,将来芝姐儿出嫁的时候,我是不是还得给她备一份嫡女的嫁妆?纾哥儿成家的时候,还得分给他一份嫡子的家产?” 谢彧皱了皱眉:“夫人,你向来不将这些铜臭之物放在眼里,今天怎么也说起这些来了?” 罗夫人说:“平时过日子,我是不愿意扣那几两银子几个铜板,尽量让大家吃好穿好。但这个不一样,我的嫁妆总共就那么多,本来是要给灵运的,一旦把龙凤胎记在我名下,能给到灵运的,就只剩一半了,我不得三思而后行?” 顿了顿,她神色微冷地说:“更何况,周姨娘平日有多猖狂,对我有多不敬,夫君你是知道的吧?她这样对我,我还要分一半财产给她女儿,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彧神色也冷了下来,说:“你总提她做什么?你要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她,撵走就是!你是这个家里的主母,值得跟一个妾室计较?” 罗夫人说:“周凤琴是龙凤胎的生母,也是名字上了族谱的贵妾,好端端的,一没犯七出的大错,二来母亲对她比亲女儿还亲,怎么撵走?我要真这样做了,人家怎么看我?母亲又焉能同意?” 谢彧皱眉说:“我以后让她规规矩矩的,多尊重你就是。” 罗夫人:“她肯听你的吗?” 谢彧:“她反了天了?连我的也不听?” “这么说,”罗夫人看着他,“这些年,你没教她尊重我?” 谢彧愣了愣:“……怎么可能!这几年,我外头的事情越发多,家里很多事,我都顾不上。主要还是因为家里有你,我放心的缘故,没想到,她竟让你如此不快了?” 罗夫人深呼吸,说:“夫君,周姨娘的确让我不快。不过她也的确不重要。这样吧!你突然说这个,我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你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而且我还得请示娘家父母才行。” “这是我谢家的事情,关你娘家父母什么事!”周老太太冲口而出。 罗夫人淡淡说:“大疆律法有定,但凡在官府备案过的嫁妆,重新分配之时,当有女子和女子娘家人的共同签字与手印。我若死了而无遗嘱,嫁妆则退回给娘家。您说跟他们有不有关系?” 周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出嫁的时候也仅有两身衣服一床被子,哪里懂什么律法,很不服地说:“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嫁妆自然也是我家的,怎么还要退回去?” “祖母,您就少说几句吧!”谢俭听不下去了,语气有些重。 周老太太讪讪地不说话了。 全家也就她大孙子说话,她能听。 罗夫人以前对谢彧温柔顺从,遇到事儿,都不用他说,主动帮他找关系,送人情,大把的银子花出去也从没说过什么。 今天,却跟他谈起钱来了。 还驳了他的面子。 谢彧心里甚是不快。 但此刻祠堂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多说,只得答应将龙凤胎入族谱之事暂时延后。 离开祠堂,罗夫人不让下人跟着,单独叫了徐婠和谢凤麟一起,去园子里散步。 她携了徐婠的手,却对谢凤麟没一点好脸色。 谢凤麟跟只鹌??似的跟在她们后头。 “婠婠,你知道,为何凤麟非国公爷的亲生儿子,却被册为世子吗?”罗夫人问她。 徐婠自然不能说知道,摇头说:“说实话,儿媳也纳闷呢!” 罗夫人说:“国公爷有两个结义弟兄。一个,就是我刚刚在祠堂提起的那个指腹为婚的孩子的父亲,也姓徐。还有一个,就是凤麟的亲生父亲。” 徐婠点头:“这样啊……” “他们三个,相识在战场,各有所长,惺惺相惜,义结金兰,成为了过命的,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彼此的那种最好的朋友,一起打了很多胜仗,立了很多功劳。”罗夫人说,“那时候,为了争取罗家的支持,他们三人一起到罗家来找我父亲,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凤麟的亲生父亲的,那段时间,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一说到前夫,罗夫人整个人都不同了,语气里充满爱意,神色间全是少女般纯真的眷恋。 “他们三个,都是大英雄!你别看国公爷如今功成名就,可他在他们中,只占个岁数最大,论谋略和威信,他远不如徐大哥,论武功、人脉和出身,他远不如我夫君。若他们两位还在,定然是我大疆真正的国之栋梁,风采、人品皆举世无双!” “他们的感情,好得让我羡慕!我都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我要是男儿身,我都要加入他们,跟他们一起做兄弟!”罗夫人说。 徐婠点头:“我懂了母亲。您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兄弟之义。儿媳理解。” “你还没完全理解。”罗夫人却说,“凤麟是我夫君的血脉,他又是国公爷的儿子,同时,他又是徐大哥的女婿。所以,他这个人,是他们三个共同的儿子!他这个世子,继承的是他们三人共同的荣耀!我坚持在族谱上记上那个早夭的女孩儿,也是这个意思。” 徐婠沉默了一会,问:“国公爷也是这样想的吗?” 罗夫人有些意外:“自然!若非如此,他怎会让凤麟袭他的爵位?” 徐婠笑笑:“给您这样一说,儿媳也对已故的父亲和那位……徐叔充满好奇。您能不能跟儿媳说说,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罗夫人说:“凤麟他爹,出身江南陈家,是陈家的独子。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世间的事情,仿佛没有他不懂的,博学多才,能言善辩,而且还……长得特别好看,跟凤麟一样,让人过目难忘。我跟你一样,也是对他一见钟情呢!” 徐婠:“……” 她有些尴尬地回身瞥了一眼谢凤麟。 他一直跟条跟屁虫一般跟着她们,见她看他,他颇为骄傲地挑了挑俊眉。 第91章 今晚就搬回主屋! 徐婠瞪了他一眼,回头又问:“那,徐叔呢?又是什么样的人?” 这其实才是她想问的。 每次她问娘,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都回答:想不起来了。 她说他们成亲不过三月有余,爹爹便回了战场,从此各奔东西,彼此留下的印象不深。 再深入问,她娘往往会顾左右而言他,或直接不答。 徐婠感觉,娘似乎并不愿意提起她爹。 如今好容易有个罗夫人认得自己的父亲,徐婠便忍不住想多打听一下。 罗夫人回答说:“徐大哥……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智谋无双,很有魄力,是他们三兄弟中职位最高的统领,深得将士们的爱戴。当时他们所领的十万军,便叫做:徐家军。” 她爹爹这么厉害呢! 徐婠心里升起浓烈的自豪感,满眼崇拜地问:“他长相如何?” 罗夫人说:“也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通身的贵气,满腹的诗书。他说自己出身乡野,但是我觉得,他定是隐瞒了自己的出身。前朝腐败不堪,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子弟,隐姓埋名,投身入军,徐大哥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倒的确是这样。 徐婠的娘亲说,她得知父亲的死讯,经过调查方才知道,父亲出身前朝的三品大员之家,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去参军的。 徐婠从小没有父亲,眼见人人都有父亲,心里一直渴慕不已。 此时听到自己父亲之事,心里酸酸胀胀的,说:“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过去,亲眼见见他们。” 罗夫人也感叹:“是啊!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就好了……我这辈子,见过这么多人,还真没遇到过像徐大哥和我夫君那般的人物,同样的风光霁月,同样的胸有沟壑,一个沉着睿智,一个潇洒倜傥……可惜,天妒英才,让他们双双罹难在战争之中。” “天地孕育万物,如何会妒?只有人才会妒!”徐婠突然说。 罗夫人诧异:“嗯?什么意思?” 徐婠:“……我就是说,只有人才会嫉妒,也没别的意思。” 罗夫人以为她在嫉妒小凤仙,遂停下脚步,冷嗖嗖、凤目含威地看着谢凤麟。 谢凤麟:“……娘?” 罗夫人:“我只跟你说一句。在你的嫡子出生之前,你那小凤仙都要喝避子汤,这个你有意见吗?” 谢凤麟:“这个不用!我——” “你不但弄个妓女回来做妾,还想让妓女给你生长子长女?”罗夫人打断他厉声问。 “不是!”谢凤麟说,“我已经跟徐婠说好了,在她生下孩子之前,不会跟凤仙在一块,所以,用不上什么避子汤。” 罗夫人神色一缓,问徐婠:“当真?” 徐婠点头:“这是我答应让她进门的条件。” “好。”罗夫人跟谢凤麟说,“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出尔反尔。” 谢凤麟:“不会!儿子是这样的人吗?” 罗夫人:“那你何时跟婠婠圆房?” 谢凤麟突然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梦,莫名感觉也不那么抗拒了,飞快瞄了徐婠一眼:“我……” 罗夫人:“今晚就搬回主屋!” 谢凤麟:“……” 罗夫人:“怎么?” “行行行!我搬还不行吗?”谢凤麟妥协了。 “那你现在就回去让她们搬。”罗夫人说,“你先走,我还有话跟婠婠说。” “好吧。”谢凤麟走了。 罗夫人又跟徐婠说:“婠婠,是我对不住你,没能阻止他。这个孽障,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他看不见,非要那个小凤仙!” 徐婠摇头:“母亲,您没有对不住我,您对我再好不过,儿媳心里都明白。” 罗夫人:“以后,你一定要小心小凤仙。在风尘里头打过滚,还稳坐头牌这么多年的女人,没那么简单!无论是手段还是心眼,恐怕都脏得很!” 徐婠:“儿媳明白。” “凤麟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这个人,本性是不坏的,只是从小被老太太故意娇纵,养成了轻浮不羁的性子。”罗夫人的神色是真诚的,但更多是担忧:“婠婠,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已经嫁给他为妻,你这一辈子,已经跟他绑一块了。所以,我想请求你,不要因为小凤仙而放弃凤麟,帮帮他,好吗?” “帮帮他?”徐婠不解:“您是指?” “凤麟不是国公爷亲生的,却得了世子之位,其他人不服,我一直都知道!”罗夫人说,“过去,说句托大的话,我以为,这整个府邸都是我出钱出人出力养着的,他们再不服,也得给我憋着!只要国公爷和我一条心,把这份兄弟之义传承下去,便是值得的。” 罗夫人眉头紧皱:“但自从知道了……商铺的事情,婠婠,说实话,我有些怕,我甚至不敢继续查下去。” 徐婠:“您怕什么呢?” 罗夫人:“……我也不知道怕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婠婠,你是能帮凤麟的人!” 徐婠没说话。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是却发生了不少事,桩桩件件,我都在你身上看到了非同一般的本事。你的医术,你的心智,你的口齿,都不是普通女孩子能比的!婠婠,当我恳求你,不要放弃凤麟,好不好?”罗夫人殷切地看着她。 徐婠微笑说:“母亲,儿媳往后,必定跟您和夫君共进退!必定竭尽全力,揭奸佞,诛妖魔,不负壮烈牺牲的先辈,也不负我们自己!” 罗夫人又有那种感觉。 这小小的女孩,给她一种莫名的力量感和安心感。 也是怪了。 甚至心里那股焦躁感也轻了许多。 她忍不住轻轻搂了搂徐婠,笑道:“真好!我真娶了个好儿媳!” …… 徐婠回到瑾明园,发现谢凤麟还真开始往主屋搬了。 人来人往,衣服都堆放在榻上。 徐婠刚进门,就见锦儿跟个炮仗似的从里屋冲出来说:“世子!您的衣柜里头放满了别人的东西!” 见到徐婠,她微微行了个礼,收敛了不少,但语气还是不满,说:“三奶奶,世子让把东西搬回来,麻烦把衣柜腾出来吧!” 第92章 她刚刚冒犯了你,我替你出气 徐婠看向窗边的谢凤麟,问他:“你真要搬回来住?” 谢凤麟一身绝不妥协的气势:“我是为了让娘安心!” “行吧。”徐婠跟墨小只说:“小只,把衣柜腾出来吧,我的东西放回箱子里,你的衣服都搬回你的房间去。萱珠紫菱,你们都去帮忙。” 几人去腾衣柜。 “等等!”锦儿叫道,“三奶奶,世子衣柜里头,竟还有下人的衣物?” 徐婠说:“小只这段时间一直陪我同住,我便让她把衣物搬了过来,怎么?” 锦儿很是抱怨:“未经世子同意,怎敢用世子爷的衣柜?而且还放了下人的衣物!世子的衣服和柜子都要熏特定的香的,弄得乱七八糟,味道都混了!” 徐婠:“屋里就这一个衣柜,他既然搬走了,衣柜自然给我用。难道摆着个空的衣柜不用,让我们把衣服堆在箱子里?用起来甚是不便。” “你……”锦儿不敢跟徐婠多说,转而跟谢凤麟跺脚告状:“世子!” 谢凤麟看了她一眼,说:“多大点事?让人把东厢的衣柜抬过来就是了。三奶奶的东西就不用搬了。” 锦儿便气鼓鼓地找人搬衣柜去了。 李娘子这时过来了,问谢凤麟:“世子,奴婢一直没找到机会请示您,赵姨娘那边,要派谁过去伺候?” 谢凤麟说:“怎么问起我来了?这院里的事情,不都是你三奶奶在管?” 徐婠接过话去:“那可是你‘心爱的女子’,我哪敢擅自做主?万一哪里伺候不好,还得怪我。” 谢凤麟瞥了她一眼,说:“也是,你的人,肯定不能好好伺候她。” 他转头叫道:“文琪,锦儿!” 两人过来,谢凤麟便说:“你们两个,再挑两个二等丫头,两个粗使婆子,去赵姨娘那里伺候吧!” 文琪规规矩矩行礼,回答:“是。” 锦儿却是脸色一白:“世子?您让奴婢去伺候她?” 谢凤麟淡淡看着她:“怎么?” 锦儿:“老太太吩咐奴婢好生伺候世子爷呢!而且……奴婢和芙儿拿的都是二两银子的月例,去姨娘那边伺候,不太合适吧?” 二两银子的月例,乃是通房的份例。 谢凤麟突然变脸:“看样子,二两银子把你胃口养刁了是吧?还挑起主子来了?那就减到一两好了!这回可以去了吗?” 锦儿脸色大变,“噗通”跪下,又羞又躁地说:“奴婢并非挑主子!而是老太太吩咐了,让我们尽心伺候世子,不必管旁人。奴婢是怕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思,回头她老人家怪罪起来,奴婢担待不起!” 谢凤麟:“你在本世子这里当差,却怕违背老太太的意思?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锦儿急哭了,说:“自然是您的!老太太也是心疼您!奴婢更是对您忠心耿耿!奴才只是……只是不想离了世子身边……” 眼看已到正午,徐婠肚子饿得慌,锦儿却麻烦不断,徐婠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锦儿,世子新纳贵妾,心里正喜庆着呢!你哭哭啼啼的,不是给世子招晦气吗?” 锦儿心里越发委屈,却不敢哭出来,看起来憋得厉害。 “世子爱重赵姨娘,方才派你和文琪去,这是认可你们两个的忠心和能力呢!”徐婠又说,“锦儿,你莫要糊涂!把赵姨娘伺候好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这样,我做主,你的月例不变,安心去吧!” 锦儿捂着嘴,半天挤出一句:“是。三奶奶。” 文琪很有眼色地过去把锦儿拉起来,半哄半劝地拖着她走了。 徐婠:“李娘子,传饭吧!饿了。” 李娘子拿眼觑谢凤麟。 徐婠便问谢凤麟:“夫君,你要在这吃吗?” 谢凤麟:“我都搬回来了,不在这吃在哪吃?” 徐婠:“那就添两个菜,以后世子的膳食就安排在主屋。” 李娘子:“是。” 等李娘子走了,徐婠问他:“锦儿是祖母给你的通房,你怎么把人送去小凤仙那里?” 谢凤麟说:“她刚刚冒犯了你,我替你出气呢!” 徐婠诧异:“嗯?” 谢凤麟突然坏笑:“逗你玩的,你想的美!” 徐婠抿了抿唇,不说话了,自己去餐桌坐了,再不理他。 饭菜摆上桌,谢凤麟让人都退下,说不用人伺候,然后也去餐桌旁坐了。 徐婠感觉他有话要说。 果然,没吃几口,他就问:“刚刚娘跟你说什么了?” 徐婠抬头看了他一眼。 感觉不太习惯。 她比较习惯对面坐的是墨小只。 小只个头小,吃饭却特别香,吃的又多。 对面的谢凤麟,长得高大,吃饭却斯斯文文的,轻执餐具,每次夹菜都恰到好处,举止间有种难以言喻的矜贵之气。 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吃个饭都跟她们不同。 徐婠垂眸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凤麟:“自然是真话。” 徐婠:“母亲说,风月场所的花魁竞争激烈,小凤仙能多年屹立不倒,绝不是个简单的,让我对她多加小心。” 谢凤麟说:“母亲对她有偏见。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害人,你可以放心。” 徐婠:“我不放心。” 谢凤麟:“这不有我在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婠:“有你在,更不放心。” 谢凤麟不说话了。 大概郁闷了。 “夫君。”徐婠问他,“上次跟你说那商铺之事,你怎么想?” 谢凤麟:“还能怎么想?他们穷苦日子过来的,会这么干,不奇怪。” 徐婠:“那你觉得……父亲知不知情?或者说,会不会就是他的授意?” 谢凤麟:“怎么可能!我爹向来无私无我,且视我娘为珍宝,他怎会那样对她?” 徐婠:“视她为珍宝?还真没看出来。母亲生了病,连着晕倒了两回了,可是你爹却依然不肯放过她,坚持要她带孩子。今天更是过份,都不跟母亲事先商量一下,就要把龙凤胎记在母亲名下,在我看来,分明并不珍爱她,也不尊重她!” 谢凤麟眉头紧皱:“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父亲往日最心疼母亲,别说这么大的病症,就是卡破一点油皮,或是咳嗽几声,也紧张不已,最近这是怎么了?” 徐婠说:“我猜,有两种可能。” 谢凤麟:“什么?” 徐婠:“第一种,父亲以前爱母亲,现在爱上别的女人了。比如,那位美艳非常的三姨娘:百里牡丹。” 谢凤麟却坚决否掉:“不可能!我父亲绝非贪图美色之人!” 徐婠:“那就是第二种。之前对母亲好,是为了从她身上汲取好处,等到自己羽翼丰满了,她身上的好处也都榨干了,便——” “你可闭嘴吧!”谢凤麟突然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很凶地说:“你再诋毁我父亲一句试试?” 徐婠:“我只是合理猜想。” “合理个屁!”谢凤麟难得语气肃然:“徐婠,你记住,在这个家里,你说谁不好都可以,唯独父亲不行。他曾救我和母亲于危难,给了我和母亲安稳的生活。他不仅是我父亲,更是我的恩人!” 徐婠袖中紧握着筷子,没说话。 “听见没?”见徐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色非常难看,谢凤麟语气缓了缓,又说:“你既是我——是我院里的人,当知道这一点,以后要好生尊重孝敬父亲!切不可再作此等恶意的猜测!” 徐婠沉默片刻,问他:“那你说,他为何突然变了?不心疼母亲的身体,跟她冷战,还不跟她商量就想占她便宜?” 谢凤麟说:“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我下午去找他聊聊!” 第93章 滚! 傍晚,谢彧这个时候通常得闲,谢凤麟就去找他。 岂料,去了没多大会,却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徐婠问他怎么回事,他只垮着脸不说。 瑞喜跟着他去的,徐婠问瑞喜怎么回事,瑞喜小心翼翼,低声跟徐婠说:“国公爷在三姨娘那边。世子去求见,在院里都听到屋里的调笑声,下人们死活不敢进去打断禀报,世子爷也不好硬闯,只好回来了。” “噗!”徐婠笑了一声。 谢凤麟瞪了她一眼。 ...... 夜幕降临。 墨小只服侍徐婠洗澡。 “师姐,今晚……”墨小只好奇地问她,“你怕不怕?” 徐婠咳了一声,脸蛋发热:“有点。出嫁前夜,干娘偷偷跟我说了敦伦之事,说是第一回,很疼。” 墨小只安慰她:“我想,怎么着也不会比被狼咬更痛,没事的!” 徐婠笑:“你还记着被狼咬那事呢?” “怎么会忘?”墨小只说,“永远也不会忘!尤其忘不了我的救命恩人。” 徐婠:“你干脆好生去找找你那救命恩人,若是找到了,以身相许算了。” “也不是不可以!”墨小只说,“我恩人长得可好看了!” 徐婠:“都四年了,你还记得他的模样?” “记得!当然记得!”墨小只说:“我还经常梦见他呢!” 徐婠:“哦?你梦见他什么?” 墨小只:“我梦见他冲我笑,伸手对着我说:小姑娘,到哥哥这里来!” “哎哟哟!”徐婠笑得浴桶里的水阵阵震颤,“墨小只!你这是春梦啊……” 墨小只难得有点脸红。 洗了澡,穿上干娘为她备好的桃粉软棉绣着鸳鸯的亵衣,徐婠披散着头发出去,就见谢凤麟也洗了澡,穿了身白色的里衣,正在擦头发。 四目一对,徐婠突然红了脸,躲开了他的眼神,转身进了里屋。 因为转身太急,半干的长发甩出了飘洒的弧度,荡起阵阵香风,似有似无地钻进谢凤麟的心里。 他顿时心头一荡,浑身一软。 自从那天晚上做了个梦,谢凤麟每每看到徐婠,总会往跑偏的方向想。 他一直警告自己,死死压着。 然而此时,它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谢凤麟抬步就跟了上去。 然而走到门口,他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突然有点担心,他现在这么虚,会不会……不行? 那可太丢人了! 他谢凤麟,头可断,血可流,决不能在女人面前丢这种人! 要不……跟她要那个药丸? 上次在双龙城寨,徐婠给他的药丸,吃了以后感觉内力回归,精神百倍,力大无穷呀! 而且直到现在,他也能感觉到丹田微弱的气流。 要是今晚再吃上一颗,一举两得…… “你杵在门口做什么?”屋里徐婠的声音有些羞涩。 她本就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正常说话就能让男人骨子里酥上几分。 此时染上几分羞涩,更是让他心头狂跳,呼吸不稳起来。 谢凤麟咽了一口唾沫,咳了一声,故作矜持地问:“徐婠,你想让爷进去吗?” 徐婠一愣,看向他:“什么意思?” 洗澡之后的她,只着一身特别轻薄的亵衣,还是桃粉色的。 纤纤一握的肚腹位置,有很漂亮的鸳鸯戏水。 她身上最醒目的,还是那双水灵灵湿漉漉的大眼睛,仿佛晨露,仿佛星辰,晶莹而纯真,又带了些羞涩,湿漉漉地望着他。 谢凤麟的眸光倏忽间深邃,强压住自己的心跳,继续拿乔:“今晚上,你想……圆房吗?” 徐婠看着他,没说话。 “你这个小骗子,本世子才不会轻易让你如意。”谢凤麟说:“除非,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考虑考虑。” 突然有东西朝他飞来,谢凤麟反射性地接住。 定睛一看,是个枕头。 房门在他面前“砰”地关了,差点拍扁他的鼻子。 “徐、婠!”谢凤麟瞪着门喊。 “滚!”屋里传来声音。 谢凤麟如何甘心,伸手正要推门,外头却传来丫鬟的声音:“世子,赵姨娘不好了!” 谢凤麟皱眉:“怎么不好了?” 丫鬟:“您去看看吧!” 谢凤麟深呼吸,穿好外衣,去了后院。 小凤仙额头上全是汗,满脸的惊惶之色,见了谢凤麟,直接往他怀里扑过来:“世子!” 谢凤麟伸手扶住她的双臂,问:“怎么了?怎么出了一头汗?” 小凤仙惊魂未定的样子,说:“世子,刚刚,奴家做了个噩梦!” “......做噩梦?”谢凤麟力道有些重地把她压床沿上坐了,然后远离,吩咐道:“文琪,还不给姨娘擦擦汗?” 文琪拿着手帕过来,动作轻柔地给小凤仙擦汗。 小凤仙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之色,自己拿了手帕擦着额头,如泣如诉的眼睛望着谢凤麟,隐隐可见泪花,我见犹怜地说:“奴家又梦到了当初被抄家时的情形,当真怕极了……” “你怎么晚上睡觉还涂脂抹粉呢?”谢凤麟突然来了句。 小凤仙愣了愣:“啊?” 谢凤麟:“晚上,要把脂粉卸了去,否则,对皮肤不好。” 小凤仙:“哦……奴家以为,世子会过来,就一直看书等着您。但是您一直没来,奴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谢凤麟说:“你是初来乍到,尚不习惯的缘故。习惯了就好了。还有就是,睡觉的时候手不要放在胸口,手若放在胸口,就会做噩梦。” 小凤仙怯弱地点了点头:“好,多谢世子。” “那你洗把脸,换了衣服再睡吧!”谢凤麟起身说,“放松些,不要多想。” “世子!”小凤仙颇为可怜地叫道,“世子,今晚上,你能不能留下来陪奴家?奴家的确有些不习惯,有些……莫名的恐惧。” 谢凤麟看着她,笑意加深:“我当然想留下来陪你,不过,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得守信誉。” 小凤仙眼神跟勾魂一般:“奴家不是那个意思!奴家就是单纯想让世子陪着,不做什么……” 谢凤麟笑了两声:“我又不是柳下惠。你早些歇着吧!” “世子!”小凤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眼神哀怨,“您……您今晚上,可是宿在主屋?” 第94章 八块腹肌 谢凤麟低头轻声说:“分床睡。我睡在外面榻上。就是为了应付我母亲,你别多想。” 小凤仙破涕而笑,含情脉脉地说:“那好,世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凤麟安抚了她几句,就走了。 小凤仙要水卸了妆,换了衣服,对镜梳着头发,突然问:“文琪,锦儿,你们说,三奶奶是不是比我长得好看?” 锦儿在她身后撇了撇嘴。 文琪则不动声色地说:“姨娘跟三奶奶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小凤仙:“那你们说,世子喜欢她那样的美人,还是喜欢我这样的?” 文琪:“奴婢们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意。” 锦儿则说:“文琪姐姐,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世子当然更喜欢姨娘!世子为了姨娘,把仓库都搬空了,又跟夫人对峙了这么长时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啊!” 小凤仙颇为得意地笑了一声,回头看向她们两个,说:“你们两个,原本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到我这里,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啊?” 文琪说:“怎么会?奴婢只是奴婢,主子怎么吩咐,奴婢怎么做,只要按时给月银,那便不委屈。” 小凤仙:“锦儿你呢?” 锦儿说:“姨娘是世子爷的心头肉,奴婢能来姨娘身边伺候,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小凤仙哈哈笑:“你这丫头,嘴还怪甜的!我喜欢!以后,你就近身服侍我吧!我不会亏待你。” 锦儿笑道:“多谢姨娘提拔!” …… 谢凤麟回屋,到里屋的门口,发现里头已经熄灯了,乌漆麻黑的。 推了推门,也没推动。 他没好意思敲门,委委屈屈去榻上睡了。 徐婠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谢凤麟四仰八叉地躺在外面榻上睡觉。 天气炎热,他开着窗户,衣服撩到了胸口,露出结实的八块腹肌。 以及上头的蚊子包。 他脸上,还有只蚊子正可劲地吸血,肚子肥滚滚红彤彤的。 徐婠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打了上去。 谢凤麟被惊醒,瞪大眼睛看向她:“徐婠!你敢打我?!” 徐婠把巴掌给他看:“蚊子。” 她莹润白皙的手掌上,一只硕大的蚊子被拍成了剪纸,躺在血泊之中。 “你——啊!怎么浑身都痒!”谢凤麟突然感觉浑身痒,仔细看看痒的地方,十几个大包,都是被蚊子咬的。 “你开窗了,能没有蚊子进来吗?”徐婠指着大开的窗户。 谢凤麟又委屈又恼火:“这么热,不开窗怎么睡得着!” 徐婠毫无同情心,凉凉地说:“里屋安了防蚊纱,熏着驱蚊香,还有冰扇。当真是凉爽又舒服呢!是你自己非要睡这里的。” 谢凤麟:“我哪里是自己非要睡这里的?明明就是你不让我进去!” 徐婠:“我哪有不让你进去?而且你在抱怨什么呢?睡外头多好啊!随时方便你去小凤仙那里。回头人家梦魇了,肚子疼了心口疼了,都可以随时来找你啊!” 谢凤麟:“我只是去看了她一下,又没跟她怎么样!你至于把我关在门外?” 徐婠:“我何时把你关在门外了?” 谢凤麟:“你昨晚上拿枕头砸我?我从后头回来,你还把门闩上了!不是赶我是什么?” 徐婠:“我没闩门。是你自己太虚,连门都推不开!” 她听见了谢凤麟推门了,轻轻推了一下,就走了。 “我虚?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戳倒!”谢凤麟咬牙说:“不信你试试?” “行了!赶紧起床上学去吧!洗脸水都端来了。”徐婠说:“请了两日假,还跟得上吗?” “呵!原来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呢?”谢凤麟冷笑,“我跟不上?我虚?上次还说我手上没劲(练剑)?就你那小身板,爷捏一下就红成那样!我都没使劲!我要是使劲了,你不得哭到后半夜去?凭什么看不起人?” 说着说着,他发现屋里伺候洗漱的萱珠和紫菱脸红得跟桃子似的。 其他摆饭的,拿牙盐的,表情都很怪。 干什么?一个个的? 谢凤麟正纳闷,外头通报说,赵姨娘来了。 小凤仙还穿着昨日那一身,进来福了福身。 “凤仙?天还没亮,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谢凤麟问她。 小凤仙说:“三郎,以后别叫奴家小凤仙了,那是不光彩的过去,世子就忘了吧!以后,奴家是凝烟,您叫我烟儿吧!” 谢凤麟动作顿了顿:“三郎?” 小凤仙一脸娇羞:“您排行第三,不就是奴家的三郎吗?” 谢凤麟飞快看了徐婠一眼,见她脸色很难看,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你这么早过来,有事?” “奴家以前家中的妾室,很早就要去给我母亲请安立规矩。”小凤仙说:“奴家是来向主母请安的。” “你这也太早了吧……”谢凤麟坐到餐桌旁吃饭,说:“晚些没关系,多睡会。” 小凤仙跟着过去,说:“奴家伺候您用早膳吧!三郎,您真是太辛苦了,这么早就要起床去上学。” “不用了。”谢凤麟说:“这儿这么多人伺候呢!你回去吧。” 小凤仙:“无妨的!来,您喝点粥,这粥闻起来真香。” 她给谢凤麟盛了一碗粥,紧贴着他站着,将粥放在他面前。 “赵姨娘。”徐婠叫道。 “三奶奶!”小凤仙转身,恭敬行礼。 徐婠:“我这里不用立规矩,你以后不用一大早起来。回去吧。” 小凤仙一脸惶恐:“三奶奶,奴家是妾,怎能不来跟主母请安?以前奴家家里——” “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徐婠打断她,“我这里的规矩就是,妾室不用来请安。如果你有事,可以在我得闲的时候来找。” 小凤仙泫然若泣:“奶奶可是嫌弃奴家?” 徐婠:“我早上忙得很,事多。” 她要去练功,还要给二奶奶做药膳,还要去给罗夫人请安,着实很忙。 小凤仙:“这样啊,那奴家——” “萱珠。”徐婠皱眉,“你跟李娘子说一声,好好教教赵姨娘规矩,别‘三郎’、‘奴家’地叫,被人听见了笑话。” “是。”萱珠走到小凤仙身边,面无表情地送客:“赵姨娘,请回吧。” 小凤仙茫然无措地望向谢凤麟:“三郎?奴家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谢凤麟起身说:“我得走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找三奶奶。” 他抹了把嘴,快步走了出去。 恒昌和瑞喜早拿好东西等在外面,三人踏着黎明前的星光离开了。 小凤仙跟在后头嘱咐:“三郎慢些!瑞喜,你把灯往三郎跟前照,别只顾照你自己!” 第95章 妓子做惯了,倒是不习惯做普通人了? 人走得没影了,小凤仙再次进屋,神态不复刚刚的谦卑,充满着强硬与挑衅地说:“三奶奶,刚刚世子说,有需要的,跟您要,您听见了吗?” “不知死活的东西!”紫菱骂道,“你怎么敢这样跟三奶奶说话?”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骂我?”小凤仙一脸的刁钻泼辣,“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贱婢!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 “紫菱。”徐婠叫住紫菱,问小凤仙:“你想要什么?” 小凤仙:“奴家——” “你该说妾身。”徐婠打断她,“妓子做惯了,倒是不习惯做普通人了?” 小凤仙脸色变了变,深呼吸说:“妾身什么也没有,需要衣服、首饰、鞋袜等等,还望三奶奶费心。” “正儿八经抬贵妾进门,原本是有长辈给的赏赐,吃得穿的用的都不成问题,园子里还要摆酒席庆贺。”徐婠说:“不过你这种进门方式实在是不光彩,长辈们不给赏,不提酒席,我也不好违逆长辈,单独给你什么。你且等着发放月钱,自己派人出去置办些吧。” 小凤仙脸色一沉:“世子刚刚吩咐了,你敢不听他的?” 徐婠直视着她:“敢呢。” 小凤仙深呼吸,说了句威胁感十足的“行!”,拂袖而去。 “什么人啊!”紫菱气坏了,“刚刚在世子面前装得那般温柔体贴,转眼就变了个模样!” “就这?咱们世子爷居然说她‘出淤泥而不染’?”墨小只总结了一句:“呸!” …… 第二天下午,等男人们都回来了以后,罗夫人把谢彧、谢俭、谢俊、谢凤麟并大奶奶、二奶奶、徐婠都叫去了萱堂。 谢彧不解地问:“夫人,把我们都叫过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却是二奶奶突然起身跪下:“求父亲、母亲为儿媳做主!” 谢彧:“怎么了?” 谢俊也说:“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怎么还到母亲这里来了?” 二奶奶望着他,满眼悲苦地说:“夫君,原来,妾身这几年,并非得病,竟是被人下了毒!”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大惊。 大奶奶问:“二弟妹,这话可不敢乱说!怎么回事?” 二奶奶说:“三弟妹帮我看病,诊出我是中了毒。经过这两日的追查,儿媳已经找到了下毒的人,是我身边的丫头淳安!” 谢彧皱眉看向徐婠:“是你?” “是。二嫂的确是中毒。”徐婠把详细情形说了出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毒,乃两种可食用之物混合,一般的大夫很难诊断出来。即便怀疑,也是无凭无据,不敢说。” 大奶奶恍然大悟:“竟是如此?难怪二弟妹这几日身体好多了!” 二奶奶点头,说:“淳安,你亲口跟国公爷和夫人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个叫淳安的丫头,是二奶奶的陪嫁,跪下哭着说:“是刘姨娘身边的高妈妈!她说每个月给奴婢十两银子,让我用她给的熏香,给二奶奶熏衣服、被子。奴婢试过,那熏香也没什么问题,就……就照做了。” 谢彧脸色铁青,看向谢俊。 谢俊捏了捏拳,说:“此事事关重大,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来人,把高妈妈押来问个清楚!” 谢俊的贴身小厮金昌回绮春园去喊人,谢彧的目光转向徐婠:“徐氏,如此重要之事,你该第一时间跟你二哥,跟我们说!” “她跟我说了的。”罗夫人说:“是我让她们先不要声张,抓到人再说。” 谢彧:“你也是糊涂,你们几个妇人,懂什么抓人?再遇到这种事,要及时告诉我们。” 罗夫人回答:“本来想跟你说的,这几日也没见着你,可见国公爷忙,也不好打扰。” 谢彧没说话。 高妈妈被带了过来。 一起来的还有刘歆玉。 不等问话,刘歆玉先跪在地上喊冤:“国公爷,夫人,还有各位爷,各位奶奶,妾身冤枉!” 她又冲徐婠喊:“三奶奶,妾身知道,我那兄弟不是个东西!但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您何必再给妾身添上毒害主母的罪名?您非要置妾身于死地吗?” 徐婠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没人说跟你有关!”谢俊斥道,“金昌,我让你叫高妈妈过来,谁让你惊动姨娘的?她怀着身孕,出事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金昌跪地说:“二爷恕罪,高妈妈跟姨娘在一起,问奴才何事,奴才只能说了。” “二爷!”刘歆玉跪行到谢俊面前,拽着他的衣摆哭道:“妾身,妾身要被冤枉死了啊!求二爷一定要明察秋毫!” 谢俊拉她起来,让她在旁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父亲乃当朝丞相,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有父亲在,你若没做亏心事,就什么都不用怕!你若做了,最好自己承认了,还能得个全尸!” 刘歆玉看向谢彧,抚着胸口,一副宽心的模样:“也是!有国公爷在此,妾身相信一定能还妾身一个公道!” 谢彧叫道:“高氏!” 高妈妈过去跪下:“国公爷。” 谢彧:“这个丫头说,是你指使她给二奶奶下毒,可有这回事?” 高妈妈断然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国公爷,这是构陷!” 谢彧看向淳安:“你可有证据,证明那些香,是高氏给你的?” 淳安:“奴婢那里有她给我的银子!她每个月给我一锭十两重的银子!” 谢彧:“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银子能证明什么?” 谢俭这时说:“能用来当作证据的,分为人证和物证。你可以说说你们在哪里接头,可有人看到?那个看到的人,就可作为人证;再者,你那里是否有高妈妈给你的其他东西?这东西要能证明是高妈妈的,且跟指使你下毒有关。” 淳安一脸茫然:“她……她每次约我见面的地点,都在她家后头的死胡同里,那里没有人。” 谢俭:“那就是没有人证。物证呢?” 淳安:“她给我的,就……就只有银子和香,没有别的。” 谢俭:“那你如何证明,你不是为了脱罪而构陷她?” “大哥。”这时,徐婠说:“淳安没有毒害二嫂的动机,但是刘姨娘有。” 第96章 这个人……越看越有点意思 刘歆玉撕心裂肺地喊:“天地良心!三奶奶!您可不能空口白牙诬陷好人啊!二奶奶对妾身再宽仁不过!妾身对她敬重还来不及,为何要毒害她?毒害了她,二爷再续娶个厉害的,对奴婢又有什么好处!” 徐婠说:“你要真这么想就好了。可妻妾相争,有时就为赌一口气。” 刘歆玉急得直哭:“我没有!我没有啊!二爷,妾身没有!呜呜呜呜……” “行了行了!”谢俊安抚她,“别着急,别动了胎气。” 他看向徐婠,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重了:“三弟妹!你若有证据证明是歆玉下了毒,就拿出来!我直接下令将她打死丢乱葬岗去!但若仅凭猜测,还请不要妄言!免得刺激到她,她毕竟是个孕妇!” 徐婠正要说话,谢凤麟却一脸厉害地训斥她:“徐氏!父亲母亲和大哥都在这呢!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乱插什么嘴!” 徐婠低眉顺眼地说:“夫君,我只是心疼二嫂,缠绵病榻四五年,受尽磨难。二哥倒也奇怪,听闻二嫂被人毒害,不见他着急,这会倒急了!” 谢俊一哽,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 谢凤麟嘴角扯了扯,强忍住,继续训斥:“闭嘴!” 徐婠便躲在罗夫人身后,不说话了。 谢彧看了谢俊一眼,说:“淳安,你若没有证据证明是高氏指使你下毒,那这个下毒的罪名,就只有你来担了。你再好好想想。” 淳安瘫倒在地,哭求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敢以我全家性命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全家死光!” “赌咒发誓有用的话,还要官府衙门作甚?”谢彧叫道:“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父亲。”却是二奶奶叫道。 谢彧一脸关怀地看向她:“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无论是否有人指使,这种背主的丫头,都留不得!” “父亲,控告高妈妈的人,是儿媳。”二奶奶说:“淳安是儿媳的人证之一,还望父亲先留她一命,等儿媳把人证一一呈上,再作处置。” 谢彧问:“还有别的人证?” 二奶奶:“是。” 谢彧点头:“好。” 二奶奶高声叫道:“进来吧!” 她身边的陪房娘子又带了个人进来,是绮春园厨房的一个主厨娘子。 那主厨娘子说,高妈妈跟她说,让她在二奶奶的菜里头,放蟹黄酱。 “高妈妈说,二奶奶很喜欢这个味道,让每顿、每个菜里头都放些,还时常给奴婢赏钱。”主厨娘子说:“奴婢的蟹黄酱是奴婢自己做的,的确滋味鲜美,又加了姜调和其寒性,多食亦无害,所以也就没有多想,直接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谢彧抓住疑点:“你这话不可信。高氏又不是二奶奶身边的奴才,她来吩咐二奶奶的饮食,你就不觉得奇怪,直接照做了?” 主厨娘子说:“国公爷,我们绮春园是刘姨娘当家。无论是二爷还是二奶奶,吃穿住行各种事情都是经刘姨娘之手的。” 谢彧看向高妈妈,高妈妈立刻否认:“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主厨娘子回答:“您虽然每次都是避开人吩咐奴婢、赏奴婢钱,但奴婢回去都会跟大家说。厨房的人都知道此事,羡慕得紧呢!” 高妈妈的脸色白了白。 刘歆玉抓着她的裙摆,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谢彧说:“俭儿,你马上去绮春园厨房问话。” “是!”谢俭起身就走。 谢凤麟跟个跟屁虫似的粘了上去:“大哥!我也去!” 谢俭回头阻止:“别闹三弟,大哥是去做正事呢!” 谢凤麟:“我不说话,就看看!走吧走吧!大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特别好奇……” 他硬拉着谢俭走了。 墨小只被他幼稚的模样蠢到了,翻了个白眼。 罗夫人也叹了口气。 徐婠却嘴角微弯。 这个人……越看越有点意思。 不是口口声声说,他跟他大哥二哥是手足吗?原来也并不信任谢俭。 二奶奶继续说:“父亲,我还有一个证人。” 这话一出,刘歆玉直接深呼吸,看向高妈妈,眼神凌厉。 高妈妈垂眸。 谢彧:“还有谁?” 二奶奶冷声说:“带进来。” 这次被带进来的,是那个鼻子上长痦子的婆子,姓鲁。 那天,徐婠去给二奶奶看病,回来的路上差点被个疯老头撞下湖。 当时徐婠就觉察到灌木丛里还有别人,留了小只在绮春园。 等她们走远,墨小只便看到鲁婆子从里头钻了出来。 二奶奶不愧是官宦世家培养出来的嫡女,是有些手段的,把这些一个个地攻克了,都做了证人。 鲁婆子交代,那天,高妈妈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哄疯了的褚伯去扑徐婠,而且专门挑了湖边去扑。 她也不管为啥,只管拿钱办事。 另外,她还交代,高妈妈之前还指使她干了些别的,比如,熬药。 她听说,那是断子药,拿给了二爷身边的通房丫头喝的…… 谢彧最重子嗣,闻言看了高妈妈一眼,威压极重。 高妈妈脸色惨白,浑身微微发抖。 徐婠又说话了:“父亲,那天,儿媳跟大嫂的确在湖边遇到一个老头,突然扑过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大嫂,是吧?” 大奶奶眼神复杂地看了刘歆玉一眼,点头:“是!没想到,竟是有人指使的?” “爹!”谢凤麟回来了,一脸兴奋地进来说:“绮春园厨房的人都说,的确如那厨娘所言!她们还有人也偷偷学做蟹黄酱呢,也想着能得赏。” 谢俭跟在后头,冲谢彧点头。 谢彧拍了下桌子,厉声问:“高氏!你还要喊冤吗?” 高妈妈“噗通”跪下:“奴婢说!奴婢都说!” 谢彧:“是你用这般歹毒的法子,给二奶奶下毒的?” 高妈妈:“是!是奴婢!奴婢买通了淳安,又传假话给厨房。担心三奶奶看出来,想借褚老疯子杀了她以绝后患!这些都是奴婢做的!” 谢彧:“谁指使你的?是刘氏吗?” 高妈妈:“不是!跟刘姨娘没有关系,奴婢是为父报仇!” 众人都很意外:“为父报仇?” 高妈妈:“奴婢的父亲,曾经在张尚书府上当差。他们冤枉我父亲偷盗,将他生生打死了!父债女偿!奴婢就是要杀了张纨,为我父亲报仇!” 说完,她冲刘歆玉跪下,说:“姨娘,是老奴对不起您!拖累您的名声了!老奴今日,以死谢罪!” 说着,她突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柱子。 第97章 一个医术超群,一个武术超群 除了徐婠,没人看清墨小只是怎么出现在柱子那边的。 她一把抓住了高妈妈的后领子,生生将她拽了回来。 然后,动作利落地捏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咬舌自尽。 “高氏的供词尚有很大的疑点。”徐婠说:“她一个下人,一个月的月银不足二两,哪来的十两银子给淳安?再者,刚刚鲁婆子说,她还熬断子药给通房喝?莫非,她跟二哥的通房也有杀父之仇?” 刘歆玉看了徐婠一眼,恨不得剥了她皮。 “呜呜呜……”高妈妈挣扎着呜呜,似乎想说话。 谢彧说:“你松开她,让她说。” 墨小只松开了高妈妈,高妈妈就说:“绮春园公中的钱和账都是我在管!我从里头贪墨十两银子,容易得很!我给通房喝断子汤,也是为了钱!万一她怀孕了夺了刘姨娘的宠,绮春园的中馈可能就会旁落,我还怎么搞钱报仇?徐氏,你休想把脏水往刘姨娘身上引!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 徐婠说:“我们早就调查过你。你儿子孙子的命,都攥在刘歆玉手里呢!你如此豁出命去为她开脱,可是因为这个?” 高妈妈眼神变了变,没说话。 “来人!”谢俊语气森冷,“带下去,严刑拷打,直到她说真话为止!” 谢俊的人过来,要把人带走。 然而扯了半天,没能把人从墨小只手里扯过去。 “你放手啊!”谢俊怒道:“干什么?反了你!” 墨小只说:“二爷,奴婢最忠心不过。只不过奴婢的忠心只对三奶奶,三奶奶才是给奴婢发月银的主子嘛!” 谢俊转而问徐婠:“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婠说:“高妈妈的证词至关重要。把人带走,她就有可能出现意外。所以,到底要不要把她交给您处置,还是问一问二嫂的意见吧,毕竟她才是受害人。” 徐婠看向二奶奶:“二嫂?” “阿纨。”谢俊眼神有些受伤,“你不信任我?” 二奶奶看着他一阵,说:“三弟妹,把人交给我夫君吧!我相信他。” 徐婠蹙眉不语。 “二嫂都说了,相信二哥!”谢凤麟说:“还不快让墨小只放人!别以为你诊断出二嫂中毒,你就了不起了!我镇国公府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徐婠看二奶奶神色并无动摇,微微叹息:“小只,让他们把人带走吧!” 墨小只松了手,回到徐婠身边。 谢彧突然对墨小只感兴趣起来,说:“徐氏,你这丫头的功夫倒是极好。” “是!”徐婠说:“她从小拜了名师学武,且根骨奇佳,很有天赋。因为我外公与她的师父是好友,因此下山以后就跟了儿媳。儿媳向来当她如妹妹一般。” 谢彧点头:“很好!你们一个医术超群,一个武术超群,非常好!” 徐婠谦虚地微笑:“多谢父亲夸赞!您不嫌儿媳多事就好。” “怎么会?”谢彧说,“你二嫂好端端地嫁到我们家,就病成这样。张家一直心存不满,我正发愁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代呢!你好好给你二嫂治病,治好了,我亲自赏你。” 徐婠:“多谢父亲。” 随后,谢彧让众人都回去,他留了下来跟罗夫人商量事。 谢凤麟说有事找谢彧,谢彧也让他留了下来。 “前些日子,贤王家一个妾室,害得另一个妾室滑胎。我还说,我家向来清净,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没想到,转眼,就发现老二院子里,居然藏着这种事!”谢彧说,“这么多年了,看了那么多大夫,居然没有一个发现的,简直是些酒囊饭袋!” “幸亏婠婠嫁到咱们家,救了她一命!”罗夫人一脸怜悯地说:“只可惜,发现得有些晚了……” “发现得有些晚?什么意思?”谢彧问。 罗夫人:“婠婠说,阿纨她……伤了身子,很难怀上孩子了。” “啊?”谢凤麟满脸痛惜:“二嫂失去了生育能力?” 罗夫人点头:“别说出去。婠婠担心她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直没说。” 谢凤麟咬牙:“那刘歆玉,该死!” “也未必就是她。”谢彧说:“我倒觉得,高氏复仇的可能性大得多。” 谢凤麟:“难道您不觉得,全是她的狡辩吗?” 谢彧说:“是不是狡辩,不能全靠自己猜,得依据事实!我会亲自去问张尚书是不是有那么回事。” 罗夫人点头。 “夫人,纾哥儿兄妹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谢彧又问。 他留下来,主要就是想问这件事。 罗夫人:“我哪有时间回太师府?总得回去问了他们才能做决定。” 谢彧:“我记得,大哥的生辰比我大一个月,他是七月二十八,我是八月二十八,对吧?” 罗夫人说:“对。过几日就是大哥生辰了,我也是想趁那个时候过去,请示一下父亲母亲并三位哥哥。” 谢彧点头,说:“夫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特别偏疼他们,所以让他们记在你名下?” 罗夫人说:“他们是你最小的儿女,又是龙凤胎,你偏疼他们也是正常。” “但我并不是偏疼他们。”谢彧说,“每个孩子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疼!非要说偏疼,我也就偏疼咱们麟儿一些,你还不知道吗?” 罗夫人神色柔了柔:“你对凤麟,自是好的。” 谢彧说:“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就是想让谢家立起来,成为传承百年千年的世家。我把孩子们都交给你抚养,正是因为,你是镇国公府夫人,振兴家门这件事,也有一半的责任是你的!我是觉得龙凤胎寓意吉祥,看着也聪明可爱,所以就动了记在你名下的念头,其他的,没想那么多。” 罗夫人没说话。 没想那么多? 他这个人最是细致。 顿了顿,谢彧又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那里,你要是愿意,一定有办法说服岳父岳母,是不是?” 罗夫人:“那倒是,他们一般都听我的。” 谢彧语气越发温柔体贴:“就算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怪你。” 罗夫人点头:“两个孩子我也是喜欢的,回头我禀了父母再说。” 看她松口了,谢彧露出个慈祥的笑容,转而亲切地问谢凤麟:“凤麟,你有什么事找爹?” 第98章 我就是来谋财害命的,满意了? 谢凤麟说:“自儿子有记忆以来,您和娘都一直很恩爱。但是最近,你们却总是争吵,儿子是想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谢彧:“争吵?我跟你娘,何时争吵过?” 谢凤麟:“好几次了。” 谢彧笑:“你纯属胡思乱想,我跟你娘能有什么误会?只是今年朝中的事情特别多,我有些焦头烂额,可能陪你娘的时间少了,是不是夫人?” 罗夫人淡淡笑了笑:“是啊,国公爷今年真够忙的。我一个月都见不到你几回,还不如百里牡丹见你的次数多。” “哈哈哈哈!老夫老妻的,你还吃醋了不成?”谢彧哈哈大笑,拍拍谢凤麟的肩膀说:“正好,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在一块吃个饭了,我们都留在你母亲这里,好好陪陪她。” 罗夫人心里舒服多了,吩咐人摆饭,三人一起吃饭,就跟以前很多次一样。 吃饭期间,谢彧问了谢凤麟功课,谢凤麟说挺好,谢彧照例鼓励他努力,说不求他考功名,好歹把四书五经读全了,以后给他请封个荫官,不至于连别人说什么都听不懂。 罗夫人又问谢彧,下个月他四十五岁生辰,要不要大办? 谢彧说,京里头的惯例,逢五逢十,都是要大办的,按规矩来就行。 罗夫人头疼地说,到时候肯定又有很多官员送礼,谢彧就说,这事不用她来操心,届时他自己亲自来把控这个度…… 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 谢凤麟看着谢彧和罗夫人两人一起商量着生辰之事,嘴角微弯。 当初,陈家人为了争夺财产,差点把他们母子杀了。 是父亲保护了他们母子,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对他们十年如一日地好。 而且,为了成全三兄弟之义,让他做了镇国公世子。 然而,因为这个,他们承受了来自谢家各方的压力。 父亲经常在祖母的无理取闹中左右为难。 母亲也极力忍受着种种委屈。 谢凤麟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心愿:希望父亲母亲能一直幸福平稳。 他怎样都可以。 …… 吃完饭,谢彧回到前院书房,叫来了谢俭和谢俊。 “你有什么?”谢彧训斥谢俊,“有你大哥会读书吗?有一官半职吗?我和你母亲好不容易跟你说了张家的亲事,以后张家就是你的靠山,你的助力!可是你看看你干了什么?” 谢俊很委屈:“父亲,我并不知道她中毒,怪不得我!” 谢彧:“连徐婠都看出来你宠妾灭妻了!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以为张家是傻的?” 谢俊:“我那不叫宠妾灭妻,您知道的,我跟歆玉从小两情相悦。我对张氏并无任何男女之情!” 谢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成日耽于男女情爱?” 谢俊眉头紧皱:“那您的意思是……要处置歆玉?她怀着我的孩子呢!” 谢彧:“当然不能处置她。这件事,只能是高氏向张家复仇!那样,错就不在我们!” 谢俊松了口气:“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谢彧:“你亲自把高氏送到张家去,任他们处置。” 谢俊点头:“我马上办。” “等等!”谢俭叫住他说:“未免夜长梦多,不能让她活长了,最好让她今晚自尽。人死在张家,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谢俊:“知道了大哥。” 谢俊走了以后,谢彧恨声说:“那个刘歆玉,等她生了孩子,就去母留子吧!这样狠毒的女人,留着就是个祸害家门的东西!” 谢俭颔首。 “早听闻徐婠身边那个丫头会功夫。”谢彧又说:“没想到,居然是个绝顶高手!” 谢俭说:“这主仆两人,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谢彧:“这么有本事的两个人……最好能被我们所用。否则,就得尽早除去,免得坏我们大事。” 谢俭说:“小凤仙已经入府,已下令让她挑拨凤麟和徐婠的关系。若他们夫妻反目,要拉拢她们两人,应该不难。” 谢彧捋着胡子点头:“可以双管齐下。” 谢俭:“双管齐下?儿子愚钝,您的意思是?” 谢彧:“你二十五了,连个妾室都没有。那墨小只若能常伴你左右,以后用处大着呢!还能保护你的安全。” 谢俭:“我长得远不如凤麟,她能看得上我?” 谢彧:“女人嘛!你只要占了她的身子,她就只能跟你,不是吗?” 谢俭笑了笑:“那丫头……倒也值得花些心思。” …… 瑾明园。 徐婠和墨小只在榻上对面而坐,一起摘莲心。 墨小只说:“师姐,你觉不觉得,谢彧看我的眼神不对?” 徐婠:“嗯。” 墨小只咧嘴笑:“他别是看上我了吧?哈哈哈哈……” 徐婠:“不像。倒是像……发现人才,想要收为己用的眼神。” 墨小只眼前一亮:“诶?” 徐婠笑:“呵!” “你们乐什么呢?”谢凤麟迈着大长腿进来了。 墨小只翻了个白眼,说:“我们在说你那位小凤仙呢!今儿早上你走了,她立马换了副面孔,居然在三奶奶面前趾高气扬起来!那模样,猖狂极了!” 谢凤麟:“不可能。凤仙性子再温柔和顺不过,定是你们编排她。” 墨小只捏住蠢蠢欲动的拳头:“我编排她?她配吗?” 谢凤麟却看向徐婠:“徐婠,你其实不用对她有那么大敌意。我都答应你的条件了。在和离之前,不会碰她。” 徐婠:“我对她没有敌意。” 谢凤麟很不爽地看着她:“没有吗?” 徐婠:“一点都没有。所以这话你该跟她说去,让她离我远点,少来找抽。” 谢凤麟吃错药了一般追问:“为什么没有?” “什么为什么?”徐婠认真剥着莲子,粉粉嫩嫩的手指头捏着白白的莲子,甚是灵巧。 谢凤麟突然发疯,一只大手压下来,将徐婠忙碌的双手按在圆簸箕里。 徐婠诧异地转头看他:“你干什么?” 谢凤麟偏头怼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为什么对她没有敌意?你看刘歆玉,都恨不得弄死二嫂!” 徐婠:“……好吧我承认,我恨不得弄死小凤仙,可以了吗?” “什么叫可以了吗?”谢凤麟松开她,直起身冷笑,“瞧你这副敷衍的嘴脸!你还不承认,你根本就是个骗子!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就是看上了爷的财产!” 徐婠:“行行行,我就是来谋财害命的,满意了?” 谢凤麟很不满意:“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有娘给你撑腰,你就能这样跟我说话!” 徐婠索性不说话了,继续剥莲子。 谢凤麟却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徐婠!” 徐婠黑葡萄似的眼睛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谢凤麟被她一瞪,心里那种感觉又来了,手上的劲道不自觉加重。 “你要捏死我,好把我的嫁妆都送给小凤仙?”徐婠面露些许痛色。 谢凤麟忙松开,瞥了一眼,手腕又红了。 怎么这么娇嫩? 他根本没用力。 第99章 账上就剩十几个铜板 “你的嫁妆?就你那点嫁妆,够干什么的?”谢凤麟回嘴。 徐婠:“我嫁妆不少。” 谢凤麟:“不少吗?十个箱子,一个铺子,你觉得不少?普通百姓家嫁女还要凑个十几二十台嫁妆呢!也就我娘通情达理,看在你们家远在杭州,婚期又急,才没跟你计较。” 倒不是谢凤麟计较她的嫁妆,只是嫁妆单子太过简略,就写了“十箱,一铺”四个字,他过目难忘。 林家人过来谈嫁妆的时候说,这些还是林家给置办的,杭州太远,置办嫁妆抬过来太过费事,因此直接折了银票给了徐婠。 至于给了多少,林家人也不方便问。 林家人不方便问,谢家人更不方便问。 而且谢家人也不好意思让毫无血缘关系的林家多置办些嫁妆,就这样就凑合娶了。 徐婠再次说:“我的嫁妆不少。” “行行行,不少!”谢凤麟啧啧摇头。 两人正吵嘴,小凤仙过来了。 “世子,奶奶。”小凤仙行礼,笑问:“无意在外头听到世子说,三奶奶的嫁妆,竟然只有十只箱子,一间铺子,可是真的?” 谢凤麟见了她,表情立刻变了,又温柔又开心:“凤仙你来了?” 小凤仙走到他身边,神色亲昵地问:“是真的吗世子?” 谢凤麟:“当然是真的!” 小凤仙拿手绢捂嘴笑:“那是真的有点少。我记得,上次太师府办喜事,整整一百五十八台嫁妆,送嫁的队伍已经到太师府了,那头还没出发呢!当真是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呢!十台嫁妆……以后还是别说出去的好,估计人家会当笑话看。” 徐婠看着她,不喜不怒地问:“赵姨娘,今天早上,你口口声声喊世子三郎,这会怎么不喊了?” 小凤仙含羞带怯地看着谢凤麟,回答:“李娘子教了妾身规矩,三郎是亲密的称呼,只能在房里头叫,在外面是不能这样喊的,妾身知道错了~~” 徐婠笑了笑,没说话。 小凤仙乃花魁娘子,平时接触到都是王公子弟,成日行走于各侯门府邸,哪能不知道这个? 想来是想故意气她? 可惜徐婠向来知道,谢凤麟跟小凤仙并未成夫妻之实,她越是这般故作亲密,反倒越显得居心不良,徐婠又焉会上当? 但墨小只看不下去,冷笑道:“你不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吗?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连我这个山上长大的野丫头都知道,你一个妾室当着正室的面称呼‘三郎’有多轻佻,你能不懂?” 小凤仙看向她,却问:“你是谁啊?” “姨娘,她是三奶奶的侍女墨小只!”却是锦儿说:“墨小只,你在三奶奶面前再得宠,也是个下人!怎敢对姨娘如此不敬?” 墨小只瞥了锦儿一眼,笑道:“这么快就认新主子了?锦儿姑娘的适应力还挺强。” 锦儿急道:“世子爷让我伺候姨娘,我便好生伺候姨娘,这也是对世子的忠心,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说有问题啊!”墨小只摊摊手。 “你!”锦儿跺脚。 “小只。”徐婠叫道,“锦儿姑娘拿的可是通房的份例,你怎敢对她无礼?还不跟她道歉!” 墨小只顿时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原来是通房啊!失敬失敬!锦儿姑娘,往后,奴婢再不敢这样跟您说话了!” 锦儿感觉小凤仙看她的眼神变了,心里有些不安,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都憋红了。 “凤仙。”谢凤麟这时叫道:“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小凤仙眼里顿时充满委屈,说:“世子,您说,需要什么找三奶奶,今儿早上您走了以后,奴婢就跟三奶奶说,需要一些衣物。谁知三奶奶说,让奴婢等着发月钱,然后自己去置办。可是妾身以前在万花楼那些衣服都不适合在府里穿,所以都没带,竟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 谢凤麟顿时皱着眉头质问徐婠:“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婠:“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没给过我银两,二没给我私库的钥匙,你让她跟我要东西?该不会,堂堂的镇国公世子,连养妾室的钱都没有,还要我出钱给你养女人吧?” 谢凤麟一愣,叫道:“瑞喜!” 瑞喜从外头摸进来,行礼:“世子。” 谢凤麟:“银子和钥匙你都没交给三奶奶?” 瑞喜一脸冤枉:“没有啊!您没吩咐过呀!” 谢凤麟:“那这会交吧,你经常跟我出门,凤仙要什么东西也不方便。” 瑞喜:“爷,您忘了吗?为了给姨娘赎身,私库里头全搬空了,就剩些木头架子。银子……哪还有银子呢?就剩十来个铜板!” 谢凤麟貌似记性不好,一脸突然想起来的表情,尴尬地看向小凤仙:“这个……我差点忘了,为了给你赎身,钱都花光了。账上就剩十几个铜板……” 小凤仙的表情极为感动:“原来是这样!世子,您为了妾身,竟落得如此拮据,是妾身不懂事了!还望世子原谅!” 她走到谢凤麟身边,情义殷殷地说:“世子,妾身这里有些银子,您跟我过去,拿一些先用着吧。” “爷怎么能用女人的钱!”谢凤麟一脸自尊的模样:“我跟我爹要些就是。” “好吧。”小凤仙笑了笑,一脸为难地说:“不过,听说,府上的衣物,都是定做的。外头卖的那些成衣,是连丫鬟都不穿的。妾身这里固然有些钱,但却请不来定制的绣娘。不知,能否劳烦三奶奶,帮妾身请绣娘来?” 徐婠:“这个我没有经手过。不过,明日我可问问母亲,再给你答复。” “啊?这样的话,妾身这身衣服,还要穿几天?”小凤仙蹙眉,满眼受伤难堪之色。 “这不算什么事。”谢凤麟说:“徐婠,你拿几件新衣给凤仙先用着吧。府里每个季节都会做衣服,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多做几身。” 徐婠说:“不行。” 谢凤麟:“什么?!” 第100章 那你上次怎么给我吃? 徐婠:“我的衣服,都是温嫔娘娘赏的宫里的布料做的,岂能上她一个妓女的身?” 谢凤麟站起来,怒道:“简直不可理喻!她如今已经赎了身,到了我院里,就不再是万花楼的人!” 徐婠:“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一日为娼,终身为娼,这才是世俗的惯例。” “你——”谢凤麟气得很,起身拉着小凤仙就走,“我不求你!走!我们去你那里说话。” 他带着小凤仙,气冲冲地去了后院,恨恨说:“看到没?她就是这样可恶!” 小凤仙一脸歉疚地说:“都是奴家的错……” “怎么能怪你?”谢凤麟说:“都是因为徐婠狭隘善妒!全无半点主母的心胸!我早晚有一天,要休了她!” 小凤仙捂着嘴,很不可思议的样子:“休了她?” 谢凤麟:“对!我都想好了,下个月就休了她!到时候,她提的什么狗屁条件也就作废了!凤仙,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小凤仙难掩兴奋之色,但是还是有理智的:“可是,您不是说,她在给宫里看病,是迫于宫中太后娘娘才娶她的吗?怎么能休她?” 谢凤麟:“我自有办法让宫里不怪罪!” 小凤仙:“什么办法?” 谢凤麟冲她招招手,小凤仙有些激动地凑上去,谢凤麟就跟她耳语:“徐婠的两位表哥会过来参加明年的春闱,我打算在我爹的生辰宴上,设计她跟其中一个私会,然后去撞破!就说他们有私情!这样休了,即便是太后娘娘,也不好说什么吧!” 小凤仙满眼笑意:“这样不好吧?” 谢凤麟:“她讹上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好?我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小凤仙:“可你不是说,她还在给你母亲治病吗?” 谢凤麟:“我娘都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我的计划也不是马上就实施,那不是下个月吗?下个月我娘的病早痊愈了。” 小凤仙:“这样啊……那要怎么样设计他们私会呢?” 谢凤麟说:“到时候恐怕还需要你帮忙。” 小凤仙:“我?我才刚进府,人生地不熟的,能帮什么忙呀?” 谢凤麟:“你是我最信任的自己人。除了你,我也不能找别的女子帮忙,万一泄露出去,事儿办不成不说,我估计还少不了一顿打。” 小凤仙:“那……” “我也是为了早日跟你在一起。”谢凤麟柔声说,“盼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把你娶进门了,却又被徐婠钳制,我实在是心有不甘。” 小凤仙一脸羞涩之色:“谁让你是个讲信用的君子呢!也不急在一时,咱们来日方长。” 谢凤麟:“好。至于衣服……文鸢和文琪那里都有以前我娘不穿赏给她们的衣服。我让她们拿几套给你先换洗。回头做衣服的时候给你们都多做几身。” “好,多谢三郎!”小风仙的声音能滴出水来一般。 谢凤麟眼神几不可见地冷了冷,嘴角却依然带着笑意:“那行,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文琪说,让她给你衣服。” “三郎——” “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叫了。”谢凤麟突然打断她。 小凤仙一脸震惊受伤之色:“您不喜欢妾身这样叫你吗?” “我倒是无所谓。”谢凤麟说,“但我母亲非常重规矩,你这样唤我,万一传到她耳中,怕是要生气罚你。偏偏我也不敢太过违逆她,免得又把她气得发病。所以最好就是不要惹到她,明白吗?” 小凤仙很乖巧地回答:“妾身知道了,世子!” 谢凤麟微笑,跟小凤仙依依不舍地道别,回了主屋。 到门口,却听到里头徐婠在说话:“……我这个人喜欢清净,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所以以后,只要没有传你们,你们就不用过来。” 里头跟她说话的是文鸢:“可是,世子爷晚上是要有人值夜的。” 徐婠:“值夜做什么?他这么大人了,还会怕黑不成?” 文鸢:“不是!就,世子有时要喝水,或是别的事情,没有人伺候怎么行?” 徐婠:“晚上喝水,不利身体健康。而且,有别的事,他自己有手有脚不能做?又不是小孩子了。” 文鸢笑道:“奶奶真是个实在人,您说得在理。不过,还是问一问世子吧?您觉得呢?” 徐婠看向门外:“世子,进来吧!躲在门外干什么?” 谢凤麟有些尴尬地进去,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头?” 徐婠没回答,而是说:“文鸢来问我晚上值夜的安排,我跟她说晚上不用值夜,世子觉得呢?” 谢凤麟:“那怎么行?晚上必须要有人!文鸢,你安排人照老规矩值夜就是。门前两个,窗外两个,屋里两个。” 文鸢松了口气:“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徐婠:“等等!” 文鸢停下脚步。 徐婠看向谢凤麟:“大晚上的,要那么多人在旁边干什么?而且你居然还让人在后窗守一夜?人家怎么睡觉?夏天多蚊虫,冬天又冷!” 谢凤麟:“以防万一呀!万一有小偷,半夜从后窗潜入屋里怎么办?” 徐婠:“以前有过?” 谢凤麟:“那倒没有。” 徐婠:“所以,多此一举。” 谢凤麟:“可世家大族家里都是这样的啊!” 的确如此。 徐婠抿了抿唇,说:“夫君,我不习惯睡觉的时候周围有这么多人,我睡不着。” 其实,她是怕,万一又需要晚上出门,到处有人守着,不方便。 谢凤麟突然灵光乍现,眼珠子一转,说:“文鸢,你先回去吧!今晚先不安排值夜的。” 文鸢是个不多话的姑娘,点点头,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去了。 谢凤麟突然嬉皮笑脸起来,说:“我让她们回去了,你想不想以后都不让他们过来,随便你安排?” 徐婠:“你又要提条件?” 谢凤麟:“再给我几颗生出内力的药丸,我就答应你。” 徐婠不解:“内息丸?你想要这个?” 谢凤麟:“对!你要是能多给我些,我还可以考虑……跟你圆房,如何?” 徐婠:“不行。内息丸不能乱吃,没有修炼过内功的人,很容易经脉断裂而亡。” 谢凤麟惊出一身冷汗:“那你上次怎么给我吃?” 第101章 终于干了梦里干过的事 “因为我在你身边,万一哪里不对,我可以马上帮你。”徐婠说,“你若想要了内息丸去,吃了跟人打架斗殴,那是绝对不行的。” 谢凤麟:“那,只要有你在旁边,我就可以吃呗?” 徐婠:“可以。” 谢凤麟:“那你给我一颗,我想吃。” 徐婠:“你这会儿吃它干什么?” 谢凤麟就是怕自己太虚。 但他打死也不会说实话,只故作神秘地说:“练功。” 徐婠:“练功?练什么功?” 谢凤麟:“内功!” 徐婠:“内息丸的作用是暂时的,并不会让你凭空生出内功。内功得从小修炼内功心法,勤学苦练才会有的。” 谢凤麟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堂堂镇国公世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他冷哼一声,头颅高昂:“你可知道什么叫蓄纳期?” 徐婠闻言,神色微微一变:“蓄纳期?你的意思是,你修炼过内功,现在正处于冲击任督二脉之前的蓄纳期?” 谢凤麟倒是当真对她刮目相看起来:“你……你连内家功法也懂?” 徐婠没说话,突然拿住他的手,给他把脉。 他的手,白皙的皮肤下肌理坚硬分明,微微鼓起的青色血脉似蕴藏着惊人的刚毅力量。 指根处有厚厚的茧子,明显是常年练剑的结果。 然而,他的脉象,却全然不似外表那般强劲有力。虚实相间,沉浮不定,似虚幻,又似内蕴,正是蓄纳期独有的脉象。 “谁教你的?”徐婠问他。 谢凤麟将手抽回,活像被徐婠占便宜了似的讲袖子捋了又捋:“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婠:“实话告诉你,内息丸正是为蓄纳期炼制的,可以帮你以最快的速度积聚真气,冲开奇经八脉,成为一个真正的顶尖高手。但是你得告诉我,是谁教你的?” 谢凤麟皱眉:“我不能说,我起过誓,不能跟任何人说。” 徐婠:“是家庙里头那个明觉居士吧?” 谢凤麟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你——你别乱猜!” 徐婠从他的表情里头已经看出了答案:“果然是他。” 第一次见到明觉居士,徐婠就觉得他不普通。 他是谁?怎么会他们玄隐门的内功? 玄隐门的内功,只传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人数稀少,从她的同辈师兄弟,到师叔师伯们,再到那些隐居的高辈份的师公、师祖们,她都认识,从没见过、没听过这样一位。 谢凤麟急了:“你别胡说八道!不是他!” “放心。”徐婠说,“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小只我都不说。” 谢凤麟怀疑地瞅着她:“既然是人家不外传的玄门内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徐婠:“医武相通,我外公的医术,正是源自这个门派。” 谢凤麟:“什么门派?” 徐婠:“不知道。我外公说,是个隐世门派,连名字都不外传的。” 谢凤麟一脸向往。 徐婠拿出一颗内息丸递给他:“给你,服下吧。我可以帮你行气。” 谢凤麟伸手去接那小小的丸子,徐婠却又把手收了回去:“这个药丸,乃无价之宝,有钱也买不到。我给了你,你得履行自己的承诺。” 谢凤麟瞅着她:“哪个承诺?” 徐婠咳了一声,脸蛋微红:“生孩子。” 谢凤麟坏笑着拿过药丸吃下了。 丹田果然又有内力生成。 徐婠可以以内力助他,但是暂时不能暴露,于是她拿了针来,将内力灌注其上,刺入他的穴位,并让他运转心法。 她以食指抵在他的胸口檀中穴,说:“你试一试,将内力往这里引。” 谢凤麟闭上眼睛,运转师父教给他的凝聚内力的心法。 然而,徐婠就坐在他对面,一股独属她的幽香在他鼻端浮动。 过了一会,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越来越红。 “嗯?”徐婠皱眉,往他的丹田处探了探:“运力往上!往胸口!你怎么往下走了?” 往哪里摸!谢凤麟脑中一炸,只觉腹中几股经脉剧痛,痛呼一声,身体歪倒。 徐婠急忙给他扎针封气,皱眉问:“你怎么回事?让你行气往上,你往哪去?” 谢凤麟咬牙:“还不是因为你!” 徐婠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谢凤麟:“你……你往哪摸!” 徐婠:“……我在帮你。你既然能够练到蓄纳期,肯定知道,练功的时候要集中精神,不可动妄念吧?” 谢凤麟感觉从丹田往下直到身命,一股一股地痛,咬牙说:“你一边在我身上乱摸乱点,一边还要我不动妄念,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徐婠把针拔了,说:“只是稍微岔了气,没事。我帮你按一按,就不痛了。要吗?” 谢凤麟瞅着她:“按哪里?” 徐婠:“哪里痛按哪里。” 谢凤麟:“……” 徐婠:“那你就疼着吧,估计疼上三五天就会好的。” 她收拾收拾针,就要下榻。 “按!”谢凤麟气不过,“你给我按!” 于是,徐婠复又坐过去,隔衣在他丹田处按揉。 她的手似乎有淡淡的热气,所揉之处,痛感消失,暖融融的。 他眉眼顿开:“嗯,果然不痛了,往下,往下……” 然而她却不肯往下了,看到那处隆起,手离了他就要走。 谢凤麟一把抓住她,用力一拉,将她拉得半扑在他身上,声音有些嘶哑地问:“还痛着呢!去哪?” 徐婠的脸蛋浮上一层红色:“已经可以了!” 谢凤麟:“刚刚的位置再往下,痛得厉害,涨痛。” 徐婠挣扎着要起身。 谢凤麟却将她按在自己身上,亲住了她的小嘴。 终于干了梦里干过的事。 比梦里更刺激,更销魂。 谢凤麟总算成了个男人。 …… 清晨,徐婠是被亲醒的。 谢凤麟的气息包裹着她,脸上、额上,被他轻啄了好几下。 “嗯,你……”她出声,谢凤麟赶紧起身,有点窘迫的样子。 徐婠睁眼看到,谢凤麟已经穿戴好了,她大约起晚了。 “什么时辰了?”徐婠坐起来,“你都吃完饭了?” 外面的饭菜阵阵飘香。 “你管它什么时辰。”谢凤麟说:“昨晚睡得太晚,多睡会吧。” 徐婠一下子想到“睡得太晚”的原因,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被子。 第102章 脖颈下方有些许红痕 “继续睡吧,我走了!”谢凤麟说:“今天我会早点回来,你等我一起吃饭。” 徐婠点了下头。 有些困倦,有些羞涩,像只刚捉回来没睡醒的小猫。 谢凤麟忍不住抱住一顿揉。 走的时候还在房门口回头看了她好几回。 徐婠嘴角弯弯:“快走吧!” 他方才走了。 早上,徐婠照例去罗夫人那里请安。 罗夫人见了她,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然后突然笑了,低声问:“婠婠,昨晚,你们是不是……已经圆房了?” 徐婠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问:“您怎么知道?” 昨晚屋里没有留人,还是谢凤麟出去盛的水来。 照理说,下人们应该都不清楚才对,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夫人说:“你把领口这边再提一提。” 她帮徐婠整理了一下衣服,将交领束得更紧些。 徐婠去照了下镜子,才发现脖颈下方有些许红痕。 很是暧昧。 好在红痕位置足够靠下,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就挡住了。 徐婠面红耳赤。 “哈哈哈!没事!我是你们母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罗夫人笑道:“那臭小子,不知道轻重,你也别任由他,该说的说。” 徐婠羞涩点头。 “真好!”罗夫人总算放心了,一脸憧憬地说:“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们俩的孩子啊,肯定漂亮!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抱孙子了。” 徐婠神色微微一愣,没说话。 有孩子,她会带回玄隐门。 罗夫人怕是抱不上这个孙子。 “对了,那小凤仙是否安分?”罗夫人又问。 徐婠:“儿媳瞧着,并不安分。” 罗夫人脸色一变:“你跟我说说。” 徐婠说:“当着夫君一套,背着他又是一套。不过,母亲不用担心,我能应付。” 罗夫人想了想,说:“你是世子夫人,将来便是镇国公夫人,要掌管这一府大小事,也该学着管束妾室。那我就不过问了,你自己解决,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就来找我。” 徐婠由衷地说:“母亲,您真好。” 罗夫人笑道:“你才是我的好儿媳呢!” 徐婠又问:“母亲,二嫂那边什么情况?那个高妈妈招了吗?” 罗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说:“她死了。” 徐婠:“死了?” 罗夫人说:“高妈妈始终坚持原来的口供,国公爷就把她送去了张家,说是自己撞墙死了。” 徐婠并不觉得意外。 人交给谢俊之时,她就预感不好。 果然。 婆媳说着话,其他人陆续过来请安。 经过徐婠的调理,如今二奶奶身体好多了,她也过来了。 罗夫人照例招呼大家说了会话,就让大家散。 岂料,周姨娘却起身跪在罗夫人面前,说:“夫人,妾身有罪。” 大家都面面相觑。 罗夫人问她:“怎么了?” 周姨娘:“妾身以往,仗着自己生了龙凤胎,又是老太太的娘家亲戚,对夫人不够敬重。妾身就是个蠢货!还望夫人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妾身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 罗夫人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你倒是豁得出去,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脸皮都不要了。” 周凤琴一脸谄媚之色,说:“夫人若是心里不痛快,怎么罚妾身都可以!只求夫人把两个孩子记在您名下吧!” 罗夫人不动声色地问:“是国公爷让你如此的?” 周凤琴:“国公爷骂妾身是个蠢货,他骂得对!妾身的确蠢,不知道天高地厚。” 罗夫人:“呵!这件事,我自会跟国公爷商量着办。你先回去吧。” “夫人,求您了!”周凤琴说:“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妾身什么都听您的!” 罗夫人不跟她纠缠,叫道:“赵姨娘,三姨娘,你们快把她扶起来吧!” 于是,赵姨娘和百里牡丹就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周凤琴还想求,那百里牡丹跟她说:“周姨娘,适可而止吧!夫人是什么身份?怎会跟咱们这种人计较?你再说下去,就是在骂夫人小肚鸡肠了!大家说是吧?” 赵姨娘也说:“谁说不是呢!周姨娘,先回去吧!” 两人劝着周凤琴一起走了。 然后徐婠就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 赵姨娘:“你这是干什么啊?好端端地下自己的脸面?” 周姨娘一肚子憋屈:“国公爷让我跟她请罪的,我有什么办法?” 百里牡丹:“国公爷为什么让你给她请罪?她抢了你的龙凤胎去养,你还得跪下请罪,哪有这种道理?!” 周姨娘:“谁让人家有权有势呢?我们算什么东西?哪有资格养孩子……” 声音渐行渐远。 屋里,大奶奶和二奶奶都没走。 大奶奶说:“母亲,儿媳怎么听着,三姨娘的话那般难听呢?那意思好像是,您不答应,便是小肚鸡肠?” 二奶奶:“大嫂没听错,就是这个意思。” “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大奶奶气愤地说:“妾室生的庶子庶女,若得母亲喜欢,记在自己名下,那是她们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母亲不喜欢,那便是当作奴仆使唤也是应该的!她们还张狂起来了,谁给她们的脸!” 徐婠有些意外。 之前听到大奶奶跟周姨娘说话,两人关系似乎还挺好的。 这会这么气愤? 大约是怕庶子变嫡子,抢了谢俭应得的家产? “这事,说到底还是国公爷的主意。”罗夫人说:“你们就不要多言了。” 大奶奶顿时收住:“是。” “明日,是我娘家大哥的生辰。”罗夫人说,“婠婠,你是幸福,要跟我一起过去给舅舅贺生。” 徐婠:“是,母亲。” 罗夫人看向大奶奶和二奶奶:“你们两个,若是愿意,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大奶奶笑道:“母亲,大舅舅的生辰,儿媳怎能不去?还请母亲带儿媳一起!” 罗夫人说:“好。你们不用单独备礼。我以国公府的名义备一份即可。” “知道了母亲!”大奶奶说。 罗夫人问二奶奶:“阿纨,你大嫂和弟妹都去,我看你的身体也好些了,要不也去走走吧?” 二奶奶却说:“母亲,儿媳有话,想单独跟您和三弟妹说。” 于是,罗夫人让大奶奶先走了,让下人也都去了外头,问:“什么话,你就说吧。” 二奶奶直接跪下,说:“母亲,儿媳想去家庙修行!” 第103章 该受到惩处的,应得报应 罗夫人脸色顿时变了:“什么!” 二奶奶脸上充满着失望与灰心:“母亲,昨天,夫君说,要带高氏去严刑拷打,可是他根本连问都没问一句,直接把她送去了我娘家!他这分明就是袒护那个背后指使的人!” 顿了顿,她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说:“儿媳就直说了,当初,那个害我滑胎的,我就怀疑是刘歆玉!但是夫君偏袒她,不肯深查。 如今这个下毒的人,一定也是刘歆玉!夫君也不肯深查,直接把最重要的证人给送走了!而且家里还送信来,说高氏自尽了! 儿媳被毒害了四年,受尽苦楚,如何敢再与毒蛇同穴而居?!儿媳想去家庙修行,好歹,保住一条命在!” “这怎么行!”罗夫人反对,“你才几岁?才刚刚二十出头,就去庙里修行,长伴青灯古佛,何时是个头?” 二奶奶:“儿媳如今只求苟活,不求别的。” 罗夫人先把她扶起来让她坐下,问:“这个想法,你跟俊哥儿说过吗?” 二奶奶:“没有。他……大约也不在意,只要母亲同意就行了。” 罗夫人皱眉不语。 满府都知道谢俊对刘歆玉的偏爱。 她跟谢彧提过多次,谢彧不管,她这个做后母的,也不好多说。 “母亲。”这时,徐婠说:“儿媳觉得,二嫂过去暂住,比留在府里担惊受怕的要好。” 罗夫人:“可是,一般只有犯了错的女眷,才会去家庙修行!不说外头的流言蜚语,就是你二嫂的父母,也是不能同意的!” 二奶奶说:“儿媳都想过了,所以还得拜托三弟妹,以那边的山泉水有利于我的身体恢复为由,提出让我过去暂住养身,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罗夫人神色很是难受:“可是,这样也太委屈你了!阿纨,当初是我看好你,出面求娶了你来,如今这样,真是……” “母亲!”二奶奶握着她的手说:“是儿媳自己福薄!这么好的人家,这么好的婆婆,是我自己不争气……” “二嫂,你别这么说。”徐婠说:“从来没有被坏人害了,还反过来怪自己的道理! 我觉得,在彻底查清下毒之事前,可以去家庙。毕竟对方下毒手段高明,防不胜防。 但是,这是去养病,不是退让!该受到惩处的,应得报应。该属于自己的,也不能拱手让人。这才是正理。” 二奶奶:“可是,高氏已经死了,还能如何让她受到惩处?” 徐婠:“是谁教她的下毒法子?那香又是从何而来?她身边除了高氏,还有别的什么人替她做过坏事?这些都可以查。我和母亲,可以帮你。” 二奶奶看着徐婠,又哭又笑地说:“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三弟妹,就觉得,生活还有希望,还有盼头。” 罗夫人深有同感:“是啊!婠婠有本事,又心性坚强!咱家有她,真是福气。” 二奶奶点头:“既然三弟妹都这么说了,就请母亲恩准,让儿媳去家庙吧?” 罗夫人:“行!那就去!婠婠,你回去让桑榆过来一趟。我让他亲自送你二嫂过去,顺便跟他爹说,不得怠慢了阿纨。” 徐婠说:“母亲,我也去吧!顺道去多抓些药,让二嫂带着。” 罗夫人同意了。 …… 马车先去了温容的药铺。 徐婠问他,那天,有没有看到小凤仙那位“二爷”的真面目?到底是不是贤王世子萧北滦? 温容说没有。 那天晚上,他直接在小凤仙那里留宿了,第二天天亮了才走。 白天不好隐藏,反而不好跟踪,最后把人给跟丢了。 温容又问,谢凤麟有没有把双龙城寨的事情告诉镇国公? “告诉了,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徐婠问。 温容:“青龙帮逼得厉害,还打伤了人。” 徐婠皱眉:“我回去让谢凤麟去找谢彧问情况。” 温容点头。 “你再去帮我查一个人。”徐婠说。 温容:“什么人?” “谢家家庙里头有个看庙的,称作:明觉居士。”徐婠说,“你去查一查,看看他什么来历。” 温容:“查他干什么?” 徐婠:“他居然会我们玄隐门的内功!” “啊?”温容一脸愤恨:“连我都不会,他一个看庙的怎么会的?” …… 给二奶奶拿了一个月的药量,徐婠送二奶奶去了家庙。 她想去会一会明觉居士。 帮二奶奶安顿好了以后,徐婠单独叫他来相见。 “叔公。”徐婠笑眯眯地说:“二嫂来此暂住,还望叔公多加照拂。” 明觉居士:“夫人已经给桑榆再三嘱咐了,三奶奶请放心。” 徐婠突然就问:“叔公,我夫君的武功,是您教的吧?” 明觉居士不惊讶,也不承认,眉毛都没抬一下:“三奶奶此话何意?世子从小就请了好些个学武的师父,镇国公也会亲自教授他,怎么会是我教的?” 徐婠:“他跟我说的。” 明觉居士笑道:“世子跟您开玩笑呢!在下也就会打几圈强身健体的太极,哪能教世子正儿八经的武功?” 徐婠笑:“是吗?” 明觉居士:“嗯。” 徐婠:“我瞧着桑榆的功夫也非常了得,不知他又师从何人?” 明觉居士:“他小时候就去了少林寺,在那里学的。” 徐婠:“他的武功路数,跟少林寺的功夫并不沾边。” 明觉居士问:“三奶奶真是博学,连哪里的功夫都能看出来?” 徐婠:“天底下各大门派的武功路数,我的确能分辨个八九不离十。我可以肯定,桑榆所学,绝非少林武功。” 明觉居士:“那在下就不懂了。要不,您直接问问他?” 徐婠沉默片刻,说:“叔公,是这样的,我发现我夫君修炼了一种内功,那是一个隐世门派不外传的内功心法。他若是交代不出内功的来历,就会被那个门派的人废掉,一旦废掉,就会成为连碗都端不起来的废人!叔公可清楚这一点?” 明觉居士:“承蒙您跟世子不弃,称呼我一声叔公。但其实在下不过是个看庙的,清楚不清楚有什么要紧的?您还是赶紧跟世子说说吧!” 徐婠笑笑:“好。” 第104章 桌子翻了 这天晚上,谢凤麟果然赶早回来了。 徐婠问他双龙城寨之事。 他又去问谢彧,问完回来,眉头紧皱。 “问到了吗夫君?”徐婠问他,“父亲可有干预此事?” 谢凤麟说:“父亲说,那边但凡有房契地契的,会给正常的补偿,足够他们重新安家。但若没有房契地契,只能按规拆除,没有补偿。” 徐婠:“新旧朝交替,本就存在许多问题,应该灵活机变处理才是。那是好几千户人呢!难不成就这样赶走不管了?” 谢凤麟没说话。 他也这样问谢彧。 谢彧的回答是:“朝廷是不可能支付不合法不合规的钱的,你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吗?” 徐婠:“夫君?” 谢凤麟:“我会想办法的。既然承诺了他们,爷自然会做到!” 徐婠含笑看着他:“好,吃饭吧!” 饭菜陆续上桌,菜色诱人。 “李娘子的手艺不错。”谢凤麟说,“她做的菜,很好吃。” 徐婠:“她在宫里的时候,在御厨房呆过。” 谢凤麟:“难怪。” 谢凤麟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吃,小凤仙又过来了。 “凤仙。”谢凤麟微笑问:“你可还住得习惯?” “多谢世子挂念。”小凤仙回答:“其他倒也还好,就是……妾身一个人在这里,连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妾身觉得非常孤单。” 谢凤麟说:“怪我,白天上学,晚上回来又要温习功课,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回头等我休沐,多陪陪你。” 徐婠看了谢凤麟一眼,他晚上哪里在温习功课?就没见他动过书。 “妾身知道您的心!”小凤仙说:“其实妾身的意思是,能不能把我以前的侍女红红买来陪妾身啊?” “不行。”徐婠一口回绝,“这府里,有你一个青楼出身还不够?还得把你们那一窝都挪来?” 小凤仙说:“三奶奶,红红只是侍女,并不接客。她的赎身银子也便宜,有二十两足够了,妾身可以出这个钱去赎人。世子,妾身就是想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在身边,还望世子开恩。” 她水汪汪地看着谢凤麟,满脸期盼之色。 谢凤麟柔声说:“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让桑榆去办。” 小凤仙开心了,风情万种地行礼道:“多谢世子!” 谢凤麟:“不用多礼,吃饭了吗?” 小凤仙:“还没呢!一个人吃,没胃口。要不,妾身伺候世子和奶奶进餐吧?” “那,”谢凤麟看了徐婠一眼:“我们一起吃?” 不等徐婠表态,谢凤麟又抢在前头说:“来人,添一双碗筷。” 萱珠和紫菱伺候在旁,闻言都拿忿忿的眼神看徐婠,不动弹。 倒是跟着小凤仙过来的文琪,熟门熟路地去了厨房,给她拿了一副碗筷。 紫菱是个机灵的,伸手就接过去,说:“我来吧文琪姐姐。” 她接过碗筷,“哐”地一声放在桌子上。 桌子是圆桌,摆了六个凳子,她把碗筷放在距离谢凤麟最远的正对面。 小凤仙面不改色地笑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从从容容地拿了碗筷,挨着谢凤麟坐了。 紫菱瞪着她,气了个仰翻。 然后小凤仙就不断给谢凤麟夹菜、盛汤,伺候得极为殷勤。 见谢凤麟的手指上不小心沾了一滴汤汁,她赶忙拿出手绢,倾身过去就要拿他的手,说:“世子,妾身给您擦擦。” 谢凤麟却拿了旁边的净手毛巾擦了,说:“这里有净手擦嘴的毛巾,就不要弄脏你的手帕了。” 小凤仙动作僵了僵,随即笑道:“一根手帕值得了什么?能为世子净手,那是它的福气!” 谢凤麟说:“你也别光伺候我,也伺候伺候三奶奶,要不然,三奶奶该以为你是故意来争宠的了,回头跟娘告状,又惹娘生气。” 小凤仙含笑看了徐婠一眼,说:“妾身自然有心伺候三奶奶,就怕三奶奶嫌弃。” 徐婠看到了她眼里的挑衅,说:“世子都不嫌你脏,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小凤仙脸上的笑意几乎挂不住,起身到徐婠身边去,说:“刚刚妾身喝着那鱼汤很不错,给奶奶盛一碗?” 徐婠:“行。” 于是,她拿了碗,盛了刚端上来不久尚且滚烫的鱼汤,走向徐婠。 突然,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往前一扑,手里的鱼汤直直朝徐婠脑门飞去。 徐婠惊呼一声,弱弱地伸手格挡。 说来也巧,鱼汤碗被她扬起的袖子一挡,如同蹴鞠碰到墙壁,直接反弹朝相反的方向飞去,正中小凤仙的面门。 小凤仙“啊”地一声惨叫,往旁边摔倒,额头正好磕在桌沿上。 桌子是可收拢的脚架子上放桌面的那种。 桌面被她一磕,便整个倾翻,连带着一桌子好饭好菜好汤,并各类瓷碟,一起翻倒在小凤仙身上。 谢凤麟退得快,否则翘起的桌面能打碎他的下巴。 徐婠退得更快,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离得远远的,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夫君,她……她这是干什么呢?” 谢凤麟眼神复杂地看了徐婠一眼,转头冲下人们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赵姨娘扶起来?” 萱珠和紫菱稳稳不动。 文琪深呼吸,稳住情绪,过去将小凤仙从碗碟脏污里头扒拉出来,问:“姨娘,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凤仙这才能喊出声来:“啊!啊!我的脸好痛!世子,我是不是毁容了?” 谢凤麟仔细看了看,说:“烫红了。应该没有大碍。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将桌子都弄翻了。” 她是想把鱼汤倒徐婠脸上! 谁知道! 小凤仙又气又恨又痛,忍不住流泪:“......妾身不小心绊倒了,是妾身的错......世子,我的脸好痛啊!能不能帮妾身找大夫来看看?” “行。”谢凤麟说,“瑞喜!瑞喜!” 瑞喜和恒昌平时在东厢那边待命,闻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世子?” 谢凤麟很是紧张的样子:“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瑞喜看到屋里的情形,嘴角抽了抽,应了一声:“诶!”然后跑走了。 第105章 缠缠绵绵地反复亲吻 “文琪,你赶紧带姨娘回去洗洗!看这一身,简直不成个样子了......”谢凤麟又说。 文琪便扶着额头上鼓包,一瘸一拐的小凤仙准备回去。 “等等!”内心早已笑岔气的紫菱叫道,“赵姨娘,您跑来打翻了我们世子和奶奶的饭桌,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 小凤仙捏拳,跟徐婠说:“三奶奶,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的,求三奶奶原谅。” 徐婠:“我倒是吃了有八分饱了,食物倒了就倒了,不过这些打碎的碗碟,府里有规定,谁打碎谁赔,赵姨娘,回头我让人清点了给你送过去。” 小凤仙看了一眼碎掉的碗盏碟子,貌似都是价值不菲的官窑白瓷,心头滴血一般,说:“好,妾身会赔的。” 徐婠点头:“快回去收拾收拾吧。” 小凤仙走了后,徐婠也让人来收拾残局,清点损失。 婆子们提着桶和打扫工具过来,手脚利落地收拾干净了,然后两个人抬起桌面,放回了原位。 抬的时候,看起来颇为沉重。 谢凤麟过去压了压桌沿,桌子纹丝不动。 他“咦”了一声,加重力气,甚至将自己的整个体重压在上头,桌子非常稳定,依然纹丝不动。 “这桌面如此沉重,放在上头如此稳当,她是怎么把桌子碰翻了的?”谢凤麟纳闷地问。 徐婠冷冷回答:“你该去问她,问我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是我掀了桌子?” 谢凤麟:“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 徐婠不理他,转身进去了。 “再让人重新做点来吧!”谢凤麟跟到门边,颇为殷勤地说。 “我吃饱了。你要是还没吃饱,可以去小凤仙那里继续吃。”徐婠说。“就别劳动厨房了,做起来怪费事的。” 谢凤麟有些讪讪的。 府医来看了小凤仙,跟谢凤麟说脸上烫红了,抹了膏药,不会留疤。 额头上的包也没有大碍。 另外,她摔下去的时候摔到了膝盖,桌面滑下去的时候撞到了后背,这些地方都有伤,但是都没伤到骨头。 谢凤麟过去安抚了小凤仙一番,送走了府医,天色就晚了,也该睡了。 两人躺在一个床上,谢凤麟就感觉徐婠那边一直冷着。 他咳了一声,说:“凤仙也挺可怜的,父母双亡,孤零零一人。” 徐婠:“别跟我说这个。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我同情谁不好,要同情一个抢我夫君的女人?” 谢凤麟:“她只是个妾室,抢不了你什么。” 徐婠:“我跟你说过,你最好转告她,让她少来惹我。要不然,吃亏受罪的,只会是她自己。” 谢凤麟侧身看着她,她在生气,巴掌大的脸蛋绷着,小嘴微微抿着,眼神冷冽偏又漂亮,身上有怒意偏又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人既想靠近,又不敢轻易触及。 他心里痒得不行,喉结动了动,找了个话题试图缓解气氛,说:“明天大舅舅的生日,你去吗?” 徐婠:“去又如何?不去又怎样?” 谢凤麟:“明天有小考,我去不成。” 徐婠:“本就没指望你去。” 谢凤麟:“哦……” 徐婠:“你那表妹,喜欢你?” 谢凤麟:“你说哪个表妹?玉敷?” 徐婠:“嗯。” 谢凤麟:“应该吧。但是我可烦她了!她特装!” 徐婠:“比小凤仙还会装吗?” 谢凤麟:“凤仙不装啊,她很真实。” “呵。”徐婠翻身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睡到半夜,她被闷醒了。 她发现谢凤麟一只手穿过枕旁的缝隙搂着她,将她密密实实塞在怀里。 她都有些呼吸不畅。 她挣扎着离他远了些。 他却又跟过来,大脑袋凑过来,不知是睡着的还是醒了,在她脸上,唇上缠缠绵绵地反复亲吻。 亲了一会又塞进怀里继续睡。 徐婠:“……” 她有些看不透谢凤麟。 明明看到了小凤仙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把她弄回来,居然还上到族谱上。 但是弄回来后,却也没看出来有多爱她。 若真爱,放学后一定忍不住会去见她,但是他不去。 要说不爱,却也挺关心她的,见到就嘘寒问暖,她提的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到底在干什么呢…… …… 第二日,徐婠和大奶奶跟着罗夫人去了太师府。 今日是罗夫人长兄的生辰,虽然只请了近亲亲戚,但大约他们家人口多,即便只请亲戚,依然是宾客盈门,好生热闹。 昨日,罗夫人吩咐她们不用另行备礼,徐婠没想到,大奶奶居然还是备了。 见到太师府的大太太的时候,侍女突然递给大奶奶一个精美的竹雕画筒,大奶奶就将那画筒递到大太太面前,笑道:“大舅母,甥妇这几年,一直被孩子所累,不方便出门,今儿也是第一次登贵门,听说大舅舅喜欢荆霄的画,正好我的嫁妆里头有一幅,特赠送给大舅舅,祝大舅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荆霄?”大太太有些惊喜,打开一看,精美的布帛上装裱了不甚精美的粗糙宣纸,上头画了几只虾,寥寥几笔又勾画了水,看起来便是活灵活现,虾似乎蹦出水面了似的。 旁边有荆霄的落款,龙飞凤舞一般,极有意境风骨。 “这就是他的手笔!”大太太也懂画,兴奋地说:“我家老爷,的确对双圣的字画爱不释手!真是太感谢了!” “哎哟!”旁边有人惊叹,“字画双圣荆霄子,他的字画价值千金,可遇而不可求啊!” “前年抄了鼎诚伯府,官卖了一幅荆霄子的画,卖出了三万两的高价!” “是啊!传闻此人心高气傲,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谁的面子都不给!谁去求字求画都不好使,只讲个随心随性。” “马大奶奶这礼送得重啊!”旁边有人窃窃私语,“不知道作为亲外甥媳妇的徐三奶奶,会送什么?” 大家都往徐婠这里瞄。 但徐婠什么都没带。 就被衬得很不上心。 后面大太太对大奶奶就明显比对她要热情得多。 好在徐婠不在乎。 徐婠多次耳闻罗玉敷姑娘,其容貌乃是京城贵女之首,才情性格也广受追捧。 今日,总算见到了。 第106章 就很微妙 果然是个极为漂亮的美人儿,站在一堆姑娘中间,粉雕玉琢,杏眼桃腮,亭亭玉立,非常亮眼。 太师夫人叫她过来相见,她便温柔大方地跟罗夫人问了好:“二姑母好。” 又跟大奶奶行礼问好:“大表嫂好。” 然后太师夫人介绍徐婠:“这是你凤麟表哥新娶的嫂子。” 罗玉敷看向徐婠,勉强露出个笑意来,屈膝说:“你好。” 笑意不达眼底。 且无称呼。 就很微妙。 徐婠得体地还了礼。 与此同时,她听到上次龙凤胎周岁宴时见过的二舅母和三舅母在窃窃私语:“玉敷以前见到二妹妹,都是欢笑着扑过去,黏在她身上不下来的。现在生疏了这许多。” “可见是真伤心了。” “她都不肯称呼一句‘三表嫂’,可见大家劝了这许久,她心里这坎,是一点没迈过去。” …… 徐婠对罗玉敷姑娘又有点愧疚,想着上次二舅母和三舅母说,见了她,多捧着她,于是,徐婠便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时常听母亲提起妹妹,说妹妹蕙质兰心,容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貌若天仙,难怪母亲时常挂念着妹妹。” 这番话,哪个女孩子听了不高兴? 然而徐婠并未在罗玉敷脸上看到丝毫高兴之色,相反,她似乎感到被挑衅了?或是产生了别的误会,脸上神色变幻了几次,最终昂头挺胸地说:“过誉了。母亲常教导,外貌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认清自己的出身和位置,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免得被人看轻,给别人带来麻烦,您说呢?” 徐婠微笑颔首:“妹妹还未及笄吧?居然就通透,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伸手不打笑脸人,罗玉敷见她始终面不改色,含笑应对,也不好再多说,去大太太身边坐了。 大太太看自己女儿的样子,极为心疼。这心疼就化作了攻击谢凤麟和徐婠的言语,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二妹妹,听说凤麟弄了个妓女回去做妾室?” 所有人都看向罗夫人,罗夫人当即很难堪。 但她也没法反驳。 太多人认识小凤仙。 她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门的。 罗夫人不说话,便等于默认,大太太直摇头,一脸清高之色:“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幸亏玉敷没嫁过去,她哪受得了这个委屈?” 她看向徐婠,面带三分同情,三分漠视,三分不屑,说:“也就徐三奶奶能容忍,要换了任何一家有点门第的,哪里忍得了跟个妓女共侍一夫!” 罗夫人固然有毁约之愧,这下也皱了眉头,说:“大嫂,小凤仙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清倌人,凤麟也是见她可怜!” 大太太冷笑:“我怎么不知道,他何时这般有同情心了?” “大舅母有所不知。”这时,徐婠开口说:“小凤仙坚持不肯陪酒,被人说,都流落到那种地方了,留着清白也找不到好人家,对她各种脏话侮辱。我夫君生了一副侠肝义胆,最见不得欺凌弱小之事,加上喝了酒一时冲动,便说,落难而不自弃者,是值得人尊重的,他愿意纳她为妾,救她于水火。” 徐婠婉婉道来,声音徐徐动听,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 “母亲是不同意的。”徐婠又说,“是我不想让夫君做那失信之人,说服了母亲,纳了她进门。大舅母可以说晚辈有失体统,但请不要再误会我夫君,让他的名声一再被抹黑。” “他的名声被抹黑?”大太太冷笑,“你当初是怎么在我府上哭哭啼啼,说他轻薄了你,难道转眼就忘了?” 徐婠说:“那天,他踩滑摔倒,碰倒了我。我也是听信了那些传言,以为他是个无恶不作的登徒子,所以有此误会。但这些日子对夫君有了了解后,方知,他的名声,竟是被人有意败坏的!” “有意败坏的?这是什么意思啊?”太师夫人一脸不解地问她。 徐婠:“六日回门那天,在林府外头,突然来了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非要夫君负责。我是个大夫,女子是否怀孕,一眼就能看出。我看出那女子根本没有怀孕,于是让人扒了她的假肚子,乃是塞了一圆形的枕头!后来经过调查方知,她竟是受人指使,故意损毁我夫君的名誉。而且那个女子,上次在我们老太太的寿宴上,居然已经闹过一回了!” 在座的人互相都是亲戚,几乎都知道周老太太生辰宴上的事。 那个名叫曲秀儿的,跑到镇国公府门口去闹着要谢凤麟负责,谢凤麟说不认识她,那个女子被威胁赶走了。 那件事后,人们对谢凤麟的德行越发质疑。 但是回门那天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只镇国公府上少数人知道,竟是半点没漏出风声出去,大家都不知情。 此时听徐婠这样说,众人都大为惊奇,纷纷问是谁指使的。 徐婠便说:“是我们府上二哥的妾室的兄长,名叫刘白。花了银子,找了双龙城寨的混混,故意败坏我夫君的名声。” 众人议论纷纷。 有的问,这个妾室的兄长跟谢凤麟有何仇怨? 有的疑惑,如果上次那是被人陷害的,那以前呢? 还有不信的,问:“徐三奶奶,你竟一眼就能看出那女子是真孕还是假孕?” 徐婠看向问话的年轻妇人,说:“这位姐姐,你最好不要碰茶酒了。你已经怀了孕,时日尚短,大约三十到四十天。” 那妇人又惊又喜:“什……什么?当真?” 徐婠:“您可尽快找大夫脉诊。” 后来,那妇人回去就找了大夫,确定她的确有孕了。 于是,徐婠的医术又添一层出神入化的神秘色彩。 徐婠替谢凤麟澄清之时,罗夫人就神色矛盾,如坐针毡。 宴席结束后,罗夫人把徐婠单独叫了出去,神色复杂地跟她说:“婠婠,家丑不可外扬。家里发生的事,以后就别在外面说了。国公爷昨日还特地嘱咐过我,未免外头恶意揣测,这事不要往外说!是我忘了嘱咐你们了。” 徐婠奇怪地问:“夫君被人泼脏水,咱们以事实帮他澄清,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为何不能说?” 第107章 围墙后头,却是一条小路 谢彧的原话是:一个儿子不肖,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两个三个都有问题,人家就该质疑他和罗夫人教子无方,质疑镇国公府的公信力。此乃动摇根基之举。 但这话,是站在儿子众多的一家之主的立场上想问题,罗夫人跟徐婠说这个,显然不合适。 于是罗夫人换了个说法:“若泼他脏水的是外人,自然应该好好澄清。但事关俊哥儿……我这么说吧,凤麟个人的名誉固然重要,但是镇国公府的名声更重要!凤麟的名声已经那样了,不能再让人非议俊哥儿,非议我镇国公府家教不好,兄弟阋墙!” “母亲!”徐婠怒问:“难不成,他杀您的人,夺您的财,害您的儿子,您还觉得他不是兄弟阋墙?!您还为他保全名声?那夫君呢?就活该被人冤枉?被人指摘?被人唾弃?” 徐婠在她面前向来乖顺软糯,罗夫人没想到,她竟突然生气了。 愣了愣,罗夫人说:“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只要镇国公府的名声威望在,就能保全他!” 徐婠摇头:“连您也这么想,我突然怀疑,夫君他从小到大,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罗夫人被徐婠的态度激怒了:“他受委屈?他成日里不务正业,在外头斗鸡走狗,流连青楼,快活似神仙,他能受多少委屈?! 他的名声臭大街,难道都是别人陷害的?还不是他自己不争气,成日里不干人事! 你看谢俭谢俊,甚至大房二房那些孩子,谁跟他似的? 这些年为了他,我才是丢尽脸面还强撑着,受尽委屈的那个呢!” …… 他们说话的地方,在办宴园子里偏僻无人之一隅。 前头是人工开凿的溪流,后头是围墙,左右空旷,四处无人,所以说话声音也就放开了。 只是她们没想到,围墙后头,却是一条小路。 路上,有两个人:罗太师、谢凤麟。 一墙之隔,他们两个,将婆媳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罗太师挑眉,转头看向谢凤麟。 谢凤麟怔在那里,神色几经变换,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婆媳的争端声还在继续。 徐婠:“这样吧母亲,我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他当初为何会退学吗?” 罗夫人:“我当然知道,他欺负贤王家一个庶子,连带着贤王世子一块打了。张太傅往日里看重他,这次却没帮他说话,他就连张太傅一块打骂,皇上一怒之下让他退学了。为这事,皇上还差点废了他的世子位,我和国公爷进宫两回求情,方才保下他。” 徐婠:“可是桑榆跟我说的,不是这样的。是贤王世子欺负他的庶弟,夫君看不过眼,跟贤王世子动了手。事后所有人,包括那个贤王的庶子,都指证夫君!连张太傅也明哲保身,说他不清楚!” 罗夫人一脸天方夜谭:“怎么可能?他回来我问过他,连他自己都承认是他欺负人!桑榆怎么胡说八道呢——他定然是为了在你面前维护主子形象,方才这般说!” 徐婠摇头:“是桑榆胡说八道,还是另有别情,母亲,我觉得您可以问问张太傅。如果夫君真的品行不好,张太傅为何会答应重新将他收入门下?” 罗夫人:“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给国公爷面子,皇后娘娘也疼他的缘故。” 徐婠:“您有没有问过张太傅呢?” 罗夫人:“这倒没有,这些年,因为凤麟的事情,我们家跟张家都断绝来往了!” 徐婠正准备继续劝罗夫人去问张太傅,这时,有丫鬟找过来,说:“国公夫人,您在这里啊!教奴婢好找!” 罗夫人:“母亲得空了?” 丫鬟说:“是,老太太请您过去,她还叫了国公爷。” 罗夫人点头,转头跟徐婠说:“我去一下,你去找你大嫂,回头我过去找你们。” 徐婠点头。 罗夫人走了,徐婠没有马上进屋去,免得又碰到罗玉敷。 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看湖里游动的锦鲤,想着事情。 她在想,大奶奶送了一副价值不菲的画,图什么呢? 难道是想在谢凤麟被废之后,让罗家支持谢俭? 她又想,罗夫人若无法认清谢彧的真面目,就会一直为了镇国公府付出和牺牲,要怎么让她尽快认清谢彧的真面目? 至少,让她怀疑谢彧。 正想着,刚刚那个丫鬟又来了,跟徐婠说,太师和太师夫人叫她过去。 徐婠不解地问:“这位姐姐,他们叫我去做什么?” 丫鬟说不知道。 于是,徐婠跟着她走了,去了太师夫人的主院。 她诧异地发现,谢凤麟居然也在,他没进屋,在廊下逗鹦鹉。 见了她,他似笑非笑地冲她挑了挑眉,眼神有勾子一般。 然后伸手指了指里面,示意她进去。 徐婠也不好问他什么,直接进去了。 徐婠还是第一次面见罗太师,规矩行了个礼:“外祖父,外祖母,母亲。” 太师夫人说:“坐。你外祖父说想见见你,所以叫了你过来。” 徐婠看向罗太师,他已经近七旬的年纪,喝了酒,脸红扑扑的,精神看起来还非常矍铄。 “嗯,这么好看呢!”老太师很满意,“跟凤麟很般配。” 徐婠低头微笑。 “我认得你的祖父,淮偃公。”罗太师又说,“他是个极有才学,且忠君爱国的清流砥柱!诗词字画都极佳,吾神往已久。他的身体可还好?” 徐婠说:“有劳外祖父挂念,孙媳的祖父身体尚可。” 罗太师点头:“你婆母跟我说了你的事,对你是赞不绝口。我就觉得,你定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孩子,所以,关于龙凤胎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婠:“这……孙媳年轻,能知道什么?哪里敢在各位长辈面前发表浅见?” “你说吧!”罗太师说,“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都是当局者,尤其是你母亲,身在局中,云深不知处,你说说你的想法,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徐婠想了想,说:“把龙凤胎的名字记在母亲名下,本不是一件大事。在孙媳看来,母亲之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乃是因为……意难平。” 第108章 这……有些过分了吧? 太师夫人:“什么意思?” “两个孩子生下来就被送到母亲这里。母亲把他们带大,耗费了比自己亲生孩子更多的心血。这份辛苦,若是能得到认可和尊重,我相信母亲会欣然同意,给他们嫡子嫡女的尊贵。” 二老看向罗夫人,罗夫人没有否认。 徐婠:“但是,孙媳却看到,无论是周老太太还是周姨娘,都并不尊重母亲的付出。 周老太太每次见到龙凤胎,就跟他们说,周姨娘才是你亲娘呢!两大两小一起叙天伦之乐的时候,母亲完全被排除在外,我在旁边看着,感觉母亲的角色跟两个乳母并无区别。” 这话戳到了罗夫人的痛处,她顿时又是难受又是难堪。 这些事,连她自己都不敢去想明白。 就这样被她说了出来! 徐婠继续说:“那周姨娘更过分,明明是他们非要把孩子给母亲,她却转头就跟人说,是母亲抢了她的孩子,他们做妾的算什么东西,哪有资格养孩子之类的话,引得新来的三姨娘非常愤慨。她们这样对待母亲,却还想从母亲这里谋求更多的好处,母亲如何能不意难平呢?” 罗夫人性子要强,向来报喜不报忧,二老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儿的处境,当即变了脸色。 太师夫人问罗夫人:“月裳,是这样吗?” 罗夫人深呼吸,说:“是!周凤琴从一进门就对我诸多不敬,我心里是不愿意把周凤琴的孩子记在我名下的。但是,国公爷,还有老太太,都偏爱龙凤胎,女儿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心里又着实不愿,所以推辞说,此事牵涉将来我的嫁妆分配问题,回来找父亲母亲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太师夫人怒道,“你是正室嫡妻,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罗夫人说:“我这不是顾及国公爷吗?” “母亲!”这时,徐婠叫道。 大家都看向她。 “儿媳有个主意,您看这样行不行?”徐婠说。 罗夫人:“什么主意?” 徐婠:“后天,又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到时候您就当众提条件,就说,把龙凤胎记入您名下,可以。但是,以后,您就是他们真正的母亲,任何人不得再跟孩子提起,周姨娘是他们的生母,周姨娘也不能再留在府里,送她去庄子上过活。” “什么?”罗夫人皱眉,“这……有些过分了吧?” “是啊!”太师夫人也说,“各家都有庶子庶女记在嫡母名下的例子,但从没听说有哪家主母提过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了!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 徐婠:“这只是个引子,就单看国公爷的态度。” 罗夫人不解:“看国公爷的态度?” 徐婠:“您还记得,周姨娘喝了迷魂药,说过些什么话吗? 她说,你再精明,却精不过老太太和国公爷!里头的事情你能看到,外头的你看得到吗?我哥哥已经是你十家铺子的掌柜,你连知都不知道吧? 她还还说,你个蠢女人,现在你心甘情愿给谢彧带孩子,回头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和你那混账儿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母亲,您还记得这些话吧?” 此话一出,二老又是大惊,忙问怎么回事。 罗夫人少不得把孩子哭闹不休,徐婠发现原因,经过暗审奶娘、周姨娘、谢俊,知道铺子里头的人都被换了等等前因后果跟他们说了。 两人俱都是六七十岁经历过许多事情的老狐狸了,闻言顿时觉得非常不对头。 罗太师眼睛微眯:“这个谢彧,想干什么呢?” “肯定跟国公爷没有关系!”罗夫人忙说,“这一定是我家老太太指使的!老太太也指定不懂这些,肯定是周家那起子小人谋划撺掇的!国公爷我和都太忙,竟被他们一时蒙蔽了去。” “您这是猜测。”徐婠又冒出一句。“并未经过查证。” “不需要查证!”罗夫人断然说,“我相信他!我相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恩义,更加相信他们结义三兄弟来自生死战场的情谊!他绝对不会做出有损我和凤麟利益的事!” 徐婠沉默了一阵:“那,如果您提出非常那个过分的要求,国公爷答应了呢?” 罗夫人:“答应了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徐婠:“周姨娘说,他们拿孩子绊住您,让你无暇顾及外面的事情。 国公爷如果答应了您如此过分的要求,我们是不是可以有一些合理的怀疑,他就是为了拿孩子绊住您,让您无暇顾及其他,然后暗中动手脚,把陈家的产业彻底变成谢家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徐婠这是在恶意揣测她的公爹:仁义美名满天下的镇国公。 罗夫人瞬间愤怒:“婠绾!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跟你说过他和两位结义兄弟的事吧? 我跟你说过他是如何拯救我和凤麟于水火的吧? 你怎么还能如此恶意地揣测国公爷? 你这是大不孝!” 罗夫人的声音太大了,惊动了外头逗鹦鹉的谢凤麟。 他迈着大长腿走了进来,站在罗夫人身边搀着她:“娘!您别生气!徐婠是新妇,很多事情她不知道!” 他又跟徐婠说:“周家和大房、二房都是农民出身,没读过什么书,眼界窄,见识短,成日里就知道家长里短。父亲和大哥跟他们不一样,为了维护我和母亲,跟他们吵过很多次,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老太太都收拾东西要回老家去,父亲夹在中间非常为难,非常难受。所以母亲才屡屡退让,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徐婠依然是那句话:“如果国公爷答应了呢?” 谢凤麟凶她:“怎么这么倔呢!” 状似凶她,却更像是一种无奈,带着些宠溺的味道。 太师夫人有些意外的看了外孙子一眼。 又想起罗夫人曾说,是徐婠让他重回天鸿阁上学。 她就突然嘀咕了一句:“一物降一物。” 罗太师跟太师夫人心有灵犀,对视了一眼,呵了一声。 徐婠并不知道二老的眉眼官司,继续问罗夫人:“母亲,您忘了两位庄头说的话了吗?拦住他们不让他们来拜见您的,是咱们府上的总管:赵守安。” 第109章 徐婠,你这么爱本世子,爷以后就对你好点儿 赵守安,是谢彧心腹中的心腹,总管外院的一切事情。 谢彧不在的时候,外院的事情都是赵守安说了算。 连老太太都要对他客气几分。 府里的几位公子,未必能指使得动他。 罗夫人脸色几经变换,咬唇不语。 徐婠:“母亲,人都是会变的!您不能掩耳盗铃啊!您完全有法子去深入验证一下,看国公爷究竟是不是这件事情的主使,您为什么要逃避?” 罗夫人偏过头去,脸色异常难看:“你别说了!” 徐婠果然闭嘴,缓缓行礼:“儿媳先告退。” 她没有再多说一句,直接出去了。 谢凤麟瞄了瞄她,跟着出去了。 徐婠也没有走远,到了那只鹦鹉身边,偏头看着那鹦鹉。 鹦鹉也偏头看着她,突然说了句话:“徐婠,你这么爱本世子,爷以后就对你好点儿!” 徐婠瞪大眼睛,然后蓦然看向谢凤麟。 谢凤麟一把捏住鹦鹉的脑袋:“闭嘴!再乱说话,拔了你的毛!” 鹦鹉:“嘤嘤嘤!” 屋里也听到了这点动静,传来笑声。 罗夫人也笑了一下。 一笑破百霾,她心里也松快多了。 “要我说,你就照你儿媳妇的法子试一试。”太师夫人说,“镇国公向有公正之名,你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他不同意,再说你一顿才是正常的。如果他真答应了,就证明的确有问题呀!” 罗夫人:“可是,我跟他十几年夫妻,这些年的恩义......” “你就当为了凤麟,也为了凤麟他亲爹!”太师夫人说,“要是陈家百年基业、财富丢在你的手上,你将来去了九泉之下,怕是都无颜见他!” 谢彧对她有恩,但前夫陈徵才是罗夫人的至爱。 听到这个话,罗夫人立刻下了决心,说:“行!就这么办吧!如果他拒绝把周姨娘送走,拿我心甘情愿把两个孩子记在我名下!如果他同意了,那就......再探查探查。” 太师夫人点点头。 ...... 外头,徐婠低声问谢凤麟:“你不是说今天有小考,来不了吗?” 谢凤麟:“考完了!太傅放了半天假。” 徐婠:“我刚刚那般怀疑国公爷,你是不是也生气了?” 谢凤麟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徐婠问。 谢凤麟:“打什么赌?” “如果国公爷同意送走周姨娘,算我赢。”徐婠说,“如果他不同意,算你赢。” 谢凤麟:“赌注是什么?” 徐婠:“你师父。” 谢凤麟一愣:“赌注是我师父?” 徐婠:“如果我赢了,你告诉我你师父的来历,他的这套内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谢凤麟摇头:“不行。这个不能当做赌注,师父再三叮嘱,决不能泄露他的的身份。” 徐婠:“反正我已经知道了,你师父就是桑榆他爹。再跟我多说几句怎么了?” 谢凤麟摇头:“换个别的。” “算了,不赌了。”徐婠转身就要离开。 谢凤麟一把抓住她:“要不这样,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以后不要因为凤仙跟我生气......反正,我也不会碰她。” 徐婠:“那你输了呢?” 谢凤麟:“我输了,我以后把我的钱箱子,还有私库钥匙都交给你管。” 徐婠:“行吧!” 两人正说着话,太师夫人出声,让他们进去。 只见她手里抱着个精美的箱子,打开以后,是一整套的金玉宝石首饰。 其中有簪子两根、钗两根、步摇一支、耳饰两副、项链一,璎珞一、手镯一对,都是极品材质,一看就是名匠打造的金镶美玉饰品,辅以蓝宝石、红宝石点缀,美得让人不忍触碰,免得亵渎了它。 “外孙媳妇头一次登门,该给你一点见面礼。”太师夫人拿起一支蜻蜓发钗,给徐婠簪上,说:“这是我出嫁时候压箱底的一套饰品,都给你了。” “外祖母!这怎么使得!”徐婠受宠若惊。 她不是罗家的孙媳,而是谢家的,如何能拿太师夫人压箱底的嫁妆? 太师夫人却坚持给她,说:“你就当是为了凤麟,我把他托付给你照顾!” 徐婠:“照顾夫君是我应该做的,这些首饰太过贵重,孙媳不能要。” 她想把发钗拔下来,太师夫人阻止她说:“长者赐,不可辞。给你就拿着!” 她将箱子塞给谢凤麟:“怪沉的,帮你媳妇拿着!” 谢凤麟笑得可甜了:“多谢外祖母!” 谢凤麟都谢了,徐婠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收下。 罗夫人让他们先走,特别嘱咐不用回宴厅那边了,直接去马车上等,她马上出去。 然后跟太师夫人说:“娘,您怎么把这个给她了?这可是前朝御赐之物,享誉天下的铸金大师乌桕亲手打造的。” 她有些不安:“而且,我之前还不止一次听大嫂说,想跟您要了这套首饰,给玉敷当嫁妆呢!我毕竟是外嫁的女儿,婠婠更是跟咱家毫无血缘关系,您——” “我还不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太师夫人说,“且不说她今天这番见识心性,也不说她过人的医术,就是她在太后、长公主那里的份量,她若一直心向凤麟的话,必是凤麟之福! 但是你敢保证你儿子不会再弄出第二个,第三个小凤仙来? 我给她重礼,是希望若真有那一天,她能想起咱们对她的好,对凤麟多包容一些。” 罗夫人听了,满脸羞愧:“都是女儿不好,没能教好凤麟,让您跟着操心。” 太师夫人叹了口气:“行了,回去吧!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们,受了委屈跟娘说,我去会会你家周老太!” 罗夫人笑得很是暖心:“我还能让您跟她对骂三百回合啊?她那种粗鄙之人,您还真不一定骂得过……” …… 罗夫人不让徐婠回宴厅那边,是怕大太太和罗玉敷看到徐婠头上的发钗。 岂料,该遇到的,躲都躲不掉。 两人一起往府外走,迎面正好碰到大太太和罗玉敷送完客人回来。 “大舅母!”两人一起打招呼。 大太太本来还憋出个客气的笑容,突然就看到了徐婠头上的蜻蜓金钗,又看向谢凤麟手里的箱子,脸色顿时变了,指着徐婠头上问:“恕我冒昧,这个蜻蜓金钗,我怎么看着怪眼熟?” 徐婠说:“是刚刚外祖母给的见面礼。” 大太太顿时黑了脸:“她把这个给了你当见面礼?” 徐婠:“是啊!” “你可知道,这套首饰的来历?”大太太极为隐忍地问。 第110章 你处心积虑地嫁给我,现在告诉我不想? 徐婠:“不是很清楚,不过外祖母说,这是她出嫁时的嫁妆,压箱底的首饰。” 大太太:“这是前朝御赐之物!前朝工部尚书、国手乌桕亲手铸造的‘唯一’一套首饰,无论是做工、材质、意境还是收藏价值,都可称绝品!” 是她十师叔打造的? 徐婠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是吗?那真该好好感谢外祖母,是吧夫君?” 徐婠身上,总有种很强的配得感。 她好像从不纠结内耗。 这点莫名让他觉得心里舒适,谢凤麟笑了一下:“是啊!等外祖父和外祖母过生辰的时候,咱们也好好挑选礼物送给他们。” 徐婠:“嗯。” 大太太提起这套首饰的贵重,本意是想让徐婠自己拒收,交还给她,岂料她竟这样说!当即一口气堵在胸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舅母,表妹,母亲让我们去马车那边等她。”谢凤麟说,“先走啦!” 他拉着徐婠走了。 大太太气得牙痒痒,都没能说出一句“慢走”之类的客套话。 等人走远,她盯着徐婠的背影,恨恨地跟罗玉敷说:“马大奶奶还知道送幅画给你爹呢!她什么都没送,倒是顺走了你祖母压箱底的好东西!我原本准备跟你祖母要来,给你当嫁妆的!” 罗玉敷却只定定地盯着谢凤麟,眼底酸涩痛恨交织。 …… 桑榆把小凤仙在万花楼的侍女红红赎回来了。 夫妻两人回到瑾明园,桑榆就把谢凤麟单独叫到一边,跟他耳语说:“成功了。红红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谢凤麟微笑:“很好!辛苦了师兄。” 桑榆:“可你到底要干什么呢?” 谢凤麟脸上的笑意渐冷,冷得渗人:“你等着看好了。” 小凤仙带着红红过来谢恩:“……多谢世子!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把红红赎回来了!世子,您对妾身真好!” 谢凤麟说:“既然纳你进门,自然要对你好。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小凤仙恨得直磨牙,脸上却脆弱委屈极了:“妾身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 谢凤麟皱眉:“你以前不这样说话啊!现在是怎么了?也没伤筋动骨,不至于这么矫情吧?” 小凤仙神色微微一僵,又换了个往日里见他时知性的神情,说:“妾身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进了府,倒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世子,妾身是不是挺没用的?” “你是挺没用的。”却是徐婠说,“端个汤居然惹出这么大的祸来。对了李娘子,她砸掉的碗值多少钱?” 李娘子:“回奶奶,她砸掉的是一套汝窑上等瓷器,市面上买的话,价格是一百八十八两。” 徐婠点头:“府里的规矩,谁砸了谁赔。你拿一百八十八两给李娘子,让她去母亲那边把账平了吧。” 小凤仙心里滴了几滴血:“啊?这……” 徐婠:“当然,你也可以直接买套一样的,回来补上。” 万花楼是吃人的地方,只给楼里的姑娘分一成而已。 小凤仙手里有钱,但现钱加起来不超过两千两。 砸掉几个碗盘子就要陪一百八十八两,她顿时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谢凤麟。 然谢凤麟低着头看茶杯里的茶叶,仿佛在赏花儿似的,却没看她。 徐婠:“怎么?你可是万花楼的花魁,这些年应该存了不少钱吧?不会连百十来两银子都赔不起吧?” 小凤仙:“……好!我等会儿就让红红把钱给李娘子送过去。” 徐婠点头:“还有,也是府里的规定,若是你愿意把红红的身契交给母亲,以后红红的月钱便由府里出。如果你自己拿着她的身契,就由你自己出。” 一个丫鬟的月钱才几个?小凤仙说:“妾身自己出便可。” 徐婠:“行,你还有事吗?” 小凤仙看向谢凤麟:“世子,为了感谢您帮我给红红赎身,妾身今晚想亲自下厨,为您做几道拿手小菜,不知您今晚是否有空?” 谢凤麟说:“我今日在学堂里小考了,有几个问题没搞明白,晚上打算去找我父亲请教,怕是无暇去你那里了。更何况,赎身钱还是你自己出的,我就是让桑榆跑个腿而已。” 小凤仙笑问:“世子竟如此上进?莫不成,要参加科举不成?” 谢凤麟:“没错!今年秋闱,我将以荫生的身份参加乡试,都已经报名了。” 小凤仙大为惊奇:“世子原来如此有才情!妾身竟然不知!” 谢凤麟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慢慢了解。” “嗯!”小凤仙看他的眼神,似乎写满天长地久。 “你先回去吧。”谢凤麟说:“你的伤还没好,今日就不留你吃饭了。” 小凤仙听到“吃饭”二字,心内充满桌碗压身浑身汤水的阴影,告退回去了。 昨晚真是见鬼了。 本想把汤泼在徐婠脸上,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凤仙走了以后,谢凤麟过去,挤在徐婠身边,伸手环着她,色迷迷地摩挲着她的脸蛋。 徐婠躲他:“……大白天的,小心被人看见!” 谢凤麟:“看见怎么了?我们是夫妻,光明正大,不怕人看见。” 说着,他就亲她。 亲得情动,他喘息着问:“还疼吗?” 徐婠:“……不。” 然而谢凤麟却没有继续,强迫自己冷下来,说:“流了血,就证明有伤口。再等几天,等伤口愈合。” 徐婠打了他一下:“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好像我想跟你干什么似的!” 谢凤麟笑,笑容明亮而生动,周围的一切都被他夺去了光彩似的。 他坏坏地问:“你不想么?” 徐婠:“当然不想!” 疼死了。 “你处心积虑地嫁给我,现在告诉我不想?”谢凤麟嗤笑,“你以为我会信?” 徐婠:“……” “诶。”谢凤麟有些赖皮,又有些可爱地说:“闲着没事,再来一颗内息丸吧好不好?我想快些打通经脉,也能让你更快乐。” “你打通了经脉,可以让我更快乐?”徐婠不解,“什么意思?” 第111章 喝奶奶 谢凤麟咳了一声:“你不是想要孩子吗?那样可以让你快些怀上。” 徐婠下山,娘亲给她的第一任务就是生孩子。 传承千年的门派,得有下任继承人。作为娘亲唯一的孩子,这是她的责任。 按照一贯的传统,她的嫡长子或嫡长女会成为玄隐门的小少主。 至于是否要为父报仇,当世娘亲让她自己选择。 早生早放心。 于是徐婠又拿了一颗内息丸给谢凤麟,并且帮他聚气。 ...... 与此同时,谢彧这天晚上来了罗夫人这里,陪她一起吃饭,而且表示今晚要留宿。 罗夫人有些敏感,假装开玩笑地问:“你都已经一两个月不往我这里来了,怎么今晚又过来了?” 谢彧笑:“你还真醋上了啊?我最近是往百里牡丹那里去得多了些,那不是给贤王的体面吗?” 他抓着罗夫人的手摩挲着:“在我心里,她们都不过是玩物,只有你,才是我真心爱着的女人,是我携手一生的夫人!” 他纳赵姨娘和周姨娘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罗夫人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大约百里牡丹是不同的。 她太美,别说男人,就是她一个女人,见到百里牡丹,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且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情识趣,优雅懂事,远非赵姨娘和周姨娘可比。 所以,此时再听到这个话,罗夫人心里膈应得慌。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缩了回去,问:“我有两日没见到慎哥儿了,他怎么也不过来我这边?” 谢彧:“他课业忙!早上天没亮就得去学堂,晚上也有夫子布置的很多课业,男孩子长大了嘛!哪能跟小时候一样成日黏在母亲身边?” 罗夫人又问:“凤麟今日考试了,他考得怎么样?你可有问过张太傅?” 谢彧是为了龙凤胎而来。 他根本不知道谢凤麟今天有小考。 但他不想让罗夫人觉得他只关注龙凤胎而不关心谢凤麟,因此面不改色地说:“你呀!望子成龙之心太强,不是每个人都是沈梦溪,能够年纪轻轻就考中探花。” 罗夫人眉头紧皱:“他考得不好?” “他毕竟两年没去上学了。”谢彧说,“你不要把他逼得太紧。” 罗夫人:“他是最后一名吗?” 谢彧猜是,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罗夫人叹了口气。 “今天我本来想去给大哥贺生,奈何一直抽不开身。”谢彧又说,“怎么样?今天?” 罗夫人:“知道你忙。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大嫂和玉敷,始终还是耿耿于怀。我看是恨上咱们了。” “不用放在心上!”谢彧说,“过一阵,等她说了婆家就好了,他们还能跟咱家绝交不成?” 他神色自负:“如今岳父已经退了,不是我托大,你三个哥哥,想要在官场一帆风顺,多少还要仰仗咱们。” 罗夫人眉心跳了跳,没说话。 谢彧当年虽然有救驾之功,但朝堂之上,世家豪强林立,关系错综复杂,绝不是一个救驾之功就能立住脚跟的。 这些年,全靠父亲和几个哥哥帮衬,他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如今,却说这样的话,过河拆桥的味道太浓,罗夫人心里很不适,去谢彧对面坐下准备吃饭。 “你问岳父岳母了吗?”谢彧状似无意地问,“他们怎么说?” 罗夫人:“什么东西?” 谢彧脸色微变:“龙凤胎记入你名下的事啊!你不会忘了吧?” 罗夫人:“哦……我问了,我娘要了他们的生辰八字,说要上庙里去合一合,看看有没有犯冲相克的。没有的话,那就记在我名下吧!” 谢彧神色稍霁:“岳母就喜欢信这些。” 罗夫人:“她老人家经常说,世间有神明,一个人做过的所有事,神明都看着呢!” 谢彧突然间没了胃口,随便喝了两口汤,说:“下个月的围猎,又是我负责,千头万绪的,甚是繁琐。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遗漏了,我先回去处理。” 罗夫人送走了他,看了黄妈妈一眼。 过了一阵过来,黄妈妈进来跟罗夫人耳语:“又去了百里牡丹那里。” 罗夫人愣了好一阵,去镜子前照自己的样子。 脸还是好看,但身材有些微胖走形,跟年方十几岁,从未生养过的百里牡丹没法比。 “太太,那个百里牡丹,想办法送走吧?”黄妈妈问。 罗夫人摇头:“她何其无辜。婠婠有句话说得对,人,是会变的。大约我太理想化了,还以为,色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的情义。” ...... 第二天,是八月初一。 按照惯例,又该去周老太太那边吃个团圆饭。 徐婠先去了罗夫人那边,帮她一起打扮几个孩子,准备尿布、换洗衣物、孩子专用的吃食等各种出门的东西。 临到要走了,刚睡醒迷迷蒙蒙的三姑娘谢灵瞳,却又不小心碰翻了给龙凤胎胎准备的羊奶,洒了她一身。 眼看又要迟了,怕老太太又拿住不放,罗夫人就让徐婠先带着龙凤胎以及谢灵运过去,她等谢灵瞳换了衣裳再过去。 于是,徐婠就带着三个孩子,并他们的奶娘先去了老太太那边。 不出意外,周姨娘又在。 这府里各房的姨娘加起来,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但唯有周姨娘有此殊荣,能够参加每月初一、十五的家宴。 因为她是周老太太的娘家人,在周老太太心目当中,自己的娘家人,怎么也比其他的妾室要体面。 而且周凤琴还生了一对龙凤胎,那便不只是娘家人,更是她的骄傲。 徐婠说明了情况,周老太太倒没有说什么,只顾逗着龙凤胎玩。 龙凤胎满了周岁以后,已经开始蹒跚学步,还会说些简单的话,摇摇晃晃咿咿呀呀的样子,越发惹人喜欢。 周老太太也顾不上找徐婠的麻烦了,跟周姨娘一起,高高兴兴地逗他们玩。 “娘,娘,喝奶奶。”芝姐儿拉着周姨娘要奶喝。 周姨娘笑道:“芝姐儿已经是大宝宝了,不吃奶了!咱们吃点别的,好不好?” 芝姐儿摇头:“奶,喝奶奶!” 奶娘在旁说:“姨娘,芝姐儿说的是羊奶,夫人每天这个时候都要给他们喝羊奶煮燕窝。刚刚不小心被瞳姐儿撞翻了,今儿怕是喝不成了,明天庄子上才会送新鲜的羊奶过来。” 周姨娘心里有些复杂。 两个孩子要是跟着她,肯定不可能每天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我这里有奶!”周老太太突然想起,“昨日,俭哥儿送来几碗醍醐孝敬我,这会正好给孩子吃。” 她吩咐人拿来了两盅醍醐,给双胞胎一人一盅。 醍醐难得,普通百姓连听都没听过,也就这些权贵有那闲钱和时间做这个。 它以牛乳制,从乳出酪,从酪出生稣,从生稣出熟稣,从熟稣出醍醐。 奶制品里头,醍醐被视为最上品之物。 谢灵运最喜欢醍醐。 她从小跟在罗夫人身边长大,被养得落落大方,但也心直口快,想要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祖母,还有吗?我也想吃醍醐。” 周老太太那里还有。 但是,她心里不待见罗夫人,也就不待见罗夫人的几个孩子,有好东西也不舍得给他们吃,于是说:“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弟弟妹妹抢食?” 第112章 谢彧的答案 谢灵运皱眉:“我哪有跟他们抢食?孙女就是问您还有没有。” 周老太太:“没有了!” 恰好这时,龙凤胎哥哥纾哥儿大约吃不惯这个味儿,说不要吃醍醐,于是周老太太就恩赐似的挥挥手,说:“给运姐儿吃吧!纾哥儿不吃,给你二姐姐吧!” 周老太太本意当然不是让纾哥儿一个刚一岁的孩子把醍醐拿给姐姐,但是纾哥儿以为祖母是让他拿,就跟奶娘要了去,屁颠屁颠拿去给谢灵运。 谢灵运伸手去接,然而,纾哥儿太小,还不怎么会递送东西,谢灵运的手还没碰到盅碗,他就松手了,那有点沉的盅罐就直接掉下来,砸在他的小脚丫子上。 他顿时张大嘴,疼得哇哇直哭。 那盅醍醐也倒了一地。 “你干什么!”周姨娘心疼坏了,一把将十岁的谢灵运掀开,去看纾哥儿的脚。 谢灵运被她大力一掀,站不稳,撞到了木椅子上,胳膊拐疼得钻心。 “你干什么?!”她泪眼婆娑地叫道,“你居然敢推我!”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周姨娘心疼地蹲抱着纾哥儿,“纾哥儿还这么小!人家好心给你拿醍醐,你还砸他的脚!” 谢灵运哭道:“是弟弟没等我接到就松了手,我又不是故意的!” “行了!”周老太太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女孩子,如此贪嘴,见到弟弟妹妹有好吃的就想要,以后可怎么得了!” “我罗月裳的女儿,可以一辈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突然,外头传来罗夫人的声音,怒意明显,“她就是顿顿吃醍醐,也吃得起!” “娘!”谢灵运委屈告状:“周姨娘推我!我的手好疼!” 罗夫人撸高她的衣袖,看到手肘又红又肿,顿时更怒了:“周凤琴!你个贱婢,敢推我女儿!” 周凤琴抱着纾哥儿不松手,躲到老太太身后去,说:“是她先砸纾哥儿的!她见老太太给了纾哥儿芝姐儿醍醐,也吵着要吃,纾哥儿就让给了她!她却恼羞成怒,把这么沉的盅罐,砸到了纾哥儿的脚上!纾哥儿才一岁,二姑娘怎么下得了手!” “就是!”老太太也说,“这么小就心思恶毒,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你们胡说!”谢灵运气愤非常,声音拔高:“明明是个意外!弟弟不等我拿到就松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谢灵运!”谢彧也来了,依然带着谢俭谢俊等人,进来就吼谢灵运:“你也不小了,怎么在祖母面前如此大喊大叫?你的礼仪规矩呢?学狗肚子里去了?” “爹!周姨娘冤枉我,还推我!”谢灵运把胳膊给他看。 谢彧见的确肿了,皱眉看向周姨娘:“怎么回事?” 罗夫人:“阿媛,婠婠,你们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徐婠正要说话,大奶奶马媛倒是比徐婠抢先一步,很客观地阐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谢彧听了,训斥周姨娘说:“灵运是嫡姐,纾哥儿是庶子,别说不是故意的,就算真打了他,你一个妾室,你不该动手推灵运!” 周姨娘早已掌握了跟谢彧相处的法门,无论是不是她的错,只要是谢彧说的,直接认错即可。 于是,她一脸虚心认错的表情,说:“国公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也是见纾哥儿伤着了,一时着急,妾身不是故意要推二姑娘的!” “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谢彧黑着脸说,“不要逾越本份!” 周姨娘低眉顺眼地说:“是!妾身知道了。” 谢彧开始谈及其他的方面,例如围猎那天,可以给孩子们放一天假,也可以过去玩一天,长长见识...... 罗夫人看着他,突然插了一句:“国公爷,我娘送信来了,说是龙凤胎的八字跟我还是挺合的。” 谢彧神色一柔:“那敢情好,我们明天再开祠堂,把他们的名字记在你名下。” 周老太太和周姨娘也面带喜色。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罗夫人又说。 谢彧:“什么条件?” 罗夫人:“每次来娘这里,我总觉得周姨娘才是娘的儿媳妇。而我,倒像是帮周姨娘带孩子的奶娘。” 谢彧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周老太太和周姨娘,说:“娘,周姨娘不适合来这个场合,你以后别让她过来了。” 周老太太斜着罗夫人:“罗氏!你身为儿媳,平时不来立规矩也就罢了,也看不得凤琴来孝敬我?你就见不得我高高兴兴的是吧?” 罗夫人说:“儿媳不敢。儿媳只是觉得,意难平。我辛辛苦苦带孩子,没听到过周姨娘半个字的感谢,她还敢推我的运姐儿!” 周老太太:“那你待怎样?让凤琴给你磕头认错?” 周姨娘倒是能屈能伸,立刻跪下:“夫人,妾身真不是故意的!求夫人饶了妾身这个蠢货吧!” 罗夫人并不看她,而是看向谢彧:“既然要把孩子给我养,还要记在我的名下,将来,我少不得还要给他们分家产、出嫁妆。那我就是他们唯一的母亲,他们长大以后,只能孝顺我。以后,府里任何人不得跟孩子说,周姨娘是他们的亲娘,而且,周姨娘要出府别居,不能再出现在孩子们面前!” “什么!”周姨娘也不装了,一骨碌爬起来格外彪悍地喊:“他们两个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凭什么给抢了去,还想把我赶走?你休想!” “罗月裳!你看看满京城的世家大族,谁家主母会提这样的要求?要了人家的孩子,还把贵妾赶出门?”周老太太指着她骂:“瞧你平时装得那副世家贵女的派头,骨头里比我们那些乡下婆娘还毒!” 二房三房也群起而攻之。 连大奶奶也一脸不妥的模样劝:“母亲,的确没有这样的先例啊!传出去怕是会引起非议。您是一时气话对不对?要不先冷静冷静再说?” 罗夫人没理他们,只看向谢彧:“国公爷,你同意吗?” 谢彧沉默了一阵,说:“凤琴,你去庄子上住几年吧。” 周凤琴如五雷轰顶,这回是真跪了,抱着谢彧的双脚:“国公爷!您要赶妾身走?求求您不要啊!妾身以后再也不敢来参加家宴了!再也不敢对夫人,对二姑娘不敬!” 第113章 婠婠,他居然真的同意了 谢彧一脚将她踹开,说:“你身为妾室,不能讨主母欢心,被她厌弃,被赶出去那便是你活该!来人!把她押走!” “不要!不要!”周凤琴又去扑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救我!” 周老太太气急败坏地骂罗夫人:“你怎么这么恶毒!她是我龙凤胎的亲娘啊!你让人家骨肉分离,你不得好死!” “娘!”谢彧叫道,语气很重,“您别说了!” 周老太太非常听儿子话,闻言一脸憋屈,恨恨瞪着罗夫人,恨不得撕了她似的。 谢彧带来的人进来,要把周凤琴拉走。 周凤琴哭得妆都花了,哭天喊地满眼恐惧。 “住手。”罗夫人叫道。 下人停下动作。 “以后,三个庶子庶女,我都不再带了。”罗夫人说:“记入名下什么的,更是不可能。周姨娘,你等会就把两个孩子带回去,你也不用离开。” 周凤琴闻言愣在那里,看看罗夫人,又看看谢彧,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月裳!”谢彧皱眉,“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罗夫人淡淡说:“我怕不得好死。” 谢彧也恼了,忽地站起来:“你现在怎么回事!想起一出是一出!教养孩子是你这个镇国公夫人的责任!你说送回去就送回去?” 罗夫人:“我为族学请了最贵最好的夫子来教养孩子,怎么?还要我亲自来教他们读书认字?我难道比夫子教得更好?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谢彧:“更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比孩子更重要?” 罗夫人说:“我从陈家带来的产业,因为带孩子抽不开身,交给俊哥儿两年了。以后,就不劳俊哥儿费心了,我会接管过来,在适当的时候,交给凤麟和婠婠,让他们学着打理自己的产业。” 此话一出,满屋都寂静了。 谢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母亲是觉得儿子做得不好?” 罗夫人看着他:“你做得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凤麟已经长大了,也成家了,他自己的事情,该学着自己去打理。” 谢俊捏着拳头,呼吸微微急促,看向谢彧。 谢彧的神色极为阴沉:“你是疯了吗?你把产业交给他,够他败几天的?不行!” 罗夫人:“那国公爷觉得,他什么时候能行呢?” 谢彧:“就一辈子让他哥哥帮他打理又如何?他坐享其成,安安稳稳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你要把偌大的家业真交到他手里,我敢打赌,不出五年,整个家都得被他败光!” “不会的。”突然,徐婠在旁说。 “这哪有你插嘴的份!”周老太太凶神恶煞地吼她,“给我闭嘴!” “祖母恕罪。请容孙媳说完。”徐婠说:“母亲的能干,全京城有口皆碑。有母亲在,还有孙媳在,家业不会败。” “你?”周老太太满眼不屑,“你一个破落户出身,你懂个屁!” “以前在家里,只有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母亲身体不好,家里的产业都是我打理的。”徐婠说。 “家里的产业?你家能有什么产业?”周老太太很看不起她。 徐婠说:“祖上也留了些薄产。” 周老太太嗤之以鼻。 “娘,国公爷。”罗夫人站起来说:“周凤琴凭什么让我出钱出力,给她养孩子?得不到她半点感恩不说,她还对我女儿充满这么大的恶意!我要真继续这样下去,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她不得挑唆他们对付我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是,要真把她赶出府,也着实有伤人伦。我刚刚只是一时气话,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孩子送回她们自己身边。” “你说送回就送回?你说把外头那些挣钱的门路给谢凤麟就给谢凤麟?”周老太太怒问:“你反了你!不敬婆母,不听你夫君的话,我回头休了你!” 罗夫人看了她一眼,说:“我只是收回凤麟的东西,让他们夫妻自己管着,到哪里去说都是天经地义的。至于你们担心凤麟能力不足的问题,也是我担心的,所以,我更得花更多的精力去教凤麟和婠婠,这才是正经。为了庶子庶女,不管不教这府上的世子与世子夫人,说不过去吧?” 周老太太:“你——” 罗夫人拉着谢灵运:“灵运,你跟我去你三嫂那里,给你上药。” 谢灵运和徐婠跟着罗夫人走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爹?”谢俊眼睛瞪得溜圆。 谢彧给他和谢俭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出门。 “爹,母亲她怎么会突然这样!”谢俊明显很慌,“她要是把生意都接回去,咱们就露馅了!” 谢彧能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思维是非常缜密的,他眼睛微眯地说:“她恐怕已经知道什么了。” 谢俊:“那怎么办?” 谢彧:“她要接过去,就让她接。她要查,就让她查。你做你的事,尤其是双龙城寨那边要加快推进。其他的你不用管。有我,没事。” 谢俊这才松了口气。 谢俭问:“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谢彧说:“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她怕是从刘白那里开始怀疑的。” 谢俊一脸歉疚:“都是儿子办事不力。” 谢彧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谁能想到,那徐婠,有一眼鉴孕的本事呢!” “这位三弟妹,着实不容小觑。”谢俭说,“有她在,就感觉头上悬了一把剑,一不小心就被她找出破绽。” 谢彧深呼吸,说:“那就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 罗夫人和谢灵运跟着徐婠回了瑾明园。 徐婠给谢灵运上了药,谢灵运高兴地说:“娘,您终于把他们送回去了!这样您就不用那么累了!” 罗夫人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你去看看你弟弟,他刚刚也没跟着你爹过来,在干什么呢?” 谢灵运就去了。 罗夫人屏退左右,整个人都颓了下来,说:“婠婠,他居然真的同意了。” 徐婠:“嗯。” 罗夫人:“我始终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 第114章 够了吗? “事实胜于雄辩。”徐婠说:“母亲,您先别想太多,咱们明天就着手调查,让事实说话吧!” 罗夫人点头:“好。” “咦?”谢凤麟突然冒出来,“你们两个怎么在这?今天不是初一吗?” 罗夫人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谢凤麟:“您真的提了?让周姨娘离府?” 罗夫人点头。 “我爹同意了吗?” 罗夫人:“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谢凤麟:“应该不会吧?” “他同意了。”徐婠说,“当场让人把她带走。” 谢凤麟眼神沉了沉,一时沉默着不说话。 “凤麟,你这次考得不好,要加倍努力啊!”罗夫人说,“不求你有多大的学问,至少要让皇上荫封之时,不至于招来别人的弹劾和非议——” “不是!谁说我考得不好?”谢凤麟从书箱里头拿出考卷来递给她:“我考了第一呢!您看!” 罗夫人定睛一看,卷面做得漂漂亮亮,没有一处空着的,全对。 策论也写得非常不错,张太傅还写了评语和瑕疵之处,看得出是认真读了他的文章的。 “你真的考了第一?”罗夫人不敢置信,“莫不是作弊了吧?” “怎么可能!”谢凤麟说,“好几个考官各个方位盯着我们呢!” “这的确是你的字,这个也的确是张太傅的字……”张太傅以前就经常点评谢凤麟的考卷,罗夫人对他的字很熟悉,“这是你真实的成绩?” 谢凤麟:“娘,您要实在不信,现在考我几个?” 罗夫人从小熟读经史子集,出个考题手到擒来。 考了几处,谢凤麟都对答如流。 本来,谢凤麟和徐婠都以为,她会高兴。 起来,越考,她的神色却越奇怪。 “娘?我都答上了,您怎么还不高兴?”谢凤麟不解。 罗夫人:“我昨晚问你父亲,你考得怎样,他说他问了张太傅,张太傅说你考了最后一名。” 谢凤麟:“昨日?我是第一个交卷的,所以考卷在最下头。张太傅说,他今天才批阅到我的考卷,父亲昨日怎会知道?” 罗夫人不语。 徐婠:“他在撒谎。” 谢凤麟:“撒谎?为何要撒谎?” 罗夫人自嘲地笑了笑:“大约是……为了让龙凤胎记在我名下吧。怕我觉得他不关心你,只关心龙凤胎。” …… 罗夫人带着徐婠,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往商铺、工坊、庄园走了一圈,见了人,看了账。 然后,她把谢彧、谢俊叫去了萱堂,神色冰寒地问谢俊:“俊哥儿,我花了十年时间培养起来的三位总掌柜,以及他们手底下几十号掌柜的,你居然全都给我换成了你的心腹?你想干什么呢?” 谢俊说:“母亲,是这样的,邱掌柜意外身亡,他原本管着十来家粮店,儿子就交给了程掌柜。谁成想,那程迎,八成打量儿子年轻,居然伙同一众掌柜,以次充好,贪墨了数千两!使得陈氏的口碑受到极大的伤害。儿子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开除了,换了人。” 罗夫人:“那,我发现,陈氏工坊里头的好货,你都以低价从陈氏的铺子批发到了你们父子三人名下的铺子进行高价售卖,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哪来的钱,置办那么多的大商铺?” 谢俊:“购置铺子的钱,用的是公账上的。正是因为陈氏的声誉受损,货物积压,于是我就买了些铺子,创立了谢氏的牌子,然后移花接木过来,这样东西能卖出去。” 罗夫人一针见血:“那,谢氏所得的盈利,也都放在公账上了吗?” 谢俊看了谢彧一眼,低头说:“父亲说,谢氏的收益,不用放在公账上。” 罗夫人看向谢彧,笑:“大头的利润你们爷几个分了,剩下的边边角角,还要放在公账上供一家大小——哦,是好几房的花销,国公爷,这些都是您的主意?” 谢彧点头:“是我让他这样做的,也是我让他别把这些事告诉你。” 罗夫人失望至极地看着谢彧。 谢彧说:“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跟你们母亲说。” 于是,徐婠和谢俊都出去了。 但徐婠并未直接回瑾明园,而是找了个无人处翻墙回到了萱堂。 她想听听,谢彧是怎么跟罗夫人说的。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夫妻之间的裂痕非常明显。 徐婠动了念头,她的身份,还有当年的真相,是不是可以告诉罗夫人了? 谢彧问:“月裳,你知道,俭儿和俊儿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罗夫人:“不是病逝的?” “不是。她是生生饿死的。”谢彧神色悲怆,“那时候我参军,带走了家里仅有的钱,怕我路上不够花,她还把粮食卖了,结果那年遇到饥荒,她竟生生饿死了。” 罗夫人没说话。 “我一直愧对她,愧对两个孩子。”谢彧说,“如今,我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但是,爵位传给了凤麟,我又不愿意做那敛财的贪官,自然也没多少钱留给他们。相对比之下,凤麟什么都有,俭儿俊儿他们,却依然是一穷二白……” 罗夫人:“所以,你就拿凤麟的钱补贴他们?” “只是暂时的。我只是想借这个契机给他们置办些产业,以后赚钱了,再还回去。”谢彧一脸诚挚地说,“我知道,这样是投机取巧,你或许会不高兴,所以,没让俊儿告诉你。” 罗夫人看着他直摇头:“国公爷,你在我心目中,向来是个端方君子。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彧一脸难过:“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也是人,我也心疼自己的儿子......” 罗夫人:“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有了!”谢彧说:“我发誓,我这辈子,就这点私心!” 罗夫人垂眸沉默良久,说:“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 “若有半句虚言,就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不用跟我发这种毒誓,我信你就是。”罗夫人说:“我只问你,够了吗?” 谢彧:“什么够了吗?” 第115章 去找沈梦溪,报我的名 罗夫人:“你给俭哥儿俊哥儿的,还有给大房二房、给周家人的,甚至是给他们家眷妻族的好处,够了吗?以后,你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拿孩子绊住我,让我好好重整一下陈氏的产业?” 谢彧神色闪过一丝阴谋被揭穿的难堪,问:“在你心里,陈氏比谢家更重要?” 罗夫人:“我如今是谢家妇,在我心里,当然谢家更重要。但,一码归一码。陈家的产业,是凤麟的祖父、高祖父,奋斗好几代才得来的。我不能让它就这样毁在我手里。” 谢彧说:“之前的事情闹得很大,陈氏的声誉毁损严重,俊儿想了不少法子也无济于事,恐怕你也很难挽救。” 罗夫人:“我总要尽力一试。” 谢彧说:“好,我不阻止你。万一实在不行,陈氏工坊的东西,还是可以批发给谢氏,至少能保本。” 罗夫人笑了:“呵!看样子,我还得谢谢你仗义援手。” 谢彧说:“陈氏的信誉毁于一旦,是程迎捅出来的窟窿,你怪不着我和俊儿。我们当时也是没办法了,绞尽脑汁才想到移花接木的办法。” 罗夫人没说话。 她很清楚地知道,程迎是被诬陷的。 谢俊那天喝了迷魂药,亲口说,给程迎套上一个贪墨的罪名,足以判他十年。 谢彧又说:“月裳,购置铺子的本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凤麟的,你放心。” 罗夫人:“不用了。俭儿俊儿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也心疼他们,凤麟向来跟他的两个兄长亲厚,就算你们不这样做,以后分家之时,也少不了他们一份。 我只希望,你们能念着这份兄弟感情,以后不再做出此等损人利己之事。 这样也会教坏孩子的!他们兄弟两个都很能干,你该鼓励他们靠自己的能力挣下一份家业,而不是,教他们拿陈家的钱装入自己的腰包!” “对!夫人你说得都对!”谢彧面带羞愧之色,一脸诚挚地说,“都是我的私心作祟,我太心急了!主要是,我年纪也大了,在朝内外树敌不少。我担心万一哪天我突然死了,他们两个……对不起,月裳。” 罗夫人:“胡说!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以前千军万马、刀林箭雨都趟过来了,现在——” 谢彧突然抱住了罗夫人。 罗夫人的话戛然而止。 “月裳,对不起。”谢彧动情地说:“我知道我大错特错,你能原谅为夫吗?” 罗夫人心软地说:“国公爷,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不要再瞒着我。” 谢彧:“嗯。肯定不会!” …… “师姐,是不是可以告诉罗夫人真相了?”墨小只有些兴奋地问。 徐婠摇头:“再等等。” 墨小只:“她不是都发现谢彧的真面目了?” 徐婠:“谢彧卖惨博同情,罗夫人又原谅他了。” 墨小只:“啊?这都能原谅?” 徐婠:“谢彧说,他把爵位传给了谢凤麟,对比之下,谢凤麟有爵位有钱,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反倒一穷二白,他对不起原配和原配的两个儿子,于是,就趁着陈氏那边出事,创立了谢氏,给两个儿子一些补偿。” 墨小只:“还能这样补偿呢?这跟偷有什么区别?” 徐婠:“说到底,罗夫人也觉得,爵位传给谢凤麟,亏欠了谢俭和谢俊。所以才能原谅吧。” “就算原谅了,也不妨碍咱们告诉她真相呀!”墨小只不明白,“你把你的信物给罗夫人看,再把那封血书给她一瞧,她会不相信吗?” 徐婠说:“有可能不信。 一来,我爹当年参加起义军反前朝,担心连累家里,谎报了自己的身份。我以杭州徐家女的身份突然冒出来,她定然会有所质疑。 二者,罗夫人和谢凤麟都对谢彧有着很深的敬爱之情,万一谢彧编谎话反咬我一口,那我们就会非常被动。所以,若无十足的把握,我们不能露出自己的底牌。” 墨小只:“那,什么时候才能有十足的把握?” 徐婠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彧的贪婪,不会改变。他夺取谢凤麟爵位和财产的计划,也不会就此停止!等他进一步下手,暴露出他最终目的之时,便是我们告诉罗夫人真相之日。” 墨小只点头。 徐婠:“好在,谢彧已经极大地破坏了罗夫人对他的信任,后面,我再鼓动他们调查谢彧父子的时候,会容易得多。” …… 就在那第二日,温容直接找上了门。 他假装送药材,然后跟徐婠说,双龙城寨那边,情况不妙。 “青龙帮暴力驱赶百姓,还要放火!”温容说,“咱镰刀帮的兄弟阻止他们,双方打了起来,他们的人数是咱的四五倍,咱们打不过啊怎么办?” 徐婠想了想,说:“这样,我先带着小只和桑榆过去挡着,你去京府衙门找右少尹沈梦溪,报我的名字,请他帮忙。我刚救了他娘的性命,他或许会给我这个面子。” 温容即刻去了。 徐婠带着墨小只和桑榆一起,直奔双龙城寨。 那边果然正在混战。 霸爷带着镰刀帮众人苦苦支撑,不少弟兄都负伤了。 “他们这么多人!”墨小只感到无从下手,“这要怎么打?” 徐婠:“擒贼先擒王。” “哦!对!”墨小只下了马车,直接纵身而起,踩着人群飞过去,将一柄匕首横在了青龙帮帮主陈青龙的脖子上。 青龙帮众顿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桑榆,你去。”徐婠见状说,“报上你家世子之名。” 桑榆说:“陈青龙背后是贤王世子的话,报上世子的名字,怕也是不管用。他们两个是死对头了。” 徐婠:“我知道。我让你报上他的名,一是拖延时间等温容带救兵来,二,让百姓知道,世子没有抛下他们,以安他们之心。” 于是桑榆出面,报上镇国公世子之名。 果然,对方并不买账。 但陈青龙在墨小只手里,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温容和沈梦溪比她预想中来得更快。 沈梦溪穿着一身官服,带着几十个衙役捕快,冲开了双方。 不愧是专门抓人的捕快,穿着公服,握着佩刀,带着一身的浩然正气吼上一声,青龙帮众就先虚了一大截。 他们直接把陈青龙并十几个青龙帮头目给抓了,百姓们拍手称快。 徐婠一直在马车上没下来,只打了车帘的一条缝隙往外看。 她突然就看到了沈梦溪朝这边走来。 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官服,看起来又跟之前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的模样又有不同,多了一种庄重的威严和少年老成的沉着。 第116章 他莫不是......吃醋了? “徐三奶奶。”他在外头行礼,出声叫道。 徐婠放下帘子,说:“沈大人有礼了!援手之情,不胜感激。这里人多眼杂,我不方便下车,还望沈大人谅解。” 沈梦溪看了一眼车帘,强稳住激动的心情,说:“这本就是在下该做的,何须三奶奶感激?” 徐婠说:“这边的情况,我兄长可跟大人说了?” 沈梦溪:“已经了解了。” 徐婠:“以大人之见,青龙帮这样做,可对?” “自然不对!”沈梦溪说:“强拆百姓房子,本就离谱了!竟还敢在天子脚下做下如此暴行。此事,在下必定管到底!您放心。” “如此,多谢大人了。”徐婠的语气松了许多,“有大人这样的好官,乃是百姓之福。” 沈梦溪双颊有些飞红,客气了几句,告辞离开了。 傍晚,谢凤麟回来,黑沉着脸叫道:“徐婠!你什么意思!” 嗯?他貌似生了大气? 徐婠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他这样了,问:“怎么了?” “双龙城寨那边出了事,你不让人进宫去找我,跑去找沈梦溪?!”桑榆跟他汇报之时,他就气炸了,“沈梦溪是你什么人!” 徐婠:“我救了他母亲的性命,想着他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所以就让温容去找了他。” 谢凤麟:“你为什么不去找长公主,让她给我递个信?你就压根没想过要找我是不是?” “是啊!”徐婠说,“他是京府少尹,能调动衙役,你能调动谁?我找你有何用?况且,你如今在蓄纳期,打个架也只有挨揍的份。” “你!”谢凤麟指着她,跟要吃了她似的,然后气冲冲地冲了出去,进了东厢,甩上门,再不出来。 徐婠皱眉问旁边的小只:“小只,我说错什么了吗?” 墨小只:“没有。” 徐婠:“那我做错了吗?” 墨小只:“更没有。” 徐婠:“他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墨小只:“是。” 徐婠:“呵!莫名其妙!” 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没出来。 徐婠让萱珠去喊,他连门也不开。 多喊上几声,里头还传来一声冷森森的“滚!” 萱珠只好回来了。 徐婠也生气了,说:“那就不管他!我自己吃!” 萱珠:“奶奶,要不,您亲自去叫世子爷吧!” 徐婠:“不去。他爱吃不吃!” 过了一会,紫菱溜进来,低声说:“小凤仙从后门去了东厢房!” 徐婠动作一顿。 “奶奶,您可不能让她有可乘之机!”萱珠急道。 徐婠从善如流,放下筷子,出去了。 站在东厢房门口,她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动静。 小凤仙在敲门:“世子,妾身可以进来吗?” 谢凤麟给她开了门。 “妾身刚刚听到萱珠在叫您吃饭。”小凤仙说:“您怎么不去吃饭呀?” 谢凤麟冷冷淡淡地回答:“没胃口。” 小凤仙:“您在学堂里学了一天,不吃饭怎么行?妾身做了一道拿手的汤羹,非常爽口开胃,世子吃一些吧?” 谢凤麟:“我不饿,你拿回去吧。” “世子!”小凤仙的声音温柔似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要不,您就先尝一勺,看看妾身的手艺如何,好不好~~” 徐婠伸手推开了门。 然后看到,小凤仙打扮得很美,涂脂抹粉,穿得很薄,又纯又欲,正端着一碗汤羹,几乎紧贴谢凤麟站着,拿调羹喂到了他嘴边。 见了她,小凤仙面不改色地行礼:“三奶奶,您怎么不敲门就闯了进来呀?” “我在自己家,还需要敲门吗?”徐婠看向谢凤麟,叫道:“夫君,吃饭了。” 谢凤麟冷着脸:“你不是觉得我没用吗?还理我做什么?去找你的沈梦溪好了!” 徐婠说:“你是我夫君,外头有事,我应该找你。但你还在读书,尚未入朝堂,又在宫里头,传讯不便,我直接找官府,不是更快吗?毕竟,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十万火急。” 谢凤麟斜了她一眼:“你一个女人,遇到这么大的事,不找自己的夫君,跑去找别的男人,你觉得还挺有理的?” 徐婠:“我找的不是别的男人,是京府右少尹。” 谢凤麟:“强词夺理!你不就觉得他比我有本事吗?太后有意撮合你们两个,你对他定然是不同的!” 屋子里的气氛,酸得很。 他莫不是......吃醋了? 这个认知取悦了徐婠,她走过去,拉了拉谢凤麟的衣袖,柔声说:“夫君,你想多了。这样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第一时间找你。” 谢凤麟身上的冷意总算散了,看了她一眼,说:“你再敢找他试试!” 他站起来,跟小凤仙说:“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回去吃饭了。” 小凤仙抓着调羹的手上青筋都崩出来了,眼看谢凤麟要离开,她叫道:“世子!” 谢凤麟回头。 “妾身有个问题想单独问世子。” 谢凤麟便跟徐婠说:“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去。” 徐婠并未多言,转身离开。 谢凤麟问:“什么问题?你说吧。” 小凤仙问:“我想问世子,您之前跟妾身说,徐婠故意设计您,害您不得不娶了她。您还说您一辈子也不会碰她,现在还作数吗?” 谢凤麟:“作数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因为我娘才搬回主屋去住。” 小凤仙:“可是妾身怎么觉着……您对她跟以前不同了。” 谢凤麟:“她给我娘治病,我怎么着也得顺着她点儿。要不然她一怒之下稍微动点手脚,那最后受到伤害的可是我娘。” 小凤仙走到他面前,仰望着他:“所以,世子您没有爱上她吧?” 谢凤麟笑:“傻瓜,我都腾空私库,顶着压力把你纳进门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小凤仙貌似感动地笑了,放下手里的碗,往前一步,想要扑进他怀里。 然而谢凤麟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意图,在她将扑未扑之时,直接转身走了。 小凤仙扑了个空,差点摔着。 谢凤麟回身说:“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得空了,我就去找你说话。” 小凤仙扶着桌子站稳了,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点点头。 回到主屋吃饭,谢凤麟问:“有人受伤吗? 徐婠点头:“镰刀帮的兄弟,好些受伤的。” “你不会还去给他们治伤了吧?”谢凤麟突然又凶起来。 第117章 居然不痛了 徐婠:“没有。男女有别,除非事关性命,我一般不给男子医治。” 谢凤麟:“知道男女有别就好。” 徐婠瞅着他:“夫君,青龙帮的人虽然被抓了进去,但是这件事情的本质还是没有得到解决,那一片势必得拆,他们还是得搬。” 谢凤麟:“我说过会帮他们,我会想办法。” 徐婠:“要不,你再去找找皇上?就跟上次的南珠之事一样,说不定你跟他一说就解决了呢!” 谢凤麟:“父亲说,他禀告了皇上。不给他们补偿,正是皇上的意思。” 徐婠:“啊……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好几千户的补偿款,不是一笔小数目,不是我们捐几个钱就能解决的。” 谢凤麟说:“月底,是一年一度的秋猎大会。” 徐婠:“所以呢?” 谢凤麟:“如果在秋猎大会上夺魁,可以跟皇上求一件赏赐。” 徐婠眼前一亮:“你的意思……” 谢凤麟点头:“所以你赶紧多给我几颗内息丸,我只要恢复了内力,夺魁便是轻轻松松的事。” 徐婠想起义父林敏曾经说过他射箭百发百中的话,点点头,眉眼弯弯地说:“夫君,你真厉害!” 谢凤麟坏笑:“你说哪方面?” 徐婠意会到,瞪了他一眼。 …… 皇帝不定时会去天鸿阁,考察一下儿子们的学业。 这天又去了,众学子请了安,皇帝笑眯眯地说:“我看了你们的考卷,都不错!有进步!” 他看向谢凤麟:“尤其是凤麟,你两年没进学堂,没想到,策论居然进步了很多。” 谢凤麟起身拱手行礼:“草民这两年学着观察民生,自觉比坐在学堂里感悟要深。” “嗯!”皇帝点头,“以后你们其他人也要经常出去走走看看,闭门造车是不行的。” 大家纷纷称是。 萧北滦瞥了谢凤麟一眼,眼底嫉恨之色似毒蛇。 “朕听皇后说,你这两年经常去箭场练箭,箭术可有进步?”皇帝又问。 谢凤麟辍学,皇后为了替他辩解,说他经常去练箭,可能有弃文从武的想法。 谢凤麟说:“回皇上,进步很大呢!” “哈哈哈!你倒是不谦虚。”皇帝笑道,“那朕在秋猎大会上等着看你的表现!” “是!”谢凤麟问:“皇上,草民记得,往年的头名,可以跟您求赏,不知今年的规矩是否还是一样?” 皇帝顿时警惕起来,这小子,不会提休妻另娶小凤仙之类过分的要求吧? 于是皇帝的言辞变得极为谨慎,说:“这是有前提的,首先不违背祖宗礼法,其次不能劳民伤财,还有就是不能伤害他人。” 谢凤麟:“草民懂得。” “嗯。”皇帝又点了几位皇子,激励了一番。 唯独没有点到萧北滦。 萧北滦脸色越发难看。 …… “爷,奴才在外面听到,皇上今儿点评了所有人的考卷,唯独没有提到贤王世子。”回家的路上,恒昌暗戳戳地问,“您说是皇上忘了呢?还是故意的呀?” 谢凤麟:“廖保禄死在牢里,说是畏罪自尽。照道理说,皇上应该要处置安庆侯府,但是却一直没动静儿。” 恒昌:“为什么呢?” 谢凤麟:“我猜,皇上已经知道了,萧北滦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 恒昌:“既然人都已经被他们灭了口,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谢凤麟轻笑:“你看皇上成日笑眯眯的,对谁都挺好,该不会以为他是个软柿子吧?他老人家,睿智着呢!” 恒昌:“那……那应该肯定啊!要是不睿智,怎么可能在乱世里头坐上皇位呢?” 谢凤麟:“就是。” …… 万花楼顶层。 萧北滦很暴躁:“三哥,皇上今天点评了每个人的试卷,唯独漏过了我。他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萧湦说:“八成是,当年你冤枉谢凤麟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 萧北滦眼神一变:“当初无人信他,都过去这么久了,皇上怎么会信他?” “他可能找到了新的人证,要不然皇上皇后也不能再让他重回天鸿阁呀。”谢俭在一旁说。 “可恶!”萧北滦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剧烈震荡。 “我不止一次听父皇说起他:此子极有天赋,若能好好教导,必成大器。母后更不必说,向来偏爱他,在父皇面前说了他许多的好话。”萧湦说,“他这次考试得了第一,父皇母后对他就更为关注了,若再被他在秋猎大会上出了风头,以后,天鸿阁怕是都没有你我的位置了。” 萧北滦:“三哥的意思是?” 萧湦笑:“我只是感叹一下罢了,能有什么意思?” “那就让他参加不成秋猎大会!”萧北滦说,“正好他跟青龙帮结了仇。陈青龙被府衙给抓了,交了一大笔钱才出来,正对他恨得牙痒痒呢!” 萧湦跟谢俭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 第二天傍晚,罗夫人的丫鬟突然快步跑过来,惶急地叫道:“三奶奶!三奶奶!世子受伤了!夫人请您赶紧过去!” 徐婠赶紧带着药箱过去,发现谢凤麟是被人抬回来的。 全身都是泥巴草屑,头发凌乱,鼻青脸肿,躺在担架上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罗夫人吓呆了,盯着谢凤麟怔怔的流泪,见到徐婠,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声音都在颤抖:“婠绾!你快看看凤麟!” 徐婠给他检查一番,还好,并未伤及内脏,不会有性命之忧。 最重的伤,是右小腿骨折。 “母亲不用害怕。”徐婠沉着地说,“夫君没有性命危险!” 罗夫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小只,你叫桑榆过来。”徐婠说,“我需要你们两个按住他,我好给他接骨。” 于是,墨小只叫了桑榆过来,两人一上一下按住他,徐婠摸着谢凤麟的腿,猛然一动。 “啊!”谢凤麟惨叫了一声,但是很快,他脸上又呈现不可思议之色:“居然不痛了?” 徐婠点头,给他把腿绑了起来,又给他其他的伤处上了药,谢凤麟看着就好多了,整个人也活过来了。 “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罗夫人气疯了。 第118章 你在我腹肌上抹了二十多圈了 谢凤麟说:“娘,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都蒙着脸。” 罗夫人:“报官!简直无法无天了!” 罗夫人让人报官,又让人去告诉谢彧,各种忙碌...... 回到瑾明园,徐婠帮谢凤麟擦洗身体并上金创药,问他:“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吗?” 谢凤麟:“是青龙帮。他们直接报了名。怕娘担心,所以没说。” 徐婠:“青龙帮?你从宫里回来,一路都是大街,他们就当街动的手?” 谢凤麟:“那倒不是。恒昌今天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就把马车赶到一个颇为偏僻的街角去解决,就在那儿被他们围攻。” 徐婠眼神一变:“他们怎么说?报复你?警告你?” 谢凤麟:“都有。” 徐婠歉疚地说:那天,是我让桑榆报你的名,给你惹来了这等祸事,对不起啊。” 谢凤麟:“能不能先给我穿上衣服再说道歉的事?你在我腹肌上抹了二十多圈了,药都干了!” 徐婠:“哦......我其实在想问题。” 谢凤麟:“你想个鬼的问题!” 徐婠:“......” 谢凤麟心情很差:“老子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被人揍过呢!青龙帮那帮玩意儿......婠婠,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在五天之内治好我的腿,让我去参加秋猎?” 秋猎大会,只剩五天了。 徐婠:“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你在五天之内痊愈的。” 谢凤麟恨得锤了下床。 原本,双龙城寨的事情,他只是为了在徐婠面前逞英雄。这会,五内被怒火点燃,他是真的强烈地想要做成这件事了。 “秋猎是不是就是骑在马上去狩猎?”徐婠问他。 谢凤麟:“嗯。” “虽然不能让你痊愈,但是,让骨头快速长拢,可以让你轻微活动的药,是有的。” 谢凤麟眼前一亮:“那赶紧给我用!我一定要去参加秋猎大会,夺得魁首!把青龙帮那帮人全收拾了!” 徐婠:“但是,会很痛。” 谢凤麟:“什么?” “用了那个药以后,轻微的活动,不至于让你骨头移位,但是你会觉得很痛。分筋错骨一般地痛。尤其是活动的时候。” 谢凤麟:“没事!给我用吧!” 看他坚决得很,徐婠就给他用了。 ...... 谢凤麟受了伤,各家都来看望。 谢俭和谢俊是一起来的。 都特别痛心的样子。 看得出来,兄弟三人的感情的确不错。 “三弟,当时也没有目击者,你也说不出他们有什么特征,很难追查啊!父亲亲自给衙门施压,他们始终找不出个头绪来。”谢俭说。 谢凤麟正要说话,谢俊却接着说:“我有个朋友,给我透了个消息,说应该是青龙帮干的!” 谢俭一脸茫然:“青龙帮?那是什么?” 谢俊:“是双龙城寨那边的一个江湖帮派,说是帮派兄弟好几百,势力挺大的。” 谢凤麟看着谢俊:“没想到,二哥还有江湖帮派里的朋友?” 谢俊:“我们做生意的,上九流下九流的朋友都得交。三弟,你是不是得罪了青龙帮啊?” 谢凤麟说:“双龙城寨那边拆房子建集市的事情,两位哥哥可听说过?” 谢俭回答:“这个怎么有些耳熟......哦!我想起来了,父亲说起过,你跟父亲说,那边的贫民窟要拆掉,百姓可能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对吧?” 谢凤麟说:“是啊。那青龙帮以武力驱赶百姓,我阻止了他们,衙门里头还将他们的帮主和头目都抓了。” 谢俊神色有些愤慨地说:“都已经放了!” 谢凤麟:“放了?” 一旁作陪的徐婠也看向谢俊。 谢俊说:“他们愿意赔钱,跟被打伤的百姓家里达成了谅解,就只能按规放了。” 谢凤麟:“这样啊。” 谢俊劝:“三弟,你才多大啊?还在读书呢!以后别管这些事了,那些人穷凶极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次幸好只是伤到了腿,没有性命危险,万一把他们惹急了……” 谢俊极为担忧弟弟的样子。 谢凤麟一直顶着谢俊看,见状笑道:“二哥不必担心弟弟,这个世界上,除了江南陈家,其他人,一般不敢要我的命。” “江南陈家?”徐婠在旁问:“你不是陈家人吗?他们为何想要你的命?” 谢凤麟:“因为我死了,他们就可以收回陈氏的产业啊!” 徐婠:“哦......那青龙帮呢?二哥不是说他们穷凶极恶吗?怎么好像......下手也不算很重。” 谢凤麟:“他们怕镇国公府的报复啊!对不对二哥?” 谢俊愣了一下,回答:“对,应该是。” 就在这时,下人通报,小凤仙求见。 徐婠让她进来了。 她提着个食盒,见到屋里有人,忙退到一边行礼:“不知有客,妾冒昧了!” 谢凤麟见了她,整个人都不同了,眉眼含笑地说:“无妨。凤仙,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小凤仙走过去,在谢凤麟身边站定,谢凤麟就给她介绍:“这是我两位哥哥。这是大哥。” 小凤仙行礼:“大爷!” 谢凤麟:“这是我二哥。” 小凤仙看向谢俊,垂眸行礼:“二爷。” 谢俊非常客气地微笑还礼。 “你可是给我拿了吃的来?”谢凤麟问。 “是。”小凤仙说,“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妾身熬了猪脚汤,有助于世子早日康复。” 谢凤麟:“行,你有心了。来一碗吧。” 于是,小凤仙盛了一碗,递给他。 “我手也受伤了。”谢凤麟说:“你喂我喝。” 小凤仙含羞带怯地喂他。 喝了一口,谢凤麟便眼前一亮,说:“大哥二哥,你们也来一碗吧?凤仙的手艺真不错!” 谢俭看了一眼徐婠,徐婠脸色不好看。 他尬笑着说:“不用了,那你忙着,我们先告辞了。” 谢凤麟说:“行,两位哥哥慢走。” 徐婠送他们出去了。 回来一看,谢凤麟喝猪脚汤喝得好生惬意。 她转头走了。 等小凤仙离开她才回来,冷着脸说:“以后要跟你的小凤仙你侬我侬,去她那里!别跟我屋子!” 第119章 打通任督二脉 谢凤麟大约伤了腿有求于人,脾气好得不得了,说:“嗯,下次不会了。” 徐婠斜了他一眼,突然又问:“你有不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凤麟理直气壮地回答:“自然有,而且多得是。” 徐婠:“多得是?” 谢凤麟:“是啊!毕竟我跟你,又不是可以交心的关系,你说是吧?” 徐婠:“……是吗?” 谢凤麟:“我也想问一句,你有不有什么事瞒着我?” 徐婠:“好吧,其实我瞒着你的,也多的是。” 谢凤麟冷笑了好几声。 后来,大奶奶又单独来探望了谢凤麟。 刘歆玉也来过,还送了一棵上好的人参。 徐婠不由笑道:“大房二房都是一家一家来,大哥二哥却是兄弟两个结伴而来,反倒撇开了家眷,可见兄弟感情是真好。” …… 庆幸地是,谢凤麟这几日不能去上学,每天在家练内功,加上内息丸的作用,居然真的在秋猎大会前一天打通了任督二脉。 而且,他的内力居然不弱。 虽然不及徐婠,但是比徐婠刚刚打通任督二脉之时要强许多。 倒是不用担心他力量不够拉不开弓了。 车如流水马如龙,千群旌旗祥云捧,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 秋猎大会乃皇家一年一度的盛会。 皇帝带着文臣武将们齐聚丽山围场。 内、外命妇,甚至孩子们也可以参加这一盛会,当然,她们不去打猎,仅仅是去吃喝玩乐。 罗夫人带着大奶奶马氏、徐婠、谢灵运和慎哥儿一起去了。 谢凤麟也去了。 大家都劝他别去,他只说,去散散心,看看即可。 于是,罗夫人特地着人做了一把轮椅,让桑榆推着,又派了好些护卫,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所以他非常显眼。 皇帝一眼看到了谢凤麟,问:“咦?凤麟,你这是怎么了?” 谢凤麟:“回皇上,受了一点小伤,没有大碍。” 皇帝有些扫兴:“朕还想看看你的箭术呢!怎么受伤的?” 谢凤麟说:“被人给打了。” 皇帝问:“什么?怎么回事?” 谢凤麟说:“一些宵小之辈偷袭,草民无碍,今日还是可以参加狩猎的!必不让皇上失望。” 皇帝:“你可以吗?都坐轮椅了。” 谢凤麟:“是我娘大惊小怪,草民真的没事。” 萧北滦见状说:“凤麟啊!我听说你腿断了,这才四五天,哪能就好了?你可千万别逞强,要是落个终身残疾什么的,不是存心让皇伯父内疚吗?” 皇帝闻言狐疑起来:“你断腿了?” 谢凤麟说:“没有!萧北滦,谁跟说我腿断了?哪位太医跟你说的?你叫他出来给我对质!” 谢凤麟的伤全程由徐婠护理,根本没有请过太医,萧北滦自然找不出个证人来,就问谢俭:“存善兄,你们说呢?他到底有没有断腿?” 存善,是谢俭的字。 谢俭看向谢凤麟,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确定:“这……是三弟妹给三弟治的伤,听说好像腿的确断了?” 大家都看向徐婠。 徐婠回答:“回皇上,夫君的腿只是伤了筋,并未骨折,可以骑马做轻微运动,但是尚不能多走动。” 皇帝点头:“哦……徐神医说你无碍,那就肯定无碍了!那你就参加吧!” “可我怎么还是不相信呢?”萧北滦胆子也是大,连皇帝的话也敢驳,继续说:“要不你走两步看看?” 谢凤麟往日风评不好,在大家心里极为不靠谱,萧北滦这一质疑,顿时有不少人跟着质疑起来,都拿怀疑的眼神看着谢凤麟。 徐婠的心揪了起来。 若谢凤麟不能起来走两步,皇帝怕是不能让他参加。 但他如果真的站起来走几步,会非常痛。 也不知道会不会露出破绽…… 在众人质疑的眼神里,谢凤麟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迈步走到自己的马旁,非常帅地翻身上了马,拿起马上挂着的弓箭,突然向天一箭射出。 一只鸟掉了下来。 而且居然直直的冲着萧北滦的脑袋掉了下来。 萧北滦仓皇躲避,极为狼狈,周围一阵哄笑。 谢凤麟一脸挑衅,意气风发地说:“萧北滦!我就算受了伤,也能赢你!” 这模样,意气风发极了,如同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小太阳,引人侧目。 徐婠嘴角微弯,倒是有些佩服谢凤麟了。 没见过这么能忍痛的。 “姑母!”这时,旁边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徐婠转头一看,是罗玉敷。 一改在太师府见到她时的颓废失意,今儿显得容光焕发。 罗夫人见她又跟以前一样亲近自己了,也高兴起来,亲切地回应:“玉敷,你也来了?” 罗玉敷点头:“嗯!姑母,表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宵小之辈,竟敢伤到表哥?” 罗夫人闹心地说:“府衙那帮酒囊饭袋,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呢!” 罗玉敷:“我觉得八成是些穷疯了的贱民,仇富抢劫的。” 罗夫人:“谁知道呢!你娘她们呢?” 罗玉敷指着另一边:“在那边呢!贵妃娘娘、长公主她们都在那边,正设局玩投壶呢!姑母,你们也去吧!” 罗夫人点头,招呼大奶奶和徐婠等人:“走吧!来都来了,好好玩玩。” 谢灵运欢呼,拉着徐婠就走:“三嫂,我们一起玩投壶吧!我最喜欢玩投壶了!” 徐婠并不想去玩,她想找个机会溜进林子里去,暗中帮谢凤麟,或许真的能为双龙城寨的百姓解决问题。 然而大家都去,她也不好离开,再加上谢凤麟他们进林子前,还要祭天酬神,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进去,于是就跟她们一起去了。 皇帝带了贵妃、温嫔等比较受宠的妃嫔出行。 以位置最高的贵妃为首,命妇们按照诰命地位高低落座。 罗夫人的位置很靠前,仅次于贵妃、长公主和温嫔娘娘。 贵妃姓谢,不是别人,正是谢彧的长女谢灵荫,早早被谢彧送到皇帝身边,生了三皇子萧湦和康淑公主萧德。 她跟罗夫人是姑嫂的关系,但是,徐婠感觉两人并不熟络,互相之间挺客气的。 谢贵妃端着一身的尊贵,问:“嫂嫂,听说凤麟出了事,他又闯什么祸了?” 第120章 投壶 罗夫人说:“贵妃娘娘,并不是他闯祸,而是有恶贼伤了他。” 谢贵妃一脸刁钻:“天底下这么多人,恶贼怎么不伤别人,就伤他啊?定是他在外头胡作非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罗夫人脸色难看,说:“凶手尚未抓到,臣妇也不好胡乱猜测。” 温嫔此时出声说:“贵妃娘娘,镇国公府上几位公子,都是罗夫人养大的,个个都出息。世子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叛逆的时候,想来等大几岁,定然会沉下心来,娘娘就放心吧!” 谢灵荫瞥了温嫔一眼,冷笑了一下。 “好了,都别在这拘着了。”长公主含笑说,“孩子们都玩去吧!我瞧着,康淑有些迫不及待了。” “没错!姑姑,康淑早几日就想来这里玩投壶呢!”康淑公主拉着罗玉敷等几个交好的女孩子组局玩投壶。 她们玩投壶的规则是分两组,比拼总成绩。 赢了的得彩头,乃是贵妃赏赐的一盒五支时新的宫花,其中赢的组里头,得分最多的女孩子,还能得贵妃娘娘赏的金钗。 输了的,则要喝酒。 参加比赛的女孩子基本上都在十二岁以下,不能喝酒,因此,她们通常就会再找两个大的,通常是年轻嫂子之类已婚的女子加入,输了的话,由嫂子们负责喝酒。 谢灵运这一组,就找了大奶奶和徐婠加入。 罗玉敷和康淑公主那一组,找了一位秦贵人加入,另外又拉了长公主身边的珍姨娘去。 据说珍姨娘的投壶,玩得极好。 徐婠根本没玩过投壶。 只小时候下山历练的时候,在集市上碰到套圈的,把人家摊子上的东西都赢了过来,那老板差点没气晕过去。 话说回来,她这种能化气为质的高手,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所以她也就故意乱投,控制着三回进两回,不好不坏就行了。 那位珍姨娘果然是最厉害的,次次都能投中。 有一次还投中了二十分的边耳小孔。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游戏接近尾声,康淑公主和罗玉敷那一组已经赢了六十分,如果不出意外,她们这组就赢定了。 谢贵妃身边的宫女,陆续将赏赐的宫花、金钗端了出来。 罚酒也准备好了。 一小壶酒,两个酒杯,放在个托盘里,也被端了出来。 就在这时,徐婠听到细密的声音入耳:“不要喝酒。酒里被人下了药。” 这是她们玄隐门的密蚁传音术。 将声音以内力裹出,传入某个人耳中,旁人听不到。 她知道是谁给她传音。 她的十一师叔。 也就是:温嫔娘娘。 其实,温安人并非她干娘,只是十一师叔安排的而已。 她在这京城里头真正的靠山,是温嫔娘娘。 温容也是她的徒弟,被她派来帮自己。 徐婠也以密蚁传音回:“十一师叔,谁在酒里下药?” 温嫔:“应该是罗玉敷。我刚刚去更衣,无意中看到她的丫鬟翠绿往酒里下药。” 徐婠:“下的什么药?” 温嫔:“不知道。肯定不是补品就是了。” 徐婠看了一眼罗玉敷,正好轮到她投壶,她拿起一支箭,神色专注地投了过去,中了,又得十分。 双方拉开了七十分的差距。 剩下一轮,就算谢灵运这组每个人都投中十分,也赶不上了。 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人没投。 那个人,还是个人得分最高的珍姨娘。 她拿了一支箭,又投了边耳,二十分。 于是拉开了九十分的差距。 谢灵运有些沮丧,撅着小嘴很不开心。 徐婠笑道:“妹妹,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那么在意。” “三嫂,您不知道。”谢灵运说。 徐婠:“不知道什么?” 谢灵运却不肯说了。 还是大奶奶跟徐婠耳语:“她跟康淑公主都喜欢张太傅家的小公子张六郎!两人向来不对付。” 果然,那康淑公主笑道:“谢灵运,看起来,今年你又要输了呢!你不行啊!年年比,年年输!等会可不要哭鼻子哦!” 谢灵运也是个敢打敢拼的,闻言很不服,鼓着腮帮子,双手各拿一支箭,一起往边耳上投去。 投壶的壶,中间一个碗口大小的开口,投中了可得十分。 两边各有一边耳,只有女孩子的拳头大小,若是投中了边耳,可得二十分。 技艺高的,还可以一次投掷多支箭。 一个孔只能入一箭,且要全部投中才能得分。 谢灵运同时投两支箭,而且投的是边耳,若是中了,得四十分。若不中,不得分。 结果,其中一支箭中了,另一支差一点。 大家都一阵唏嘘。 徐婠这方小姑娘们心态崩了,兵败如山倒。 接下来几个人,竟然一个都没中。 包括大奶奶。 转眼只剩下徐婠。 徐婠想了想,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将那酒倒掉怕是不容易,那就只能让别人去喝那下了药的酒了。 于是,她同时拿起三支箭,假装瞄了半天,方才投出去。 三支箭摇摇晃晃地分散开来,差点把瓶子撞翻了,最后摇摇晃晃全部入壶。 边耳各一支,中间插一支,三支全中。 这种情况,叫做大满贯。 在总得分五十分的基础上,直接翻倍,得一百分。 本来,对方领先九十分,徐婠这一把得了一百分,就水灵灵地反超了! 谢灵运她们几个愣了好一阵,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谢灵运直接冲过来抱住了她:“三嫂!我的好三嫂!你是我的救星!” “三弟妹,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奶奶也惊奇地笑问。 徐婠笑眯眯地回答:“我就想着,这样是唯一的机会,就背水一战试试呗!没想到还真中了。” 宫女送来了宫花和金钗。 金钗本该是徐婠的,她转送给了谢灵运。 谢灵运更高兴了,拿着那金钗冲康淑公主得意地挥了挥。 康淑公主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坐回了谢灵荫身边。 与此同时,宫女倒了两杯酒,给秦贵人和珍姨娘喝。 她们两个是大人,不会像谢灵运和康淑那般孩子气,玩笑着,毫不设防地把酒喝了下去。 徐婠注意看罗玉敷的表情,她明显有些慌,紧张地注视着两人。 两人初时并无异样。 过了一会,那珍姨娘突然喊了一句:“廷儿,廷儿,娘好想你啊!” 众人都惊诧无比地看向她。 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那喝了酒的秦贵人突然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说:“找到那个内监了吗?找到了没有!赶快找!赶快找到他!杀了他!” 贵妃脸色大变,低声吼了一句:“捂住她的嘴!” 第121章 曼陀罗花粉 自有宫女快速将秦贵人带走了,大约将她的嘴给堵了,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长公主皱眉,伸手晃了晃珍姨娘:“珍儿,珍儿,你怎么了?” 珍姨娘却哭了:“廷儿,娘很想你……” 长公主直接拿起一杯水泼到了她脸上,珍姨娘这才清醒了过来,茫然四顾,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水,问:“怎么了殿下?妾身脸上怎么这么多水?” “你说胡话了。”长公主说,“突然喊廷儿。” 珍姨娘脸色微变:“啊?说胡话?” 温嫔总是一副优雅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惊慌,慢条斯理地说:“她们两个突然失态,莫不是酒有问题?刚刚就她们喝了酒。” 贵妃让人拿了酒去找太医。 “找什么太医?这儿现成一神医。”长公主说,“徐婠,你去看看酒。” 长公主平时连皇帝的话也是想驳就驳,更别提区区贵妃。 谢灵荫看了她一眼,脸色黑了黑,但也拿她没办法。 徐婠起身过去闻了闻酒,又尝了尝,吐出来,说:“这里头,被加了一种花粉,叫做曼陀罗花粉,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喝了让人产生幻觉。” 长公主:“所以她们两个刚刚突然失态,就是因为这什么花粉?” 徐婠:“是。” “岂有此理!”长公主大怒,“什么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这种花样!谁负责酒?过来!” 负责拿酒水的宫女过去,“噗通”跪下,吓得脸上血色尽失,一个劲儿磕头:“奴婢没有!奴婢不知道啊!求殿下明察!” “你负责酒。”温嫔在旁说:“别人也接触不到,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宫女为了求生,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说:“刚刚,刚刚奴婢离开了一下的,有个穿绿衣服的小丫鬟,问我茅房在那边,我给她指了一下路。” 温嫔:“哪个穿绿衣服的?” 宫女看了一圈,指着罗玉敷身边一个绿衣丫鬟说:“是她!” 绿衣丫鬟急忙也去跪了,说:“奴婢的确找这位宫女姐姐问了路。奴婢第一次来丽山行宫,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想着这位姐姐是宫里来的,她肯定认得路,所以就特地寻她问路。” 长公主:“这行宫里头那么多宫女,你怎么不问别人,就问她呢?” 绿衣丫鬟:“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就是看着这位宫女姐姐面善吧!” 长公主看了看徐婠,又看了看罗玉敷,呵呵笑了一声,问太师府大太太:“封夫人,你怎么看?” 封大太太说:“这丫头的确是头一回来丽山。而且,她既然是请女官指路,肯定没有机会过去下个什么花粉是不是?一定是另有其人。” 长公主说:“这样吧,珍儿是我的人,她也没什么大碍,就算了吧。这事,看秦贵人的态度。秦贵人,你若想追查,就尽管禀了皇上,把她们都抓起来审!” 听到“抓起来审”几个字,罗玉敷微微抖了一下。 封大太太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眉头紧皱。 已经清醒过来的秦贵人跟掉了魂似的,半天回答说:“嫔妾也无事,今儿这大日子,皇上兴致也高,就不扫皇上的兴了吧!” 长公主:“行。” …… “怎么回事?”封大太太把罗玉敷叫到无人处,问她:“是不是你?” 罗玉敷慌忙否认:“怎么会是我?娘,您在说什么啊!” “你是我养大的,你有没有在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封大太太厉声说,“刚刚翠绿和翠窈一起过去的,一个引走了宫女,一个去下药,对不对?” 罗玉敷咬着唇,脸涨得通红:“我……我以为我们赢定了,就是想让她……徐氏,出丑,让大家都看不起她,姑母和表哥也不再喜欢她……” 封大太太完全不意外:“那什么曼陀罗花粉,哪来的?” 罗玉敷:“是……是……秦贵人给我的。” 封大太太一脸诧异:“秦贵人?” 罗玉敷点头:“比试投壶之前,我跟公主抱怨了几句,被秦贵人听到了。她就把我叫到一边,说可以帮我出这口恶气。” 封大太太脸色铁青:“你说了什么被她听到?” 罗玉敷:“就说……就说徐氏贪心不足,明明平民出身,却非要做正妻。若非如此,我还是可以嫁给表哥......” “这种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怎敢出去乱说!你还想不想说个好人家了?”大太太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而且,你被人当刀使了,自己还不知道呢!” 罗玉敷:“什么意思啊?” 封大太太:“那秦贵人是什么人?她是谢贵妃手底下的一条狗!专挑咱家咬呢!以后离她们远些!” 罗玉敷泫然若泣:“知道了娘,女儿也是一时糊涂,以后不会了。” 封大太太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得也对!若那徐氏愿意做妾,你也不会成日里以泪洗面。” …… 徐婠和温嫔隔着一座假山,将母女二人的话听了个透彻。 等两人离开,她们方才从山后转出来。 “看样子,这罗姑娘,竟是对谢凤麟情根深种。”温嫔微笑说,“这是恨上你了。” 徐婠点头:“今儿见她高高兴兴的,还以为她想开了呢!不曾想,故意装的。” 温嫔:“你要小心一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徐婠说:“放心吧十一师叔,我也算是个老江湖了。” 温嫔笑:“跟谢凤麟相处得如何?他还成日闹不?” 徐婠的眼神很灵动:“已经圆房,胜利在望。” “哈哈哈哈!”温嫔笑道:“我们少主如此容貌,哪个儿郎拿不下?” 徐婠:“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徐婠想起那秦贵人,又说:“十一师叔,你听没听到秦贵人在说什么?” 温嫔:“听到了。” 徐婠:“找到内监,杀了他?听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当时谢贵妃脸色都变了,估计她没想到,自己发出的镖,扎了个回旋吧?” 温嫔冷笑:“可不是。” “我发现,谢贵妃和罗夫人,很不对付的样子啊?”徐婠问,“她们名义上是母女,可我瞧着,生份得很。” 温嫔:“谢灵荫是谢彧据说十五岁上生的长女。年纪比罗夫人小不了几岁,能有什么母女情?更何况,你婆母向来跟皇后亲近。” “皇后娘娘?”徐婠突然明白过来:“贵妃和皇后都有儿子,且如今未立太子,两人竞争着呢?” 温嫔点头:“聪明!” 徐婠:“大皇子乃是嫡长子,素有贤名,名正言顺,皇上为何迟迟不立?” 第122章 那边有酒肉,都过去吃点喝点! 温嫔摊摊手:“谁知道?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到。” 徐婠点头:“十一师叔,我想进林子里去帮一帮谢凤麟,可行吗?” 温嫔:“我的寝宫外头,就连着一片林子,直通群山。跟我过去吧。” 徐婠喜道:“太感谢了十一师叔!” 温嫔带她去了自己的寝宫,谎称她在休息,徐婠便潜入了树林。 她在谢凤麟身上抹了诱香,她的小宠物,一只非常聪明的红色信鸟便能找到他。 找到他以后,徐婠暗中观察,发现谢凤麟的箭术当真非常了得,箭无虚发,出手便中。 而且他很敏锐,哪边有猎物,他都能精准地找过去。 再看别的参赛者,则远远不及他。 与此同时,每个参与围猎比赛的世家子弟,都有宫里的禁卫跟着捡猎物。 她感觉不好靠近,谢凤麟大约也并不需要自己帮忙,于是准备离开。 红色信鸟带路的路线跟来时不同,路过堆放猎物的地方。 她看到四五个禁卫,正在辨认箭矢上头的红布,根据上头的名字进行计数。 然后有个头领模样的,吆喝了一嗓子:“兄弟们,那边有酒肉,都过去吃点喝点!等会可没我们的份了!这里交给我吧!我来清点!” 禁卫们果然闻到了香味,俱都欢呼,过去吃吃喝喝。 有两个懂事的,说要留下来帮忙,那头领却坚持让他过去吃东西。 于是,清点现场就剩那头领一个人。 然后,他左看右看,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红布来。 徐婠皱眉停下脚步,躲在暗处看着他。 只见他在猎物里头扒拉,辨认红布上的名字,然后剪掉原来的红布,换上新的红布。 一直这样换了十来二十个,方才停手。 徐婠上树找了个角度看了一眼,新换上去的红布,上头写着“萧北滦”。 而被换下来的,是谢凤麟的。 她回去,用难以分辨出字迹的正楷小书写了一张纸条,让红色信鸟飞过去给他。 后来她回到罗夫人那边,就听说狩猎那边,谢凤麟又搞出了事。 罗夫人急得差点一个踉跄,赶忙往那边赶去。 其他的命妇们也跟着去看热闹。 徐婠还在谢贵妃脸上,捕捉到一抹嘲笑之色。 狩猎已经结束,猎物堆成了小山,上面横七竖八插着箭。 谢凤麟正脸红脖子粗的地据理力争:“......皇上!草民射中了多少猎物,是数着的!一共三十八只,现在怎么成十八只了?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谢凤麟!输不起就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萧北滦嗤笑,“都这么大人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谢凤麟坚持:“皇上,草民请求查验!” “凤麟!”谢彧皱眉说,“你在家里争强好胜也就由着你,这是什么地方?休要再胡闹!否则不等皇上治罪,我先打你军棍!” 谢凤麟:“爹!怎么您也不相信我?我真的射中了三十八只!” 皇帝见他言之灼灼,说:“王义,你亲自去清点一下凤麟的和北滦的。” “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前去清点,按照箭尾上绑的红布上面的名字统计。 清点好了以后,回来又看了记录,说:“没错!谢世子十八只猎物位列十二,贤王世子三十只位列第一!” “这个!还有这个!”谢凤麟指着一头鹿和一头大野猪,“这都是我打的,怎么成了萧北滦?” 萧北滦冷笑:“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该不会被人把脑子打坏了吧!” 谢凤麟:“我——” “行了!”谢彧怒斥一声,“你娘就在那儿呢!你也不怕又气到她?” 他根本不给谢凤麟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令道:“来人,把世子带下去!” 几个禁卫过来,就要把他押走。 “皇上!父亲!”徐婠直接出列,跪倒在地,说:“夫君的箭上有他的名字!” 皇帝诧异:“箭上有他的名字?” 徐婠说:“是啊!夫君的东西都是草民准备的,草民早上看到,他的每一支箭上,都铸有“凤麟”二字!那红布很容易被人换掉,但草民看猎物的伤口,明显都是一箭射中,并未拔过箭的,所以,到底是我夫君在撒谎,还是有人动了手脚,只需要看看箭头就知道了!” 谢凤麟:“就是!我也想说这个。” 谢彧却皱眉:“箭头上有你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国公爷。”罗夫人出声,“当初给凤麟定制弓箭的时候,妾身不是跟您说过?他的箭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做成的,一支箭就能值半两银子,妾身怕他在箭场被人混拿了去,就让铁匠往箭头上打了他的名字!” 皇帝给王义使了个眼色。 王义过去看了,然后拔出了插在鹿脖子上的一支箭,用水袋里的水将箭头冲洗干净,拿给皇帝看。 皇帝看了看箭头,又看向谢凤麟:“把你剩下的箭拿过来给朕瞧瞧。” 谢凤麟把箭筒解下来,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仔细辨别了,基本上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出自同一批。 他又让人把萧北滦的剩下的箭拿过去,两者的材质,箭头的样式纹路,细看之下,截然不同。 “把所有的箭都拔下来。”皇帝说,“再数。” 王义指挥人干活,最终数出来的数,谢凤麟正好三十八支箭,萧北滦那种箭,只有十支。 萧北滦脸上挂不住,嘴里仍然嘴硬:“谢凤麟!我就说呢!你平时自私自利,刚才怎么会那般好心,说你的箭好,把你的箭借给我用?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你也太卑鄙了吧!” 谢凤麟冷笑:“怎么?你的意思是,这二十支箭是我借给你的?” 萧北滦:“刚进林子的时候,不是你主动拿给我的吗?” 谢凤麟:“那你的意思,这些猎物,都是你拿我的箭射的?” 萧北滦:“正是!” 谢凤麟拿了野猪身边的一箭递给他:“拔出来的这些箭,上面的血迹都还在。这里就表示射中的深度,对吧?” 萧北滦皱眉:“什么意思?” 谢凤麟:“你再射一次野猪,要是还能射到这个深度,魁首我就让给你做,并且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向你赔礼道歉,如何?” 第123章 谢凤麟求赏 萧北滦看了看箭上的血迹,觉得完全没有难度,挑眉问:“当真?” 谢凤麟:“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萧北滦也是个疑心重的,没接谢凤麟递给他的那支,而是捡了另外一支,射向地上的野猪。 所有人都没想到,那只箭居然弹开了!根本没有扎进去。 萧北滦脸色一变:“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谢凤麟冷笑:“我娘怕我伤着人,箭头从来不开锋!你说你拿我的箭打的猎物,怎么会连野猪肚子也插不进去?” 萧北滦脸色一变,过去将那只箭捡起来。 看起来明明就是普通的箭头,有棱有角的,伸手一摸,箭尖居然是钝的! 又捡了其他几支,也是如此。 王义有些八卦,也捡了几只,拿过去给皇帝摸:“居然真的没有开锋……” 皇帝倒是不信了,问:“这么说,你是用了这些没开锋的箭,射中了三十八只猎物?” 谢凤麟:“是!” 皇帝:“朕怎么不信呢?你射给朕看看?” 谢凤麟手起箭落,箭只呼啸而至,没入野猪肚子很深。 这回,萧北滦辩无可辩了。 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看向萧北滦:“你要不要再射几下试试?” 萧北滦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 “是谁帮萧北滦换掉红布的?”皇帝看向负责的禁卫,“你最好自己站出来,朕顶多打你几十板子赶出禁卫营!你要是坚持不说,非让朕查出来,那就按欺君之罪论处!”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那个禁卫头领汗如瀑布。 他是个聪明人,心里知道,如果真的挨个审,大家肯定会一致指证他单独一个人在猎物堆里呆过。 还有那些酒肉的来源,他也交代不过去。 就算被赶走,就算得罪贤王府,怎么也比死了好! 于是,他跪到皇帝面前:“皇上,是贤王世子逼臣做的!臣罪该万死!” 此话一出,人们议论纷纷。 “没想到,向来名声极好的贤王世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为了赢,居然买通禁卫作弊?” “大家都说镇国公世子是草包纨绔,看看人家这臂力,这准头,哪里草包了?” “前年,贤王世子跟镇国公世子起了争端,大家都把镇国公世子说成个欺师灭祖的混账,我觉得,里头的真相指不定是什么呢!” “要我说,他如果真的欺师灭祖,张太傅怎么会还肯收他?” “里头肯定有内情!” …… 皇帝作出判决:“萧北滦,以后,你都不用来参加围猎了!朕也永远不会用你这种人为官!念在你没有嫡出的兄弟,暂且保留着你的世子之位,你好自为之。” 萧北滦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个,脸色涨成猪肝一般。 贤王也是脸色铁青,又丢人又难堪。 “皇上!”谢凤麟眉开眼笑地叫道,“凤麟今年是不是得了第一?” 皇帝知晓他又要来讨债,叹了口气说:“你想要什么?说吧!” 谢凤麟说:“皇上,草民想请皇上垂怜,给双龙城寨那些贫民们多一些补偿吧!” 皇帝一愣:“什么?” 谢凤麟跛着脚跪下,说:“草民去那边看过,那边都是些贫民,男人一般靠苦力挣几个钱,妇人则靠浆洗针线。 他们一家子,一年到头连一两银子也攒不下来!让他们交十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的契税,他们如何交得起? 如果就这样把他们赶走,数千户人家,有好多都是老弱妇孺,将面临无家可归,上街乞讨的境地! 求皇上怜悯他们吧!” 皇帝又愣了半天:“你在说什么?朕怎么听不懂?双龙城寨拆迁建市,朕不是拨了白银六十万两,用于安置居民并建设之资吗?你又跑这儿来说什么无家可归,上街乞讨?” 谢凤麟也愣了愣,然后看了一眼谢彧,有点不敢说话了。 “你说!”皇帝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皇上宅心仁厚,岂会让百姓流离失所?”谢彧说:“凤麟,你是不是在哪里听到什么谣言,搞错了?” 谢凤麟看着谢彧,依然没有说话。 他向来对谢彧充满孺慕敬仰之情,跟他感情很好,在这一刻,徐婠非常担心他应承了谢彧的话。 毕竟,皇帝说他拨了白银六十万,底下的百姓却没有收到,这意味着什么,就是个十岁的孩子也能想到。 谢凤麟已经十五岁了。 而且他一点也不蠢。 从他的表情里,徐婠就已经看出来,在这一刻,他怕是想了很多。 “皇上,双龙城寨的百姓说,但凡这些年没有攒够钱办下本朝房契地契的,都只能得到一二两的补偿。 而那一片的百姓,九成九都没有本朝的房契。 青龙帮是当地的地头蛇,受官府的委托,驱赶他们,还打伤了不少人。 草民阻止他们打人,还报了官,把青龙帮头目抓入府衙。府衙应该有备案。 而且草民怀疑,草民遇袭,正是青龙帮的报复!” 皇帝看向谢彧:“镇国公,你可知道此事?” 谢彧拱手行礼:“臣失职!这些日子忙着筹备围猎之事,竟从未听说过此事!” 皇帝点点头,沉声说:“沈梦溪!” 沈梦溪出列:“臣在。” “你现在立刻,马上带人去双龙城寨调查此事。”皇帝说,“调查完了直接来跟朕汇报。” 沈梦溪一脸肃穆:“是!” “凤麟。”皇帝又叫他。 谢凤麟:“草民在!” “你为何又越过你父亲,告到朕这里来了?”皇帝问他。 谢凤麟:“草民……以为驱赶他们是皇上您的意思,所以就想拿下魁首,跟皇上求个恩典!” 皇帝:“你以为是朕的意思?那你胆子还挺大的。如果真的是朕的意思,你当众这般忤逆朕,你就不怕朕砍了你脑袋?” 谢凤麟挠了挠后脑勺:“凤麟没想这么多……” 皇帝“呵”了一声。 谢凤麟:“主要是吧,草明觉得可能是您对他们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只要跟您陈明他们的困境,皇上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他们!您在凤麟心里,乃是千古明君,是天下臣民的榜样——” “行了!”皇帝打断他,“少在这儿拍马屁!如果事实如你所说也就罢了!如果是你没搞清楚就敢来御前乱说,你猜朕会如何罚你?” 谢凤麟:“呃……草民任由皇上发落!”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第124章 夕阳美景 他们要在丽山围场住一晚上。 行宫大殿里摆了宴,上午打的那些猎物变成了各种美味的肉食。 酒还没上,沈梦溪就回来了。 不愧是探花郎,做事很周密。 他带回了十几个证人,包括双龙城寨那一带的几位坊长,并在当地较有声望的老人,以及几个孩子,几个壮年。 他们的说法,跟谢凤麟所言完全一致。 他们还对镇国公世子赞不绝口,说是他保护了他们不被青龙帮赶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皇帝当即指派了几个公正清廉的官员,成立了专案组,勒令将负责此事的几位主要官员全都抓起来去审。 负责双龙城寨改造的工部侍郎秦光表,被直接押走。 皇帝是在宴席上下令的,众人都在场。当时徐婠冷眼瞧了一眼谢彧。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谢彧,他看起来非常镇定。 眉头微皱看向秦光表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地失望。 大约,牵连不到他? 处理了此事,皇帝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看了一圈,又把目光落在了谢凤麟身上,叫道:“凤麟!” 谢凤麟挣扎着要从轮椅上站起来,皇帝虚按了一下:“不用起来。没想到,你竟敢只身对抗恶势力。这次,朕算你又立了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谢凤麟咧嘴笑道:“皇上,草民曾经在他们面前夸下海口,说这件事,本世子必定帮他们!如今真的帮到他们了,草民这面子也找回来了,就算是皇上最好的赏赐了!” 皇帝点头:“不要是吧?不要就算——” “但是!”谢凤麟赶紧又说:“如果,皇上能把那把传说中的悬日弓赏给草民,那,草民将不胜感激!” 皇帝挑眉:“悬日弓?” 谢凤麟点点头。 皇帝笑,摇了摇头,说:“行!给你了!等回宫,你去朕那里拿。” 谢凤麟张大嘴,顾不得腿疼,跪下磕头:“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那悬日弓,乃是前朝战神阎岐山的宝弓。当年,还是你父亲——是你亲生父亲,陈将军,射杀了阎岐山,献上此弓。今天给了你,也算是物归其所。以后,你务必要改掉你那一身坏毛病!好好奋发向上,做个你父亲那般的英雄!” 谢凤麟:“我也没什么坏毛病啊......” 皇帝:“什么?” 谢凤麟笑得如春日旭阳:“是!凤麟谨记皇上教诲!” 皇帝看着谢凤麟俊俏的模样,突然有感:“我现在都还记得你亲生父亲当年的模样,那真是,白驹赳赳人锦绣,公子无双蛟龙走!还有你的二伯父徐将军,武功智谋也不在其下,两人站在一起,便是相得益彰,肝胆相照的一对好兄弟!若他们还在,我朝便又多了两位忠臣良相啊!” 当年,徐家军赫赫有名,谢彧、徐胤、陈徵三兄弟战功赫赫,闻名天下。 在座之人,有不少他们的旧部,都点头说:“是啊!两位将军风采过人,智谋无双,心胸豁达,爱兵如子,若是还在,乃我大疆之幸!” “镇国公世子今日表现,有当年陈将军之风啊!即便是臣,也未必有世子的臂力,竟然以未开刃的箭打了这么多猎物!”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 谢凤麟被夸得一脸春风得意。 罗夫人不知是为儿子高兴,还是突然怀念前夫,低头偷偷抹眼泪。 谢彧一直微笑着,表情似乎也很为儿子感到骄傲。 但徐婠能看出来,总有那么些瞬间,谢彧的眼底闪过深沉的冷色。 徐婠突然能想象到,当年他们三人的情形。 两个惊才绝艳的兄弟,一个老成持重的老大哥。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老大哥,看到所有人都为两个弟弟感到惊艳之时,心里并不是与有荣焉,而是深深的嫉妒…… …… 宴席散场,已是黄昏。 因着谢灵运吵着要去玩投壶,大奶奶就带着几个小的玩投壶去了。 谢凤麟不能乱动,罗夫人担心谢凤麟积食,喊了徐婠一起,用轮椅推着他,在行宫的园子里消食。 丽山的夕阳很美,三人迎着夕阳远眺,正被美景所震撼,罗夫人却突然叹了口气。 “娘,为何突然叹气?”谢凤麟问。 “没事。”罗夫人说,“只是今日皇上说起你爹和二伯,我也忍不住想,若是他们还在就好了!若你爹还在……” 她欲言又止,语气极为酸楚。 “母亲和父亲当年一定很好。”徐婠说。 罗夫人说:“不怕你笑话,当年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若不是肚子里怀着凤麟,早已追随他而去。” 徐婠:“您现在还会难过吗?” 罗夫人摇头:“都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不那么难过了。相反,正是我跟他之间的种种,才支撑着我走到现在。那些日子,都是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的……最好的时光。青春年少,热烈地相爱,在所有亲人的祝福下,甜蜜地成亲……只可惜,幸福太过短暂……” 说着,她擦擦眼泪,笑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想哭……” “娘。”谢凤麟心疼地看着她。 “我其实是高兴!”罗夫人眼里挂着泪,脸上却是欣慰的笑容:“娘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把弓箭练出来了!你今天,让娘,甚至让你宫里的姨母都长脸了!娘感到特别高兴! 谢凤麟:“真的吗?” “当然!”罗夫人说:“这还能有假?” 谢凤麟沉默片刻,又问:“如果,我说如果,我冒尖出头,让祖母他们又不高兴了,找你麻烦,又怎么办?” “你怎会这么想?”罗夫人皱眉说,“凤麟,你记住,无论你是否冒尖出头,老太太都会找我麻烦。但若你争气,为娘便如盔甲护体,我什么都不怕!我最怕的,就是你不思进取,堕落乖张,肩膀上担不起你三位父亲这份情义!” 谢凤麟点头:“知道了娘,您放心,儿子以后不会了!儿子以后,一定让您如同神甲护体!刀枪不入!” 罗夫人开心地笑起来:“哈哈哈哈!” 徐婠也跟着笑。 “你笑什么!”谢凤麟突然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你个小骗子,谁让你笑了!” “你不许欺负婠婠!”罗夫人护着徐婠,“婠婠是你的小福星,知道吗?以后要好好对她,要不然我第一个收拾你!” 徐婠背对着罗夫人冲他呲牙,灵动又漂亮。 谢凤麟嗤笑了一下。 第125章 它是我养的呀! 就在这时,红色小信鸟突然掠过来,欢快地向徐婠冲来。 大约自己在外头玩,发现主人了。 徐婠赶紧后退一步,在谢凤麟和罗夫人背后做了个手势,让它离开。 小信鸟极有智慧,见状越过她们,往后头飞走了。 “是它!”谢凤麟眼前一亮,“就是这只鸟,在林子里的时候,突然飞到我面前,把它的腿儿伸给我!” 罗夫人:“啊?什么?” 谢凤麟:“我就看到它腿上有个小竹管,打开塞子,里面有张小纸条!” “它给你传信啊?”罗夫人惊奇地问,“什么小纸条?” 谢凤麟拿出纸条给她们看。 薄薄的一小张,写着蝇头小楷:萧北滦作弊,换掉了你箭上的名条。 “咦?这是知情人在给你报信呀!”罗夫人说,“是谁?” 谢凤麟:“不知道,上面又没署名。娘,您知不知道有谁养刚才那种鸟?如果能找到鸟的主人,差不多就等于找到他了!我得好生谢他!” 罗夫人突然神色动了动,说:“我们去找找看!” 她推着谢凤麟,往刚才小信鸟飞过的地方追了去。 徐婠一声不吭地跟着。 没走多远,他们突然听到喧闹声:“啊!它好可爱呀!” “它好漂亮呀!你们看,它翅膀上的花纹像不像凤凰?头上还有冠子,真真优雅极了!” 拐过弯儿一看,是康淑公主、罗玉敷和几个跟她们交好的女孩子。 信鸟停在罗玉敷的手上,正在啄食她手里的米花。 这小家伙,最喜欢吃米花,见到米花就走不动道儿! 现在连别人手里的也敢吃,也不怕被人抓走,该好好教育教育它了! “咳!”徐婠咳嗽了一声,有点威胁的味道。 信鸟看了她一眼,又吃了一大口,方才扑腾着翅膀跑了。 “啊!飞走了!”罗玉敷爱极了那只小鸟,看向徐婠这边,恼怒地说:“你没看到我正在喂鸟吗?乱咳什么!都把它惊走了!” 徐婠:“啊……对不起啊,玉敷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玉敷,”罗夫人问她,“你知不知道,刚刚那只红色的小鸟,是谁养的?” “它是我养的呀!”罗玉敷说,“可惜被惊跑了!” “是你养的?”罗夫人诧异,“那……” 她看了看其他人,拉着罗玉敷到一边去,拿出纸条问她:“那这个纸条,是你传给凤麟的?” 罗玉敷一看纸条上面的内容,顿时很聪明地想到了刚才那只鸟腿上绑的小竹筒。眼神一动说:“是啊!姑姑,是我让我的小红鸟传给他的。” 罗夫人:“你怎么会知道贤王世子要作弊?” 罗玉敷:“我是无意中听到他跟那个禁卫讲话,这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罗夫人满心感动地握着她的手,“谢谢你啊!玉敷!” 罗玉敷:“这都是侄女该做的,姑姑什么时候跟敷儿这么客气起来?” 罗夫人笑得很欣慰,又让徐婠推着谢凤麟过去,说:“找到了!原来就是玉敷给你传的纸条!” 徐婠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圆,她怎么敢? 罗夫人不是说她才貌双绝,贤惠能干吗?怎会做这么蠢的事? 谢凤麟一脸疑惑:“是你?” 罗玉敷:“是啊!表哥,我无意当中听到萧北滦跟人说话,想来想去实在是不放心,就给你写了这个纸条,让小红鸟给你送过去。” 谢凤麟:“以前怎么没见你养过这种鸟?” 罗玉敷:“是刚养的,还没怎么养熟!这下跑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抓回来呢!” 说着,她皱眉朝徐婠看了一眼。 谢凤麟:“那是什么鸟?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罗玉敷:“那个叫……叫……” “它叫信鸟!”却是罗夫人说,“可以当信鸽用!” “咦?娘您认识这种鸟?”谢凤麟问。 罗夫人:“嗯。我年轻时候的好友,也就是你指腹未婚那位岳母养过它,当时她就告诉我说,它叫做信鸟,是昆仑山里头独一无二的一种鸟,别的地方都没有。玉敷,你这从哪儿弄来的?” 罗玉敷:“是……我在街上看到有人售卖,就买回家了。” 罗夫人:“玉敷,如果不是你的提醒,凤麟这次可能糊里糊涂的就栽了跟头!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罗玉敷一脸活泼之色:“表哥真的想感谢我吗?” 谢凤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笑了笑。 罗夫人:“那是当然!必须要好好谢谢你。” “那我想要上次皇上赏给表哥的南珠里头,最大的那颗!”罗玉敷看着谢凤麟,“表哥,你舍不舍得?” 谢凤麟说:“所有的南珠,我都给徐婠了。” 徐婠说:“妹妹想要的话,可以给妹妹一颗。不过最大的那颗,我已经让人做成了首饰,就不能给妹妹了。” 罗玉敷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又转头问谢凤麟:“送人了就算了!表哥,要不你教我投壶吧?我今儿投壶输了!” 谢凤麟:“那东西哪需要教?多练练就好了。” 罗玉敷:“表哥投壶最厉害了,你就教教我嘛~~” “凤麟,你就教教玉敷吧。”罗夫人说,“婠绾,你也去跟凤麟学一学。” 徐婠:“……也好。那我先带夫君回去更衣。” “好!”罗夫人说,“玉敷,你也回去更衣吧。” 罗玉敷明显不愿意让徐婠参与,但是她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也的确不好跟男子单独待在一起,于是就同意了。 徐婠推着谢凤麟回去以后,就让瑞喜帮谢凤麟更衣,自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谢凤麟已经换好了衣服,不满地问:“干什么去了?把我扔给瑞喜就跑了?” 徐婠说:“刚刚去了一趟温嫔娘娘那边。” 谢凤麟:“去她那儿干什么?” 徐婠:“有点事。” 谢凤麟:“什么事?” 徐婠:“请她带五殿下一块儿去练投壶。” 谢凤麟不解:“为什么叫他们?” 徐婠:“人多,免得尴尬呀!” 谢凤麟坏笑:“怎么?吃醋了?” 徐婠白了他一眼。 谢凤麟:“灵运她们都在那边呢!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徐婠没说话。 ...... 罗玉敷要求谢凤麟教她投壶,罗夫人虽然出于感激答应了,却也不敢放任,免得出现什么丑闻。 所以,她也跟着谢凤麟夫妻一起去了。 岂料,母子三人刚到投壶的场地,竟然看到那康淑公主狠狠一巴掌甩在谢灵运脸上。 第126章 是真不怕事儿大 “你干什么!”罗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护在女儿面前,“公主为何打人?灵运可是你亲姨母!” 康淑公主一脸傲慢:“她冒犯了本公主!怎么?打不得?” 谢灵运捂着脸,气得眼泪直打转:“我只是无意中碰了你一下,你至于打我一巴掌吗?” “无意?”康淑公主冷笑,“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你嫉妒本公主刚刚跟张六公子说了话,人家没搭理你,你就故意撞本公主!谢灵运,你怎地如此恶毒?” “我不是!我没有!你血口喷人!”谢灵运恨得眼珠子淬火,恨不得挥手回她一巴掌。 罗夫人死死将女儿按在身后不让她继续争辩,恭敬中带着些冷硬地说:“公主殿下,对不住。臣妇替小女给您道个歉,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女计较。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都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康淑公主嘴角满是嘲讽:“这会想起是一家人了?故意撞本公主,把本公主撞疼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是一家人?” 谢灵运:“我没有故意撞你!”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康淑公主说:“你是臣,我是君,我说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罗夫人气笑了,问:“那公主想如何?” 康淑公主气焰极为嚣张地直视谢灵运:“给我跪下!跪到本公主满意为止!” “呵!”这时,谢凤麟突然危危险险地笑了一声。 康淑公主莫名心内一颤,瞪向谢凤麟:“你笑什么!” 谢凤麟带着三分懒散,三分狠劲地说:“公主,舍妹还是个小孩儿,经不起跪,要不我帮她跪,如何?” 康淑公主还没说话,罗玉敷却突然挡在了谢凤麟面前:“公主,我表哥的腿受了伤,刚刚连皇上都不让他起身下跪的!要不然,臣女来跪吧!还望公主可以消消气!” 她屈膝就要下跪。 “玉敷姐姐!”康淑向来跟她交好,伸手拉住她:“我怎么能让你跪?快起来吧!” 罗玉敷:“可是,表哥的腿真的受伤了!我替他跪,我没关系的!” 康淑瞪了谢凤麟一眼:“玉敷姐姐这么好,你居然辜负她!混蛋!” 罗玉敷忙说:“公主!您别这么说!表哥是您的舅舅,您不能骂他,要是被外人听去了,再传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里,可就糟糕了!” 说着,她一脸戒备地瞥了徐婠一眼。 康淑公主意会到,睕了徐婠一眼:“我看哪个长舌妇敢乱嚼舌根!本公主拔了她舌头!” 徐婠:“……” “这样吧公主。”罗玉敷当起了和事佬,“让灵运给您道个歉,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好不好?就当给臣女一个面子。” 康淑公主斜了谢灵运一眼,说:“行吧!今天,就看在玉敷姐姐的面儿上,你给本公主道个歉,本公主姑且饶了你!” 谢灵运虽然才十岁,却也深知天威不可犯,因而强压住心头委屈与怒火,屈膝准备道歉息事宁人:“对——” 话没说完,被人一把拎了起来。 谢灵运诧异地回头,看到了她嫂嫂徐婠。 “因为无心碰到了公主一下,已经挨了一巴掌,脸都被打肿了,还要继续道歉吗?”徐婠直视着康淑公主,眼神清亮似寒潭。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她。 谢凤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嘀咕了一句:“是真不怕事儿大......” 罗夫人则转身背对着康淑,冲徐婠狂眨眼。 徐婠却跟没看见似的,直接问:“康淑公主,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康淑公主身份尊贵,从小到大,从来无人敢驳她的话,谢贵妃也对她宠爱有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徐婠质问,当即气得呼吸都困难了,指着徐婠胸脯剧烈起伏:“你竟敢指责本公主?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我——” “公主!”这时,温嫔娘娘带着五皇子萧恒从后头现身,虽只是简装素裹,却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尊贵威压,问:“这是怎么了?” 众人都向温嫔娘娘行君臣之礼,康淑公主也不情不愿地行晚辈礼。 公主的品级地位比嫔位高,但是毕竟差个辈分。 皇子公主们见到后宫妃嫔,还是要按照辈分行礼问安的,言语态度上,也得保持应有的礼仪。 “是谁,把我们康淑公主气成这样?”温嫔问道。 康淑公主指着谢灵运:“就是谢灵运!她故意撞我!” “娘娘,臣女不是故意的!”谢灵运被冤,又不敢发作,憋得声音都有些颤了,“臣女好好地在那投壶,公主悄无声息站在我后头,我后退一步的时候,就碰到了她。” 康淑公主:“你、就、是、故、意、的!” 谢灵运:“我不是!” “不用争执。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温嫔制止了她们,“通常,遇到这种各执一词的情况时,得听第三方证词。当时都谁在场?你们来说说,谢二姑娘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在场的人不少。 但所有人都说没注意,没看到。 毕竟,谢贵妃和罗夫人,一个是皇帝宠妃,镇国公长女;一个是皇后之妹,镇国公夫人。哪个是可以得罪的? “贴身伺候的也没人看到?”温嫔问。 康淑公主的宫女说:“回娘娘,奴婢瞧得真真儿的,谢二姑娘就是看到咱们公主过去,方才故意撞上来的!” “你胡说!娘娘,她是公主的侍女,她当然帮着公主这样说!”谢灵运急道。 “那你的侍女呢?”温嫔问她。 “臣女的侍女有些不舒服,我留她在房间休息,没带过来。”谢灵运说:“我只带了弟弟过来。” 温嫔看向谢慎:“那弟弟说说吧,你姐姐是故意的吗?” 谢慎看了看康淑公主,目光闪躲,垂着头,嗫嚅着不说话。 温嫔柔声说:“不要怕,说出你看到的即可。” 谢慎却依然畏畏缩缩,半天不吭声。 “温母嫔!”康淑公主叫道,“您就别逼他了!他怎么敢说真话呢?说了以后,回去谢灵运不得收拾他?” 温嫔眉头微皱,问谢慎:“这么说,你姐姐的确是故意的?” “不是!”谢慎总算憋出一句,“我姐姐不是故意的!” “那你怎么不说话呢?”温嫔问。 “我……我……”他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127章 我归你管? 男女七岁不同席,谢慎从六岁开始,就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和使唤的下人,平时无事不会入后院,所以徐婠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 仅有的印象,是去老太太那里参加家宴时。 印象中,他文静而有礼,是个很乖的孩子。 徐婠没想到,他竟如此……不善言辞? 想到大房、二房那些同龄的孩子都落落大方,侃侃而谈,有两个还非常言之有物,这个孩子……是怎么养的? “温嫔娘娘。”这时,一个十二三岁,身若修竹,温润如玉的漂亮少年从旁边的小路过来,禀道:“草民有看到。” 他一出现,康淑公主就脸色大变,明显有些慌。 “张六公子?”温嫔微笑说,“那就劳烦你说一说,谢二姑娘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他是张太傅的小儿子,才名很盛,长得又好,许多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例如康淑公主。 谢灵运见了他,眼神也是不同的,难得会露出一丝娇羞来。 张六公子回答:“不是。她当时拿箭投壶,微微后退半步的时候碰到了公主,明显不是故意的。” 康淑公主捏着拳,说:“你刚刚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看到的?” “草民有东西落在这边,抄近路回来取,刚刚站在那边正好看到。”张六公子指了指刚刚过来的小路。 康淑公主几乎咬破了嘴唇,强词夺理地说:“总纠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做什么?本公主是金枝玉叶,她就算是无意中碰到本公主,那也是错!本公主打你一巴掌,你冤枉吗?” “你!”谢灵运怒道:“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诶!谢二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温嫔却说,“有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听过吗?” 谢灵运咬着唇不说话。 温嫔:“公主是君,你是臣。公主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来人。” 温嫔身边的大宫女出列:“娘娘。” “去跟皇上说,谢二姑娘对公主不敬,请皇上下令责罚。” “是。”宫女就要走。 康淑公主却急忙阻拦:“慢着!” 温嫔微笑:“怎么了公主?” “何必惊动我父皇?”康淑公主说,“让人扇她一顿耳光,或是罚跪就行了!父皇那么多事,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他了!” “那可不行。”温嫔苦口婆心地劝导,“宫规在那儿摆着呢!后宫妃嫔,一不得干政,二不能动用私刑!这件事情,只能请皇上裁定如何罚谢二姑娘,咱们可不能动用私刑,否则,皇上降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康淑公主是知道皇帝的性子的,若真传到他耳朵里,自己和母亲恐怕都会被训斥惩罚。 因为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 父皇没有站在她这边,而是说她仗势欺人,罚她打手板,关了一个月禁闭,还说母妃不会教孩子,害得她们母女被人嘲笑。 “要不这事就算了吧!我们既然是出来玩乐的,那就不能给父皇找麻烦。”康淑公主可不想再被关禁闭,退一步说,“谢灵运,下一次,你要再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谢灵运腮帮子都咬痛了,死瞪着康淑公主,不说话。 还是罗夫人,拉着她给康淑公主行礼:“多谢公主宽容大度!您放心,以后,臣妇一定会管教好自己的女儿,绝不让她靠近公主半步!” 康淑公主冷哼一声,用有些伤心的眼神看了张六公子一眼,转身走了。 “咏逸哥哥,多谢了!”谢灵运冲他行礼。 张咏逸还礼:“不用谢,刚刚我确实看到了,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说着,他转身就走到谢凤麟身边,眉开眼笑地叫道:“凤麟哥!其实我没有什么东西落在这边,我是听说你过来了,特地来找你的。” 谢凤麟皱眉:“找我干嘛?” 张咏逸:“我想拜你为师!学功夫!” 谢凤麟:“你可拉倒吧!你也就比我小了三岁,你拜我为师?” 张咏逸直接单膝跪下,拱手说:“别说比你小,就算比你大,我也甘愿比你小一辈儿,拜你为师!凤麟哥,你太厉害了!你是我最崇拜的人!真的!” 谢凤麟一脸嫌弃:“太傅看你看得那么紧,他能让你舞刀弄枪?而且师娘能让你跟我混?小心他们揭了你的皮,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吧!” 张咏逸:“你一直在说我爹娘怎样怎样,却没说你自己不同意!那就说明你是愿意收我为徒的!师父放心,我家里人我负责去说服,只要师父您愿意收我为徒——” “他恐怕不能!”却是徐婠在旁打断了他的兴头。 张咏逸愣了愣:“嫂子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觉得他功夫很厉害?”徐婠问,“所以特别羡慕,想要跟他学?” 张咏逸:“是啊!还望凤麟哥和嫂子能够成全。” 徐婠说:“首先,他这个功夫,是他师门的不传密功,没有他师门的同意,擅自传授,会有人来废了你们两个的经脉,把你们都变成废人。” 张咏逸吓了一跳:“啊?那是什么师门呀?这么恐怖!” 徐婠:“是一个千年隐世门派。名字不能为外人道。” 张咏逸:“那……那我请求加入这个门派不可以吗?” 徐婠:“内功需要从五六岁的时候开始修炼,你的年纪已经太大了,永远不可能修炼到我夫君这种程度,顶多修炼一些外门功夫。” 张咏逸:“是吗?那……那……能修炼一些外门功夫也好呀!凤麟哥,我真的很想跟你学!你能不能教教我?” 谢凤麟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要真的能说服你家里,让你父母登门来找我娘说此事,我可以考虑一下去跟我师父请示,看能不能收你做个小师弟!” 张咏逸眼睛一亮:“好!多谢凤麟哥!” 他连蹦带跳地跑了。 谢凤麟看向徐婠:“我发现你这个人挺爱管我的事儿呀!还说得一套一套的!” 徐婠:“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谢凤麟:“我的重点不是你说得对不对的问题,是你管得太多!我的事,你不觉得你说得太多吗?” 徐婠:“不觉得。你是我夫君,本来就该归我管。” 谢凤麟指着他自己:“我?我归你管?” 第128章 到底是我从你,还是你从我呢? 徐婠:“是啊。” “你可知何为女德?”谢凤麟一脸荒谬之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哪一条说了我该归你管?” 徐婠:“出嫁从夫。” 谢凤麟:“对啊!出嫁要‘从’夫啊!它怎么不叫出嫁‘管’夫呢?” 徐婠:“从,便是管。” 谢凤麟:“什么啊!从,是顺从的意思,是要你顺从我,懂吗?” “从与管,乃阴阳相随,无从分离。”徐婠说,“例如,我今儿给你准备的衣服,你穿了,这到底是我从你,还是你从我呢?” 谢凤麟:“你你你……你强词夺理!” “噗嗤!”谢灵运在旁噗嗤笑了,“嫂嫂,我发现你这个人好有趣!” “你可别学她!”谢凤麟说,“小心嫁不出去!” “才不是呢!像嫂嫂这样有趣又漂亮的女子,谁不喜欢?”谢灵运问谢凤麟,“你不喜欢吗?” 谢凤麟斜着徐婠,正要说话,一旁的罗玉敷实在忍不了了,叫道:“表哥!不是说好教我投壶的吗?” 谢凤麟心里不耐烦,但是想着报信之恩,也就忍着气,说:“行!来吧!” 于是,罗玉敷直接上手,把谢凤麟推走了。 到了投壶处,谢凤麟拿起一支箭递给她:“你先投一个我看看。” 罗玉敷投了,谢凤麟摇头:“你这发力不对,要从丹田发力,才能投掷得更远。” 罗玉敷眼神娇羞:“丹田发力,怎么发啊?” ...... 看着罗玉敷看自家夫君那痴缠的眼神,徐婠抿了抿嘴,不悦之色明显。 “婠婠。”罗夫人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徐婠的感受,把她叫到一边,有些为难地说:“你别往心里去,毕竟玉敷这次帮了很大的忙。她提出要珍珠,你给拒绝了。她又提出玩投壶,如果咱们再拒绝——关键他们是亲表兄妹,表哥教表妹玩投壶也是常见的,并不过分——如果咱们再拒绝,就……就忘恩负义了!而且,现在关系好容易缓和一点……” 徐婠:“母亲,如果真的是她报的信,我们自当好生报答。但她在撒谎。” 罗夫人一脸不解:“啊?撒谎?” 徐婠:“我刚才没好意思当面拆穿她。但儿媳也不能让您和夫君一直蒙在鼓里,她在撒谎。” 罗夫人惊疑不定:“你为什么这么说?” 徐婠:“信鸟是温嫔娘娘的。林家有儿郎在禁卫里头当差,发现了萧北滦的阴谋,但是不敢自己揭发,就告诉了娘娘。当时我在娘娘屋里跟她说话呢,那纸条还是我亲手写的。” 这就合理多了,罗夫人恍然大悟:“我就说!这信鸟不从幼鸟开始训练,怎么能送信呢?我之前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可是玉敷她怎么会……她向来是个诚实的孩子啊!我叫她过来问问!” 罗夫人直接把罗玉敷和谢凤麟叫了过来。 罗玉敷正玩得脸颊通红,心猿意马,有些不情愿地问:“姑姑!怎么了?” 罗夫人:“我问你,那只信鸟真的是你养的吗?” 罗玉敷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是啊!怎么了姑姑?” 罗夫人:“你养多久了?” 罗玉敷:“有……半个月了吧!” 罗夫人:“半个月,你就教会它如何在密林当中精准地找到找到人送信了?” 罗玉敷竟也是个人才,谎话张口就来:“因为当时那个卖鸟的他教了我法门!这个其实不难。” 罗夫人:“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罗玉敷:“姑姑!您为什么一直追问这个?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说着,她怀疑地瞥了徐婠一眼。 罗夫人说:“婠婠说,纸条是她写的。” 罗玉敷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问:“姑姑,您信她还是信我?” “罗姑娘。”徐婠说,“这世上的纠纷,如果仅凭一张嘴来断是非,那可就乱了套了。” 罗玉敷自信自己可以写出纸条上一模一样的标准小楷,冷笑说:“没错!这样吧!那字条还在呢!我们写字比对比对,不就知道了?” 徐婠摇头:“罗姑娘,我们都是至亲,不是外人。其实只要你诚心的跟母亲认个错,母亲一直那么疼你,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时候太想要某个东西,难免会行差踏错。”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罗玉敷急了,“你到底敢不敢跟我比一比字迹!” 徐婠:“既然你想比,那就比吧。” 于是罗夫人带他们回了房间,拿了纸墨,两人各自写了几个字。 两人都写得跟字帖似的,单凭肉眼还真分辨不出来,谁才是写字条的那个。 “原来你也能把这手小楷临摹得如此逼真!”罗玉敷说,“难怪敢跑来跟我争功劳!只是你何必呢?我表哥都已经被迫毁了我和他的婚约,娶了你,你还想怎样?” 徐婠没回应,只将纸条并她们写的两页纸都翻过来:“我写字,能做到力透纸背,你可以吗?” 送到谢凤麟手里的纸条,和徐婠刚刚写的字都力透纸背。 但罗玉敷的,却做不到这一点。 罗玉敷捏了捏拳:“这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你抓住这一漏洞,把墨汁儿调的比我的稀罢了!”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徐婠从怀里摸出一个哨子,吹了一声,不一会儿,红色信鸟飞掠而至,停在徐婠肩膀上,亲热地蹭她的脖子。 罗玉敷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你……你怎么能唤来我的鸟儿?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陷害我?” 徐婠说:“这信鸟,是温嫔娘娘养的!而且皇上也知道。你要不要去找他们两位对质一下?” 罗玉敷踉跄了一下,慌乱难堪地看向谢凤麟。 果然,谢凤麟看她的眼神,又冷又嘲讽。 徐婠说:“罗姑娘,我刚刚也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是至亲,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只是还望以后,不要再重蹈覆辙,人立身于世,若是失了诚信,会寸步难行。” 她在门派里,也是做师姐的人,手底下还有一帮比她小的师弟师妹,所以训诫他们也成了习惯。 他们往往都很听话。 但罗玉敷显然不一样,听了她的话以后,捂着脸边哭边骂她:“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人!一边给我挖坑,一边教我做人是吧? 是!我就是想趁机邀功,想让姑姑和表哥对我心存感激,这样表哥就会多看我一眼! 我这段时间每天以泪洗面,我想去死!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都是因为你呀! 你明明是个平民出身,却非要做妻而不做妾!还不要脸地以死相逼!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我的婚约被你搅散了!本该属于我的夫君被你抢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呢?呜呜呜……” 第129章 爷长得太好看,招你了是吧? 徐婠正色说:“他并非‘本该’属于你。如果要以婚约论,他还有一门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呢!若要论‘本该’,他本该属于那一位。” 也就是我。 “更何况,之前你们俩并未正式下定。那便算不得搅散了你的婚约。” “那娃娃亲早就死了!”罗玉敷说,“而且我姑姑跟我母亲亲口约定了我们的婚约。口头婚约也是婚约,怎么就能不算?”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罗夫人叹口气,伸手搂着罗玉敷,说:“玉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今天的事情姑姑也不怪你,我只希望你能接受现实,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而且这段时间姑姑心里挂着你,还一直在暗中为你相看呢! 咱这京城里头,好儿郎多了去了!好多都比你表哥踏实! 例如那位炙手可热的沈探花,你喜不喜欢?姑姑也可以为你去保媒!” 罗玉敷拿手绢捂着嘴,半天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去找我娘了。” 跑了几步,她又回身,淡漠疏离地说:“多谢姑姑可以成全我的颜面,不宣扬出去。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感觉到她的疏离,罗夫人一脸忧愁。 然后烦心地打了谢凤麟肩膀一下:“都是你惹的祸!” “怎么是我惹的祸?说得好像我对她始乱终弃似的!”谢凤麟一脸冤屈,“我之前就跟您说不喜欢她,您非要她的!现在怪我咯?” 罗夫人:“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那天对婠婠胡作非为,你大舅母能跟我们翻脸成仇?不行,我得去找她们。” 罗夫人匆匆走了。 谢凤麟撇撇嘴,转头问徐婠:“你说,是我惹的祸吗?摸着你的良心回答!” 徐婠:“是。” 谢凤麟翻了个白眼:“爷长得太好看,招你了是吧?” 徐婠点头。 谢凤麟嘴角的笑涡艳若桃花:“无耻!” …… 徐婠感受到了罗玉敷对谢凤麟强烈的喜欢,其实心里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晚上,屋里只剩夫妻两人的时候,徐婠问他:“你表妹对你一往情深,你对她呢?” 谢凤麟舒舒服服地泡着脚:“烦得不行。” 徐婠:“烦?” 谢凤麟:“是啊!矫情又缠人,在我认识你之前,我最讨厌的女的就是她!” 徐婠:“你这意思……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我了呗?” 当她小心眼儿生气的时候,别有一番风情。 谢凤麟伤了腿,好多天没有开荤了,顿时心猿意马起来,说:“你今天那个出嫁从夫,阴阳相随的说法,还挺有意思。” 徐婠:“不要转移话题。你最讨厌的女人是我?” 谢凤麟一把将她拉过去抱在腿上:“其实,爷最爱的是你!” 徐婠感觉硌得慌:“你想干什么?” 谢凤麟:“今天晚上,咱们讨论一下出嫁从夫的问题呗?” 徐婠:“放开!我使劲了?” 谢凤麟:“我刚刚就在想,你说得很对。明明说是出嫁从夫,可是晚上出力的明明是我,享受的是你呀!这不对呀!” 徐婠:“……” 谢凤麟:“你看,我的腿也不能大动,要不今晚上你出点儿力?” 徐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问你个正事——” “大晚上说什么正事!”谢凤麟将她压住,动手解她衣服。 徐婠挣扎着想跑,没跑得了。 …… 第二天早上起来,徐婠又想起了那件正事,问谢凤麟:“之前父亲说,不给补偿,是皇上的决定,他又骗了你呢!” 谢凤麟吃饭的动作一顿:“这里头肯定有缘故。下午回家,我找他问清楚。” 徐婠:“你说……他不会也参与其中吧?他的官职最高,说不定拿的还是大头!” 谢凤麟:“不可能!” 徐婠:“不可能吗?” 谢凤麟伸手捏住她脸上的肉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怀疑父亲?” “说过。”徐婠说,“他捞你的钱给他亲儿子的时候,你也说不许怀疑他,结果呢?” 谢凤麟松开她,眉头紧皱地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他愿意拿去补偿大哥,二哥,那就拿去!这点钱,跟他对我们母子的恩情相比,算得了什么?” 徐婠:“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一个人品性的问题!他做出如此不光彩之事,分明人品有问题!” 谢凤麟瞪她:“徐、婠!” 徐婠:“怎么!” 谢凤麟:“父亲已经再三跟我道过歉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又能完全没有私心呢?他把爵位给了我,心里觉得愧对大哥,就借我的钱帮他们置办一些产业,我觉得,这恰好说明父亲的一片慈父心肠!我不许你说他不光彩,人品有问题之类的话!” 徐婠:“我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 谢凤麟:“你!你长本事了,居然敢骂我!” 徐婠懒得理他了,继续吃饭。 谢凤麟:“我看你就是心疼钱!你这个市侩又浅薄的女人!你眼里就只有老子的财产!” 徐婠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跟寒潭似的。 谢凤麟莫名心虚,咳了一声:“现在生意不都回到你们手里了吗?你还夸口说自己很能干,能把陈氏的声誉挽回回来。你要真能做到,娘说不定就会把经济大权交给你呢!你就有花不完的钱了!所以,你与其在这攻击我爹如何如何,不如多在那方面花些心思。” 徐婠:“陈氏商业的信誉坏了,谢氏就可着陈氏工坊吸血呢!你觉得他们能轻易让我们把陈氏的口碑挽回来?” 谢凤麟:“有爹在,他不会再让谢俊胡来!而且……” 徐婠:“而且什么?” 谢凤麟:“而且还有你家爷在呢!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徐婠:“……啧啧,行吧。” 看样子,谢彧底下道歉的态度很诚恳。 罗夫人和谢凤麟,居然都有不追究的想法了。 “对了,你弟弟一直都那样吗?”徐婠想起谢慎来,“他看着……挺不善言辞的。” 一提到谢慎,谢凤麟就嫌弃:“他小时候挺活泼伶俐的,现在越大越木讷了,不愿意去人多的场合,也不爱跟别的兄弟玩,话也说不利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婠:“一般小孩子小时候活泼开朗的话,长大了他也会活泼开朗呀。除非……” 第130章 谢凤麟捂着脸,眼神复杂 谢凤麟:“除非什么?” 徐婠:“是不是他院里的下人对他不好?” 谢凤麟:“怎么可能!下人都是娘亲自挑选的,而且若真这样,他为什么不说?” “也是。”徐婠说:“那,或是受到什么刺激?” 谢凤麟:“回头我私下问问他。” 徐婠点头。 …… 谢凤麟回到镇国公府,就去求见谢彧。 谢彧让推轮椅的瑞喜出去,把门一关,二话不说,直接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在谢凤麟心里,父亲从小到大对他最好,会偷偷带他出门玩儿,背着娘偷偷给他钱。 当他在祖母那边感到恐惧的时候,他会告诉他,百善孝为先,男子汉要勇敢地面对所有的困难,也要有肚量,能咽下所有的委屈。 无论多忙,也会听他诉说自己的心事,见了他就慈爱地揉揉他的头顶。 他从来没有打过自己,每次娘亲训斥他的时候,他都护着自己。 如今,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他一巴掌! 谢凤麟捂着脸,眼神复杂地看着谢彧:“爹?您为何打我?” 谢彧铁青着脸:“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为什么打你?” 谢凤麟:“是因为,在围场我跟皇上说了双龙城寨之事?” 谢彧脸色阴沉至极:“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又闹到皇上那里去?你翅膀硬了是吧?” “我还想问您呢!您不是跟我说,不给百姓补偿是皇上的意思?”谢凤麟一脸矛盾破碎之色,“爹!您该不会也参与其中吧?您......您居然会贪污百姓的拆迁补偿款?” “你放屁!”谢彧打断他,“我什么时候拿过这种脏钱?” 谢凤麟:“那您为什么要帮着他们隐瞒?” 谢彧:“你说贪污,可有什么证据?” 谢凤麟:“这还不够明显吗?还需要什么证据?” 谢彧:“那如果他们找个替死鬼呢?例如,把青龙帮的恶行推到已经前途黯淡的萧北滦身上,说是他胡作非为,这还能给秦光表定罪吗?关他什么事?” 谢凤麟忽然明白了谢彧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您在放长线,钓大鱼?” “现在鱼都被你惊走了!”谢彧说:“秦光表那个老狐狸,什么事都不自己出面,让萧北滦去接触陈青龙。我就等着他赶走百姓,吞下赃款,拿到切实的人证物证,方才收网。你倒好!我什么证据都还没拿到,你先给我捅破了天!” 谢凤麟悔恨地猛一击掌:“您怎么不早告诉我!您要是告诉我,我定然不会坏了您的事!” 谢彧没好气:“这种事,我能跟你说?你才多大?你懂个屁!” 谢凤麟诚心道歉:“爹,对不起啊!是我鲁莽了。” 谢彧叹了口气,问:“刚刚打疼了吧?” 谢凤麟搓了搓脸:“没事!我皮糙肉厚。” 谢彧:“其实比起其他的,我更担心你的安全!那些人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上次大约只是他们对你的警告,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谢凤麟无所谓地说:“您不用担心!自古邪不胜正!我才不怕青龙帮那帮家伙!” 谢彧:“不可掉以轻心。” 谢凤麟:“知道了爹,以后儿子出门,多带点人。” 谢彧点头:“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绝对不能再找皇上,知道了吗?你这次当真把我搞得非常被动。稍不注意,我既得罪同僚,又可能让皇上怀疑我是同谋!” 谢凤麟:“知道了爹,以后不会了。我肯定什么都跟您说。” 谢彧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你不是缺钱吗?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省着花!” 谢凤麟大喜,接过银票:“谢谢爹!” …… 谢凤麟回去,把他跟谢彧沟通的结果跟徐婠说了。 徐婠听了,半天没讲话。 “我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谢凤麟说,“这些年,有多少人想给他送钱买官,他从来不收。他要是想捞钱,这六十万两银子才哪儿到哪儿?所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徐婠:“……倒也有道理。” 那谢彧为什么包庇秦光表呢? 反正说他是为了抓秦光表的贪污证据,她是不信的。 十一师叔跟她讲过朝廷里头的派系。 最大的三个派系,一是太后的母家沈家;二是皇后的母家罗家;还有就是谢家。 而贤王,跟谢彧交好。 谢彧怎会去抓贤王的把柄? 这里头,定然有尚未了解到的关键之处。 “你看,我爹还给了我一千两银票呢!”谢凤麟从怀里掏出银票来,在她眼前晃。 徐婠:“一巴掌一千两,倒也划算。要不你再去挨两巴掌,凑够三千两,去把你当掉的东西赎回来?” 谢凤麟:“去你的!” 徐婠伸手:“拿来吧!” 谢凤麟:“什么东西拿来?” 徐婠:“银票啊!你不会忘了吧?你打赌输了。以后所有的钱,由我来保管。” 谢凤麟:“……” 早知道不跟她炫耀了。 一把将银票拍在她手里,谢凤麟说:“钱别乱花,都存着。回头存够了三千两,我的确得去把东西都赎回来!” 徐婠:“我去帮你赎吧。我有钱,先给你垫上。” “你有那么多钱吗?”谢凤麟狐疑地问,“想要赎回,还得好几百两的利息,我这还差两千多两呢!” 徐婠:“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钱的。” 谢凤麟:“行吧,那你先帮我垫着也行。” 谢凤麟把当票都给了她不提。 第二天他照例一大早去天鸿阁读书。 徐婠也照例去了罗夫人那边请安。 自从把三个孩子送回他们自己姨娘身边,罗夫人的气色眼见着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身形也苗条了一些。 相反,赵姨娘和周姨娘就憔悴多了。 赵姨娘的孩子五岁,最近中了暑气,她没日没夜地照顾,脸上挂个大黑眼圈儿,整个人好像老了五岁似的。 周姨娘也好不到哪里去,才一岁的孩子刚学走路,一不小心就磕着碰着,最让人放心不下,看得出来,她也比以前憔悴了。 “怎么没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罗夫人问。 第131章 跟踪小凤仙 赵姨娘说:“瞳姐儿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夫人,就没带她过来。” 罗夫人:“那,纾哥儿和芝姐儿呢?” 周姨娘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他们这会儿在老太太那边呢!而且,夫人嫌弃他们,妾身也不敢再带他们来打扰夫人。” “周姨娘。”徐婠说,“母亲若是嫌弃弟弟妹妹们,怎么会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周姨娘:“那不不要他们了吗?不就是嫌弃?” 徐婠:“有没有可能,母亲嫌弃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你?” 周姨娘:“你!” 徐婠笑:“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往心里去。” 周凤琴磨了磨牙,气笑道:“妾身最近听到个笑话,说是三奶奶的嫁妆单子,一共就四个字,上面写着“十箱,一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呀?” 罗夫人皱眉:“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周姨娘:“是从老太太那儿听来的呀!想来老太太应该没有记错吧?” 罗夫人神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无可辩驳。 徐婠的嫁妆单子上,就这四个字。 徐婠接过话去:“没错!我的嫁妆的确就是这些。当时时间仓促,我家又远,来不及置办更多的嫁妆,都折成了现银给我。” 周姨娘有些嘲讽地问:“是吗?那不知道折了多少银子呀?” 徐婠:“够花了。” “呵!”周姨娘笑,“这府上粗使的下人拿的月钱,他也够花!就看你怎么花了。” 徐婠:“我怎么花都够了,毕竟现在就我自己花自己的钱,没有其他的负担。不像母亲,还得养着妾室、养着妾室的孩子,甚至还要养着妾室的哥哥!对方不但没有半分感激之心,还各种阴阳怪气呢!” 周姨娘老脸一红,咬着牙不说话了。 罗夫人倒也听得有趣,笑道:“行了,我等会儿要出门,婠婠留下,你们都回去吧。” 人都走了以后,罗夫人说:“婠婠,今天你跟我一起去铺子转转。” 徐婠:“好。夫君让我帮他把当掉的东西都赎回来,我先回去安排人。” 罗夫人诧异:“他让你去帮他赎东西?他哪有钱?” 徐婠说:“父亲昨天给了他一千两。我再垫付一些就够了。” “怎么能让你给他收拾烂摊子?”罗夫人说,“需要多少钱?你跟我说。” 徐婠说:“母亲,我这是为了让他欠我人情!您就让我垫吧。” 罗夫人是担心徐婠钱不够花,问:“两千多两不是小数目,你……” “您放心好了!”徐婠说,“我家就我一个独生女,我娘把家产都给了我,儿媳手里有钱!” 罗夫人便放心了:“那也行!你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管是让他欠你的钱也好,欠你的情也好,早日给我抱上大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徐婠笑:“知道了,母亲。” …… 谢凤麟当掉的那些东西,有些是宫里赏的,件数又多,徐婠不敢掉以轻心,派了两个心腹:桑榆和墨小只带人去赎,她自己准备跟罗夫人出门。 就在这时,小凤仙过来,跟徐婠说,她有个远房亲戚今天做寿,想去参加。 徐婠让她去了。 然后,派人去跟罗夫人说她突然有点急事,今天去不了铺子了。 随即,她跟踪小凤仙而去。 没办法,桑榆和墨小只被她派了出去,其他人怕又跟不住,她只能自己上了。 小凤仙先是去了一家布庄,说这就是她亲戚家,给了赶车的二两银子,让等着她。 然后,她从后门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直接带着她去了万花楼的后庭院。 她进去以后,直奔四层顶楼。 后院守备森严,徐婠不可能混进去。于是她从侧面,施展壁虎功,直接上了房顶。 她的听力很敏锐,很快找到有人的所在,推开半片瓦,她清楚地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这是一间极为雅致的屋子,描写一下布局。 里头有三个人:谢俭,谢俊,小凤仙。 谢俭一脸清冷,坐在主位泡茶,谢俊和小凤仙盘膝坐在他对面。 “凤仙,你那边什么情况?”谢俊问,“怎么一直没什么动静?” 小凤仙优雅地喝着茶,一脸老谋深算:“二爷,你有所不知。谢凤麟那个傻子,为了让我入府,答应了徐婠条件,说是在他们和离之前,谢凤麟不能碰我。” 谢俊:“和离?怎么?他们要和离吗?” 小凤仙:“谢凤麟说,等徐婠两个来京赴考的哥哥来,就诬他一个通奸的罪名!到时候,就不是和离,而是休妻!” “她的两个哥哥?”谢俭皱眉,“那是她两个亲堂哥,弄什么奸情?” 小凤仙:“啊?堂哥吗?我怎么记得谢凤麟说是表哥?” 谢俭:“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堂哥。” 小凤仙:“那,或许是谢凤麟记错了?” “其实,徐婠休不休,不重要。”谢俊说,“重要的是,你要赶紧怀上谢凤麟的孩子,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死了。” 小凤仙摇头:“他连我的床都没上过,怀什么孩子?” 谢俊:“你就不会给他下个药?别告诉我你手里没有!” 小凤仙:“就他那狗脾气,我要是给他下药,等他醒来我还能有活路吗?更何况,我们那院里,还住着个神医呢,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倒也有理。”谢俭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递给她:“用这个吧,用完第二天他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小凤仙:“当真?” 谢俊坏笑:“你试过就知道真不真了。” 小凤仙的神态媚得不行:“讨厌~~” 谢俊哈哈大笑。 “不过,这包药,怕是解决不了问题呀!”小凤仙说:“他说是要参加秋闱,忙得很,我很难请到他。就算真的把他请来了,下了药得手了,也不一定就能有孩子啊!” 谢俊:“你下药得手,有两层意义。一是破了他对徐婠的承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嘛!把你的床上淫技都使出来,他能不上瘾?二者,你要让徐婠亲眼看到!让她和谢凤麟心生罅隙。” 谢俭补充道:“至于秋闱,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参加不了。” 小凤仙:“为何?他说,他已经报上名了。” 谢俭:“因为,今天之后,他就会失去荫生的资格!” 小凤仙:“啊?为什么啊?” 谢俭不说话了。 谢俊坏笑说:“因为他杀了人!” 小凤仙眼神一变:“他杀了谁?” 谢俊:“萧北滦。” 第132章 你想不想试试,二龙戏珠? 小凤仙:“怎么?贤王世子已经死了?” 谢俊微笑:“这会,或许吧。” 小凤仙:“那……谢凤麟还能活吗?杀人不得偿命?对方可是贤王世子,皇上的亲侄子!” 谢俊:“若是正常情况下,谢凤麟肯定要偿命,我们镇国公府搞不好都要被牵连。但若是谢凤麟为了阻止他作恶呢?” 小凤仙:“那自然就无罪了。” “没错。”谢俊说:“但贤王能善罢甘休吗?那就肯定要打官司。按照大疆律法,考生一旦卷入人命官司,成了嫌疑人,就要取消参考资格。” “原来是这样。”小凤仙明白过来,“但是你们为何这般大费周章地让他参加不了考试?难不成就他那草包,你们还怕他中举不成?” 谢俊看向谢俭:“大哥,其实我也觉得小题大做了。” 谢俭摇头,不得不承认:“不要小看任何人。他的记忆力超出常人,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这次小考做的文章也被皇上夸了,不得不防。” “过目不忘?”小凤仙有些诧异,“他这么挺厉害吗?” “怎么?”谢俊话里充满着醋意,“觉得他比爷好?” 小凤仙趴进谢俊怀里,吃吃地笑:“二爷,怎么可能呢!您可是凤仙的老板和再生恩人!” 谢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过二爷,那贤王世子萧北滦,也太惨了吧!”小凤仙语气神态似乎有些迷离。 “谁让他蠢,被皇上厌弃了呢?”谢俊把玩着小凤仙的头发,说:“一个注定不会有实职的王爷,未来对三皇子不会有任何助益,不如死了,还能有点价值。” 小凤仙突然打了个哆嗦,缓缓起身,又问:“我看,谢凤麟对你们两位哥哥,挺信任的,你们背后这般坑他,会不会有愧疚的时候啊?” “愧疚?”谢俊笑,“你看着砧板上的活鱼,即便能懂得它所有的痛苦、窒息与恐惧,会觉得愧疚吗?不会。你只会想象着它炖熟以后的美味,口水横流。” 小凤仙神色更加恍惚地笑了一下,突然又睁大眼睛问:“我怎么这么燥热?难道……难道你们在茶里放了东西?” 谢俊凑近她,闻着她的脸,说:“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先让你试试药效!” 他看向谢俭,说:“大哥,你想不想试试,二龙戏珠?” …… 看着两人把呻吟着的小凤仙弄上了榻,徐婠差点呕出来,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到了隐蔽处,她点燃了特制的香。 信鸟在数十里的范围内,都能循香而来。 不多久,它飞到了徐婠面前。 徐婠将写好的纸条塞进去,又把另一种香给它闻了闻,信鸟便飞走了。 庆幸地是,去围场那天,为了在密林中找到谢凤麟,徐婠给他熏了这寻迹香。 香气半月不散,今日还可以用。 …… 谢凤麟在马车里,呆呆地看着闯进来想杀他的萧北滦。 他手里的剑“叮当”落地,嘴里喷出大口大口的血,回头看过去。 并没有看到人。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扎了他一匕首,自心脏的位置入,直没入柄。 他喘息着回头,问谢凤麟:“是……是谁?是谁?谢凤麟你告诉我,是谁……” 谢凤麟:“是个包裹得很严实的蒙面杀手,闪一下就跑了…….” “杀手……杀手……”萧北滦突然哈哈大笑,“是他们……是谢……” 他“噗通”栽倒在地,满车的血。 谢凤麟有些窒息,呆呆看着已经死了的萧北滦,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突然,那只红色的小信鸟飞了进来,把细细小小的腿儿伸给他。 谢凤麟伸手取下,上面写着:“他们要把萧北滦弄死陷害你,见字快跑。” 就在这时,外头闹闹哄哄的一群人往这边跑了过来,看穿着是贤王府的家丁,边跑边喊:“世子!世子您在哪里?” 谢凤麟果断脱去外衣,反过来罩在头上,飞快蹿出马车,施展轻功跑入人群。 后面一堆人跟着追…… …… “居然是双龙城寨的方向?”徐婠看着信鸟飞走的方向,纳闷地自言自语:“他今天不是上学了吗?应该在宫里才对。” 想了想,她去了当铺。 墨小只和桑榆在那边。 两人交了赎回金,正在指挥人搬东西。 徐婠现身,墨小只迎上来行礼:“奶奶?您怎么来了?” 徐婠:“你们两个过来,我有事交代给你们。” 桑榆:“三奶奶请吩咐。” 徐婠:“小只,你马上易容成谢凤麟的模样,进宫去,让张太傅——最好是让皇上皇后等地位高的人看到你。桑榆,你熟悉宫里的情况,你陪她一起去。在小只易容的时间,你先想办法打听明白,他为什么出了宫,何时出了宫。” 墨小只&桑榆:“是。” …… 皇帝下了朝,正往后宫走,遇到了坐轮椅的谢凤麟,嘶哑着嗓子行礼道:“皇上!” “嗯?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天鸿阁上课吗?到处乱晃什么?” 谢凤麟说:“草民有事情想要禀报皇上!” 皇帝:“你上瘾了是吧?只有内阁成员才有资格直接向朕汇报!你是内阁哪位?” 谢凤麟:“我……我是以您侄子的身份来找您的,大姨父!” 皇帝呆了呆:“……那你说吧,什么事?” 谢凤麟:“那萧北滦,跟疯了一样,说要放火把双龙城寨那一片的人都烧死!” 皇帝:“什么?你确定?” 其实皇帝已经信了八分。 毕竟前两次,谢凤麟说的事听起来都很离谱,结果都是真的。 谢凤麟:“确定!我听到这个消息,就——” “爷!”桑榆推着“谢凤麟”的轮椅,弯腰在她耳边压着嗓子提醒:“您怎么敢在皇上面前你啊我的,要说草民!” “哦哦。”“谢凤麟”又说:“草民听到这个消息,就派恒昌去看了,的确是他,带着青龙帮的人闹事,幸亏有个镰刀帮挡着,但是快挡不住了!大姨父,这事儿十万火急,草民本来想找草民的爹,但是草民也不知道草民的爹在哪儿,所以草民就直接来找您了,这样最快!” 水火不容情,皇帝立刻转头跟禁卫说:“你们带人马去那边看看。让救火队准备着!” 禁卫转身去了。 皇帝又问谢凤麟:“萧北滦又发什么疯呢?为什么要突然跑去放火?” 第133章 你家爷,会护着你 谢凤麟摇头:“不知道。” 皇帝:“行吧,朕知道了,你回去上课吧。秋闱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谢凤麟行礼告退:“草民这就回去。” “等等!”皇帝又叫住他:“你喉咙怎么了?怎么哑了?” “谢凤麟”顺道坑了谢彧一把:“草民被草民的爹罚跪祠堂,晚上着了凉。” 皇帝:“罚跪祠堂?为何?” 谢凤麟:“就因为……围场的事,他说草民坏了事。” 皇帝皱眉:“坏了事?坏了什么事?” “谢凤麟”:“不知道。草民的爹不告诉草民!他还打了草民老大一耳刮子!” 皇帝皱眉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奇奇怪怪别别扭扭的!” 谢凤麟:“啊?有……有吗?” 皇帝摇摇头,摆摆手让他走了。 …… 谢凤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人根本追不上他。 但是他的腿疼得厉害,逃了一段实在不行了,躲在一间民房后头的柴火堆里。 “叽叽叽!”外头传来鸟叫。 好像又是小红鸟的声音! 谢凤麟探头一看,还真是。 跟着小红鸟来的,还有个人:温容。 …… “小只扮成你,在天鸿阁上一天课。”草堂药铺后院,徐婠跟谢凤麟说:“容哥哥披了你的衣服继续引那些追兵追,一直追到下午去。这样,就制造了你的不在场证明,萧北滦的死,就跟你没关系了。” 谢凤麟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徐婠:“容哥哥在万花楼附近办事,看到小凤仙和谢俭、谢俊先后从后门进去了,就跟上去偷听。听到他们说,萧北滦已经被皇上厌弃,对三皇子不再有助力,不如弄死,陷害你一把。 他们又说,你是去阻止他闹事才错手杀了他,此番不至于要你命,但肯定要跟贤王府打人命官司,这样你就会失去参加秋闱的资格。” 谢凤麟眼睛微眯,没说话。 徐婠:“小凤仙还跟谢俊和谢俭睡了,他们还让小凤仙给你下药,一来破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二来离间我们的感情,还说,只要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就可以死了。意思好像是……你有了儿子,陈家人就没法来要走陈家的财产,你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谢凤麟看着徐婠,突然笑了一声:“我就纳闷,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去?这么快就不装了?” 徐婠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啊?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早在小凤仙入府前,就引我去小凤仙的私宅,看了一场好戏吗?” 徐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凤麟:“那个带我去房间的小子,就是温容的徒弟,我记得他的声音。所以,筹谋让我见到小凤仙真面目的,根本不是那个小暖,而是你,对不对,我的娘子?” 徐婠:“好吧……我的确让容哥哥去调查那小凤仙,他发现她还有一个男人,然后买通了小暖,借她的口告诉你。” “那么大费周章地干什么?”谢凤麟问,“就跟今天这样,直接跟我说呗!” 徐婠:“那不,怕你不相信我嘛!天天说我是个骗子……” 谢凤麟:“难道你不是骗子?” 徐婠:“反正,这件事情上,我是一片好心。” 谢凤麟:“是好心吗?” 徐婠:“当然!” 谢凤麟:“明明就是一肚子坏水!看我为了给小凤仙赎身,把所有的东西都当了,背后看我笑话呢吧?觉得我是个傻子是吧?” 徐婠:“……也就,还好。而且你也是半斤八两啊!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还在我跟前演!” 谢凤麟:“是你喜欢演,我陪你呗!” 在演戏这个事情上,徐婠的确不占理,于是她换了个话题:“夫君,小凤仙那个姘头,是不是谢俊?” 谢凤麟:“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徐婠:“温容之前没看到过那个男人的脸,猜想是萧北滦。今天温容又跟我说小凤仙跟谢俊在一起。” 谢凤麟:“没错!正是我的好二哥!竟如此处心积虑地坑害我呢!” 徐婠:“你大哥也参与其中。” 谢凤麟没说话。 看他的表情,大概心里不好受。 徐婠:“你把小凤仙弄进家里来,到底要干嘛?” 谢凤麟却顾左右而言他:“我听娘说,你的两个堂兄快到京城了?” 徐婠:“嗯,送信来了,左不过四五日功夫。” 谢凤麟:“到时候安排在我们府上住着。” “母亲都已经安排好了!”徐婠说:“这些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操心了?我问你把小凤仙弄进来做什么?你别岔开话题!” 谢凤麟:“不想说。” 徐婠:“我想知道!” 谢凤麟叹气,将她拉蹲下来,揉揉她的脑袋:“乖。有些脏事儿,不适合女孩子知道,你就别问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家爷,会护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徐婠愣了愣,抬眸看着他。 向来是她护着别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会护着她。 …… 房间里。 真假谢凤麟、桑榆、徐婠都在。 真谢凤麟盯着假谢凤麟看了好一阵,愣是没看出多少破绽来。 “你这易容术,绝了啊!”谢凤麟感叹,“你这小矮个,是怎么变得跟我一样高的?” 墨小只:“穿增高鞋,而且我不一直坐轮椅吗?高点矮点人家也看不出来!” 谢凤麟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这点我服你。真厉害!也难怪那时候你扮成红红,我一点没怀疑你!” 墨小只一边卸妆一边问:“哟?你不记恨我扮成红红骗你了?” 谢凤麟:“看在你帮了我大忙的份上,既往不咎吧!爷还该给你赏赐,婠婠,你给她十两银子的赏!” “爷。”桑榆在旁说,“您还是先别急着给赏赐吧。” 谢凤麟:“嗯?怎么了?” 桑榆:“她在课堂上睡觉,还回答不出太傅的问题,太傅很生气,罚你今晚写三千字策论。” “三千字?”谢凤麟瞪向墨小只。 墨小只咽了口唾沫:“我不是故意的,他讲课也太无趣了。满嘴之乎者也,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听进去的!” 谢凤麟深呼吸。 桑榆:“她还叫皇上:大姨父!” 谢凤麟:“墨小只!哪个外戚敢如此跟皇上攀亲戚?你疯了!” “我不要银子了还不行吗?”墨小只卸完妆,一溜烟跑了。 第134章 逼问 萧北滦死了。 贤王夫妇就这一个嫡子,悲痛欲绝。 他们跪在皇帝面前,求皇帝主持公道,让谢凤麟偿命。 皇帝让人调查,很快确定,从马车里逃窜出去的人,不是谢凤麟。 因为有很多人给谢凤麟作证。 包括皇帝、张太傅和天鸿阁里所有皇子皇孙,都能证明,贤王府护卫追着那个凶手跑的时候,谢凤麟正在学堂里头学习呢! 他还打瞌睡被张太傅罚了。 而且,双龙城寨那边也没人看到谢凤麟出现过。 只看到了他的马车。 也幸亏谢凤麟伤了腿不怎么敢下地。 当时他还怕一旦现身,再给谢彧惹麻烦。 所以,当时他到了双龙城寨,只让恒昌过去看什么情况,他自己一直在马车里头没出去。 至于萧北滦要放火之事,则是谢俭谢俊找人传的假消息。 …… 谢彧叫了谢凤麟去。 谢凤麟过去,见谢俭、谢俊都在。 “爹,大哥二哥。”谢凤麟笑道,“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谢彧皱眉问:“萧北滦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谢凤麟:“不是啊!” 谢彧:“那贤王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你?” 谢俊一脸关心:“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谢凤麟说:“是这样的,我正上课呢,瑞喜来跟我说,萧北滦身边的心腹小厮找他传话,萧北滦约我去双龙城寨见面,如果我不去,他就要把双龙城寨点了,把那里的人都烧死,一了百了。” 谢俊:“那你去了吗?” 谢凤麟:“我准备去啊!都请假出宫了,但是一时着急,上马车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了痛腿,疼得我死去活来的。我就让恒昌赶着我的马车去了,就谎称我在,用来震慑他们,我去了药铺看腿。” 谢俊和谢俭对视一眼,又问:“那你车上逃走的那个人,是谁?” 谢凤麟一脸猛然:“不知道啊!我问恒昌了,他说他当时在跟青龙帮的干仗,什么都没看到。” 沉默了一会,谢俭突然问他:“你的腿怎么样?” 谢凤麟:“还好,没有大碍。” “腿疼,直接回家来找弟妹看多好,怎么还敢跑到外面那些药铺去?”谢俭一脸关心,“外头那些大夫哪及得上弟妹?” 谢凤麟说:“大哥有所不知,我去的药铺,是徐婠的义兄开的,她就在那边呢!我就是去找的她,她给我用针止了痛,说萧北滦要放火,我去了也没用,她直接把我送回宫里,让我找皇上说去。” 谢俭:“她义兄?” 谢凤麟:“温家人,是温嫔娘娘的侄子,叫温容,开了个小药铺。” 谢俭点头。 “不是你就好。”谢彧一脸终于放心的神色,“你先回去吧。” 于是谢凤麟就回去了。 瑞喜和恒昌跟他一起来的,走的时候恒昌被谢俊叫住:“恒昌,你先等一下,我有月俸待遇方面的问题找你聊聊。” 恒昌请示了谢凤麟,留了下来。 谢彧把他叫了进去,问他:“刚刚世子说的是真的吗?” 恒昌:“当然是真的!” 谢彧审视着他:“没帮着他哄我们?” 恒昌说:“国公爷,世子所言句句属实。” 谢彧:“你可别忘了,你的身契在谁手里!你的月银又是谁给你发放!” 恒昌一脸不解之色:“国公爷,皇上和张太傅等人都可以证明,他一直在天鸿阁上课呢!那时候贤王家的护卫正追着那个凶手满大街蹿,我还去帮忙追过,那人武功奇高,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我们那么多人都没追上。” “见鬼了这是?”谢俊皱眉嘀咕,“那人长什么模样?” 恒昌摇头:“他从头到上半身,都罩了件绿色的罩子,长相啥的什么也看不清。” 谢彧皱眉:“行吧。以后,还是老规矩,初一十五晚上,你过来跟我说说世子的情况。” 恒昌眼眸垂了垂:“是。” 谢彧:“还有他后宅的情况,你也多留意留意。” 恒昌说:“是。” 谢彧:“上次凤麟遇险,你保护有功,你的月银,从五两给你涨到六两,以后做得好,还另外有赏。你可有意见?” 恒昌:“国公爷,那次,奴才被他们按趴在墙上动弹不得,没能护好世子周全,如何还敢要赏?奴才羞愧!” 谢彧神色淡然,但是:“给你就拿着吧。” 恒昌没再说话,行礼告退。 谢凤麟没走远,在路上等着他。 “世子!”恒昌过去,“您怎么在这里?” 谢凤麟:“等你一块回啊!” 恒昌:“奴才怎么敢让世子等?” 谢凤麟:“嗯?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之前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我不是都会等?” 恒昌:“是啊……世子这些年,拿我们几个当兄弟一般。” 瑞喜凑过去:“恒昌,二哥儿说跟你谈月银?你不会又涨月银了吧?” 恒昌:“嗯。涨了一两。” 瑞喜满眼羡慕:“哎哟喂!你们护卫的待遇就是好啊!” 恒昌没说话。 “当初,我要是也能学一身武功就好了。”瑞喜嘀咕,“可惜,我只会跑腿研墨之类的。” 恒昌突然说:“世子……” 谢凤麟:“嗯?” 恒昌:“明日,是我娘的生辰,我想回去看看她。” 谢凤麟:“好,去吧。我让厨房给你拿些肉蛋带回去。” 恒昌:“多谢世子。” …… “世子~”谢凤麟刚回去,小凤仙就哭着扑了过来,“您有没有事啊?” 谢凤麟:“我这不好好的吗?怎么了啊?” 小凤仙:“妾身听说,您……杀了人?是假的吧?” 谢凤麟:“你听谁说的?” 小凤仙:“就是……今天,妾身去走亲戚,在外面听到有人说起。” “亲戚?你还有亲戚呢?”谢凤麟问,“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无亲无故了吗?” 小凤仙:“是认的干亲,一家绣坊的老板,我经常光顾他们家,一来二去就结了干亲,我叫她一声干娘。” 谢凤麟柔声安慰她说:“我没杀人,外面瞎传而已。我要杀了人,还能囫囵地回来吗?” “也是。”小凤仙流下了欣慰欣喜的眼泪,“妾身可能是过于紧张世子了,自从听了这个,担心得我……” 第135章 玉杵 谢凤麟:“不用担心,你看我现在都坐上轮椅了,每天规规矩矩去上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凤仙拿手绢擦着泪,看着格外感性而可怜:“世子,明天晚上,你能不能来妾身这边吃饭?妾身听说世子喜欢吃鱼,特地跟干娘学了一道蒜香鱼,妾身做给你吃可好?” “我最近晚上都要去父亲和大哥那边请教。”谢凤麟说,“他们也忙,我只能趁餐时过去他们还能得些空指点指点我,恐怕没有时间陪你吃饭了。” 小凤仙一脸黯然:“您若是想,肯定是能抽出时间的,您不是经常陪三奶奶一起吃饭吗?世子爷,您是不是嫌弃妾身了?” 谢凤麟:“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你可是我花大价钱赎回来的,别胡思乱想。” 小凤仙:“那就是……三奶奶不许您来妾身这边?” “更不可能了!”谢凤麟断然说,“她就算拈酸吃醋,爷也不会惯着她!” 小凤仙:“那世子是为何不肯去妾身那边坐坐?” 谢凤麟笑:“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怕自己去了你那里,就不想离开,忍不住破坏了我跟徐婠的约定。” 小凤仙害羞地说:“世子~您不用担心的,妾身虽然日夜思念世子,但是妾身也知道分寸的,就算你想,妾身也会阻止您!” 谢凤麟哈哈笑了几声:“行吧!那我明晚去你那边。” 小凤仙喜出望外:“当真?” 谢凤麟:“爷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食过言?” “那太好了!”小凤仙欣喜若狂地说:“谢谢爷!” “哎!都怪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陪你。”谢凤麟说,“等我考完试,一定好好陪你。” 小凤仙:“嗯!” …… 第二天放学,谢凤麟回到瑾明园,看到徐婠拿了个玉杵臼,正小心翼翼地研磨着什么粉末。 “干什么呢?”谢凤麟问。 徐婠:“给你今晚上用的。” 谢凤麟:“什么意思?” “你等会儿不是要去小凤仙那边吃饭吗?”徐婠说,“如果发现不对劲,例如浑身燥热,你就服下一点,包管就没事了。” “呵!”谢凤麟在她身边坐了,伸手环住她。“我突然发现,娶了你,其实还不错。” 徐婠:“是吧?在我们老家,可是有很多人向我提亲的!家里门槛都要踏破了,所以夫君,你是占了大便宜呢。” “是吗?很多人向你提亲?”谢凤麟挑眉,“有多少?” 徐婠:“很多!没有十户,也有八户吧!” “那你怎么——”谢凤麟突然想起来,徐婠是有个指腹未婚的未婚夫的,语气突然就酸起来:“你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徐婠:“他叫,陈茂皎。你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她灵机一动,将凤毛麟角,去掉凤和麟之后,剩下的两个字按音组合成了一个名字。 “陈茂皎……”谢凤麟摇头,“这名字念着这么拗口,一听就知道,他爹娘不会取名,没多少文化。” 徐婠:“谁说的?能跟我们徐家联姻,对方的家世也是不错的。” “若是个大户人家,你干爹干娘找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找不到?”谢凤麟又说,“要不就是死在战火里了!” 徐婠:“应该没有。我娘说,战争结束后那几年,有人在京城见过他们。要不然我娘也不能让我来。” 谢凤麟:“他们若还在,身为男方,应主动联络你家才是。”谢凤麟说,“怎么还要你一个姑娘千里迢迢跑来寻婆家?可见对方早就已经有了毁约断联之心!绝不是什么重信守诺的好人家!你不找他们了就对了!” 徐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怎么满嘴没一句好话?” 谢凤麟:“我说得不对么?” “行行行,你都对。”徐婠将药粉倒出来,小心翼翼装进一个鼻烟壶里,盖好盖子递给他:“要是觉得不对,又不方便躲避,就直接大大方方拿这鼻烟壶吸一吸。但是最好还是偷摸着吸,别让她看见,以免她起疑。” 谢凤麟接过去,突然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又堵着嘴亲了好一阵,要把她的魂吸出来一般。 徐婠好不容易推开他:“你干嘛?!” 谢凤麟看着她微肿的唇:“现在还想跟我和离吗?” 徐婠:“那得看你表现!” 谢凤麟:“行。” 他起身走了。 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身,看向桌子上精巧漂亮的玉杵臼。 他突然问:“你这个东西怪好看的,能不能送给我?” 徐婠:“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看着像玉,实际上是石头做的,是我平时拿来捣药用的!你要这个干什么?” 谢凤麟:“我就想要这个,能不能给我?” 徐婠:“给你吧,给你吧。回头我再买一个就是。” 谢凤麟拿着走了。 徐婠纳闷:“……他要这个做什么?” …… 谢凤麟去了小凤仙那边。 小凤仙打扮得非常漂亮,殷勤将他迎了进去。 整了一桌菜,摆在最中间的就是一道蒜香烤鱼,还温了一壶酒。 谢凤麟伸手将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她:“送给你。” 小凤仙:“嗯?这是什么呀?” 谢凤麟:“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盒子又大又沉,小凤仙心内暗喜。 打开盒子,是一个通体晶莹雪白的杵臼。 小凤仙脸上笑意僵了僵:“这是……什么东西?” “玉杵。”谢凤麟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深情地看着她,“我们这边,聘礼里头通常会有玉杵。我没有机会给你下聘,这个就代表了我的一片心意。” 小凤仙顿时大为感动:“世子爷……凤仙何德何能?能得世子如此相待?” 谢凤麟:“这也不值多少钱,主要是我的一个心意。” “您的心意,自然弥足珍贵。”小凤仙将玉杵捧出来放在桌上,“就把它摆放在这里,就当一件饰品!这样妾身一看见它,就能想起世子。” 谢凤麟深情地看着她:“好。” “世子......”小凤仙往他怀里靠过来。 谢凤麟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似乎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了,问:“你不是说亲手给我做了什么鱼吗?是哪一道?” “这个。”小凤仙指着一盘色香俱全的鱼,说:“世子快尝一尝!” 谢凤麟过去吃了几口,说:“的确不错。你有心了。” 小凤仙坐在他身边,给他斟酒:“您再喝喝这个青梅酒,不会醉人的。” 第136章 姨娘,你小声点 谢凤麟端起来尝了一口:“嗯……爽口绵柔,味道清洌,好酒!这酒,哪弄来的?” 小凤仙:“也是干娘家带来的,您要是喜欢啊,以后就常来,妾身陪您一起喝!” 谢凤麟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托起小凤仙的下巴。 小凤仙含羞带笑地看着他,眼睛似能滴出水来似的。 “陪我一起喝?”谢凤麟低低问,声音表情充满欲感,乃人间顶级蛊惑。谢俊之流与他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 美好的东西,人人都爱。 小凤仙私心里,是希望得到谢凤麟的。 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谢凤麟将自己喝过的酒杯抵在她唇边:“来,喝吧。” 小凤仙樱唇微张,剩下的大半杯青梅酒便倒进了她的口腔。 酒精的刺激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酒里下了药! 让他今晚留下的......春药。 “怎么不咽?”谢凤麟放开她,脸色阴沉了下来,“嫌弃是我喝过的?” 小凤仙忙摇头。 那一瞬间,小凤仙脑子里转了好几转,最后,将酒咽了下去,说:“世子,怎么可能呢!刚刚,我只是在想,这酒,比我上次在干娘家拿的,味道要淡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凤麟神色这才好转,说:“已经非常不错了!来,再来一杯。” 小凤仙再次斟酒,喂谢凤麟喝。 谢凤麟却依然只喝了一小半,将大半的酒,给小凤仙喝了。 这次,小凤仙没有推拒。 反正都是上床,这样更快活不是吗? 唯一的缺点是,明早起来,就不记得晚上发生的过程了。 就跟前几日在万花楼一样,谢俊那个坏坯子给她下了药,等她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却不记得发生了何事。 转眼,一壶酒下去了半壶。 两人都脸色酡红,呼吸急促。 小凤仙已经化作一滩春水,挂在谢凤麟脖子上。 谢凤麟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将她抱起来,走进了内卧。 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出去,掩上了房门。 锦儿脸蛋通红,有种异样的兴奋,拉着文鸢低声说:“终于圆房了!今晚,正房那位怕是要睡不着了!” 文鸢皱眉不语。 “文鸢姐姐,我去一趟茅房。”锦儿又说。 文鸢点头:“去吧。” 于是,锦儿快步跑走了。 不过,她并没有去茅房,而是跑去找了周奶娘,跟她耳语了一番。 周奶娘成日里闲得蛋疼,正蔫儿吧唧地嗑瓜子,闻言顿时来精神了:“当真?圆房了?” 锦儿点头。 周奶娘立刻拾掇自个儿,出门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锦儿回去,却见谢凤麟衣衫完好地站在门口,正在跟文鸢说话。 咦?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世子。”锦儿屈膝。 谢凤麟微微点头,没再继续说,直接回主屋那边去了。 “世子怎么……”锦儿疑惑地问文鸢,“这么快出来了?” 文鸢:“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来了。” 锦儿往里看了看:“他……他跟姨娘圆房了吗?” 文鸢:“肯定没有啊!” 锦儿脸色一变,心里很慌,转身就要走。 她得去把周妈妈追回来。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出喊声:“啊!啊!啊!” 这声音……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开门进去,就见红红探头探脑地站在内卧门口,正冲里头喊:“姨娘,姨娘,你小声点!” 然而,越喊,里头的动静越大。 红红急得骂出了青楼的脏话:“我*!小凤仙!你她娘的疯了吗?快闭嘴!” “姨娘怎么了?”尚未经人事的锦儿和文鸢都一脸不解地问她。 红红回身把她们两个往外推:“你们快出去!关上门!别让人听去了!” 然而已经晚了。 几个婆子在外头,其中一个没好气地问:“怎么回事啊?赵姨娘这是干什么?叫春吗?叫春也不至于这么大声吧!” 文鸢有些难堪地说:“妈妈们,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哎哟喂!别是发了什么病!你们两个小蹄子,还不快进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为首的钱婆子抬步就往里闯。 “诶!谁让你们进来的!”红红急忙阻拦,锦儿见状不对也想阻拦,然而她们几个娇娇小小的姑娘,哪里拦得住这几个人高马大做粗活的婆子?她们推开门就进去了,看到里头的场景,俱都惊呼:“我的娘诶!” 锦儿也跟着进去了,就见那小凤仙身上只穿了个肚兜,手里拿着个粗大的玉杵,正在自渎。 她嘴里发出高亢的喊声,来了这么多人,竟也没有停下来。 这时,外头又有声音,是李娘子在问:“这边怎么回事?是谁在喊?这么大声,都传到奶奶那边去了!” 婆子们赶紧出去,跟李娘子一阵耳语。 李娘子面红耳赤地回去了。 不多时,徐婠和谢凤麟一起过来了,徐婠进去看了看,然后下令:“小只,你去点了她的哑穴。” 墨小只进去了,没多会,声音戛然而止。 但是,某些动静却依然在继续。 徐婠寒着脸跟谢凤麟说:“这就是你的出淤泥而不染?” 谢凤麟一副没脸的样子,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徐婠命令道:“关好门,不用管她。今天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外传,听到了吗?” “听到了。”众人一起回答。 回到前头房里,徐婠瞪着谢凤麟:“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凤麟一改刚刚那丢脸的模样,嘴角凝出一抹狠绝的笑意:“把酒分给她喝了而已。临走时,再把玉杵放在她旁边,另外就是……” 徐婠:“什么?” 谢凤麟:“在把玉杵送给她之前,用它捣过朝天椒。” 徐婠:“……谢凤麟!你……” 谢凤麟一把将她拉过去:“刚才酒喝得有些多。你那个解药,不怎么好使……” “你放屁!我的解药不好使,你就跟她一样了!呜呜呜,放开我……” …… 第二天,小凤仙下身又肿又痛,几乎下不了床。 但是,她忘记了昨晚发生过什么,还以为是谢凤麟弄的。 一大早,她就忍着不适,来徐婠面前炫耀。 “奶奶,昨晚,妾身跟世子圆房了。”小凤仙含羞带怯地说:“今早,应该来跟您敬一杯茶才是。” 她亲自斟茶,跪在徐婠面前,带着三分得意,三分炫耀,三分挑衅地递到她面前。 第137章 这老太太想干什么? 徐婠看着她:“你怎么在抖啊?这么难受,就别乱走了。” 因为钻心的辣痛,小凤仙几乎跪不住,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她深呼吸说:“世子爷昨晚……奴婢毕竟是第一回,有些受不住。奴婢无妨的!请奶奶喝茶!” 徐婠一把打翻了她的茶,问:“你昨晚是不是给他下药了?” 小凤仙看着洒落的茶水,却捂嘴笑了一下:“奶奶,妾身跟世子怎么玩,您也要管吗?” 果然是没有记忆啊! 徐婠摇头:“滚出去。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怕脏了眼睛。” 小凤仙:“奶奶——” 徐婠:“滚!” 小凤仙冷笑一声,起身出去了。 路上,她感觉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了,遂高高昂起头颅,感觉自己终于成了这里的主子。 “呸!”远远的,不知道谁重重地呸了一声。 小凤仙蓦然回头:“谁在那边!” 那边再无动静。 “哼!都给我听好了!”小凤仙放开声音说:“你们愿意做谁的狗我管不着,但是,最好不要往我这里咬!否则,将来,我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呸!”那边却又传来一声。 小凤仙气坏了,叫道:“红红,你去看看,谁在那边?” 红红低垂着头:“姨娘,我们快回去吧!” “回什么去!”小凤仙身体不适,脾气也就不好,伸手就打了她一巴掌,“让你去你就去!” 红红咬了咬牙,过去看了,回来说:“奴婢没看到人。想必已经被吓跑了。” “哼!”小凤仙骂道,“一群狗奴才!” …… 大约是有什么消息传出去了,徐婠去罗夫人那里请安,往日她们不会故意问起小凤仙,今日周姨娘却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问她:“三奶奶,不知道你们瑾明园的那位赵姨娘怎么样了啊?” 徐婠:“周姨娘怎会想起来问她?” 周姨娘笑得意味深长:“就是突然想起来,问一句罢了。” 徐婠说:“她挺好的,就是挺孤单的。周姨娘若是挂念着她,不妨去看看她。” “三奶奶这话说的!”周姨娘说:“就是随便问一句,妾身怎么会‘挂念’她?妾身跟她又不熟!” 这时,赵姨娘也说:“三奶奶,你得抓紧时间怀上孩子啊!要是让庶长子先出世了,那可不太好。” “庶长子?”徐婠原本以为是昨晚小凤仙的丑态传了出去,这会儿听着却有些不对头。 “是啊!”赵姨娘一副为她好的样子,“你不是神医吗?也给你自己开点儿药调理调理身体,尽快怀上儿子才是正道。” 徐婠笑了笑,没说话。 散了以后,徐婠问罗夫人:“母亲,你们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罗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听说凤麟昨晚上跟她圆房了?是真的吗?” 徐婠:“不是真的!您从哪儿听来的?” 罗夫人:“消息应该是从老太太那边传出来的!怎么?不是真的吗?” 徐婠把昨天晚上的情形说给罗夫人听:“……她可能昨晚上有些喝多了,都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事了。早上还要过来给我敬茶呢。” 罗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她……她……简直是恬不知耻!这样的淫娃荡妇,还留在府上干什么?还不快扔出去!” 徐婠又跟罗夫人耳语:“夫君是故意留下她的。” 罗夫人:“故意留下她?他想干什么?” 徐婠摇头:“我也不清楚,夫君也不肯跟我细说。不过儿媳觉得,他应该是自有成算。我们就配合着他吧。” 罗夫人如今对徐婠言听计从:“也行!”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张太傅的夫人带着她小儿子登门拜访。 罗夫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说谁?张太傅的夫人?你确定是张太傅的夫人?” 下人:“是。就是郑夫人。” “她怎么会突然来访?都已经两年没有来往过了。”罗夫人惊疑不定,亲自把郑夫人迎了进来。 “……都是我这不争气的小儿子闹的!”坐定寒暄后,郑夫人笑道,“他钦慕凤麟的身手,想拜凤麟为师,因此,我特地登门,想来求一求国公夫人,还望夫人在凤麟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拜他为师?”罗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又惊又喜:“凤麟那三脚猫的功夫,怎敢为六公子之师?” “夫人。”张六公子起身拱手行礼:“凤麟哥哥才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呢!他是武状元之才!之前,侄儿也跟凤麟哥哥提过,可是他不相信我家里面能让我学武,今日我便恳求了母亲过来,以表真诚。” 张太傅的家族在前朝便是帝师,又为本朝立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可谓簪缨世族,世代清流,张六公子的名声又誉满京城,若他肯拜谢凤麟为师,对于谢凤麟的名声形象,都将是一个提升。 罗夫人惊喜地说:“六公子文采斐然,前途无量,人都说会是第二个沈梦溪!你若真想学武,我让他教你就是!拜师就不必了,你们两个本就是平辈兄弟,你这突然要尊他为师,还他又尊你父亲为师,都没法称呼了!” 张六公子欣喜地说:“凤麟哥哥说过,只要我家里同意,他可以问问他的师父,看能不能收我做个师弟。” “好,好,好。”罗夫人笑着跟徐婠说:“婠婠,你回去跟他说说!这个师弟他必须要收!” 徐婠:“……好。” 两人又说了这两年的误会,俨然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甚至比以前更好。 就在郑夫人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老太太那边却过来传信,说想见一见郑夫人和六公子。 这老太太想干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罗夫人也不好不遵婆母的命令,只好带着母子两人过去了。 老太太对张六公子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说:“早听说了张六公子的才名,今儿一见,果然长得俊啊!” “犬子浅薄,不过做了几首酸诗,就敢到处给人评说。不过是我家老头子的学生们,为了哄老头高兴的过誉之言!”郑夫人笑道:“要说真正有出息,还得是你们镇国公府的孩子,个个都是不凡!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啊!” 老太太听了这话高兴了,跟身边的下人吩咐说:“今儿来了贵客,你们去把大房二房,还有大奶奶都叫过来!还有我家那龙凤胎,也带过来让夫人见见!” “哎哟这……”郑夫人一见这阵势,忙说:“老太太,我这还有些事,正准备回府去了,要不,大太太二太太她们,改日再见?” “那怎么行!”老太太极为好客,“好容易来一趟,必须吃完饭再走!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这……”郑夫人盛情难却,只得说:“那就叨扰老太太了!”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哪里话!”老太太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没事多走动来往!” 一家人?郑夫人不解地看向罗夫人。 第138章 你就不能给他取名叫赢哥儿? 罗夫人也不明白,但不得不帮老太太解释:“我娘的意思是,太傅是凤麟的老师,我们本该亲如一家。” 郑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我家老头子,特别喜——” “师生可不算一家!”老太太却打断郑夫人,说:“若是能结个亲家,那才是一家人呢!” 郑夫人愣了愣:“亲家?” 周老太太:“是啊!六公子长得这么俊,又有才华,若是结个亲家,那真是再好不过!” “哎哟喂,谁跟谁要结亲家啊?”外头大伯母与二伯母过来了,大伯母人未至,泼爽的声音先传了来。 “你们过来了?”周老太太见了大儿媳和二儿媳,有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与慈祥感,完全不像见了罗夫人那般爱搭不理,拿乔作势,“这位是郑夫人和她家的六公子逸哥儿,你们都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大伯母说:“哎哟,逸哥儿都长这么高了!像个小大人了呢!” 郑夫人让张咏逸跟她们一一见了礼。 孩子的确好,不亢不卑,彬彬有礼,谈吐不俗。 罗夫人也暗暗想,难怪自家女儿自从见过他之后,总会变着法旁敲侧击地打听他。 刚刚老太太说接亲家,莫不是想让灵运跟他结亲? 倒是一门不错的婚事,罗夫人想。 徐婠心里也这样想。 谢家虽然有好几个适龄的女孩子,但是,除了谢灵运,其他几个都是大房二房那边的。 大伯二伯连个官职都没有,人家张六公子的父亲却是当朝一品,年龄、身份能跟他各方面匹配的,全家就谢灵运一个。 看样子,这周老太太心里对罗夫人生的其他儿女,还是好的。 毕竟谢灵运和谢慎,是谢彧亲生的...... 正这般想着,大奶奶和周姨娘带着龙凤胎也过来了。 周老太太顿时笑得满脸全剩牙,冲纾哥儿伸手:“哎哟哟!看看谁来了?我们家龙凤胎来了啊!郑夫人,这对宝贝,就是我家的龙凤胎。” “真好!”女人年纪一大,大多爱小孩,郑夫人也不例外,逗他们问:“多大啦?叫什么名字?” 周凤琴将纾哥儿放到老夫人怀里,站在她身边,笑着回答:“他们刚满周岁不久,哥哥叫谢纾,妹妹叫灵芝。” 郑夫人看向她:“不知这位是?” 周老太太亲昵地拉着周凤琴的手,说:“她就是纾哥儿和芝姐儿的亲娘!名叫凤琴,是我娘家侄孙女!我这娘家人啊,也算是给我长脸,给老谢家生了一对龙凤胎呢!” “老太太是个有福之人!”郑夫人笑道:“不知道shu哥儿,是哪个shu字?” 老太太看向周凤琴,周凤琴顿时慌了:“呃,是……” 她也没念过书,哪能知道是哪个纾? 还是罗夫人在旁说:“是绞丝旁加予。” “哦......”郑夫人点头:“是个好字!是国公爷起的吗?” “他们的名字,是我起的。”罗夫人说。 “夫人年少时就素有才名。”郑夫人看罗夫人的眼神充满欣赏,“听您取这名字便知,如今随着阅历的增加,您也是越发精进稳重了。” “您过誉!”罗夫人谦虚摆手:“哪敢在太傅夫人面前卖弄,不过是国公爷托付,赶鸭子上架罢了。” “我看你不是赶鸭子上架,你是故意使坏!”周老太太却说,“我就一直不喜欢这个字,不管它咋写,发音不是跟输赢的输一样吗?你就不能给他取名叫赢哥儿?怎么?我家最最贵重的龙凤胎,还会输给谁不成?” 罗夫人脸色黑了黑。 郑夫人愕然了一下,忙缓和气氛,笑道:“老太太真会说笑!这取名,是有讲究的。既要吉利又要藏锋,还要符合他的命格,不及则短,太过则伤。这个纾字,是宽裕,消灾解祸的意思,他是庶子,这个名字于他而言,正是刚刚好呢!” 庶子二字,却刺痛了周老太太的心。 这痛,全都化作了愤怒,冲罗夫人喷:“宽裕?罗氏,在你心里,凤麟就是金凤凰,我纾哥儿就只能刚刚宽裕,是吧?你这个当家主母,还真是偏心!” 罗夫人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她吵,只淡淡说:“凤麟的名字是他亲祖父取的,不是我取的。您若不喜欢纾哥儿的名字,重新给他取一个就是了。” 大奶奶最喜欢打圆场,急忙插个嘴,说:“对!不是什么大事儿!来来来,两个宝贝儿,这有贵客在呢!过来给夫人和哥哥见礼吧!” 她叫两个孩子过去行礼,然而两个孩子如今知道害羞了,藏在大人怀里,不肯过去。 “过来!”周凤琴生怕别人说姨娘养的孩子小家子气,语气一凶,一手一个,将他们硬拽了过去,说:“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快给夫人请安行礼。” 芝姐儿胆子小,“哇”地一声哭了。 周凤琴更恼了,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让你请个安,你哭什么哭!” 芝姐儿哭得更厉害了。 哇哇的,小嗓门特别洪亮。 周老太太被吵得脑仁痛,一股子埋怨脱口而出:“罗氏,你看看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连个请安问好都不会!” 说着,她又跟郑夫人解释:“这孩子,之前一直都是罗氏在带,也不知道教了些什么!” 郑夫人看出来了,有功,那是周姨娘的。 有过,则是罗夫人的。 而且,其实也没什么过错,不过是无事找事罢了。 看样子,外表风光无限的罗夫人,在婆母面前,日子照样不好过。 郑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眼罗夫人,说:“孩子才刚满周岁,正是认生的时候,正常的!” “是啊!正常的!”二伯母轻言慢语地说:“娘,您别急,孩子大点,自然就好了。” 大伯母也不甘落后,找个话题问:“郑夫人今日来,是为六郎提亲?” 郑夫人被她整乐了,“噗嗤”笑了出来:“我家六郎还小,提什么亲呢!今日来,是想请罗夫人同意,让六郎拜凤麟为师,跟着他学武!” 大伯母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声调蓦然拔高:“凤麟把张太傅给打了,你们居然还能不计前嫌,让六郎拜凤麟为师?” 第139章 再说下去,她怕自己没命了 郑夫人闻言看了大伯母一眼。 这是个缺心眼的。 对这府上世子的恶意,在外人面前,都不用掩饰一下吗? 也不怕将来等谢凤麟掌了权,卡他们家脖子? 郑夫人摇了摇头,说:“大太太何出此言?凤麟没打过我家老爷呀!” “没打过?”大伯母一脸诧异:“不是说他欺负贤王家的庶子,还打了张太傅吗?” “大伯母,外头的人乱传,你怎么还信了呢?”郑夫人正色说,“你们是凤麟的家里人,难道就没问过他真相如何?” 大伯母有些尴尬地说:“……您不知道,凤麟那孩子,有什么事就爱自己憋在心里,一句都不多说的!” 郑夫人:“我家老爷经常说,凤麟是个好苗子,能文能武,天赋超群!外头不少人嫉妒他,你们作为他的长辈,可要护好他才是。” “那是自然……”大伯母感觉没脸,忙转移话题说:“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娘说要结亲家,莫不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周老太太说:“你们看六郎,多俊啊!给咱家公主做驸马,真是再合适不过!” 此话一出,罗夫人和大奶奶一起变了脸色。 郑夫人也是脸色微变地看向老太太。 罗夫人急道:“娘!您在说什么呢!什么公主!什么驸马!” “你急什么!”老太太斜了她一眼,“你该不会也相中了张六郎做女婿吧?那你可得靠边站了!公主身份尊贵,哪是你那丫头能比的?” “公主自有皇上指婚,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家说亲了!”罗夫人气急,“娘,您可千万别再乱说了!” “我可是公主的亲外祖母!我帮我外孙女说门亲,不行?”周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 “当然不行!”罗夫人的声音隐含怒气,转头跟郑夫人说:“郑夫人,对不住,我家老太太是从乡下来的,不懂这些君君臣臣之事,还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郑夫人笑了笑,没说话。 但看老太太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同了。 怎敢说出如此逾越冒犯之言? 不是说,周老太太能养出镇国公这般的儿子,有多么多么德高望重吗? 今日一接触,竟是个不知死活的傻子? “罗氏,你什么意思!”周老太太听了罗夫人之言瞬间大怒,“我乡下来的?我不懂?有你这么说自己婆母的?简直是大逆不道!你给我跪下!” 罗夫人脸色难堪,额间青筋都崩出来了。 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让老太太这边的人进萱堂传话。 也不至于闹出这般的笑话。 “老太太息怒!”郑夫人忙劝,“罗夫人说的是对的,康淑公主是皇室中人,自有皇上指婚。咱们做臣下的,不可逾越本份才是。” “是啊祖母!”徐婠也在旁劝说:“就例如,某个姨娘的娘家人,要擅自定下府里哥儿姐儿的亲事,您肯定会觉得那一家子不知轻重不懂尊卑吧?” 周老太太向来固执己见,完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更何况是她最厌恶的徐婠,当即一腔恼怒尽数倒向了徐婠:“徐氏,你好大的胆子!你把贵妃娘娘比作姨娘?把我比作那些贱皮子穷鬼亲戚?” 徐婠忙说:“不是的祖母!孙媳是怕您想不明白,给您举了个例子——” “跪下!”周老太太猛一拍桌子。 徐婠跪下。 “就你一个平头百姓出身,家里头连个七品芝麻官都没有的,也敢说我贵妃娘娘,说我?”周老太太指着她,“你给我滚出去,跪到园子外头的石子路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徐婠一言不发,起身出去了。 “这……”郑夫人实在是坐不住了,站起来说:“老太太,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急事,我们先告辞了!” “诶?怎么回事?”周老太太试图挽留,“不是说得好好的……” 话没说完,郑夫人已经带着儿子走了,逃命一般。 再说下去,她怕自己没命了。 罗夫人跟着去送,也出去了。 周老太太瞪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骂了一句:“给你脸了!我公主看上你家小子,是你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识抬举的东西!” 大伯母二太太向来凡事顺着她,一个字不敢说。 大奶奶又过去劝,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祖母,您别生气!不值当的!这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难道还能非他不可?” 周老太太皱着眉头:“你不知道!公主说了,她就喜欢这张六郎!其他谁也不要!” “那就请贵妃娘娘跟皇上提一提,请皇上赐婚就是!”说,“咱们贵妃娘娘想要的女婿,他跑也跑不了,何须祖母劳心?” “说得也是!”周老太太冷哼一声,“我也是听说他们过来了,叫来说说罢了,他们家要是不识抬举,回头等张六郎做了驸马,有他好受的!” …… 几人一起到了门外,徐婠果然在石子路上跪了。 周老太太还派了她的心腹婆子于婆子跟去看着她。 罗夫人想说什么,徐婠说:“母亲,儿媳没事。您先送郑伯母吧。” 郑夫人看了眼于婆子,转身走了,一路上,各种难堪。 郑夫人也看出来了,到了无人处,携了罗夫人的手说:“罗夫人,我今儿算是看明白了,你也太不容易了!” 罗夫人苦笑:“我们家国公爷,出身贫寒,家公家婆,还有我大嫂,原本都是乡野中人,没念过书,让您见笑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郑夫人说,“你快别送我了,赶紧回去想办法,把你儿媳妇救下来才是!” 罗夫人坚持把她送到门口,又对她好生感谢了一番,就匆忙回去找徐婠。 一路上她都在想办法,但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若是硬把徐婠带走,老太太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她和婠婠忤逆长辈,也不占理…… 岂料,到了杏园,却远远见徐婠娇娇弱弱地侧倒在地上。 徐婠两个丫鬟正焦急地呼唤她:“奶奶!奶奶!您怎么了奶奶?” 第140章 我跟国公爷之间,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于婆子在旁趾高气昂地说:“这才跪多大会?装什么晕哪!赶紧起来!” “你是不是个人!”紫菱怒道,“我们奶奶晕过去了!你赶紧去禀告老太太!” 于婆子冷笑一声,跟园子门口看门的小厮说:“你们去弄盆粪水来!” 这园子里种满了庄稼,最不缺的就是粪水。 “是!”小厮去了,很快颠颠地提了个粪桶过来。 “你要干什么!”两个丫鬟都去拦她,但是于婆子一声令下,两个看门小厮过来拦住了紫菱和萱珠,于婆子就提着粪桶往徐婠头上浇下去。 罗夫人虽能看到,却还有一段距离,急得她大喊一声:“住手!” 不知是不是这一声吓到了于婆子,她突然脚下一滑,那桶粪水结结实实砸在她自己身上,倒了她一头一脸一身。 她差点被呛死,好半天缓过来,发疯一般的尖叫:“啊啊啊啊!” 晕死过去的徐婠貌似被这叫声惊醒了,睁眼虚弱地起身,看向于婆子:“你……你干什么?怎么这么臭?” “奶奶!您晕过去了,她居然想用粪水将您泼醒!”紫菱说:“不过她恶有恶报,居然倒自己身上了!哈哈哈哈!” “你个贱蹄子!贱蹄子!你敢笑话我!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贱货?你也配笑我!”于婆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抓了一把脏污之物,叫骂着朝紫菱扑过去。 “我叫你住手!”罗夫人又喊了一声,加快脚步小跑着赶了过来。 那于婆子可能又被罗夫人吓了一下,脚下又一滑,直接扑倒在地,那一团脏污正好甩在了押住紫菱那个看门小厮的脸上。 小厮“天呐!”一声惨叫,松开了紫菱,手足无措不敢置信地感受着脸上恶臭粘腻的屎。 紫菱赶紧趁机跑了。 罗夫人:“……” 莫名想笑怎么回事? “母亲!母亲!”徐婠爬起来,跑到罗夫人身后躲着,惊慌地说:“儿媳刚刚眼前一黑,晕过去了,那于婆子,居然拿粪水泼我!救命!” 罗夫人:“……” “母亲?”徐婠看向罗夫人,大眼睛里满是惊惶之色。 罗夫人努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说:“你先回去,其他的交给我。” 于是,徐婠带着紫菱和萱珠离开了。 …… “……跟郑夫人说那样的话,你说她是不是老糊涂了?!”罗夫人找谢彧说,“婠婠劝了她一句,她就借故罚她跪,还让她去外头的石子路上跪!跪晕过去了,那于婆子,居然让人拿粪水去泼她!” 谢彧阴沉着脸,开口却是:“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让她见客吗?你为什么要把人带过去?” 罗夫人:“她让人来叫,我还能当着客人的面违逆婆母?不让去?” 谢彧:“还是你安排得不够周密。杏园来人,就该私底下先问明白什么事,而不是直接让她到客人面前去!” 罗夫人:“她以前从来没主动叫客人去杏园,我哪里能未卜先知?” 谢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罗夫人一愣:“什么?什么故意的?” 谢彧看了她一眼,最终摇头说:“我去跟娘说。” 他起身要走。 “谢彧!”罗夫人叫道。 谢彧停下脚步,回头。 “你把话说清楚。”罗夫人极为隐忍地说,“什么叫我故意的?” 谢彧深呼吸,说:“对不起月裳,今天,就双龙城寨之事,皇上下了罪己诏!我心情不好,说话没过脑子,没别的意思。” 罗夫人:“罪己诏?” 谢彧:“是!这道罪己诏,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我这个丞相的脸上!而且,这一记耳光,还是我自己的儿子抽的!” 罗夫人:“为什么是抽在你脸上?难道那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彧:“我是丞相!百官之首!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不就是抽在我脸上?” 罗夫人:“你也不用这般揽责吧,照你这般推定,皇上是君父,天下之主,他的罪己诏,不更是应该的?” 谢彧声调拔高:“我们做臣下的,能跟皇上推卸责任吗?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罗夫人沉默片刻:“所以,你是觉得,我和凤麟终究是你们家的外人,觉得我会故意引人去看你母亲是如何失态,如何羞辱我和徐婠的,是吗?” 谢彧:“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夫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且冷静一下吧。”谢彧转身走了。 罗夫人深呼吸,托着额头,问黄妈妈:“旗云,你说,我跟国公爷之间,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黄妈妈也有些迷惑:“原本,奴婢以为是几位姨娘的缘故,但是最近瞧着……好像并非如此,奴婢也糊涂了……” …… 谢彧去了老太太那里,把她说了一顿。 一说她不该自作主张提起公主之事。 二说她不该当着外人的面,随意罚徐婠跪。 落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不懂轻重,苛待儿媳孙媳,对老太太甚至整个镇国公府的名声都是个很大的损害。 周老太太一脸偏执:“我就苛待她们又怎么样?我就听不得人家奉承她,我就要当众打她的脸!念过书又怎么样?出身官宦世家又怎么样,到了这里,还不是要受我这个没读过书的老太婆的气!” “娘!”谢彧怒吼,“你儿子我走到今天容易吗?你就当心疼心疼我行不行!” 周老太太:“公主是不是你亲外孙女?我如果不是心疼她,我能把他们找过来说这个?” 谢彧:“贵妃娘娘的事,我哪样不是亲力亲为?我怎么可能不上心?但是……徐婠给你举那个例子是对的!这事就压根不是我们做臣子的该干预的!公主喜欢哪个,得让贵妃娘娘跟皇上提,你使这个劲儿干什么?” 周老太太:“敢情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呗?你要实在容不下我,你把我撵走好了!” 谢彧深呼吸,一脸挫败地说:“以后,有客来,你让月裳招待就行了,就不要叫过来了!我也已经跟月裳说了,下次,你再派人去喊人,直接不让进门!” 第141章 看样子,还是祖母懂我呀! 周老太太:“哎哟哟!国公爷可真了不起啊!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了!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个罗月裳!” “儿子告退。”谢彧生硬地行了礼,转身走了。 周老太太砸了一地的东西,边砸边骂:“老娘把你带到这么大,你居然跟我甩起脸子来了!” “早知道,当初生了你,就该把你丢尿桶里溺死!” “有了媳妇忘了娘,不孝子啊你!” 于婆子在旁边劝:“老太太,您何必跟国公爷置气?国公爷最是孝顺不过!说到底,是因为有小人跟他吹耳边风的缘故!” 周老太太不砸东西了,眼睛微眯:“罗月裳!自从她进了门,我心里这口气,就没顺过!现在又多了个徐婠,成日里仗着给太后看病,气焰嚣张得很!我收拾不了罗月裳,我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小的徐氏?哼!” …… 徐婠第二天要去太后那里,正在给太后搓药丸,周奶娘带着老太太那边的人过来,让徐婠带着小凤仙去老太太那里。 徐婠放下手里的活,跟墨小只吩咐了几句,叫了小凤仙一起去杏园。 周老太太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榻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凤仙,问:“你就是小凤仙?” 小凤仙回答:“是啊老太太!妾身义父姓赵,如今随了父亲的姓,改名叫赵凝烟。” “赵凝烟?”老夫人笑道,“倒是挺好听,长得也好看。” “多谢老太太夸奖。”小凤仙喜道。 “虽然你来自烟花场所,但既然我孙子喜欢你,那你就是尊贵的。”周老太太说,“某些人,即便吹破了天,不得夫君待见,那也就是贱人一个!” 小凤仙愣了愣,随即狂喜道:“老太太明智高见,妾身佩服!” 周老太太说:“我府上的规矩,刚进门的新媳妇,是要伺候长辈的,你可愿意?” 小凤仙急忙过去,蹲跪在榻边,给老太太捶腿:“妾身自然愿意,能伺候老太太,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小凤仙是专门学过怎么伺候人的,锤起腿来也是不轻不重,力道刚好,老太太颇为满意,闭眼享受了一会儿,突然又睁眼看向徐婠:“徐氏,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孙媳告退。”徐婠转身就要走。 周老太太却又说:“我的意思是,不是让你跪在外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走吗?你竟敢擅自离开?” 徐婠回答:“孙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孙媳当时晕过去了。听说是母亲让人把我抬回去的。” 周老太太:“你才跪多大会儿?必定是装的。” 徐婠:“不是的!是真的晕过去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律不知!” “回老太太话。”跟着一起来的萱珠说,“我们奶奶身体弱,石子路上又凹凸不平,奶奶也是受不住才晕了过去的。” “混账!”旁边的于婆子突然吼道,“你当老太太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丫鬟也敢随意插话!来人!给我掌嘴!” 有个婆子过来,伸手就要打萱珠。 徐婠一把抓住婆子的手,推搡开:“于妈妈,你好大的威风!祖母没说话,你就敢动手?上午是这样,现在又如此。若是祖母落下一个不慈之名,都是因为你这恶奴!” 周老太太掌控欲极强,果然,听了这话,看了于婆子一眼。 于婆子有些慌地说:“教训一个丫头,哪里用得着老太太费心?” 徐婠气场从容而强大:“丫头是我的丫头,你有什么权力教训?一个下人而已,还想越过本世子夫人,教训我的人?你娘没教过你怎么做下人,还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吗?” 于婆子气得血往头上冲:“你——” 徐婠却不再理她,转头又跟周老太太说:“祖母,您要怎么罚我都可以,还望不要迁怒其他人。” “那你就继续出去跪着!”老太太眼神阴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徐婠:“是。孙媳不敢有违老太太的命令,只是,明日又是孙媳进宫的日子,刚刚过来之前我还在做为太后做药丸,希望祖母能早点放我回去,不要耽误了明天的事情。” “太后太后又是太后!”周老太太厌恶极了,“成天拿太后当挡箭牌,我就不信,太后还能管着我教训不恭顺的孙媳妇!滚出去跪着!如果再敢装晕,我就打烂你这丫头的脸!” 徐婠没再继续说话,直接出去跪了。 老夫人:“于妈妈,你出去好好盯着!她要是再敢装晕,你就给我泼醒!就拿粪水泼!” 于婆子想到上午被粪水砸了一身,洗了好几遍身上还有味儿的情形,恨得咬牙切齿地说:“是!” “怎么办?三奶奶?”往外走的路上,萱珠扶着徐婠的胳膊,焦急地低声问。 徐婠:“别急。走之前我跟小只说了,如果我两刻钟还没回去,就让她去找夫人来救我。” 萱珠:“可是……就算是跪一刻钟,膝盖也会受不住吧!那石子路上凹凸不平,鹅卵石又硬!” “没事。”徐婠说,“不用担心。” 她又跪到了外面的石子路上——当然,挑了个远离上午倒粪的地方。 跪了才不到五分钟,居然下起雨来。 门房很有眼力劲儿的给于妈妈送了一把伞来。 “下雨了……”萱珠说,“奶奶,奴婢回去拿伞来吧!” 徐婠点头:“好。我可不能生病,明天还要进宫呢!” 于是萱珠起身,准备回去拿伞。 “干什么呢!”于婆子一把将萱珠重重按倒在地上,“给我跪好了!” 徐婠:“于妈妈!祖母只罚我一个人跪,可没有罚我的丫鬟跪!” 于婆子鼻孔朝天地说:“主子都跪了,丫鬟还敢不跪?你这丫鬟是要翻天!” 徐婠:“让她回去取一把伞来,要不然,万一我病了,明天进不了宫,这个责任你可担得起?” 于婆子明显还是怕的,转身进去了。 不多时出来,她传了周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说了,哪怕天上下刀子,你也要跪满两个时辰!你们两个都给我规规矩规地跪着,谁也不许走!” “咦?”突然,后头响起一个声音,“干嘛呢你们这是?” 几人回头一看,是谢凤麟回来了。拿着一把油纸伞,还穿着早上走的时候穿的衣服。 徐婠被雨淋得有些睁不开眼:“夫君?你回来了?” 谢凤麟:“是啊!你跪这干什么?你又惹祖母不高兴了?” “是啊!”徐婠说,“我可能是说错了话,祖母罚我在这儿跪两个时辰,说是天上下刀子也不许走。” 谢凤麟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下:“看样子,还是祖母懂我呀!” 他抬腿进去了。 第142章 我看你是脑子缺根筋! 到了屋里,就见小凤仙正在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笑意盈盈,非常慈祥的样子。 谢凤麟挑了挑眉,给她请安:“祖母!听说凤仙来了您这边,孙儿还担心您会为难她,看样子是孙儿多虑了!” 周老太太说:“你这个妾室,虽然出身不光彩,但是个好的!不像外面那个徐婠,浑身上下长满了刺儿!” 谢凤麟:“是吧!我的凤仙就是好!像徐婠那样的,就该休了去!” 他坐到老太太身边,也给他捶肩:“祖母,要不您替孙儿做主,把徐婠休了,把凤仙扶正吧!” 周老太太虽然很乐意听到这个话,但她却不能同意:“就算你把她休了,你爹娘也不可能让小凤仙做你的正妻!你就别动这个歪脑筋了。” 谢凤麟撒娇:“如果祖母肯做主的话,我爹娘也得听您的呀!求求您了祖母!您一向最疼我,帮帮我呗!” “你爹不会听我的呢!”周老太太又想起今天谢彧跟她说的那些话,不高兴地说:“他啊!是被迷了心窍了!” 谢凤麟跟老太太说悄悄话:“那,您就让她多跪一会!她身子弱,吹点凉风就咳嗽,多淋会雨,说不定就病死了!她死了,就不会挡在我和凤仙中间碍事了……” 周老太太本来笑着,这会却有些笑不出来了,暗中寻思,万一真的淋死了,太后那边不好交代。 就算在太后那边交代过去了,罗月裳肯定会让谢凤麟续娶罗玉敷。 罗玉敷他爹主管吏部,官至二品,会是谢凤麟很大的助力…… 这个念头在周老太太脑子里一转,她随即笑道:“你别说孩子话了!算了,来人,传我的话,让徐婠回去吧!跟她说,我也不是想为难她一个晚辈。就是为了让她长长教训,不要随便在长辈说话的时候插嘴。” 下人听令去了。 谢凤麟急得直跺脚:“祖母!她对您不敬,您怎么能这般轻易放过她?” 周老太太摆摆手:“你带她们都回去吧,祖母也累了,想休息了。” 谢凤麟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 谢凤麟只拿了一把伞。 一出门,他就赶紧给小凤仙打上伞,生怕她别淋着的样子。 周老夫人看着两人的背影,笑道:“凤麟还是很会疼人的。” “可不是!”旁边的下人也笑道,“对赵姨娘可真好。” 徐婠和萱珠已经站起来了,但依然在雨里淋着。 见了两人共撑一把伞出来,徐婠没好气的问:“你就没有多带几把伞?” 谢凤麟看了看小凤仙,又看了看她,说:“我就带了这一把。” 徐婠转身就走了。 “脾气真大。”谢凤麟嘀咕了一句,把伞给了小凤仙,自己也淋着雨走。 “世子!”小凤仙叫道:“您怎么能淋雨呢!快进来!” “没事,你撑着。”谢凤麟淡淡说,“只要你不淋雨就行了!我要跟你共撑一把伞,你都淋湿了。” 他加快脚步往前追上徐婠,小凤仙在雨里行走非常困难,追不上他们。 “如果多带几把伞,不就明显是去接你们的吗?”谢凤麟瞅着徐婠,“所以才只带了一把。” 徐婠:“所以你不是来接我们的呗?” 谢凤麟:“我是!但是我得在祖母面前反着来!她才能放你们回来。” 徐婠:“呵!徐婠我发现你这个人,挺奇怪的。” 谢凤麟:“哪里奇怪?” 徐婠:“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却又什么都不做!不奇怪吗?” 谢凤麟:“什么叫什么都不做?我这不把你救回来了吗?本来我娘要去的,还是我跟娘说,她去了肯定又要吵架,所以换我去。” 徐婠:“我是说以前!你明知道你祖母那帮人都对你不善,可是你却破罐子破摔,为什么?” 谢凤麟不说话。 徐婠:“行!不愿意说就不说。反正我跟你,也就是个露水夫妻,不长久。” “你说的什么鬼话!”谢凤麟突然吼了她一句,“还能为了什么?为了我爹娘呗!我这样,大家都开心,我娘的日子也好过!” 徐婠看了他一眼,他却移开眼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以闭嘴。” 徐婠:“……” 罗夫人在瑾明园等着。 见他们两个湿淋淋的回来,急忙吩咐将熬好的姜汤端上来,又让他们去把衣服换了,头发擦干,方才问徐婠:“婠婠,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徐婠说:“母亲放心,喝完姜汤身上暖融融的,没事了。” “以后她再叫你去,你直接来找我,我陪你一起去!”罗夫人说,“如果他们质疑,你就说我吩咐你的!让他们有问题来找我!” 徐婠点头:“谢谢母亲!” “你受委屈了。”罗夫人心里难受,“她都是因为不待见我,却又不敢对我太过分,所以就拿你开刀!婠婠,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徐婠:“母亲,您别这么说。在儿媳看来,并不是您连累了我,而是……只要这个人是夫君的妻子,而且一心为他好,就一定会遭到她的刁难!” 罗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默认了。 就在这时,小凤仙过来了,提着食盒,见到罗夫人,一脸诧异的样子:“夫人也在?” 罗夫人冷着脸没说话。 “夫人,刚刚三奶奶说世子没有给她带伞,生气走了。世子一着急,伞也不打,直接就追了上去。”小凤仙说,“妾身担心世子着凉,熬了姜汤拿过来,还望世子用一些吧!” 罗夫人却冷笑说:“少来!在我面前玩明着送汤,暗中挑拨这一套,你还嫩了点儿!” 小凤仙一脸冤屈:“夫人,妾身就是来送姜汤,没有别的意思呀,您误会妾身了!” “刚刚我过来吩咐煮姜汤的时候,锦儿看到我了!难道她没告诉你?装什么呢?”罗夫人语气犀利,“人家夫妻两个爱置气就置气,爱淋雨淋雨,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妾室来说三道四?” “妾不知道呀!锦儿没跟我说!”小凤仙泪眼婆娑地看向谢凤麟,“世子,您知道的,妾身不是这样的人!” 谢凤麟说:“是啊,娘。凤仙不是这样的人,您一定误会她了。” 罗夫人:“我看你是脑子缺根筋!” 谢凤麟:“……” 罗夫人看向小凤仙:“听说老太太找你去,跟你说什么了?” 第143章 激 小凤仙回答:“她说,新媳妇进门,要伺候长辈,妾身就给她捶腿。” 罗夫人:“她是不是还挺高兴的?” 小凤仙:“还好。” 罗夫人笑:“那你比你们三奶奶强。你们三奶奶在她那里是半分好也讨不来。既然你能哄她老人家开心,以后你就每天过去伺候她。” 小凤仙表情僵了僵:“啊?这……妾身是个妾室,怎么配伺候老太太?” “你放心好了!”罗夫人说,“我们家老太太,就喜欢妾室伺候。” 小凤仙不回答。 谁想去伺候那老太婆呀! 刚才跪在地上给她捶腿,把她累个半死。 “怎么?你不愿意去老太太那里尽孝?”罗夫人神色一冷。 “愿意!”小凤仙只得回答,“妾身当然愿意。” 罗夫人:“嗯。姜汤他们都喝过了,你拿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谢凤麟和徐婠把她们一起送出了门。 徐婠忍不住感慨:“我真是个有福气的,才能有个这么好的婆婆。” 谢凤麟凑过来:“就婆婆好吗?” 徐婠看了他一眼:“那还有谁好?” 谢凤麟:“你夫君呢?” 徐婠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夫君更好!” 谢凤麟捉住她的手,亲了亲,又把整个人抱起来圈外怀里,摸摸额头,确定没发烧,便上下其手起来…… …… 第二天早上。 徐婠临窗而坐,执笔书写。 窗外的阳光自高大的合欢树冠漏下,随着微风穿进屋里,空气中浸染了丝丝清香,光影斑驳,疏密交错。 墨小只坐在她旁边,歪头看着纸上的文字:“师姐,你是在写谢彧的家谱吗?” 徐婠:“嗯。” 墨小只:“写这个做什么?” 徐婠:“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墨小只莫名兴奋:“下一步该怎么办?” 徐婠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激。 墨小只:“激?什么意思?” 徐婠:“谢彧和罗夫人之间,牵绊太深。谢彧需要罗夫人为他养育儿女,对外交际;罗夫人也需要镇国公府摆脱陈家的迫害,作为安身立命之所。 所以,他们之间即便暗潮汹涌,也会避而不谈,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我们得想办法去激,让他们之间的矛盾,由暗转明,这样罗夫人才能见到谢彧的真面目。” 墨小只:“怎么激?” 徐婠将那张纸上的名字一个个扫过去,最后,在康淑公主的名上画了个勾。 墨小只:“她?” “我也是昨天才突然发现。”徐婠说,“她在周老太太、谢彧、贵妃三代人心目中,都很重要。” 墨小只:“所以呢?” 徐婠写了张纸条,让信鸟带给十一师叔。 …… 太后宫中。 墨小只禀道:“太后娘娘,我们奶奶病得起不了身,今日不能进宫来给娘娘施针了。我们奶奶说,等她好些了,会立刻过来。她让奴婢送这些药丸给您,说用法跟以前一样。” 徐婠每次给太后扎针,按摩,太后都觉得特别舒服。 这几日下雨变天,身上正酸痛,本想着今日能好受些,不曾想又听到徐婠病了的消息,她皱眉问:“她怎么了?” 墨小只说:“我们奶奶本来好好的,昨日张太傅的夫人到我们府上来了以后,她就病了。发着高烧,吃什么吐什么。” 太后:“什么?张太傅的夫人?郑夫人?” “正是!昨日,她带着张六公子去了我们府上。”墨小只说。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墨小只:“奴婢不知道。奴婢当时没跟着奶奶。奴婢问奶奶和跟在奶奶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不肯说!” 太后收了药丸,打发墨小只回去,然后,召了郑夫人去。 说来也巧,郑夫人和太后,年轻的时候乃闺中蜜友。 如今虽然都已经身份不同了,但是,却也比旁人亲厚得多,京城里头各种八卦秘闻,基本上都是经由郑夫人的口告诉太后。 “什么?!”太后气笑了,“她说,要让六郎跟康淑结亲?” 郑夫人摇头:“坊间都在传,周老太太德高望重,教养出丞相这般的忠义之士。 但是,平日的各种聚会,却甚少见到老太太的身影。不只是老太太,她的大儿媳和二儿媳平时也很少见,各种事情都是罗夫人在打点。 臣妇回去琢磨半天,觉得,之所以很少见,恐怕是因为拿不出手,见不得人!毕竟出身乡野,看起来很不通事。” 太后:“你说她不通事,哀家听着,却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她有不臣之心!” 郑夫人脸色一变:“这……” 太后:“明知道她要来给我扎针,却还罚她跪!昨天还下了大雨!肯定是淋了雨生病了!她若是对哀家存有半分敬意,又怎会这样做?她还想给公主做主找婆家?她怎么不上天?!” 郑夫人只是跟太后说八卦,并没有害人之心,忙说:“娘娘,她若真有不臣之心,就不会傻到说出来了!臣妇瞧着,就是不懂事而已!” 太后:“就算没有不臣之心,肯定是个心思歹毒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谢灵荫……” 牵涉到宫里的密辛,太后不说了。 …… 徐婠进宫,给太后扎了针,又拿出一条抹额来,说:“这个里面,草民放了艾草等药材,天气渐凉,冷热交替之时,早晚戴在头上,有保健之效。” 太后接过去,赞叹:“你这小手怎么那么巧?不但会针灸,会推拿,会做药,会煮饭,这针线也做的如此精巧好看!宫里的绣娘也不过如此。” 徐婠说:“娘娘!草民惶恐!这针线不是草民做的!草民的针线活儿拿不出手,是请家里的妹妹代劳的。” 太后:“哦?哪个妹妹?” 徐婠:“是婆家嫡亲的妹妹,灵运。小姑娘虽然才十岁,针线却尽得教针线的齐娘子的真传,看得草民好生羡慕!” 太后:“哦!才十岁!能做到这种程度,当真非常好!” 徐婠:“妹妹的确蕙质兰心,不仅针线好,读书也是族学里头首屈一指的,很多男孩子都不如她,是个跟我婆母一样能干的小姑娘。” 太后随口一问:“可有说婆家?” 徐婠:“还没呢!前几日,郑夫人带着张六公子来家里,草民还以为她是来提亲的呢!当时心里还想着,她跟张六公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不曾想竟是来拜师的!” 太后突然心里一动:“是吗?” 第144章 太后做媒 徐婠点头:“是啊!我婆婆也这么以为呢!当时我俩还高兴了一阵子。” 太后:“这么说,你婆母也中意咏逸?” 徐婠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张六公子才学斐然,全京城的丈母娘都中意他呢!” 太后笑道:“那这样,你回去问问你婆母,哀家给你家妹妹和咏逸做媒,问她愿不愿意!” 徐婠一脸惊喜:“娘娘可是当真?莫不是哄我吧?” “我哄你做什么?”太后说,“你尽管回去问!” 徐婠:“那……那草民就回去问了!若能成,草民替妹妹深谢娘娘!” 徐婠跪下给太后磕了几个头。 …… “欸?师姐,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想起给张六公子和谢灵运做媒的?”回家的路上,墨小只半天都没想通。 徐婠微笑:“太后娘娘的性子,是有点孩子气的。周老太太给她找不痛快,她就要反过来找一找周老太太的不痛快。” 墨小只:“啊?就这么简单?” 徐婠:“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平时,得学会观察人。” 墨小只:“哦。” …… 第二天,太后把郑夫人和罗夫人都叫去,两家郎有情妾有意,当场拍板定下了亲事。 罗夫人进宫,少不了要去拜见皇后,姐妹两人说了半天话,皇后还说,要给侄女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罗夫人高兴地回府,让人去找谢彧来。 然而去的人回报,说国公爷在老太太那边。 于是,罗夫人亲自过去了,跟他们说了这件喜事。 “你说什么?张六郎跟灵运?”老太太瞪大一双三角眼问。 “是啊!”罗夫人一脸喜色地说,“太后娘娘召我和郑夫人入宫,亲自说定的!” 话音刚落,周老太太“啪!”地一巴掌,打在了罗夫人脸上。 罗夫人半天反应不过来,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着周老太太:“你……” “那张六郎是我德儿的!”周老太太尖叫,“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啊?我有没有跟你和张家的说过?” 德儿,就是康淑公主。 萧德,是她的名字。 罗夫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委屈,愤恨一起涌上心头,噙着泪说:“您家贵妃早就跟皇上提过!人家张家不愿意让儿子做驸马!各朝各代,驸马一般不授予实职,他们家对张六公子寄予厚望——” “我管你那么多!还由得他愿意不愿意?”周老太太吼道,“堂堂公主,还不是想要谁要谁?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小贱人,怎么敢跟公主抢男人!” 罗夫人愣在那里:“小贱人?灵运是你的亲孙女,你居然骂她小贱人?” “跟公主比,全天下所有的女子不都是贱人?”周老太太说,“罗氏,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马上把这门亲事退掉!马上去!” 罗夫人缓缓看向谢彧:“国公爷,你怎么说?” 谢彧眉头紧皱:“娘性格冲动,不该动手,我代她向你道歉!但是这件事,你的确不该不跟我们商量,就擅自做主定下。” 罗夫人:“你以前不是说,内宅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吗?怎么灵运的婚事,难道不是后宅之事?而且这是好事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不同意!” 谢彧:“夫人,在这个家里,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到了我这个位置,儿女的婚事,就不仅仅是后宅之事。” 罗夫人:“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也让我去退了?” 谢彧:“公主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想要的东西,若是不给,怕是要闹翻天。还是去退了吧!” 罗夫人:“可人张家不愿意让张六郎做驸马!我去退了,他们也跟公主结不了亲!” 谢彧:“这个你不用管。这世上很多事,由不得他愿意不愿意。” 他说这话之时,那久居高位而膨胀的自信,跟周老太太一模一样。 当真是……亲母子。 罗夫人笑了:“国公爷,您是认真的吗?” 谢彧:“自然。” 罗夫人:“难道你不觉得,灵运跟张六公子,是一桩好姻缘吗?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半点开心吗?” 谢彧:“你怎么分不清主次呢?公主是公主,一切自然要以她为先。至于灵运,我自然也会为她物色一门好亲事。” 罗夫人看看周老太太,又看看谢彧,神色几经变换,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 傍晚,该放学的都放学了,府里外出的哥儿姐儿陆续回家。 谢凤麟也回来了,一边更衣,一边跟徐婠说:“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萧北滦,包括他爹。” 徐婠毫不意外:“推给死人最省事。” “贤王不但把罪过推给了萧北滦,还为萧淇请封了世子。”谢凤麟感叹,“萧北滦最讨厌萧淇,如果他地下有知,怕是要气得活过来。” 徐婠:“人走茶凉,正常。所以,无论如何,第一要紧的,永远是活着。” 谢凤麟喜欢看她这样万事波澜不惊说话的样子,笑了笑,倾身凑近她问:“你觉得,会是谁杀了萧北滦?” 徐婠:“自然是设计害你的人。你两个好哥哥。” 谢凤麟:“我是说那个杀手,你觉得会是谁?” 徐婠:“这我哪知道?或是青龙帮的人?你当时看到他的脸了吗?” 谢凤麟:“没有。蒙着脸,只看到一眼,转眼就没影了。” 徐婠:“所以你在怀疑什么呢?” 谢凤麟:“我感觉,那个身影,像萧淇。” 徐婠帮他系腰带的动作一顿,看向谢凤麟。 谢凤麟受不住她这般近距离看着他,俯身就亲她,从额头到脸蛋到小嘴,不安分的手搓揉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 “嫂嫂嫂嫂!”突然,谢灵运跑了进来。 一看到两人的情形,她急忙回身捂住眼睛:“啊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婠羞恼地推开谢凤麟,整理好衣服,说:“妹妹,进来吧。” 谢灵运太高兴了,进门,冲她哥做了个鬼脸,然后直接抱住徐婠,“嫂嫂,娘说得没错,你就是我们家的小福星!我太喜欢你了!” “干什么呢?”谢凤麟不满地垮着脸。 他媳妇儿,他还没抱过瘾呢!谢灵运还跑来抢。 谢灵运:“黄妈妈跟我说,今天太后娘娘给我和……和……是不是真的?” 徐婠笑着咳了一声,假装不知情:“你和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谢灵运:“你怎么会听不懂!黄妈妈说是你带的话!” 徐婠:“我真的不懂啊!妹妹,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145章 遍布淤青 谢灵运跺脚:“就是……太后给我和张六公子做媒的事啊!黄妈妈说,今天我娘和郑夫人已经把婚事定下了?” 谢凤麟:“啊?徐婠,当真?” 徐婠笑着点头,拉着谢灵运的手说:“嫂嫂逗你玩儿呢!的确定下了!皇后娘娘亲自给你们道贺呢,还说要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谢灵运笑得合不拢嘴,再次抱住徐婠:“嫂嫂!谢谢你~我太幸福啦!” “谢灵运!你知不知道羞?”谢凤麟说,“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矜持一点。” 谢灵运羞红了脸,躲在徐婠怀里,冲谢凤麟做了个鬼脸。 徐婠笑:“所以,我要了你一条抹额,你不亏吧?” “不亏,不亏!以后嫂嫂要什么,尽管跟我说!”谢灵运说,“我不睡觉也帮你做出来!” 谢凤麟:“抹额?什么抹额?” 徐婠说:“我需要一条抹额,往里面放药材,给太后娘娘用。正好妹妹那里有一条,是给祖母做的,我就跟她要了来。太后娘娘很欣赏妹妹的绣工,又听说她还没定亲,就动了心思给她和张六郎说媒。” 谢凤麟对妹妹的这桩婚事也挺满意,点头说:“张六人不错。这门亲事很好。” 徐婠点头。 “这样!这是一桩喜事,该好好庆贺一下。”谢凤麟说,“今晚上,叫上爹娘和谢慎,一起到我们这里聚个餐,吃个饭。婠婠,吩咐李娘子做几个拿手菜!” 徐婠点头:“妹妹,你还没换衣服呢,先回去换件舒服的衣服,叫上他们一起过来吧。” 谢灵运说:“那得等会儿,黄妈妈跟我说,爹娘都在祖母那里,我不想去她那边……等娘回来我再跟她说。” 徐婠:“行!那你先回去等着母亲回来。四弟那边,就让你哥去找他来好了!” “好!那就谢谢三哥了!”谢灵运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谢凤麟则去接谢慎过来吃饭。 过了好一阵,他才拉着谢慎回来,却忧心忡忡地跟徐婠说:“你帮他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话音刚落,他就自己跑到角落里蹲着,伸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怎么回事?”徐婠惊诧地问。 “我去找他,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谢凤麟说,“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又不说!” 徐婠过去,蹲在谢慎身边,轻声说:“四弟,我是三嫂。你放心,我和你三哥绝不会伤害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他抱自己抱得更紧,拿背对着她。 “谢慎!”谢凤麟过去,一把将他拎起来,“站好了!” 他像只惊弓之鸟,站在那里,垂着头一动不动。 “弟弟,我帮你把把脉可以吗?”徐婠问。 他不回答。 徐婠试着轻轻拿起他的手,给他把脉。 “他怎么样?”谢凤麟问。 徐婠皱眉:“小小年纪,怎会气郁失调?” 谢凤麟:“气郁失调?那是什么?他是生病了吗?” 徐婠:“算是吧。四弟,你能不能告诉三哥三嫂,你今天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谢慎摇头,小声说:“无事。” “无事?”谢凤麟很气,“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无事?你遇到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啊!是不是学堂里头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揍回去!” 谢慎摇头。 “我看看!”谢凤麟撩起谢慎的衣袖想看看身上有没有伤,谢慎却不让他碰,挣扎着躲开。 “你别动!让我看看!”谢凤麟凶他。 “不要!你别动我!”谢慎推他。 “三哥,四弟,你们干什么呢?”谢灵运来了,高高兴兴牵着罗夫人的手。 谢凤麟跟罗夫人说:“娘,您看谢慎!他现在是越来越奇怪了!我刚刚去找他,他居然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而且,照顾他的人都说,他成天也不怎么吃东西,饿得人都瘦了一圈!” 罗夫人一惊,过去看自己的小儿子,发现的确瘦了很多。 而且,他还躲避她的眼神,精神萎靡,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似的。 “慎哥儿,你怎么了?”罗夫人最近很少见到谢慎,心里本就担心他,此时的担心达到了顶峰,忙问他:“你是不是生病了?婠婠,你快给他看看!” 徐婠说:“母亲,您不用太担心,刚刚儿媳给他把过脉,四弟的身体没有大碍,就是有些郁滞于心的症状。” “郁滞于心?”罗夫人不解,“那是什么?” 徐婠:“就是,长期不开心,导致人的神志受损,不算什么大病,但是也不可轻忽。” “不开心?”罗夫人心疼不已地抓着儿子的手,“慎哥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谢慎将自己的手抽回去,说:“娘,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我想回去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 谢凤麟一把拉住他:“你怎么回事呀!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闷着算怎么回事!” 谢慎使劲儿挣扎,突然尖叫:“你放开我!放开我!” 徐婠直接给谢慎扎了一针。 他软软倒了下去,被谢凤麟接住。 “你……”罗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徐婠。 徐婠说:“母亲放心,我扎了他的睡穴,一会儿就醒来了。夫君,你快把他抱到榻上去,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伤。” 谢凤麟依言而行,解开他的衣服查看。 他还是个孩子,徐婠和谢灵运也没有避讳,直接过去看了。 他小小的身体上,遍布着好些淤青! 手臂上,背上,胸口,腿上到处都有,新伤摞旧伤,有的地方都肿胀乌青了。 “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罗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是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徐婠检查了一下,拿了金创药给他抹了,说:“都是些皮外伤,不会有危险,但是看这些痕迹,他显然经常挨打。” “娘,之前我就觉得弟弟看着不对劲!”谢灵运说,“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跟我说!” 罗夫人的表情好像要杀人,转身就走。 “母亲!”徐婠拉住她,“您干什么去?” “我要把跟在他身边的人全部抓起来拷问!”罗夫人咬牙切齿地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把我儿子打成这样!” “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个人向您禀报,连弟弟自己也不跟您说!”徐婠说,“这里头必然有缘故。您大张旗鼓把他们拿来。未必能问出真相。” 罗夫人:“那依你之见呢?” 徐婠说:“等会儿弟弟醒来,不如对他也下一点迷魂药,您亲自来问他。这个药,不会伤身。” 罗夫人想了想,同意了。 不一会,谢慎醒了过来,看到罗夫人关切的眼神,流泪的眼睛,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句:“娘~” 第146章 必须坚守 “儿子!”罗夫人一把抱住他,哭问:“你告诉娘,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呀?是谁打你了?” 谢慎:“娘,没有人打我。” 罗夫人:“那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谢慎:“是练武留下的痕迹。” 罗夫人一愣:“练武?” 谢慎点头。 罗夫人显然不相信,转头看了眼徐婠。 徐婠将手里的汤水递给她,罗夫人哄着他喝了下去。 不一会儿他就意识迷离了。 罗夫人抱着他,轻轻拍着他问:“告诉娘,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谢慎:“练武时留下的痕迹,我可能太着急了,劲儿使大了,经常伤着自己。” 居然真的是练武练的? 罗夫人愣了愣,又问:“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谢慎:“我想证明给爹看,我虽然没有读书的天赋,但是我可以练好武功,将来参加武考……我想得到爹的认可……” 罗夫人纳闷:“没有读书的天赋?谁说你没有读书的天赋?” 谢慎:“爹说的。他说我没有读书的天赋,也不必有自己的见解,听话就可以了。可是我也想得到爹爹的夸奖,他从来没夸过我……我真是太没用了!谢林他们都说我是笨蛋……他们都不跟我玩儿,都嘲笑我……” 罗夫人捏着拳:“这些,你为什么从来不跟娘说?” 谢慎:“爹爹经常说,三哥不争气,让我好好争气,做个不让娘操心的好孩子……” 罗夫人又恨又痛,泪流满面:“谢彧!你就是这样教儿子的?没有读书的天赋?不必有自己的见解?我就说,我的慎哥儿,明明三岁的时候就能认很多字,背很多的诗!明明性子活泼又聪明!怎么把孩子交到你手里,就一天比一天木讷......” 谢慎慢慢醒来,看到罗夫人在哭,当即满脸自责:“娘!您怎么哭了?是不是儿子又哪里做错了?” “你没错!”罗夫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是娘错了!娘不该听了你爹的话,让你五岁就自己一个人搬去外院住!娘应该要把你留在身边的!” 能治愈孩子的,唯有母爱。 他被罗夫人这样紧紧地搂着,谢慎终于还是松了下来,叫道:“娘……您别哭了……” “是啊母亲。”徐婠也劝,“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不是说好来给妹妹庆祝的吗?咱们今天高高兴兴地庆祝,明天再好好跟父亲沟通一下弟弟的事情。” 罗夫人神色复杂,慢慢放开谢慎,说:“你祖母和父亲都说,张六公子是公主的,让我去跟张家退婚。” “什么?”大家都惊呆了,谢凤麟难以置信地问:“爹也这么说?” 罗夫人:“是!你爹也这么认为。人家张家对张六郎寄予厚望,不愿意让儿子做驸马,你爹居然说,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 谢灵运一下子哭了起来:“他们怎么这样!偏心偏的没边儿了!娘,我不想退婚!” 罗夫人面色冷寂,灰心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我怎么做,我都是及不上他原配的。我生的孩子,也及不上他原配的孩子!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们都是外人……” 罗夫人看向谢凤麟和徐婠:“凤麟,婠婠,你们说,娘要去退这个婚吗?” 谢凤麟没说话。 徐婠却斩钉截铁地说:“不退!张家家风清正,张六郎人品学问都很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这么好的亲事,为什么要退?” 罗夫人:“可是,国公爷才是一家之主呀!他让退,我若坚持不退……” 徐婠:“母亲,一面是做个顺从夫君的女人,一面是做个保护孩子的母亲,当这二者发生矛盾的时候,您要选择前者吗?” 她的话有些煽情:“国公爷的女人有很多,可是您的孩子们,却只有一个母亲!如果连您都不能保护他们,那他们还有什么指望?” 罗夫人心头一震,又问谢凤麟:“凤麟,你怎么说?” 谢凤麟沉默良久,说:“娘,您看这样行不行,这个世子,我早就做得够够的了!我去跟他们说,把这个位置还给大哥!我带着徐婠搬出去住!想必,一切都会皆大欢喜。他们也不会再患得患失,连灵运和谢慎都区别对待。” 罗夫人:“这怎么行?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不是你一个人!你是他们三兄弟共同的孩子! 这镇国公的爵位,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打下来的,而且你徐伯伯和你父亲的功劳,比国公爷更大! 你继承爵位,代表了你三个父亲的结义之情,你没有资格说放弃!” 谢凤麟问她:“可是,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吗?” 罗夫人犹豫了一会,说:“当然!之前,他不是也说过很多次?” 谢凤麟:“所以,即使祖母、大伯二伯,大哥二哥,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他们全都希望爵位归于真正的谢家人,我也必须要坚守这个位置,是吗?” 罗夫人:“是!” 徐婠也说:“必须坚守。” 谢凤麟瞥了徐婠一眼:“那,母亲就再进宫一趟吧。” …… 看罗夫人出门,谢彧变得体贴起来,问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一定要委婉一些,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罗夫人点头。 谢彧:“那你准备怎么说?” 罗夫人:“国公爷希望我怎么说?” 谢彧:“要不你就说,灵运有意中人,死活不愿意。是你这个做母亲的考虑不周,贸然答应了下来。” 罗夫人笑了笑:“灵运的意中人就是张六公子。” 谢彧皱眉斥道:“她一个女孩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廉耻!” 罗夫人:“你是这么想的?那你还让我跟郑夫人说她另有意中人?这样说人家就不会像你一样说她不知廉耻吗?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谢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总不能跟公主争驸马!” 罗夫人:“那你怎么不说公主不知廉耻?她们是同龄人,灵运喜欢张六公子,从来没有宣之于口,也就是今天定下亲事,她才跟我说的。而公主却几次三番去缠着他,还——” “行了!”谢彧烦躁地打断她,“你只管去退婚就是了!” 罗夫人看着他好一阵,没说话,放下车帘走了。 …… 第147章 有些话,是时候说了 瑾明园。 “徐婠,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喜欢我的钱,和我镇国公世子的身份?”罗夫人走了以后,谢凤麟又缠着问她这个问题。 徐婠有点头疼:“我又怎么了?” 谢凤麟:“我刚刚说,不做世子了,瞧把你给急的!你是不是生怕自己以后做不了国公夫人?” 徐婠:“是啊!我就是冲着你的钱和你的爵位,处心积虑设下圈套嫁给你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谢凤麟瞪着她,跟要吃人似的。 徐婠:“所以,你一定要保住你的世子之位啊!要不然我就改嫁。” 谢凤麟气笑了:“呵!我怕你改嫁?你现在就改嫁吧!省得我赶你走了!” 徐婠:“你世子之位不是还没丢吗?我要现在改嫁,岂不便宜了罗玉敷?我不。” 谢凤麟翻了个白眼。 …… 罗夫人离开大约一个时辰,带着宫里的宣旨太监回来了。 全家急匆匆出来接旨。 太后直接下了一道懿旨,给谢灵运和张咏逸赐婚! 谢彧沉着脸接了旨,罗夫人给太监赏了银子,把人送了回去。 刚返回前厅,谢彧就吼她:“这是怎么回事!让你去退婚,怎么弄来了一道懿旨?” “一定是你搞的鬼!你刚刚是不是根本没去张家,你进宫请旨去了是不是?”周老太太指着罗夫人,一身彪悍凶恶之气。 谢凤麟挡在罗夫人面前,说:“祖母,爹,你们怎么回事?太后娘娘亲自给妹妹赐婚,你们不高兴吗?怎么还凶起娘来了?” “不关你的事。”谢彧只问罗夫人:“月裳,你说!怎么回事?” 罗月裳说:“没错,是我进宫,跟太后娘娘求的这道懿旨。” 谢彧气得脸色铁青:“你!” 周老太太破口大骂:“罗月裳!你居然真的敢跟公主抢驸马?!你怎么敢的?你想造反是不是!你个贱妇!信不信我休了你!” 罗夫人冷冷看着周老太太:“你骂灵运是小贱人,骂我是贱妇,你又到底有多高贵?不过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妇罢了!我往日里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不等于你可以随便欺负我!我告诉你,张家这门亲,有太后的懿旨在,那便是铁板钉钉,谁也改不了!有本事,你让太后娘娘收回懿旨!” 她一手拉着谢灵运,一手拉着谢慎:“走!跟娘回去!”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问谢彧:“国公爷跟慎哥儿说,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也不必有自己的见解,只需要听话即可,不知是什么意思?” 谢彧眼神变了变,看向谢慎:“谢慎!你跟你娘胡说八道什么?” 谢慎失去了喝药之后的记忆,摇头说:“爹!我没有!” 谢彧沉着脸:“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大约是刚刚的争吵本就吓到了谢慎,他听了这话,情绪突然崩溃,哭道:“我没有!我没跟娘说什么!爹,您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谢林他们每天欺负我骂我,您也总是信他们不信我……呜呜呜……” 罗夫人伸手把谢慎搂在怀里,跟谢彧说:“的确不是慎哥儿跟我说的。他郁结于心,越来越孤僻,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就是这样,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什么都不说!我是通过别的法子打听出来的,你不要冤了他。” 谢彧黑着脸。 罗夫人看到他的脸色,眼眶一红,哽咽问:“他是你亲生儿子!灵运是你亲生女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见不得他们好呀?为什么?” 谢彧偏头不说话,一脸冷意。 …… 为了庆贺谢灵运定亲,李娘子张罗了一桌吃的。 饭菜凉透了又热过,罗夫人五口人总算上桌,吃了一顿迟到的晚饭。 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桌上的气氛却凝滞得让人窒息。 每个人都食而无味。 谢灵运一直红着眼睛。 看女儿如此,罗夫人也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见娘和姐姐都哭,谢慎也哭起来。 谢凤麟让下人都离开,劝道:“娘!都已经有太后娘娘的懿旨了,我们争赢了!该他们哭去!您怎么还哭上了?” 罗夫人拿手绢擦着眼泪:“如果,张六公子愿意做驸马,即便灵运对张六公子有意,我绝不会有丝毫的念头!可如今的情况是他们家不愿意做驸马,太后娘娘又提起做这个媒,我应下来,到底哪里错了?他们骂灵运是小贱人,骂我是贱妇,还打我耳光……” 谢凤麟脸色一变:“他们打您了?谁动的手?” 罗夫人:“你祖母。” 谢凤麟猛然将筷子一摔,目露凶光,吓得谢慎瑟瑟抖了一下。 徐婠按住谢凤麟的手:“别吓着弟弟妹妹。” 谢凤麟深呼吸,暂时没有发作。 罗夫人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掉:“他之前瞒着我,把陈家的生意弄得一落千丈!把本该属于凤麟的钱,都给了谢俭谢俊他们!我都原谅他了……他为何还要如此对我们?即便凤麟不是他亲生的,可灵运和慎哥儿是他亲生的孩子啊……” “母亲,有件事一直没跟您说,他们还想把杀萧北滦的罪名栽赃在夫君身上!”徐婠火上浇油地说。 “什么?”罗夫人还不知道这事,“怎么回事?” 徐婠把事情说了:“……当时,幸亏夫君腿疼,没有去双龙城寨,要不然,这会儿指不定下狱或是流放了!” 墨小只扮成谢凤麟进宫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徐婠连罗夫人也瞒着。 好在谢凤麟也没拆穿。 罗夫人眼泪都吓回去了:“你确定是谢俭和谢俊?” 徐婠点头:“温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怎么会这样......之前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他们怎么突然都变了?就感觉容不下我们了呢?”罗夫人很迷茫。 徐婠暂时没说话。 有些话,是时候说了。 但是,小孩子藏不住话,得把谢灵运和谢慎支开再说。 于是,等吃完饭,徐婠说有话想跟罗夫人说,让谢灵运先带谢慎回了萱堂。 第148章 你莫不是我爹的仇人,复仇来了? “母亲,儿媳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徐婠说。 “你说吧。”罗夫人说,“如你外祖父所言,你是旁观者清,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徐婠:“您刚刚说,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就变了。儿媳刚刚就在想,有没有可能,今天的一切,并非突然变了,只是他们这么多年筹谋的一个结果?” 罗夫人皱眉:“什么筹谋?什么意思?” 徐婠看了看旁边死盯着她的谢凤麟,往罗夫人那边靠了靠:“儿媳不敢说,我怕夫君又说我。” 罗夫人:“有我在,他不敢!你说就是。” 徐婠:“儿媳在旁看着,就觉得,谢家求娶您,好像从一开始就是算计,把您当肥料用呢!” 这话有够难听。 罗夫人感觉扎心。 但是,她是个能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人。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清醒,每每听了徐婠之言,总能让她清醒一些。 于是罗夫人说:“你详细说说,为什么这么说?” 徐婠:“谢家原本很穷,国公爷因着救驾之恩,封了最末等的男爵,领了五品官职,年俸加起来不超过五百两。可对?” 罗夫人点头:“没错,大疆立国最初,论功封赏,他的确只是个五品。” 徐婠:“若非陈家的钱和您带来的嫁妆支持,他怎么养得起那么多的门客为他做事?立下一个又一个的功劳? 若非罗家的助力,他也未必能在世家林立的官场上排除异己,一路亨通。 而且我觉得,正是因为他对外宣布让夫君继承爵位,才在皇上和百姓中树立起了无私仁义的形象,让他一路到了今天的地位。 您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罗夫人思索着:“要这么想……倒也没错……” 徐婠:“他们从您这里汲取了大量的钱财和助力,从夫君这里成就了仁义美名,如今羽翼丰满了,便想要废了夫君,将一切收归到谢家人手里,所以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情。 他们为何设计污蔑夫君的名声?就为了有一天由皇上亲自废了他的世子位!这样,国公爷的美名不堕,一切都是夫君咎由自取。 他们又为何打压慎弟弟?为何对灵运的婚事这么抵触?因为他们要的,是让夫君孤立难支。如果弟弟妹妹成长强大起来,都是夫君的助力呀!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所以我说,今天您遭遇的一切,并不是突然,而是他们筹谋了一辈子的结果!” 罗夫人越听,越脊背发凉。 徐婠的推测,怎么听起来如此合情合理? “您想一想。”徐婠继续说,“如果我们没有发现他们陷害夫君之事,没有发现他们暗中搞垮陈氏成就谢氏,这样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夫君恐怕名声尽毁,最终被皇上废了世子位。 慎弟弟这样下去,轻则抑郁自闭,重则疯癫也是有可能的! 两个哥哥这样,灵运妹妹又能说到什么好婆家? 到时您会发现,钱,权,爵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谢家的。 您成了滋养他们的肥料,被啃食殆尽,最终一无所有!” 徐婠描述着罗夫人可能的悲惨结局:“如今,您有罗家和皇后娘娘做靠山,您养着他们谢氏一族,他们尚且对您没有半分尊重,若有一天您真的一无所有,两个儿子废了,灵运随便找个婆家打发了,您又年纪大了,再不得国公爷的宠爱,您猜,谢家这帮豺狼,会怎么对您?” “你别说了!”罗夫人被她说得心里又扎又慌,“这些只是你的想象!不是真的!当初我和凤麟屡次被陈家派人刺杀,是国公爷保护了我们呀!是他九死一生护着我们离开了江南回到了京城,他还为此受了重伤,差点就死了——” “可您怎么就肯定那些刺客是陈家派去的呢?万一是国公爷自导自演的呢?”徐婠问她,“难道刺客刺杀你的时候自报家门了吗?” 罗夫人:“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话,他们说是陈家堂伯派他们来的……” “这么巧吗?”徐婠问她,“怎么这么巧就被您听到了呢?怎么这么巧,您听到的时候,他们正好就说这个呢?” “这......”在徐婠的逼问下,罗夫人却突然抬头看向徐婠:“你……你小小年纪,又才来京城没几天,怎么连国公爷十几年前的俸禄都知道?” 徐婠:“儿媳的这个想法,也不是今天才有的。而是之前就起了这个念头。我暗中打听过国公爷的过去。” 罗夫人:“你查到什么了?” 徐婠:“儿媳年轻,既无人力亦无财力,能查到什么呢?我刚刚说的,不过是猜想罢了。至于猜得对不对……其实您可以去验证的!” 罗夫人:“验证?怎么验证?” “陈家的堂伯还在吗?当年给国公爷治伤的大夫还在不在?再不济,我们手里有迷魂药啊!您要不给国公爷下药问问他?” 罗夫人白着一张脸,半天说:“如果,这些年的相濡以沫都是假的,如果他的人品真如此不堪,那……” “那什么?”徐婠问她。 罗夫人不敢再深想下去,摇头说:“我要先回去,我需要好好想想。” 徐婠点头:“今天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了,您赶紧先回去休息吧。” 罗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徐婠一眼,起身离开。 徐婠送罗夫人,回到屋里,就看到谢凤麟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她。 徐婠回视着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谢凤麟眼神锐利:“徐婠,你是什么人?” 徐婠笑:“我是什么人,早在成亲之前,你们不就把我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吗?” 谢凤麟突然一把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莫不是我爹的仇人?复仇来了?” “……哈!我家跟谢家毫无瓜葛,有什么仇?”徐婠抓住他并未使劲的手,“夫君,你的疑心病别这么重嘛,我当真就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此生非你不嫁。我既不图你的财产爵位,也不是来拆散你爹娘的婚姻,我只是喜欢你,想跟你把日子过好罢了。” 谢凤麟眼睛微眯:“最好是这样!要不然……” 徐婠:“要不然怎么?” 要不然怎么样? 谢凤麟突然发现,即便她真的有别的目的,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是他的妻子,每日耳鬓厮磨鱼水之欢,如同生命的另一半。 他能怎么样? 憋了半天,谢凤麟说:“否则,你再求我快点,我也不依,我让你下不了床!” 徐婠磨牙:“……谢凤麟你……” …… 第149章 南苑的藏獒 杏园。 周老太太就把下人也都赶走了,独留谢彧,问:“还有办法吗?” 谢彧摇头:“懿旨已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周老太太恨声说:“太后吃饱了撑得?乱做什么媒?她不是有病么,怎么还不去死!” “娘!”谢彧吼她,“小心祸从口出!” 周老太太:“人都赶走了嘛!就我们母子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想想娘说得对不对?如果不是太后,咱家怎么会娶了徐婠那个丧门星?自从她进门,家里是一桩事连着一桩,现在又整出这事,我德儿那般喜欢张家老六,这会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我的心肝儿公主啊!只要一想到,我这心里就揪成一团……” 谢彧心里也揪成一团,眉头紧皱。 “能不能想办法把那老太婆弄死?那老太婆要是死了,徐婠就没有靠山了!我还不是想怎么搓她就怎么搓?她哪里还敢跟我们呛声?”周老太太继续挑拨,“而且,没了太后,沈家也就没了最大的后台,那沈淑妃的二皇子,对咱三皇子的威胁也小了很多嘛!” 谢彧沉默片刻,说:“娘,这些话,但凡透出去半个字,你我都难逃一死。儿子就当没听过,以后,切不可再提。” 周老太太不情不愿地应了。 离开杏园,总管赵守安在园子里迎着谢彧:“国公爷。” 谢彧:“怎么?” 赵守安:“夫人让把四哥儿的东西都搬去了萱堂的偏殿,说以后跟她一起住。” 谢彧皱眉:“荒唐,都八岁了,还让他住内院?” 赵守安:“那……” 谢彧又问了一句:“夫人这会跟谁在一起?” 赵守安:“夫人带着四哥儿和二姑娘,都在世子那边。” 谢彧:“说些什么?” 赵守安:“咱们的人本想跟过去,被那桑榆发现了,只得假装有事混过去了。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他说看到一眼,夫人在哭。” 谢彧的神色毫无波动。 赵守安建议:“国公爷,要不您等会还是去萱堂哄哄夫人吧?哪有父亲不爱儿子的,您也是为了四哥儿好。” 谢彧却为了那道懿旨烦心不快,对罗夫人生出几分膈应,摇头说:“哄了十几年,不想再哄了。” 赵守安一脸了然:“哦……” “也该让她知道知道,男人才是天!”谢彧说,“她一个女人,就该好好听话,顺着自己的夫君,否则,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赵守安一脸感同身受的表情:“是啊!国公爷过去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在她那里受过不少委屈,如今您已经贵为国公,手握重兵,她也该明白,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子。” 谢彧“嗯”了一声,说:“你把俭哥儿叫去我书房。” 赵守安:“是。” 谢彧书房。 谢俭行礼:“父亲。” 谢彧让他坐下,又让赵守安警戒外头,说:“最近书温得如何?明年的春闱,有把握吗?” 谢俭说:“必定全力而为。” “我相信你。”谢彧拍拍他的肩膀,“你向来是最聪明的。” “父亲找我来,可是为二妹妹跟张家结亲之事?”谢俭问。 谢彧:“这件事,你怎么看?” 谢俭:“儿子觉得,这样挺好的。” 谢彧:“挺好?” 谢俭:“张太傅不愿意让张咏逸做驸马,若是逼他,就不是结亲了,而是结仇。公主也未必幸福。” 谢彧:“我这不想着,张之黔向来最疼他那小儿子,若是把张咏逸掌握在我们手里,他就不得不倒向三皇子。” 谢俭摇头:“父亲糊涂!您若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没了前途,他哪里还会真心倒向三皇子?不结仇就不错了!像张太傅这种人,读书是读死了的,他不参与党争,你威胁不来。” 谢彧:“那依你看,就这样挺好的?” 谢俭:“是啊!如今他跟二妹妹结了亲,往后,只要好好教二妹妹,也是一样的。” 谢彧皱眉:“灵运究竟跟凤麟是一母同胞。” 谢俭:“也无妨,毕竟也是我们的血亲嘛!只要谢凤麟没了,您担心的事,也就无所谓了。” 谢彧:“嗯……行,那就这样吧。你得空了,也去你姐姐那里,好生安抚一下公主。” 谢俭:“好。” 谢彧:“还有一件事……” 谢俭:“请父亲示下。” 谢彧:“今日你祖母气得够呛,口不择言,说……太后若是死了,徐婠也就没了靠山,对沈家和二皇子也是个打击。虽然是气话,但是我仔细一想,她若是真没了,倒真是一件好事。她向来不喜欢你姐姐。” 谢俭沉默片刻,说:“马上就是中秋了。皇上不是要陪着太后娘娘去南苑礼佛吗?南苑那边,大皇子驯养了一条藏獒,对它很是上心。” 谢彧猛然击掌,高兴地拍了一下谢俭的胳膊:“一石二鸟!爹的好儿子,还是你足智多谋!” …… 中秋节到了。 皇帝是个孝子,早些年太后娘娘身体好的时候,每逢中秋,都会陪着太后去南苑礼佛,赏景。 近几年太后娘娘头风加重,每每外出吹了风,都会头疼,因此暂停了。 今年,因着徐婠的缘故,太后娘娘的病有了痊愈之像,皇帝特地召徐婠去问了,是否可以去南苑,徐婠说可以。 于是,皇上大喜,索性让南苑那边办个中秋庙会,搞得热热闹闹的,说是太后娘娘最喜欢逛庙会。 皇上又不放心太后娘娘的身体,特令徐婠必须跟着太后,以免有什么突发状况。 为了热闹,皇上又让皇亲国戚、文武近臣带家眷一起去,于是,罗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也去了。 内务府经办这次庙会,他们也不敢找真庙会上那些小商小贩到南苑去,只敢租借了他们的东西,然后让内务府、御厨房等处的人扮作商贩在庙会里头叫卖。 天鸿阁里头,几位小皇子觉得有趣,也都争相扮作小商贩,想要给太后一个惊喜。 谢凤麟等陪读们自然也要陪着。 徐婠扶着太后的胳膊往庙里去的时候,就见谢凤麟扮成个做糖人的,嘴上贴着两撇胡子,一边熟练地做糖人,一边吆喝:“糖人儿糖人儿,五文一个!现买现做,童叟无欺!” “噗嗤!”徐婠忍不住笑。 太后问她:“你笑什么?” 徐婠说:“您看那卖糖人儿的!” 第150章 爷今天发发善心,教你打马球 太后看了一眼,“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老太太!来个糖人儿吧!”谢凤麟招呼客人的神态语调,像极了小商贩,还挺会演的。 “哦!”太后却听出了他的声音,“是你!谢凤麟!” 谢凤麟咧嘴给她行了个礼。 “我看看,都有些什么样的?”太后过去看。 “您看,这边有十二生肖,还有花鸟虫鱼,不知道老太太想要个什么样的?” 太后故意为难他:“我不要做好的,我要你现给我做!” 谢凤麟:“没问题!您挑个样子吧!” 太后就挑了个最复杂的:“你给我做这条龙!” 谢凤麟于是拿起勺子,利落地一顿浇画,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就被画出来了,稍微一冷却,他拿起糖人儿双手递给太后:“您的糖人儿!祝愿老太太福康绵长,阖家幸福,事事顺畅!” “还真有两把刷子。”太后笑着把糖人递给徐婠,说:“给你了!你家夫君亲手做的!” 徐婠欣喜地接过:“多谢太后娘娘赐福!” “你们这些猴儿,真贪玩儿!”太后又笑着说了一句,继续往前走,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化身小商贩,倒是觉得又温馨又有意思,一直很高兴。 南苑是个皇家园林。除了有皇寺,还有偌大的南湖、有树林、草地、戏台、各类亭台楼阁,还有给年轻人玩儿的竹林迷宫、石林、马球场、蹴鞠场、奇珍动物园、奇珍植物园、马场、射箭场等等,占地面积达数百亩。 皇上,皇后等人陪着太后拜完佛出来,就散步去了戏台那边,准备陪太后看一两出戏。 后宫妃嫔、各品级的诰命夫人自然也要作陪,不能让太后娘娘感觉冷清。 太后看到罗夫人带着谢灵运,突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个媒,笑问:“罗夫人,这就是运姐儿吧?” 罗夫人忙带着谢灵运过去行礼,笑道:“是啊!多谢娘娘大恩,给臣妇的女儿赐了一门好婚。灵运,快给娘娘磕头吧!” 谢灵运跪下给太后磕头,大大方方地道了谢。 “嗯!”太后点头,“跟你长得有五六分像,有你小时候的风采。” 现在的萧姓皇室,原本是前朝的一大世家,跟罗家有着几代的交情。所以,太后是从小就看着罗夫人长大的。 “逸哥儿来了吗?”太后到处看。 郑夫人急忙出列,行礼说:“回太后娘娘,我们家那小子一心想跟谢世子学功夫,一见着他就跟着他去了。” “把他叫过来。”太后说,“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看看有没有长高。” 于是,郑夫人赶紧让人过去喊人。 过了一会儿,穿回自己衣服的谢凤麟,骑马带着张咏逸过来了。 太后看了看张六公子,又看了看谢灵运,越看越满意,说:“哀家这个媒做得不错吧?你们瞧瞧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极为般配?” 大家都说是。 各种恭维、恭喜之声不绝。 谢灵运闹了个大红脸。 说笑了一阵,太后就让小孩子们自己去玩,不用陪着她看戏。 她让徐婠也去玩:“哀家今日好得很,你也不必陪在我身边枯坐着,玩去吧!打打马球,玩玩投壶什么的。” 徐婠说:“太后娘娘,草民陪在娘娘身边,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你这不是真话!”太后说,“谁没有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哀家也有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不耐烦坐那儿看戏了!去吧!马球场离得也不远,哀家要真有什么不舒服,再让人喊你回来。” 徐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拿求助的眼神看向罗夫人。 罗夫人笑道:“你去吧!好好玩,不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徐婠:“那,草民就先过去看看吧。” 谢灵运最高兴了,说要带她去看马球比赛。 没走几步,谢凤麟跟了上来,从后头擦身而来,跟她并行,问:“会打马球吗?” 徐婠:“不会。” “马球都不会?你们杭州不玩这个?” 徐婠:“也玩,只是我没玩过。” 谢凤麟:“投壶玩过吗?” 徐婠:“也没怎么玩过。” 谢凤麟:“那你会玩什么?” “嗯……”徐婠想了想:“我好像什么也不会。” 谢灵运觉得不可思议:“三嫂,你小时候都不玩儿的吗?” 徐婠:“我每天都要学很多东西,没大有空。” 谢灵运咋舌:“难怪嫂嫂的医术如此厉害!果然过硬的本事都是勤学苦练来的!但是你一天到晚的学习,都不会烦的吗?” 徐婠:“有时候也会。但是我更怕挨打或是挨罚。我娘管我管得很严,罚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啧啧!真可怜!”谢凤麟说,“爷今天发发善心,教你打马球吧!你会不会骑马?” 徐婠看了他一眼,阳光下,他的皮肤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眼神是内敛的,嘴角的笑涡又是张扬的,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她笑了笑:“我会骑马。那你教我。” 谢凤麟:“走吧。” “哥!你偏心!”谢灵运不乐意了,“之前我求了你好几次,让你教我打球,你都不教!你还不耐烦!” 谢凤麟:“一块儿教你,行了吧?” “哈哈!太好了!”谢灵运高兴地蹦起来,“三嫂,你不知道,我哥最厉害了!不管是打马球还是玩其他的,从来没输过!他肯教咱们的话,咱们也会变厉害的!” 谢凤麟:“你可拉倒吧!我也就只能教你们皮毛。你哥之所以厉害,是我习武的原因,有真功夫,懂吗?” “我不管!”谢灵运小嘴可厉害了,“你必须要把我们教得很厉害!我等会儿就去告诉所有人,我们的马球是你教的!我们要是打得不好,丢的是你的脸!”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跟谁学的耍无赖!”谢凤麟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转头跟徐婠说:“我去找两匹闲置不用的马来,你们去后头的练习场等着我。” 徐婠:“嗯。” 于是谢凤麟往马场那边去了,谢灵运是这边的常客,熟门熟路领着徐婠去空置的练习场,边走边说谢凤麟以往的辉煌战绩,说不管是几人赛,但凡有他参加的队伍,都是必胜! 以至于现在他基本上都没机会上场,因为没有人愿意跟他打。 说着说着,谢灵运突然拽着徐婠:“三嫂!” 徐婠:“嗯?” 第151章 罗玉敷追着谢凤麟而去 谢灵运:“你看那边!玉敷表姐追着我哥去了呢!” 徐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罗玉敷追着谢凤麟而去。 “走!看看她要干嘛!”谢灵运拉着徐婠就走。 徐婠感觉这样尾随着人家不太好,但谢灵运那着急探查的劲儿真不小,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走。 徐婠也就跟着去了。 去看看也好。 罗玉敷在马厩附近追到了谢凤麟,叫道:“表哥!” 谢凤麟回头,看到罗玉敷,而且是她自己一个人,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身边也不带个人。” 罗玉敷说:“我看到你往这边来了,特地来找你的。” 谢凤麟:“有事?” 罗玉敷有万千思念想跟他说,奈何都无法宣之于口,咬着唇一时没说话。 “怎么了?”谢凤麟问,“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 罗玉敷挣扎半天,声音微颤地问:“表哥,你还好吗?” 谢凤麟:“我挺好的呀!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儿吗?” “可是我不好。”罗玉敷莫名觉得委屈,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落下来,“我……我很难过。” 谢凤麟知道她想干嘛了,有些无奈地说:“玉敷,赶紧回去吧!别让大舅母担心。” 罗玉敷:“你不用急着赶我走!我娘那边我跟她说了。我……我追过来找你,是想问你一句话。” 谢凤麟:“问吧。” 罗玉敷美目含情,泪意盈盈地望着他:“表哥,我想问你,你喜欢过我吗?” 竹林后头,谢灵运小心翼翼看向徐婠,后知后觉地有点后悔拉她过来了。 如果哥哥嫂嫂因为这个闹矛盾,岂不是她的过错? 那边谢凤麟跟牙疼似的抽了口气,说:“没有。” 罗玉敷已经有些抽泣之声了:“那,你喜欢徐姑娘吗?” 谢凤麟:“我喜欢谁,全京城不都知道吗?” 罗玉敷:“你喜欢那个小凤仙?” 谢凤麟:“是啊!” “你……你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罗玉敷很难接受,“你怎么能这样?” 谢凤麟:“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啊!我既不喜欢你这样的大家闺秀,也不喜欢徐婠那样的神医,我就喜欢那落难的风尘女子,知人间疾苦,又懂风雅情趣,我就特别偏爱那一款。” 罗玉敷倔强地喊道:“你是骗我的!你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谢凤麟不耐烦了,皱眉说:“罗玉敷,你赶紧把这篇儿翻过去吧,找个好婆家嫁了!我都已经有妻有妾了,而且即便我没有娶妻,我也不会娶你。” “你……”罗玉敷是真的伤心了,“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你是知道的。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谢凤麟:“也不是没有,但并不是男女之情,我娘喜欢你,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妹妹……”罗玉敷捂着脸哭。 谢凤麟说:“我过去了!你别跟过来了,马厩那边有人,被人看到,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他转身就走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步子带着股绝情。 罗玉敷哭着转身就跑。 徐婠和谢灵运两人躲在竹林后头,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气没叹完,罗玉敷突然就出现在她们面前! 她不甘心,回转回来,本来想躲在竹林后再看他一眼,岂料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徐婠和谢灵运! 双方大眼瞪小眼,都一脸愕然。 “你们……你们躲在这儿偷听?”罗玉敷一脸气愤。 谢灵运不好意思承认:“表姐,我们想亲来挑马,正好遇到,我们不是故意的。” 罗玉敷红着眼睛看向徐婠:“是不是故意的都不重要,徐婠,你听到刚才我表哥的话了吗?” 徐婠点头。 “你真可怜!他根本就没喜欢过你!”罗玉敷说:“你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你也得不到他的心!” 徐婠挠了挠耳朵:“嗯……其实,我只要得到他的人就行了。” “你——”罗玉敷刚才只是伤心,现在变成了又伤心又生气:“我看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都一样肤浅!” 徐婠:“可能吧。有句话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能罗姑娘太有内涵,所以跟我夫君没有缘分吧。” 罗玉敷冷笑一声,咬着牙走了。 谢灵运一脸同情:“我表姐真的很喜欢我哥,她从小就喜欢缠着我哥,但是我哥却不喜欢她,每次都躲着她……三嫂,你别生她的气,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她已经很可怜了。” 徐婠说:“如果有另一个女孩子如此深情地跟张六公子表白,你会生气吗?” 谢灵运想了想:“心里肯定不舒服。” 徐婠:“是啊!我也是。” 谢灵运:“那……” 徐婠:“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不记仇,过会儿就好了。我也不会跟别人说。” 谢灵运:“谢谢三嫂!不过我觉得我哥跟她说谎了,他是喜欢你的!他看你的眼神儿就跟别人不一样。” 徐婠:“是吗?有什么不一样?” 谢灵运:“就是……就是好像要把你吞下去似的……那种感觉就是不同……具体怎么个不同,我这表达能力不够,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吧,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我就原谅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了。”徐婠说,“谁让他有个好妹妹呢?” 谢灵运:“哈哈!” 徐婠果然不记仇,谢凤麟教她们打马球时,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徐婠心动且开心,也就忘了刚刚的不愉快。 马球场旁是地势较高的看台。 看台另一侧,有两个小型的练球场,还有个箭场。 此时,大家都在看马球赛,练球场这边只有谢凤麟、徐婠、谢灵运三个人,看台上的人回头就能瞧见他们。 罗玉敷站在看台上,俯瞰着练球场。 谢凤麟坐在徐婠身后,环抱着她,教她挥动马球杆。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罗玉敷的心,她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又恨又伤心。 封大太太看到,过来劝她说:“玉敷,别看了!” 她拉罗玉敷过去背对着练习场坐着,指着前头一堆的公子哥儿:“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着呢!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看那沈探花,虽然容貌跟谢凤麟比稍有不及,但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而且在才学能力方面,乃众才俊之首! 谢凤麟那个草包,除了样貌能看,其他哪儿能比得上他?” 罗玉敷想着谢凤麟说不喜欢她的那些话,突然也起了赌气的心思,说:“行!娘,我就嫁他!” 封大太太喜道:“当真?” 罗玉敷:“您说的对,这世上好男儿多得是,我何必要对一个心里从来没有我的人念念不忘?我定要找一个比他好十倍百倍的!” 封大太太心内一松:“行!回去我跟你爹说,让他先去探一探沈家的口风。” 然而,罗玉敷嘴里这样说,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练球场。 第152章 高门低就,必有问题 这一看,她看到一个长相明媚的少女带了个六七岁的孩子跑去了练习场。 徐婠见了他们就下马,跟那姑娘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说话。 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不练球了,回到了马球场这边。 “娘,跟他们在一块儿的那个女孩子是谁?”罗玉敷问。 封大太太也没什么印象,看到她们携手去了温安人那边,突然想了起来,说:“那应该是温嫔娘娘的侄子侄女。” 罗玉敷明白了:“是她干娘的女儿,难怪两人如此亲密。” 过去找徐婠的,正是林希瑶。 徐婠三人跟希瑶过去拜见了温安人,被她拉坐在她身边跟她说话:“我的干女儿,好像抽条长个了!感觉比上次回门的时候要高了一截儿呢?” 徐婠:“哈!没这么快吧?” “真的长高了。”温安人打量着她:“气色看着也很好,你们小夫妻两个怎么样?” “干娘,您放心好了。”徐婠说,“他欺负不了我。” 温安人哈哈笑:“那就好。” 徐婠:“干娘,希瑶的亲事定下了吗?” “说到这个。”温安人神色一振,“最近有媒人上门说亲,竟然说的是威远侯府的嫡出四公子龚煜,我今儿带着希瑶过来,就是想相看相看他呢!你认不认得他?” 徐婠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在公侯遍地走的京城,林家只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六品小官,堂堂侯府家的嫡出公子,怎么要娶一个六品官家的女儿?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奇怪?”温安人问她。 徐婠:“是啊!门第有点不匹配……这样,我问问我夫君吧!他好像跟威远侯府的人认识。” 温安人:“好,好好。能找熟人打听一下更好。” 徐婠就让小只叫来了谢凤麟,跟他打听此事。 谢凤麟看了看林希瑶,说:“我的确认得他,过去两年,还时常与他一起去万花楼喝酒。” “万花楼?”温安人皱眉。 谢凤麟点头:“对!他其中一房姬妾,也是从万花楼赎回去的。让小凤仙另寻耕读之家认为义父义母再纳入门,就他给我出的主意。” 温安人就变了:“其中一房姬妾?他有很多房姬妾吗?” 谢凤麟:“也没有很多,五六房吧!还有个外室生了孩子,但是他家老夫人不让母子两进门,说一旦有了孩子就不好说亲。” 温安人:“呵!媒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媒人跟我说,他有两个通房!还说等成亲就会打发走。” 谢凤麟:“媒人嘛!都是这样。” 温安人:“我就说,高门低就,必有问题。”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沈家坐席处,沈梦溪侍奉在大病初愈的母亲身边,说:“母亲,我看到徐神医在那边,是她救了您的性命,咱们过去给她道谢一番,方才不失礼数。” 他母亲韩恭人说:“好!我带你两个嫂嫂过去拜会拜会。” “母亲。”沈梦溪叫道,“我跟您一起去吧。” “你?”韩恭人不解,“那边都是女眷,你去做什么?” 沈梦溪:“娘,您不是一直盼着我成亲吗?我瞧着,林家姑娘就挺好的。” 韩恭人:“林家的姑娘?你是说希瑶?” 沈梦溪:“对。” 韩恭人诧异:“她跟你妹妹交好,不止一次来过咱家,之前没听你说过,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啊?” “之前她还小,现在瞧着长大了。”沈梦溪说,“性子挺活泼的。” “可是,林家……门第一般啊!”韩恭人有些不愿意,“你可以找个更好的。” “咱们门第也一般,不过是沈家的旁支。”沈梦溪说,“林姑娘的姨母是温嫔娘娘,咱们两家情况其实差不多。” “你可是探花郎!”韩恭人又说,“沈家如今全力提携你,人家都说,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沈梦溪说:“母亲若是不允,那就继续拖着好了。反正,我是不急。” “你……”韩恭人无奈,“你都二十了还不急?人家像你这么大,孩子都好几个了!” 沈梦溪:“儿子不觉得二十很老。” “罢了罢了。”韩恭人知道自己的儿子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其实我也挺喜欢希瑶这孩子,就依了你吧!” 徐婠正跟干娘聊着天,韩恭人就带着儿子女儿一起过来了。 寒暄以后,她说明来意:“今日正巧在这里遇到救命恩人,怎么都该来拜谢一番。” 母子三人向徐婠深深鞠躬,徐婠急忙侧身避让,然后将韩恭人扶起来入座。 “正好也该去贵府复诊了。”徐婠说,“再给您把把脉吧!” 韩恭人点头,伸手给她。 把脉以后,徐婠说:“恢复得很好,没有大碍了,以后注意饮食,照我开的饮食清单吃饭即可。” 韩恭人一脸感激之色:“太后娘娘说,您能来京城定居,乃京城中人之幸!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才能遇到您啊!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是!” “晚辈既然学了医,这些便是该做的。”徐婠笑道,“夫人不必总是挂在心上,每每见了我便要感谢一番。” “救命之恩重于山。”却是沈梦溪接过话去,“以后,但凡恩人有什么用得着沈某的地方,沈某必定两肋插刀,全力以赴。” “沈大人言重了。”徐婠说,“之前双龙城寨之事,还没好好谢过沈大人呢!” “哎哟,你们就别谢来谢去的了!”却是沈梦溪的妹妹沈香云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香云!”韩恭人说她,“不得无礼!” “香云说得对。”温安人笑道,“我小姑子嫁到了你们沈家,我家希瑶又与香云情同姐妹,婠婠是我女儿,左右算起来,可不都是自己人嘛!以后见着,就别谢来谢去的了,我听着都累!” 林希瑶有个姑姑,嫁给了沈家嫡支的一个庶子。 所以,林、沈两家也算姻亲,平时走动得挺勤的,林希瑶和沈香云自从认识,是很好的朋友。 韩恭人笑道:“好!大恩不言谢!我要再多说,反倒是生份了!” 徐婠微笑:“可不是。” “好久没见到希瑶了。”韩恭人冲林希瑶招手,“过来我瞧瞧。” 林希瑶过去,大大方方行了礼:“韩伯母好!” 第153章 传媳手镯 “这两年,怎么没到家里来玩了?”韩恭人问,“可是嫌弃我得了病?” “当然不是啦!”林希瑶急忙解释,“是……是我娘说,梦溪哥哥如今今非昔比,广受关注,我要再没事儿往你们家跑,人家该背后说我闲话了!”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温安人哭笑不得。 林希瑶:“您本来就是这样说的嘛……” 韩恭人笑道:“我呀!还就喜欢希瑶这心直口快的性子!两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偏头问温安人:“可定亲了?” 温安人回答:“还没有呢!相看了几家,一直没有合适的。” 韩恭人笑着点了点头,把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递到林希瑶手里,说:“这个镯子,是我婆婆传给我的,今儿送给你,你喜欢吗?” 林希瑶急忙推辞:“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晚辈怎么能要?而且这是您婆婆传给您的,您要送人,也应该传给您的儿媳妇才是!” 此话一出,韩恭人笑而不语。 其他人则突然一片安静。 林希瑶被这安静吓到了,转头懵懂地问温安人:“娘,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不用管别人。你只管说,喜不喜欢这镯子?”韩恭人问她。 林希瑶看着那深邃绿色飘着紫纹的镯子,这种成色,她家所有的首饰箱子都翻遍了也找不出一个。再细想刚刚的情形,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了,慌里慌张地看了沈梦溪一眼,脸也突然红了,说:“这么好的镯子,谁不喜欢呢?但是我——” “那就收下!”韩恭人直接把手镯塞她手里。 “啊?我……娘,这个……”她有些无措地叫娘。 温安人却也有些搞不明白韩恭人的意思。 难不成,她想让希瑶做儿媳妇? 韩恭人的儿子里头,尚未成亲的也就只有沈梦溪。 堂堂沈探花,多少高门大户盯着呢!他们林家何德何能?能得这种贵婿? “梦溪。”韩恭人叫道。 沈梦溪:“母亲。” “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儿马球。”韩恭人说,“我跟温安人单独说几句话。” “是。”沈梦溪看向徐婠:“徐神医,您会打马球吗?” 徐婠也不傻,也看出韩恭人的意思来了,站起来说:“走吧!希瑶,香云妹妹,我们都去!” 于是一群人都起身离开。 徐婠落后几步,跟谢凤麟走在一块,有些兴奋地低语:“看到没,沈家想跟林家联姻呢!我希瑶妹妹真有福气!” “事出反常,别高兴得太早。”谢凤麟却给她泼冷水,“沈梦溪如今可是个香饽饽,连我大舅母都想把玉敷嫁给他呢!他们家怎么会找林家联姻?” 徐婠:“自然是因为,沈探花喜欢希瑶啊!从小认识,心生爱慕,多正常呢!” 谢凤麟却摇头:“他会喜欢那傻丫头?” 徐婠:“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能喜欢知人间疾苦又懂风雅情趣的小凤仙,他怎么就不能喜欢天真活泼,漂亮可爱的林希瑶?” 谢凤麟有些意外:“你听到了?” 徐婠:“没错!” 谢凤麟:“偷听?” 徐婠:“我看到她追着我夫君跑,亲自去看看她想干什么,不行吗?” 谢凤麟:“小人行径。” 徐婠:“她跑去找有妇之夫诉衷情,她才是小人行径,无耻之尤。” 谢凤麟嘴角微弯:“啧,酸得。” …… 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赛场那边,沈梦溪去问下一场球赛的时间和报名要求,林希瑶趁机把徐婠拉到一边,很紧张地问:“姐姐,你觉得,韩伯母在跟我娘说什么啊?” 徐婠拿起她的手晃了晃:“传媳手镯都戴上了,你说她们在说什么?说亲呗!” 林希瑶的脸腾就红了:“你……你别打趣我了!当初放榜的时候,就有一堆世家大族想要榜下捉他呢!他如今可是整个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他怎么会看得上我?” “不要妄自菲薄嘛!”徐婠说,“我们希瑶很好的,他能跟你提亲,证明他有眼光!” 林希瑶笑得像朵花儿,浑身都在发光一般:“你……你说得是真的吗?你可……可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徐婠:“你喜欢他吗?” 林希瑶看向沈梦溪,满眼都是崇拜和羞涩:“之前想也不敢想,但若他真的……我自然是欢喜的!” 徐婠笑:“那这下,满京城的贵女都该羡慕你咯!” “可是,我娘她……会同意吗?”林希瑶患得患失起来。 徐婠指指温安人的方向:“会不会同意,你回头看看干娘的表情就知道了。” 林希瑶回头去看温安人的神情,就见她娘笑的跟朵花似的,那叫个开心。 “她在笑呢!”林希瑶也笑,“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徐婠:“所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玩马球去吧!不过,还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也有可能是我们猜错了,不要露了形迹,免得人家觉得我们不够庄重。” 林希瑶合上嘴,认真点头:“嗯!” “希瑶!你们在干嘛呢?”一群五六个女孩子从看台那边下来,姹紫嫣红,好生漂亮的一道风景。 林希瑶打招呼:“瑛姐姐!你们也下来打球吗?” 叫她的那个女孩子,是沈家嫡支的女孩儿沈瑛。 沈瑛说:“是啊!玉敷好容易有了兴致,邀请我们组队打球,我们怎么着也得舍命陪君子!” 林希瑶看向沈瑛旁边的罗玉敷,冲她友善一笑。 罗玉敷淡淡瞥了林希瑶和徐婠一眼,问:“阿瑛,不知这位是?” 沈瑛介绍说:“她是我五婶子的娘家侄女,希瑶妹妹。这位小仙女,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名震天下的镇国公世子夫人吧?幸会幸会,我叫沈瑛。” 徐婠微笑:“沈姑娘好。”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沈瑛介绍说:“这位是罗太师府的嫡孙女,玉敷。” 林希瑶:“罗姑娘您好!” 罗玉敷淡淡笑了一下,没说话。 “她是我姨母的女儿,虞琴。”沈瑛拉了一个紫衣姑娘一下,她自从过来,眼睛就粘在沈梦溪身上没离开过。 第154章 这世上有两种女人别招惹 沈瑛拉她,她方才不甚耐烦地回过头来,看向徐婠和林希瑶。 林希瑶给她行了个平礼:“琴姐姐。” 徐婠也跟她打招呼:“虞姑娘好。” 虞琴往日里在沈家见过林希瑶,知道她出身不高,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只看向徐婠。 徐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她的眼神竟是充满敌意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徐婠?也不怎么样嘛!还是我们玉敷更美。” 徐婠:“……” 这位,应该是罗玉敷的好朋友。 徐婠看了眼罗玉敷,却发现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 一双饱含幽怨的美目,正往谢凤麟那里看。 徐婠又看了一眼谢凤麟,他跟没事人似的,懒懒散散地抱着胳膊倚在栏杆边,一副老子很贵别来沾我,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偏偏罗玉敷就爱极了他这个样子。 心里无比酸涩。 “各花入各眼!”徐婠没想到,希瑶这个傻姑娘竟替她打抱不平起来,伸手挽住徐婠的胳膊,说:“我就觉得,我婠姐姐最好看!最厉害!” 她看向虞琴和罗玉敷,一脸胜利的微笑:“而且,我姐夫也这么说呢!我姐夫最爱我姐姐了!不管我姐姐去哪里,他都一直都陪着她!” 她嘴里的姐夫,自然就是谢凤麟。 然而这世上有两种女人别招惹。 一是保护孩子的母亲。 二是充满嫉妒的情敌。 果然,她成功招来了罗玉敷的厌恶,罗玉敷向她投去一个冷冷的眼神。 林希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咦?”虞琴突然看向林希瑶的手腕,脸色一变:“你这个手镯……” 她挽着徐婠的手臂,手腕就露了出来,刚刚韩恭人塞给她的手镯就明晃晃地露在了外面。 林希瑶赶紧用袖子遮住手镯。 那虞琴却忒不客气,居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袖子一掀,拿着手镯细看:“这不是韩婶子的手镯吗?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怎么拿到的?” “你……你干什么啊!”林希瑶被她侵犯到了,用力想甩开她,却没甩掉,“放开我!” “快说!这手镯哪来的!”虞琴怒问,“捡的还是偷的?!” 林希瑶生气地说:“你在说什么啊!我手镯哪来的,关你什么事!” “表妹,怎么回事啊!”沈瑛忙拉住要吃人一般的虞琴,“有话好好说。” “你看她这个手镯,眼熟不眼熟?”虞琴把林希瑶的手掰给沈瑛看。 沈瑛看了,也一眼认了出来:“像是我韩婶子的手镯。” “就是那个!我绝没看错!”虞琴气愤地说:“林希瑶,你知道这个手镯值多少钱吗?把你送去官府,偷盗罪,够判你十年的!” “谁偷盗了!”林希瑶气坏了,“诋毁他人,也够判你十年!” “希瑶。”沈瑛神色严肃地问,“这个手镯,的确是我韩婶子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林希瑶:“瑛姐姐,这是刚刚韩伯母送给我的!” “不可能!”虞琴脱口而出,“这个手镯,乃是……” 林希瑶挑眉:“乃是什么?” 虞琴咬牙:“乃是婶子常年戴着的!从来不离身,怎么可能送给你!” “是不是韩恭人送的,问问沈大人不就知道了。”徐婠在旁说。 沈梦溪正好办完事情过来,徐婠便叫道:“沈大人,劳烦来一下。” 她居然喊他过去! 沈梦溪怔忡了一下,忙快步过来,来到徐婠身边:“徐神医,你叫我?” 谢凤麟也抱着胳膊踱过来了,不怎么高兴的样子,目光沉沉地瞥了徐婠和沈梦溪几眼。 “这位虞姑娘,说这个手镯是我妹妹偷的。”徐婠说,“还望沈大人能加以澄清。” 沈梦溪这才看向虞琴和林希瑶两人,皱眉说:“手镯是我母亲送给希瑶妹妹的,虞姑娘,请不要未经证实胡乱猜测,而且还宣之于口。” 虞琴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声音都变调了,问:“为什么送给她?” 沈梦溪淡淡说:“家母的决定,无需跟任何人交代为什么。” 虞琴被打击得更甚,脸色一下子白了。 沈梦溪没理她,回头跟徐婠赔礼道歉:“抱歉,我母亲的确戴这个手镯几十年了,熟人都留了印象,会有此误会,也怪我们考虑不周。” 徐婠看向那虞琴,说:“沈大人道什么歉呢?虞姑娘,请你向我妹妹道歉。” 虞琴死死咬着唇,突然红了眼睛,转身就要走。 徐婠猜,她喜欢沈梦溪。 而且,知道那手镯是要传给儿媳妇的。 岂料这时,罗玉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她过来,屈膝向沈梦溪行了一礼:“沈大人,小女罗玉敷有礼。” 沈梦溪淡淡还礼。 “琴姐姐也是关心则乱。”罗玉敷说,“还望沈大人海涵。” 说完,她又给林希瑶大大方方行了一个礼:“林姑娘,对不起,我代她跟你道歉。琴姐姐,你也跟林姑娘道个歉吧,刚刚咱们的确冤枉她了,是我们的错。” “我们”两个字,极大地缓解了虞琴的难堪,她重新昂起头颅,饱含敌意地看着林希瑶,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像你这样的,居然能入我韩婶子的眼,也是挺让人意外的!” 林希瑶:“你——” “林姑娘!”罗玉敷却突然捉住希瑶的手,温柔和善地说:“我这姐姐,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这个人心眼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林希瑶气愤地说:“我看她心眼忒坏!” 罗玉敷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就别吵嘴了!不是来打马球的吗?有什么不痛快,我们马球场上一决胜负,如何?” 林希瑶瞪了虞琴一眼:“打就打,谁怕谁!” 罗玉敷又笑问沈梦溪:“沈大人,这一场的奖品是什么?” 沈梦溪刚刚从组办处过来,回答说:“这一局打四对四,一男三女,奖品是贵妃娘娘赏赐的一套徽州进贡的文房四宝,并三支红翡滴珠金步摇。” 罗玉敷说:“嗯……我有个提议,既然来玩,就要玩得尽兴一些,你们觉得呢?” 沈瑛:“你想怎么玩?” 罗玉敷:“我们先抽签。抽到谁,谁来定游戏的规则,其他人不得反对,如何?敢不敢玩?” “敢不敢玩?”几个字,她是看着林希瑶说的。 林希瑶年轻气盛,当即说:“有什么不敢的!抽就抽!” 第155章 谁是你男人?你是谁家娘子? 于是,罗玉敷就对身边的丫头说:“去掐八根三棱草来。” 丫头就掐了八根三棱草,罗玉敷都掐至一样长,只有一根是短的,递给沈梦溪:“沈大哥,你是官,最公允,你来打乱,我们抽。” 沈梦溪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于是打乱了那些三棱草的秩序,将底部捏在手里,让大家来抽。 “等会。”罗玉敷又说,“只上场的人抽,等会都谁上场?谁跟谁一组?” “谢世子不能上!他上了就没得玩儿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谢凤麟翻了个白眼。 “可是我们就两个男的。”又有人说,“他不上怎么弄?” “要不,谢世子只能用左手,这样就跟大家水平差不多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最终决定,谢凤麟和沈梦溪各领一队。 又经过抽签,谢凤麟归了罗玉敷那一队,还有两名队员是:虞琴、沈瑛。 沈梦溪这队的队员是:林希瑶、沈香云。还缺一个人,谢灵运吵着要上,却被嫌弃了,她才十岁,还没有马高,大家都不让她上。 沈香云说让徐婠上,徐婠摆摆手说:“我不会打马球。” 罗玉敷语气有些冷,又有些阴阳怪气:“刚刚我看到,表哥在教你呢,怎么?还没学会吗?” 徐婠说:“倒是知道规则和打法了,但是没上过场。怕是会拖累队友。” 一听她没上过场,沈香云就去找跟着沈瑛来的另一个姐妹,也是沈家的,打球还挺厉害,于是大家一致同意。 确定好了队形,大家便来抽签。 虞琴第一个抽,罗玉敷手快,第二个抽,其他几人依次抽,最后一比长短,罗玉敷拿到了那根最短的。 于是,比赛的规则就由她来定,其他人不得有异议。 这是京城这边惯常的玩法。 罗玉敷微笑说:“既然由我发令,那么,我便来定规则。第一,一场定输赢。第二,中途可以换两次替补。” “你们那边还有两个人,我们这边哪有替补?”沈香云说。 罗玉敷说:“这不有我表妹和表嫂在吗?她们刚刚在训练场练球的时候我看到了,都打得不错!她们做你们队的替补好了!” 沈香云:“她们一个还没有马高,弯腰都够不着球,一个今天才开始学,从没上过场,哪能当替补嘛!” 比赛的马又高又大,谢灵运的确有点够呛。 罗玉敷:“那没办法,谁让你们不跟会打球的人来打球呢?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而且,我们已经把借了一个人给你们了,不能再借。” 沈香云只得认了。 罗玉敷继续说:“规则三,为了玩得跟尽兴些,得增加筹码。除了贵妃娘娘赏赐的奖品,每个队,再加一件。” 她从自己的脖子里头掏出个极为漂亮的长命锁来,金丝银线打的络子,锁上镶着一块美玉,水润亮泽,深邃通透至极。 “这个,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罗玉敷说,“它的来历,你们中或许有人知道,乃是雕刻皇后娘娘玉印时,剩下的一块玉做成,在我满周岁的时候,娘娘亲自赏赐的。” “玉敷!”沈瑛脸色一变,“既是皇后娘娘赏的,而且是你从小带在身上的,怎么能拿来做赌?” 罗玉敷却说:“今日我发令,你们都不能反对。” 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感觉有些过了。 但是规则在此,又不得不遵守。 “这是我方的赌注。你们这一方的赌注,就是林姑娘的手镯。若是我赢了,手镯归我,你们赢了,我的长命锁,就归林姑娘了。” “啊?”林希瑶很宝贝她的手镯,一把捂住手腕。 对她而言,那可不是手镯,而是一个中过探花,且有太后家族的扶持,有皇上信任重用的漂亮郎君。 “林姑娘。”罗玉敷伸手,“给我吧,一起拿去组办处。” 林希瑶:“不行,韩恭人刚把手镯送给我,我不能拿来做赌,否则,是为不敬。” 罗玉敷挑眉说:“林姑娘,你这样,以后怕是没人愿意跟你一起玩球了。” 林希瑶:“你换一件别的,其他什么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那你就别玩了吧。”罗玉敷有些生气地说,“你走吧!我们找其他人玩!” 林希瑶:“也行。我不玩了。” “玩不起还凑过来?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虞琴横眉冷笑,还推了她一下:“走开!” 徐婠将林希瑶护在身后,眼神微冷地看了她一眼:“虞姑娘,不要动手。” “你又有什么脸说我?”虞琴说,“你们两个都一样!都玩不起!” “算我们玩不起吧。”徐婠拉着林希瑶就走,“告辞。” 没走几步,就听虞琴在说:“以前我常听我娘说,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我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今儿是见识了。” 林希瑶蓦然停下脚步,突然挣脱了徐婠,回去一把将手镯捋了下来拍在罗玉敷手里:“给你!你们说我可以,谁都不许说我婠姐姐!等会输了,别跪下来求我!” 罗玉敷微笑。 徐婠搜了搜太阳穴。 既然罗玉敷设局,她定然是有必胜的把握。 希瑶经不起激,上当了。 果然,打了半场,希瑶是哭着回来的。 他们这个队,就进了两个球。 罗玉敷那个队,却进了十个。 也难怪罗玉敷敢拿她的长命锁来赌,她是有两把刷子的。打球技术高超,跟她的外貌一样出众。 当她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看台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 而且,她居然跟谢凤麟配合得极为默契。 显然,以前没少一起组队。 谢凤麟那厮也不做人,用了左手,居然也是全场最强的,就没有他抢不到的球! 徐婠把谢凤麟叫到一边,牙痒痒地说:“你挺卖力啊!” 谢凤麟语气有些云淡风轻的冷漠:“既然上场了,自然要卖力打。怎么?” 徐婠:“你明知道希瑶不能输!” 谢凤麟:“既然不能输,为何又要上场?” 徐婠:“你刚刚没看到吗?你那表妹故意激她呢!” 谢凤麟:“明知道故意激她还去,傻成这样,就该长个教训。” 徐婠深呼吸:“这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她要是把那手镯给输了出去,韩恭人肯定不高兴,这婚事说不定就黄了。” 谢凤麟:“他们两个本就不合适,黄了,说不定是福,不是祸。” “谢、凤、麟!”徐婠很凶地瞪着他。 谢凤麟弯腰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刚刚我进了球,你一个都没喝彩。沈梦溪进了球,你却笑得那般高兴,谁是你男人?你是谁家娘子?!” “我哪里是在为他喝彩?我是为希瑶——” “为她也不行!” 徐婠:“……你!我不跟你说!我自己上!看我不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她气得转身走了。 第156章 婠姐姐是无所不能的 过去徐婠住在林家的时候,给了林希瑶一个印象:婠姐姐是无所不能的。 不管什么事,到徐婠这里,都能解决。 所以,看徐婠过来,林希瑶第一时间找她哭诉:“婠姐姐,我要输了,怎么办?我以前很少输的,我一直以为自己马球打得很好……想不到他们这么强,我现在好后悔啊,不该不自量力……” 徐婠说:“没事,不是才半场吗?下半场,我替你上。” 林希瑶:“啊?可你不是今天才刚学会吗?” 徐婠:“嗯。不过我有信心。” 林希瑶对她有种无条件的信任:“那行!你替我去,婠姐姐,你一定要赢!” 徐婠没说话,转身去了马场。 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旁边的沈梦溪惊喜地看着她:“徐神医!你……” “我替希瑶。”徐婠说,“你们三个,都尽量把球传给我。” 她不欲暴露自己的功力。 但遇到这种情况,暴露就暴露了。 自从她来到京城,干娘一家对她非常好。 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凡她有所求,他们夫妇都尽全力满足。 虽然这其中有十一师叔的缘故,但是她也能看到他们的真心,是真把她当干女儿的。 她要为希瑶的婚姻保驾护航。 还有就是,罗玉敷和谢凤麟的配合,让她很不爽!她今天非得赢了他们不可,要不然心里总不舒服。 于是,人们看到了一个在马上腾挪自如,身轻如燕的徐婠。 她好几次将球从罗玉敷手上抢走。 即便是跟谢凤麟比,她也略胜一筹。 而且,她的准头准得不可思议。 但凡挥杆,球必入洞。 结束之时,他们队总共进十五球。 谢凤麟和罗玉敷的队伍,后半场只进了一个,总共十一个。 虞琴脸都绿了,下来就冲到了徐婠面前:“你使诈!” 徐婠:“我哪里使诈了?” “你不是说你刚学会吗?这是刚学会?” 徐婠:“的确今天刚学会。我这个人,就是学东西挺快的。” 虞琴:“我才不信呢!你明明实力超强,却说自己今天才刚学会,骗得谢世子用左手!这局不算!再比一局,让谢世子用右手!” 徐婠:“刚刚你还说我妹妹输不起,现在是谁输不起?” “是你使诈!”虞琴跺脚。 然而裁判官可不管那么多,已经开始宣布胜负,高唱贵妃娘娘的奖品,并让胜方去领。 林希瑶高高兴兴地去领了回来,依然将手镯戴回自己的手上,将金钗和罗玉敷的本命锁塞给徐婠:“婠姐姐,这个都给你!” “这一局不算!”虞琴还在挣扎,“应该让谢世子用右手重新比一次!你们说呢?” 如果让谢凤麟用右手的话,徐婠可能就得用内力和轻功了。 她刚刚那一局,刻意表演了一些花里胡哨的马术,所以她可以用马术好来掩护过去,不让人觉得她有武功。 但若用上内力和轻功,那就完全暴露了。 “我体弱,打这半场已经用尽全力了,再打不了。”徐婠说着,拿着那长命锁,走向罗玉敷。 罗玉敷额上全是汗水,脸色极为难看。 徐婠将长命锁递给她。 “干什么?”罗玉敷脸色却更难看了。 徐婠:“若是别人,我是定然不会还的。我是看在我婆母和夫君的份上,才还给你。” 罗玉敷:“愿赌服输!不就是个长命锁?我罗玉敷输得起!你不用特地来羞辱我!” 徐婠:“这是皇后娘娘所赐。你若把它输出去了,就是对皇后娘娘不敬,当真不要了?” “不要!”罗玉敷转身走了。 “人家对你恨得牙痒痒。”谢凤麟在旁边说风凉话,“你还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 “你可以闭嘴。”徐婠把长命锁丢给他,“还给你大舅母去吧!暂时别让你表妹知道就行。” 谢凤麟:“啧啧。” 徐婠转身就走。 谢凤麟一把抓住她。 徐婠:“干嘛?” 谢凤麟:“你会武功。” 果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徐婠心里一紧,脸上却丝毫不露,说:“小只每天早上教我练功,怎么样?厉害吧?” 谢凤麟眼睛微眯:“……她教的?” 徐婠:“是啊!我几乎每个早上都跟她一起去小树林晨练,你不知道吗?” 谢凤麟:“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 徐婠:“哦!也是!你上学走得太早了,我都还没起床。不上学的时候又起得太晚,我和小只都练功回来了。” 两人正瞎扯,墨小只跑过来,一脸头疼的表情:“刚才,谢茹把二姑娘叫走了。我不放心过去看了一眼,居然看到那位公主想欺负她!我一个下人,也不敢去触公主的霉头,我怕被皇帝逮去砍头。你们俩快去看看吧!” 谢凤麟脸色一沉:“在哪儿?” “竹林迷宫里头!”墨小只说,“我带你们去。” 三人往竹林迷宫的方向赶去。 这边栽着高高的竹子,一排一排地排成了迷宫。 迷宫不算复杂,给孩子们捉迷藏正好。 三人一路疾走,路上看到皇帝、皇后陪着太后在不远的湖边散步看景。 后头跟着一堆妃嫔、夫人。 比太后娘娘看戏看累了,就出来走走。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谢灵运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架着跪在地上,被康淑公主抓着头发殴打。 “……本公主想要的驸马,你也敢跟我抢!”康淑公主满脸阴毒之色,啪啪的往谢灵运脸上打耳光。 谢灵运脸上好些红印子,大约嘴里被打出了血,嘴角溢出一缕血丝,眼里却是不屈的光芒:“你今天有种就打死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跟他退婚的!” “呵!不怕死啊?”康淑公主冷笑,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折叠刀来,展开以后,在谢灵运脸上比划:“那本公主就划烂你的脸,我倒要看看,张六郎还要不要你!” 看谢灵运脸色变了,她得意地拿着刀子往谢灵运脸上划去。 “住手!”徐婠和墨小只现身,墨小只将两个宫女掀到一边,挡了康淑公主一下。 她立刻后退了好几步,若非宫女扶着,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婠则把谢灵运拉起来,说:“公主,你太过分了!” 第157章 死老太婆 康淑公主怒极,指着徐婠:“又是你!居然敢对本公主动手,你犯了诛九族的大罪,知道吗!” 徐婠:“民女没有对公主动手,民女只是阻止了您动手。灵运是您的亲二姨!虽然您是公主,也不能罔顾人伦,无礼到这种地步吧!” 康淑公主:“你敢说本公主无礼!” 徐婠突然指着她后头:“皇上来了!” 康淑公主和她的下人都脸色一变,回头看去,徐婠拉着谢灵运就跑。 “你敢跑!”康淑公主一声令下:“给我追!把她们两个都给我带回来。” 墨小只拦住了大多数人,康淑公主干脆自己带人追了过去。 徐婠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跑得也不快,但是,眼看要追上了,却总是会被她们跑掉。 眼看前面就到出口了,到外面无所遮挡,也就不好再肆意妄为了。康淑公主着急,加快速度拦住她们,总算被她追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宫女把两个人按在地上,伸手就扇了几个巴掌。 “我让你跑!继续跑啊!”康淑公主气喘吁吁地笑道,“就你们两个小鸡仔似的,还能跑哪里去?” “公主!”徐婠大喊,“灵运妹妹跟张六公子的婚事是太后娘娘赐的婚,您逼着她退婚,还毒打她,这是将太后娘娘置于何地?将祖宗礼法置于何地!” “呵!”康淑公主一脚踹在徐婠身上,“你个贱人,还教训起本公主来了?说起来都怪你,要不是你,那死老太婆能莫名其妙地给谢灵运赐婚?今天看本公主不——” “啊!”康淑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来,徐婠就惨叫起来,“公主,您是在怪我不该给太后娘娘治病吗?您怎能如此不孝!” 康淑公主贵为公主,从小到大只听过好话,何时被人如此骂过?当即气得要疯了一般:“你这贱妇!真是好大的胆子!得,今儿你就跟谢灵运一起死吧!” 她一直把刀子拿在手里,这会气急,又拿刀去划徐婠的脸。 “住手!”突然,竹林的入口处出现一个明黄的身影。 那是气得胡子都歪了的皇帝。 他指着康淑,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押出来!” 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进来,把里头的人全都押了出去。 康淑公主这才看到,外头黑压压的一群人。 有她刚刚称呼“死老太婆”的太后,有她父皇,有皇后,有她母妃谢贵妃,还有淑妃、德妃、温嫔等人,还有罗夫人、太师夫人、太傅夫人等一群诰命夫人作陪。 再加上仪仗队,浩浩荡荡一群人,竟然就在竹林外头宽阔的大道上。 人虽多,但是皇上皇后陪着太后聊天,其他人都不敢说话,队伍静悄悄的,因此虽然就隔了不到三尺宽的竹林,她却浑然不觉外头有人。 “你……你对她们做了什么?”人都带出去以后,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灵运和徐婠。 尤其是谢灵运,脸上高高地肿了起来,嘴里、鼻子里都有血,头上沾着竹叶,身上满是泥土,看起来惨不忍睹。 “皇上救命!”徐婠伸手抱着谢灵运,眼泪汪汪地说:“公主在追杀我们!” 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徐婠用力掐了一下谢灵运的腰,谢灵运“哇”地哭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磕头说:“皇上,救命啊!公主逼着我跟张六公子退婚,说我抢了她相中的驸马。臣女说那是太后娘娘赐的婚,臣女不敢跟家里提,她就说要杀了臣女!嫂嫂想救我,被她一块追杀……呜呜呜,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求你们放过臣女和嫂嫂吧,你们要定亲,要退婚,怎样都可以!给我们留条小命就行了……” 这位妹妹,竟比她还会,简直自带天赋。 徐婠垂下头,死死抿着嘴角。 太后听了这番陈述,指着康淑:“哀家刚刚听到你骂‘死老太婆’,敢情就是骂哀家是吧?” 康淑公主自从被押出去,血就全往头上涌,脑袋嗡嗡响,半天才醒过神来,辩解道:“不是的!皇祖母您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你也不要喊我皇祖母!”太后强势打断她,“我这个‘死老太婆’,哪里有资格做你的祖母?你还连给我治病的神医一起恨上了?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风啊!哀家怕了你了!” “不是的!我没有!”康淑慌得语无伦次,“我只是——” 她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刀子,赶紧一把扔掉,说:“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们而已……” “我们这么多人,耳朵都不聋。”太后说,“刚刚我们都听到,你怪徐婠不该给我治病,让徐婠跟谢灵运一起去死!” “不是不是!孙女说的死,不是真的死!”康淑说,“就是吓唬吓唬她们而已……” “行了!”皇帝铁青着脸看着她,“你平时娇纵些,我还只当你耍耍小性子,朕着实没想到,你竟恶毒至此!来人——” “父皇!”康淑公主急了,哭着扑到皇帝的脚下,“父皇!女儿真的不是要杀她们,女儿也不是针对祖母,我就是……就是太喜欢张六公子了,所以——” “给我堵住她的嘴!”她越说越不像话了,当着文武百官的家眷,把皇家的脸面丢了个彻底,皇帝的脸色黑得如十级暴风即将到来,冲他的心腹太监挥挥手:“押下去!” 康淑公主和她身边的下人全都被押了下去。 人群中,太傅夫人郑氏本来挨着谢贵妃站着,悄咪咪地后退了一大步,生怕沾上瘟疫一般。 谢贵妃又慌又乱,回头给她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悄悄从后头溜走了。 太后过去,亲自把徐婠扶起来,问她:“你没事吧?” 徐婠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瑟瑟了一下,说:“民女没事,谢太后娘娘。” “可怜见的!”太后又看向谢灵运,“赶紧先回去洗洗,让你嫂嫂给你看看伤!” 谢灵运也学着徐婠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样子:“谢……谢太后娘娘。” 谢凤麟从队伍里冒出来,领着自家娘子和妹妹走了。 罗夫人不放心,也跟着告辞了。 “灵运,你怎么样了?她怎地如此恶毒,把你打成这样,是不是很疼?”罗夫人眼泪哗哗掉,“你不是跟你哥哥嫂嫂在一起吗?怎么跑到那竹林里去的?” 谢灵运看看左右无人,就他们一家几个,说道:“娘,您别担心!我也就受了点皮外伤,不怎么疼!” “你的脸都肿成馒头一样了!还说不疼?”罗夫人心疼得要命。 “真的不怎么疼。”谢灵运说,“是刚刚三嫂往我脸上抹了什么东西才成这样的!” 罗夫人一愣:“啊?” 第158章 藏獒 徐婠说:“母亲不用担心,是一种制造肿胀效果的易容粉,回家以后洗干净就好了。” 罗夫人:“易容粉?这……脸上肿成这样是假的?” 徐婠:“不全是假的。妹妹今天真受苦了!我去得有些晚,她被公主扇了好些巴掌!” “我没事!”谢灵运说,“她力气小,扇得也不怎么疼!如果能换她倒霉,再扇二十巴掌我也没问题!” 谢灵运双眼放光,一脸兴奋地问徐婠:“三嫂,你简直料事如神呀!你怎么知道皇上他们就在外面?竹子挡得严严实实的,你眼睛会拐弯儿不成?” 徐婠说:“今天,你得谢谢你哥!” 谢灵运看向谢凤麟:“我哥?” 徐婠点头:“小只看到谢茹带着你进了竹林,不放心你一个人,就悄悄跟了上去。发现竟然是公主在里头等着你,要找你麻烦。 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劝不了公主,就出来找了我们。 我和你哥去找你的路上,看到皇上他们在沿湖散步呢! 你哥就跟我们说,他去把皇上他们引过来,让我和小只把你们的冲突转移到出口处来。 我这儿好办,带着他们跑过来就是,倒是夫君,你是怎么把皇上他们引过来的?” 谢凤麟:“我这里更简单,我就过去跟他皇上说,在沿湖的前路上发现了一条蛇,让他们往这边绕一绕。” “哈哈哈!”谢灵运大笑,“哥哥,嫂嫂,你们都好聪明呀!简简单单,就把那可恶的萧德给整了!你们说,皇上会怎么惩罚她?” 徐婠摇头,看向罗夫人。 罗夫人这才明白,刚刚那一幕,竟然不是巧合,而是儿子和儿媳妇故意为之。 她神色有些复杂:“皇上是个孝子,事母至孝。那康淑估计是平时口无遮拦惯了,此番,恐怕犯了皇上的大忌。” “犯了皇上大忌,那会怎样?”谢灵运追问。 罗夫人摇头:“不好说,这种事,并无先例。” 徐婠说:“母亲,夫君,你们先带灵运回去吧。我今天的任务,是陪太后娘娘,我得陪她回了宫再回家。” “你也去马车那边换件衣服,整理一下仪容吧。”罗夫人说:“御前,不可仪容不端。” “好。”四人往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却在路上遇到了谢彧。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神色一如既往,既不见忧虑,也不见心疼,看不出喜怒。 罗夫人黑沉着脸:“有事?” 谢彧:“刚刚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来看看灵运,她没事吧?” 罗夫人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看吧!你的好外孙女,是怎么对灵运的!” 谢彧看到谢灵运的惨状,眉头紧皱,说:“你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退婚了吗?康淑的性子就这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回闹出这档子事来,麻烦大了。” 罗夫人:“敢情,还是我们的错?” 谢彧叹了口气,说:“现在不是追究谁错的时候,先回家,给灵运看伤要紧。女孩子家家的,脸肿成这样,别毁容了。” 罗夫人:“我正要带她回去。” 徐婠急着去太后那里,便说:“父亲母亲,儿媳先去太后娘娘那边了,你们先走。” 谢彧却说:“你不用过去了,也直接跟你母亲回家吧。” 她去了,墨小只必然跟着一起去。 墨小只武功高强,可能会碍着藏獒的事。 徐婠医术高明,又有可能起死回生什么的。 她们两个都不宜去太后那边。 徐婠:“可是,皇上说——” “就是皇上说的。”谢彧说,“太后马上就要起驾回宫,皇上让你不必去太后跟前了,回家给灵运好好看看。” 徐婠:“哦,好。” 谢彧又安慰了谢灵运几句,匆匆忙忙走了。 今天,他倒是像个正常的父亲,罗夫人和谢灵运明显开怀了许多。 四人继续往马车那边去,准备回镇国公府,才刚到那边,突然有个太监骑马飞奔而至,叫道:“徐神医!徐神医!出事了!赶紧跟我来!” 那个太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 徐婠脸色一变,让墨小只上车拿药箱跟来,自己上了马,跟那太监一起飞奔而去。 南苑有各位主子临时歇息的别院。 太后娘娘的别院外,就能闻到极重的血腥味。 徐婠心里猛然一沉,进去一看,院里躺着一条大藏獒,脖子上被尖锐之物扎了个洞,还汩汩冒着血。 藏獒还没死透,低低地呜咽嚎叫着,听着极为瘆人。 “这边!”太监引着徐婠进门,就见皇帝、皇后、淑妃、德妃,并温嫔等人在里头。 太后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身上脸上都是血。 见了徐婠,皇帝急忙让她去看太后的情况。 徐婠检查了,说:“皇上,太后娘娘并未受伤,只是受了大惊吓,一时晕厥了过去。一会儿醒来就没事了,您不必过于忧心。” 皇帝松了口气,又说:“你快看看温嫔,看她有没有事?” 温嫔也浑身是血,说:“皇上,臣妾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是手扭了一下,别的没有大碍。” “还是让神医看看比较放心。”皇帝说。 于是,徐婠又给温嫔检查了一番,说:“回皇上,娘娘的手扭到了,得上些金创药才好。” 皇帝点头,见她们满身血污,说:“大家都先出去,让她们清理一下再说。” 于是,大家都出去了,宫女们端着水进进出出,帮太后和温嫔清洁身体。 站在院里,看着奄奄一息的藏獒,皇帝怒道:“王义!去查!这狗是哪里来的!居然跑进了太后这里来咬太后,此事绝不寻常!” 王义看了皇后一眼,皱眉说:“这条藏獒奴才认得,是大皇子养的。” “他养的?”皇帝怒道,“把他给我带过来!” 不多时,大皇子被带了过来,看到已经咽气的藏獒,他满眼心痛之色,问:“父皇母后,儿臣的狗怎么会死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皇帝怒道,“你养的狗,为何会发疯冲进太后这里来攻击她?” “什么?”大皇子吓得脸色大变,“皇祖母怎么样?她……她没事吧?” “幸亏温嫔挡在太后面前,并且拔簪杀了它。”皇帝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皇子松了口气,说:“父皇,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它平时都养在御兽园那边。今日儿臣一直跟二弟三弟他们在一起,没还没顾得上去看它……” 第159章 皇上,凤麟犯了个错误 “那就好好查一查。”今日连番出事,皇帝心情很不好,“你配合王义。” 大皇子回答:“是。” 王义神色冷肃地说:“大殿下,请跟奴才走。” 大皇子跟他离开,皇后望着他们的背影,满眼不安之色。 “皇上。”徐婠说,“民女可否进去看看?” 皇帝点头,又指挥人去收拾那藏獒。 屋里,太后尚未醒来,温嫔已经在隔间换好了衣服。 见徐婠进去,她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就把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十一师叔,怎么回事啊?”徐婠低声问她。 温嫔说:“我们送太后娘娘回来,就各自回自己的临时别院收拾东西,准备回宫。结果出门没多久,我就看到那条狗发疯一般地径直往太后这边的院子冲过来。而且院门也没关,我就折返回来了。” “幸亏有您在。”徐婠说,“要不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事儿怕是有人蓄意的。”温嫔说,“当时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都在,它谁也不咬,直扑太后就去了!” 徐婠眼睛微眯:“狗养在御兽园,发疯了却跑这么远直奔太后,太后娘娘身上必然有吸引它或是说让它仇恨的东西——气味!” 温嫔:“气味!”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徐婠:“我们再去太后那里看看。” 两人回到太后那边,徐婠以检查身体之便,仔细闻了太后身上,说:“我每次给娘娘扎针,她衣服上熏的都是檀香。但是今天的不一样,是一种很特别的香味,我从未闻过。” 温嫔也过来闻了闻:“这个,我知道。乃是衙门里头驯犬寻物时特制的香,犬类对这种香特别敏感,隔了几里远都能追踪而去。咱们用来给信鸟引路的香,就是来自于此物的启发。” 徐婠:“是蓄意无疑了。” 过了一会儿,太后醒了,徐婠跟太后说了熏香之事,请她回去以后不要把衣服拿去洗,留着以备调查。 …… 徐婠被太后的人叫走以后,谢凤麟不放心,跟着去太后别院外,问了门口的护卫发生了什么事。 问明白以后,他往驯养各种奇珍异兽的藏獒的御兽园而去。 去了以后发现,两个面生的禁卫打扮的人,正指挥御兽园的太监们将一头小藏獒的尸体清理走。 地面上有许多血迹,他们也打了水来准备冲洗。 还有一个小太监,被他们塞了嘴要带走。 “住手!”谢凤麟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呢?知不知道藏獒出了事,正准备发起调查呢?” 太监们都认识他,遂停了手,请安问好。 但为首的那个却大喝一声:“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 “不许动!”谢凤麟说,“破坏了现场,造成案子证据缺失,皇上追究下来,你们确定能承担这个责任?” 太监们面面相觑,又不敢动了。 “你是何人?”那禁卫问他,“文官还是武官?主管什么?你凭什么干涉南苑之事?” 谢凤麟:“本人镇国公世子谢凤麟!王总管奉皇上之命调查此事,我负责协助他!你说我能不能干涉?你又奉何人之令过来?为何破坏现场?” 禁卫:“镇国公世子,名头不小,但无官无职,也就是个白身罢了!本官奉谁之令,没必要跟你一个平头百姓交代!不要以为你是镇国公世子就敢胡作非为,让你爹知道了,会打断你的腿!” 另一个禁卫高喊:“赶紧干活,听到没有?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一个名声烂大街的混小子的?” 御兽园领头的太监闻言,命令道:“听杨头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我看你们谁敢!”谢凤麟回头给瑞喜使了个眼色,然后冲了过去。 恒昌和今天跟了来的桑榆一起跟他们干仗,直接武力阻止。 瑞喜则通风报信去了。 太监总管王义带着人赶到时,两个禁卫和御兽园太监总管都被捆了,其他小太监们蹲在一旁,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那个被塞了嘴的小太监则被放了,谢凤麟正在问他的话。 “……主管让奴才今日休沐,不用过来。奴才感觉藏獒这两天状态不对,又担心今天大皇子会来看它,所以就还是来了。来了就看到这样,藏獒刚产下不久的小藏獒死了,然后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要把奴才抓走……” 王义接管了这边的所有人和事,谢凤麟又回到太后别院那边去。 徐婠已经离开,皇上还在那边,亲自伺候太后动身。 谢凤麟默默跪在旁边,不吭声。 皇帝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又犯什么事儿了,没好气地问他:“你干什么?” 谢凤麟:“皇上,凤麟犯了个错误。” 皇帝:“什么错?” 谢凤麟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我说自己是王总管的助手,这好像有点假传圣旨的味道……” 皇帝皱眉:“那两个禁卫是禁卫吗?还是刺客假扮的?” 谢凤麟:“王总管认识其中一个,说的确是禁卫,而且是刚升上来的一个副统领,名叫杨献。” 皇帝沉默片刻,说:“你总算还没蠢到家,知道来请罪。你且先回去,看看最终的结果再说。有功记功,有过受罚,没什么好说的。” “是!”谢凤麟起身回去了。 …… 镇国公府,萱堂。 罗夫人传了徐婠和谢灵运去。 两人发现,是谢彧找她们。 谢彧先是问了谢灵运的伤势,一脸心疼的模样,很像个心疼女儿的慈父。 谢灵运总算有几分释怀:“爹,我还以为,您心里只有公主,没有女儿呢!” “怎么会?”谢彧摸摸她的发顶,“你是爹的亲生女儿,爹怎么会不疼你?只是,贵妃娘娘、三皇子和公主,是我们谢家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他们好了,我们镇国公府会更好。他们不好了,一定会牵连到我们,你懂吗?” 谢灵运不懂:“听爹的意思,好像我们是靠贵妃娘娘的裙带关系才能立足似的! 可是我们镇国公府的荣耀,难道不是爹从战场上挣回来的吗?难道不是爹单骑闯敌营救皇上回来而挣得的吗?难道是他们挣回来的不成? 而且我听说,贵妃娘娘在宫里,已经是皇后娘娘之下第一人,乃四妃之首,很受皇上的宠爱了!可是我也没见到有什么好处呀!反倒是我娘送进宫的东西,一年比一年多!” 第160章 你以为皇上是傻子吗? 谢彧脸色黑了黑:“我们之所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因为,我们是骨肉至亲!你都已经快十一岁了,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骨肉至亲?”谢灵运冷笑。“公主殿下对我恶语相向,扇了我无数的耳光,还说要划烂我的脸,要我的命,哪里像是骨肉至亲了?” 谢彧难得有些窘迫:“她……她做得不对!贵妃娘娘已经教训过她了。” 谢灵运:“怎么教训的?也像打我一样打她了吗?” 谢彧沉默片刻,正色说:“灵运,还有徐氏,我刚刚跟你们说,镇国公府与贵妃娘娘休戚相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们可听进去了?” 徐婠点头:“儿媳明白。” 谢灵运也跟着说:“女儿明白。但是这话,您难道不应该跟公主说去吗?跟我们说这个做什么?” 谢彧跟谢灵运说:“皇上可能会重罚公主,你进宫去,跟皇上说,当时在竹林里,是你说话没有分寸,激怒了公主。公主也不是真的要杀你,只是吓唬你。” 他又跟徐婠说:“徐氏,你也去作证,就说回家以后细想,当时公主手里拿着刀,如果真的要杀了你们,早就杀了。她不过就是被灵运激怒以后,吓唬你们。” 谢灵运理解了好一阵,满眼不可思议:“爹,您的意思是,让我去跟皇上说,这件事情最初错在于我?我不该激怒她,是吗?” 谢彧:“最初!我让你娘去退婚,结果你娘直接请了太后的懿旨来!公主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张六公子,这才惹得她如此!” 罗夫人一直在旁听着,闻言笑了:“所以这件事情,其实错在于我,对吧?” “可以这样说。”谢彧说,“她是公主,你们为什么要跟她争呢?不过,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改不了了,我也就不怪你了。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希望你能让两个孩子进宫一趟,跟皇上说说。否则,皇上恐怕要重罚公主。” 罗夫人冷笑:“那是她该罚!她如此嚣张跋扈,受些罚长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谢彧脸色黑了下来:“月裳,你不是小孩儿了!怎么也跟林灵运一样意气用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也不懂吗?” 罗夫人:“我女儿被她打了一顿,还要去替她顶罪?你要让我懂什么?” 罗夫人心酸得流泪:“我刚刚还以为你心里是有灵运的,这会儿瞧着,你不过是为了让灵运去顶罪,刻意安抚她是吧?” “这跟心里有谁没有谁根本没有关系!你要为大局考虑!”谢彧说,“万一皇上重罚公主,难道你出门,脸面就好看吗?” “我不管脸面好不好看。”罗夫人说,“我只管公不公平!不公平,我脸上再好看,心里也堵得慌!” 谢彧极为恼怒:“你以前最识大体的!现在真是越来越狭隘了!不过是两个小孩儿打了一架,多大点事?你眼里就只有这点小打小闹吗?或者说,你从来就没有把谢家当成自己家?” 罗夫人心也累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我是不会同意的。国公爷请回。” 谢彧深呼吸,说:“我不想跟你说这种话。但是灵运必须要进宫!否则……” 罗夫人:“否则你要怎样?” 谢彧:“否则你就别想见到慎哥儿了!” 罗夫人一愣:“什么?” 谢彧:“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说到做到!” 罗夫人慌忙让人去看:“旗云!慎哥儿呢?快去看看慎哥儿在哪儿?” 谢慎不喜欢热闹的场合,今天没有跟着去南苑。 黄妈妈急忙往外跑,跑到东厢去找了一番,回来说没看到人。 “我把他带走了。”谢彧语气冷淡地说。 “你把他带哪儿去了?你说要让我永远见不到他?你要对他做什么?他是你的亲儿子呀!”罗夫人难以置信地冲他吼。 谢彧:“去不去?” 罗夫人崩溃大喊:“谢、彧!你是疯了吗?!” 谢彧:“我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儿媳觉得应该去!”却是徐婠突然说。 罗夫人和谢灵运都诧异地看向她。 徐婠暗中捏了捏谢灵运的手,又过去跟谢彧说:“父亲,儿媳觉得,您说得对。我们跟公主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就行了!但是对外,咱们不能让贵妃娘娘和三皇子蒙羞,也不能让镇国公府的声誉形象受损。” 谢彧头一次看她如此顺眼,说:“你看看,你不是一向最欣赏徐氏吗?连她都这么说。” “父亲,不如您先回避一下,让儿媳单独劝劝母亲吧。”徐婠说。 谢彧立刻同意:“那我在外面等。好了就喊我。” 徐婠:“是!” 谢彧出去以后,徐婠说:“母亲,没办法,我和妹妹去吧!” 罗夫人满心不忿:“凭什么?这些年,我每年都送好几大万的银子,还有最好的礼品送进宫,没落下她一句好,她甚至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母亲!如今还如此欺辱我的女儿!我心里不甘呐婠婠!” 徐婠:“现在弟弟在他手上——不,应该说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在他手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顿了顿,徐婠又说:“但是母亲,你可以跟他谈条件。例如……以后,送进宫的东西不再由您来出,让他们自己凑,那几房也出出血了。” 罗夫人眼神一动。 徐婠:“咱们还应该想想,要如何摆脱这种控制。要不然下次出了什么事,他再一威胁,顶锅的还是您和您的孩子。” 罗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为了儿子,还是同意了。 她果然借机跟谢彧谈判,说自己寒了心之类的话,以后每年送进宫的东西她就不出了,让谢彧自己想办法。 谢彧答应了。 她又说要马上见到谢慎,谢彧让人把孩子带了过来。 于是罗夫人说自己亲自带她们进宫,谢彧却说,他带她们进宫。 显然不放心罗夫人。 罗夫人也就让他们去了。 在谢彧的监视下,谢灵运和徐婠都按照他的要求跟皇帝说了,皇帝什么都没说,让他们回去了。 “师姐,这不像你的作风。”姐妹二人回瑾明园的路上,墨小只说,“你怎么能让谢彧占这么大的便宜?” 徐婠微笑:“你以为皇上是傻子吗?” 第161章 他会怎么想? 墨小只:“什么意思呀?” 徐婠:“当时皇上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这会儿又进宫去改了个说法,皇上自然会想到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们没有去说情,皇上或许会责怪谢贵妃没有教好女儿,但他自己也有责任,因为他是康淑公主的父亲,他或许罚她一番,再好生安慰灵运和罗夫人一下,也就过去了。 但我们这一去,他会怎么想?” 墨小只:“他会怎么想?” 徐婠:“他会感觉谢贵妃跟谢彧才是一家人,自己是个外人。也就是所谓的……前朝后宫,互相勾结,心里恐怕不会舒服。心里一不舒服,说不定反而罚得更重!” 墨小只:“会吗?” 徐婠:“我们且拭目以待。” …… 罗夫人早两日就安排好了中秋家宴。 虽然主子们因为这场风波马不停蹄地忙碌,但是大厨房依然有条不紊地做好了宴席,照例在老太太那里摆了,全家跟大房二房一起过中秋。 徐婠和谢灵运因为跟谢彧进宫,去晚了,人都已经到齐。 然后发现,周老太太是真喜欢给罗夫人添堵。 之前准许周姨娘参加家宴。 今天,不仅有周姨娘,还有刘歆玉。 自从出了曲秀儿陷害谢凤麟之事,罗夫人有多不待见刘歆玉,满府皆知。 这会,老太太又把她给叫来了,挺着个大肚子,还带着两个孩子,大大方方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像个妾,倒像是个现成的二奶奶。 老夫人还把小凤仙给叫了来,这是给她一块添堵。 见三人一起回来,周老太太一脸紧张地站起来,问她儿子:“怎么样?” 谢彧神色凝重地回答:“已经跟皇上说了。” 周老太太:“皇上怎么说?” 谢彧:“他什么都没说。” 周老太太:“什么都没说?他没说不关公主的事,都怪谢灵运那小蹄子乱说话?” 谢彧给她使眼色:“娘!您说什么呢!灵运是您的亲孙女,您别乱说话!” 周老太太毒蛇般的眼睛扫了谢灵运一眼,翻了个白眼:“那公主没事了吧?” 谢彧说:“不好说。宫里正在举行宫宴,我也不好多问。” 周老太太好歹没再继续说了。 “天色已晚,都快上桌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谢彧说。 于是,大家上桌吃饭。 依然是女眷陪着周老太太,男人们在隔壁。 两边讨论的,都是今天南苑的事情。 “三弟妹。”大奶奶问徐婠,“听说今天太后娘娘那边出了事,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这事早晚会传开,也没必要瞒着,徐婠说:“一条狗发了疯,差点伤到太后。” “啊?”众人都惊呼,“南苑怎么会有疯狗?谁养的狗?” 徐婠回答:“是大皇子养在那边的一条藏獒。” “大皇子?”大伯母奇怪地问:“大皇子怎么会放狗去咬太后娘娘?那可是他嫡亲的祖母!” 周老太太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大皇子是嫡长子,怕是记恨太后没有封他做太子,所以就放狗咬她!” 大伯母问罗夫人:“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喜欢哪位皇子?为什么一直不封太子呢?四弟妹,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徐婠惊讶于她们的大胆,竟敢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议论皇家事。 罗夫人却见怪不怪,回答说:“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我知道,就你们两个刚才那些话,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谢家就可以削爵罢官,流放岭南了。” 婆媳两个脸色变了变,不敢再说了。 大奶奶急忙转移话题:“今天我还听说,沈探花的母亲韩老恭人,竟然向林家提亲了!” 二伯母家有待嫁的女儿,对这个很感兴趣,问:“哪个林家?” “还能哪个林家?”大奶奶说,“就是咱们三奶奶的义父义母家啊!他们家有个女儿,明年及笄,长得很是娇憨可爱。” “不可能吧!”二伯母说,“林家才六品!沈探花自己都已经是四品了!他背后还有沈国舅一家和太后娘娘呢!这满京城有多少世家大族想要招他为婿,他们怎么会看上林家?” 大奶奶:“这我就不清楚了。想来三弟妹比较清楚。三弟妹今天还为了林家那个女孩儿,打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马球赛,居然连三弟都不是她的对手!” 刘歆玉满脸惊诧:“真的吗?大奶奶?咱们世子爷,可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三奶奶居然比世子更厉害?” 大奶奶:“可不是!三弟妹,你也太让人刮目相看了!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徐婠说:“大嫂,其实我不会打马球。今天才刚跟夫君学会呢!我就是天生准头比较好。” “对对对!三嫂准头特别好!”谢灵运说,“上次玩儿投壶也是,投了个大满贯!” “打马球跟投壶可不一样。”突然,小凤仙开口说话,半认真半开玩笑:“仅仅是准头好可不行,还得手上有力量,马术也得好才行!三奶奶看起来身娇体弱,莫不是戏文里头那种深藏不露的高手?” 此话一出,大奶奶也拿怀疑的眼光看向她。 实在是她在马球场上的表现太过于出色,跟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很难让人不怀疑。 “我要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你还能进门吗?”徐婠淡淡说:“我从小学医,针灸,按摩都需要用到手劲儿,练出来的。至于马术,倒也的确不错。” 小凤仙垂眸假笑:“原来是这样!妾身实在是心痒不已,如果能亲眼目睹就好了。” “那可能比较难。”徐婠说,“一来我比较忙,没时间打球。二来,即便我去玩,也不可能把你一个妾室带在身边。” 小凤仙脸上的假笑快维持不住,僵硬的很。 她眼里闪过一丝戾气,突然伸手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徐婠:“奶奶,今日中秋,怎能没有酒?您请!” 徐婠伸手去接,还没碰到,她却松了手,眼看就要倒她一身。 又来这一套。 就没点儿新鲜花样吗? 徐婠假装慌忙伸手去接,却又没接住,反而把酒杯打跑了,直接弹回小凤仙身上,不仅倒了她一身酒,而且还打得她生疼。 第162章 巧 “你怎么回事?”徐婠皱眉,“连酒杯都拿不住?毛手毛脚的。” 小凤仙:“不是!是您没接住。” “不管是你没拿稳还是我没接住,出了问题,都是你的错。”徐婠说,“这是你作为一个妾室应有的觉悟。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怎么敢跑到祖母这边来丢人现眼?” 小凤仙咬牙:“……” 徐婠:“快回去更衣吧,好好在瑾明园呆着,别再出来了。” 小凤仙一脸憋屈地瞥向周老太太,不过周老太太大概也嫌她蠢笨,没理她。 小凤仙走了以后,徐婠问罗夫人:“母亲,小凤仙为何会在这里?我义母跟我说过,京城这边的大户人家,妾室是不能到这种场合来的。否则,往大了说是坏了世家大族的规矩。往小了说,也会让人笑话咱们镇国公府尊卑不分,法度不严。” 罗夫人说:“不是我喊她来的,是老太太叫她来的。” 徐婠看了老太太一眼,回答:“哦,这样啊。” 周老太太的三角眼睕了徐婠一眼:“她间天过来伺候我,我让她过来怎么了?倒是你!平时不见你来站规矩,你倒是指桑骂槐说起我来了!你好大的脸!” 徐婠:“孙媳不敢。孙媳不知道她是您喊来的,孙媳还以为是她自己舔着脸跑来的呢!” 周老太太没好气地说:“今天公主受委屈,说起来都怪你!身为嫂嫂,不好好照顾小姑子,跑去打什么马球出什么风头?你要是能好好看着她,她能跑去竹林里去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徐婠看向谢俭的长女谢茹,说:“是茹姐儿喊灵运去的,即便孙媳当时在,也不会不允。” 周老太太半点要责怪谢茹的意思都无,回护的意思明显:“茹姐儿也是个孩子!她能知道什么!” “谢茹。”却是谢俭皱眉叫道,“怎么回事?” 谢茹茫然地说:“公主说,想跟姑姑玩捉迷藏,让我喊她去。” 谢俭一脸无奈之色,起身给谢灵运赔礼道歉:“灵运,大哥代茹儿跟你道歉,她也不知公主别有目的,否则,必定不会传这个话。” 谢灵运说:“大哥,我没怪谢茹。” 谢俭微笑:“妹妹真是通情达理。” “不过,还望大哥大嫂好好教教她,以后把话说全了。”谢灵运说,“她当时可不是跟我说公主找我玩捉迷藏,而是说她和谢任,还有……张六公子他们想玩,我才去的。” 谢任是谢俭的长子,他们几个都是同龄人。 谢俭问:“茹儿,是吗?你撒谎了?” 谢茹眼神闪烁:“女儿……女儿当时具体怎么说的,忘了。不过,当时,哥哥和张六公子他们的确都在,我以为他们要一起玩捉迷藏。” “你以后不要随便乱给人传话!”大奶奶虎着脸接过话去,“免得再出了什么事赖着你!” 谢茹:“是,娘。” “你们也别揪着茹儿不放了!”谢老太太说,“这事说到底,还不是罗月裳和徐婠闹的?如果不是你们串通太后抢了公主的驸马,她又怎么会生气?” “母亲慎言。”罗夫人语气淡淡地说,“张六公子不是驸马。” “你还跟我犟嘴!”周老太太怒道,“我看公主打你女儿是打轻了!” 罗夫人怒了:“你——” “好了好了。”二伯母劝道,“今日中秋,就别说这些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好过个节吧!” “是啊是啊!只不过是两个孩子闹了点矛盾,又遇巧被皇上撞见罢了。”刘歆玉也劝,“也是奇怪,怎么那么巧,正好公主和皇上一行人就同时到了竹林边儿上呢!” 周老太太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地摔了筷子,指着徐婠:“对啊!怎么会那么巧?是你!是你和谢凤麟故意的!” 徐婠暗想,这老太太虽然没读过书,其实还挺聪明。 “你说!”周老太太跟要吃人一般,三两步走到徐婠面前:“是不是你们?国公爷跟我说过,是谢凤麟拦住了皇上的去路,说什么前路有蛇,他们才绕道竹林的!他又问过公主,公主说是你带着谢灵运往外跑,跑到竹林边上去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徐婠。 徐婠一脸冤屈地说:“我们没有,祖母——” “不要叫我祖母!我嫌晦气!”周老太太怒道。 “祖母,怎么回事?”隔壁的人听着动静过来,谢凤麟挡在徐婠面前,问。 “是不是你们故意设计的?”周老太太问他,“一个说有蛇,一个故意带着往外跑。就为了害我公主!是不是?” “怎么可能呢?”谢凤麟说,“不过是凑巧了罢了。当时湖边有蛇,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这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周老太太满脸怨毒,“你们两个黑心肝的!这府上的爵位都给你们了,你们还这么害我的心肝儿公主!贵妃那是我亲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好容易出息了,要是因此被皇上厌弃,我要你们的命!” 谢凤麟面不改色:“我说了我们没有。您若非说我们有,我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您就直说吧,这次又要我去家庙挑粪吗?” “挑什么粪?”却是罗夫人站了出来,说:“无凭无据仅凭胡乱猜测就给人定罪,我不答应!” 她看向谢彧:“国公爷,您怎么说?” 谢彧当时没在现场,无法判断老太太猜的是对是错,只能再去多问一些人,调查一番,因此说:“此事仅凭猜想,没有证据。待查证以后再说。今天先吃饭吧。中秋团圆夜,当祥和,否则不吉。” “你们一家人慢慢吃。”罗夫人说:“我们先回去了,免得莫名其妙被人要了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带着谢凤麟徐婠和谢灵运走了。 离开之前,徐婠回头看向刘歆玉:“你是陷害夫君陷害上瘾了?现在连着我一块儿陷害!如果不是看你挺个大肚子,我今天非甩你一巴掌不可!” 刘歆玉瞪大眼睛:“关我什么事呀!” 第163章 谢凤麟不去上学的原因 徐婠没再说话,等罗夫人去接了谢慎,一起走了。 屋里,周老太太的咆哮声传出二里地去:“肯定是他们两个搞的鬼!天杀的黑心肝!不得好死……” 徐婠看了罗夫人一眼,昏黑黯淡的琉璃灯盏光照下,她的神色显得格外疲惫。 她先让人安顿了两个孩子,然后跟谢凤麟和徐婠说,想跟他们聊一聊。 然后,她带着两人去了萱堂后头的二层楼阁。 作为整个镇国公府的主院,萱堂是最显赫气派的建筑,前堂低,屋顶为露台,连接二层中堂,中堂高两层,后方又是露台,视野开阔,可俯瞰整个大疆都城。 “每当我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罗夫人说,“这里安静,无人打扰,也无人能偷窥,心里感觉很宁静。” “娘。”谢凤麟说,“她向来如此粗野无教养,您别往心里去。” 罗夫人摇头:“我从来不在乎她怎么样,大房二房怎么样,我只在乎你父亲怎么想,怎么做。最近他的种种,让我一日比一日心寒。今日他拿慎哥儿威胁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都说半路夫妻难为,之前我不觉得,现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日子过下去了!” 她含泪看向谢凤麟和徐婠:“我想跟他和离。但是,我若走了,留下你们几个,怕是更加会被他们欺负。” 徐婠:“不是欺负,会剥皮拆骨吃得连渣都不剩。” “是啊,我在,他们尚且对灵运,对慎哥儿如此。我若真离开,他们不得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罗夫人忧伤地说,“我不明白,灵运和慎哥儿是他们谢家亲生的,他们为何如此偏心?是我的缘故吗?因为不喜欢我,所以连带着我生的孩子,他们也都不喜欢?” 中秋月皎白而圆满,泄洒在谢凤麟身上,褪去他大半的稚气,整个人都显得成熟了好几岁似的,他正色说:“娘,您若决心离了这里,也好。我已经成亲,可以分户别居,您和灵运、慎儿,都跟我过就是。” “你如何能走?”罗夫人说:“你是世子!” 谢凤麟:“我早就不想做这劳什子世子了!我情愿去过普通市井老百姓的贫寒生活,也不想——” “不行!”罗夫人一口否决,“我说过,你没资格不想!” “娘,您是不是以为,我离了谢家,就什么都不是了?”谢凤麟问,“其实儿子没您想的那么差,我可以参加科举,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参军!总能搏出一条路的!何必要屈居在他人屋檐下,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罗夫人摇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娘,您知道,之前我为何不肯去上学吗?”谢凤麟突然问。 罗夫人歉疚地说:“是娘不好,都没搞清楚状况,就贸然指责你。” 谢凤麟摇头:“小时候,我还有一个奶娘,姓王,您还记得吗?” 罗夫人:“嗯,她是我给你找的奶娘,我自然记得。她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撵出去了。” 谢凤麟:“那时候我跟祖母住,每次回家要温书的时候,祖母就让我去玩。王奶娘私下里偷偷跟我说,要先温书再玩,以后别人再打扰我温书,我当学会拒绝。这话被周奶娘听了去,告诉了祖母。第二日,她就说王奶娘偷了她的东西,把她打了一顿撵走了。 我日日受太傅教诲,懂得了一些道理,越想越觉得,王奶娘劝我的话是对的,祖母总是打着心疼我,怕我累着的名义让我去玩,是错的。 而且我总是不相信她会偷东西,王奶娘曾经跟我说过她家的大概住址,那天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她,却发现,她早已过世了。伤重不治而亡。” 罗夫人诧异:“我竟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内情!” 谢凤麟又说:“祖母还给我找了个长随,叫瑞兴的。您一定还记得吧?” 罗夫人:“记得。” 谢凤麟:“那是个最擅长玩的,这京城里头,哪处赌坊最让人上瘾,哪处茶肆的曲儿好听,哪处斗鸡场的鸡好,哪处的头牌风情万种,他都门清。我跟着他,学会了各种玩乐,有段时间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 罗夫人:“我就说,那小子看着就心术不正。那时候你成日半夜回家,我把他给处理了,是对的!” 谢凤麟:“瑞冬时常劝我,让我不要去那些地方。我刚开始听不进去,后来,无意中看到祖母偷偷赏瑞兴银子,说他干得不错。我就想,他到底哪里干得不错?慢慢的,我就品出来了,祖母这是并不希望我出息。每次我若是得了太傅的夸了,她必定心情不好找您的碴。我若是贪玩闯祸,她倒是开心得很,对您也好多了。” 罗夫人脸色渐变:“你……那时候就感觉到了?” 谢凤麟:“嗯。” 罗夫人:“既然知道她没安好心,你怎么还上他的当呢?那段时间为什么还成天玩到半夜?” 谢凤麟:“我那时候年纪还不大,连穿什么颜色的袜子都做不了主,更别说用人。我把想法跟瑞冬说,他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玩到半夜再回去,到时候您自然会调查,知道是瑞兴带我去玩的,就会把瑞兴打发了。” 罗夫人:“瑞冬?就是被杖毙那个瑞冬?” 谢凤麟点头。 罗夫人痛心地说:“他是个好的!却因为帮你澄清真相,被国公爷下令杖毙了……实在是……现在想起来,我这个做娘的,为了所谓的家宅安宁,同意了让你养在老太太身边,是一点都没有尽到做娘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你和你身边的忠仆!我现在真后悔……” 罗夫人问出自己的猜想:“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你坚持不去上学,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是儿子想岔了!”谢凤麟说:“父亲杖毙了瑞冬,你们谁也不相信我。那天我心里特别难受,去找您,我看到您在哭,父亲和大哥、二哥都在劝慰您,连祖母也难得给您送了燕窝来安慰您。当时儿子就想,如果我不去上学,能换得您的幸福,那就这样吧。” 罗夫人打了他一拳:“你这个傻子!你怎么会这么傻!” “我知道!”谢凤麟站得直直的,受了这一拳,说,“直到您被气病了,差点……儿子方才知道,是我太幼稚了,我想错了!” “你的确错了。你这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徐婠说,“至亲至爱之人一个笑容,一句问候,一次荣耀,足以平复外头万般作践。相反,外头多少虚假的关心,也无法平复儿子堕落成纨绔的心伤。” 谢凤麟瞥了她一眼:“你比我还小一个月,装什么深沉!” 徐婠:“……” 第164章 不能退 “娘,您也知道,我的记性,从小就很好。四书五经,我信手拈来。文章也是得过太傅和皇上的夸奖的。我对这次的秋闱有信心。功名爵位,我可以自己挣!”谢凤麟说,“所以您不必为了我们几个一直留在这里受气。咱们分家出去,把世子的位置还给大哥,大家都落个清净!” 徐婠:“我不同意。” “问你意见了吗?”谢凤麟说,“我走哪你跟哪就是,少不了你吃也少不了你喝!” “我不是为自己反对,我是为了母亲!”徐婠说,“若母亲和离出府,必定丢了诰命,成为白身。 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捧高踩低的,谁管你因为什么缘故和离的?人们只会在背后说她,对她指指点点。 罗家人也会以她为污点,她怕是连娘家都不好意思回! 而且,以后谁家有事,都不会请一个和离的女子去的。她经营了几十年的社交圈子会把她排挤在外,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一旦和离出府,母亲会丧失风光、尊严和熟悉的生活。夫君,这些,都是你给不了她的。” 谢凤麟才十五岁,男孩子又比较晚熟,他想不到这些。 听徐婠如此说,他也沉默了。 的确,哪怕他中个状元,在论资排辈的朝堂上,没个十几二十年,他不可能官至一品给母亲请封个一品诰命。 “母亲这些年,扶持着国公爷,一路从一个五品官爬到现在的位置,她为谢家做了多少?她养活了这一大家子,辛辛苦苦带大了你大哥二哥,为他们费心费力地说亲,操持婚事,又为国公爷生儿育女。一边撑着整个家,一边忍着各种委屈。”徐婠又说,“凭什么她要落得这么个下场?她做错什么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你可以说我市侩,就母亲这些年花在谢家的钱,要是放在腐败的前朝,都够买五个镇国公爵位了!你这个世子,哪里就做不得?更何况,这爵位,本就有你亲生父亲和你这个指腹为婚的岳父的功劳在里面,不全姓谢!” 谢凤麟:“那你说,不走,这日子要怎么过?” “过日子,不是进,就是退不能退!过去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退。再退下去,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徐婠说,“所以以后,不能退啊!你要稳坐镇国公世子之位,得到皇上的赏识,给你官做,真正立起来!我和母亲也要坚守住财产和名誉,不再拿自己的血肉喂养白眼狼!我们这日子不但要过下去,还要过人前风风光光,人后也能挺起腰杆的好日子!谁想再找我们的不痛快,他也只能自取其辱!”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徐婠发现母子两个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徐婠挠了挠额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没说错!”罗夫人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婠婠,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刚刚的话,就像你的药一样有效,我听了就觉得心胸开阔了很多!” 徐婠其实并不习惯跟人拥抱,稍微有点僵硬,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谢凤麟,他却跟没看见似的。 好在罗夫人很快放开了她,干劲儿陡然足起来:“好,就照你说的办!凤麟,你好好读书,娘以后无条件地相信你!再也不会听信别人的污蔑之言。婠婠,明日,你跟我去铺子!” 徐婠重重点头。 回到瑾明园,谢凤麟还总盯着徐婠瞧。 徐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问:“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谢凤麟说:“你吃什么长大的?” 徐婠:“吃饭呗。” 谢凤麟:“我看不是。你怕是吃鸡血长大的,为了爵位财产,随时随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徐婠:“……今天中秋,我不想跟你吵。” 谢凤麟一把将她拉过去放在自己膝盖上,问她:“我问你,你不想离开,到底是真的为了我娘呢?还是你自己舍不得镇国公世子夫人这个头衔? 徐婠:“……你不是早就把我看的透透的了吗?我舍不得你的钱,也舍不得这个头衔!你最好别把这些弄丢了!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谢凤麟脸色一变,又冷又凶:“不要我了?” 徐婠:“嗯。” 谢凤麟:“那你想要谁?” 徐婠:“另外找一个。” 谢凤麟邪笑:“我看你是欠办!中秋这么好的日子,得好好办你!来人,准备沐浴!” 徐婠:“你……” 谢凤麟的确是个会玩的,屋里,浴桶清波荡漾;外头,蛙声蝉鸣和响。 …… 第二天早上,徐婠窝在床上不想起床,墨小只跑来挖她:“快起来!有大事!” 徐婠:“天塌下来我也要睡觉。” 谢凤麟那厮,太能折腾了,她感觉自己肾都虚了。 墨小只:“听说,皇帝一早下了两道圣旨。” 徐婠睁开眼睛:“关于什么?” “第一道,将萧德过继给已故的荣王,保留封号康淑,封郡主位。第二道圣旨,温嫔不顾自身安危,救太后于恶犬口下,忠勇可嘉,晋位为贤妃。” 徐婠顿时睡意全无,坐了起来,清眸微动:“都是好消息。” 墨小只笑得像个小坏蛋:“那不可一世的康淑公主,这下怕是要哭晕在茅房了!居然从皇室公主,一下子成了个旁系的郡主。自己的亲生女儿,说不要就不要了,皇帝可真是狠得下心呢!” 徐婠:“不正常。一般情况下,孩子犯错,父母怎么也不至于将她过继给旁人。怕是有别的事。” 墨小只:“什么别的事?” 徐婠看向她:“或许,藏獒的事,也跟谢贵妃有关系?” 墨小只:“啊……如果是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徐婠微笑:“谢彧和周老太太怕是又会迁怒给罗夫人和我。这仗,要越来越硬了。” 墨小只摩拳擦掌:“好啊好啊!怎么打?” 徐婠一指头点在墨小只额头上:“准备出门。” …… 谢彧上朝去了,周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得到消息,安安静静的,并没找罗夫人的麻烦。 婆媳两人顺利出了门,直奔陈氏的铺子而去。 罗夫人拿回铺子后,重新铺了好货,又做了一波降价优惠,但是,铺子里依然门可罗雀。 她们在马车里看到,即便有进去的客人,不一会也会双手空空地出来,去对面谢氏的铺子。 一个两个都这样,她们觉得奇怪,就让墨小只易个容换件布衣,假装客人探店。 不一会,墨小只回到巷子里的马车上,一脸气愤地说:“你们猜怎么着?我进去,那伙计居然跟我说,让我去对面买,那边的,更加物美价廉!” 第165章 来看看,能不能接点活 徐婠:“所以,二哥换了铺子的掌柜,是有缘故的。” 罗夫人冷笑:“这些日子,我已经让李文远去接触原本被辞退的那些掌柜,十有八九愿意回来。程迎也已经减刑即将出狱。等他出来,当初他怎么把我的人换掉的,我再照原样把他的人全都换回来!” 墨小只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闹事啊?” 徐婠:“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怕就怕他们什么都不做。 …… 书房,谢彧气得摔了烛台:“一番筹谋,竟然便宜了温嫔!” 谢俭:“爹,温家不足为惧。倒是皇上居然如此发落公主……儿子觉得有问题。” 谢彧:“肯定是太后撺掇的!我听说,当时太后就不认康淑了,让她别叫她祖母。” 谢俭:“我担心的是…...杨献那边……” “他不会有问题。”谢彧说,“是沈崇明让他做的,沈崇明已经死了。” 沈崇明也是沈家族系的人,但是,跟太后这一支不和。 谢俭:“那皇上对康淑的惩罚,怎会这么重?” 谢彧沉默片刻,说:“或许,我不该让灵运再次进宫。” 谢俭:“您的意思是……皇上猜忌前朝后宫勾结?” 谢彧后悔地点头:“我当时也是急了。急则失智。” 谢俭:“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彧:“低调,顺从。千万不能让皇上觉得我们有怨怼之心。你也把这话说给贵妃娘娘听。” 谢俭点头。 谢彧:“还有,封锁消息,暂时不要告诉你祖母,要不然她又要闹得鸡飞狗跳。” 谢俭:“晚了,她已经知道了。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碰到,她让人去学堂喊灵运过去,儿子做主让灵运回去上课去了。” “嗯,做得好。我等会去跟她说。”谢彧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最近的事情,阻力重重,做什么都不顺,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 徐婠本以为,废公主为郡主的圣旨下来,周老太太又要闹一场。 结果她安静如鸡。 徐婠猜,是谢彧阻止了她,也只有谢彧能阻止她。 可见谢彧是个谨慎的。 在这风口,不欲多生事端。 但能看出来,经此一事,夫妻两人的感情有了很大的鸿沟。 温嫔晋为贤妃,温家老夫人过寿,去的人格外多些。 徐婠也带着谢凤麟去了。 温家祖上是官身,跟徐家不相上下且是世交。 在本朝,温家也就只有个长子外放做了个五品官,其一子两女都留在了京城,其中一个女儿嫁到林家,一个女儿中了选,有幸生下了皇子。 如今还晋位为贤妃了。 跟贤妃这个位份相比,温家的官职就有些单不够了,给人以娘家势弱之感,难免让贤妃娘娘被人看轻。 徐婠去了温家,温家老太太就拉着她的手说,长孙温容迟迟不肯婚娶,让她帮忙,给温容寻个高门入赘去!这样也能给贤妃娘娘长长脸。 徐婠拿这个话,取笑了温容半天。 温容一脸生无可恋:“少门主,你善良一点。” 徐婠:“话说回来,你今年可不小了,怎么一直不成亲?” 温容:“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是内门弟子。可是她嫌弃我是外门,所以我一直在奋斗当中呢!你要是真的同情我,不如破格把我提拔为内门,如何?” 徐婠:“显然,不如何。” 温容:“少门主~咱们的交情不浅了,我不能看着我一直打光棍儿的份上,走个后门儿吗?” 徐婠:“不好意思,不能诶。加油!我看好你。” 温容:“……真无情。” 徐婠:“啧。” “你们说什么呢?”谢凤麟冒出来。 徐婠:“呃……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容哥哥,想要怎样的门户,我好推荐他去做赘婿。” 谢凤麟:“赘婿?” 徐婠:“老夫人说的,他迟迟不肯娶妻,干脆让他做大户人家的赘婿。” 谢凤麟认真地想了想:“我还真认识想招赘婿的。城阳候只得一个女儿——” “你们饶了我吧!”温容落荒而逃。 徐婠哈哈大笑。 谢凤麟却不解:“他为何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 徐婠:“他也不算很大,也就二十出头。” 谢凤麟:“他二十四了。人家二十四,孩子都遍地跑了。而且,当初皇上赏识他,想让他入朝为官,他居然拒绝了!不成亲也不做官,他这是想出家当和尚?” 徐婠:“……我发现,你怎么比我还了解他?” 谢凤麟不说话。 徐婠:“你调查过他?” 谢凤麟:“你跟他走的那般近,应该要谨慎一些。” 徐婠:“其实……他有意中人了,但是对方看不上他,所以他正在努力争取。” 谢凤麟:“哪家的?” 徐婠:“大概是外地的。” 谢凤麟眼睛微眯:“不会是你吧?” 徐婠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谢凤麟!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我是已婚妇人!他怎么可能争取我?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呢?” 谢凤麟一脸醋意:“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过于亲近了。” 徐婠:“我就不该带你来。没事给人找茬。” …… 罗夫人干了件大事,把谢俊安插在陈氏的人都解雇了,重新用回她自己的人。 那些人拿着当初跟谢俊签的二十年契约,告到了衙门。 罗夫人当时是把印章等物都给了谢俊的,白纸黑字加印鉴,罗夫人并不占理。 罗夫人有心理准备,官司输了,大不了就赔钱。她不差这点钱。 但是,那些人却不要钱,非要回去做掌柜。 还说,除非铺子关张倒闭了,他们才罢休。 这是逼着罗夫人关张。罗夫人气得不轻。 与此同时,徐婠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大门口。 她的两位堂兄,到京城了。 也是先去了温家,然后温容带着他们来镇国公府拜见。 然而,到门口一看,她顿时愣住了。 不止是两位堂兄,还有她大师兄? 高大俊逸,有如谪仙。 “大……大师兄?你怎么也来了?”徐婠惊喜地问。 大师兄微笑:“来看看,京城里头能不能接点活。” 徐婠:“什么活?” 大师兄:“我是个讼师,师妹忘了?” 第166章 三位兄长 “讼师……”徐婠笑了,“好吧讼师,里面请。” 徐婠带着几人去拜见罗夫人。 “这是我大堂兄。”徐婠说,“他叫徐善济。” 大堂兄行礼:“晚辈见过夫人,这是家母托晚辈带来的一点家乡的特产,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罗夫人让人收了,打量大堂兄,点头:“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饱学之士。不愧是浙江第二,不简单呀!” 大堂兄不亢不卑,含笑说:“多谢夫人,此番前来,叨扰了。” “不知徐大公子可成亲了?”罗夫人问。 大堂兄回答:“在下已经有两个孩子,嫡长子已四岁。” “先成家后立业,很好嘛!”罗夫人笑道,“娶的可是你们杭州本地姑娘?” 大堂兄的神色微微黯了黯,徐婠忙说:“母亲,我大堂嫂在生侄女的时候,不幸难产,已经不在了。” 罗夫人急忙道歉:“对不住!我没想到……贸然提起你的伤心事,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大堂兄摇头:“不会。” 气氛有点悲伤,徐婠为了活跃气氛,接着说:“母亲,这位是我三堂兄,今年十七岁。他叫徐盛,是我们杭州一霸!打小就没人敢招惹他!” 徐盛也起身行礼,虽然是习武之人,身上却没有半分莽夫感,而是英武过人,目含智慧,一举一动很有儒雅之气,一看就是出自家教严苛之家。 罗夫人感叹说:“你们徐家的孩子,个个都长得好!徐三公子生得好生俊朗,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怎么就被你说成了恶霸似的!” 徐婠笑道:“儿媳句句属实,杭州无人不知徐三郎,不管黑道白道,但凡遇到不平事,都爱托关系找他,他能帮的也都会帮。在我们那边,提他的名字比我大伯父还管用呢!” 罗夫人笑道:“此番又得了武举第一,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回头我想想办法,帮你找个好老师再带一带。争取明年再一举夺魁!” “多谢夫人。”徐盛说,“夫人费心了。” 徐婠继续介绍:“母亲,这位是我大师兄,他叫青泽。此番也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就跟我两位堂兄同行而来。” 罗夫人奇道:“大师兄?” 徐婠:“他的父亲,是我师伯,也就是神医青奚。” 罗夫人恍然大悟:“竟是神医青奚的儿子?” 徐婠:“是啊!” 罗夫人目露赞叹:“当真气度不凡!那你也会医术吧?” 青泽:“会,但是不如师妹精深。在下比较擅长的是帮人打官司,给人代拟诉状。” “帮人打官司?”罗夫人奇道,“你是个讼师?” 青泽:“对。不知夫人可否听说过钟四娘案?” 罗夫人说:“钟四娘?恕我浅陋,我只在戏文里听过钟四娘,就是那出钟四娘打官司。平时都是必点戏。” 青泽说:“没错,就是戏文里的钟四娘,因为夫君过世,要被人吃绝户,里头的青状师就是晚辈。” 罗夫人瞪大眼睛:“戏文里的青状师是个老头儿,竟是你吗?这么年轻?” 青泽笑:“戏文嘛!都是捕风捉影写的。晚辈的父亲虽然名声在外,但他喜欢四处云游,平时给人看病收的诊金也不高,仅够他的食宿费用。所以晚辈家境比较贫寒,如夫人有认识的人需要打官司的,还请麻烦向他推荐一下晚辈。晚辈也好挣些回家的盘缠。” 罗夫人激动地说:“正好我这儿就有一桩官司!不知你能否帮忙?” 青泽正色说:“晚辈有三不接,伤天害理的官司不接,损人利己的官司不接,还有,往官府塞过银子的不接。只要不沾这三样,晚辈都可以接。” “好!那我先安顿你们住下,回头再详聊。”罗夫人说。 于是,她安排了一个客院,布置了三间房,让他们暂住。 徐婠找机会单独问青泽:“大师兄,你怎么会来京城?” 青泽:“不是说了吗?我是来参加明年的春闱。” 徐婠:“我信你才有鬼!” 青泽:“真的!只要是个男人,心里就有个状元梦,我也有啊!” 徐婠:“你是不是特地过来帮我的?大师兄,你这样可违反门规呀!我是来报仇没错,但我也是来做锻炼任务。” 青泽:“当然不是为你来的!我真的是来参加考试的!你看我带的那些书,我这些日子很努力地在温书呢!” 徐婠:“……行吧!那我祝你金榜题名。” 青泽:“多谢师妹的祝福,我会尽力的。” 徐婠:“你们长途跋涉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回去吩咐厨房做吃的,晚上等我夫君回来,一起为你们接风洗尘。” 徐婠吩咐了就离开客院准备回去,青泽看着她的背影,终是叫道:“婠婠。” 徐婠回头。 “你怎么不告诉我?” 徐婠:“告诉你什么?” 青泽:“门主让你嫁给一个纨绔,你就真嫁?你该传信告诉我。” 徐婠:“我看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反正都要嫁人的话,嫁个好看的呗!” 青泽目录一丝嘲讽之色:“有多好看?” “等他晚上回来,你们见了面就知道了。”徐婠笑道:“非常好看。” 青泽:“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是买件衣服买双鞋,挑好看的来!听说他还弄了个妓女回家做妾,你也能忍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徐婠:“那个妓女其实并非他的妾室,是有缘故的。” 青泽沉默片刻:“他对你好吗?” 徐婠:“谈不上多好。但是也还过得去。” 青泽点头,没再说话。 …… 晚上,徐婠安排了接风宴,招待包括温容在内的四人。 徐婠把谢凤麟介绍给他们,三人都打量他,眼神都不算多恭敬。 谢凤麟也是个人才,并没有半点不自在,泰然自若地招待他们,态度也还算热情。 反正比平时那冷冷拽拽的表情的样子要显得有人情味儿些。 四个客人中,他尤其注意大师兄。 提酒问了他许多问题。 “大师兄今年多大了?可有婚娶?” 大师兄说了他的年龄,又说他尚未婚娶。 “不知道大师兄是哪一年中的举?” 大师兄又说了。 谢凤麟又问:“神医青奚名满天下,大师兄为何不子承父业?怎么转而做起讼师来了?” 第167章 来!我帮你治 大师兄回答:“我也懂医,做讼师是机缘巧合,有时候见到一些不平的事,就忍不住出手。” 徐婠在旁说:“我大师兄会的可多了!能文能武,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医术、易理,甚至布兵打仗,没有他不懂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崇拜欢喜之色。 谢凤麟瞧了她一眼,问:“婠婠,你跟大师兄还挺熟的?” 徐婠:“当然!我,小只,还有大师兄,都算是同门,经常有机会见到。” 谢凤麟喝了一口酒,淡淡说:“那挺好。” 就在这时,锦儿过来了,要求见谢凤麟。 徐婠吩咐让她进来,锦儿就跟谢凤麟说:“世子爷,我们姨娘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能不能请您过去看看?” 谢凤麟说:“肚子疼赶紧去请大夫呀!我也不会看病。” 锦儿一脸为难:“姨娘疼得厉害,却不让我们请大夫,嘴里就叫着世子,求世子垂怜,去看看我们姨娘吧!” “锦儿,你没看到这里有客吗?”李娘子皱眉说,“生病了不请大夫,却要世子去看,是什么道理?” “奴婢知道不妥,但我们姨娘性格挺执拗的。”锦儿说,“如果世子不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奴婢们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李娘子还要再说,谢凤麟却已经站了起来:“罢了,我去看一眼吧。别真出了什么事!四位兄长,暂时失陪一下。” 他匆匆地去了。 “婠婠,这小子是不是宠妾灭妻?”三堂兄皱眉问,“如果是这样,三堂兄好好帮你教训一下他。” 徐婠:“宠妾灭妻倒是不至于。往日里,那位赵姨娘身子挺好的,今天怕是真的发了什么急症。” “你还替他遮掩?”三堂兄一肚子不爽,“这会儿在宴请你的娘家人,他还能中途离开去看他的妾室。平时还不知道怎么冷落你。” 徐婠:“……三哥,他真的还好,这里头有些内情,回头我说给你们听。” “倒的确长得挺好看。”大师兄突然冒出一句,“只是我竟不知道,从来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你,会因为男人的容貌而妥协至此。” 徐婠感觉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既然她有病,你也该去看看。”大堂兄这时候说,“毕竟,你是个大夫。关心家里人也是应该的。” “就是!”连温容也起哄,“去给她看看‘病’吧!” 说着,她暗搓搓向徐婠眨了眨眼。 徐婠啼笑皆非,说:“行吧,那我去看看。你们自己吃着,我一会儿回来。” 她也起身去了后院,到小凤仙门口,就见她躺在床上,抓着谢凤麟的衣袖,嘤嘤地哭:“……世子,其实,今日是妾身父母的忌日,您不要走,陪陪妾身好不好?” 谢凤麟柔声说:“好。我在这儿陪你,你安心休息吧。” 小凤仙这才破涕为笑,又说:“妾身真的肚子疼,不过不是因为别的,乃是因为月信。世子帮我暖揉揉肚子,好不好?” 谢凤麟沉默了一下。 徐婠这时走进去,问:“赵姨娘这是怎么了?” 谢凤麟皱眉:“你不在前头陪着你的哥哥们,跑这儿来干什么?”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徐婠说,“我是大夫,你说我来干什么?” “那你给她看看吧。”谢凤麟站起来,给她腾地方。 徐婠过去,看了看小凤仙的脸色,又伸手去把脉。 岂料,小凤仙却将手伸回了被子里:“怎么敢劳烦三奶奶?妾身卑贱之身,哪配让您帮我看病?” 徐婠:“比你更卑贱的我也看过。手拿出来吧。” 小凤仙:“不劳三奶奶操心。妾身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是老毛病了。等心情舒缓下来也就好了。” 徐婠微笑拿出银针:“我最擅长治老毛病,来!我帮你治。” 说着,她跟谢凤麟说:“夫君,我的四个哥哥还在等着你回去喝酒呢!你先去吧,病人就交给我了。” 谢凤麟:“也好,有你给她治,我放心。凤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福气请到徐生医给看病的,你快让她看看吧,我先过去。” “世子……”小凤仙泫然若泣。 谢凤麟转身走了。 他一走,小凤仙顿时冷了脸,说道:“三奶奶,妾身不过想让世子陪陪我而已!您至于就追到这里来吗?” 徐婠挑眉:“你真的只是想让他陪陪你?” “他是我的男人。”小凤仙神态慵懒而自得,“我想让他陪陪我,很奇怪吗?” 徐婠:“我的几位哥哥千里迢迢过来,我们正在宴客呢!你就这样把他从席上叫走,让我的哥哥们怎么想?” 小凤仙:“哎呦!妾身愚钝,没想那么多呢!说到底,还是世子在乎妾身,要是不在乎,妾身就算死了,他也不会来看一眼呀!” 徐婠点头:“嗯……他的确在乎你,为了你,至今不肯跟我圆房,我不得不承认,我输给了你。不过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更不要越界,否则,我若想要不知不觉弄死你,你是万万逃不掉的。” 小凤仙顿时脸色大变:“你敢!” 徐婠:“你试试呢!” 她淡淡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回到前头,她诧异地发现,谢彧居然来了。 他对三人还挺热情,称赞他们的成绩,对他们很重视的样子,主动安排大堂兄和大师兄入族学,跟着重金聘请的先生读书。 他又安排三堂兄拜他的副手:一位姓梁的将军为师。 不过三堂兄拒绝了,他说他最崇拜姜将军,想要拜他为师。 姜将军,是当年徐家军里头很出名的一员大将。 如今,因为腿伤,处于半退隐的状态。 “他是不肯收徒的。”谢彧说,“前也有好些武生慕名而来,想要拜入他的门下,他一律都没收!梁将军不一样,他教导了不少人才出来。” “晚生还是想试一试。”三堂兄说,“如果实在不行,再拜梁将军为师。” 谢彧:“那行,你们年轻人总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168章 你的好哥哥真不少! 人都散了以后,谢凤麟一脸不开心:“你的好哥哥真不少!” 徐婠:“怎么?” 谢凤麟:“我从小凤仙那里回来,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杀了我似的。若不是我爹来了,场面必定不好看。” 徐婠:“谁让你跑去看小凤仙?她明摆着趁机恶心我,甚至可能是为了离间我们呢!” 谢凤麟却问:“你那大师兄,是不是喜欢你?” “嗯?你怎么也这么说?” 谢凤麟:“还有谁说过?” 徐婠:“小只。” 谢凤麟扭过头:“呵!” 徐婠:“怎么?吃醋了啊?” 谢凤麟扭头斜着她:“谁吃醋!” 徐婠挨过去,趴在他肩头:“我大师兄可从来没说过喜欢我,都你们瞎猜的。而且,就算他喜欢我,我也只把他当哥哥。我就喜欢你,夫君。” 谢凤麟这下高兴了,嘴角弯弯。 …… 酒肆。 谢彧跟他的心腹梁将军说:“我跟人打听过,这个徐盛,具备一个将才的潜质,是个很不错的苗子。若加以培养,必定不可小觑。” 梁将军:“那就多谢国公爷了!梁某必定全力栽培!不负国公爷所托!” 谢彧笑了一下:“不,我要的,是这次武举,不能让他得任何名次。懂吗?” 梁将军一脸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尴尬表情,忙说:“是属下领会错了!不过,请恕属下愚钝,徐盛不是您家的亲戚吗?既然是个好苗子,又是自己人,为何……” 谢彧:“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亲戚也分亲不亲。也分胳膊肘往哪拐。” 梁将军:“懂了,国公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人何时到?” 谢彧:“过几日吧。他跟那些武生一样,对姜崇晖充满着崇拜,说要去拜入他的门下。等他撞了南墙,我再领他去你那里。” 梁将军摇头:“姜崇晖从来不收门人,他不知道?” 谢彧笑:“可能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特别,会让他破例吧。” …… “婠婠,你来信让我说,要拜入姜将军门下。”徐盛不解地问徐婠,“姜将军人称‘军中子龙’,战时留下许多智勇双全,英雄过人的传说,声望极高。若能拜入他门下,自然是每个武生梦寐以求的。 可是我听说,这些年来,许多武生慕名而来,想要拜入他门下,他都不收的。包括过去好几个武状元,都曾去他那里拜谒过,他都不肯收。” 徐婠说:“我带你去拜访,他或许能收。” 徐盛:“为什么?” 徐婠:“先去试试再说。” 徐婠直接在府门口等着,见姜崇辉骑马归来,上前见礼:“晚辈徐婠,见过姜将军。” 姜崇礼诧异:“徐婠?难道是镇国公世子夫人,最近誉满京城的徐神医?” 徐婠:“正是小女。有事求见,冒昧等在此处,还望将军莫怪。” 姜崇礼看了她身后的徐盛一眼:“什么事?” 徐婠给他介绍:“他是我堂兄,特来京城参加武举,他是浙江第一——” “若想拜入我门下,就不用说了。”姜崇礼说,“你们去找别人吧!” 徐婠从袖中拿出一物来,递到他面前。 姜崇礼只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一把拿过去,打开手绢,里面有一对变形的银手镯,还有一块金条,几两碎银子。 “这,这是……”他蓦然看向徐婠,激动地问:“你这是哪来的?” 徐婠:“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崇礼伸手:“请进府里说。” 他把两人请入府内,到一处湖心亭,确保周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方才继续问:“这东西,姑娘是怎么得到的?” 徐婠说:“这是将军之物吧?虽然迟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物归原主。” 姜崇礼疑惑地问:“你是何人?” 徐婠:“前朝的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徐淮偃,使我们两人的亲祖父。” 姜崇礼恍然大悟,拱手鞠躬:“请恕在下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徐神医来自我前主家。” 徐婠急忙将他扶起:“将军,折煞晚辈了。” “前主家?”徐盛实在忍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姜崇礼说:“我本是徐家的一名家仆。确切地说,是徐胤徐公子的长随。是公子施恩,自小让我跟着学武,给了我身契,帮我改了军籍,方才有我的今天。” 徐盛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婠婠曾说,这京城里头,只有一个人知道四叔的真实出处,原来这个人竟是我最崇拜的姜将军!” 姜崇礼疑惑地问徐婠:“徐神医,当初,我们不到一万人,被十万敌军围在了无度坡,我带一队人马去突袭,此去九死一生,便将当时身上唯一的财产,也就是这点东西,交给了将军,想请他转交给我的家人。他跌落悬崖,尸骨无存,我以为这些东西也早就不在了,如今怎会在您这里?” 徐婠:“当时您和许多将领都被敌军俘虏,我父亲突围以后,只身去救你们,去之前,将这包东西,并他自己的‘遗物’,又交给了陈将军。陈将军过世前,将这些东西埋在了一处地方,又寄出了一封信,利用驯养的信鸟送到了我娘手上,我娘去把这个挖了出来。” 姜崇礼心里一动:“你娘?你娘是……” 徐婠:“我娘姓云。” 姜崇礼心里狂跳:“你是……你是徐将军的女儿?” 徐婠:“是。” 姜崇礼:“可是,罗夫人不是说,亲眼看到你母亲被杀害了?” 徐婠:“她没死。” 顿了顿,她又说:“不知姜叔可否念在父亲的旧情,收我堂兄为弟子?” …… 两人回来,正好在门口遇到谢彧。 他微笑问:“徐三公子,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 徐盛拱手:“国公爷,晚生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请妹妹带我去了一趟姜将军的府上。” 谢彧笑:“怎么样?是不是被拒之门外了?老姜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不过性情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梁将军就不一样,他不仅是这次武考的主考官之一,而且喜欢提携后辈,你拜入他的门下,必定——” “国公爷。”徐盛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他说:“姜将军已经同意了。” 谢彧一愣:“什么?!” 徐盛:“姜将军已经同意收晚生为门生。” 第169章 誓言 谢彧的神色难得出现一丝龟裂:“他不是从不兴收门生?” 徐盛说:“是妹妹的功劳。” 谢彧看向徐婠,眼神温中带寒:“徐氏?你是怎么让他收下你兄弟的?” 徐婠说:“我就跟他说,可以治好他的老寒腿。” 谢彧:“就这么简单?” 徐婠:“大约只有我能治好他的腿。对了,他还说,他以前有个最好的兄弟,也姓徐,而我们也姓徐,算是有缘份。父亲,他说的是哪位将军?” 谢彧沉默片刻,说:“那人已经不在了。既然他收了,那就恭喜吧。” 不要以为成了姜崇晖的门人,就能考中武举。 姜崇晖又不是考官,这里头的名堂多着呢! …… 大师兄接了罗夫人的官司。 不愧是青讼师,很快打赢了官司。 谢俊安排的掌柜全都得滚蛋,罗夫人不但不用赔他们一分遣散费,他们还要把贪的钱都吐出来。 罗夫人一激动,给了大师兄两千两作为酬谢。 大师兄却只收了二十两。 他说他以前帮人打官司只收二两,最多的时候收过十两。 收罗夫人二十两,已经是天价了。 罗夫人表面上说他实诚,心里却在想,就他这样,一辈子也发不了财。 铺子里换了人以后,加上几位主事的拥有丰富的商业经验,没几日,陈氏的声誉就被挽回了许多,生意也渐渐步入正轨。 然而他们没想到,谢俊会釜底抽薪。 陈氏之所以能这么快恢复元气,说到底还是自家的东西好。 陈氏有自己的酿酒坊、绸缎坊、绣坊、盐庄、木器坊、陶窑以及酒楼等等。 这些,都有种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历史,沉淀了自己独特的技术优势。 每个行业,都有几个掌握了全套技术的老工匠、老师傅。 罗夫人手里有他们的身契,给他们的待遇也非常好,所以,从来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起异心。 但是突然,一夜之间,他们全都提出要离开。 有些更是连招呼都不打,直接不去上工了。 罗夫人匪夷所思,调查之下,发现他们竟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自由身,如今跟陈氏签订的是一年一签的劳务契约。 她跑回去打开自己的大箱子,翻出最底下的红木小箱,那里头装着他们的卖身契。 打开一看,红木小箱里头空空如也,卖身契不翼而飞。 罗夫人当即报了官。 官府断案也算是不偏不倚,经过多方调查,让他们赎身的,是谢彧。 卖身契真正的主人,是谢凤麟。 谢凤麟尚未成年,律法有规定,谢彧有权代他处理这类事情。 他的行为完全合规,合法。 至于谢彧是如何拿到锁在罗夫人箱子里的卖身契的,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官府管不着。 大师兄连续忙碌了好几日,最后冲罗夫人摇头:“只能这样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看能不能开出更优惠的条件,留住他们。” 罗夫人如坠冰窟。 …… “当着凤麟的面,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罗夫人叫了谢凤麟和徐婠,还有谢彧到萱堂,直接问他,“为何把身契给了陈氏的那些老师傅,并且鼓动他们离开?” 谢彧早已做好了准备,说:“一直以来,我想带着谢家走向何方,别人不清楚,你是最清楚的。” 罗夫人:“是!我知道,你最大的梦想,是想让谢家也变成世家大族,享誉百年千年!” 谢彧:“可是,要支撑起一个世家大族,需要钱!方方面面做什么都需要钱!钱是一切的根基。而我不愿意做那收受贿赂的贪官,那无疑是在自己的头顶上架起一柄随时会落下的闸刀——” “所以你就千方百计把陈家的变成谢家的?”罗夫人打断他。 谢彧:“我不是把陈家的变成谢家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借陈氏的钱,以后都会还上的!至于那些老师傅……他们是自愿到谢氏来的。” 罗夫人:“卖身契呢?也是他们自己长了翅膀飞到你那儿去的,是吗?” 谢彧:“卖身契是你自己拿给我的,你忘了?” 罗夫人:“我自己拿给你的?我怎么可能自己拿给你!” 谢彧:“一年前,那次我陪着你过生辰,你多喝了几杯,就跟我说,反正你如今也不管事了,愿意把工坊那些老师傅的身契都交给我,随我来处置。” 罗夫人:“我没有!” 谢彧:“或是你喝多了,自己给忘了?” 罗夫人:“去年我生辰那天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没有喝多,我也没有拿过什么东西给你!” 谢彧脸色一沉:“那你是什么意思?说我偷盗?指控朝廷命官偷盗,且不说应不应该,你至少要有证据吧,证据呢?” 罗夫人急得滚下两行泪:“呵!是,我没有证据……可是,即便是我把他们的身契交给你的,你又怎么能把身契还给他们?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就等于把陈氏沉淀了数百年的核心技术挂在外面,任人采摘吗?” 谢彧说:“他们在陈氏干得并不如意,想要离开。我看强留他们也是身在心不在,于是就帮了他们一把,顺便请他们到谢氏,那也是一样的。” 罗夫人:“是一样的?” 谢彧:“不管是陈氏还是谢氏,最后不都是凤麟的吗?我只是不想人家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我靠自己的夫人吃饭!月裳,我是个男人!” 罗夫人深呼吸,语气平静了一些,突然伸手斟了一杯酒,端给谢彧:“国公爷,你愿意以你过世的父亲发誓吗?发誓你一定会将财产爵位传给凤麟,没有半点其他的想法,否则,公公的在天之灵,会下地狱,永世不得安宁!你敢发誓吗?” 谢彧看了眼那杯酒,没接:“我敢发誓!” 他举起手来发誓:“我谢彧对天发誓,从我决定将爵位传给谢凤麟的那天起,从来没有过二心,绝不会提出更换世子人选,否则就教我过世的父亲下地狱,永世不得安生!” 他的确不会主动提出更换世子,他会让别人提。 最好是让皇上提。 说完,他端起丫鬟早已奉上的茶水,饮一半,倒一半。 这是发誓时必须的动作,代表连接口中誓言与天道。 罗夫人放下手里的酒杯,自嘲地笑了笑:“我给你奉酒,你却喝茶,怎么?担心我给你下毒啊?” 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将酒杯丢在旁边。 谢彧眼里有一丝逃避,说:“你想多了。” 第170章 你们都不好下手,我来吧 罗夫人:“我,你把那些老师傅弄去做什么呢?谢氏有工坊吗?” 谢彧:“这些年,我与大哥二哥已经借鉴陈氏的经验布局,在城郊建了谢氏的工坊,商铺布局也已经做好,只等投产,谢氏将会拥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果真是处心积虑筹谋多年呢!”罗夫人观察着谢彧,看他的眼神有一丝混沌,渐渐有些呆滞,说:“谢彧,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我,做你飞黄腾达的阶梯?” 谢彧突然甩了甩头,伸手揉了揉鼻梁,眼神却又清明过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罗夫人有些疑惑地看了徐婠一眼。 徐婠不动声色地说:“父亲,母亲刚才问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娶她,就在利用她?” 谢彧:“怎么可能?月裳,我对你的心苍天可表,日月可鉴!从来没有变过!倒是你,却从来不肯为我考虑一点!” 罗夫人:“我不为你考虑?这些年我为了你,受了你娘和你大嫂二嫂多少窝囊气?连你儿子房里的小妾都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还说我不为你考虑?” 谢彧:“这是两码事。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什么事?你要真为我考虑,就要让我抬头挺胸地做人。而不是让人说靠你养着我谢家一大家子!” “可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徐婠突然说,“要想不让人戳脊梁骨,就该自己去挣尊严。把陈氏的人脉钱脉占为己有还振振有词,在我看来,比吃软饭更加卑鄙和不道德!” 谢彧伸手重重一巴掌打向徐婠。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谢凤麟抓住了。 谢彧瞪着他,目眦欲裂:“谢凤麟!这贱妇这么说你爹,你还护着她?” 谢凤麟挡在徐婠身前,说:“爹,徐氏口无遮拦,没规矩,我会教训她的。还望您看在她是个柔弱妇人的份上,至少不要动手,她哪经得起啊!” 谢彧盯着谢凤麟:“凤麟,你凭心而论,从小到大,我对你怎么样?” 谢凤麟:“您对我极好。” 谢彧:“为父虽一心为谢氏筹谋,但并不是损你的利益而肥我自己,无论陈氏还是谢氏,将来都是你的!” “既然都是他的,何必多此一举?”徐婠躲在谢凤麟背后问,“除非是,国公爷觉得夫君会不长寿,这样财产就需归还给陈氏!” 谢彧这次却没打她,而是认了:“说实话,人有祸福旦夕。我的确有此考虑,万一……凤麟有个病灾,陈家人肯定会跑来要!这又是一桩大官司!不如谢氏有自己的产业,这样无论发生什么风险变故,我们都能应付自如。夫人,你觉得呢?” 罗夫人看着他:“国公爷考虑得可真长远。但是这一切,为何又要瞒着我们呢?” 谢彧:“夫人日常辛苦,我也是怕你担心忧虑,打算等谢氏产业的产业立住了,再跟夫人说。” 罗夫人:“呵!你真把我当傻子吗?” 谢彧高声说:“月裳,若你真心做谢家妇,也该为谢家筹谋才是!可是这些年,你并不曾为谢家筹谋!那我们便自己筹谋,夫人身为当家主母,也该高兴才是。” 罗夫人气笑了。 他叫谢彧来,本是为了让他喝迷魂药。 但是迷魂药对他似乎没有效果,她也就不欲跟他多说,应付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得好好想一想。” 谢彧便转身离开了。 “母亲,您算得真准。”徐婠说,“他居然真的没有喝酒,而是喝了茶。” 罗夫人说:“毕竟一起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了解他的。他这个人最是多疑。但是,他喝了下迷魂药的茶,怎么没有效果?是药量放的不够吗?” 徐婠摇头:“这迷魂药能迷多久,因人而异。对于有些人,迷的时间会长一些。而对有些足够警惕,自控力强的人,收效甚微。看样子,他是个谨慎的。” 罗夫人苦笑了一下,说:“婠婠,我越来越觉得,你对他的猜想,可能是对的!一切,都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有预谋,长期的预谋……” 徐婠:“母亲,不妨再问问周老夫人。我感觉,如果给她用了迷魂药,她应该什么都会说。” 罗夫人沉默不语。 “难道您不想知道真相吗?”徐婠发出灵魂追问。 罗夫人仍然不说话。 徐婠:“母亲?” 罗夫人摇了摇头,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突然有些害怕。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九泉之下,我该怎么去见凤麟他爹?” 徐婠:“怎么不能见?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阴谋,您和夫君也是受害者呀!九泉之下的公爹只会心疼你们! 而且,这一切并不晚,我们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现在关键就是要知道真相,我们才能决定后面该怎么做。” 罗夫人:“不晚吗?” 徐婠:“不晚!他能把人从陈氏这里挖走,我们就能挖回来呀!不就是利之所趋吗?他们能给的,我们照样能给!” 罗夫人看向谢凤麟:“凤麟,你怎么说?你相信你爹说的话吗?” 谢凤麟这个人,看似跳脱,性子却其实有些淡泊名利。 又或者是,人都是缺什么便想要什么。 谢凤麟自小就知道自己拥有庞大的财富和镇国公世子的头衔,所以他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过。 他更在乎的,是亲情。 但是……徐婠却很看重这些。 她是个财迷,一心想做国公夫人。 罢了,人不能永远自欺欺人。 难得糊涂四个字,可以留着以后老了再用。 谢凤麟深呼吸,说:“祖母防备着你们,你们都不好下手,我来吧。” …… “孙儿见过祖母!”谢凤麟抱着个精美的酒坛子去了周老夫人那里。 “凤麟,你怎么舍得来看祖母了?”周老夫人对他,一如既往地疼爱宠溺,“那天我急怒之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以后都不来了呢!” 谢凤麟说:“怎么会呢?我当然知道祖母是心疼公主,我也心疼呀!公主天真活泼,美丽可爱,谁能忍心看她受委屈?” “是吧!”周老太太是真心这样觉得,“还是我孙儿理解祖母,你不怪我就好。” “祖母,我有点事情想跟祖母说。”谢凤麟正色道,“您让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什么事?”周老太太纳闷儿。 第171章 琼浆玉液酒 谢凤麟凑到她耳边:“是关于公主和三皇子。” 周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他们怎么了?” “不能让人听见。”谢凤麟低声说,“您先让人都下去,离得远远的。” 周老太太心里,贵妃和三皇子就是最重要的事,当即按照谢凤麟所说,让人都退下了,并且退得远远的。 “快说,他们怎么了?”周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 谢凤麟说:“皇上赐下了一座荣王府,距离咱们这儿不远,您听说了吗?” “没有啊!”周老太太头脑昏庸,半点也想不到点子上,问:“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谢凤麟:“公主不是被过继给荣王了吗?荣王早就过世十几年了,又没有别的后人,所以这座王府就是给康淑公主住的呀!哦不是!是康淑郡主!以后,她不住在宫里,您老人家就能经常见到她了!” 周老太太听了却脸色大变:“怎么?皇帝不但降了她的品级,居然还把她赶出宫?” 谢凤麟:“不是赶出宫,就是按规矩来的。” “什么狗屁规矩!”周老太太破口大骂,“那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心这么狠!” “嘘!小声点!”谢凤麟说,“被人听去,可是大罪过!” 周老太太满脸心疼:“她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怎么住?如果真的出宫,那就接到我这儿来!” 谢凤麟手指扣着那精美的酒壶做思考状:“嗯,我觉得可以。她才多大呀?跟灵运一样十岁吧?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住?到时候就请母亲进宫去跟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求情,把公主接过来。” 周老太太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你这捧着个什么?” “哦!”谢凤麟仿佛才想起来一般,“这可是好东西!孙儿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就听她说,番邦进贡了十壶琼浆玉液酒,喝了对老年人特别好,可以延年益寿! 她要把琼浆玉液酒送去太后娘娘那里,我就想到祖母您,就厚着脸皮跟皇后娘娘要了一壶来!” 他拿了个杯子,直接打开倒了一杯:“祖母!您快尝尝看!” 那倒出来的酒颜色碧绿,清香扑鼻,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周老太太目露贪婪之色,果然端起来尝了尝,顿时如饮仙露:“天呐,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简直就是神仙水!” 她一饮而尽,又让谢凤麟给她倒,于是谢凤麟又给她倒了一大杯喝了,她方才尽兴了,又问:“你刚刚还说,三皇子……他……他……” 周老太太眼神迷离起来。 谢凤麟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如此不喜欢我娘,当初又为何同意她进门?” 周老太太回答:“老四说她是世家女,有钱,又有那个……人脉!娶了她,他就可以做大官儿!咱们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谢凤麟:“既然是这样,你更应该好好对待她才是,为什么对她那般不好?” 周老太太:“她再是什么尊贵的世家女,嫁到我家里头,她就是我儿媳妇!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压制住她,她不得骑在我头上拉屎?瞧瞧,我拿出婆婆的威风,让她把她儿子给我,她不就给了?” 谢凤麟看着她那又毒又损的嘴脸,又问:“你要他儿子做什么?” 周老太太:“世子只能是我长孙谢俭的!谢凤麟就是个肥羊!把他养废了,随时可以宰杀。等时候到了,再把他弄死,那不管是钱还是人脉,不都成我们谢家的了吗?” 谢凤麟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弄死他?” 周老太太:“等他有了孩子,能保住陈家那些财产不被陈家人要回去,他就可以死了!徐婠那个丧门星也必须要死!还有罗月裳……罗月裳不能死,老四说,她还有用,得留着为谢家教养孩子,撑起门面。那就等孩子们长大了,再让她去死吧!” 谢凤麟看着周老太太那阴毒的眼神,又问:“那谢灵运和谢慎呢?他们可是你们谢家亲生的。” 周老太太:“他们啊?老四说了,他们要是强了,就会成为谢凤麟的助力,所以他打算给谢灵运找个穷举子嫁了。谢慎嘛!把他也养废了就是,毕竟是他亲儿子,将来还是要给他口饭吃的。” 谢凤麟:“灵运已经跟张六公子订婚了!如何还能找个穷举子?” 周老太太:“这才订婚而已,以后时间还长着呢!随便使个计就能让他们退婚!实在不行,反正那丫头跟她娘一样讨人厌,让她死,也不能让她嫁去张家!” 这就是真话。 其实一切都在预料中。 但是依然很痛。 谢凤麟眼里盛满杀气,底色却是无尽的悲伤。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周老太太他们是怎么想的。 但是,或许是罗夫人从小灌输给他的结义三兄弟之情泰太过悲壮凄美,又或者谢彧满足了他对于父亲的一切幻想。 他从来不愿意往谢彧身上去想。 可是只有老太太一口一个老四说,他再想欺骗自己也是不能了…… 不多时,老太太挣扎着醒了过来,谢凤麟收敛了身上的杀意,一脸关切地叫道:“祖母!您平时也能喝点酒,怎么今天才喝两杯就醉了?” 周老太太甩了甩头:“哎呦,这个酒劲儿大呀!” 谢凤麟:“那您以后,一天只喝一杯,可不许贪杯了啊!” 周老太太说:“好!对了,你刚刚说三皇子怎么了?” 谢凤麟:“皇上斥责了三皇子。” 周老太太惊得三角眼都瞪圆了:“什么?为什么?” 谢凤麟:“因为他文章做得不好,皇上动了气。” “哎呦,这可不行。”周老太太说,“之前不是听说你的文章还受皇上褒奖了吗?你多帮帮三皇子啊!他可是你的亲侄子!” 谢凤麟微笑:“好!我会的!” …… 窗外的徐婠担忧地看了眼脸色青白的罗夫人,跟墨小只一人一边,扶着她悄无声息地离开。 把罗夫人沿着小路送回萱堂,徐婠去寻谢凤麟,她看到谢凤麟离开了杏园,然后在园子里转来转去,转了许久。 最后,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抱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在哭。 秋风起,树轻摇,黄绿交错秋意浓。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徐婠也忍不住流泪。 …… 谢凤麟喜欢搂着她睡,晚上,徐婠躺在他怀里,叫道:“夫君。” 谢凤麟闭着眼睛:“嗯。” 徐婠:“其实我并不是因为你的财产和爵位才想嫁给你的。” 谢凤麟没说话。 徐婠翻身抱着他的腰:“是你这个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好。” 谢凤麟:“我哪里好?” 徐婠伸手摸着他的脸:“就是感觉嘛!” 谢凤麟将她的手往被子里一放,说:“你就是贪图爷的美色。” …… 谢彧的所作所为,无论是罗夫人还是谢凤麟,心里其实都早有答案。 但是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就像高悬的重锤,结结实实砸了下来。 罗夫人躺了整整一日。 第二日,她带着徐婠,挨个工坊去走,把老师傅们挨个叫去,询问想要离开的原因。 他们中很多人是不说实话的,少不得也请一些人“喝茶”。 最后她们总算搞清楚老师傅们想要离开陈氏的缘故。 他们在陈氏的待遇在同行业中是最高的,所以家里基本上不缺钱。 他们缺的是,子孙出息的机会。 第172章 墨小只脸上怪异的笑容 谢彧将卖身契还给他们以后,他们从奴籍变成了平民,对于家族兴旺,子孙出息的欲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谢彧承诺他们,只要他们跟着谢氏干,他们的子孙,有机会入谢氏族学上学,不想走文举的,也可以推荐他们拜师习武。 无论文武,只要他们的子孙能考上,谢彧就会将他们视作自己人,加以提拔。 即便考不上,文能读书识字,武能保家护院,机会也比普通平民多得多。 谢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的承诺在老师傅们心里的份量,是罗夫人一介女流之辈,给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还有一个缘故。 老师傅们在镇国公府底下干了十几年,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他们清楚地知道,以后,陈氏是谢凤麟的。谢氏,是谢俭谢俊的。 他们认为,谢凤麟那不靠谱的玩意儿早晚完蛋,到时候他们也跟着倒霉。 而谢俭和谢俊,一官一商,正是兴旺发达之像,跟着他们干,心里踏实,有盼头。 …… 萱堂。 罗夫人找了谢凤麟、徐婠、青泽去商议。 “他是个聪明人。”罗夫人揉着眉心,“很懂得抓我的弱点,也懂他们想要什么,甚至都不用多付一文钱,仅凭空口承诺,就把他们的心抓得牢牢的。但凡要走的,离开之心非常坚决。青状师,凤麟,婠婠,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谢凤麟问:“他们走了,我们陈氏就不能运转了吗?难道最核心的配方、图纸之类的,不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罗夫人说:“核心配料,核心图纸,自然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只是,每个工坊,都需要有经验的老师傅坐镇指挥,这种积年累月的经验,也是不可替代的,与配方、图纸、材质这些,同等重要。而且,即便我们要培养新的骨干力量,也是需要他们这些老师傅费心带出来。” 徐婠:“从外面再招熟手呢?” 罗夫人犯愁:“高价挖人,或许能挖到一些,但是也会得罪同行的,我们陈氏如今的声誉本就不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再得罪同行,绝对会麻烦缠身,得不偿失。” “对!”青泽也说,“最好就是要留住他们,否则,陈氏的工坊定会问题百出。等于给谢氏的兴起铺路。” 谢凤麟问:“母亲可有办法,让他们离开的时间拖延到十一月?” 罗夫人看向青泽:“青状师说过,他们的劳务契约签到了年底,他们现在走,要付违约金。可以通过这个暂时留住他们。” 徐婠:“违约金?会很多吗?谢——国公爷应该会帮他们支付吧?” 青泽说:“我猜,国公爷并不懂得契约条款的重要性。怕是随便从别家工坊找来一份劳务契约,直接拿来用了。里头的违约条款全都是对工坊有利的。如果他们坚持要在年前离开,我可以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四五十个人,国公爷也未必支付得起。我猜,他会选择等待。毕竟,现在已经是九月,距离契约到期,只剩三个多月,他何必掏那一大笔违约金?” 谢凤麟说:“那就用这个留住他们,等到了十一月,再做打算。” 罗夫人纳闷:“为什么是十一月?” 谢凤麟却摇头不肯说:“无论是让他们看在主仆多年的份上,还是以违约责任相威胁,你们尽管去拖延时间。到时候,或许会有逆转。” …… 夫妻两人从萱堂回到瑾明园,墨小只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手上拿着一支看起来颇为贵重的宝石发钗,溜进了屋里,再让萱珠守在外面看着别有人来,说:“刚刚有个好玩儿的事儿!你们想听吗?” 谢凤麟皱着眉头说:“什么事?笑得像个变态似的!” 墨小只:“嘿嘿!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会偶遇到菊清,你们知道菊清是谁吗?” 谢凤麟:“大哥身边的丫鬟。” 墨小只:“对,就是她!她对我特别好,说特别仰慕我,喜欢我,想跟我做朋友,得了什么好吃的还会专门送过来给我。” 徐婠:“这段时间总有人找你,是她呀?” “就是她!这一来二去的吧,我也跟她熟了。”墨小只说,“今天她又找我,说北苑的菊花开了,特别好看。让我陪她一起去看菊花。你们猜,我在那儿碰见了谁?” 徐婠笑:“谢俭。” “诶?三奶奶真是神算呐!”墨小只惊奇地说,“那谢俭找了个理由把菊清给打发回去拿东西,然后就跟我唠上了。” 徐婠:“唠些什么?” 墨小只:“他问我家里几口人,父母做什么营生,未来有什么打算。” 徐婠:“你怎么说的?” 墨小只:“我就照实说呗!我跟他说我家里有三口人,我爹是个打铁的,我娘药罐子不离身,未来嘛……我一个丫鬟,能有什么未来?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看三奶奶怎么安置我吧。” 徐婠微笑。 墨小只的父亲,是她的六师叔。 六师叔是个铸剑师,这民间有点来历的宝剑,基本上都是他练废扔了不要的。 他们几个晚辈觉得扔了可惜,拿下山卖,卖了好多钱。 当然,说他是打铁的,倒是一点没错。 而小只的娘,是她的九师叔,是个药师。门派里头用的那些奇怪的药,基本上都是她炼制的。 说她药罐子不离身,也的确没有撒谎。 “他又说,我长得好看又可爱,还有一身好功夫,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墨小只又说,“他还说,如果我想,我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 徐婠指着她手上的宝石发钗:“你手上拿的这只发钗,不会是他送给你的吧?” 墨小只晃晃发钗:“就是啊!他又问我有什么爱好?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爱好,就说我喜欢吃。他就说以后有什么好吃的,要给我带。 然后他又掏出了这个发钗,说这是他买来准备送给大奶奶的,大奶奶却说这个颜色太过粉嫩,不适合她的年纪。他顺手就把发钗插到了我头上,说瞧着还挺适合我的。” “他给你你就收着了?”谢凤麟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这主子赏赐的,为什么不要?”墨小只反驳:“这上头镶的是宝石呢!” 谢凤麟:“你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吗?” 墨小只:“嗯……他钱太多烧得慌?” 谢凤麟:“他看上你了!想纳你为妾。” 墨小只:“啊……看上我了?!他长得跟谢彧似的!居然想娶我?还让我给他做妾?呕!世子爷,您成功恶心到了我!” 长得跟谢彧似的,这叫什么话? 谢凤麟摇头:“以后不要再跟菊清来往了。” 墨小只笑得很乖:“世子爷,三奶奶,你们放心好了!我有数!” …… 罗夫人和青泽成功把老师傅们留下了。 虽然他们的积极性远不如以前,但好歹能够维持正常运转,危机暂时解除。 大约青泽也成功惹到了谢彧父子,他很快招来了报复。 第173章 抽筋 谢俊格外殷勤地带着大师兄和大堂兄熟悉镇国公府。 正走着聊着,忽见一队仪仗,侍卫开路,青扇林立,红伞高举,簇拥着一顶富丽的轿辇缓缓行来。 “那是康淑郡主。”谢俊向他们解释,“今日来家里拜见祖母。” 在谢俊的心里,外乡人都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他们肯定没见过堂堂郡主的阵仗,语气不由染上几分炫耀。 然而,大师兄和大堂兄都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别的眼神,礼数周全地静立,待轿辇走过。 谢俊没在他们脸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有些气闷,说:“我们过去打声打呼吧!” 于是,一行人过去,谢俊向康淑郡主行礼:“郡主。” 康淑看向他们,眼神在青泽脸上停留了一瞬,扬起笑脸问:“二舅,你身边的两位是何人?是你朋友吗?” 谢俊说:“他们是你三舅母的娘家人,赴京赶考,来家暂住。” “三舅母?”康淑好一会才想明白,她三舅母是谁,“是徐家人?” “这位是徐家大哥。”谢俊先介绍徐善济,然后介绍大师兄:“这位,是神医青奚之子,青泽。” 康淑的目光再次落到青泽身上,突然觉得,张六公子跟他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位,简直是驻留人间的谪仙人。 张六公子那十二岁的小矮个,自己之前看上他什么了? “神医青奚之子?”康淑问他,“你也懂医术?” 青泽拱手回答:“回郡主,略通一二。” 康淑正要继续问,突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朝这边跑过来,后头跟着个壮实的仆从,边跑边喊:“表公子,别跑了!” 那小孩子却径直往这边跑来,追他的小厮快步狂奔而来,然后不知怎地,直直往青泽身上撞过来。 那仆从体重本就不小,再加上奔跑的速度,若换了寻常人被他撞到,一定会被撞飞。 而飞的方向,正好是郡主的轿辇。 还好大师兄不是寻常人。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躲开的,总之他躲开了,还暗中助了一把力,那个仆人就径直撞向其中一个抬轿辇的脚夫。 这撞击的力量太大,脚夫直接被他扑倒。 轿辇四脚缺一脚,直接翻倒,康淑郡主一声尖叫,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而且是头着地。 大约是满头珠翠太重了。 “啊啊啊啊!”康淑的尖叫声冲破云霄,惊起四周树上的鸟儿,“来人啊!把这贱奴给我拖下去打死!” 那个莽撞的壮实仆人被如狼似虎的王府护卫拖了下去,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 “他离我老远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的杀气。”大师兄笑道,“那是径直冲着我来的。” 徐婠:“康淑郡主的脾气特别不好,谢俊大概是想让你冲撞到她,借她的手整你。看样子,你赢了这两场官司,已经让他们极为恼火。” 大师兄:“这年头,想挣点盘缠,真不容易。” 徐婠:“哈!” 正说着话,老太太那边来人,叫徐婠过去。 徐婠应了,等人走了以后说:“得!没整到你,现在要整我了。小只,老规矩,你去找罗夫人求救,我过去赴鸿门宴。” 康淑郡主的身份在那里,墨小只有些担心:“师姐,要不还是装个病别去了吧!你不能露武功,那边的人身份又压着你,肯定吃亏啊!” 徐婠:“无妨。不吃小亏,焉能成大事?” 她去了。 老太太那里一屋子人。 她精神抖擞,一脸开心地拉康淑在她身边坐着,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心肝儿。 但那康淑郡主却嫌弃她身上有股老人味,屁股不断往外挪。 但她知道老太太是真心疼她的,也知道自己出宫以后,得仪仗外祖父家,因此说话还是很甜的,一口一个高外祖,喊得老太太心花怒放。 徐婠进去以后,含笑行礼:“见过祖母,见过郡主。祖母一直念叨着郡主,今日总算来了,刚刚来的路上,树上的喜鹊都叫个不停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总算没一上来就找她晦气,让她坐了,不痛不痒说了几句话。 康淑就不同了,一看到她,眼睛里头就冒火。 没说几句话,她就故意路过徐婠身边,假装被她绊了一下。 徐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却一把打掉徐婠的手,反手就想给她一耳光。 然而,手举起来,却似乎有一股气击中了她手肘上的某个地方,她的手突然就抽起筋儿来。 “啊!啊啊啊啊!”康淑大喊,“我的手!手好痛!” “怎么了?怎么了?”老太太和她的大儿媳二儿媳并康淑的仆人赶紧过来看她。 徐婠被挤到人群外,捏了捏袖中的手指。 隔着她宽大的衣袍,还挺准的。 “我手抽筋了!”康淑在大喊。 抽筋之痛,让她表情狰狞,虚汗直冒。 大家都吓得不轻,老太太大喊:“快宣太医!” 伺候康淑的贴身妈妈:“怎么会突然抽筋呢?以前从来没有过呀!” 二伯母:“抽筋应该一会儿就会好!你要不把手弯一弯试试?” 康淑弯了弯那只手,顿时叫得更惨:“啊!好痛!啊啊啊啊啊……” 老太太吹摧心肝一般:“哎呦喂,老二家的你不懂别乱说!太医!快点宣太医!” “这不有个现成的神医在吗?”周姨娘突然说了一句,“赶紧让三奶奶看看吧!” 这话提醒了她们,老太太急忙叫道:“徐氏!徐氏!你快过来看看公主这是怎么了!” 大家让出一条路来,徐婠一脸担忧地过去,伸手摸了几下骨,说:“哎哟!这不是抽筋!这是错筋!郡主最近有没有摔过跤?” 康淑郡主身边的侍女立刻说:“刚刚从轿辇上摔下来了!” 徐婠:“这就对了,摔下来的时候筋错位了!” 侍女:“可当时郡主说没有伤到哪里啊!” 徐婠:“刚摔到的时候很多人都是感觉不到伤的,扯到筋才会发作。” 周老太太使劲儿抓着她的胳膊:“那现在怎么办啊?” 徐婠:“我可以给她调整过来,但是这个过程会有点痛。郡主您能忍吗?” 第174章 精明 当康淑郡主已经痛哭了,说:“哎呀呀呀呀!快……快点儿!” 于是,徐婠伸手捏了她几下,康淑鬼哭狼嚎般地大喊了几声,突然就不喊了,眼睛上挂着泪:“咦?不痛了?” 那抽筋一般的疼痛突然就没有,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婠微笑:“已经好了,这只手半个月以内不要用力。” 康淑也打她了,心有余悸地任由侍女擦着眼泪。 然后颤颤巍巍地坐下,说:“把刚刚那个狗奴才,给我抽筋扒皮!扔去喂狗!” 无人应答。 “听到没有!”康淑突然跺脚大喊。 “好好好!”周老太太哄着她,“来人啊!还不快去!照郡主说的办!” “是是是!”于婆子假装出去吩咐。 “还有那个该死的小孩!”只处置个下人,康淑总觉得是隔靴搔痒,“那是谁家的野孩子,给我捆过来!” “哎哟!”这时,一个身形肥胖,穿着很一般的中年妇女应道,“郡主,那是您的亲表弟呢!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康淑郡主看向她,皱眉问:“你是谁?” 不仅康淑郡主不认识她,徐婠也不认识。 “我是您姑奶奶啊!”那女子一笑,满嘴沾着糕点的黄牙,“亲姑奶奶!” 康淑郡主嫌恶得要死:“哪里来的乡野村妇,也敢自称本郡主的姑奶奶?” “哎哟心肝儿,她真的是你的亲姑奶奶!”周老太太说,“她是我的长女,国公爷的亲大姐,刚从老家通州过来。” 听到这里徐婠知道了。 谢彧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在外地。 妹妹还好,是在谢彧发达以后出嫁的,嫁了个主政一方的三品大员为正妻。 姐姐就比较憋屈,因为是家里最长的,早在谢彧当兵之前就出嫁了,就嫁在他们老家的隔壁村。 谢彧发达了以后,应该也会补贴她,但镇国公的亲姐姐嫁给村汉,究竟是憋屈的。 “柱哥儿呢?跑哪里去了?”周老太太问。 外头,于婆子招了招手,皱眉看着赵铁柱被带了进来。 他也就八九岁大小,应该不是谢春萍的儿子,而是她的孙子。 他大约很少见到这么多衣冠富贵的人,咬着脏兮兮的大拇指,怯怯地看着……那些糕点。 “柱哥儿,过来!到高外祖这里来。”周老太太冲他招手。 赵铁柱不是第一次来谢家,还是懂得些礼数的,过去在周老太太面前站定,眼睛依然瞄着那些糕点吃食,还留下一串口水。 那模样,看着馋极了。 徐婠都有些替谢春萍尴尬,但是周老太太却一点都不嫌弃,将他拉过去,抱在怀里,说:“柱哥儿,你刚刚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郡主,你给群郡主磕个头,高外祖就把这些点心都给你吃,好不好?” 赵铁柱点了点头,给康淑郡主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大头。 谢春萍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不敢说什么。 周老太太就拿了一盘点心给他,让他上一边去吃,他就去了旁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徐婠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终于等来了罗夫人这个救星。 周老太太虽然总是打压她,究竟是不敢对她怎么样。 他们说起了谢彧的生辰宴。 过两日就是谢彧的五十大寿,谢春萍赶了几百里路过来,就是为了参加这个生辰宴。 罗夫人说一切都准备妥了,让老太太放心。 然后又说,怕有些食材相冲不宜搭配,正想请徐婠过去掌掌眼。 徐婠刚刚才解救了康淑,她们大约也不好意思再为难她,就放她走了。 有惊无险,徐婠松了口气。 路上,罗夫人跟她说:“你见到谢春萍了吗?” 徐婠:“见到了,看起来平时吃得不错。” 罗夫人:“你别看她一副村妇模样,精明着呢!赵姨娘就是她婆家的小姑子!两人平时还通着信。” 徐婠诧异:“啊?赵姨娘是她小姑子?” 罗夫人点头:“她是谢家的长女,小时候把几个弟弟带大,国公爷对她有感恩之心,还曾想让她和离,另外给她找个高门嫁过去。可是她拒绝了,说她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嫁到高门她也撑不起来。转头却又把自己的小姑子送给国公爷做妾。” 徐婠:“她这是……” 罗夫人:“所以我说她精明,这样国公爷就一直觉得欠着她,每年给她封两千两送去。赵姨娘也收了。如今她婆家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她要是真改嫁,日子未必有现在好。” 徐婠:“嗯……也是,怎么说呢?挺清醒一个人。” 罗夫人点头。 徐婠:“我听说国公爷还有一个妹妹。国公爷寿辰,他妹妹也会来吗?” 罗夫人:“那边打发人送了礼进京,捎口信说他妹妹暂时不来,说来回两千里路,太折腾。还说明年就会回京述职,到时候想留在京里,请国公爷帮忙活动活动。” 徐婠:“哦……这样……” 回瑾明园,大师兄还没走,见她好好地回来了,冲她微微一笑,如春日和光:“怎么样?吃亏了吗?” 徐婠:“我是谁呀?我能吃亏?” 墨小只:“他们有没有找你麻烦?” 徐婠把事情说了,惹得他们两个哈哈大笑。 “大师兄。”徐婠说,“你和我大堂兄要不搬出去住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住在这儿防不胜防。” “明日开始我就要在你们镇国公府的教学里头听课。”大师兄说,“搬出去多不方便呀!” 徐婠:“我让温容在附近找个房子,走不了几步路。谢凤麟还每天进宫去上学呢!天不亮就得出发。” 大师兄:“不搬。我还是第一次住在这般富丽堂皇的国公府,这才几日你就要赶我走?就不能让我多长长见识?” 徐婠:“……我懒得跟你说!” 大师兄:“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你都能在这虎狼窝里活得好好的,我是个男人。” 墨小只一眼看穿:“大师兄就是来保护我们的!对不对?大师兄?” “你别害我啊!我可没有违反门规。”大师兄回答,“我是来赶考的!” 墨小只:“行行行!赶考!” …… 五十是整寿,得大操大办。 寿辰当日,满京城的勋贵人家都来了。 第175章 寿宴 干娘带着林希瑶一起来,徐婠招呼她们入座,偷偷问:“干娘,沈家来下庚帖了吗?” 干娘做梦都没想到能得这门好亲,这些日子心情好的不得了,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点头说:“托你的福!来了!” 徐婠冲林希瑶眨眨眼:“妹妹,你高兴不?” 林希瑶粉面含春,躲在温氏背后,冲徐婠做鬼脸。 徐婠哈哈笑:“你们坐,我再去帮母亲迎客。” 温氏:“去吧去吧!你尽管去忙,不用管我们!” 今天是个大日子,二奶奶也从家庙回来了。 她上了妆,看起来已经是个正常人的模样,不再有病态。 她家里也来人了,徐婠安排他们跟温氏他们一起。 二奶奶顺势拉她坐下,说:“我瞧大嫂抢着结交那些诰命夫人,咱们就别去碍她的事了,偷会懒吧!” 徐婠抿嘴笑:“好!二嫂,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你看我就知道了。”二奶奶说,“在那儿吃的好,睡得香。而且我跟你说,那位明觉居士,我感觉他特别厉害,他教给我一套五禽戏,还有八段锦,对于恢复特别有帮助。他还经常给我送些吃食或茶叶,我喝了也觉得身体特别舒服。” 徐婠点头:“此人也是给我深不可测的感觉。二嫂,我看你好多了,等寿宴结束,你还回去吗?” “回!”二奶奶很坚决地说,“在那边多好呀!又亲清净,空气好,心情也好。” 妯娌二人正说着,二房的彦哥儿带着他三岁的妹妹过来,给二奶奶请安:“母亲,您回来了。” 两个孩子是可爱的,都透着股机灵劲儿。 二奶奶看着他们,脸上笑着,眼神有些酸涩,轻轻点头:“你们可还乖?” 彦哥儿:“彦哥儿很乖的,母亲,您身体好了吗?” 他年方五岁,奶声奶气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着实惹人疼爱,二奶奶忍不住微笑:“好了,多亏你三婶婶,给我把病治好了。” 彦哥儿看向徐婠:“三婶婶真厉害!” “哎哟!彦哥儿!”刘歆玉挺着个大肚子过来,一脸歉意地说:“二奶奶三奶奶,对不住,这孩子跑得太快,转眼就没人影了!” 二奶奶淡淡说:“无妨。今日是他们祖父的生辰,活泼一点热闹。” “二奶奶的脸色比以前可好太多了!”刘歆玉笑道,“还是跟做姑娘的时候一样漂亮。不像我,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老了!” 二奶奶的母亲问她:“刘姨娘这是几个月的身孕了?” 刘歆玉抚着肚子:“快八个月了呢!” “月份这么大了,就不要到人这么多的地方走动了。”二奶奶的母亲说,“小心磕着碰着,而且你两个孩子又小,跑来跑去撞着你也不好。” 刘歆玉说:“多谢夫人提醒,这么多人跟着呢!无妨的!” “刘姨娘,你一个妾室,就不要到这边来了。”徐婠说,“这些正经席面,本就不是你能来的,让人看到笑话咱们。” 刘歆玉脸色僵了僵:“我也是为了照顾两个孩子。” 徐婠:“孩子只有他们的奶娘,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呢。哪里就需要你一个八个月孕肚的孕妇亲自照看?” 刘歆玉看了她和二奶奶一眼,笑道:“我也没办法呀!这是二爷吩咐的!让妾身好好照看着两个孩子。三奶奶要是看我不顺眼,要不去找二爷说说?” 二奶奶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徐婠阻止了她,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随意吧。” 刘歆玉冷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越发张狂了。”徐婠说。 “她以前也这样!”二奶奶神色不虞,“只不过你没见到罢了。” “特地跑来跟你炫耀孩子。”二奶奶的母亲很是心疼她,“我看你如今的身体也大好了,你也赶紧要一个才是正经!” 徐婠听到这话心里一紧。 她和她的家人都还不知道,二奶奶大约是永远没法生孩子了。 二奶奶摇摇头,反应淡淡,了无兴趣的样子。 “哎哟!世子夫人坐这呢!让我好找。”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徐婠回身一看,是谢春萍。 徐婠忙起身,纳闷地问:“大姑姑!您找我?” 谢春萍:“可不是!刚才母亲让我找你过去,我在外边儿找了一圈儿没看见,原来你坐在这儿呢!” 徐婠微笑:“陪我干娘她们说说话,老太太找我有什么事啊?” 谢春萍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徐婠起身跟她过去,到了周老太太那边。 罗夫人对于接待事宜安排得很周全。 她自己负责招呼一品二品地位举足轻重的诰命夫人们。 三个儿媳妇招呼其他人。 老太太因为没读过书,也不会说话,就尽量安排她在不需要说话的地方,若有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老人来,方才引到她那里去接待。 但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不会出来走动,所以她身边也没什么人。 倒是旁边站着个姑娘,颇有几分清秀姿色。 见了徐婠,姑娘大大方方地给她行了个屈膝礼:“三奶奶。” “咦?”徐婠看向她,“你是……” 谢春萍说:“她是我婆家隔房的侄女,从小学习琴棋书画,长得又好看,眼看到出嫁的年纪了,我就想着,带她过来,把她给了凤麟。你祖母也觉得好,你看怎么样?” 徐婠问她:“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大姑是想让这位妹妹给世子做妾还是没有名分的通房?” 谢春萍说:“当然是做妾了!” 徐婠说:“这位姑娘可是大姑您带来的,如果我能做主,那怎么也不能抹了您的面子不是?可惜……” 谢春萍脸色变了变:“别跟我说做不了主!你可是世子夫人,往自己院里安置几个妾室,多平常的事儿!” 徐婠:“大姑,您有所不知。哎呦,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世子有个宠妾,姓赵,在她入门之时,世子曾答应过她,此生只有她一个妾室。他立了这种誓言,我要是把人给带回去,他怕是会生大气。” 第176章 墨小只又遇到了谢俭 谢春萍:“你说那个小凤仙?” “哎呦,您也知道啊?这都传到通州去了……”徐婠有些丢脸的样子,“世子爷是您外甥,他的性子您可能比我还了解,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我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呀!” “你这性子也太软了!”谢春萍说,“听说你可厉害得很,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 徐婠摇头:“外甥媳妇的确有我拿手的,那就是行医。但是在家里事情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世子拿主意。” 说着,她话音一转,又说:“要不这样,您让人去偷偷问问他,他要是同意,我立马把人带回去!” 谢春萍脸色非常难看:“问他还不如不问!但是我人都带来了,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再把人带回去?” “也是!大姑可是国公爷的亲姐姐,听说,国公爷他们兄弟几个小时候,都是您帮忙带大的。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那就等于是骂国公府忘恩负义呢!”徐婠又说,“二嫂,你们说是不是呢?” 二奶奶也不知道她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子,只管含笑点头。 “要不,你把人领回去吧!”徐婠说:“二哥总不能也跟刘姨娘承诺了,一辈子只纳他她一个妾吧?” 二奶奶看了远不远处的刘歆玉,笑道:“那倒是没听说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徐婠说,“二嫂,可别让大姑下了脸面!” 二奶奶看向大姑,说:“我们家那位,文不成武不就的,满身的铜臭,我怕大姑和赵姑娘嫌弃呢!” 谢春萍也自然愿意把人送到谢凤麟那里,但是她也清楚谢凤麟的脾气,生起气来就是个不管不顾的混世魔王。 她又在婆家夸了海口,不能下了这个面子,因此也就同意了:“给二哥儿做妾也行!” “姑奶奶!”刘歆玉按捺不住过来说,“其实二爷——” “你一个妾室跑来插什么嘴?”谢春萍毫不客气地怒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刘歆玉:“妾身也是听到你们说要把赵姑娘给二爷的事情,一时情急,还望姑奶奶原谅。” 谢春萍:“你家二奶奶都不急,你急什么?” 刘歆玉:“二爷的确曾经答应过奴婢,不会再纳第二个妾室!” 谢春萍:“那还由得你在二哥儿院里作威作福了?你家二奶奶都没说什么!” 刘歆玉还想说什么,周老太太却挥挥手说:“行了,你别说了,先就这样吧。” 刘歆玉再不敢反驳,恨得牙痒痒地走了。 李娘子过来,跟徐婠低声:“在后头,二公子请了不少老师傅来,亲自招待,拉拢人心呢!” 徐婠皱眉:“知道了。” 都堂而皇之了,照这个趋势看,年关于不一过,他们必走无疑。 谢凤麟让他们把他们留到十一月,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 墨小只又遇到了谢俭。 心里暗叫倒霉。 谢俭露出个儒雅的笑容,问她:“怎么自己在外面瞎逛,不陪着你们三奶奶?” 墨小只:“回大公子,奴婢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 谢俭:“你们奶奶倒是纵着你。” 墨小只:“是啊!三奶奶对我很好,拿奴婢当妹妹一般。” 谢俭点头:“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墨小只:“啊?什么问题?” 谢俭:“你的个人大事!” 墨小只:“啊?我记得当时跟您说了,就三奶奶怎么安排,我都可以!” 谢俭:“你愿意跟凤麟吗?” “啊?”墨小只瞪大眼睛,“您说的跟,是哪种跟呢?” 谢俭:“正房奶奶们的贴身丫鬟,十有五六都会做主子的姨娘。” “不,不,不,不,不!”墨小只急忙摆手,“我可不想做他的姨娘!我奶奶天姿国色他都看不上,一心向着那个小凤仙,像他那样瞎了眼的,我才不愿意跟他呢!” 谢俭笑道:“你敢骂他?” 墨小只:“如果不是我奶奶拦着,我肯定打他!” 谢俭:“哈哈哈!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跟你说话很有趣。” 墨小只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如果是我呢?”谢俭突然又问。 墨小只:“啊?什么?” 谢俭:“如果是跟我,你愿意吗?小只姑娘,我挺喜欢你的。” 墨小只语无伦次:“啊?那个……我……我……” 谢俭:“你不用慌,不用急着回答我。我房里没有侍妾,如果你肯跟了我,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墨小只:“三奶奶经常说我没人要,大公子看上我什么了?” 谢俭:“在我眼里,你什么都好。” 墨小只:“我……我需要想想。” “好!”谢俭看她红红的脸蛋,害羞的神色,又从怀里掏出一包零嘴:“这是广宾楼的糕点,挺好吃的,我特地给你买的,你尝尝。” 墨小只:“无功不受禄!我不能——” “拿着!”谢俭塞到她手里,转身依依不舍地走了。 “墨姑娘桃花运挺旺啊!”树丛后头走出一个人来,是戴着面具的桑榆。 “这种烂桃花,你想要给你!”墨小只收回真气,绯红的脸蛋就恢复了正常。 桑榆:“那你怎么不拒绝他?” 墨小只:“这叫钓鱼,你懂不?三奶奶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想通过我达到什么目的呢!我看看他想干什么!” 桑榆:“对付女人,他们手段脏着呢!你最好小心一点。不要以为自己有功夫就掉以轻心。” “知道了!”墨小只瞅着他脸上的软皮面具:“桑榆,你能不能把你的面具揭下来给我看看?” 桑榆:“不能。” 墨小只:“要不你找三奶奶看看,说不定她能给你治好呢?” 桑榆:“不用。” 墨小只不高兴了:“我是一片好心欸!你一句一个不用,不能,怎么?你对我有意见?” 桑榆:“没有。” 墨小只仰头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伸手去揭他面具,动作极快。 然而桑榆却能精准挡住,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细细的手腕:“干什么?” 这手劲,内力很强啊! 怕是不输给她。 墨小只抽回自己的手,笑嘻嘻地说:“就是为了让你说两个字以上啊!这不说了,三个字。” 第177章 屋里的人 桑榆给了她个白眼,转身要走。 “你干什么去啊?”墨小只追着过去。 桑榆语气有些兴奋:“今天,有好戏。” 墨小只顿时眼前一亮:“什么好戏?” 桑榆没回答。 不过,墨小只跟着他去,他也没赶人。 …… 宾客云集,觥筹交错。 罗夫人不愧是京城里头人人称赞的宗妇,这么多人的场合,她主持宴席,井井有条,各种亲戚,各种品阶丝毫没有出错,气氛不过份热闹,也不会冷清,一切都刚刚好。 不过,也正是因为人多,少那么几个也无人发觉。 大伯母从外头进来,重重敲击徐婠的桌面,气势汹汹地说:“跟我出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太没礼貌了。 徐婠皱眉跟着她出去,然后发现罗夫人的娘家大嫂封夫人也在外头,脸色苍白,人跟吓傻了一般。 徐婠问:“怎么了这是?大舅母,您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你那个什么青泽大师兄,是个淫棍!”大伯母平时嗓门也没那么大,这会却恨不得嚷嚷得宴厅里头都能听到似的,“人家封夫人和玉敷姑娘去如厕,他把玉敷姑娘给掳走了!” 徐婠脸色一沉:“什么!大伯母,这话可不兴乱说!” 大伯母:“真的!很多人都看到的!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你也赶紧找找你那大师兄吧!” 正说着,大伯母身边的心腹妈妈跑过来说:“大太太,找到了!” “在哪?”大伯母眼睛贼亮。 “在后堂那边!跟奴婢来!”那妈妈带着他们往后堂走。 宴席厅后方,有专门给下人准备的小厅。 每当府上有宴席,上不了前头宴席的姨娘们、管事妈妈们,就摆在这后头,与主家同庆。 今天,这边也摆了宴席,却不是给姨娘和管事妈妈们准备的,而是被谢俊用来招待那些陈氏工坊的老师傅们。 此刻,他们都离席聚在一起,各种指指点点。 “真是伤风败俗啊!” “是谁在里面啊?这么大声,真是淫荡!” “谁知道!这里是后门,那边是另外一个院子。” “好容易进国公府吃顿好的,真是把我恶心到了!” “听说那些大户人家里头,肮脏事儿特别多!没想到,连镇国公府也是如此。” ……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徐婠过去问。 老师傅们见主人家来了,纷纷退开,都缄默不语。 这一安静,屋里便有声音传出。 那是男子的喘息声和女子高亢的叫声。 徐婠曾经听过这叫声。 是小凤仙。 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就说,这世上能坑了大师兄的人还没出生呢! 但封夫人没听过这种声音,因为惊慌有些过度脑补,她还以为这高亢的叫声是惨叫,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啊!”地尖叫一声,一脚踹开门闯进去喊:“玉敷!玉敷!” 喊了两声,她又赶紧退了出来,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了,脸色很奇怪。 “夫人!”徐婠问她,“怎么样?是……是玉敷妹妹吗?” 封夫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又把门关上了。 都有人闯进去过,里头的动静竟依然不歇。 大伯母不着痕迹诡异地笑了笑,又大声说:“这是什么人啊!三奶奶的师兄,堂堂举人,青奚神医的儿子,居然干出大白天掳掠女子的事情来!真是邪了大门了!那可是太师府的——” “不是!”封夫人急忙打断她,“不是的!” “哦……对对对!不是!姑娘家的名声要紧!”大伯母叹了口气,“总之,是个名门贵女,竟然被那青泽——” “我都跟你说了不是!”封太太恼了,“你别胡说八道坏人名声!这里头的人,他们是……谢俊和小凤仙!” 这事着实尴尬,但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必须说出来! “什么?”大伯母根本不信,“封夫人,你不能为了你女儿的名声,就乱泼脏水给别人啊!谢俊和小凤仙?一个是这府上的二公子,一个是三公子的妾室,你怎么敢这般乱扯的?” 封夫人:“是不是我乱扯,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又一把将门推开了,里头高亢的声音更加清晰地钻入众人耳中。 大伯母正准备说话,后头却传来喊声:“娘!” 封夫人回头一看,不是罗玉敷是谁! 她跟罗夫人、谢凤麟、谢灵运等人在一起,好好的呢! 封夫人松了口大气,赶紧过去扯住她:“你跑哪去了?吓死娘了!” 罗夫人眉头紧皱,说:“大嫂,你先带玉敷回去!这里不适合女孩子待。” 封夫人拉罗玉敷走了,恨不得给她捂上耳朵。 到前面,封夫人问她怎么回事,丫鬟说她被一个男人给掳走了! 罗玉敷说:“有人救了我。” 封夫人:“谁?” 罗玉敷指着不远处正跟人说话的玄衣男子,低声说:“就是他救了我!他跟我说,有人想陷害她,顺道毁了我们罗家的清誉。我相信他,因为那个掳走我的家伙,居然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衣服!” 封夫人看清楚了那男子,当即眼前一亮:“好生俊俏的一个公子!” …… 后头罗夫人沉着脸进去,铁青着脸出来,命令道:“来人,端盆冷水进去,泼醒他们!” 一盆冷水下去,里面的动静方才停了,几个老婆子押了衣冠不整的小凤仙出来,按跪在罗夫人面前。 “凤仙?真的是你!”谢凤麟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惊叫,“你——你——你她娘的!奸夫是谁?!” 他进屋,扯着奸夫的头发,把他拖了出来。 奸夫果然是谢俊,还光着上半身,看到那么多人盯着他看,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大喊:“谢凤麟你害我!” “我害你?”谢凤麟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这满京城里头谁不知道,小凤仙是我的心头肉!我为了她,跟我爹娘吵,搬空仓库给她赎了身,甚至跟徐婠分房而居,你居然搞她?” “这都是误会!是有人害我!”小凤仙哭着喊冤,“世子,你要相信——” “把她的嘴给我塞了!”徐婠说。 墨小只把浸了药的手帕塞进了她嘴里。 第178章 先亲一口 “她说得是实情!的确是有人给我们下了药!”谢俊看到谢彧过来了,忙大喊:“爹!爹!儿子被人害了!” 谢彧和大伯,二伯,并谢俭等人,大踏步走了来。 来了第一件事,先是让人清了场,把那些老师傅,下人,还有听到风声尾随过来的客人,全都赶走了。 等清了场,他第一句话是冲罗夫人吼:“你疯了吗?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就不能先清场?” 他指着那扇门,要吃人一般:“发生了这种事,你不关上门处理,还把人拉出来,你是嫌丢人丢得不够大?” 罗夫人说:“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里面的人是青泽和玉敷!我若不把人揪出来给大家看看究竟是谁,岂不毁了他们两个的名声?” 谢彧大吼:“他们两个是什么东西!他们比俊儿重要吗?比我镇国公府的名声重要吗?” “他们是什么东西?”罗夫人气笑了,“他们一个是客居在我们府上的客人,一个是我的亲侄女。你说他们是什么东西?” “我的意思是,几句讹传而已!至于非得把他们晒到光天化日之下?你让俊儿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种讹传,足以让玉敷去死!足以让青泽被春闱除名!”罗夫人说,“而且从最基本的道义而言,他们即便没有谢俊重要。但是他们两个是清白的啊!” “母亲!我们也是清白的!”谢俊已经气疯了,不管不顾地指着谢凤麟,“有人给我们下药!是谢凤麟和徐婠!肯定是他们!” “他们给你们下药?”罗夫人冷笑,“这间屋子的后门在这里,前门却在另一个空置的院子里头,是谁给你们下了药,把你们扛到这里来的不成?” 谢俊:“没错!就是!” “他在撒谎!”却是贴身伺候小凤仙的文琪出列跪下,“国公爷,夫人,明明是赵姨娘说,喝了点酒头晕,想来这里歇一会的。” 谢俭黑沉着脸:“她喝多了回瑾明园就是了,来这里歇?” “因为她说晕得走不了路了。”文琪说,“这个院子一直空着,她就说进去歇息一下,等酒醒了再说。” “你闭嘴!”谢俊指着她,“你们都是一伙的!” “要不,还是问问小凤仙吧。”这时,徐婠说,“世子一直说,小凤仙出淤泥而不染,性情高洁,想来不会说谎。小只,把她嘴里的东西拿掉!” 墨小只便过去将她嘴里的布扯掉。 徐婠便问:“小凤仙,我问你,今日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凤仙回答:“我跟二爷事先约好今日在此见面。” 徐婠:“你们约好在此见面?怎么?你们很熟?” 小凤仙:“他是万花楼的老板啊!自我五年前到万花楼,就跟他了。” 徐婠:“跟他?你们什么关系?” “行了!”谢彧一声喝止,“还不快把这不要脸的贱妇拖下去打死!” 然而小凤仙却似没听到一般,眼神呆滞地说:“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爱他,也恨他。” “什么!”徐婠继续问:“你不是清倌人吗?” “来人!”谢彧怒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住!带走!” 两个国公爷的小厮过来,企图去拉扯小凤仙。 墨小只一脚一个踹飞了,跟尊门神似的站在那里,说:“国公爷,她正说到紧要关头,先等她把话说完嘛!” 谢彧怒吼:“你反了你!” 在他的怒吼声中,小凤仙继续说:“我早就不是清倌人了,说清倌人只是二爷的主意,以此故意勾引谢凤麟。” 谢彧:“来人!来人呐!” 无人再来。 谢彧回头一看,他的人一个都没跟过来,在这儿的,全是罗夫人的人。 徐婠继续问:“二爷让你勾引他做什么?” 小凤仙:“迷得他晕头转向,就是要让他声名狼藉呀!他这个世子,大约也做不了几天……了。” 药效一过,小凤仙慢慢清醒过来。 然后完全忘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一脸茫然。 “来人!”罗夫人叫道,“把她押下去。” 几个婆子过去把小凤仙反剪了手臂,带了下去。 罗夫人走到谢俊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然后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谢俊!是我把你抚养长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之前刘白陷害他,你说跟你没关系,现在小凤仙这儿呢?也跟你没关系?” 谢俊捂着脸,眼里全是恨意:“你就别提报答不报答了,是你害死了我娘!我恨不得杀了你!” 罗夫人:“什么!我害死了你娘?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娘,她过世的时候我甚至都还不认识国公爷,如何害她?” 谢俊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谢彧说:“俊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俊看了国公爷一眼,闭口不言了。 罗夫人看向谢彧:“这件事情,我会追查到底!绝不姑息!国公爷你呢?你会包庇你儿子吗?” 谢彧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谢俊。 谢俊看着谢彧,咧嘴无声地笑。 …… 还有客人在,不能久留,罗夫人和谢彧回去了。 然后从隔壁院子涌出一堆人。 有那些老师傅们。 也有客人。 一个个都满脸八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没想到,谢俊居然用这种方式去抹黑谢凤麟的名声!” “听他们话里话外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就有过。” “所以他的名声如此不堪,是被抹黑了呗!我就一直觉得,人嘛!相由心生。谢凤麟长得就是一副好人像!多俊多正气啊!怎么就是那么个不靠谱的纨绔呢?” “可怜他对小凤仙一片痴情,结果却入了别人的局!” “有这样的哥哥真是太可怕了!” …… 徐婠没有回宴席,她揪着谢凤麟问:“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 谢凤麟:“你得好生谢谢我!不然你那大师兄可惨了!” 徐婠:“我谢谢你,你快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啊。”谢凤麟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先亲一口。” 第179章 前所未有的真诚 徐婠开开心心捧着他的脸,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谢凤麟笑:“亲这一下,前所未有的真诚。” 徐婠:“终于不用看见那碍眼的小风仙了,我开心!” 谢凤麟:“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留着她有他用,在介意什么?” 徐婠:“你毕竟爱过她,我如鲠在喉不行吗?” 谢凤麟:“我哪有爱过她?” 徐婠:“难道没有吗?在你看到她跟谢俊在一起之前,你不是心心念念就想娶她?” 谢凤麟:“我那是为了兑现承诺,并不是爱她。” 徐婠:“呵!谢世子也有敢做不敢认的事?” 谢凤麟:“没有!你男人我没有敢做不敢认的事!” 徐婠:“那你快说,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还把我大师兄和玉敷姑娘给牵扯进来了?” 谢凤麟说:“是他们想坑你大师兄!派人穿了件跟他一样的衣服,把去茅房的玉敷给带走了。幸亏被桑榆看到,追过去的路上遇到你大师兄,他们两人一块儿把人救了回来。我就将计就计,造了个假消息混淆视听。” 徐婠:“那小凤仙和谢俊呢?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们该不会是跑那边儿去约会吧?” 谢凤麟:“自然也是我做的局。” 徐婠:“你憋了这么久就等着这一天呢?” 谢凤麟:“没错!这下,谢俊的名声臭大街了!也让他尝尝这滋味儿。” …… “她死活吵着要见世子。”黄妈妈说,“说只要见世子一面,她愿意在国公爷面前为世子作证,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徐婠冷笑:“在国公爷面前作证?有什么用?我去吧。” 黄妈妈进了关押小凤仙的屋子,说:“世子来了,但是他不愿意进来见你,你有什么事情说吧,他就在门外。” 小凤仙叫道:“世子!世子!我是被逼的!谢俊和谢俭他们就是一对畜生!在我心里,你才是真正的君子!我……我是真心倾慕你的!” 徐婠转身走了进去,小凤仙看到是她,顿时闭了嘴,一脸嫉恨之色:“是你?” 徐婠:“我本来期盼着你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却说这个!凤仙姑娘也是读过书的,想必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在你坑害他的时候,你就没有说这些话的资格了。” 小凤仙捂着脸,痛哭道:“我有什么办法?我的性命掌握在他们手里,我有什么办法?” 徐婠微微叹息:“流落风尘的女子,哪个不是可怜人?看着我们在同一个院里住了这么些日子的份上,我给你一笔钱让你走。” 她直接递了一张银票给小凤仙。 小凤仙接过去,满眼疑惑:“三千两?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钱?” 徐婠:“我这个人钱多且心地善良呗。” 小凤仙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乐的:“你不让他来见我,还给我钱打发我走,是担心他对我回心转意吧!你害怕!” 徐婠:“随便你怎么想吧。离了这里,你的命运就跟我们再无关系。能不能逃离他们的掌控,全看你自己了。” 小凤仙:“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徐婠微笑:“现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可以逃出城呢。” …… 谢彧、谢俊、谢俭父子三人在书房,都黑着脸,半天没人说话。 良久,谢俭说:“小凤仙当时不对劲,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谢彧想起来:“的确不太对,问什么她答什么,对周遭的环境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被人操控了神智一般。” 谢俭细细回忆:“当时,徐婠让墨小只塞住她的嘴,才刚塞上没多久,又让拿开让她说话。她就成那样了。会不会塞嘴的帕子上有药?” “有可能。”谢彧说,“徐婠是个神医,但凡大夫,除了有救人的药,可能也会有别的药。” “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谢俊说,“有一次,母亲让我去她那里。然后说她让徐婠给我熬煮了药膳。那药膳倒是对肠胃很好,但是喝完以后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竟然睡着了!” 谢彧:“嗯?睡着了?” 谢俊:“对!我觉得很奇怪,心理隐隐有种不安。没过几天,母亲就闹了起来要求不带孩子,接管生意。” 谢彧皱眉:“我也有过。吃完她那儿的东西,瞬间犯困。但是没有睡着。” 谢俭:“你们的意思是……” 谢彧:“不妨问一问小凤仙,看她记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 谢俊:“人在母亲那里。” 谢彧:“走!” …… 谢彧带着人气势汹汹来到罗夫人这里,要求提审小凤仙。 罗夫人告知:“我已经放她离开了。” 谢彧:“放她离开?你什么意思?” 罗夫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凤麟说,念在相识一场,直接一纸休书放她走了。” 谢彧:“我还有话问她呢!把她叫回来!” “我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上哪儿叫去?”罗夫人看向谢俊,“你直接吩咐谢俊去叫不就是了?想必他熟门熟路,很快就能帮国公爷叫回来!” 谢彧脸色能召来雷暴,但还是看了谢俊一眼,谢俊吩咐下去,再把人带来。 罗夫人深呼吸,跟谢彧说:“我以为你是来给我个交代的!原来竟是来找小凤仙的!好!挺好!” 谢彧说:“这件事情,的确是谢俊不对。但你就敢拍着你自己的良心说你没有问题?你不是故意让他出丑的?” 罗夫人:“怎么?就只许他坑害我儿子,我们就只能受着呗?” 谢彧:“俊儿也是你儿子。” 罗夫人冷笑:“我可要不起这样的好儿子!我怕以后我们母子几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谢彧也说不出什么狡辩之词了,他索性就不说了,转而叫道:“徐氏,我有话要问你。” 徐婠:“什么话?国公爷请问。” 谢彧:“你是不是给小凤仙下什么药了?她才会那般胡说八道!还有谢俊和她那样,是不是也是你给他们下的药?” 徐婠一脸惶恐:“冤枉啊,国公爷!儿媳没有!” 谢彧有备而来,冲外头挥挥手,跟着徐婠过来的小丫头萱珠被押解了过来。 第180章 桑榆的脸 徐婠脸色一变:“国公爷!您这是做什么?” 谢彧:“你还要给太后治病,我动不得你。但是你的丫头总不至于也动不得吧!你说出实话,我饶她一命。否则,就地杖毙。” 徐婠:“您究竟要我说什么实话?” 谢彧越说语气越重,非常给人压迫感:“刚刚问你的。你给小凤仙下了什么药?闹出这出些丑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徐婠:“我没有给他们下药啊。这就是实话。” 谢彧:“来人!给我打!” 萱珠被人按在凳子上,如狼似虎的护卫高举棒子。 徐婠跑过去扑在萱珠身上:“要打打死我好了!她是我干娘家的人,我不能让她挨这个打。” 谢彧:“把她拉开!” “够了!”罗夫人怒道,“有什么事冲我来!婠婠才多大?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她也一声令下:“来人!保护好三奶奶和她身边的人!” 罗夫人的护卫也上前去,隔开了谢彧的护卫,徐婠趁机拉着萱珠进了屋。 双方对峙着,谢彧最终说了句:“你很好!”然后走了。 罗夫人松了口气,说:“小凤仙当时的表现让他怀疑了。” 徐婠点头:“以后,恐怕在他们身上不能用迷魂药了。” 罗夫人:“嗯。” …… 天鸿阁诸学子得到一个消息。 萧淇被册封成了贤王世子。 一时之间,大家都唏嘘不已。 昔日一个被欺凌的庶子,笑到了最后。 时也,命也。 谢凤麟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然而萧淇却主动来与他搭讪。 课间休息时候,他把谢凤麟堵在走廊,深深鞠躬行礼:“凤麟,昔日相护之恩,萧淇没齿难忘。” 谢凤麟淡淡看着他,没说话。 萧淇看他脸色,说:“当初,他们拿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让我指证你,我也是万般无奈,这些日子,只要一想起来,便是良心难安,日夜难寐。” “没必要。都过去了。”谢凤麟说了句,迈着大长腿就要走。 萧淇叫道:“凤麟!” 谢凤麟深呼吸:“还有什么事?” 萧淇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我……不知能否有幸,能跟你做朋友?” 谢凤麟笑:“想听实话吗?” 萧淇很紧张:“嗯。” “我看不上你。”谢凤麟丢下一句,走了。 萧淇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满眼难过难堪之色:“是啊,我怎么配跟他做朋友呢?他不畏强权,我呢?我不配,即便是坐上了世子之位,我依然只是个卑鄙小人……” …… 墨小只硬拉着桑榆到徐婠面前,吵吵着让徐婠帮他看看脸。 徐婠也从未见过桑榆的真面目,让他把软皮面具拿下来,她看看情况。 桑榆一脸为难,说:“那,你们先有个心理准备,别吓着。” “放心好了!”墨小只说,“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 桑榆便拿下了他的面具。 徐婠估计,一般,人脸上有普通的伤,不会常年戴个面罩。 到桑榆这种一年到头覆面具见人的程度,应该是伤得不轻。 走在大街上引人侧目的那种。 饶是有这种心理认知,徐婠还是被桑榆的伤冲击了一下。 半边脸几乎都没肉了! 伤应该是多年前的,早就已经结疤掉落,呈现恐怖的肌肉纹理。 “这是……”徐婠看着伤口的形状,“被什么猛兽的爪子给撕掉的?” “三奶奶好眼力。”桑榆说:“是狼。” 徐婠:“几年了?” 桑榆:“六年。” 徐婠正准备说话,岂料,墨小只突然扑过来,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左看右看,远看近看,突然问:“是不是在昆仑山?是不是在昆仑山上被狼所伤?” 桑榆诧异:“你怎么知道?” 墨小只指着她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了?那年我偷跑下山,遇到了狼群,是你救了我!我一直记得你的长相!” 她一直记得很牢。 即便只剩半边脸了,她依然认了出来。 桑榆细看墨小只,摇头笑道:“我只记得,是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女孩,八九岁大小,竟是你?” “是我啊!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恩公!”墨小只说着就给他跪下,“恩公,我给你磕头了!” 桑榆一把将她托起:“别这样,小只姑娘。” 墨小只起来,就拉住徐婠求她:“三奶奶,他是为了救我才被狼爪撕了半边脸!求求你帮他治好好不好?” 徐婠说:“若伤在一年之内,我还有办法。但已经六年了,除非能集齐三物,否则,很难。” 墨小只:“什么东西啊?” 徐婠:“第一,壁虎血;第二,去腐生肌草;第三,三生水母。第一样好得,第二样稀有,第三样,却只能靠机缘,因为它长在深海,只有那些海民才会偶尔捕捞几只,作为偏方入药。” 墨小只问:“三生水母?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好像长公主也缺这一味药引是不是?” 徐婠:“嗯。长公主那边,还派人去各大药铺去问了,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我也一直让温容收购这个,不计代价,一直没有消息。” 墨小只一脸忧虑:“啊?温容能发动所有的外门弟子寻找,他都找不到,那怕是真的很难了。” 徐婠:“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打算跟罗夫人求助,陈氏的商船年底回来,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明年出海南洋的时候,多留意留意。” 墨小只点头:“恩公,你要是有门路,也找一找,我们奶奶医术超群,只要找到对症的药物,她就可以帮你恢复容貌。” “好。”桑榆深深鞠躬:“多谢。” 徐婠问他:“那时候,你去昆仑山做什么?” 桑榆回答:“跟师父去拜访他的朋友。” 徐婠挑眉:“他有朋友住在昆仑山?” 桑榆:“是。” 徐婠:“他朋友叫什么名字?” 桑榆:“我只记得,姓荆。不知奶奶问这个做什么?” 徐婠微笑:“小只在昆仑山学的武,我们对那一带熟。” 桑榆:“哦。” ...... 自从罗夫人开始卡谢彧脖子,他就感觉坐吃山空。 谢氏的商铺已经置办上了,铺开了。工坊也建了,几乎把这些年他们从陈氏搜刮的钱花了个精光。 接下来,他们还需要招人,需要购买原材料,这些都需要钱。 第181章 四海联盟 还有谢凤麟,也让他颇为担心。 他辍学两年,重回天鸿阁,太傅和皇帝已经夸了他好几回,说他文章好,小小年纪,洞达世情。 他记性也好,那些需要背诵的东西,对他而言毫无难度。 谢彧感觉,若不出意外,谢凤麟这次还真能中举。 这些都还不算大事,自从出了康淑的事情,贵妃在宫里的地位不大如前,连三皇子也受到牵连,皇上对他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倒是那温嫔——如今已是贤妃,自从救了太后,颇得圣眷…… “沈家跟林家联姻。”谢彧父子三人一起商量,“可见他们有意拉拢贤妃和五皇子。” “贤妃之前不温不火,如今在皇上面前却很说得上话。听说,皇上突然发现贤妃此人,豁达有趣,还会养生的功夫,皇上没事就喜欢叫她陪着散步说话。沈家这步棋走得,还真不错。” “这样下去,没准还真让二皇子得了太子之位去。”这是谢彧最担忧的。 “要不,除掉贤妃?”谢俭眼神冷漠而狠毒。 谢彧摇头:“先解决燃眉之急,三皇子之事,徐徐图之。” 谢俊:“对对对!燃眉之急就是,我们手里没钱了!” 谢彧:“除了钱,还有谢凤麟。他极有可能中举。” 谢俭:“二弟出了小凤仙那档子事,谢凤麟再中举,陈氏工坊那些人,指不定会有变数。没有他们,我们的工坊不白建了?” 谢俊恨得咬牙切齿:“谢凤麟那小子,平时看着咋咋呼呼,还挺会出阴招!我一不小心,竟着了他的道!” 谢彧:“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想想该怎么办。” “要不……在他考试前一天,绑了他?”谢俭出主意。 他向来是最聪明的那个,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 谢彧眼神一动:“绑了他?” 谢俭:“绑了他,跟母亲要赎金。母亲向来把谢凤麟当眼珠子一般,又加上第二天是秋闱考期,我觉得她会选择给钱。” 谢俊眼前一亮:“那,跟她要多少?” 谢彧:“采买需要钱,各个工坊加起来几千人,每个月就要付上万两的工钱。这样,这次就跟她要五十万两吧。多了,她短时间内也拿不出来。” 谢俊心疼得很:“白花花的银子,要拿去付给那些穷鬼!双龙城寨那边没出事该多好!我们能省多少钱!” 他们跟贤王合作,欺上瞒下,不让双龙城寨的百姓拿到拆迁补偿款,目的就在于,趁他们无家可归的时候,以谢氏的名义收容他们入工坊,包吃包住,不给或只给少量的工钱。 这样,不仅会让他们对谢彧感恩戴德,让镇国公的名声威望更盛,还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当然,贤王的目的,则在于贪墨那些补偿款。 他们一个得财,一个得名。这样的勾当,以前没少干。 “双龙城寨也是谢凤麟和徐婠坏了事!”谢俭眼睛微眯,“我现在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跟我们作对呢?” “跟贤王的合作,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谢彧说,“他不可能知道。我查了,也就是误打误撞!” “不管他是误打误撞也好,是故意的也好,这次绑架谢凤麟,最好把他打残!”谢俊眼里充满恶毒的算计,说,“让徐婠那个神医好好给他治治病,两人少出来搅和事才好!” 谢彧和谢俭都没反对。 谢俊又问:“还是找青龙帮的干?” 谢彧摇头:“陈青龙不中用,我给你们二姑去封信。” 谢俊:“用得着麻烦二姑?她毕竟在外地,相隔千里。” 谢彧:“小心为上。” …… 徐婠又见到了灯笼。 玄隐门的外门弟子遍布各地,各行业。 江湖动向、朝廷政策,每天的最新消息,会源源不断地汇入玄隐门总部。 其中有些消息,会送到相关处,进行跟进。 温容收到一个消息,四海联盟最近派了几个顶尖高手来京城。 还有几队人马分布在各处接应他们。 四海联盟乃江湖十大帮派的联盟,能人异士不少,实力不容小觑,连玄隐门也要忌惮他们几分。 徐婠问温容:“为什么特地告诉我?难道你觉得他们是冲我来的?” 温容:“你猜,四海联盟的盟主,跟你们府上的周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徐婠皱眉:“四海联盟的盟主跟周老太太?八竿子打不着吧!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温容:“亲家。” 徐婠:“亲家?” 温容:“谢彧的二妹谢妍,是四海联盟盟主的小儿媳妇。” 徐婠:“啊?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我只知道谢妍嫁给了一个地方官员,还说明年想要调回京城。” 温容:“没错,那个地方官员,就是四海盟主的老来子!从小聪明,靠自己的真本事考取了功名,还娶了镇国公的妹妹,是他们家族的骄傲。” 徐婠:“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好看着他们,最好搞清楚他们想干什么。” 温容:“没搞点线索,我也不敢挂灯笼。” 徐婠:“哦?” 温容:“迷了个小喽喽,虽然他不知道此来究竟是干什么,但是他提供了两个信息,我觉得,可能跟你们府上的事儿有关。” 徐婠问:“什么信息?” “第一个是他们接应的路线,第二个是行动的时间。”温容说:“时间是五天以后,也就是秋闱考试的头一天。路线是从镇国公府去往考场的路。” 徐婠:“镇国公府今年参加秋闱的,就只有谢凤麟一个。难道他们想对谢凤麟下手?” 温容:“我估计是。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赶在秋闱前一天下手?” 徐婠:“可能……他们怕谢凤麟中举。” 温容差点被呛到:“啊?他还能中举?” 徐婠:“你别小看他,他厉害着呢!” 温容:“啧啧!他要是真能中举,那我就对他刮目相看!以后见了他,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少门主夫君。” 徐婠失笑:“什么少门主夫君?” 温容:“冠了您的头衔啊!” 第182章 给我打! 徐婠:“你看他们这大老远派人过来的架势,也该知道我所言不虚。只是谢彧他们若真想让谢凤麟弃考,方法多的是,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从千里之外调高手来?” 温容:“或许还有别的缘故。当务之急,咱们得未雨绸缪才好!” 徐婠想了想:“到时候兵分两路,我亲自护送他去考场。另外,我让小只易容成他,大张旗鼓地去。” 温容:“要不我易容成他吧!我怕小只会有危险。” 徐婠说:“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如果有危险,你是觉得你比她跑得快,还是你比她能打?” 温容:“少门主!你怎么能这样打击我!咱还是不是好兄妹了?” 徐婠笑道:“好吧,功夫差也不是你的错,毕竟天资有限。” 温容一脸生无可恋。 徐婠拿个包裹递给他:“这些东西先放在你这儿。” 温容把包裹接过去:“什么东西?” 徐婠:“迷魂药,还有毒药。谢彧怀疑我了,这些东西不能再放在府里,你帮我收好。” 温容:“他怀疑你有迷魂药?” “嗯。”徐婠说,“在小凤仙那里露了馅儿。他追问我,还差点打我身边的丫鬟。” 温容:“好!我帮你收着。” 徐婠:“我回头再把信鸟拿来给你。到时候我会在小只身上熏上香气,你让信鸟带着去追踪。” 温容:“是!” …… 这天徐婠回府,看到萱珠她们俱都垂头丧气,非常难过。 徐婠问她们怎么了,她们跪了一地。 “三奶奶,奴婢们没用。”李娘子低垂着头,“赵管家今天带人强闯进来,说府里丢了贵重的东西,强行搜了屋。夫人也不在,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 徐婠脸色一变,进屋去,屋里倒是不乱,她的十口上了锁的大箱子也都好好的,有撬动的痕迹,但是内中是精钢,没被撬开。 李娘子跟进来,说:“他们本来想撬开箱子看,没撬动,也就作罢了。但是他们拿走了您的药箱!” 徐婠:“他们把我的药箱拿走了?” 李娘子:“是!” 徐婠:“什么理由?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还回来?” 李娘子:“没说什么理由。拿了就走,奴婢几个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紫菱和萱珠都被打了耳光。” 徐婠看向一直垂着头的萱珠和紫菱,抬起她们的脸一看,两人脸上都肿胀淤青了,可见下手之重。 “敢打我的人。”徐婠转身,面如寒霜:“萱珠紫菱跟着我。小只,去叫上桑榆,我们一起去找那位赵管家。” 萱珠看出主子动怒了,忙说:“三奶奶!奴婢们是奴婢!被打几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千万不要因为奴婢们跟赵管家发生冲突,他可是国公爷身边的心腹!在府上下人里头都是说一不二的!” 徐婠:“他先无理在前,我是占理的一方,这种情况都不去找他的话,他以后只会更加得寸进尺!走!” 一行人来到外院,墨小只一脚踹掉了赵管家的门。 门哐当倒下,把个赵世安等人吓得一哆嗦,看清来人,他站起来,吊着眉毛黑着脸问:“三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呀?” “谁打的你们?”徐婠问萱珠紫菱。 紫菱比较记仇,指着其中两个人:“是他们!” 徐婠偏头:“给我打!” 墨小只和桑榆过去,一人打一个,没打几巴掌,其中一个晕了过去,另一个掉了几颗牙,哭爹喊娘地哀嚎。 赵世安气得大喊:“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快去把他们两个按住!” 外院的护卫们都知道桑榆的武功了得,他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墨小只,个别人有耳闻是个武婢。但是没有人把一个女孩子放在眼里,柿子挑软的捏,当即好几个扑向墨小只。 墨小只飞身来了一圈儿无影腿,他们就从不同的角度飞了出去,掉了一地。 “墨小只!你好大的胆子!”赵世安气急败坏地喊,“国公府护卫你也敢打!” “国公府护卫算个屁呀!”墨小只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按得弯下腰来,“天王老子我也敢打!你信不信?” 赵世安吓得面无人色,冲徐婠喊:“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三奶奶,你就这样看着她行凶,就不阻止吗?你当真无法无天了吗!” 徐婠看着他,微笑,慢条斯理地问:“听说,赵管家今天带人搜了我的屋,打了我的人,还带走了我的药箱?” “是国公爷那里进了贼,往瑾明园的方向跑了。我们就进去——就奉国公爷的命令进去搜查了一下!” 徐婠:“所以,撬我的嫁妆箱子,是为了搜人?” 赵世安:“……没错!那些箱子都那么大,足以藏人!” 徐婠:“箱子是上了锁的。谁能躲进箱子里还能在外面上锁?你这不是去搜贼,你这是直接栽赃说我窝藏贼人啊!” 赵世安:“是国公爷吩咐的,每一口箱子,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要好好找!” 徐婠:“那,拿走我的药箱又是为什么?也是国公爷吩咐的?” 赵世安:“没错!也是国公爷的吩咐,让顺道找找看,别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婠:“我的药箱里头,放着各种治病救人的良药,还有针灸拔罐儿这些器具,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赵世安:“三奶奶,你别为难我呀!我也只是个下人,奉命行事的。那药箱现在在国公爷那里,有太医在查看,要不你去找他要去?” “怎么?以为我不敢?”徐婠转身就走。 没走多远,她听到赵世安在说:“呸!神气什么呀!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徐婠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去了谢彧那里。 通报以后,谢彧让她进去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你是为你这个药箱来的吧?” 徐婠:“是!赵管家说,父亲到我的药箱里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彧:“装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一种药,让人喝下去以后会说真话,然后清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 “儿媳没有这样的药。”徐婠看向一旁的药箱和太医,“而且,您刚刚不是都已经搜过了吗?可有发现您说的这种东西?” 谢彧:“没发现不等于你没有。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否则……” 第183章 啊!我的灵芝呢! 徐婠:“父亲不必威胁,儿媳真的没有。” “国公爷。”赵世安过来了,禀道:“刚刚三奶奶指使墨小只和桑榆两人,打了两个护卫。一个重伤昏迷,一个掉了好几颗牙。” 谢彧大怒,猛一拍桌子:“放肆!” “父亲。”徐婠的态度恭恭敬敬的,“是儿媳的不是。儿媳回家就听说,赵管家带人去撬我的嫁妆箱子,拿走了我的药箱,还把我的两个侍女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还不说原因!儿媳一想,这还得了!他们这是反了吗?一气之下,就带着人去打了回来!不曾想,原来是父亲让他去的!若早知道是父亲的命令,儿媳怎么也不能对他们动手。” 谢彧看向赵世安:“你没说是我让你去的?” 赵世安在下人里头说一不二惯了,心里是存着很大的高傲的,不屑跟下人多说,只需他们按自己说的做。 但这种小心思肯定不能宣之于口,他有些结巴地说:“当……当时也没个主子在,奴才懒得跟几个下人多说。就直接让人进去搜了。” 谢彧没有说他,反而继续指责徐婠:“赵管家和外头的护卫,是直接归我管的。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也不能越过我擅自处置他们!” 徐婠:“儿媳错了!愿受父亲责罚!只是在责罚之前,能否请父亲把药箱还给儿媳?里面有些价值千金的药材,是用来医治贵人的,儿媳实在是不放心。” 她的药箱里头的确没什么问题,谢彧便让心腹大夫还给了她。 徐婠打开箱子检查,谢彧便在旁说:“你没搞清楚状况,纵奴行凶,必须要——” “啊!我的灵芝呢?”徐婠突然惊呼。 谢彧:“什么灵芝?” “从太医院领的一株百年灵芝呀!专门给太后娘娘用的。徐婠说,“我把它切片放在药箱里了,怎么没了呀?” 谢彧脸色一黑:“胡扯!我还会拿你的东西不成!” 徐婠:“您自然不会拿儿媳的东西,您身体健康,拿了也用不上呀!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她看向赵世安和那个大夫:“那可是百年野生灵芝。拿出去可以卖好几千两银子呢!” 赵世安脸色大变:“你胡说!我可没拿你什么灵芝!” 徐婠:“我早上走之前还看到灵芝好好的在箱子里,总不能自己长翅膀飞了吧!不是你,那就是他!总有人拿了我的灵芝!” 她指着那个大夫。 大夫急道:“我是跟国公爷一起打开的这个箱子!绝对没有拿任何东西!” 谢彧:“对!我一直跟他一起。” 徐婠:“那就是赵管家!要不就是中间经手过的其他人!总之,赵管家,是你从我那儿拿走的药箱,我只管问你要!” 赵世安急得脸红脖子粗:“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灵芝?你有何证据证明里面原来有灵芝?” 徐婠:“这灵芝是我在太医院领的!太医院有领取记录,上头有我的签字画押。你们尽管去查!” 她的确在太医院领过灵芝给太后入药。 不过已经用掉了。 赵世安:“就算灵芝是你在太医院领的,那谁知道你有没有放在药箱里呢?我看你就是胡搅蛮缠故意栽赃!” 徐婠气极而笑:“耍赖是吧?你如果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了。回头去太后娘娘那里交不了差,我只能实话实说。给太后娘娘治病的药你也敢偷了去。你看她会不会判你个全家抄斩,还是斩立决!” 为了打压瑾明园,他今天带人去搜,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想否认都不能。 赵世安求助地看向谢彧。 谢彧语气很忍耐,说:“我让人把经手的人都搜一遍,你也回去再好好找找。说不定就在你屋里。” 徐婠:“好。如果找不到,还望父亲想办法再弄一朵百年灵芝来。即便成色不如宫里领的好,我也尽量帮忙瞒过去,要不然太后追责起来,我们谁都不好过。” 谢彧黑着脸让她回去了。 后来,罗夫人回来听说了此事,又找谢彧吵了一架。 谢彧从周老太太那里拿了一朵上好的灵芝送来,这事才算了结。 周老太太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把他骂了一顿。 徐婠估计,以后他不敢随便乱抄检自己的东西了。 …… 一年一度的秋闱终于到了。 在开考前一天,大家都会先去考场熟悉场地位置,以免第二天忙中出错。 徐婠和谢凤麟也去了。 他们上车以后,中途找机会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假谢凤麟钻进了有着镇国公标记的大马车,继续前行。 等徐婠他们去往考场的时候,路上拥堵了。 说是镇国公世子出事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走了。 就那样跟捆柴火似的横放在马背上,直接拍马跑了。 赶车的车夫被一脚踹下去,还摔断了一颗门牙。 …… 徐婠踉踉跄跄哭天喊地回府去了。 没过多久,谢彧回来了,着急忙慌地去找罗夫人,说他收到了一封勒索信。 “他们居然张嘴要五十万两白银!”谢彧回来得很急,满头都是汗,焦急地说:“真是狮子大张嘴!” 罗夫人接过勒索信看,上头写着寥寥几行字:镇国公,五十万两银票,你自己一个人,送到悦来客栈。时间截止到明日早晨卯时,过时撕票。 下方还有落款:无名江湖客。 “派人去悦来客栈了吗?”罗夫人今天显得异常冷静。 谢彧:“去了,也让人埋伏了,只是悦来客栈是京城里头最大的客栈,里头住着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为了凤麟的安全,也不好打草惊蛇。” 罗夫人:“那国公爷的意思是?给他们钱?” 谢彧说:“得备好,我去一趟。最好能把钱和人都带回来。如果钱带不回来,怎么着也把人带回来,人是最重要的。” 罗夫人点点头:“那就备吧!公账上银子够了吧?” “公账上?”谢彧微微一愣,“公账上哪还有银子?” 罗夫人诧异:“自从我嫁给你,就把陈氏京城这边的收益全都放在公账上了!前年我交账给谢俊的时候,还有两百多万两的现银!你告诉我公账上没有银子?” 谢彧不敢看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些钱我都借来置办谢氏的产业了,以后会还的。而且这两年送到宫里,还有二妹那边的也多。” 罗夫人:“呵!也就两年功夫,把两百多万两都花完了?一点没有剩的?” 谢彧:“……也就剩了七八万银子,维持日常开销。” 第184章 点穴 罗夫人深呼吸:“那回头,请国公爷给凤麟写个欠条吧!这不是一点两点的钱,是两百万两!” 谢彧:“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凤麟被人绑架了!他明天还要参加考试呢!这个当娘的,就一点不着急?” 罗夫人:“我当然着急了!但是我手头上一时也没有那么多现银呀!” 谢彧:“你能凑多少?” 罗夫人:“最多30万两,你把公账上的钱都支给我,我再去我娘那边借借。” 谢彧想了想,公账上有8万两,罗夫人凑42万两,也足够了,于是同意了。 凑足了50万两银票,谢彧亲赴悦来客栈赎人。 刚到客栈外面,有个卖货郎靠近他,笑眯眯地说:“国公爷,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谢彧觉得此人眼熟,细看之下,居然是贴了胡子的沈梦溪。 “你怎么在这儿?”谢彧皱眉问。 “徐三奶奶报案,说世子被人绑架,约在这儿交人是吧?”沈梦溪问。 多事! 谢彧不动声色地说:“不要轻举妄动,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凤麟的性命要紧。” “知道,国公爷放心。”沈梦溪说,“整个客栈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您尽管放心去。保护好自己为重。” 谢彧眉心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好。” 沈梦溪应该已经派人把这儿围了。 不过,四海联盟派来的都是顶尖高手,应该能逃出去。 谢彧转身进了客栈,就有个青衣小厮跟他说,有人给了他画像,让见到画像上的人,就让他去天字号房。 画像上的人正是谢彧。 谢彧便去了,里头的人谢彧也已经见过,是他二妹谢妍派来的高手。 高手见了他,客客气气拱手行了个江湖礼,说:“事已办妥。” 谢彧:“人在哪里?” 对方:“隔壁院的一辆马车里。” 谢彧说:“周围都是官府的人,你能脱身吗?” 对方笑:“只要银子给到位了,没问题。” 谢彧给了他一万两银票作为酬谢。 对方微笑:“国公爷绑架自己的儿子一个下午就能赚四十九万,真厉害呀!” 之前见面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此人这么讨厌!谢彧黑沉着脸,并未多说,转身就走。 突然,浑身一麻。 那人从背后点了他的穴。 他把手伸进谢彧怀里,一股脑将所有东西都掏出来,包括带来赎人的银票,还有他的私章,荷包,并身上的玉佩,玉扳指甚至头上的冠子都摘了,扬长而去。 披头散发的谢彧急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一般。 然而他不能出声,也不能动。 他听到外面有打斗声。 过一阵打斗声停止,沈梦溪进来,发现了他。 “国公爷?” “国公爷,你怎么了?为何一动不动?” 后面有个差役说:“看国公爷的样子,浑身只有眼珠子能动,莫不是被高手点穴了?” 沈梦溪疑惑:“真有点穴这种事?不是话本子上写着玩儿的?” 差役:“真的有,卑职以前就见过!是那种顶尖的高手才能做到!” 沈梦溪:“那怎么办?” 差役:“卑职也不知道。” 沈梦溪:“先把他送回国公府去再说。” 于是,谢彧被送了回去。 …… 天字号房隔壁,“高手”卸了妆,竟是温容。 他将50万两银票原封不动送还给了罗夫人。 墙上有个小洞,罗夫人刚才已经将隔壁谢彧的举动尽收眼底。 然后,呆若木鸡,满脸幻灭。 旁边的徐婠晃了晃她的胳膊:“母亲!” 罗夫人方才醒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银票:“居然……居然真的是他策划的……” 徐婠点头:“他还让那些江湖客重伤夫君,让他明天参加不成考试。幸亏我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否则夫君这会儿怕是……” 罗夫人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流着眼泪又哭又笑:“呵!呵呵!谢彧!你真是好样的!你真厉害呀!不愧是丞相。我呸!” 徐婠安慰她:“母亲,不幸中的大幸!幸亏发现得早。” 罗夫人冲温容深深鞠躬:“温公子,谢谢你!” 温容急忙避开:“使不得!折煞晚辈了,我只是有江湖上的朋友跟我提供了一点线索,真正想办法制服歹人,拿回这些钱的,是徐三奶奶。还有给我化妆的是墨小只!” 罗夫人握着徐婠的手,说:“婠婠,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上天派来救我们的仙女?如果不是你,我和凤麟肯定现在还蒙在鼓里,被他们吸血嚼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婠:“我是您的儿媳妇,这些都是应该做的。母亲,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被人发现我们不在。” 罗夫人点头。 …… 沈梦溪把谢彧和谢凤麟送到了镇国公府。 一家子都等在门口。 谢俭与谢俊焦急不已(装的)。 罗夫人、徐婠哭成泪人儿一般(装的),谢灵运流着泪安慰她们。 沈梦溪和他的手下送了一辆马车回来,罗夫人赶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人救回来了吗?” 沈梦溪脸色有些沉重:“人救回来了,只是……赶紧请太医来吧!” 此话一出,谢俭和谢俊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罗夫人悲痛地喊了一声:“凤麟!” “诶!”谢凤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娘!我没事!” 罗夫人愣在那里:“你没事?真的没事吗?那为什么沈大人让找太医呢?” 谢凤麟:“是爹有事!” 谢俭和谢俊一惊,一起过来看,谢彧直挺挺躺在那里,眼睛瞪得老大,充血一般,罗夫人吓得差点一屁股坐下:“国公爷怎么了?” “夫人,先别着急。”沈梦溪说,“国公爷这是被人点了穴,并没有受伤。” “这样啊!来人!快把国公爷抬去我那里!”罗夫人说,“马上去请太医!” “慢着!” “等等!”却是谢俭谢俊一起阻止。 罗夫人看向他们,眼神微冷:“怎么?” 谢俭:“不如把父亲送去前院吧!被点了穴要找人解穴才行,武人进进出出后院不方便。” 罗夫人:“你爹都成这样了,还管什么方便不方便?送去前院,我也不方便在那边长待,拉屎,撒尿,吃饭,喂水,谁照顾他?你们两个去?还是把你们亲爹扔给下人?” 两人听见“拉屎撒尿”,一时都没说话。 “赶紧!”罗夫人指挥人把谢彧弄到了萱堂。 第185章 天天报喜 太医快把谢彧扎烂了,也没能给他把穴解了。 谢彧浑身梆硬地在床上躺着,喉咙里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谢俭谢俊又去请了军中的高手来,折腾了一番穴位仍然没有松动。 高手说,这点穴的手法应该是什么厉害门派的绝技,只有点穴的人能解。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们又想到了徐婠。 徐婠看了以后说,穴位应该会自己慢慢解开,不用着急,短则两三天,长则四五天,他自己会好的。 于是谢俭谢俊都放了心。 虽然他们都非常讨厌徐婠,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接下来几天,罗夫人把谢彧照顾得很好。 还天天给他报喜。 “凤麟顺利考完了,他说感觉考得还不错。” “那些绑架凤麟的歹徒都被抓了,说是什么江湖联盟派他们来的!你什么时候招惹那些江湖人了?” “可惜那个带头的带着我们的五十万两银票跑了!” “公账上没钱。我的钱也被掏空了,这个月连府里的月钱都发不起!大房二房那边来问过我两回了,我都以你生病为由先打发回去了。这可怎么办啊!那该死的杀千刀的贼人!一定会不得好死!” “你和谢俊他们怎么花钱如此没有计划?不管什么生意都要慢慢来。你这一下子花了200万买铺子,建工坊,万一最后弄不成,不得砸在手里,血本无归?搞得现在我们如此被动,让人知道了要笑话死。” “说来也怪,最近贵妃和我大嫂都跟我打听青泽,该不会……郡主和玉敷都看上他了吧……” …… 在罗夫人一个个“好”消息的刺激下,谢彧还真的渐渐能动了。 但是,因为长久地血脉不通,他的下半身又麻又痛,根本下不了地,走不了路。 但是他顾不得自己身体上的不舒服,卷着有些麻木的舌头说:“谢俭谢俊呢?” 罗夫人:“他们都在忙着呀!俭哥儿这会儿办公务去了。谢俊应该在忙着铺子里的事吧。铺子里也发不出钱了,他这会儿焦头烂额呢!” 谢彧阴沉着脸:“银票还没追回来?” 罗夫人:“天高海阔,上哪儿追去?就跟大海捞针似的。” 谢彧闭上眼睛,胸脯剧烈起伏:“怎么就抓了那么多人,唯独漏了他一个!” 这下,不但丢了那四十二万两银子,连公账上的八万银子都没了! 罗夫人:“自古钱帛动人心。更何况一群乌合之众。我听说,是有人主动举报。我估计,是那人见了钱,想独吞。所以跟官服举报了其他人自己逃走了。” 谢彧:“混账!” …… 十月底,放榜了。 罗夫人一大早想出门去看榜,结果还没出发,外头响起了鞭炮声。 原来,竟是来报喜的!说是谢凤麟一举夺得了解元! 罗夫人和谢彧听到这个消息都半天没动弹。 一个不敢相信,一个不愿相信。 …… “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一屋子的下人一起跪下贺喜。 徐婠心里高兴,说:“都起来吧!今天是个好日子,都有赏!每个人赏三个月的月钱!” 丫鬟仆人们都欢呼雀跃。 把人遣走,徐婠看谢凤麟的眼神也跟以往不一样了,说:“夫君,你怎么这么厉害!居然得了第一!” 谢凤麟得意地斜着她:“知道你夫君的厉害了吧!” 徐婠点头:“听说举人试记忆条目的内容偏多,看样子夫君的记忆力很好。” 谢凤麟嘴角弯弯:“你现在已经是举人娘子了,以后还会是进士娘子,诰命夫人!你还想和离吗?” 谢凤麟一直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徐婠说:“和离不和离,得看你。” “看我?我又没说要和离!” 徐婠:“我不愿跟别的女子共侍一夫。所以,不和离,你以后就不能纳妾。你要是纳妾,我就走。” “看你那小气样!嫉妒可是犯了七出呢!”谢凤麟说。 他倒是没想过要纳妾,主要是被她这样一说,他就应了,怪没面子的。 徐婠态度很强硬:“犯就犯,那又怎样?” 谢凤麟撇撇嘴:“真是个母老虎!不纳就不纳呗……” 徐婠认真看着他:“当真?” 谢凤麟:“本世子都是举人老爷了,还会撒谎骗你一个小女子?” 徐婠:“呵!谢凤麟,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谢凤麟脸上有些发热:“一个女子,说话就不能含蓄一点?” 徐婠:“你可心悦于我?” 谢凤麟翻了个白眼。 徐婠:“快说嘛。” 谢凤麟:“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徐婠:“说你喜不喜欢我。” 谢凤麟看着她,突然亲住她,在她耳边说:“爱极了。” 徐婠笑:“那就不和离。” …… 谢彧去上朝,恭贺之声不断,他笑着应付了一天。 回到书房,猛然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倒,撒了一地。 他去了祠堂。 谢家祠堂供奉着谢彧的祖父和高祖父的灵牌。 谢家祖辈都是贫民,不识字也无人为他们写书立传,再往上,已不知姓名。 而摆在最前面的,却并不姓谢。 一个是陈徵,一个是徐胤。他的两个好弟弟。 “陈徵,不愧是你的儿子,天天玩,还考个解元!你很得意吧?” 谢彧笑:“你再得意也已经死了。你最爱的女人成了我的女人。你儿子也成了我儿子!你只是一块破木头!” 他拿起那块灵牌,就想往地上扔。 然而灵牌的重量比他以为的要重,一个没拿住,灵牌跌下去,砸了他的脚。 谢彧捂着脚跳了好几下。 …… “今天怎么想着请我吃饭?”罗夫人含笑问徐婠,“还特别说,只让我一个人来,不带弟弟妹妹?” 徐婠给谢凤麟和罗夫人各斟了一杯酒,说:“我想给两位请罪。” 罗夫人一愣:“请什么罪?” 徐婠:“我有事瞒着你们。” 罗夫人:“什么事?” 徐婠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来,递给罗夫人。 罗夫人看着那玉佩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扯着谢凤麟:“把你的玉佩拿出来!” 第186章 龙凤呈祥同心玉佩 谢凤麟将脖子上戴的玉佩拿下来。 罗夫人将两个放一块儿一扣,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这是龙凤呈祥同心玉佩!”罗夫人脸色大变地说,“这是凤麟他爹的东西!陈家的最高信物!另一半早已遗失多年,怎么会在你这里?” 徐婠回答:“母亲,我这一半,从来没有遗失过。” 罗夫人不解:“你的意思是……” 徐婠:“当初,您和公爹把它给了我娘,作为我们两家定亲的信物,不是吗?” 罗夫人:“你娘……你娘是……” 徐婠:“我娘姓云,但是她通常用化名,曾用名:李海燕。我父亲姓徐,名叫徐胤——” “你等等!”罗夫人猛然站起来,“你父亲叫徐胤,你母亲叫李海燕?你是他们的女儿?” 徐婠点头:“我来找的失散的未婚夫,其实就是夫君。” 罗夫人:“可是我亲眼看到你娘……” 徐婠:“您看到她的尸体了吗?您亲手埋了她吗?” 罗夫人:“没有……后来我再回去找,什么也没有找到……难道她没死?” 徐婠:“嗯,我娘她好好的。” “天呐!你居然是……凤麟!她就是你指腹为婚的女孩儿!”罗夫人兴奋得无以言表,扯着谢凤麟说。 谢凤麟伸手拿过那龙凤玉佩,突然笑了:“难怪!” 徐婠:“难怪什么?” 谢凤麟:“难怪跟我要这玉佩看。还说什么……我本来就是你的这种话。” 徐婠挑眉:“这下你信了吧?” 谢凤麟笑,嘴角弯弯。 他是高兴的。 “你这孩子,为什么不早说?”罗夫人说,“早说,那个时候也不用经历那么多的波折!你是凤麟名正言顺的媳妇儿,还用装什么被他轻薄,闹得满城风雨!” 徐婠沉默片刻,说:“母亲,您不觉得,自从我嫁进国公府,您和国公爷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差吗?” 罗夫人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徐婠:“我来,一为履行婚约,二,就是为揭穿他的真面目。为我父亲,还有夫君的父亲报仇!” 罗夫人:“报仇?报什么仇?” 徐婠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来交给她,罗夫人狐疑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极薄的纸来。 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但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夫君的字!是用他随身携带的小毛笔写的!” 徐婠点头:“是。” 罗夫人念上面的内容:“谢彧为夺救驾之功,杀三弟。我亦被他逼下悬崖,命不久矣。师妹,余生,烦请照顾妻儿,叩谢!” 念着念着,罗夫人声音颤抖起来:“这上面说……这上面说……是谢彧杀了徐二哥,又杀了我夫君?” 徐婠点头:“没错!他杀了我和夫君的父亲!独揽军功,还骗婚,骗子,成就了他如今的地位!谢彧此人,乃天底下第一大骗子!” 罗夫人脸色惨白:“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嫁给了仇人,还为他生儿育女?” 徐婠握住她的手:“母亲,这不是你的错!皇上,甚至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被他蒙骗,你也是受害人。” 罗夫人绷不住,靠在谢凤麟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谢凤麟轻拍着罗夫人,眼眶也是红了又红。 好一阵子,罗夫人方才缓过来,继续追问徐婠:“婠婠,信上说的‘师妹’是谁?” 徐婠:“就是我娘。我娘就是他师妹。” 罗夫人:“你娘不是他表妹吗?” 徐婠摇头:“我娘和公爹,原本同出于一个隐世门派,因为门派有规定,不能对外说,因此假称是表兄妹。” 罗夫人感觉有些意难平,流着泪问:“他在临终之前,给你娘写了信?他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徐婠:“是信鸟送回了这封绝笔信。信鸟只会飞到我娘那里去。” “原来是这样。”罗夫人想了想,又发现一个疑点:“但是你……怎么又成了杭州徐家的女儿?” 徐婠:“我父亲本就出身杭州徐家,是我祖父的第四子。当时,祖父还是前朝官员,我爹不方便表明自己的身份,因此也有所隐瞒。” 罗夫人恍然大悟:“我就说,徐二哥的智慧,谋略,才能,绝非出自寻常人家。” 徐婠说:“母亲,夫君,我是一定要为我爹报仇的!你们……会阻止我吗?” 罗夫人:“你想杀了他?” 徐婠:“我身边有小只这样的高手,其实我自己也是会武功的。我若要杀他,易如反掌!但是,他凭什么得到老百姓的爱戴?他又凭什么以皇上的救命恩人自居?我想要的,是让一切肮脏的真相浮出水面,让他失去一切,身败名裂!” 罗夫人咬牙切齿地说:“好!正合我意!” 徐婠看向谢凤麟:“夫君,你呢?你会支持我吗?” 谢凤麟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徐婠:“那我们一起报仇!” 罗夫人:“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极有谋略的女孩子。跟你爹一样!当初,爹就是徐家军的统领,现在,你也做统领!我们都听你的!” …… 谢凤麟找谢彧喝酒。 谢彧笑问:“今天怎么想起来跟我一起喝酒?可是因为中了举高兴?” 谢凤麟说:“对!而且长这么大,没单独跟爹一起喝过酒呢!我有很多心里话想跟您说。” 谢彧看着他:“嗯,什么话?” 谢凤麟斟满两杯酒,自己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我亲生的父亲走得早,虽然母亲经常会跟我说起他,但是对我而言,我毕竟从没见过他。我所见过的父亲,只有您一个人。对我来说,您就是我的亲爹。” 谢彧笑了一下。 谢凤麟:“您誉满天下,还您对我这么好,小时候我我跟哥哥们,还有大房,二房那几个有了矛盾,您永远站在我这边。我经常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伟大的爹而感到自豪。” 谢彧莫名有些笑不出来了,问他:“除了叙父子情。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跟我说?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你尽管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凤麟问他:“这些年,您有把我当成您的亲生儿子吗?哪怕一次也好。” 第187章 谢凤麟突然死了 谢彧:“我一直拿你当亲生的啊!为什么这么问?” 谢凤麟不说话。 谢彧:“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让你觉得,我不拿你当亲生的?” 谢凤麟默认。 “儿子,我问你,咱们府上,对于你们这代人来说,最核心的利益是什么?”谢彧问。 谢凤麟:“爵位。” “没错!”谢彧说,“最核心的利益,是镇国公爵位。有了爵位,就有相应的俸禄待遇、地位荣耀,你的后代可以代代相传。我若不拿你当亲生的儿子,我能把爵位传给你?” 他叹了口气,又说:“话说回来,正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我把爵位给了你,我其他的家人才会更加意难平。为了安抚他们,我才想尽办法为他们置办些家产。凤麟,你娘不理解我,我希望,你能理解。” 谢凤麟点头:“爹,我理解。即便您不把爵位传给我,我也理解。我心里最在乎的,是您和我娘能过得好,幸福安康,长长久久。” 以前,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谢彧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谢凤麟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爹,娘说,您有很多事瞒着我们,是真的吗?” 谢彧一脸慈祥:“你也知道,你爹是个清官。我从来不做贪腐之事。刚刚我跟你说的,想给你大哥二哥置办些家业,我那点俸禄又不够,所以,我瞒着你娘,动用了公账上的钱。我是打算回头等他们赚了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的。” 谢凤麟:“还有别的吗?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们吗?” 谢彧一脸坦诚:“别的就没什么了啊!我还能有什么事瞒你们?”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 谢凤麟沉默片刻,点头:“爹,其实,只要您把想法跟儿子说,儿子一定会补偿两位哥哥。又或者,只要您一句话,镇国公世子之位,我随时可以让给大哥二哥。您根本不需要费尽周折给他们置办什么产业,弄得你跟娘夫妻离心,互相猜疑。” 谢彧:“呵!你啊!终究还是个孩子,说的孩子话!” 谢凤麟:“我今年十五。等我二十五,三十五,我还是会这样说。在我心里,家人是最重要的。家人平安顺遂,开开心心,比银子、爵位有意义多了。” 谢彧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凤麟也一饮而尽。 突然,他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谢彧一惊:“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痛!”谢凤麟说了一句,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谢彧猛地站起来扶住他:“凤麟!凤麟!” 谢凤麟却不断吐出血来,倒地不起。 “来人!宣太医!”谢彧大喊。 外头站着两个谢彧的贴身随从。 其中一个急忙要去。 “等等!”谢彧又说,“找于大夫来。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否则,你们就是个死!” 于大夫,是谢彧的心腹。 “是。”随从去了。 谢彧眉头紧皱地蹲身去探谢凤麟的鼻息,发现,他断气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谢彧脑子非常乱,吩咐另一个心腹随从:“先别惊动人,去,去叫大公子和二公子来!” 随从急忙去喊人。 很快,谢俭和谢俊来了,看到死了的谢凤麟,也都惊吓到了。 “爹!这是怎么回事呀?谢凤麟怎么会……死在您这里?”谢俭脸色难看。 谢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来找我喝酒,说是有很多心里话跟我说。结果喝着喝着他突然就吐血而亡。” “难道酒里有毒?”谢俊去拿酒壶,“爹,您也喝酒了吗?” 谢彧:“我也喝了!但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呀……” 谢俭说:“你别碰那酒,等会儿让于大夫来看。” 谢俊赶忙将酒壶放下,拿手绢擦自己的手。 谢彧脑子还是乱的,说:“我,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俭儿,他死在我这里,你母亲肯定不能跟我善罢甘休,我现在该做什么?” 谢俭想了想:“他还没有儿子,现在死了,陈氏那边肯定会有动作。所以当务之急,必须要想办法隐瞒他的死讯。该灭口的灭口。” 谢彧:“这要怎么瞒?他一晚上不回去,我可以瞒,就说他喝多了,在这儿睡下了。那明天呢?后天呢?你娘还打算给他办个庆贺宴,请亲戚朋友来呢!到时候又怎么跟人交代他的去向?” 谢俭:“等会儿,把徐婠叫过来,就说他喝多了,非让她来搀扶。然后就把谢凤麟的尸体和徐婠一起送走,就说夫妻两个一起被贼人掳走了!” 谢彧:“这……” 有点离谱。 谢俭:“或许爹有更好的主意?” 谢彧:“……倒也是个办法。回头再想办法让徐婠配合我们。只要她答应了,就把她‘救’回来,就说谢凤麟被贼人杀了,徐婠肚子里怀了他的遗腹子。” 谢俊:“可是我看她倔得很,怕是不容易答应配合。” 谢彧:“一个小女子都降不住,我这个丞相就是吃干饭的!” 谢俊:“就算降住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哪儿来呀?” 谢彧:“这还不容易。塞个枕头呗!要是怕枕头露馅儿,直接找人把她肚子搞大也行!” 谢俊笑:“这个我可以代劳!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哈哈哈!” 谢彧居然没有反对:“这个以后再说!你们一起帮忙把地上的血先擦擦,再去准备马车和人手。” 谢俊找了块抹布擦血,边擦边埋怨:“还真是麻烦!要是我们自己有人做了他的妾室,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谢彧:“都不中用!那个小凤仙更不中用!” 谢俭:“他死了也好,母亲肯定会伤心欲绝,怕也没那么多精力再管事儿了!咱们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谢俊:“账上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回头趁着给他办丧事,开母亲的仓库拿点东西,先当些银子应急吧。” 谢彧:“嗯。” 谢俭:“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死了……亏我这几天还在想,他中了解元,万不能再让他参加明年的春闱。要怎么让他留下个子嗣,然后弄死他呢!这会儿倒是现成的,不用我们动手了。” 谢俊:“但是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谢俭:“管他怎么死的。差不多了,我去安排人马,你们在这儿等着大夫来。” 他匆匆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于大夫来了。 第188章 谢凤麟又活了过来 看到塌上的谢凤麟,他也是吓了一大跳。 谢彧让他查原因,他在酒菜里头试了半天的毒,都没有发现问题。 他又拿着银针去探谢凤麟嘴里流出的血,刚刚靠近,谢凤麟突然猛烈地咳嗽,几声大呼大吸,居然活了过来! 谢彧和于大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谢凤麟缓缓坐了起来,问:“爹,我这是怎么了?我的肚子好痛啊!于大夫,你快帮我看看!” 于大夫:“你你你……” 谢彧也骇然,刚刚明明闭气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算了,我找你看什么病?我要回去找徐婠!”谢凤麟起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到外头,喊:“桑榆!恒昌!你们两个快过来扶我!” 两人从外头跑进来,一边一个搀扶着他回了瑾明园。 谢彧脑子又有点乱,然后跟了过去。 徐婠诊治了一番,说是绞肠痧,经过她的医治,已经没有大碍。 罗夫人担心得呜呜直哭,上去质问谢彧到底给他吃了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得什么绞肠痧? 谢彧脸红脖子粗地说,让她尽管去查,吃食都还在桌子上摆着。 罗夫人还真的拉着徐婠去了,跟那与大夫一样,查了一番,没查出什么问题。 …… 人都走了以后,徐婠斜着谢凤麟:“人都走了,别装了。” 谢凤麟睁开眼,将脑袋放在她膝盖上,不说话。 “干什么闹这一出?”徐婠轻拍了一下他的脸。 谢凤麟:“我都吐血了!你还打我?” 徐婠:“你吐的那是人血吗?那分明就是猪血!也不嫌恶心。” 谢凤麟不说话。 徐婠:“你到底在干什么?说话呀!” 谢凤麟:“我只是想看看,我死了,他们会不会有一点伤心。” 徐婠:“……” 谢凤麟:“结果一点都没有。我最敬爱的父亲,最尊重的大哥和最喜欢的二哥,他们没有一个人为我掉一滴眼泪。都忙着筹划怎么样保住陈氏的产业。” 而且,方式非常脏。 徐婠:“……你何苦来?” 谢凤麟紧紧抱着她,良久说:“我不愿意相信他们对我全是利用。” 徐婠:“现在信了吗?” 谢凤麟:“死心了。” 徐婠抱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谢凤麟以后,跟她是战友了。 可是高兴不起来。 只觉得心疼。 …… “他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彧逼问于大夫。 于大夫说:“他应该只是暂时被血呛到闭气了。” 谢彧眼神阴沉:“你说,他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于大夫:“应该听不到!昏过去了,怎么能听到?” 谢彧没说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 这天早上,罗夫人正在跟儿媳、姨娘们聊天,老太太那边差人来传罗夫人过去。 罗夫人淡淡说:“你去跟老太太说,我的腿抽筋了,痛得走不了路。等我腿好了再去。” 反正她一直坐在那里,她的腿好不好,谁也说不上来。 来人回去回禀,没多久,大太太,二太太一起来了。 “大嫂、二嫂。”罗夫人伸手给旁边的黄妈妈。 黄妈妈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刚刚罗夫人说她腿抽筋,急忙过去扶她起来,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您慢点。” 罗夫人跛着脚迎了两步,说:“大嫂,二嫂,你们怎么来了?” “你腿怎么了?”大太太问。 罗夫人:“最近时气不好,一早起来抽筋,可疼的呢!” 大太太根本不关心她腿疼不疼,也就是一句客套话,就迫不及待地问:“最近怎么回事?我们两房的月钱迟迟没有发下来?” 罗夫人说:“何止是你们的月钱没发?我们这边照样没发。” 大太太很不满:“为什么不发?过去都是准时发的啊!” 罗夫人:“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国公爷也不知道得罪什么江湖恶棍,绑架凤麟,勒索了五十万两银子去!现下公帐上只剩下不到百两,够干什么吃的!” 大太太说:“我们知道!不过,弟妹有的是钱,还差府里这点月钱?先把月钱发了吧,要不然下人们天天也不干活了,扎堆各种议论,不成个样子。” 罗夫人:“大嫂可真看得起我!我为了凑那五十万两,不仅掏空了积蓄,还跟娘家借了十二万,正愁得不知道怎么好呢!我这腿抽筋,就是被这事给急的!哎哟!好像又要抽了……” “母亲别急!”徐婠急忙过去帮她揉腿,“官府一定能将那五十万追回来的!到时候账就还清了,月钱什么的,补发就是。” 罗夫人一脸忧色。 二太太这时说:“其实,从弟妹的仓库里面随便拿出一件,拿去当了或卖了,发个月钱绰绰有余。” 罗夫人笑了笑:“我的仓库里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真说有那么几件也值点儿钱,那都是宫里赏的。不能拿去典卖。倒是大嫂二嫂这些年应该存了不少钱吧?如果你们着急,不如先用自己的钱发你们两府各自的月钱?” 两人都不说话。 要是放在以前,罗夫人或许还会哄着她们,惯着她们,但是现在她不想,继续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二太太:“我们哪有钱呀?” 大太太:“是啊!你出生世家,家大业大,当初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可羡煞京城多少人呢!” 二太太:“是啊是啊!你随随便便拔根毛也比我们的腰粗呢!” 罗夫人:“我是把所有的钱都凑在一块儿,才凑了那么些出来去把人赎了回来。手头根本没有。” 大太太:“就算你没有现银,仓库里的值钱东西也不能去典卖,不是还有那么多的铺子,庄子之类的吗?卖上一两个——” “大伯母。”徐婠听不下去了,“那些是钱生钱的根基,是不能随便卖的。更何况你们自己也有铺子庄子,怎么不拿去卖呢?” 大伯母:“你这是什么话?你婆母是镇国公夫人,有责任养家。月钱这种事,关我们什么事呢?凭什么要我们卖铺子来付月钱?” 徐婠:“也没让你养镇国公府,就是你自己府上的月钱,先想办法垫上。” 第189章 谢凤麟也去了 罗夫人:“是啊!等钱追回来,再补上就是。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不补,你们大房二房,也足够自给自足。不能……一辈子靠凤麟养着吧?” “什么叫凤麟养着?”大伯母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你说我们都是凤麟养着?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二伯母也说:“弟妹,你这话也太过分了!凤麟才多大啊?还没开始挣钱呢!若无国公爷撑着这个家,没有我们老爷、您的侄子们,每天劳心劳力地操持着,哪来如今的局面呢!” 罗夫人:“国公爷的俸禄一年五百两。连支付这府里半个月的开支都不够。大哥二哥和侄子们经营着陈氏,可实际上我偌大的陈氏也不缺这几个人,更何况,自从他们去了以后,陈氏的利润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更是给干倒闭了……大嫂二嫂,你们觉得,这些年供养你们过着金尊玉贵日子的,到底是谁呢?” 两人都气得满脸通红。 “供养了这么多年。”罗夫人继续说,“如今遇到难处了,你们自己不舍得动一分,倒叫我卖地卖铺,道理何在?” 大伯母忽地站起来:“算了!我不跟你说,我找娘来跟你说!” 她气冲冲地走了。 二伯母也跟着走了。 徐婠听力过人,听到大伯母在说:“罗月裳是不是吃错药了!突然说这些!” 二伯母:“她是不是又跟国公爷吵架了?国公爷也是,没事招她干什么啊!” 大伯母:“就谢凤麟那——”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一下,又说:“谢凤麟的解元,肯定是花钱买的!她把钱都花在买解元上头了,回头来苛刻我们!简直不是个人!” …… 徐婠听得想撕了大伯母的嘴。 屋里,罗夫人看向大奶奶并几个姨娘,说:“你们也一样,若是等不了,就自己先垫着钱给你们的下人发月钱。若是心疼钱,可以把下人都发卖了,自己勤快点,日子也是能过的。” 大家都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罗夫人:“都散了吧。” …… 时间进入十一月,陈氏工坊的老师傅们越发怠工,就等着年底离开。 虽然亲眼目睹了谢俊的荒唐,但是这种风花雪月之事,并不能动摇他们。 毕竟,他们看重的,是谢彧的身份,还有谢俭的未来。 他们想要儿孙前途昌盛,只有谢彧能给。 徐婠想把陈氏的老师傅们召集在一起,努力说服他们留下。 谢凤麟问:“你有多大把握?” 徐婠:“五成吧。” 她想把谢彧对罗夫人的算计告诉他们。 但是,谢彧的身份在这里,他所承诺的好处,对老师傅们有莫大的吸引力,而这种只有朝中重臣才能给的好处,是罗夫人和谢凤麟给不了的。 所以,她只有五成的把握。 谢凤麟说:“我也去。” 他如今不用再去天鸿阁上学,有充足的时间。 陈氏有酒楼。 罗夫人把他们都请到陈氏的酒楼,亲自跟他们讲了,谢彧是如何利用她,利用陈氏达到自己的目的。 徐婠又说了谢家人如何对待谢凤麟,如何往他身上泼脏水破坏他的名誉等等事情。老师傅们大多听得义愤填膺,各种唏嘘。 但是一说让他们留下,他们却犹豫了。 果然如徐婠所想,谢彧说要保他们儿孙前途,这个承诺,对他们太有吸引力,。 这时,谢凤麟站了上去,端正地冲大家行了个礼。 老师傅们都拿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各位叔伯好。”谢凤麟说:“大家是不是都有些奇怪,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考中解元?甚至有传闻说,我这解元,是花钱买的。” 老师傅们果然都有此疑问。 “其实我是自己实打实考的。”谢凤麟说,“我这个人,过目不忘。” 此话一出,大家都非常惊奇。 “不相信的,可以来测试一下我。”谢凤麟说。 还真有不相信的,找了一本并不常见的杂书给他,让他看一遍以后背出来。 谢凤麟做到了。 又有个老师傅写了一大串数字,给他看一眼,让他复述出来。 他也做到了。 乡试考试,背诵占很大的比例。有这个本事,能考中解元,就不奇怪了。 “我谢凤麟,虽然有做皇后的姨母,有占嫡长的皇子为表兄,外祖家也是百年积善积德的世家,但是我毕竟年轻,之前的名声也被人破坏殆尽。未来会怎样,谁也不好说,我若贸然跟各位承诺,你们难免觉得我轻狂。” “但是有两件事情,我可以确凿地告诉大家。第一件就是,陈氏和谢氏,只能有一家存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变色。 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过这个。 如果两家硬拼,虽然谢彧有权势,但有权势但不善经商的多了去了。 而陈氏百年的底子在那儿,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好。 谢凤麟:“第二件就是,我非常希望各位能留下来。如果你们留下,我会赠予你们所在工坊百之五的商股。能力越大,你所得到的就越多。” 若是有了商股,便是工坊的老板之一了。大家明显都心动了。 谢凤麟:“将来,若我能有些出息,也必然照应各位的子孙后代。我谢凤麟,言出必行。我以前陈氏百年商誉,和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跟各位起誓,说到做到,绝无虚言。” 他指了指门口:“我就说这些,还有要走的,那我们便是缘尽。等契约到期,你们离开便是。愿意留下的,以后便是我并肩作战的战友。生死荣辱与共!” 到最后,全都留下了。 谢凤麟的一番讲话,打破了他们对他的固有认知。 他看起来又强大又漂亮,让人想要臣服与亲近。 谢俭以往在他们心里是前途无量的丞相嫡长子,然而此时跟谢凤麟比起来,却显得平常又普通。 最重要的是,谢凤麟的商股,是眼前唾手可得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对比起来,谢彧的承诺,就显得非常遥远。 而且谢凤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有强大的背景,未来他的前途,未必就比泥腿子出身的谢俭差。 若为子孙考虑,选择谢凤麟比选择谢俭,更保险。 …… “哈!夫君!你好厉害呀,你居然把他们全都留住了!”徐婠扑在谢凤麟怀里,开心地说。 谢凤麟揉着她的小纤腰,呼吸有些急促:“我下午还有事儿呢!别勾引我。” 第190章 有孕 徐婠从他怀里起来:“下午什么事儿啊?” 谢凤麟:“同届举子聚会。” 徐婠:“该不会有妓女相陪吧?” 谢凤麟:“我是为了你和我娘的一品诰命,努力结交同年。” 徐婠:“那有妓女吗?” 谢凤麟:“没有!我在陈氏酒楼宴请他们!又不是去万花楼!哪来的妓女?你如果不放心,跟我一起去。” 徐婠笑:“跟你开玩笑的!我家夫君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我相信你。” 谢凤麟:“……吃饭吧!用饭堵住你这张嘴。” 饭菜上来,今天厨房做了徐婠喜欢吃的酸菜鱼,汤汁浓郁,鱼肉滑嫩,看着让人垂涎欲滴。 谢凤麟给她夹了一片鱼肉:“今天的鱼看着不错。” 徐婠放进嘴里,正要说滋味很好,突然,肠胃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干呕。 谢凤麟脸色大变:“怎么了?你怎么了?” 徐婠吐了好一阵,缓过来以后,说:“也是奇怪,我也没吃坏肚子呀,怎么会突然闻到鱼腥味就想吐?” “三奶奶,您的月信已经推迟了十多天,您应该不会怀孕了吧?”屋里伺候饭食的,是李娘子,她一直挂心此事,所以有留意徐婠的月信。 徐婠闻言,自己给自己把了个脉。 好像真的是有孕的脉象。 怕自己给自己把脉不准,她又把大师兄请了过来。 大师兄把脉以后,神色复杂地说:“还真是有了。恭喜你,师妹。这下,你的任务完成一大半了。” 谢凤麟在旁:“任务?什么任务?” 徐婠:“我娘给我的任务!要个孩子。” 谢凤麟也没多想,他心情有些复杂。 才不到十六,就要做爹了……感觉肩膀上有了担子…… 还有他比较关心,晚间游戏是不是不能做了…… 他瞅了瞅徐婠纤细的腰肢,不太高兴。 徐婠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罗夫人。 罗夫人听了,神色却也有些沉重。没有她以为那样高兴。 “你有孩子了,若是女孩儿还好,如果是男孩儿……那些豺狼怕是要对凤麟动手。”罗夫人忧虑地说。 的确。 想了想,徐婠说:“我们得想办法搬出去住,远离他的势力范围。否则,的确防不胜防。” 罗夫人:“想什么办法……” 徐婠说:“为明年的春闱。” …… 丫鬟锦儿原本跟了小凤仙。小凤仙走了以后又回到了谢凤麟身边。 她接到老夫人的命令,务必尽快让谢凤麟收了她,否则,就要把她发卖了。 谢凤麟这天在书房写文章,一时兴起,写得有些晚了。锦儿端着茶水进去了,一脸心疼地说:“世子爷,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 谢凤麟头也没抬:“文鸢才刚刚端了茶水来,你怎么又来了?” 锦儿:“奴婢这个,是醒神茶。喝了可以提神醒脑,世子尝尝?” 谢凤麟看了她一眼,说:“我现在不困,提什么神?下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锦儿:“世子……” 谢凤麟:“还有什么事?” 锦儿跪下,哭道:“求世子怜悯!” 谢凤麟皱眉:“好好的怎么了呢?” 锦儿:“老太太昨天把奴婢找了去,说她让我来您身边是做姨娘的,奴婢却没用,入不了世子爷的眼,要将奴婢发卖了。” 谢凤麟:“你的身契在她那里,她要卖了你,我也没办法。你求我有什么用,你该去求她。” 锦儿心口一滞,仍然不死心:“求世子爷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收了奴婢吧!怕只是假装收了也行……” 谢凤麟:“那你去问问你三奶奶同不同意。” 锦儿:“奴……奴婢不敢!” “你不敢就对了!”突然,外头响起徐婠的声音。 锦儿瑟瑟了一下,转而跟她磕头:“求奶奶开恩,救救奴婢吧!” 徐婠看着她,突然把手里的汤羹重重摔了出去,瓷盅碎裂的声音满院都能听见。 “你个小浪蹄子,敢到书房来勾引爷们!你不知道世子是解元吗?不知道他还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吗?我看你是活腻味了!来人!把这小蹄子拖下去,打板子!” …… 谢凤麟在路上偶遇谢俊和刘歆玉。 刘歆玉的肚子很大了。 谢俊陪着她散步,两人感情看起来很好。 咋一碰面,谢俊多少有些尴尬。 谢凤麟冷笑,出言嘲讽:“二哥和刘姨娘两个人青梅竹马,连二嫂都受到了冷落,天天在家庙里头住着,我还以为你们感情有多好,然而也不过如此嘛!怎么样,小凤仙睡起来,比刘姨娘有滋味?” 刘歆玉脸色当即极为难看。 为了这个事,她也是跟谢俊闹了好大一场,才刚刚和好。 谢俊大怒:“谢凤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谢凤麟:“是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和我的妾室苟且,成何体统!整个镇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谢俊脸色涨得通红:“是你那不要脸的小凤仙给我下药!” 谢凤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二哥——以后我还是不叫你二哥了,还是叫谢俊比较好。免得出门被人笑话。” 谢俊气得想打死谢凤麟。 然而他知道谢凤麟的武功,绝不是他能招惹的,只好扯着刘歆玉离开:“走吧!别听这个疯子胡说八道!” 谢凤麟瞅着他们的背影说:“刘姨娘,你这孩子不如打了吧!或者生下来直接掐死,要不然有这样一个声明狼藉的爹,他的人生该多么辛苦呀!” 谢俊:“谢、凤、麟!” 谢凤麟:“别人会嘲笑他,孤立他,让他抬不起头来,生不如死!” “你给我闭嘴!”谢俊实在是忍不了了,大踏步回来,一拳打向谢凤麟。 谢凤麟抓住他的拳头,用力一推搡,他后退好几步,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刘歆玉旁边,帽子掉了,鞋也掉了一只。 刘歆玉一急,动了胎气,直接生了,若不是徐婠,差点一尸两命。 …… “让凤麟去家庙吧!”罗夫人跟谢彧说,“他在家,搞得家里鸡犬不宁!去了那边,清清静静的正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