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女:世子爷他宠妻无度》 第1章 重生 时值三月,上京城还未出冬,依旧絮絮下着薄雪。 顺德侯府西侧僻静的春熙院内,风吹开了窗户,满屋的珠帘纱幔乱舞,冰冷的薄雪飘进来,沈清兰怔楞的脸没有丝毫反应。 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何睁眼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她记得,十五岁这年父亲给她定亲,对象竟是已经卧病在床五年的淮扬世子。可她早有心爱之人,不愿委屈嫁给一活死人。 她哭过,也闹过,沈德文都无动于衷,甚至还将她关起来。悲愤绝望之时,是沈清玉救她出去,还收拾了包袱助她与赵覃私奔。 念及此,沈清兰眼神微沉,握紧的拳头发抖。 赵覃……上辈子自己居然认为他是良人,猪油蒙了心跟他私奔。 还有沈清玉,装着一副好姐妹的模样替自己着想,其实一切都是她背后策划。那夜,沈清兰前脚刚逃出沈府,后脚就被沈清玉带人抓个正着。 关键时刻,赵覃倒打一耙,称沈清兰蓄意勾引。 堂堂侯府之女与人私奔,真是闻所未闻的丑事。淮扬侯连夜退婚,沈清兰的清白也彻底被毁。 彼时看清赵覃真面目已晚,私奔之事传遍整个京城,沈清兰 只有下嫁。 从此后,沈清兰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丈夫的冷落,婆婆的刁难,还有娘家的失望厌弃,生生嗟磨了她十年。 不过二十五岁,便撒手人寰。 再一睁眼,居然又回到十五岁。 沈清兰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却发现从外面上了锁。沈清兰心中一震,猛地敲门,“珠月,珠月!” 守在廊下的丫鬟听见沈清兰焦急的声音,快步上来,又在门口停住,“小姐,老爷说了不让您出去,您还是忍忍吧。” 不让出去…… 沈清兰问:“今天是几月几?” “三月十八。老爷说明天是吉日,要把您和淮扬侯府的亲事定下。我知道您不愿意,可这门亲事是夫人亲自定下的,夫人不会害您的。” 珠月嘴拙,不知道怎么劝自己犟脾气的小姐,又不忍心沈清兰这么关着,内心挣扎折磨到不停扣手指。 一门之隔,沈清兰靠着门缓缓蹲下。 她竟回到了私奔那天,沈清玉还没找上门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沈清兰笑出声,转身道:“珠月,你把门打开,我不跑。你进来陪我说说话,我有事吩咐你。” 珠月手 心里死死攥着钥匙,犹豫挣扎。 “小姐,等明日,等明日淮扬侯府把聘礼送上来,咱们把婚约定了。之后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答应。” 她不敢开这道门,自己小姐的本事她知道,想跑绝对拦不住。可事关沈清兰的终生幸福,她不能冒险。 沈清兰见说不动珠月,只恨自己之前真愚蠢,对赵覃痴迷成这样。 说起来,赵覃和沈清玉本就是一伙的。十四岁那年,沈清兰在外遭遇劫匪被赵覃所救,恐怕也是一场安排好的戏码。 沈清兰握紧,道:“那好,我就隔着门和你说。” “等再过两个时辰,你去找父亲和母亲,领着他们去后院西侧门一趟。答应我一定要带他们过去,否则我就吊死在这屋里!” 珠月吓了大跳,连忙道:“小姐你可千万别冲动,我答应!” 沈清兰这才心下稍安。 折回床边,沈清兰倒了一杯茶定神。 细想来,沈清玉从小便心机颇深。她虽是庶女,但却更得沈德文宠爱。而沈清兰从小顽劣,时常让沈德文头疼不喜。 幼时,沈清兰时常嫉妒沈德文更宠爱沈清玉,因此对心生不满,常常叛逆与他作对。 长大后,沈清兰与沈清玉的关系算不上太好,但因为沈清玉总是放低姿态,因此沈清兰也未曾多记恨她。 如今仔细想想,这个女人真是心思极深,居然能两头讨好八面玲珑。 翻出一些珠玉细软,沈清快速包好藏在枕下。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 “小姐,奴婢来给您送午饭了。” 声音略沉,是宋婉吟身边的冯嬷嬷,伺候了母亲几十年的老人,也是看着沈清兰长大的嬷嬷。 宋婉吟自幼身体不好,几年前生了场大病后便越发虚弱,冯嬷嬷日夜照顾,因此时常顾不上沈清兰。 冯嬷嬷心里总是愧疚,觉得沈清兰这么叛逆,是因为她和宋婉吟关心太少所致。 放下食盒,冯嬷嬷看了看沈清兰瘦弱的身子,不觉眼眶微红。 “小姐……” 沈清兰鼻子一酸,想起上辈子自己在赵家度日如年的时候,母亲时常派冯嬷嬷来照看自己。甚至为了自己,差点和顺德侯府闹翻,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 一想到这些,沈清兰就愧疚不已,扑上前去。 冯嬷嬷再也抑制不住,抱着沈清兰哀叹,“小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姐啊,我怎么会害你呢。 ” “淮扬世子虽然体弱,可性情温良仁和,淮阳侯夫人与夫人更是故交。小姐你嫁过去,与世子相敬如宾,日子不会苦的。” 沈清兰何尝不知道,上辈子嫁给赵覃三年后,她便得知淮扬世子的病好转。原本无法入仕的人,调养好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几年后甚至还带兵打仗,授一等功勋。 这桩亲事是宋婉吟撑着病体给沈清兰谈下的。她身体不好,不知道还能照顾沈清兰几年,更担心沈清兰的性子嫁人后遭婆家为难,于是选了自己闺中密交的儿子。 如此呕心沥血,是宋婉吟这个好几年大门不出的妇人,能为沈清兰做的唯一一件事。 可上辈子,她竟如此不知珍惜,辜负了母亲和冯嬷嬷一番心血。 愧疚和羞耻逼着沈清兰泪水直流,哽咽道:“嬷嬷,我知道您和母亲不会害我,我都听你们的。” “只是,我还有一桩心愿。” 冯嬷嬷问:“什么心愿?” “明天淮扬侯府上门定亲,依着父亲的意思肯定是让我越早嫁过去越好。我在沈家这么多年,急匆匆便嫁人实在不适应,我想讨几件您和母亲,还有玉儿妹妹的物品,带在身边。” 第2章 手帕 冯嬷嬷想说这还早,但看见沈清兰双目通红的模样,想到她也才过及笄的年纪,便要赶着出嫁,内心难免紧张害怕。 “好,我这就去找二小姐。” 沈清兰拉住她,“不用。我记得玉儿妹妹有一块旧手帕,昨日洗了在后院晾着,你帮我拿过来就好。” 冯嬷嬷不解。 沈清兰连忙说:“我平日与她关系并不好,不愿拉下这个脸。反正是快旧帕子,嬷嬷你帮我偷偷取了来吧。” 冯嬷嬷一听,知道沈清兰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不由得叹气。 可在她眼里,沈清玉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还想叮嘱两句,但想着沈清兰不久便要出嫁,日后也遇不上沈清玉,便道:“罢了,小姐既然开口,我替小姐取来便是。只是日后到了淮扬候府,可不能这般由着性子来了。” 沈清兰点头。 没一会,嬷嬷便取了东西过来。 “夫人听说小姐想通了,可高兴,特意让我把这个拿给小姐瞧瞧。” 红布托盘上,是一套宋婉吟亲手所制的嫁衣。 宋婉吟身体不好,病中断断续续做了两年,才制成这么一件。 沈清兰瞬间热泪盈眶。 上辈子,她和赵覃私奔之事被捅穿,无脸再大办婚礼,只能从后门悄悄出去,喜字都没贴几个。 唯独这件嫁衣,宋婉吟坚持让她穿上。 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美好的期盼,希望她能与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一生,幸福美满。 可上辈子,沈清兰辜负了这件嫁衣。 “小姐,别哭了,夫人知道了会心疼的。”冯嬷嬷轻声道。 沈清兰擦了擦眼泪,拼命点头。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用来哭的,她要亲手改变这一切。 “玉儿妹妹的东西呢?” 冯嬷嬷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 沈清兰垂下的眼神微暗,将帕子折起来收好,转过头道:“这些年有劳嬷嬷照顾母亲,之前是我不懂事,嬷嬷代我跟母亲说声对不起……” 冯嬷嬷眼眶一湿,抱紧沈清兰。 又寒暄了几句,天色不早,冯嬷嬷该去给宋婉吟煎药。 沈清兰算着时间,人该过来了。 果然,不出一刻钟,门外传来沈清玉的声音:“姐姐——” 沈清兰走到门口,“沈清玉。” 外头正是黄昏,太阳降了一半,院子里光线昏暗。沈清玉从怀里拿出钥 匙,快速开了门进去,小声道:“姐姐,我是来救你的。” 沈清兰站在一旁看她,手里提着包袱。 看见包袱,沈清玉眼神一亮,又看向自己手里的包袱,“原来姐姐都准备好了,看来不用妹妹操心。” 沈清兰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知道姐姐与赵公子情投意合,是爹爹太顽固,不肯成全。我已经帮姐姐引开了珠月,姐姐带着包袱逃出去,赵公子在后门等你。” 沈清玉说的情真意切,好像是真的为沈清兰着想,演技没有一丝破绽。 若不是清楚沈清玉真面目,她真要被骗第二次。 背起手中包袱,沈清兰道:“正好,我早就准备今晚逃出去。” 沈清玉微笑的眼下闪过一丝精光。 放下手里没用的包袱,沈清玉带着人往后院走。所有的下人都打点过,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出现,后院西侧门也没有一个人看守。 走到门口,沈清玉道:“姐姐,我真的希望你和赵公子能幸福,去吧。” 赵覃正在门外探首。 沈清兰看见他,没有意料之中的激动,反而是握紧沈清玉的手,猛地一推。沈清玉身子一歪 ,倒进赵覃怀里。 连带着沈清玉手里的包袱,也落在两人中间。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厉喝!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僻静小道上,沈德文和赵婉吟不知何时出现,惊恐的看着地上抱作一团的两人。 沈清玉的脸煞白。 惊慌失措的爬起来,沈清玉跌跌撞撞磕在地上,“爹……爹爹,这是意外,女儿只是不小心脚崴了。” 沈德文虽然平日偏爱沈清玉,但也不是瞎子,看得见地上的包袱。 “这是什么?” 沈清玉慌慌张张的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沈德文会出现? 她安排了嬷嬷在外面,只要沈清兰和赵覃离开沈府,就会被人抓个正着。可为什么,眼下是自己被沈德文抓个正着? 沈清玉捡起地上的包袱,大声道:“是……是姐姐的!” “这包袱是姐姐的。” 宋婉吟惊讶的后退一步,看向沈清兰。 沈清兰站在一旁,表情无辜,茫然又惊讶的看着沈清玉:“玉儿,你在说什么……这怎么会是我的包袱。” 事已至此,沈清玉只能把脏水全泼到沈清兰身上。 “女儿有罪,女儿隐 瞒了爹爹一件大事。” “姐姐不肯同意淮扬侯府的亲事,其实是因为与赵公子早有私情,这包袱便是姐姐与赵公子私奔之物。女儿恰巧经过这里,本欲拦住姐姐,没想到反被姐姐推了一把。” 短短不过一瞬间,沈清玉便理清了现状,将矛头对准沈清兰。 此话一出,沈德文惊诧不已的看着沈清兰。 沈清玉又恨恨看了眼身后之人,被吓破胆的赵覃打了个激灵,忙磕头:“是,是沈大小姐要与我私奔!” 宋婉吟听见这些话,气的胸口起伏,再软的性子也激起了脾气,“你好的胆子,污蔑女儿家名节,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沈德文怀疑和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去,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多说无益,玉儿妹妹既然说这是私奔,那包袱里一定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打开看看便知。”沈清兰淡淡道。 她站在一旁,神情冷淡,眼底带着几分看戏办的戏谑。 沈德文被点醒,即刻叫人上去翻包袱。里面只有一些细软银子,还有一块手帕。忠良将手帕呈上来,欲言又止,“这……这是二小姐的手帕。” 第3章 淮扬世子 用了四五年的帕子,府里下人都认识。 沈清玉表情一变,震惊不已。 这怎么可能? 沈清兰的包袱里怎么会有自己的帕子? 沈德文看着那块绣着玉字的手帕,气的手指颤抖,“这分明是你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清玉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颤抖的手爬上前几步,在整个包袱里寻找。可里面只有一些细软银子,一点能证明沈清兰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沈清玉脱力的瘫坐在地上,知道自己是被设计了,彻彻底底的被设计了。 “爹爹,爹爹这个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沈清玉跪爬到沈德文脚边,拉着他的裤脚哀求。 沈清兰轻飘飘一笑,望着四下渐黑的环境道:“父亲,母亲,眼下还是想想这事怎么办吧。” 沈德文反应过来,即刻叫人把赵覃绑起来,封锁后院。 在场的人不多,都是身边信得过之人,但沈德文还是隐怒着吩咐:“今天晚上的事,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宋婉吟也连连点头,道:“对,明日淮扬侯府便上门提亲,千万不能让这件事坏了兰儿的婚事。” 沈清玉和赵覃被连夜关进了后院。 天色已彻底黑下来,沈清兰幽 幽回了春熙院。 冯嬷嬷脸色凝重,一路跟进了屋内。沈清兰把身上薄披风取下给珠月,道:“和冯嬷嬷进去说会话,你在外面守着。” 珠月楞楞点头,出门把门关上。 四下无人,沈清兰坐下倒了两杯茶,先一步开口:“嬷嬷是不是想说,那帕子是我塞进去的?” 冯嬷嬷点头。 忠良打开包袱的一瞬间,她就认出来,那是沈清兰让她拿的帕子。 沈清玉说自己是被栽赃陷害,恐怕也是真的。 一盏昏黄烛火下,冯嬷嬷看着端坐在桌边喝茶的沈清兰,恍然像变了一个人。 “小姐,你……” 沈清兰放下茶杯,道:“确实是我放的。” “但若我不这么做,那恐怕今夜闹出私奔丑闻的人,就是我沈清兰了。” 冯嬷嬷睁大眼,心下一惊。 沈清玉将来龙去脉说出,冯嬷嬷已气的脸色通红,“岂私奔可是败坏女子名节之事,她竟如此恶毒!” 沈清兰道:“以前我不知道她狼子野心,眼下知道了,自然不能放过。之事父亲向来对她偏爱,若想让此事秉公处理,还得嬷嬷出力。” 冯嬷嬷心绪复杂,看着神情冷静,办事成熟到不像一个十五之人的沈清兰,一时不知道 说什么。 “小姐请说。” “沈清玉设计我之前,将后院的下人都打点过,这些都是证据。劳烦嬷嬷将人带到父亲面前,不能给她一丝辩解的机会。” 她就是要让沈清玉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说完,沈清兰便有些头疼的摁了摁脑袋。 冯嬷嬷见状,道:“小姐的吩咐我都记下了。眼下您婚事最重要,明天淮扬侯府的人上门提亲,小姐您得好好休息。” 沈清兰点点头,冯嬷嬷做事,她放心。 出了门,冯嬷嬷找到珠月,细声道:“今晚之事就当没撞见,不知道,你进去陪陪小姐。” 珠月知道事情严重性,点头进去。 沈清兰靠在榻边揉太阳穴。 她从小便有这头痛之症,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染的,记事起便时常会头疼。珠月见状连忙从柜子里取了膏药,在手心焐热了给沈清兰涂上。 “小姐,你是不是又想事情了。” 这头痛之症也奇怪,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好,一旦思虑便要痛。 沈清兰叹了口气,涂了点药膏便上了床。 一夜惊梦,沈清兰断断续续梦到前世的事。她在赵家受尽嗟磨,冯嬷嬷为了她赵家沈府两头跑,母亲也急的吐血。 梦中惊 醒,沈清兰出了一身冷汗,发间碎发湿粘。 珠月端着热水进来,紧张的坐到床边,“小姐怎么魇的这么厉害,是不是昨夜受凉了?” 沈清兰摇摇头,扶着珠月起身。 外头风冷,今日似乎比昨日还凉。沈清兰想起梦里的内容,道:“不知道母亲那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病情有没有反复。” 宋婉吟的病是生沈清兰几年后染上的,这些年来一直没好过,一到天冷就加重。 昨日又出了事,想必也没睡好。 想起前世宋婉吟的病愈发严重,甚至呕血不止,沈清兰便有些坐不住。 “珠月,你帮我做件事。” 珠月头回见沈清兰这么认真的模样,连忙道:“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一定去做。” “去抽屉拿些银子,找到宋嬷嬷,请她过来见我一面。” 珠月惊讶张嘴。 宋嬷嬷是沈清兰的奶娘,几年前被冤枉偷盗主家东西,赶了出去。当时沈清兰正在禁足,等知晓后宋嬷嬷已经不知踪迹,想找也找不到。 珠月道:“小姐不是找过吗,宋嬷嬷不在老家的村子。” 沈清兰摇头,“她不在老家,就在京城。” “西市青鱼街如意巷,找一户姓赵的人家,宋嬷嬷就在那 。” 珠月惊讶不已,不清楚沈清兰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但看沈清兰着急认真的样子,也不好多问,点头应下。 见着珠月动身,沈清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前世,宋嬷嬷离了沈家,过的很不好。她被扣上了偷盗名声,没人敢再用,但家中还有孩子和老母要养,于是只能去小户家做些杂工。 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工钱,几年后便累死了。 因此,宋嬷嬷的儿子对沈家怨怼极深,以至于后来他成了闻名天下的名医,却唯独不肯给宋婉吟治病。 这一世,沈清兰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无论如何,她要为母亲请来这位未来的神医,也要洗清宋嬷嬷的冤屈。 外头风更大了。 沈清兰添了件大氅,打着伞出门。昨夜小雪已停,园子里光秃秃的桃枝抽了些花苞,和四周的一片荒凉比起来,有些不合时宜。 茂密的松枝上还压着些未融的冰,走动时簌簌落下来,沈清兰连忙拿伞去挡。 一不小心撞着个东西,沈清兰吓的连忙转头。 只见原本还空无一物的假山旁,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身前深青色的衣襟上摁了个湿印子,显然是沈清兰的“杰作”。 “世……世子殿下……” 第4章 喜结连理,鸳鸯连枝 沈清兰后退一步,没想到会在这看见他,看见他胸口那点洇湿的印子,更是抱歉。 君世景皱眉,“我们之前见过?” 沈清兰讪笑。 “这……今日是淮扬侯府来提亲的日子,能在内花园撞见的外男,也只有世子殿下了。” 君世景没说话,似乎是认同了沈清兰的话,拂了拂身上的冰雪。 “你就是沈大小姐?” 沈清兰连忙行礼,“是,见过世子殿下。” 君世景抬手,温声道:“是我唐突,误入了内园,起身吧。” 沈清兰见状抬头,君世景的脸她是见过的。 那是前世,庆历二四七年。 西蛮族举兵来犯,君世景随父出征,她站在人群里远远看过一眼。 龙章凤姿,松风水月。 一如眼前,明珠仙露般的人物。 察觉到沈清兰的视线,君世景看过来。 沈清兰连忙移开,余光看见前方松枝颤动,正有冰枝要落下。 “世子小心。”沈清兰忙将手中纸伞递过去。 仓皇中一个踉跄,沈清兰扑在君世景身上,两人一同退了几步靠上假山。 冰雪簌簌,打在油纸伞上响起一连串动静,沈清兰吓的手也软了,伞也抓不住了,直接从伞下钻出来。 “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清兰连连摆手。 君世景咳了两声,把挡住自己视线的伞拿起来,眉头微拧。沈清兰见状都快哭了,传闻君世景身体羸弱,这要是被自己撞出问题怎么办。 刚想上前,君世景抬手,“无事。” 沈清兰讪讪停下,不停道歉:“都怪我,应该多带两把伞出来的。” 君世景闻言一笑。 “你叫沈清兰?” “兰花孤幽高雅,馥郁端庄,你倒是呱躁。” 沈清兰大囧。 还想说什么,君世景已经站直,将伞放在一边,“罢了,今日是我误闯。本只想来花园透透气,未曾想误入内园,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沈清兰惭愧,“其实殿下未走错,顺德侯府只有一个园子,便是这个。” 顺德侯府虽有爵位,但早不如祖上风光,在沈德文手里只是勉强维持罢了。实在是年久失修,也没钱多造一个园子。 君世景也没多说什么,拢了拢身上大氅,便转身离开。 沈清兰连忙行礼相送。 待人走远,沈清兰才匆匆捡起纸伞,掉头回院子。 春熙院里伺候的下人不多,除了珠月便只剩三个丫鬟,和两个杂役。眼下院子里只看见青 禾,沈清兰便将人叫到身边来。 “后院可有什么动静?” 青禾摇头。 顺德侯府下人不多,沈清玉被关起来的事瞒不住,今日一早便都知道了。 沈清兰道:“你陪我过去看看。” 青禾停了手里的活,洗了手拿来沈清兰的手笼和汤婆子,这才打着伞往后院去。越走越冷清,沈德文怕家丑外扬,将后院的下人辟了个干净。 只留两个看守的嬷嬷,保证沈清玉不逃出去。 沈清兰让青禾在外面守着,自己进了柴房,沈清玉神色疲惫的靠在墙边。一夜未眠,又历此变故,沈清玉身上那点矜贵全没了,灰头土脸的坐着。 “姐姐真是好手段啊。” 沈清兰坐下,冷淡的眼神垂在她身上,冰冷无情,“比不得妹妹心机深厚,和赵覃苦心设计这么久,就等着昨日吧?” 可惜,她的计划失败了。 沈清玉咬牙,“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做梦!” 沈清兰轻笑,“我们是姐妹,我怎么会想着扳倒你呢?我只是来恭喜妹妹。” “恭喜妹妹,和赵公子喜结连理,鸳鸯连枝。” 沈清玉脸色一变,缓缓站起来。 “你什么意思?” 沈清兰微笑:“妹妹和赵公 子情比金坚,做姐姐的自然要成全,待会我便让爹爹替妹妹定亲,也算全了妹妹的心愿。” 沈清玉睁大眼,上前几步,“你让我嫁给赵覃?” “你让我嫁给那样一个不学无术,龌龊肮脏之人?” 沈清兰抬眸,语气讽刺,“可妹妹之前同我说,赵公子侠肝义胆,又有才华,是世间难得的良人。” “怎么,妹妹不愿嫁给这样的良人?” 沈清玉踉跄一步,气的颤抖,抬手要打沈清兰。 电光火石间,沈清兰一把拦住她。 狠狠一推,沈清玉摔倒在地。 沈清兰面如冷玉,眼底没有一丝温度,蹲下来捏住沈清玉下巴,“沈清玉,你若还想要点体面,就乖乖同意嫁给赵覃。” “否则昨晚的事情闹出去,别说赵覃,就算是街边的乞丐也没有要你的。” 沈清玉瞪大眼,浑身上下一个寒颤,如坠冰窟。 沈清兰在威胁她。 若她不同意,便将事情捅出去,她再也没有脸面做人。那时候,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什么都完了。 死死握拳,沈清玉用力到攥出血来。 纵有千种不甘,万种愤怒,她也没有选择。 “沈清兰……你好狠的手段啊。” 沈清兰拍拍 手,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留给她,走出门外。 看门嬷嬷正要上锁,沈清兰抬手,“不必了,我带她去见父亲。” 嬷嬷犹豫片刻,推了下去。 沈清玉被两个下人押着出了柴房,一路押到沈德文和宋婉吟的静颐院。 沈德文才在前厅送走淮扬侯和世子,收了大量的聘礼喜气洋洋。回院看见沈清玉,整个人都不好了,阴沉着脸。 “你怎么在这?” 沈清兰上前行礼,道:“父亲,是我把妹妹放出来的。” “妹妹毕竟身娇肉贵,柴房那种地方潮湿,待久了容易染寒气。” 沈德文听罢,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看看你姐姐,多懂事!” 沈清玉手里的帕子都快拽断。 沈清兰又道:“今日事多,本不该来叨扰父亲。只是妹妹之事不可拖,否则风言风语传出去,不利于父亲官声。” “眼下事情已出,妹妹又无婚配。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妹妹和赵公子定亲,这样旁人便再说不出什么。” 沈德文听罢沉默了会。 沈清玉毕竟是他疼爱的女儿,照他本来的想法,是要配个好儿郎的。赵覃只是个没官身的童生,祖上三代都是穷秀才,实在配不上沈清玉。 可…… 第5章 少年神医 宋婉吟道:“兰儿说的有道理,清玉既然愿意和赵公子私奔,那便是有情。既然有情,老爷不如成全了她们。” 沈德文看向沈清玉,问:“你什么想法?” 沈清玉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落下。 她没有选择。 扑通一声跪下,沈清玉哽咽道:“女儿……愿意嫁。” 沈德文一听,心底怨愤沈清玉不争气,居然喜欢赵覃这么个没出息的,心下失望极了。 “那就按兰儿说的办,把你和赵家的亲事定了,越早越好。其余的事,就交给夫人吧。”说罢,沈德文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清玉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沈清兰懒得听她哭,朝下人使了个眼色,将沈清玉拖出去。 天气寒凉,宋婉吟咳嗽了几声。 沈清兰连忙把自己身上大氅解下,给宋婉吟添上,往屋里走,“母亲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宋婉吟喘着气摇头,道:“今日淮扬侯,淮扬世子都来了,你怎么不来前厅看看。” 沈清兰想起花园一遇。 “其实女儿已经见过了世子了。” 宋婉吟惊讶,抓着沈清兰的手,“见过了?” “嗯,我在去前厅的路上,松园里见过世子。” 在炉火边坐下,冯嬷嬷赶忙递 上褥子,宋婉吟用它盖着膝盖,“既是见过了,你觉得如何?” 沈清兰哈出一口冷气,脸上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如何,有些红扑扑。 “世子……长的很好。” 宋婉吟听完一笑,又咳嗽了几声。 “先前见你闹的那么厉害,我心里总担心,眼下见你喜欢就好。” 沈清兰连忙替宋婉吟顺气,说话间宋婉吟似乎又憔悴了不少。沈清兰叫来冯嬷嬷,又喂了些热茶,这才好些。 隔间里,冯嬷嬷看着昏昏沉沉的宋婉吟,心思泛苦。 “夫人这是老毛病了,每日吃药只能是暂时缓解,就没好全过。昨夜又没睡好,今日一大早起来接待淮扬侯,怕是累坏了。” 沈清兰听罢,心疼不已。 “不是说这回的大夫有用吗?再请他过来看看。” 冯嬷嬷只得点头,叹了口气。 沈清兰回了春熙院,见珠月还没回来,外头时候不早。 有些担心,沈清兰打了伞亲自在门口等。 足过了好一会,才看见珠月匆匆回来,出门时穿的粉色袄子已经打湿,头发尖也湿的一缕一缕。 沈清兰连忙将人带回院子,换了衣裳拿毯子将人拢着,“可找到宋嬷嬷了?” 珠月哈出一口寒气,点头,“ 奴婢确实见着宋嬷嬷了,嬷嬷现在过的很不好,大冷天还要替人浆洗衣服,手都冻烂了。” 沈清兰只觉得心里一揪。 “奴婢想着把宋嬷嬷带回来,可是……”珠月吸了吸鼻子,“宋嬷嬷的儿子不肯,还将奴婢赶了出来。” 沈清兰心头一苦,果然还是这样。 若不是因为护着自己,宋嬷嬷也不会得罪沈清玉。 便也不会被人诬陷,一把年纪还在外面干这种活,宋卯恨沈家也是情理之中的。 外头天还未黑,沈清兰披了件大氅,匆匆拿着伞出门。 珠月追上去,“小姐,您要去哪?” “去青鱼街,亲自请宋嬷嬷回来。” 到了傍晚雨便更大,天色阴沉沉的,过不了多久就要天黑。珠月拦住沈清兰,“咱们明儿再去吧,今天太晚了。” 沈清兰想去母亲在床上喘气咳嗽的样子,便觉得一刻都耽误不得。 顺德侯府在南城,青鱼街在西市,足足隔了半个京城的距离。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乞丐混混杂役居多,难怪前世她找了那么久找不见。 进了青鱼街,天色便彻底暗下来。沈清兰打着一盏灯笼,雨地里踩出一地的坑,昏昏暗暗到了如意巷。 宋嬷嬷住的小院 子就在眼前。 珠月前去敲门,来开门的宋卯见又是她,当即把门一关。 沈清兰拦住。 “宋公子,当年的事是顺德侯府对不起嬷嬷,我是特地来道歉的。” 宋卯上下扫了眼沈清兰,少年沙哑的声音道:“你就是沈家大小姐吧?我娘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你还有脸过来!” 沈清兰难受极了,拦住门栓,“是,都是因为我。是我太没用了,才让嬷嬷被人陷害,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还嬷嬷清白。” “清白?我看你又是想把我娘骗进你们侯府吧?什么侯府,就是个吃人的怪兽,你们一家子害我娘害的还不够吗?” 说完,宋卯将沈清兰狠狠一推,把门关上。 沈清兰踉跄一下,一脚踩进水坑。 珠月打着伞扶住沈清兰,哽咽道:“小姐,太晚了,咱们明天再来吧。” 沈清兰摇头,干脆屈膝跪下。 珠月连忙跟着跪下,雨水都没过了膝盖,这么跪下去会死人的。 “小姐,宋公子对沈府积怨已久,您这么做没用的。” 沈清兰自然知道,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母亲的病耽误不得,宋嬷嬷也绝不能带着冤屈含恨而终。 雨水越来越大。 沈清兰跪的 膝盖都没知觉了,身上也被淋的湿透。 意识涣散前一刻,紧闭的木门再次打开。 沈清兰连忙打起精神,大声道:“我真的是来道歉的,你让我见一眼嬷嬷,我保证一定还嬷嬷清白!” 打着伞的宋卯气的胸口起伏。 他没想到这个尊贵的千金大小姐,竟然真的在自家门口跪了这么久。 “就见一眼,但我娘是不会跟你们回侯府的,死都不要想!”说着,宋卯把大门打开。 沈清兰连忙扶着珠月起来。 宋嬷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至极。 沈清兰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世上所有酷刑,都比不过此刻的心痛。 记忆里的宋嬷嬷长的极有福气,面色红润富态,养得极好。而眼前人,却瘦骨嶙峋,头发花白,憔悴的像个垂死之人。 宋卯声音哽咽,眼眶湿了,“现在你们看了,我娘快死了,你满意了!” 沈清兰不敢上前,怕过了寒气给嬷嬷,回头道:“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不开方子,拿药回来?” 宋卯红着的眼眶瞪向沈清兰,冷笑:“沈大小姐真是何不食肉糜,你知道现在一副药多少钱吗?你又知道我娘辛辛苦苦浆洗一天的衣服,还赚不到一碗饭钱吗?” 第6章 我相信你的医术 宋卯的话像刺一样扎在沈清兰心里。 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可想而知宋嬷嬷的生活如何。 从珠月手里接过银子,沈清兰送到宋卯面前,“买药的钱我出,不管多少钱我都出,只要能治好嬷嬷。” 宋卯红着眼看那一块碎银子,只觉得重如千斤。 这点银子,对沈清兰一个大小姐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但是对宋卯一个药房的穷学徒来说,恐怕一辈子也还不上。 收了这个银子,他就再也没办法和沈家撇清。 可是母亲的病…… 咬牙,宋卯还是收下银子,哽咽道:“钱我以后会挣了还给你,但是你别想着借此让我娘再回沈府,她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沈清兰知道他是个刚直性子,不敢再多说惹怒。 病榻上,宋嬷嬷发出几声嘶哑的咳嗽,虚弱的眼皮都抬不起来。沈清兰不忍再看,别过脸走到门口,珠月也流下了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宋卯顶着雨从外面跑进来。 伞已经被打坏,宋卯用身体护着药跑过来,淋的湿透。 沈清兰不懂药方,但是她相信宋卯。 一碗汤药下去,宋嬷嬷的脸色果真好转,不再咳的那么厉害。 沈清兰正松 了一口气,宋卯走到她面前,冷硬的开口:“钱我会还给你,我娘你们也见过了,现在可以走了!” 沈清兰握紧手中帕子,不知怎样做才能让宋卯抛弃内心成见。 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一阵虚弱的叫唤。 宋卯连忙跑过去,拉住宋嬷嬷的手,“娘,你好些了吗?” 病弱的宋嬷嬷缓缓睁开眼,突然看见屋里多了人,呆呆的看了好一会。直到眼眶湿润,宋嬷嬷才道:“我老婆子……是要死吗?怎么见到小姐了。” 沈清兰再也忍不住,上前蹲下,“不是,不是要死了,是我来看嬷嬷了。” 宋嬷嬷一僵,老泪纵横。 宋卯见不得母亲哭,推搡珠月的手,“你们走,走!” 宋嬷嬷却拉着沈清兰,像抱自己的女儿一样抱住,“小姐啊,我老婆子好想你,你一个人在府里过的可好?” 沈清兰连连点头。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嬷嬷,我是来给您道歉的。” 宋嬷嬷哽咽,擦着眼泪,“都过去了,当时小姐你还小,日子也不好过。是我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人。” “不,”沈清兰握住宋嬷嬷的手臂,“我会让冤枉您的人付出代价!” 宋 嬷嬷一愣,眼泪再次涌出来。 想她也是出身清白人家,少时也是家里的小姐。后来嫁了人夫家落魄,这才给人当了乳娘,但骨子里气节还是在的。 怎么能忍受这般冤屈! “老婆子我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宋卯听见这话更气了,“娘!都是她们沈家人将你害成这样,您怎么还这么说!” 宋嬷嬷靠在床边摇头,“卯儿,小姐不是坏人,夫人也不是坏人。当年要不是夫人收留我,你恐怕也生不下来。” 宋卯不说话了。 沈清兰见状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嬷嬷,但眼下局面确实由我而起,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这一切。” 珠月顺势跪下来。 宋卯见状站起来,“你们……我答应你们就是了,你起来。” 沈清兰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宋公子帮忙。” “什么事?” “我娘十年前生育后,便一直抱恙不断。大夫看过不少,查不出是什么病,近年来越发严重,我想请公子过去帮我娘诊脉。” 说完,沈清兰提裙跪下,行大礼,“若是公子肯出手相助,我沈清兰千恩万谢。” 宋卯惊讶的看着她。 “你……” “你也 说了大夫看过不少,他们都看不出原因,我一个学徒怎么又看得出?” 沈清兰摇头,坚定的说:“我相信你的医术。” 别人不相信,但她相信。 他可是治好了君世景的举世神医,当世华佗。 望着沈清兰坚定相信的目光,宋卯一愣。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学徒,被人呼来喝去那种,从未被这么肯定过。 他忽然对这个沈小姐有些改观了。 握紧拳头,宋卯道:“好,既然你相信我,那我就试试。” 沈清兰大喜! 擦了眼泪起身,外头已天光破晓。 一晚上过去,雨还是淅淅沥沥,不过小了许多。 沈府看门的小厮看见沈清兰一身湿透的回来,惊讶的站在门口。看见宋卯后,眼神更为震惊,下巴都合不上。 大小姐这一夜未归,是去干嘛了? 顾不得多想,小厮扭头一溜烟跑去了秋池院。 沈清兰也来不及换衣裳,便将人带到静颐院。宋婉吟昨夜咳了半夜,今早便力竭晕过去,整个静颐院都乱成一锅粥。 “冯嬷嬷,我带了大夫来,让他进去看看吧。”沈清兰道。 冯嬷嬷惊讶的看着宋卯,有些怀疑。 宋卯看起来才和沈清兰一般大,而 在这里的大夫都是胡子花白,行医几十年的老者。 但看着沈清兰坚定的目光,冯嬷嬷让开了路。 “小姐这是怎么了?”冯嬷嬷心疼的问。 沈清兰摇头,进了屋内烤火换衣裳,“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请嬷嬷相信他,虽然年纪小,但一定是个好大夫。” 主屋内。 冯嬷嬷不放心的看着宋卯,见他有模有样的给宋婉吟把脉,问:“这位大夫,可有什么法子?” 宋卯没说话。 气氛有些沉重,屋外的老大夫有些不屑的摸着胡子。 沈清兰从暖阁出来,问:“宋公子,我娘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宋卯拧着眉头,还是不说话。 沈清兰心里直打鼓,忐忑不安到手心冒汗。 正要再开口,屋外一阵闹腾动静,直传进了屋内。 冯嬷嬷见状连忙出去,冷着脸呵斥:“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冲撞了夫人你们担罪得起吗!” 沈清兰出去,看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下人,和静颐院的人冲撞起来。 冯嬷嬷在府里还是有些威望的,闹事的王二顿时恭恭敬敬,“得罪了,不是小的们闹,实在是今天的事关系沈家门楣,我们得替老爷来问问清楚。” 第7章 一巴掌 沈清兰一听,便明白前后。 这王二看似是前院的人,听沈德文差遣,但其实早已是沈清玉的爪牙。 这回,恐怕也是得了沈清玉的意。 “王管事,你要问什么?” 王二精明的目光落在沈清兰身上,又扫视这里一圈,“是这样的,今早看门的小刘来报,说大小姐一夜未归,还带了个男人回来。” “这毕竟不是小事,再说小姐与淮扬世子还有婚约,恐怕……” “恐怕什么?” 沈清兰走到他面前,扬手一巴掌。 “主子的清白,是你一张嘴能污蔑的吗?” 清脆利落的一巴掌,王二又气又恼的低下头,捂着脸的手发抖。 “是,小姐说的对。小的只是个奴才,怎么敢污蔑小姐您的清白呢,但早上的事小刘可是亲眼所见。况且,这是老爷的意思。” 沈清兰嗤笑。 “那就让父亲自己来找我问。” 王二不说话了。 片刻后,院子外缓缓走进来一个身影,有些不悦的看了沈清兰一眼。 抬手挥退这里的下人,沈德文背着手道:“我的女儿好威风啊,这院子里的下人都怕你。” 沈清兰没想到他居然在外面看着,所以他是觉得此事丢人,不愿露面吗? 心底嗤 笑,沈清兰道:“王管事污言秽语,污我清白,我难道还教训不得?” 沈德文脸色微沉。 “污你清白?” “一夜未归,下人们亲眼见你带着男人回来,你要旁人怎么想!” 沈清兰抿着唇,忍着内心不悦,道:“父亲今日来,是教训我的?听信旁言,不分青红皂白就驾罪于我,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沈德文从未想过沈清兰会这般牙尖嘴利,气的睁大眼。 珠月见状,忙跪下道:“老爷息怒,小姐一夜未归是有原因的。那个男子也不是如传言所说,他是小姐给夫人请的大夫,是来给夫人看病的!” 沈德文一愣,拧眉看着珠月。 这时,房门打开,宋卯背着药箱从里面出来。 “沈老爷,我确实是来给夫人看病的。” 沈德文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 王二也诧异,见状开口:“信口开河,哪有你这么年轻的大夫,分明就是个青年小子!” 宋卯不悦的沉下脸来,“我师父是青鱼街的石老,你们要是不信,派人去青鱼街问问便可知道我这号人物。” 宋卯说的信誓旦旦,王二怂了。 讪讪的低下头,退到一边。 沈德文顿时大笑,阴沉的脸色一扫而空,大 声道:“原来是大夫啊,看来都是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敢问这位年轻的小大夫,贵姓?” 宋卯并没有回答沈德文的问题,反而是十分冷淡的开口:“沈小姐为了请我给她母亲治病,在雨中跪了一夜,是至情至性至孝之人,沈大人日后还是多相信她。”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教育了,沈德文笑容一僵。 末了又点头,“行,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啊!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以后谁要是再敢信口雌黄,坏我女儿的清白,统统赶出府去!” 王二缩着肩膀躲在角落,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沈清兰冷淡的看了眼沈德文,进屋。 “宋公子,我母亲的病,到底怎么样了?”沈清兰问。 宋卯道:“有些复杂,我得回去琢磨琢磨。” 沈清兰没想到会这样,难道母亲的病这么严重,就连宋卯也没办法诊断吗? 一阵苦涩和绝望涌上心头,一夜未睡的疲惫卷土重来,沈清兰踉跄一步倒下。 “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兰缓缓转醒。 光线柔和的房间,纱幔轻晃,还是静颐院。 沈清兰起身,珠月听见动静跑过来,“小姐醒了,您淋了一夜雨发烧晕倒了,现在觉 得怎么样?” 发烧了? 沈清兰摸摸自己额头,果真烫得很。 她咳嗽了几声,连带着脑袋也开始疼,屋外飘来一股药香。 “宋卯呢?” “宋公子给小姐把完脉就走了,不过他让奴婢带话,说明日会带自己师傅来给夫人看病,让小姐放心。” 沈清兰听罢这才呼出一口气,靠在床头。 “母亲可醒了?” “醒了,喝了宋公子开的药,说是好些了。” 沈清兰点头,掀开被子想去看看宋婉吟,又想起自己还在风寒,怕传染给宋婉吟。 病中越发难受,沈清兰的头时不时抽痛。 喝了药困意上来,沈清兰又昏昏沉沉睡着。 一夜惊梦。 沈清兰迷迷糊糊被缠在梦魇里,时而是前世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时而是母亲咳血苍白的面容,醒来时身下一片冷汗。 沈清兰趴在床边喘气。 珠月跑进来,摸到沈清兰身上湿冷,惊讶道:“小姐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又摸了摸额头,发现烧退了后松了口气。 “小姐,宋公子现在正在静颐院给夫人看病,要不要我把人请过来看看?” 宋卯来了? 沈清兰顾不得自己,掀开被子起身,想去问问宋婉吟的情况。 才走到门 口,宋卯带着人进了春熙院。 沈清兰连忙将人请到院子里,问:“宋公子,我娘的到底如何?” 宋卯见沈清兰一脸的倦容,有些不忍,道:“其实昨日我便诊出来了,只是有些不敢确定,今日我师傅过来一看,算是确定了。” 沈清兰听着,只觉得心头发紧,“您老请讲。” 头发花白的石老叹了口气,道:“沈夫人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沈清兰睁大眼! “您说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 石老道:“你娘看似是病,其实是毒在体内作祟,亏损了身子所致。方才我问了问府里的下人,沈夫人病中已有十年之久,恐怕就是十年前中的毒。” “此毒阴险,并不即刻致人亡,只叫人身体亏损反复折磨,最后活活病死。” 沈清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母亲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全是因为有人存心加害? 想到这,沈清兰握紧拳头,猛地咳嗽起来。 脑袋嗡嗡作响,似有一根弦崩断,沈清兰眼前又开始发黑。 宋卯见状,神色紧张的替沈清兰把脉,然后从药箱拿出银针快速落下两针。 沈清兰眼前这才恢复清明。 “沈小姐,你可是有头痛之疾?” 第8章 沈小姐的未婚夫 沈清兰头痛的没办法回答,珠月在一旁点头,道:“是了,这是我们家小姐的老毛病了,一想事情就头痛。大夫可有什么办法治吗?” 宋卯面色沉重。 “恐怕沈小姐这头痛之疾,也是因为中毒所致。” “且和令母中的是同一种毒。” 沈清兰抬起头。 刹那间,她想起了些小时候的事。 记得很小的时候,宋婉吟身体还是好的。也就是十年前,生川儿的那一年,坐月子时不知怎么出了差错,大病一场之后便亏损了身子,一直没好过。 正好是那一年,她五岁,在外面吃了沈清玉一个糖葫芦之后,回去便吐血晕厥。 她全部想了起来。 沈清兰悲愤交加的握紧双拳,恨不得将沈清玉千刀万剐! 从那时,沈清玉便存了害死她们母女的心思。 “敢问宋公子,我和母亲的毒,可解吗?” 宋卯有些心疼沈清兰的遭遇,道:“解肯定是能解的,只是你们都中毒多年,一两副药肯定没办法痊愈,得慢慢调养。” 沈清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能解就好。 至少母亲还是有救的。 屈膝跪下,沈清兰道谢:“救命之恩,清兰无以为报。” 宋卯连忙将人 扶起来。 沈清兰擦了擦眼泪,道:“这个下毒之人,我一定会揪出来。眼下不可打草惊蛇,委屈宋公子蛰伏一阵,这病还得装下去。” 宋卯见状,叹了口气。 大户人家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不明白,但也看出来沈清兰的日子不好过。 “无妨,我先给你们开一副方子,慢慢调养。” 将人送出院子,沈清兰仍心有余悸。 她回到房间,想起母亲在床上受苦的一幕幕,终于再也忍不住,狠狠砸了桌子一拳。 沈清玉。 这十年的折磨,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重咳几声,沈清兰倦容越发明显。 珠月心疼不已,扶着沈清兰回床边,含泪道:“小姐,咱们等好了再想这些事吧,您先好好休息。” 沈清兰脑袋沉重的躺下。 昏昏沉沉的,又做了一宿噩梦。 醒来时倒是不难受了,许是宋卯的药起作用,沈清兰唤来珠月。 “母亲那怎么样了?” 珠月道:“有宋大夫在那盯着,已经好多了,小姐你也快把药喝了吧。” 一碗苦涩的汤药端过来。 沈清兰皱了皱眉头,忍着不适一饮而尽,快速含住一颗话梅。 珠月收了碗,又道:“今日天气好, 小姐可要去园子里散散心?淮扬世子听说您病了,特意过来问候,眼下正在前厅。” 沈清兰有些意外。 “既然来了,你去传个话,就说我好多了,多谢世子挂心。” 珠月有些惋惜,问:“小姐真不去见见?” 沈清兰想起上次尴尬的相遇,有些脸红。 他都嫌自己呱躁,还见什么? “不见,我自己去园子里散散心。” 珠月见状叹气。 外头日光暖洋洋,正如珠月所说,天气极好。 沈清兰呼出一口浊气,走到池塘边散心。珠月说的对,她只有等好起来,才能为母亲和宋嬷嬷讨回公道。 十年时间过去,恐怕早已找不到证据,但这笔账绝不会这么算了。 还有宋嬷嬷,那么清白正直的一个人,却蒙受污名受苦受累。 想着,沈清兰握紧栏杆。 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人都不知道。 君世景轻轻搭上她肩膀,沈清兰便吓了一大跳,回头惊恐的看着他。 “世子……你怎么在这?” 为了避免跟他撞上,沈清兰特意选的这个小池塘,离春熙院很近。 怎么还能看见他? 君世景见她一脸的虚汗,从袖中掏出帕子,道:“听下人说你病好些了,过 来看看,脸色还是很差。” 沈清兰讪讪的接过帕子,擦了几下,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手猛地一松,淡茶色的手帕落在地上。 君世景目光一沉。 沈清兰连忙捡起来,语无伦次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是还给你吧。” 匆匆把帕子往君世景手里一塞,沈清兰不敢看他。 君世景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玩,笑着道:“我让你这么害怕吗?何以见了我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清兰也想知道啊。 为什么每次见君世景,总是会发生这种事。 讪笑两声,沈清兰后退两步,“没有,世子殿下温良敦厚,怎么会吓人呢。是我胆子太小了,是我的问题……” 君世景上前一步。 池塘边的凉亭不大,君世景本就离近,这下两个人都快贴在一起了。 沈清兰睁大眼,颤抖的瞳孔盯着眼前人,退的没地方退了,一屁股坐下。 君世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你确实是有意思。” 虽是带着笑意的语气,但沈清兰却怎么也品不出夸奖的意味。 她是不是和这个淮扬世子八字相克啊? “不用这么紧张,我来是请了医女来给你把脉,既然坐下 了就乖乖坐着。”君世景退身让医女上前。 沈清兰哪里敢起来。 乖乖伸出手,任医女把脉。 君世景侧身在一边,低咳几声。 沈清兰这才发现,他穿的十分厚实,身上的狐毛大氅比得上隆冬时分装束。 今日虽放晴,但仍不算暖和,君世景还能哈出冷气。 身有病恙,还顶风出门带人来给自己看病。 沈清兰忽然有些愧疚。 待医女把完脉,沈清兰开口:“世子殿下……” 君世景看向她。 “借一步说话。” 沈清兰转身将人带到自己的春熙院。 君世景不明所以的跟着她进去,知道看清眼前后,才明白这是哪,眼底多了些玩味。 “你可知,女子闺房旁人是不可随便进的?” 沈清兰脸一红。 她哪里想这么多,再说了他们不是定亲了吗? 将人带到屋内,沈清兰道:“世子殿下请稍等。” 没一会宋卯就来了。 看见屋里多了个人,有些茫然。 而君世景则是眼神一沉,锐利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少年,像是要把宋卯盯出一个洞来。 “这位是?”宋卯疑惑的问。 沈清兰正要开口介绍,君世景抢先一步,“沈小姐的未婚夫,君世景。” 第9章 烂摊子 沈清兰一愣。 用得着这么介绍吗? 讪笑两声,沈清兰补充道:“这位是淮扬世子。” “我想请你给世子诊脉。” 君世景意外的看向她。 沈清兰道:“别看宋公子年纪小,但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医学奇才,殿下不如让他看看。” 君世景目光微沉,道:“你可知我这病,从未有人治好过?” 沈清兰当然知道。 她还知道,宋卯就是那个治好他的人。 虽然眼下这个时间点不对,但人没有变,君世景的病就能治。 “请殿下相信我一回。” 沉默片刻。 君世景妥协,朝前伸出手,“罢了,诊吧。” 沈清兰示意宋卯上前。 屋内熏香袅袅,宁静祥和。 宋卯的脸色却逐渐凝重,眉头紧皱,沉默不发一言。 片刻后,宋卯松开手,面色有些复杂。 沈清兰忍不住问:“怎么样?” 宋卯有些感叹,道:“世子殿下身中剧毒,脉象还能维持的这么平稳,想必身边定有一群盖世神医。” 剧毒…… 沈清兰听完,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君世景有些意外宋卯的本事,道:“我确实身中剧毒,宋大夫可有解法?” 宋卯犹豫。 “不 敢保证,但可以一试。” 这便是有希望。 沈清兰大喜,连忙道:“宋大夫只管研究,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君世景表情依旧淡淡的,并不抱希望。 但看着沈清兰欢欣雀跃的模样,君世景一时有些吃味。 她到底是在为自己感到开心,还是在为眼前这位少年神医感到开心? 沉默片刻,君世景开口:“时候不早,沈小姐既然无碍,我便先回去了。” 沈清兰连忙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时,君世景又想起什么的转头,道:“我瞧你这院子里下人不多,正好我身边有一丫鬟手脚利索,还懂医术,便留给你吧。” 沈清兰有些意外。 给自己塞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是世子殿下发话了,沈清兰只得同意。 等人走了,珠月偷笑着道:“世子殿下对小姐可真好,不仅亲自看望,还把身边的丫鬟留给小姐,旁人肯定羡慕死了。” 珠月说的旁人是谁,可想而知。 沈清兰脸色微红,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越发口无遮拦了。” 匆匆回了院子,沈清兰又有些坐不住。 珠月的话像导火索一样,沈清兰 心里时常想起君世景,不时脸上便开始烫。 坐立难安,沈清兰干脆起身,去静颐院看看母亲。 宋婉吟靠在床上看账本,见沈清兰过来,将账本一放招手,“听冯嬷嬷说你病了,可好些了?” 沈清兰点头,看着宋婉吟憔悴苍白的面容,心疼不已。 “这些账本繁琐伤神,您还病着,怎么能看这些?” 宋婉吟叹了口气。 “哪里能不看,这家里大大小小一堆事,清玉的婚事还搁置着。这都多少天了,再不处理老爷又要怪罪。” 说着,外头传来动静,沈德文掩着口鼻进来。 “这院里的药味也太重了吧,吃的什么药越发难闻了,也不见好。” 沈德文神色嫌弃,进屋后看向宋婉吟,问:“玉儿的婚事操办的怎么样了?再不早点弄好,风言风语都要传出去了,到时候我在外面怎么做人?” 沈清兰听罢一怒。 将宋婉吟扶着躺下,沈清兰站起来,“母亲已经连续病了半月,您从未来看过一眼,登门第一件事就是来质问她办事不力吗?” 沈德文一愣,吃惊的看着沈清兰,生气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怪罪我吗?” “你娘病了我 知道,我这不是请大夫了吗?是你娘自己身子不争气,这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我能怎么办?” “再说了她是当家主母,这些事不由她办谁来办?你难道要我再去娶个小妾,替你娘办这些事?” 宋婉吟猛地咳嗽一声。 沈清兰连忙跑过去替她顺气,愤怒的目光看着沈德文。 “结发妻子在床上病的起不来,你却只想知道她还能不能替你干活,你有一点为人夫的样子吗!” 沈德文气的一把站起。 “你!” 冯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拦住沈清兰,跪下道:“老爷息怒,小姐只是忧母心切,不是故意顶撞老爷的。” 沈清兰还想说话,被宋婉吟一把拦住。 “老爷……” 宋婉吟虚弱的坐起来,喘气道:“老爷放心,玉儿的婚事我会尽快定下的,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沈德文这才脸色好转,甩甩袖子出去。 沈清兰气的握紧拳头。 冯嬷嬷见状,蹲在一旁劝道:“小姐,你何必和老爷置气呢?百害而无一利。” 沈清兰怎么能不气。 宋婉吟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替他的宝贝女儿操办婚事? 简直荒唐! 宋婉吟这些年病的越发严重 ,恐怕其中也有操劳过度的原因,沈德文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娘,咱们别管了,沈清玉的婚事让他自己去解决。”沈清兰哽咽道。 宋婉吟摇头,拦住她。 “兰儿,你年纪还小,你不懂。” “我现在这个病弱的身子,若是连一点用都没了,那我这个位置才是真保不住。” 娶妻,就是娶贤内助,得会掌家主事,替丈夫分忧。 她病了这么多年,要是什么都撒手不管,沈德文早从外面找女人了。 到时她的处境会更惨,沈清兰也会受牵连。 沈清兰听罢,心头越发苦涩,握紧宋婉吟的手:“我知道了,可母亲您真的不能再操劳了,这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宋婉吟咳嗽两声,摇头道:“你还小,这些事情处理不来的。” 沈清兰从小到大就没碰过账本。 更何况,这家里的一堆烂账,她自己都算不清,如何能让清兰接这烂摊子? 沈清兰坚持:“母亲,您就相信我吧。” 看着沈清兰坚定的眼神,宋婉吟恍然发现,自己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只能被人保护的小女孩,早已长出了丰满的羽翼。 她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第10章 三年前的事 点头让沈清兰接下掌家之事,宋婉吟命冯嬷嬷拿来管家玉牌。 这玉牌,是身份的象征,代表着府中大大小小事务,统统由拥有玉牌者处理。 看似权力大,实则责任更大。 从新婚那日接过玉牌开始,宋婉吟将它攥在手里十几年,累的自己心力交瘁,眼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回了春熙院,沈清兰神情凝重。 账本,玉牌,全部送到了她的院子。 眼下这只是第一步,要想替宋嬷嬷洗清冤屈,还得好好调查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她从母亲那得了一对精致的累丝蝴蝶钗,上面镶嵌珍珠玛瑙,做工栩栩如生,是宋婉吟的嫁妆。 沈清玉看见后起了争夺之心,几句话便在后院吵起来。 沈清兰气不过她那副矫揉做作的样子,便上前推搡了一把,谁知道沈清玉不小心绊了个石头,摔到了后脑勺。 伤不重,但因为伤在脑袋,而且流血了,沈德文大发雷霆。 宋嬷嬷见事情闹大,站出来替沈清兰顶罪,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沈清玉。 沈德文碍于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宋婉吟又拼命维护,只罚了宋嬷嬷半年的俸禄,便草草了事。 沈清玉却怀恨在心,病好之后,便冤枉宋嬷嬷偷了 自己的东西。沈德文本就因之前的事对宋嬷嬷不喜,眼下一起发作,将宋嬷嬷打了一顿赶出去。 沈清玉计划周全,趁着宋婉吟病时嫁祸,在此之前还让沈清兰被罚禁足。 府里没人替宋嬷嬷求情,仅半天时间,宋嬷嬷就被赶了出去。 想到这,沈清兰目光一沉,叫来珠月。 “去母亲院里借两个会算账的丫鬟,从这些账本里挑。但凡有关敬嬷嬷,铃铛,婉月这几个人的账,统统呈给我。” 珠月神色一顿。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沈清玉的人,当年全部指证过宋嬷嬷。尤其是敬嬷嬷,带头搜了宋嬷嬷院子,搜出了关键性“证据”。 就是这一份“证据”,害得宋嬷嬷背了三年的偷盗罪名。 眼下沈清兰找人查她们,目的可想而知。 珠月不敢耽误,立刻去借人。 沈清兰翻看手边账本。 和她想的一样,这成堆的账本里,没有一笔清楚的账。 虚报,谎报,甚至瞒报。 糊涂账层出不穷,有些甚至明目张胆的乱记账。 这些人,就是看准了宋婉吟身体不好,无法仔细查看每一笔账目。有时候就算看见了,也没这个精力惩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眼下在沈清兰手里,可容 不得这种事。 没一会,珠月带着人回来了。 静颐院的下人都是有能力的,且忠心耿耿,很快便发现一堆有问题的账。 沈清兰看了看,眼神越发冷淡锋利,道:“去秋池院。” 珠月明白沈清兰的意思。 很快,一连串的丫鬟婆子跟过来,气势汹汹朝秋池院走去。 敬嬷嬷和其他几个丫鬟正在院子里干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抓住。听见动静的沈清玉急匆匆跑过来,诧异的看着眼前一幕。 “沈清兰,你疯了吗?” 沈清兰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确认这几个人都绑好了,抬手示意带走。 珠月站在一旁扬起脖子,高举手中玉牌:“二小姐,我们大小姐代替夫人掌家,查账时发现您这院里有些下人不干净,带回去审问。” 沈清玉脸色骤变。 她惊讶的看着珠月手里的玉牌,脸上阴晴莫辩,“你说我院子里的人不干净,你有什么证据?” 沈清兰垂着眼看她,“我是沈家嫡女,审几个下人罢了,还需要向你出示证据?” 沈清玉气的牙关咬紧。 “沈清兰,别以为自己一时得意,就可以摆嫡女的架子了。你这么做爹爹知道吗?” 沈清兰嗤笑。 沈德文,又是沈德文。 沈清玉唯一的倚仗,也就是沈德文。 “若是想告状,悉听尊便。” 说罢转身离开,不给沈清玉一点胡搅蛮缠的机会。 敬嬷嬷和铃铛婉月两个丫鬟还在哭喊着,沈清玉追到门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回到春熙院,三个人被整整齐齐押在院子里。 沈清兰也不着急审,拿毛巾堵了三个人的嘴,端了杯茶在廊下喝。 不一会,外头便传来动静。 沈德文风风火火跑过来,看见院里这架势,瞪着沈清兰,“你什么意思?” 沈清兰抬眸,看见沈清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可笑,可悲。 死到临头了,还觉得自己能被庇佑吗? 沈清兰不急不缓的翻开账本,从第一本念起:“庆历二十六年三月,敬嬷嬷于初一和十五,先后在账房领了两笔工钱,共计五十两。” “庆历二十六年六月,婉月以为沈清玉做夏装为由,先后在账房领了五百两。” “庆历二十六年七月,铃铛又称沈清玉零花钱不够,在账房支走了二百两。” “同年九月,敬嬷嬷称沈清玉过生辰,又在账房拿走了六百两。” “还有十月份的炭,足足用了两百斤。” 沈清兰看向敬嬷嬷 ,在她心虚的眼神中逼问:“请问,你这一个月两百斤的炭,是烧给谁了?” 偌大的院子,顿时寂静。 这一笔笔令人匪夷所思的账目,沈德文都怀疑是不是真的。 快步走上前,抢走沈清兰手中的账本翻开,沈德文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沈清兰道:“父亲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她们抓起来了吧?” “府中规矩,嫡系子女一季的衣裳用银是一百两,可沈清玉光六月份就花了五百两。就算爹爹宠爱她,按照嫡出的用银来,也超出了四百两。” “府里一年才几千两的收入,你一人就花了一半。” 沈清兰冷笑:“妹妹,你可奢侈啊!” 沈清玉脸色一白。 沈德文一直为府中缺钱之事所困扰,要是让他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那她就彻底完了! 想到这,沈清玉扑通一声跪下,瞬间红了眼眶,“爹爹,这些账女儿不知道啊,女儿穿的什么用的什么您都知道,哪里花得了那么多钱!” 沈德文见状,有些犹豫。 沈清玉身上的衣裳还是寻常布料,一套做下来也才十几两,账本上的数字未免太过夸张。 “妹妹的意思,你毫不知情,是这些下人假借妹妹的名义私吞?” 第11章 以死证清白 话说完,敬嬷嬷几个人脸色惊恐,拼命摇头。 奈何被堵住了嘴,无法说话。 沈清玉脸色也有些白,犹豫的看向旧仆,紧张的握紧了手中帕子。 眼下情景,已没有办法力挽狂澜,若不把所有罪名推到下人身上,恐怕她自身难保。 沈清玉咬牙,开口道:“一定是这群下人私吞,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女儿的名义捞钱,请父亲明察!” 敬嬷嬷和婉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挣扎嘶吼的更厉害了。 沈清玉却别着脸,不肯再看她们一眼。 沈清兰轻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仿佛看戏般置身事外。真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可惜在她这里,这才刚刚开场而已。 “既然妹妹这么说,那定是下人私吞。依我看,先把这几个人关到后院,再商量如何处置。” 沈清兰松口的太快,沈清玉庆幸之余,有些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放过了? 然而沈清兰脸上始终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眼底带着一丝寒意和冷漠,叫人不敢直视。 沈德文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银子追回来。” 说完,沈德文习惯性把事情一丢,转身离开。 他从来不真正操心家中事,却喜欢事 事都插一脚,不时检查有没有做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 沈清兰将人押进后院,锁扣一上,便再无机会逃出去。 外头天色渐黑。 沈清兰看着三个眼睛哭肿的人,大发慈悲的去了她们嘴里的抹布。一有说话的机会,三人便开始哭喊冤枉,朝沈清兰磕头请罪。 沈清兰语调依旧平缓,甚至透着几分冷漠,“证据确凿,你们朝我喊冤也没用,应该去找你们主子。” “是她将所有罪名推给你们,将你们害成现在这样。” 沈清兰又道:“按照府里的规矩,你们几个肯定是不能留了。不过贪污了这么多银子,父亲是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如果能交出银子还好,要是交不出,恐怕只能赔命让父亲消气了。” 轻飘飘的语气,却像重锤一样锤在三人心里。 敬嬷嬷最先做出反应,她上前爬行两步,“大小姐,求您救救我,我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 沈清兰垂着眼睛看她。 “当牛做马?我的身边不缺牛马。” 敬嬷嬷又开始磕头,“您让老奴做什么都行,只要您救了老奴,老奴这条命就是您的。” 其他人见状也上前磕头,朝沈清兰求救。 昏 暗的光线中,沈清兰嘴角轻轻一勾,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光。 鱼儿,上钩了。 “想要我救你们也很简单,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三年前,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诬陷宋嬷嬷偷盗东西?” 三人脸色一变。 敬嬷嬷惊恐的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沈清兰一开始就是为了此事,才将她们三人抓起来。 事情过去三年,沈清兰从没说过要为宋嬷嬷讨回公道,她们甚至快忘了这回事。 然而此刻,沈清兰提起,所有人都像是被捏住了命门,背后一身冷汗。 “您……您是想让我们指证二小姐?” 沈清兰弯下腰,压抑着危险和愤怒的眸子盯着她,低声道:“想活的话,乖乖同我去见父亲,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远走高飞。” “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们。” 沈清兰如玉的指节搭上敬嬷嬷的脖子。 敬嬷嬷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惊恐的张大嘴,僵硬的点头。 沈清兰起身,冷淡的拍了拍手,朝珠月吩咐:“把人带着。” 直奔沈德文书房。 沈清兰进去,朝沈德文行礼,“女儿方才审问敬嬷嬷等人,谁知道几人为了活命,竟然向女儿说了一桩大事。” “ 女儿想着还是该由父亲做主,便将人押了过来。” 沈德文听完皱眉,这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下人,居然还有大事瞒着自己? “快带进来!” 三个人被依次押进书房。 这一次没有抹布堵嘴,敬嬷嬷跪下便开始哭道:“老爷,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愿以死谢罪。只是死之前,有一事实在内心愧疚,怕入了阎王殿被罚入畜生道,今愿说出来祈求原谅。” 敬嬷嬷言辞恳切,哭声哀痛,沈德文一时也有些惊讶。 沉下声音,沈德文道:“你还做了什么事?” 敬嬷嬷抽泣着,“三年前,二小姐院里曾出过一桩偷盗案。” 沈德文顺着想了想,想起了些印象,道:“我记得确有此事,是清兰的乳母所做,当时还是你带人搜的证据。” 敬嬷嬷点头,“是,是老奴搜的证据。但这其中另有隐情,宋嬷嬷其实从未偷盗,那镯子是老奴塞进宋嬷嬷床下的。” 迎着沈德文震惊的目光,敬嬷嬷哭喊道:“老奴也不想这么做,老奴都是奉了二小姐的命令,才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沈德文腾地一下站起来。 他愤怒又震惊的看着敬嬷嬷,气的手指颤抖,“你个刁奴,胡说八道,竟敢污蔑 主子的清白!” 敬嬷嬷没料到他居然不信,拼命道:“是真的,老奴说的都是真的。” 沈德文还想说话,沈清兰上前。 屈膝跪下,沈清兰开口:“实不相瞒,现在府中为母亲诊治的宋卯大夫,就是宋嬷嬷的儿子。” “宋嬷嬷被赶出府后,宋大夫一直在四处为母亲鸣冤,今他就跪在书房外,请父亲给这对母子一个公道。” 沈德文又惊诧的看向沈清兰。 “你……” 敬嬷嬷见状,忽然道:“老爷不相信,老奴只有以死证清白,只希望阎王爷那能给老奴记上一功!” 说着,敬嬷嬷起身往柱子上一撞。 珠月见状,连忙去拦人,却还是慢了半步,敬嬷嬷晕了过去。 沈清兰见状,大声道:“父亲,您到现在还不相信吗?” 沈德文震惊的看着敬嬷嬷。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宋嬷嬷苍老颤抖的声音,“老奴冤枉,苍天可鉴啊!” 轰隆! 空中一道惊雷,将书房照的透亮,沈德文惊恐的脸上满是虚汗。 屋外下起泼瓢大雨,天气骤变。 若说之前他还不肯相信此事和沈清玉有关,那眼下,他就不得不信了。 后退一步,沈德文无力的坐回椅子,“去,去把玉儿给我叫过来。” 第12章 磕头道歉 又急又大的雨幕,几乎将沈清玉淋的透湿。 丫鬟采心在后面艰难的撑着伞,大声道:“二小姐,老爷这么晚叫咱们过去,有什么事啊?” 沈清玉脸色难看。 从春熙院回去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眼下这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踩着雨进了屋内,看清屋内跪的人后,沈清玉脸色一白。 纵使过了三年,眼前人已经变的憔悴不堪,可她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宋嬷嬷! 沈德文愤怒的看着她,狠狠一拍桌子,“跪下!” 沈清玉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害怕的跪下,眼神不知该往哪放。 “爹……发生什么事了?” 宋卯见到这个害自己娘的罪魁祸首,再也忍不住,“你个毒妇,三年前陷害我娘偷盗,害的她名声尽毁无人敢用,你知道我娘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沈清玉瞪大了眼睛看他,手指收紧。 沈德文还想再听沈清玉自己说,便问:“你的下人说,是你指使她们去冤枉宋嬷嬷,是真的吗?” 沈清玉当然摇头。 “不,女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女儿从小到大连谎都没有撒过,怎么可能会诬陷别人!” 沈清兰嗤笑出声。 “ 沈清玉,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眼下证据确凿,你的下人愿意以死证明所言非虚,宋大夫手里更是有一堆的证据。你要是宁死不愿承认,那我们就衙门上见!” 提及衙门两个字,沈清玉才终于慌了。 她惊恐的看向沈德文,乞求道:“女儿……女儿只是一时糊涂。” 沈德文心底一沉,竟真是的沈清玉做的! 心底气愤万分,沈德文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悲痛的看着沈清玉,“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小小年纪居然会诬陷旁人清白,你真是好有本事啊!” 沈清玉被吓坏了,哭着抓住沈德文裤脚,“爹爹,女儿当初年纪小不懂事,后来想想也是悔痛万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和爹爹说,爹爹就原谅女儿一次吧。” 沈清兰冷笑,“年纪小不懂事?” “既然妹妹现在已经知道悔痛了,那朝宋嬷嬷磕头道歉,应该不成问题吧?” 沈清玉震惊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 居然要她给一个下人磕头道歉? 沈清玉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屈辱的事,从来没有! 沈清兰眼神危险:“怎么,妹妹不愿意?那看来也不是真的悔恨,是一定要闹到衙门 那去,妹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沈清玉紧握的指甲快要把皮肤扎破。 “好,我磕。” 屈膝,弯腰,沈清玉朝宋嬷嬷重重磕下一头。 又一头。 三个头磕完,沈清玉额头泛红,脸上满是屈辱的泪水。 沈清兰看向宋卯,看见他点了点头。 “既然妹妹已经道歉,那这件事便算了。” “宋嬷嬷是清白的,日后继续呆在沈府,明日我会昭告府中所有人下人。” 说罢,沈清兰转身离去。 春熙院内,宋嬷嬷哭的像个孩子,“小姐,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老婆子死了也不清白啊。” 三年,一切终于沉冤得雪。 宋卯双目泛红,朝沈清兰一拜。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胜过千言万语,他已将沈清兰视作恩人。 夜色深深。 青禾打着伞从外头回来,在廊下匆匆拂了拂身上的水滴进去,屋里炭火烧的正暖,“小姐,那几个人都安置好了,连夜送出了城。” 沈清兰点头。 青禾又说:“二小姐那还亮着,我路过时听见里面动静,怕是今晚不消停了。” 沈清兰并不意外。 沈清玉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让她低头道歉已是不易,磕头更是比 死了还难受。 沉思片刻,沈清兰道:“还是把宋嬷嬷安置在母亲的院子吧,我怕沈清玉不放过,从我这边做文章。” 静颐院里面都是可信的人,且有能干的冯嬷嬷主持大局,比在她这好。 珠月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小姐近来可是没头疼了?” 沈清兰抬眸一想,好像确实是没疼了。 珠月欣喜,“定是宋大夫的药起效了,我听说夫人那边也好些了,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沈清兰也有些高兴,宋卯她真的找对了。 吹熄蜡烛,卧枕而眠。 沈清兰难得睡了一个安宁的好觉。 次日醒来已晚,天光大亮。 沈清兰匆匆起来,见珠月和青禾已经在门口等了一阵,有些急恼,“你们怎么不早些叫我,今日可是初一。” 沈家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祠堂上香。 沈德文前些年开始信佛,重金从金光寺请了一尊仙佛回来,就供在祠堂。 沈清兰虽不信这些,但也不好和沈德文对着干。 珠月道:“看小姐睡得香,没忍心叫醒。放心,奴婢们看着时间,定是来得及的。” 两人手脚利索,很快就替沈清兰收拾好。 从抽屉底下拿 了串快积灰的佛珠,沈清兰匆匆往祠堂去。 宋婉吟和沈德文已经到了。 沈清兰过去,依照惯例上了柱香,坐下替宋婉吟抄经。 沈德文也上完香,这才斜眼瞧向沈清兰,幽幽道:“玉儿的亲事,和赵家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沈清兰动作一停。 沈德文语气有些非同寻常,看着她的眼神也泛着寒气。 “赵公子和妹妹的生辰八字我已叫人算过,是天赐良配。聘礼单子已交由父亲和妹妹过目,没有异议,接下来只要过一遍文书即可。” 沈清兰不急不缓的说,几乎挑不出任何错误。 沈德文听罢点头,在一旁坐下,“好啊,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本事不小。” 语气似有所指,却又听不出好坏。 沈清兰垂眸继续抄写佛经,动作细致一丝不苟,抄的工整极了。专心致志,似完全不在意沈德文打量自己。 片刻后,沈德文又道:“那家里其他的账呢?” 沈清兰这回头都没抬,道:“家里账册多,一时半会看不完。” 沈德文笑了两声。 “是挺多的,怎么敬嬷嬷头上的账,就查的那么快?” 沈清兰目光一沉,停笔抬眸。 他到底想说什么? 第13章 百花节 沈德文站起来,背着手道:“敬嬷嬷几个人昨晚跑了,你知道吗?” 沈清兰依旧是冷淡的表情,略有表情道:“哦,是吗?” “跑不跑不重要,重要的是杀鸡儆猴。府上借假账贪污的下人肯定不在少数,以前大家都是浑水摸鱼,以为所有人都贪便发现不到自己头上。” “但他们想错了,既然所有人都贪,那这水下就没干净的鱼。我随便抓两条,便是重罪,如此还有谁敢动作?” 沈德文微惊的看着她。 沈清兰这一番话,彻底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女儿。 片刻后,沈德文问:“你的意思是,你找敬嬷嬷她们,是因为偶然?” 沈清兰微笑,放下手中毛笔,将佛经细致的卷起来,走到佛像前点燃,“倒也不是偶然,主要是这几个人的账太多,太离谱,被我一眼看见罢了。” 沈德文笑容僵硬。 视线扫过一旁的沈清玉,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握拳到发抖。 沈德文见状沉默。 他今天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试探沈清兰。 这段时间府里发生太多事,矛头频频指向沈清玉,让他觉得有些刻意。加上沈清玉又几次三番和他说,一切都是沈清兰的设计。 但眼下 这么试探一番,别的没试探出来,倒是看出自己这个女儿不简单。 清了清嗓子,沈德文道:“看你今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段时间看账本太累,没休息好?” “你毕竟年纪小,贸然管家太难为你了。正好你妹妹也学过这些,不如让她帮帮你吧,也好替你分担。” 沈清兰动作一顿,看向沈德文。 地上一言不发的沈清玉露出一丝得意表情,眼里满满都是恨意。 宋婉吟见状想说话,却被沈清兰打断:“看账本可是很辛苦的,妹妹娇生惯养长大,应该吃不了这种苦吧?” 沈清玉想也不想的说:“我当然可以!” “我也上过学,我也会算术,当然也能看账本。” 沈清兰微笑,“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妹妹了。” 宋婉吟有些着急。 等出了祠堂,宋婉吟拉着沈清兰的手,着急道:“兰儿糊涂,这家里的账本,向来只能由管家之人看。你把账本分她一半,不就是把管家的权力分她一半吗?” 沈清兰却摇头。 “如果我坚决不给,那父亲会怎么想?想我专横,跋扈,觉得我没有当姐姐的大度。他一向是偏心沈清玉的,我又何必在这种事情上,给他落口舌呢? ” “可……” “再说了,就算给她一半的账本又能如何?有时候,她以为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反而会成为害死自己的引子。” 沈清兰说着,眼神微沉。 宋婉吟惊讶的看着她,心下明白她有了考量,不再多说什么。 “你心里有数就好。” “眼下气候转暖,你也别老在家里呆着,没事多去外面走走。这不,快到百花节了,你和世子殿下……” 沈清兰脸上一红,“娘,你好端端的打趣我做什么!” 宋婉吟抿嘴笑起来,笑得沈清兰更加窘迫。 “好了,娘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你看你这些日子操心府里的事,人都瘦了一圈,这衣裳都不合适了。” “赶明儿去做件新衣裳,和世子殿下在百花节上好好玩一玩。” 宋婉吟推搡着沈清兰回去。 回到春熙院,院子里桃树早已开花,粉嫩的花瓣洒满了整个院子。 最冷的时期过去,百花盛开,确实到了百花节的日子。 在大魏,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都会在百花山下举行连续十天的百花节。 届时,上京城所有的少男少女们都会参加,一齐赏花对诗,游湖划舟,然后上山祭拜女娲娘娘。 传闻百花山上的 女娲庙,求姻缘最灵。 想到这,沈清兰脸有些红。 珠月偷笑道:“小姐笑的这么开心,是在想世子殿下吗?” 沈清兰连忙干咳一声,板起脸。 “没有,我只是在想,百花节那天穿什么。” 宋婉吟让她再做套衣裳,可做衣裳得花不少钱,她的小金库前段时间花的差不多,眼下实在窘迫。 珠月打开衣柜,又拿出抽屉里的钱袋,里面只有几块可怜的碎银子。 沈清兰平时的零花钱就比沈清玉少,这些还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花起来一眨眼就没了。 “要不咱们去账房领一点吧。”珠月道。 沈清兰立马摇头,“你忘了,咱们家账上根本没钱。” “可是,”珠月着急,“您好歹是府上的嫡女,总不能一套做衣裳的钱也不给。这要是二小姐,老爷肯定说给就给了。” 沈清兰无奈叹气。 “若是寻常时刻到也无妨,眼下府里正在查账,银子上又出了大差错。这时候去账房领钱,他必定觉得我徒添麻烦。” “算了,还是去衣柜里挑挑吧。” 珠月也只好作罢。 到了百花节这天,沈清兰起了个大早。 外头春光烂漫,桃花盛放,三两燕子停在屋檐上,花香袭 人。 珠玉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最后挑出两套不同颜色的裙子,“小姐,您看您是喜欢这条粉色的,还是这条淡紫色?” 两件衣裳都是去年做的,虽不算旧,但也称不上新。 珠月勉强找了许久,才找出这两条好些的,只仍是有些遗憾。 小姐明明值得上更好的。 沈清兰倒是不怎么在意,随手挑了件淡紫色的,吩咐青禾给自己梳头装扮。 她生的很好看,素面朝天也有一种干净脱俗的美,像一块温润无瑕的玉。稍作打扮,便是锦上添花,刹那间动人心魄。 沈清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笑道:“青禾这手艺又长进了。” 换上那套淡紫色织锦暗绣花鸟马面裙,搭配一件藕色短袄,沈清兰刹那间多了几分端庄温婉气质,举手投足间眉眼惊艳。 珠月眼睛都亮了,“奴婢真是瞎担心,小姐这么美,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沈清兰听了一笑,打趣道:“你这小嘴,就是会说。” 时候也不早了,沈清兰匆匆出门。 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沈清兰看见时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回头一看,沈清玉正穿着一套鹅黄色织金花鸟裙,梳着复杂的凌虚髻,妆容精致的走出来。 第14章 你要教训谁? 看见沈清兰,沈清玉高傲的眼神多了几分嫉恨,随即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 “姐姐好歹是第一次参加百花节,怎么不做套新衣裳,这去年的样式也拿出来穿,不怕世子殿下嫌弃吗?” 沈清兰笑容一敛。 “妹妹身上这衣服样式倒是新颖,恐怕花了不少钱。又是从账房支的?这回下面的人没再阳奉阴违,背着妹妹贪污私吞吧?” “你!” 沈清玉脸色一黑,气得甩袖而去。 沈清兰看都没多看她一眼,不急不缓的上了马车。 百花山脚下热闹非凡。 上京城几乎所有的世家公子,小姐,统统来了。 沈清兰扶着珠月的手缓缓出来,举目之处全是人,个个打扮的人比花娇。沈清玉从后面出来,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大步上前。 珠月气的跺脚,“太过分了!” “我看咱们也该去账房支银子才对,免的二小姐这么嚣张。” 沈清兰摆摆手,表示算了。 沈清玉也就只能在这点地方找回面子。 视线扫过周围,沈清兰很快在一颗梨树下发现君世景。 他和几位公子站在一起,却犹如鹤立鸡群般如突出,一身藏蓝色狐毛大氅将他衬的贵气逼人 ,因病苍白的眉眼又多了几分脆弱感。 沈清兰嘴角一抿,走上前去。 忽然,一位素衣白裳的姑娘上前,亲密的拢了拢君世景的大氅。 沈清兰僵在原地。 君世景的视线终于落过来,当即眉头一皱,拉开女人的手大步过来,“站在这里做什么?” 沈清兰看向一旁。 方才素衣白裳的女人转过身来,容貌娇艳笑容大方,缓缓走到君世景身侧,“这位就是沈小姐吧?” 沈清兰楞楞的看着她,“不知姑娘是?” 女人垂眸一笑,“君琳琅,世景的阿姐,现兵部尚书赵臣之妻。” 沈清兰恍然大悟,仔细一看两人确实有些像。 刚刚居然没注意…… 君琳琅又掩唇笑起来,虽穿着素雅但仍不掩眉目艳丽,“沈小姐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别家的女子,来勾引你未婚夫的吧?” 心思被当场戳破,沈清兰有些尴尬的笑了。 君世景皱眉,“我阿姐一向如此,口无遮拦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沈清兰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连忙摇头。 “早知殿下有位姐姐,但从来没见过,没想到竟这么年轻。” 君琳琅顿时笑起来。 “景儿,你未婚妻嘴可真甜 ,姐姐喜欢。” 说着,君琳琅从手上取下一个镯子,“第一次见弟妹,也没准备什么,这点小心意就当见面礼了。” 沈清兰还没反应过来,镯子就套了上去。 “瞧瞧,这镯子我带着大了,给弟妹就正好,缘分啊。” 确实取不下来了。 沈清兰只好收下道谢。 君琳琅眼珠子一转,十分识趣道:“好了,我夫君过来接我了,你们慢慢玩吧。” 说罢离开。 沈清兰一愣神,身边已经没人了。 珠月和青禾两个丫鬟也不知去哪了,左右没瞧见身影。 “这镯子……” 君世景看了一眼,十分自然的握住沈清兰手臂,“带着吧,阿姐送出去的东西,退回来她会不高兴的。” 沈清兰心想也是。 就是这手…… 沈清兰僵硬的伸着手臂,不敢缩也不敢动,像个木头一样任君世景抓着。 走了两步,君世景忽然停住,沈清兰一下没注意撞上去。 吃痛的揉了揉脑袋,抬眼就看见君世景戏谑的眼神。 “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我没紧张。”沈清兰舌头都打结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君世景脸上笑意更明显。 沈清 兰深觉有点丢人,尴尬的别过脸。 “罢了,你在这里歇一会。” 说完,君世景转身去了一旁的小摊前。 沈清兰终于觉得能松一口气了,背过身狠狠拍了几下僵硬的脸,又甩了甩发懵的脑袋。 再回头,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几位没见过的姑娘站在沈清兰面前,上下扫视,嗤笑道:“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顺德侯府嫡女?顺德侯府早没气候了,就算是嫡女又怎样?” 沈清兰眉头一皱,眼神寒下来。 “我和几位无冤无仇,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环顾四周,果真在一处隐秘角落,看见一直在观察的沈清玉。 顿时明白所有。 沈清玉能言善辩,又会演戏,最会糊弄利用别人。 这几个人,恐怕就是她在白花节上认识的姑娘,被几句话挑拨利用了。 “是无冤无仇,但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横行霸道的人,真以为自己是嫡出的就厉害?我看你穿的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庶女呢!” 说着,为首的赵莺莺甚至伸出手,朝沈清兰推去。 沈清兰一把抓住。 “几位姑娘,做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随便被别人几句话糊弄。否则,自己 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说罢用力一甩,沈清兰将人推开。 赵莺莺踉跄两步,气愤的看向沈清兰,“你敢推我?” 沈清兰正要说话,突然四周一片安静。 赵莺莺还没意识到变化,指着沈清兰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你居然敢推我!不就是个顺德侯府吗,你那个没用的爹就是个四品官,我爹可是正三品!” 身后的人看不下去,拉了拉赵莺莺。 赵莺莺气的转身,张嘴就骂:“你拉什么拉,我今天就是要教训……” 君世景手里拿着糖葫芦,脸色阴沉的站在一旁。 赵莺莺顿时腿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你要教训谁?” 赵莺莺吓坏了,颤抖着手往后退,“我……我都是乱说的,我没有……” 这可是淮扬世子。 淮扬侯唯一的儿子,家里掌握着整个大魏一半的兵权,连皇子都要礼让三分。 而她三言两语,就得罪了这样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赵莺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的眼泪直流。听见君世景问她的名字,又害怕牵连到家里,一个劲的道歉。 沈清兰看不下去,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走吧,这里没意思。” 第15章 抢账本 君世景见状,什么也没说离开。 赵莺莺已吓的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被人搀着都起不来。 沈清兰见她这惨样,又看了看君世景,“殿下生起气来,确实有些可怕。” 君世景转头,面无表情,“有吗?” 沈清兰点头。 那姑娘都快吓傻了。 君世景毫无自知,只觉得是她太胆小。 “所以你也怕我?” 沈清兰一愣,然后摇头。 比起害怕,更多是紧张吧。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君世景在一起,总会闹出些糗事。 比如刚刚遇见君琳琅。 手腕上的镯子存在感很强,沈清兰时刻都能感受到,烫手一般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许是这气氛太微妙了,到处都是相约的少男少女。沈清兰干咳一声,“要不,咱们去庙上拜拜吧。” 总比站在这好。 君世景听罢一笑,“女娲庙求姻缘最准,你求什么?” 沈清兰脸霎时红了。 “我……” “我替我娘上香,求女娲娘娘保佑我娘身体康健。” 说完,沈清兰埋着头一溜烟跑了。 另一边。 沈清玉心有不甘的坐在秋千边,想起沈清兰那个嚣张的样子,便恨得牙痒痒。 头顶桃花盛开,沈清玉却没有一点赏花心情,正欲离开。 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锦衣男子,目光打量的看着沈清玉,嘴角一抹邪笑:“这位小姐 ,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沈清玉冷冰冰的看着他,只觉得这登徒子胆子可真大,一把拍开他的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 说完,沈清玉扬长而去。 站在原地的男子挑眉,望着沈清玉的背影轻笑,眼神若有所思。 一旁的下人低声道:“端王,这位好像是顺德侯府的庶女,名字叫沈清玉。” 沈清玉…… 陆士齐低声一笑,眼神多了些别的意味。 …… 顺德侯府。 沈清兰最终还是没去女娲庙,早早回了家。 宋嬷嬷正巧路过园子,看见沈清兰,“小姐不是和世子殿下去百花节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沈清兰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将它藏起来,“见过了,我觉得有些无聊就回来。” 宋嬷嬷抿嘴笑,“怎么能无聊呢,百花节上可多玩的东西了。” 沈清兰见她手里拿着东西,连忙转移话题,“这些是什么?” 宋嬷嬷道:“一些食补的药材,卯儿说夫人的身子骨太差,得好好补一补。我让厨房的人买了些。” 事关宋婉吟,沈清兰上前看了看。 “怎么就一些寻常的东西,没买点好的吗?” 宋嬷嬷道:“说是现在府上账面有些紧,我也不好为难厨房的管事。赶明儿我自己出去买点燕窝,让夫人补补。” 沈清兰拧眉。 沈清玉有钱做新衣裳 ,没钱给母亲买一份燕窝? “嬷嬷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来办。” 珠月也有些看不下去,道:“许是宋嬷嬷久不在府中,这些下人不把她当回事,要不我去一趟吧。” 沈清兰想想有道理,点头。 回到春熙院,沈清兰看见自己空荡荡的书案,眼神一沉。 “账本呢?” 丫鬟兰心匆匆进来,低着头道:“方才秋池院来人了,说二小姐要看账本,全部拿走了。” 青禾恼怒,“无用,小姐这才离开半天,你们连一点东西都守不住吗?” 兰心连忙跪下,哽咽道:“奴婢拦了,可秋池院来了一大批人,奴婢实在没办法。” 青禾还想说什么,沈清兰抬手制止。 “算了,沈清玉是故意的。” 赵莺莺出事后,沈清玉应该就早早回来,趁此机会把账本拿走。 拿起一旁的披风,沈清兰看向青禾,“陪我去趟秋池院。” 她倒要看看,沈清玉这么着急把账本拿走,想做什么。 才到秋池院门口,便看见一面无表情的丫鬟拦门,“大小姐,我们二小姐身体不舒服,已经躺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怎么能一个人躺着呢?正好府里宋大夫医术高明,请他过来为妹妹诊脉。” 丫鬟一急,大声道:“不用了,我们小姐 没那么金尊玉贵,一点小病用不着看大夫。” 沈清兰眼神一寒。 “放肆!” “你一个下人,明知道主子病了还不请大夫,你安的什么居心!” 丫鬟没想到沈清兰揪住这个不放,慌张起来,“我,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就是按照小姐吩咐办事,大小姐请回吧。” “吩咐?我看是你阳奉阴违吧,我即刻就要进去看人!” 说着,沈清兰一把把人推开。 大步进入屋内,沈清玉正坐在桌前,上面摆着厚厚一摞账本。 沈清兰看向她,“妹妹不是病了吗?” “不严重,所以抽空来看看这些账本,好替姐姐分忧。” 沈清兰上前,随便拿起一本翻开,上面没什么变化。 “既然不舒服,就别劳累了。这账本一时半会也看不完,妹妹拿这么多走,万一把自己累坏了,父亲还得怪到我头上。” 沈清玉微笑,把其中一摞推过去,“既然如此,这些就留给姐姐看吧。” “我初看账本,不懂什么技巧,所以一窝蜂全拿过来。方才看了一会,才知道实在是难,所以不敢托大。” “有劳姐姐辛苦了。” 沈清兰视线垂下。 吩咐人将账本搬回去,沈清兰又扫视这个房间一圈,离去。 青禾匆匆跟在后面,小声道:“小姐,这些账本肯定都被动手脚了,否则她怎么交的 这么痛快。” 沈清兰沉默不语。 回了院子一看,果真有问题。 这些账本看着和之前的没两样,其实许多细节的地方有问题,一看就是假账。 “小姐,真账本肯定都被她藏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沈清兰轻笑。 轻飘飘将这些账本一丢,沈清兰看向床底。 青禾顺着视线看过去,从床底拖出来一个箱子,里面竟然全是账奔! 青禾惊讶的张大嘴。 沈清兰道:“这才是真正的账本。” 沈清玉拿走的,只是一堆伪造的假账本罢了。 她为什么看账看得这么慢,就是因为在伪造这些假账,等着沈清玉出手那一天。 现在,总算可以大大方方查账了。 先从厨房开始。 沈清兰找出后厨那部分的账,一页一页的看。 尽管早有准备,知道后厨是个油水多的地方,难免出现贪污回扣事件。但是真正看完这些账本,沈清兰还是诧异愤怒。 后厨的账可以说一塌糊涂! 白菜十两银子一斤,米百两银子一斗,荒唐至极! 她说顺德侯府每年几千两银子的入账,为什么还穷成这样,甚至连一碗燕窝都买不起。 原来全贪进了私人的口袋! 良久沉默,沈清兰将这些账一笔一笔记下来,沉声道:“今天晚上,你们把后厨的张管事给我带过来,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第16章 吃到教训 当晚,月明星稀。 张管事忙活完厨房的活,收拾着准备回自己屋子。 珠月提着一小壶酒,笑眯眯的走近,“张管事,今日白天托您买的燕窝,可找人去打听了?” 张管事是个年过中年的女人,长的一身肥膘,看见酒坛上“三月春”的字眼,当即眼睛一直。 “好说好说,不就是一份燕窝吗,明儿我叫下面的人你去帮你买。” 珠月见状笑容更深。 狗东西,白天找你就说账面上没钱,买不起燕窝。 现在变脸变得这么快。 提着酒走到一旁驾好的小桌上,珠月又端出几碟小菜,恭恭敬敬给张管事满上,“劳管事上心,我替我们家小姐,多谢您了。” 几杯酒下肚,张管事的脸开始发红。 “你这酒……有点烈啊。” 珠月笑着,心想能不烈吗? 这里面掺了七八种烈酒,就算是神仙来了喝上两杯也得糊涂。 将张管事脑袋已经晕了,珠月趁机搀着她,“管事,您醉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方向却是春熙院那边。 走着走着,张管事眉头一皱,“这不对吧,咱是不是走错路了?” 珠月随口糊弄着:“没错,定是管事你 看错了,醉糊涂了。” 说话间,到春熙院了。 珠月把人往后院一丢,舀出一瓢冷水,猛地一泼。 张管事冻的一激灵,什么醉意都消了。 沈清兰坐在廊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湿透的张管事,“管事嬷嬷,没醉糊涂吧,可还认得我?” 张管事吓的爬起来,“认,认得……” 再回头看珠月,一副讥笑模样。 明白了自己是被设计过来的,张管事有些害怕,结巴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老奴没做错什么啊。” 沈清兰轻笑。 她把账本往张管事面前一丢,“十两银子一斤的白菜,请问嬷嬷您是从那买的?” “镀金的白菜吗?” 张管事脸色一白,颤颤巍巍打开账本,张管事的脸越发没有血色,突然双手伏地开始磕头,“大小姐,老奴就是一时糊涂,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 “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是想成为第二个敬嬷嬷吗?” 张管事想起敬嬷嬷的下场,立马跪爬到沈清兰面前,“大小姐,老奴也是迫不得己,都是有人逼迫老奴这么干的,老奴忠心顺德侯府呀!” 沈清兰眼睛一眯。 “你说有人逼你, 是谁?” 话到嘴边,张管事却犹豫了。 沈清兰见状,看向一旁珠月,“来人,把她绑起来,即刻押到父亲的院子。” 张管事吓的连忙摇头,“是二小姐!” “都是二小姐让老奴这么做的,老奴一分钱没收,都是二小姐拿走了。老奴哪里有这么胆子,都是被逼的。” 沈清兰眼神微沉,声音拔高:“荒唐!” “妹妹是父亲的孩子,想要钱找父亲要就是了,怎么会和你干出这种腌臜事!” 张管事见沈清兰不信,连忙道:“老奴说的句句属实!二小姐虽然得老爷宠爱,可也不能总找老爷要钱,于是就想到利用老奴从府中捞钱。” “二小姐说,老爷对她再好也是虚的,但这些真金白银是真的。老奴也不想这么作,但老奴要是不做,二小姐就要把我赶出去。” “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都靠我养着,实在不能丢了这份活计呀!” 张管事铺天盖地的哭惨,一边哭一边说,几乎把沈清玉所有罪证全部吐了出来。 并且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沈清兰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已知道此事。 “说的不错。” 张管事 一愣,看见沈清兰脸上知悉一切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 “大……大小姐……您什么意思?” 张管事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清兰微笑,“我说,你说的不错,我都记下了。赶明儿见父亲的时候,就按照你刚才说的,一个字不漏的复述。” 张管事吓的六神无主,伏地上拼命磕头。 沈清兰这是要她指认沈清玉。 这是要她死啊! 沈清兰反而笑着安慰她:“别这么紧张,你刚刚不是说的很好吗?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父亲应该也不会觉得你有罪。” “你要是不放心,就回去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把自己撇的再干净点。毕竟这件事我肯定不能瞒着,到时候父亲那边还得你解释。” 张管事哭的说不出一个字。 沈清兰摆摆手,示意珠月把人带出去。 拖着浑身无力的张管事出去,珠月冷冷道:“眼下我们小姐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想活命,就按照小姐说的做。” “你要是实在忠心二小姐,那就跟着她一起下地狱吧。” 说罢,把人往屋里一推,门锁上。 张管事瘫软在地上,仿佛丢了半条命。 沈清兰敢这么把她放回去,就 笃定了她耍不出什么花招。 有账本在,就犹如捏住了张管事的死穴,她就算去求沈清玉帮忙也于事无补。 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沈清兰所说,把一切都推给沈清玉。 想到这个,张管事打了一个寒颤。 和二小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她最清楚这位长相乖巧的小姐心底有多狠。 她帮了沈清兰,就算自己逃过一劫,可得罪了沈清玉,也没办法继续呆在顺德侯府。 …… 春熙院内。 青禾正伺候沈清兰宽衣梳头,小声问:“小姐,咱们干嘛不直接把张管事带到老爷那,不照样可以给二小姐定罪吗?” 沈清兰取了耳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你觉得,沈清玉能想到趁我不在把账本拿走作伪,父亲那边会没有准备吗?” 青禾一想还真是。 “况且就算我把张管事带过去,又能怎样?” 沈德文就是偏心沈清玉,只要这份偏心没有影响到他自己的利益,他就可以无限容忍沈清玉的一切。 所以仅仅是一点贪污的罪名,不够,远远不够。 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让沈德文厌弃沈清玉。 这样,沈清玉才能吃到教训,她才好更好地报复沈清玉! 第17章 大办寿宴 次日。 一份上好的燕窝送到了春熙院。 沈清兰微微一笑,知道张管事做出了聪明的选择。 拿起燕窝,沈清兰往静颐院去。 院子还和上次来时差不多,只是多了许多艳丽的花,看起来有生机多了。假山边还驾了一个躺椅,宋婉吟坐在上面休息。 沈清兰一眼看过去,宋婉吟脸色好了许多,惊喜不已。 “母亲近来气色好多了。” 宋婉吟笑着道:“都是宋大夫的功劳,我确实觉得舒坦多了。这些花也是宋大夫安排的,说我不能老闷在屋里,得出来透透气。” 沈清兰感激的看向宋嬷嬷。 将燕窝递过去,沈清兰道:“这是现如今能买到的最好燕窝,劳宋嬷嬷操心。” 宋嬷嬷看了一眼,惊讶咂嘴。 “这得不少银子呢。” 宋婉吟见状,回头问沈清兰:“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自然不是我出的银子,府上的钱。” 宋婉吟惊讶。 家里的账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清楚的很。 都是多年积下来的老毒瘤,想铲除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背后还有沈清玉支撑。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由她们去。 “母 亲,那些账本我都看了,她们就是欺您病弱无力。咱们这偌大的顺德侯府,就像一根空心的木头,里面全被这些毒虫给蛀干净了。” 再这样下去,别说主子吃不起饭了,连下人的月银都要发不起! 宋婉吟听罢沉默。 她本来打算等自己好一点,就处理此事,没想到沈清兰先动手了。 “娘相信你有本事,只是你知道这件事不好办,沈清玉从小就心思颇深。你爹又一直偏心她,你这般针对恐怕会惹的老爷不悦。” 沈清兰沉思片刻,点头,“母亲说的我都知道,如果没有万全把握,我是不会随意出手的。” 宋婉吟听罢这才放心。 说着,冯嬷嬷走过来,低声道:“夫人,老爷院里的忠良来了。” 宋婉吟听完抿嘴,朝丫鬟朝了朝手。 一碗汤药端过来,搁在桌上,宋婉吟拿出帕子咳了几声,垂眸摁着脑袋靠下。 动作间透出些虚弱,和方才的神采奕奕大不相同。 忠良进来,便见着这幅模样,先上前问候:“老爷近来公事繁忙,特命奴才过来看看夫人近况,病可好些了?” 宋婉吟头也没抬,有气无力的说:“老毛病了,总是那样。” “ 老爷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忠良道:“下月是老爷的五十寿诞,想问问夫人准备如何操办。” 沈清兰闻言皱眉。 “母亲现在身体不好,已经不管家事。父亲的寿宴应该来问我,怎么还来叨扰母亲?” 忠良有些为难,低头道:“老爷说想办的仔细点,小姐您毕竟是第一次掌家,这种大事交给您不放心。” 宋婉吟听罢起身,刚想开口,却被沈清兰摁住。 “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回去告诉父亲,这件事情我来办。母亲病的实在厉害,没办法劳累操心。” 忠良见状,只好点头退下。 待人一走,宋婉吟拉着沈清兰上前,“你这孩子怎么老抢话,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你从来没干过。” 沈清兰坐下道:“就是因为不轻松,所以才更不能让您干啊。” 况且,她还有别的想法。 回去翻了翻账本,沈清兰看着上面令人为难的数字,想起忠良的话。 忠良说的委婉,但话里话外,就是要大办的意思。 沈德文为官默默无闻,在朝上也是领个闲职,几十年来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怎么扬眉吐气过。 今年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就是和淮扬侯府结亲, 沈德文在外面走路都神气三分。 好不容易有了一件春风得意的事,怎么能不借此炫耀炫耀? 沈清兰冷笑。 想的倒是轻松,也不看看家里的账面上还剩多少钱。 一场宴席办下来,少说也得花七八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出去,一家人之后吃什么? 揉了揉太阳穴,沈清兰把事情一件一件分下去。 这一忙,就忙了一个月。 好不容易到了寿宴前一日。 沈德文十分满意的看着重新修缮过的松园,频频点头。 “兰儿年纪小,但确实能干,第一次办这种大事就井井有条。” 别的不说,就这个宴会场地,布置的属实有面。 沈德文很高兴。 大笑两声,沈德文甩甩袖子,准备去厨房看看菜准备的怎么样。 才走到厨房门口,便听见里面熙熙攘攘,动静声不小。眼下时候还早,下人就这么卖力的干活,沈德文十分满意。 背着手走进去,沈德文想说赏赐点银子。 睁眼一看,菜筐里全是烂叶子! 沈德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震惊的看着菜筐子,扫视四周。 原本应该是准备充足的厨房,眼下什么都没有,没有菜也没有肉。 “这是怎么 回事!”沈德文怒了。 厨房的下人们都慌张跪下,张管事跪在最前面,战战巍巍道:“这……这是……” 沈德文气得脸乌黑,转头大声道:“沈清兰呢,把她给我叫过来!” 厨房众人大气不敢出,气压低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沈德文极其重视这次寿宴,为此邀请了许多官场上的同僚,再三吩咐一定要准备豪华的菜式。 眼下距离寿宴只有不到一天,厨房里却只有一些臭鱼烂虾,沈德文脸都青了。 春熙院内。 沈清兰正在院子里赏花,听见忠良的话,故意惊讶的起身。 “怎么会这样?” 忠良也为难,道:“奴才也不知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一进厨房,就看见沈德文铁青的脸。 沈清兰惊讶的捂住了嘴,指着菜筐里的烂叶子:“张管事,这是什么回事?” 沈德文阴沉这脸。 “你还有脸问,府中事不是由你操办吗?” 沈清兰连忙跪在地上,“父亲冤枉,此事女儿毫不知情。厨房和后院的事,一直由妹妹负责。况且张管事嫌女儿年轻,从来不让女儿插手厨房内务。” “女儿想管,但有心无力!” 第18章 幕后主使 沈德文听完,气的颤抖。 “你才是掌家之人,为何这后院之事会是玉儿管?” 沈清兰低下头,委屈道:“父亲难道忘了,前些日子您说让女儿分一半账本给妹妹,这便等同于交出一半的管家权。” “妹妹初次掌家,勤勤恳恳想做漂亮点,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插手。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着,沈清兰竟然擦了擦眼角。 沈德文气的说不出话。 半响后,只能把脾气撒在张管事身上,“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 张管事趴在地上发抖。 “老爷开恩,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全是二小姐让奴才做的。” 沈德文震惊一愣。 “你说什么?” 张管事一窝蜂的全部说出来:“是二小姐吃了回扣,奴才只是按照二小姐的吩咐办事。” “二小姐拿了一半的银子,实在没钱了,才只能买这些。” 沈德文完全不相信。 “胡说八道,玉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平日对沈清玉从没节省过,要多少银子给多少,怎么会养出这么贪财的女儿。 况且,顺德侯府是她家,哪有自家女儿贪自家银子的 。 简直荒谬! 张管事哭的更凶,一边磕头一边说:“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五雷轰。” “这么大的事,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的寿宴上动手脚啊。” 沈德文一时间面色复杂。 张管事说的有道理,如果这真是一介下人私自所为,未免胆子太大。 沈清兰见状道:“父亲,要不把妹妹请过来问一问,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沈德文犹豫片刻,点头。 片刻后,沈清玉匆匆而来。 还没等她看清形势,张管事跪爬着过来,“二小姐,求您救救我,奴才都是听了您的吩咐啊。” 沈清玉脸色一白,慌忙甩开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管事继续说:“您忘了吗?是您找到我,说要利用这次寿宴,好好捞一笔。” “您让我从大小姐那拿了五百两银子,然后分一半给您。” “奴才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可是今年外面菜价上涨,剩下的银子实在买不到什么好菜。” 沈清玉震惊的看着她。 张管事说的是真,但是也假。 她确实吃了回扣,但却远远没有二百五十两之多。 况且她也不傻,怎么 会在这个重要的日子,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害自己。 这一看就是张管事倒戈污蔑,沈清玉气愤的扇了她一巴掌,“满口胡言!我何时叫你做过这些事情,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张管事惨叫一声,模样更加可怜。 沈清兰问:“你张口闭口就说妹妹是幕后主使,可有证据?” 张管事连忙点头。 “有,奴才有证据!” “二小姐这些年在厨房吃的回扣,老奴全部有记账。不仅老奴知道,我身边亲信的厨娘都知道,她们都可以作证。” 沈德文这下是真的有点怀疑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玉。 难道真是她做的? 沈清玉当即慌了神,紧张道:“她自己记的私账,还不是随便怎么编排,不可作数。父亲要查,就查府上的公账!” 每一笔从厨房花的钱,都会记账,一查便知。 沈德文当即道:“把厨房的账本拿过来!” 揪着手指的沈清玉顿时松了口气。 等账本拿来时,沈清玉脸上已没了之前的慌张,甚至有几分胸有成竹。 沈清兰将账本递给沈德文。 顿时,沈德文脸色突变,本就铁青的脸颤抖着,最后抓起账本往沈清玉脸上一丢 。 “混账东西!” 声音之大,吓的沈清玉一震,惊恐的看着他。 等她看清地上的账本,沈清玉脸色彻底白了。 “这……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做了万全准备,把所有厨房的账本都换了。 为什么还是原来的账本? 沈清兰道:“张管事提供的账,和府上的账本统统能对上。” 这便说明,沈清玉是真的贪了府里的银子。 沈德文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逆女!” “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沈清玉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嘴角当即流出鲜血。 眼下这情形,她百口莫辩。 沈德文正在气头上,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沈清玉心里恨的滴血。 她又被设计了!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给我押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沈德文大声呵斥。 没一会,沈清玉就被拖着出去。 院内一众下人战战兢兢。 沈清兰道:“父亲,张管事和这些厨娘纵然可恶,但眼下府上正是用人之际,不妨给她们一个机会,戴罪立功。” “若是能趁着这一日时间办好父亲您的寿宴,便说明人还是有用的。” 沈清兰所言,正好是他心中所想。 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寿宴能不能顺利举行。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给这群狗奴才一个机会。要是办不好,明日过后统统赶出去,永不再用!” 众人惊惶,匐地称是。 目送着沈德文离开,张管事这才松了口气。 从地上起来,众人瞬间忙活起来,打开封住木箱和竹篓,里面全部都是上好的食材。 沈清兰检查了一遍,十分满意。 她既然要设局,那定会想好全身而退的办法,怎么会真的把寿宴搞砸呢。 怪只能怪沈清玉愚蠢。 从看见厨房账本起,她便知沈清玉和张管家有勾结。 但若是简单把这件事报上去,恐怕被沈清玉花言巧语一番,还是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她不动声色,假装没空看账本,把精力都放在操办寿宴上。 沈德文要摆桌宴请客人,自然要买许多好酒好菜,拨去厨房的银子便是一大笔油水。 她不信沈清玉不心动。 果然,她还什么都没做,沈清玉就自己找上门来。 和往常一样,沈清玉和张管事商量回扣之事,以为两人合作天衣无缝。 却不知道,张管家早已是她的人。 第19章 得理不饶人 “大快人心啊小姐!” 珠月高兴道:“二小姐平时就耀武扬威,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现在吃到教训了吧。” 沈清兰抿唇一笑。 “不够。” 就这点程度,还不够。 她要沈清玉彻底身败名裂,要沈德文看清她的真面目。 要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依靠动摇。 仅仅是罚跪一次,怎么能解前世之恨! “咱们去父亲书房一趟。” 珠月微楞,“找老爷做什么?” 当然是……求情。 沈德文这回是真生气了,以至于根本没给沈清玉辩解的机会,直接将人押到祠堂罚跪。 可没说跪多久,说明沈德文心里另有打算。 “见过父亲。” 沈德文心情正烦躁着,“你不去厨房盯着,来这做什么?” 沈清兰跪下,道:“女儿想替妹妹求情。” “请父亲宽恕妹妹。” 沈德文惊讶。 “你不是向来和玉儿不和吗?好端端,替她求什么情?” 沈清兰不喜欢沈清玉,府里所有人都知道。 “再不和,我们也是姐妹。平日我是对妹妹冷淡了些,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今日这种大事,我作为姐姐怎么能坐视不管。” 沈清兰说完,恳切道:“妹妹是做 错了事,可她到底是您的孩子。若是真要罚,在祠堂跪一夜便罢了。” “明日是父亲您的寿宴,总得让妹妹来参加。” 沈清兰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认真。 沈德文意外的看着她,从没想过沈清兰会说这些。 一瞬间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上前将人扶起来,沈德文有些愧疚道:“你是个好女儿,平时是我太宠玉儿,反倒让你受委屈了。” “你说的对,玉儿到底是我沈家的孩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次的事就让她在祠堂跪一夜反省吧,想必日后会长记性的。” 沈清兰低头抿唇。 她就知道沈德文会顺坡而下,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那女儿这就去告诉妹妹这个好消息。” 离开书房,沈清兰冷冷看着自己被沈德文扶过的地方,面无表情的拂了拂。 珠月不解:“小姐,咱们为什么要给二小姐求情?” “她做了这种事,就算在祠堂跪个三天三夜也不为过的。” 沈清兰不置可否。 “让她一直跪着也未尝不可,可旁人定会说我得理不饶人,不顾念姐妹之情。到时候反而显得我们是恶人,她可怜。” “况且,放她出来有放她出 来的好处。” 祠堂内。 沈清玉笔直的跪在院子里,两个嬷嬷左右盯着,不容有半分差错。 沈清兰示意嬷嬷退下,缓缓走到沈清玉身边。 “妹妹可跪的难受?” 沈清玉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泪痕,看着眼前春风得意的沈清兰,气的面容扭曲。 新仇旧恨,所有一切加起来,气的沈清玉扬起手。 “贱人!” 沈清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目光冰冷的像把刀子,“妹妹是不想出去了吗?” 沈清玉发了疯似的挣扎。 却发现自己丝毫挣脱不出,沈清兰的手像钳子一样困住她。 沈清兰垂眸看着她,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好妹妹,如果你没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我又怎么抓得住你的把柄?” 账本记的明明白白,沈清玉从三年前就开始吃回扣。 这三年来,最少也贪污了两千两! 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沈清玉气的发抖,被握紧的手腕开始发紫。 沈清兰彻底碾压她,将人往地上一甩,冷冷道:“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晚你就跪在这,明天照常参加父亲的寿宴。” “记得好好表现,否则要是再丢父亲的脸,恐怕再也 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说完,沈清兰大步离去。 一夜北风凉。 沈清兰早上起来,困倦的坐在梳妆台前,青禾在身后梳洗。 珠月端着热茶进来,在沈清兰耳边道:“祠堂那边来消息,说早上二小姐晕倒了,问咱们是请大夫还是照常送回去?” “晕了?” 沈清兰嗤笑一声,这就晕了。 “马上就是父亲的寿宴了,这时候请什么大夫,晦气。把人泼醒送回秋池院,别耽误了父亲的寿宴。” 珠月低头应是。 梳妆整顿,沈清兰缓缓走到松园。 远处,沈德文一袭新做的檀色织金长袍,头戴帷帽春风得意。 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客人。 出了沈家的一些亲戚,还有不少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淮扬侯和淮扬世子自不必说。 还有沈德文的同门师兄,现如今已做到户部尚书,正得圣宠。以及鸿胪寺少卿,永平侯和西宁郡主。 这些都是沈德文搭不着的人物,眼下因为君世景的关系,占了个大便宜。 “德文兄,今日好精神啊。” “哪里哪里,这都是沾了宋兄的光,快进来坐坐。” 络绎不绝的恭贺声传来,沈清兰微笑着将人引到松园 。 园子不小,沈清兰将南面靠近荷花池的一部分作为休息场地,对面阁楼驾戏台唱戏,池塘旁是凉亭休憩。 若要开席,移步穿过假山,便可看见布置好的桌椅。 永平候夫人一进来,便惊赞不已,朝宋婉吟道:“平日京中夫人聚会少见妹妹,不曾料有这般巧心,真是一鸣惊人啊。” 宋婉吟听罢低笑,“夫人抬举了,我这身子骨弱的,哪有这个精力。这次的宴席,全是我女儿操办的。” 沈清兰微笑行礼。 永平候夫人眼底露出几分惊艳,打量沈清兰,“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淮扬侯夫人这是有福了啊。” 正说着,淮扬侯夫人从后面过来。 “大老远就听见你在说我,这聊什么呢?” 永平侯夫人抿嘴一笑,打趣道:“我们在聊啊,你可真是慧眼识珠,选了个好儿媳。瞧瞧这排场,全是沈小姐操办的,多能干啊。” 淮扬侯夫人打眼一看,果真好极了,越发欣喜。 “瞧你这话说的,我与沈夫人是多年老友了,她教出来的女儿我还能不放心。” 说着,几个人移步到凉亭看戏。 沈清兰本想跟上去伺候,被宋婉吟一扯,留在了原地。 第20章 公鸡祝寿 沈清兰呆呆的站着,四下茫然。 门口有沈德文接待宾客,其他的活有下人干,沈清兰一时不知该干什么。 正准备回去休息休息,转头差点撞上个头。 君世景伸手一捞,将差点摔倒的沈清兰扶正,眉头轻蹙,“怎么又走神,在想什么?” 沈清兰睁大眼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很多人,飞快抽出手。 “见过世子殿下。” “冲撞殿下实属无意,请殿下恕罪。” 君世景叹了口气,折扇轻轻敲了敲沈清兰的头,“恕你无罪。” “跟我过来。” 沈清兰一愣,抬眼见人已经走了。 连忙跟上,一直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君世景这才转头:“这些可好些了?” 沈清兰点点头。 四下没人,她确实自在些。 沈德文今天请了不少朝中权贵,沈清兰在众人面前难免拘谨,也生怕出错。 君世景低头扫过沈清兰手腕,没看见镯子,眼神一沉。 “为什么没戴阿姐给的镯子?” 沈清兰抬头,看见君世景眼神顿时变了,冷冰冰有些可怕。 “今日有许多事要办,我怕带着镯子不方便,万一磕着碰着了……” 君世景抿唇,脸色缓解些许。 “下次戴着。” 沈清兰只得称是。 远处,沈清玉脸色蜡黄的出来。 她昨夜一宿没合眼,今早只睡了半时辰,眼下走路都有些不稳。 看见假山边上的两人,沈清玉疲惫的眼中顿时充满嫉恨! 尤其是当她看清君世景的脸之后。 那样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看起来病的也没那么厉害,居然白白让她捡了便宜! 强烈的嫉妒烧的她失去理智。 不动声色的转向另一条路,沈清玉眼底闪过一丝阴险。 假山旁,沈清兰被君世景盯的有些尴尬。 紧张的搓了搓手,沈清兰道:“殿……殿下,我还有些事情,得去厨房看看……” 说完转头就跑。 等离开园子,沈清兰这才松出一口气。 珠月在旁偷笑,问:“那小姐,咱们还去厨房吗?” 沈清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去什么去,厨房那有人盯着,咱们绕回松园。” 珠月偷着抿嘴笑。 从另一条路饶回前厅,然后再捏着时间磨蹭,沈清兰慢吞吞的回了松园。 君世景已经坐下,和淮扬侯在一起。沈德文端着酒杯,正高兴的和两人对饮,气氛十分融洽。 另一边,凉亭三人正在闲聊。 永平侯夫人拉住宋婉吟问:“好妹妹,你膝下可还有女儿,我府里还有几个儿子没配亲,正急着呢。” 宋婉吟一愣,不知该怎么作答。 “这……有倒是还有一庶女,只是……” 宋婉吟话还没说完,永平候夫人就打断:“庶女好啊,庶女老实,我家正好也有庶子要配亲,这不门当户对?” 宋婉吟有些尴尬。 永平侯夫人已经开始在场上寻找。 直看到一旁,问:“这位,是不是就是你们家那庶女?” 宋婉吟看过去,欲言又止。 永平侯见状直接招手。 沈清玉见此人衣着不凡,又和淮扬侯夫人亲密,顿时精神起来。 进了凉亭,沈清玉微笑着行礼:“见过二位夫人。” 永平侯高兴的不得了。 “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清玉” “玉?好名字啊,清玉好。” 宋婉吟在一旁尴尬附和。 沈清兰上前,便见宋婉吟有些着急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沈清玉是有婚约的。 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婚约,讲出来实在丢顺德侯府的脸。 今日是沈德文高兴得意之时,要是讲出来丢了他的面子,宋婉吟定会遭骂。 沈清兰了解 后,微笑道:“实不相瞒,我这位妹妹虽是庶出,但从小被父亲娇宠,本事不输我这个姐姐。” 永平侯夫人一愣,笑容收敛了些,“是吗?” 沈清玉咬唇,心底越发嫉恨。 沈清兰表面是在夸沈清玉,其实是不动声色的说她嫡庶不分,意图越过长姐。 永平侯夫人多精明的人,当即明白了。 沈清玉还想说话,宋婉吟开口:“行了,难得顾夫人抬举你,先下去吧。” 沈清玉只好忿忿退下。 闲聊几句,快到了开席的时辰。 沈清兰扶着宋婉吟过去,其他宾客也陆续落座。 沈德文已喝了不少酒,脸上有些酡红,高兴的举杯道:“今日,劳各位赏脸,大连光临寒舍。德文感激不尽,一切尽在酒中。” 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喝彩,淮扬侯顺势站起来,示意沈德文差不多别喝了,“亲家公,可别这么说,我们来给你祝寿是应该的。” 说着,淮扬侯从下人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道:“这是犬子特意为您准备的贺礼,不成心意。” 沈德文连声说客气了,高兴的让忠良接过。 众人见那锦盒,光盒子便雕了精美的各色花纹,又镶嵌螺钿宝石 ,漆的油光发亮,里面的东西定非凡品。 打开之后,众人惊讶。 里面竟然是一尊由白玉制成的金尊八宝福禄寿星像。 玉质细腻,雕刻逼真,锦盒打开一瞬间仿佛若有金光,沈德文当即爱不释手。 “贤婿啊,这得花不少银子吧,用不着这么破费。” 光一块这么大的玉便价值不菲,更别说这精致的大师雕工。 君世景起身颔首,道:“听闻岳父喜玉,便请人制了一尊寿星像,愿岳父大人身体康健,长寿如星。” 一声岳父大人,叫的沈德文身心舒畅,仰头大笑。 众人不住道:“德文兄,你可真是结了个好亲家呀,世子殿下有心了。” 沈德文高兴极了,笑着与众人恭维。 气氛快活。 忽然,门口一声吆喝:“小婿,给岳父大人祝寿!” 沈德文笑声一止,瞪大眼。 赵覃不知何时来了松园,手里正提着两只公鸡,笑的满脸褶子朝沈德文作揖。 沈德文当场脸色铁青。 一声厉喝,沈德文口水喷溅:“你来做什么!” 赵覃笑眯眯的,不退反进,将手中的公鸡举起来:“小婿当然是来给岳父大人祝寿的,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 第21章 取而代之 沈德文瞪着眼前的公鸡,气的发抖。 “混账东西!” 他好好的一场寿宴,全给毁了! 永平侯见状问:“德文兄,这位是?” 沈德文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恨不得钻到土里去,实在说不出这是自己的女婿。 宋婉吟见状着急,刚想站起来。 沈清兰摁住她,起身道:“既然妹夫是来给父亲祝寿的,那就加副碗筷坐下吧。这点心意我们收了。” 说罢看向忠良,示意他把公鸡拿走。 又转头看向沈清玉,道:“不如就坐妹妹旁边吧。” 沈清玉脸都青了。 赵覃这家伙为什么会来? 根本没人给他送请帖,他自己提着两只公鸡上门。 简直丢死人了! 沈清玉恨不得和他划清关系,但沈清兰那一声妹夫叫得,她恨不得去死。 永平侯夫人听罢道:“原来这位是沈二小姐的夫婿啊?” 沈清兰微笑,“定了亲,还未成婚。赵公子是父亲的门生,虽家境贫寒了些,但为人本事却是极好的,又知根知底。” “最重要的是,我这妹妹喜欢,于是便给两人定了亲事。” 众人恍然大悟。 目光再看向两人,似乎又意有所指。 尽管沈清兰说的滴水不漏,但有 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赵覃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得远的,甚至有人小声议论。 “没想到,这沈家两个小姐配的魂还真是天差地别。” “一个配世子,一个配穷小子。” “真是笑死人了,这还是人家二小姐亲自选的呢,也不知道眼睛是被驴吃了。” 细细碎碎的笑声钻进耳朵里,沈清玉和沈德文的脸都青的不行。 沈清兰目光一敛,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消息是她放给赵覃的。 她就是要在这样重要的一个场合里,让沈清玉身败名裂! 而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君世景收入眼底。 沈德文脸黑的能滴墨。 同桌众人心照不宣,都觉得有些尴尬。 淮扬侯首先开口,道:“来来来,既然人来齐了,咱们继续喝酒。” 事已至此,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下去。 沈德文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摆臭脸,于是干笑着与众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忽然间,一声干脆利落的公鸡啼叫。 “咯咯咯——” 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从角落扑腾出来,朝着沈德文脸上一抓,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饭桌上。 众人脸色大变,尖叫声四起,在场的几位夫人吓 的惊慌失措。 西宁郡主更是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看着那只畜生。 忠良慌慌张张从房间里跑过来,满手的鲜血,“老……老爷,这鸡抓不住啊,太凶了。” 话音刚落,大公鸡又扑腾翅膀飞起来,往旁边一桌飞去。 众人大惊失色,场面乱成一团。 被抓了一脸血道子的沈德文气的发抖,大声吼叫:“来人!快来人,把这只畜生给我抓起来,丢出去!” 府里的下人都慌成一团。 大家平时都是干活伺候人,哪里会抓鸡,更何况是这种战斗力强的大公鸡。 一群下人追着公鸡跑了十多圈,才勉强抓住。 “丢出去……给我丢出去!” 沈德文气的脸都变形了。 危机解除,可这好好的寿宴也被闹翻了。不仅桌上的菜被毁了,西宁郡主还摔了一跤,其他人也受惊。 沈清玉也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连忙拉着赵覃跪下,低声呵斥:“还不快请罪!” 赵覃吓坏了,被一喝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道:“小婿有罪,小婿没想到这该死的公鸡这么不听话,居然坏了岳父大人的寿宴。” 沈德文的脸色黑的快和锅底有一比了。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来, 沈德文绝对一巴掌扇死这个赵覃。 赵覃结结巴巴的,还想挽救一下,“这……您看着公鸡多有生机啊,小婿这是希望您也像这公鸡一样,威风凛凛。” 沈德文这下彻底忍不住,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混账东西!” 沈清玉吓的一哆嗦,跌在旁边。 沈德文恨不得把人碎尸万段,“来人,把赵覃给我拖出去,不准在出现在松园!” 没一会,赵覃就被拉扯走。 沈清玉还跌坐在地上,沈德文厌恶的看着她,恨不得她消失在自己眼前,“你还在这做什么,要我也叫人拖你走吗?”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沈德文从未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跌跌撞撞爬起来,沈清玉自知没脸,再也待不下去,跟着下人们走了。 好好的一场寿宴,还没开吃便弄得一团糟。 众人抱怨连天。 沈清兰见状站出来,“各位,今日实属我顺德侯府招待不周,让大家受到了惊扰。” “还请各位移步至屋内休息片刻,我府中有一神医,医术高明,可为各位诊脉。” 说着,沈清兰眼神示意珠月去请宋卯。 其他下人也忙活起来。 沈清兰见场面得到了控制,走出房 间腾了口气。 珠月心疼道:“都怪二小姐,还有那个赵覃,好端端的闹出这种事!小姐您这一个月本来就够忙了,现在还要替她们擦屁股。” 沈清兰低头擦了擦细汗,没说话。 她猜测,现在沈清玉正在某个地方,恨的牙痒痒吧。 这次宴会之后,沈德文就会发现她们的差距。 沈清玉之前苦心经营的乖女儿形象,将会轰然倒塌,而她取而代之。 “好了,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没走两步,赵覃突然出现。 沈清兰眉头一皱,他不是应该和沈清玉在一起吗? 出现在这里绝非寻常,沈清兰下意识后退,警惕的看着他:“父亲不是说不准妹夫来松园吗,还过来做什么?” 赵覃忽然咧嘴一笑,“妹夫?别叫的这么生疏嘛。” “咱们之前好歹也是一对鸳鸯,要是没有那天的事,咱们应该是夫妻才对。” 说着,赵覃朝沈清兰伸手。 沈清兰脸色一变,接连后退,直撞到一个结实柔软的胸膛。 君世景脸上透着寒气,抬手擒住赵覃,反手一扭。 园子里传出赵覃撕心裂肺的叫声。 君世景将人一甩,锋利的目光落下他身上,“赵公子,你想做什么?” 第22章 嫌不嫌脏? 赵覃痛的在地上打滚。 等他看清眼前人,顿时吓的后退几步,哆哆嗦嗦的张嘴:“我……我什么都没干,你就算是世子,也不能对我随便动手吧。” 珠月气的不行,大声道:“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想对小姐意图不轨!” 赵覃脸色一白。 眼看君世景脸色越来越难看,赵覃索性爬起来道:“什么意图不轨,分明是你家小姐勾引我!” 沈清兰脸色一沉。 赵覃看向君世景,猥琐的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未婚妻之前可巴巴的对着男人投怀送抱,那滋味真是销魂。” “你一个世子,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娶一个别人玩腻的破鞋?嫌不嫌脏?” 沈清兰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握拳的手用力到颤抖,沈清兰大步上前,狠狠扇了赵覃一巴掌。 十足的力气,沈清兰打到自己手心失去知觉,赵覃被直接扇到了地上。 沈清兰眼神发狠,锋利的目光落在赵覃身上,“再敢让我从你嘴里听见半个污蔑之词,我要你的命。” 赵覃生生打了一个寒颤,抬头时嘴角溢出鲜血。 再看沈清兰,只觉得这个女人犹如修罗般恐怖,吓的他连滚带 爬跑出去。 四周总算安静下来。 沈清兰握紧拳头,忽然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君世景。 刚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听了会怎么想? 深吸一口气,沈清兰转头,却意料之外的没有看见君世景惊讶怀疑的目光。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君世景看着她,眉头舒展,“你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沈清兰一愣。 她呆呆的看着君世景,反复确认他脸上没有一丝怀疑生气的表情,“你不生气吗,他说我那是那样的女人。” 君世景看向她。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况且,我自己的未婚妻,用不着从别人的嘴中去了解。” 沈清兰睁大眼,愣住。 她从没想过君世景会这么想。 一阵感动涌上来,沈清兰鼻子有些酸酸的,低头道:“这个事情有些复杂,但总之不是他说的那样,你相信我就好。” 君世景微笑,伸手摸了摸沈清兰的头。 “好了,今日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下次他还敢放肆。” 说着,远处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 沈德文在沈清玉的带领下,带着一大批人往这边赶。 然而等人过来,沈清玉看着假山旁的两人 ,震惊的僵在原地。 “这就是你说的,兰儿与外男私通?” 沈德文本就生她的气,眼下又被耍了一遭,气的抬手扇了沈清玉一巴掌,“我看你真是满口胡言,竟敢污蔑到世子头上。” 这里只有世子一个外男,难道她是说沈清兰和世子私通吗? 真是不要命了!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看向四周。 “不……不可能啊。” 她明明叫赵覃过来了,怎么人去哪了? 沈清兰见状冷笑。 她说赵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松园,还正好来堵自己。 原来是得了沈清玉授意,这两人还真是狼狈为奸! 君世景冰冷的视线扫过沈清玉,道:“沈二小姐所说的私通,难道是指你的未婚夫酒醉闹事,冲撞本世子之事吗?” 沈清玉脸色一白,跪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沈德文听罢,脸色大变,惊恐万分道:“那混账居然敢冲撞世子殿下!” “来人,把人给我抓过来!” 不出片刻,赵覃被人五花大绑过来。 看见沈清玉,赵覃扑通一声跪下求救,“玉儿,玉儿你救救我,救救我。” 沈清玉瞪大眼,率先一步抽身,“你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连世 子殿下都敢冲撞,我怎么救你!” 赵覃直楞楞的瞪着她。 自己明明是听了她的话去找沈清兰的,东窗事发,她却不管自己! 沈清玉急了,连忙道:“还不向世子殿下请罪,求殿下饶了你,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说罢,沈清玉也跪下来,朝沈清兰恳求。 “姐姐,一切都是赵覃的错,求您看在妹妹的份上,饶过他吧。” 沈清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片刻后,沈清兰朝君世景开口:“不管怎么说,赵公子都是妹妹的未婚夫,罚的太重也不好。不如就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吧。” 君世景眼睛一眯,“那就按兰儿说的办。” 赵覃脸色一变。 杖责二十,他会死的! 吓的连忙磕头求饶,赵覃哭着道:“求殿下开恩,求岳父大人开恩,小婿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又哭着拉住沈清玉裙摆,“你快帮我求求情啊。” 沈清玉为难至极,正要开口。 沈清兰道:“妹妹是想和赵公子一起分担吗?” 沈清玉未出口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杖责二十对赵覃来说是有些重了,但总比惹世子动怒,丢了性命好。 况且这 种情况,她也帮不了赵覃。 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好好的一个局被他弄成这样。 “赵覃,你还是乖乖认罚吧。” 见沈清玉也不肯帮起来,赵覃愤恨的看着她,差点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由不得他开口,便来人将赵覃拖下去,一顿好打。 当着君世景的面,没人敢放水。 二十打下来,赵覃叫的嗓子都哑了,整个人宛如丢了半条命,湿淋淋趴在凳上动弹不得。 人被拖过来的时候,血淋淋一地,吓的沈清玉脸色惨白。 赵覃虚弱的指着沈清玉,“毒……毒妇,你好狠的心啊……你害我好惨……” 沈清兰面无表情的别过脸。 离开院子,沈清兰理了理自己微乱的碎发,福身:“方才多谢世子殿下相助,也谢谢殿下相信我。” 方才有一瞬间,沈清兰是真的怕了。 怕上辈子那种情况再发生,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内心有多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看法。 君世景微微抿唇,抬手:“不必放在心上,你日后若有什么需要,让芙蕖来找我即可。” 沈清兰心底一阵感动。 “其实……用不着日后,我眼下就有一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第23章 把银子吐出来 “什么事?” 沈清兰道:“是关于我母亲的病。宋大夫说,母亲体质太差,若想早点好起来就得调养身体。但上好的滋补药材都很难买,所以……” 君世景明白,立即道:“这个好办,过几日我让下人给你送过来。” 沈清兰连忙摆手:“不不不,用不着殿下破费。只是想请殿下卖个面子,让那些商人肯卖我药材就好了。” 君世景坚持:“无妨,既然是给伯母的,那算我的一点心意。” 沈清兰不想欠君世景太多,但又想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再三感谢,想着日后能还清这个恩情。 回到春熙院,珠月感叹道:“世子殿下对小姐可真好,说帮小姐忙就帮,方才还那么维护小姐。” 沈清兰抿嘴一笑。 “好了,别打趣我了,就你会油嘴滑舌。” 不出三日,君世景的人便带着东西过来。 沈清兰去门口相见,过来的是君世景的贴身小厮,叫青书。 “沈小姐,这是我们世子特意吩咐给您的,有什么不够的再和芙蕖说,让她来知会我们一声便是。” 不小的一个箱子,沈清兰打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名贵的药材。 什么人参雪莲,血燕当归,全部都是滋补的好药材。 “这,这也太多了,世子这……” 沈清兰惊讶的都说不 出话了。 抱着东西回去,沈清兰没见识的看了好几眼,好多东西她都没见过。 这么多好东西自然要送去静颐院。 躲在暗处的沈清玉看着沈清兰被君世景如此偏爱,嫉妒是脸部扭曲发狂,凭什么沈清兰能得到这些? 她沈清玉得不到的,沈清兰你也别想得到! 当下便派丫鬟去告知了沈德文。 沈德文听说了沈清兰得了世子好处,立马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沈德文看着珠月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疑惑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沈清兰没有回话,而是好奇为何沈德文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沈德文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怎么,连父亲的问话都不理了?” 话落, 便从珠月手中抢走了箱子打开,入目的是满满一箱的名贵药材,惊的他张大嘴了。 “这……” 这得值多少钱啊。 他方才还在因为府里没钱而发愁,转头就看见沈清兰抱着这么一大箱好东西,顿时心里有些不舒坦。 “世子殿下给的?”沈德文阴阳怪气的问。 沈清兰点头。 “要说这世子殿下就是好啊,这么值钱的东西说给就给。就是你这,光给你娘要东西,怎么没想想你爹?” 沈清兰薄唇一抿,眼底有些不悦。 沈德文什么意思? 这是她娘用 来调养身体的药材,他难道也看不惯吗? “父亲前些日子刚得了世子一个寿星像,已是受了天大的恩惠,怎么还好意思要东西呢。” “况且这是给我娘治病用的,父亲无病无灾的,怎么能要这些。” 沈德文脸色耷拉。 听出沈清兰话里的敷衍意思,沈德文不甘的看了眼盒子,讽刺道:“你娘这身子确实是金贵啊,这都养了多少年,用了府里多少银子。” “现下还要世子用这么名贵的药材泡着,真是比宫里的娘娘还金贵。” 沈清兰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母亲为什么会生病,还不是因为他太过宠溺沈清玉,忽视宋婉吟? 宋婉吟十年前怀胎时,所有人都说这胎像女孩,所以沈德文不闻不问,甚至还想再纳一个良妾入府。 后来生下是个儿子,沈德文喜不自胜,每日抱着自己的儿子,完全不管宋婉吟。 就是因为他的忽视,照料不周,才导致沈清玉有机可趁,给母亲下毒。 现如今他还有脸怪母亲养病花钱多? “母亲养病,一年也最多不过百两银子,且都是花的自己嫁妆钱。咱们府里的银子亏空,是别处出了问题,父亲忘了?” 沈德文脸色当即难看。 他哪里能忘,一想起这事就恼。 要不是沈清玉吃里扒外,顺德侯府 也不至于这么穷! 沈清兰又道:“若要解眼前困境,女儿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府上度过难关。” “什么办法?” 沈清兰微微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女儿记得,厨房的账本上显示,妹妹这些年陆续在厨房吃的回扣,足有两千多两。若是能将这两千多两拿回来,想必府上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沈德文当即被点拨。 对啊,沈清玉这么多年贪的银子,都是顺德侯府的。 自然要还回来! 想着,沈德文当即下定决心,朝忠良道:“去清玉院子里。”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沈清兰勾唇一笑。 “现在可有好戏看了。” 将药材送去静颐院,沈清兰没有多留,转头去了秋池院。 沈德文正在给沈清玉训话:“你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做出这种丑事就算了,还想一错再错吗?” “把银子交出来,父亲就当你是年少无知,这件事就过去了。” 沈清玉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她攒了那么多钱,原准备给自己做嫁妆的。 可是沈德文毫不留情,张口就找她要,这叫她怎么交得出手。 跪坐下,沈清玉哭的梨花带雨,“父亲,你可知我为何要留那么多银子在身上?” “我从小便没了娘,无依无靠,长大了都没人给我 备嫁妆。现如今,赵家拿不出什么彩礼钱,女儿只想自己给自己备份好点的嫁妆。” “父亲连这点心愿,都不能替女儿完成吗?” 沈德文一愣。 提及沈清玉的娘,沈德文有些动摇。 那是他年轻时喜欢的一个良妾,结果一次意外,导致她香消玉殒。这些年来,沈德文时不时怀念,看见沈清玉时更加愧疚。 正犹豫,沈清兰开口:“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没娘呢。我母亲就是你的嫡母啊,母亲一直待你如亲生女儿。” “再说了,哪家的正经女儿不是嫡母准备嫁妆,哪有自己准备的。这些事情传出去,妹妹也不怕人笑话?” 沈清玉恨恨地看着她。 她心里恨不得骂沈清兰一千遍,一万遍。 但是当着沈德文的面,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死死瞪着她。 沈德文这么一听,顿时又觉得有道理,道:“你嫡姐说的对,哪家正经女儿自己准备嫁妆的。况且你这钱,本就是来路不正,做嫁妆晦气。” 沈清玉急了,大声道:“可,赵家连一点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女儿就不能带点好的嫁妆吗?” 沈德文脸色一黑。 狠狠一拍椅把,沈德文呵斥:“那还不是你自己选的!是你不要脸,和那个赵覃私奔,现在嫌赵家拿不出彩礼?” 第24章 放利钱 沈清玉吓了一跳,睁大眼看着他。 见沈德文是真动怒了,沈清玉不敢在说话,委屈的低下头。 什么她选的,她都是被逼的! 要不是沈清兰,她也不会落入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因为沈清兰! 憎恨的火焰快要把她烧透,沈清玉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吩咐丫鬟将自己藏的私房钱全部拿出来。 足足两千八百两,厚厚一沓银票。 沈德文眼睛都直了。 “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儿,知错能改。” 沈清玉心恨地滴血。 目送沈德文出去,沈清玉想起这些被抢走的银子,恨的狠狠抓了一个石子一掷。 丫鬟婉儿害怕的跪在一旁,哽咽道:“小姐,小姐您别伤心。老爷这么疼您,日后肯定会给您更多银子的。” 沈清玉冷笑一声,冰冷的泪水流下,“他不会的。” 从寿宴的事情后,她就能感受到,父亲对她的态度不似从前那般好。 一阵恐慌袭来。 她在顺德侯府孤立无援,如果沈德文都不向着她,那还有谁能帮她呢? 沈清玉无助的抓住婉儿的手,“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爹爹也不管我了,沈清兰会吃了我的。” 婉儿只能哭着安 慰沈清玉。 她只是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知哭了多久,沈清玉呆呆坐在屋内,婉儿进来通报:“小姐,赵公子说找您。” 听见这个名字,沈清玉气的狠狠砸了一个杯子,“混账,他害我害得还不够吗?还来找我做什么?” 婉儿吓的后退,结巴道:“赵公子说,您要是不见,他就把一切都说出来。” 沈清玉脸色一变。 这些年,她没少和赵覃干各种勾当。 要是这些事情暴露,她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只能去死了。 想着,沈清玉恨恨握拳,十分不情愿的去了后院。 “你还来做什么?” 赵覃听见这不善的语气,顿时脸色恼怒,一把抓住了沈清玉的头发,“你还问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看我的未婚妻,在沈府过得好不好。” “你丈夫我挨了二十棍子,在床上躺了十多天,现在走路还跛着呢。” 沈清玉吃痛的尖叫一声,又慌忙捂住嘴,拼命挣脱桎梏,“赵覃,你胆子真是肥了,敢对我动手?” 赵覃脸色发狠,彻底露出小人阴险的嘴脸,“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真算什么东西,你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再说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还不是想打就打?” 说着,赵覃当真扬起手。 沈清玉吓了一跳,怕赵覃真发疯打自己,颤抖的开口:“你,你想要什么?” 赵覃这才收回手,冷笑一声。 “也不多,就一百两,算是我给你顶罪的补偿。这点钱,沈小姐应该出得起吧?” 沈清玉咬唇。 若是从前,她还出得起一百两。 可是现如今,她的私房钱刚被拿了,哪里拿得出钱。 况且赵覃这次要一百两,下回便敢要二百两,她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一百两太多了,我没有那么多。” 赵覃完全不信,冷着脸道:“不给,不给我就把咱们的事全部说出去。反正我烂人一个,不要什么脸面,我看你一个小姐要不要。” 沈清玉恨的咬牙。 深吸一口气,沈清玉和赵覃商量:“我眼下是真的没钱,但是你若想要钱,我有一个挣钱的法子。” 赵覃问:“什么法子?” 沈清玉看了看四周,凑近赵覃耳边低声道:“放利钱。” 赵覃惊讶的看她。 片刻后,赵覃低笑一声,摸了摸下巴,“放利钱可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要是被抓了,我可就完了 。” 沈清玉见他这样,便知道他心动了,当即道:“做不做随你,反正我现在没钱。你要是想把我们的事说出去,那随便你。” 说罢作势要走。 赵覃连忙拦住人,“别啊,我就是说说。” “这放利钱虽然危险了点,但是有你这个侯府之女帮我打点,我想应该没什么困难。” 沈清玉就知道他会同意。 …… 春熙院。 沈清兰仰头喝完一碗药,快速往嘴里塞了颗话梅。 宋卯坐在一旁替她把脉,眉目欣喜道:“小姐的病已经好多了,不日便可痊愈。” 沈清兰仔细一想,近来一个月都没有头疼了。 “多谢宋大夫,我娘那边如何?” 宋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也有所好转,多亏了小姐送过来的那些药材,对夫人的滋补很有效。” 沈清兰心底一喜,朝沈清兰福身,“宋大夫大恩大德,清兰无以为报。” 宋卯连忙扶她起来。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当初是我不懂事,误会你和夫人了。其实你们都是好人,要不是你们,我和娘现在还住在那破院里。” 要不是沈清兰,他一个被众人看不起的药店学徒,也不可能有大展宏图的机 会。 所以宋卯一直将她视作恩人。 推阻间,一切都被旁边的芙蕖看在眼里。 送走宋卯,沈清兰回到桌边,准备继续看账本。 芙蕖在一旁磨墨,状似无意的提起:“不日,西宁郡主将在府中举办私宴,小姐可要去?” 沈清兰停下拨算盘的手,苦笑道:“西宁郡主上回参加父亲寿宴,被那只鸡吓的够惨,只怕是不愿我去吧。” 芙蕖道:“正是因为上次,小姐才应该去,正好赔个罪,免的得罪人。” 沈清兰一想,倒也不是不可。 只是这西宁郡主喜欢什么,她可一点都不了解。 芙蕖看着她,似看透她心中所想道:“奴婢以前跟着世子,对西宁郡主有所了解,听闻她喜欢好看的衣裳。” “小姐若是能寻一能工巧匠,做一套好看的衣裙,定能让郡主释怀。” 沈清兰听罢看了她一眼。 自从芙蕖跟着她之后,一直默默无闻的,很少见她和谁说话。 今日忽然这么主动,沈清兰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起这个?” “奴婢昨日出门的时候,遇见几个相识的丫鬟,交谈间听见的。听说二小姐也想去,于是奴婢想着该告诉您。” 第25章 哪来的银子? “沈清玉?” 芙蕖点头,“奴婢是从后院回来时听见的,二小姐与赵家小姐相识,从她那得的请帖。” 赵小姐…… 就是上回在百花山,被君世景吓哭的赵莺莺? 就知道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既然如此,你待会陪我出去一趟,看看天香阁有没有进什么新料子,挑两匹制成衣裳当做赔礼。” 天香阁位于南市,是上京城最大的布庄,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料子,这里都能选到。 沈清兰也是第一次来,进去就被五花八门的布料看花了眼,索性叫来伙计,“你们这有没有什么新上的好料子?” 伙计见沈清兰面生,穿的也一般,当即冷淡道:“这边都是新上的料子,小姐自己选。” 说着便转头去招待别人。 沈清兰挑眉,没想到这的伙计如此势利,干脆自己在琳琅满目的布料里挑选起来。 运气好,沈清兰转了两圈便看见一匹好料,柔软而有光泽,摸起来十分舒服。 刚准备叫芙蕖拿下来结账,身后挤过来一群人,伙计满脸堆笑的说:“沈小姐,您眼光可真好,这是咱们店这段时间最好的料子了。” 这个沈小姐,自然指的不是她。 沈清兰视线一转, 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沈清玉。” 没想到会在这看见沈清兰,沈清玉有些惊讶。 接着眼珠一转,“姐姐也是来买料子的?” 沈清玉微笑,和在家里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姐姐早说要来,我让伙计选几匹好料子,我记得有几匹上好的锦缎,还不快去给姐姐拿来。” 伙计连忙点头,作势要去拿。 沈清兰拦住,抬手落在货架上那匹布上,“我就要这一匹。” 沈清玉笑容一敛。 “这可是绛紫色,不太适合姐姐吧?” 沈清玉都不用想,就知道沈清兰要这料子做什么。可这是她看上的料子,若能拿下送与西宁郡主,定能讨得郡主欢心。 这种好事,怎么能让沈清兰占了。 “的确不适合我,不过我是用来送礼的,正合适。”沈清兰道。 沈清玉脸色逐渐难看。 沈清兰这么说,便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这快料子是我早就定下的,姐姐这个时候跟我抢,恐怕不太合适吧?”沈清玉微微咬牙道。 一旁的伙计见场面不对,连忙道:“其实我们店里还有很多其他好料子,二位小姐要是不嫌弃,可以多看看。” “这料子,确实是这位小姐先定下的 ……” 沈清兰听罢沉默。 芙蕖还想站出来说话,沈清兰摆手,“既然是妹妹先定下的,那我也不好横刀夺爱。” 说罢转身。 沈清玉暗暗得意一笑,高兴的让伙计包好,故意大声道:“劳烦请你们店里最好的裁缝,给我做成上好的衣裳,我可是要送给西宁郡主的。” 芙蕖听罢皱眉,低声道:“小姐,二小姐恐怕是和那个伙计串通好的,方才……” 沈清兰抬手打断她,“我知道。” 方才看沈清玉的表现,分明是第一次见这个料子,怎么可能事先定好。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加关心的是,沈清玉哪里来的钱? “算了,我们选点别的料子吧。” 重新选了匹不错的料子,沈清兰包好上了马车,却没有回家,而是让马夫掉转方向去东市。 东市是上京城最热闹的市场,没有名贵的书画古玩店,来这里的全是普通老百姓。 沈清兰从马车上下来,提着裙子走进一条小巷,然后停在一个小招牌前。 “王氏裁缝铺。” 芙蕖看着招牌上的字,有些意外:“小姐,咱们要在这里做衣裳吗?” 这种小地方,是不是太简陋了点? 沈清兰却笑而不语,抬腿进 去。 前世她生活窘迫的时候,偶然结识了这位王嫂。 她以前是在宫里做绣娘的,二十五岁满后出宫嫁人,结果没几年丈夫死了,为了生计于是带着儿子开了这家小店。 没什么名气,但手艺却出奇的好。 最重要的是,王嫂心思巧,总能弄出些京城不一样的花样。 不一会便有一个素裳女人出来迎接,看见沈清兰这样的小姐登门,有些惊讶。 “这……小姐可是要做衣裳?” 沈清兰点头,将布料递过去。 “我想请您用这件料子做套衣裙,我要送人的。” 王嫂打开一看,惊讶道:“这是金羽丝。” 芙蕖没想到她居然认识。 王嫂笑了笑,道:“以前在宫里见过,娘娘们做衣服都爱用金羽丝。” “这种料子做起来不容易,是在丝线里捻了孔雀羽和金线,然后再细细织成。软硬适中,颜色周正,用来送人确实好。” “就是……”王嫂顿了一下,惭愧的笑笑,“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出宫好几年了,这料子许久没碰,怕给小姐做坏了。” 沈清兰相信她的手艺,微笑道:“无妨,您尽管做就是,这料子倒也不难买。” 王嫂见沈清兰这么坚持,也 心动了。 作为一个绣娘,谁不想多碰一些好料子,做一些好衣裳呢? “那,那我就替小姐收下了,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样式,绣什么图样呢?” “我想绣上紫藤花,”沈清兰道,“至于样式,寻常的样式都有些看腻了,能不能弄点有新意的?” 王嫂思索了会,道:“倒也不是不可,就是……京城好裁缝这么多,小姐为何独独找我一个小巷子里的裁缝做衣裳。” 更何况还是这么贵的面料。 沈清兰抿唇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从芙蕖手里接过银子,沈清兰递给她,道:“劳您多费心,这件衣裳一定给做好了,半月后我来取。” 王嫂连连同意。 得益于沈清玉把那匹名贵的布料抢走,沈清兰还省了不少钱。 又给母亲定了几套衣裳,沈清兰坐上马车回去。 下车时,正好遇上满载而归的沈清玉,身后的下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全部都是好东西。 看见沈清兰两手空空的模样,沈清玉嗤笑一声,嚣张的提裙进去。 沈清兰危险眯眼。 抬手扶住芙蕖,沈清兰低声道:“回院把最近的账本拿给我。” 她倒要看看,沈清玉到底是从哪来的银子。 第26章 昭华公主 很快,最新的账就送到沈清兰手上。 因着之前的事,如今府上的账是做的一丝不苟,不敢有任何差错。沈清兰随便翻了翻,便一目了然。 沈清玉昨日从账本领了二百两。 放下账本,沈清兰问:“天香阁里那块布,多少银子?” 芙蕖想了想,“好像就是二百两。” 这么看来,她的钱还真是从账房领的。 可除了那块布,沈清玉还买了许多东西,那些钱又是哪来的? 珠月道:“会不会是二小姐还藏了私房钱?” 沈清兰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 秋池院。 沈清玉优哉游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边一杯清香花茶,看见沈清兰时不急不缓,“今日什么风,把姐姐刮过来了?” 沈清兰眯眼。 “今日看见妹妹买了许多东西,可都入账了?” 沈清玉指尖一点,指着屋里的那些东西,“姐姐说的可是那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用我的私房钱买的,姐姐要查?” 沈清兰走进去一看,居然真的是些不值钱的物件。 看着多,但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两。 沈清玉悠悠的说:“我那两千八百两是被你们拿走了,但不代表我就一点私房 钱都没了。这些年爹爹也给我不少银子,我还是有点小金库的。” “姐姐不会这也要跟我计较吧。” 沈清兰沉默抿唇。 环视四周,没有看出一丝破绽。 难道真是她多虑了? 沈清兰微笑,不动声色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先回去了。” 目送沈清兰离开,沈清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直到人走远,沈清玉再看向桌上这些东西,嫌弃的招呼人全部丢了。 然后缓缓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里面满满全是一抽屉的珠宝首饰。这才是她今日出去买的东西。 桌上那些次品,只是为了应付沈清兰。 冷笑一声,沈清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真以为我还会给你抓到把柄吗?” 春熙院。 沈清兰在回廊边坐下,沉思。 珠月低声问:“小姐,难道真是咱们弄错了,二小姐的钱都是她自己的?” 沈清兰摇头。 “你没注意吗,桌上的那些廉价首饰,沈清玉以前可从来不会戴的。” 她自诩高傲,怎么会戴那种简陋的素银钗子。往日的沈清玉,就算是不戴发钗,也不肯将这种劣等货顶在头上的。 今日却一反往常买这么多,肯定有问题 。 而且…… 沈清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角,道:“她屋里的香味变了,之前是普通的玲珑香,如今这味道你闻。” 珠月嗅了两下,惊讶道:“好好闻。” 沈清兰凝眸。 香味这种东西,是很容易闻出好坏的,这股香味一闻便知不是凡品。她只在里面待了一小会,出来衣袖便沾了味道,更可从中窥出此香不便宜。 背后肯定有猫腻。 沈清兰摆了摆袖,道:“这件事暂且别查了。” 沈清玉已经对自己设防,这时候动作,只会打草惊蛇。 很快到了西宁郡主私宴的时间。 作为永平侯膝下唯一的女儿,西宁郡主可以说千娇万贵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和顺德侯府不同,永平侯是名副其实的权贵,朝中一品重臣。 西宁郡主更是做过公主伴读,尊贵无比。 她的一场私宴,半个上京城的小姐都想来参加。 沈清兰坐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到西宁郡主在京郊专门用来设宴的南苑小庄。庄外有一片草场和林子,可以在里面骑马蹴鞠,也可以去林子里打猎。 不远处还有溪河,渡水吟诗,喝酒饮乐皆可。 放眼望去,整个草场热热闹闹,不仅有世家 小姐还有不少公子哥。沈清兰没想到人这么多,进去便花了眼,全是不认识的。 西宁郡主穿着一声利落的骑装,英姿飒爽的拿着马鞭出来,看见沈清兰后眼神一瞥,“你来了。” 沈清兰忙行礼,“清兰前来,是特意给来郡主赔罪的,上次……” 话还没说完,西宁郡主打断,“行了,上次的事我没放在心里,你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免的有人找我麻烦。” 说着,西宁郡主转头离开。 沈清兰楞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谁敢找西宁郡主的麻烦? 正疑惑呢,沈清兰四下一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世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想起刚才西宁郡主说的话,沈清兰一下明白了。 君世景也曾入宫做过太子伴读,因此和西宁郡主关系不错,应当就是他找西宁郡主说过情了。 想着,沈清兰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行礼道:“多谢殿下。” 君世景微颔首,将人领到闲庭处休憩。 沈清兰看着草场里这么多人,入口处人声鼎沸,似有大人物要过来,疑惑道:“今日这场宴,好大的排场。” 本以为就几个闺中好友私底下聚一 聚,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连君世景也在。 芙蕖解释道:“名义上是西宁郡主私宴,但其实是昭华公主想出来玩,所以才操办的更仔细些。” 沈清兰惊讶。 再往入口看去,果真看见一辆规制豪华的马车缓缓驶来,一看便是宫里的。 沈清兰看向芙蕖,道:“你早知道,为何才跟我说?” 早知公主要来,她也好再备一份礼。 眼下就带了一份,待会可怎么好拿出来。 君世景开口:“不怪她,宫中规矩大,公主是不能随意出来的。所以才有借西宁郡主名义的私宴,除了你,其余人也不知道。” 沈清兰也只好叹气。 虽然公主出宫并未大肆宣扬,但估计早有人通过小道消息知道了,毕竟这事多关注便能发现端倪。 若只是普通的闺阁私宴,为何不在永平侯府举办,而是在京郊的庄子外? 再看向沈清玉,神色虽紧张但看起来早有准备。 估计就她一个是真不知道。 沈清兰揉了揉脑袋,余光见昭华已从马车上下来,被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过来。忙起身行礼,才伏下身子,便见昭华径直走到君世景面前。 “景哥哥,我是不是来晚了?” 第27章 想抗旨吗? 沈清兰动作一僵。 她低伏着身子,看不见昭华的脸,只听得她声音娇滴滴,“我花了好大的劲才让父皇放我出来,还说最多只能待三个时辰,小气鬼。” 君世景轻笑,道:“三个时辰后差不多也是宫禁了。” 昭华不服的哼了一声,抬手示意旁的人起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沈清兰起身,同其他人一起站在旁边。 公主在这里坐着,她们是没有资格坐的,那就和公主平起平坐了。 昭华见状,不满的朝君世景开口:“景哥哥你看她们,我好不容易从宫里逃出来了,她们还要用宫里的规矩来压我。” 君世景无奈的摇摇头,看向昭华身后的大太监。 大太监当即道:“各位坐吧,公主性格仁厚,今日又是宴乐,不必拘泥于这些规矩。” 沈清兰这才在下面的位置坐下。 昭华扫视一圈,视线落在沈清兰身上,忽然道:“你就是和景哥哥定亲的沈小姐?” 沈清兰低头称是。 昭华立马起身,蹦蹦跳跳的走到沈清兰面前,蹲下来看沈清兰的脸,“长的一般,家世也不行,景哥哥到底看上 你什么了?” 沈清兰薄唇微抿,不知道该怎么回。 君世景微微蹙眉,道:“昭华,西宁郡主在马厩为你备了一匹好马,你不去看看?” 昭华不满的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沈清兰抬头,看着远处灵动的鹅黄色身影,不知为何心底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君世景低声道:“昭华性格是有些娇蛮,但本性是好的,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沈清兰低头嗯了一声。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昭华对自己有意见。这个性格活泼的小公主,似乎并不只是把君世景当哥哥。 “会骑马吗?”君世景突然问。 沈清兰一愣,摇头。 她从没骑过马,不过倒是很羡慕那些会骑马的人,在马背上看见风光,肯定和平地大不相同。 君世景抿唇一笑,朝她伸出手,“我带你骑。” 沈清兰楞楞的看着她。 还没等她回答,君世景就拉着她往马厩去。 永平侯在这个草场里养了不少骏马,这次公主要来,还添了好几匹名贵马。 君世景牵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道:“这匹叫流云,性格温顺,很适合新 手,要不要试试?” 沈清兰惊讶又新奇的看着他,好奇但有些不敢上。 直到眼前的流云亲昵的在沈清兰身上蹭了蹭,沈清兰忍不住伸手触摸。 柔软光滑的毛发,几乎是一瞬间便爱上了。抬眼看,君世景已经上了马背,拉住沈清兰的手一带。 沈清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上了马,紧张的抓住缰绳。 君世景轻笑一声,扶住沈清兰的肩膀,道:“别害怕,慢慢来,我扶着你。” 沈清兰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好像在半空中走路,一晃一晃的。但习惯之后,却又觉得十分有趣,空气都变的心旷神怡。 “它会不会突然跑起来?”沈清兰小小担忧。 君世景低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不会,如果有意外,我会把你带下来。” 沈清兰握着缰绳的手逐渐收紧。 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他们之间是一种多么亲密的姿势。 “驾!” 一声利落的鞭响,昭华骑着匹黑马从旁边疾驰而过,然后打个圈又绕回来,颇为不屑的看着沈清兰,“景哥哥,你这未婚妻连马都不会骑,太没用了吧。” 沈清兰面色微沉,终是忍不住道:“若不会骑马便是无用之人,那前朝那么多文官,岂非都是无用?” 昭华眼睛一瞪,接不上话来。 冷哼一声,昭华夹紧马肚扬长而去。 沈清兰无奈看了君世景一眼,道:“我是不是把公主得罪了?” 君世景轻笑,“无妨。” 说着缰绳一摆,流云便加速动起来,沈清兰吓了一跳。片刻后才适应过来,感受着耳畔的风声,笑容加深。 “待会我想自己试一下。” 沈清兰觉得自己要爱上骑马的感觉了。 君世景二话不说,从马上下来,将马鞭交给她自己掌控。 草场辽阔,风声瑟瑟,沈清兰握着马鞭小幅度挥舞,当即在一片绿茵茵中飞奔起来,像一直飞舞的蝴蝶。 跑了好几圈,沈清兰觉得自己找到诀窍,耳边忽然一道风声而过。沈清玉骑了一匹棕马与她擦身而过,直奔昭华公主。 “公主殿下好骑术,称一句巾帼英雄也不为过。” 昭华眉头一挑,“你是何人?” 沈清玉低头,道:“顺德侯府幼女,沈清玉。” 昭华一听,顿时有些不待见,“ 那就是沈小姐的妹妹咯。你姐姐的骑术不行,你的也不怎么样,临时抱佛脚学的吧?” 沈清玉笑容一僵,随即道:“公主当真慧眼,我确实不会骑马,班门弄斧了。只是我那姐姐……倒是不敢相提并论。” “什么意思?” 沈清玉道:“姐姐是嫡女,而我出身卑微,自然不敢跟姐姐比。况且姐姐现在又与世子结亲,更是尊贵,我又怎么比得上呢。” 昭华听完不屑嗤笑。 “什么尊贵,若不是景哥哥得了这怪病,怎么会轮到她。” 说完,昭华不甘心的看了眼沈清兰,夹紧马腹跑过去,“待会我要去林子里打猎,你陪我过去。” 沈清兰看着她。 “公主要去打猎,应该挑几个会骑射的人陪同,我既不会射箭,骑马也是现学的,恐怕会让公主扫兴。” 昭华扬起下巴,“扫不扫兴是我说了算,我说让你去就去,你想抗旨吗?” 沈清兰沉默。 明知道自己不会骑射,还要拉着自己陪她打猎,这个公主明摆着没好心思。 但她是公主,既然发话了,沈清兰不得不同意。 “那容我回去准备准备。” 第28章 咳血 回到闲庭,沈清兰喝了口茶,君世景问:“昭华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沈清兰无奈苦笑。 “公主命我陪她打猎。” 君世景眉头一皱,当即道:“胡闹,你并不会骑射。” 见君世景要去找昭华,沈清兰连忙拦住他,道:“罢了,谁让她是公主呢。你若是去找她,只怕她对我的意见更重。” 君世景听罢,沉默片刻道:“那我随你一起去。” 沈清兰微微一笑,点头。 很快换了身干净利落的骑装,沈清兰重新骑着流云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打扮,感觉畅快无比,比平日方便多了。 身后,君世景也换了身玄色骑装上阵,墨黑的长发高束,露出刀削斧凿般的面容。他本就好看,这般下来英气十足,当真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气质。 沈清兰呼吸一滞,飞快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君世景嘴角鞠着一丝浅笑,不急不缓的走到沈清兰旁边,道:“你不用打猎,只跟着队伍走就是,别走散了。” 沈清兰慌忙点头,差点连缰绳都忘了抓。 说是林子,其实里面还挺宽敞的,一路随行有七八匹马都不觉得拥挤。还有不少宫女太监跟着,就连猎物也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兔野鸡 。 沈清兰当即看明白,这场打猎就是昭华公主的消遣。 君世景虽带着弓,但却没动过,全程和沈清兰并排骑着。昭华在前头射了几箭,便觉得没趣,“景哥哥,每次他们都拿这些快死了的野兔子糊弄我,不好玩。” 君世景见状上前,无奈道:“这已经是最活泼的兔子了,若还不能满足公主,那恐怕世上没有兔子能逃过公主的利箭。” 昭华听罢顿时笑起来,高兴道:“还是景哥哥会哄我开心,那些太监一点用都没有,景哥哥陪我打猎吧。” 君世景犹豫,余光看了眼身后。 昭华顿时不满,将自己的弓箭塞进君世景手里,娇蛮道:“你今天必须陪我打猎,陪我打到开心位置,不然这些人都不许走!” 君世景只好拿起弓。 沈清兰见状垂眸,不觉背后一道小小的破风声,身下的马儿忽然嘶鸣一声。 沈清兰吓了一跳,惊慌的拉住缰绳,却根本止不住流云的动作。一直温顺的马儿,顿时就像疯了一样狂奔,沈清兰差点被颠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君世景目光一沉,夹紧马腹朝着沈清兰的方向追过去。伸手一捞,将沈清兰抱进怀里,左手拉紧缰绳停下。 沈清兰只觉得一阵天 旋地转,然后扑倒在君世景怀里。 众人惊慌失措的看着,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昭华却是气愤不已,瞪大眼看着亲密的两人,跑过去,“都已经被救下来了,还抱着景哥哥做什么,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沈清兰刚缓过一口气,正要松手,君世景忽然重重低咳两声。 虚握的拳头上染上一点红色,昭华顿时脸色大变,“来人,快叫太医,去把太医叫过来!” 沈清兰抬头,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脸色苍白,嘴角染着一抹刺眼的红色。她震惊的看着,说不出一句话,手指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君世景是一个病人,而且病得很重。 君世景苦笑,“吓着你了吧。” 沈清兰扶住她,刚想说话,突然被昭华一把推开。 “你不要碰景哥哥,要不是你连马都不会骑,景哥哥怎么会为了救你而咳血,都怪你!” 沈清兰踉跄两步,说不出话。 太医急匆匆跑过来,将君世景带出了林子,打猎也被迫中止。 跟着进屋前,昭华突然转身,恶狠狠的看着沈清兰,“景哥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大门关上,沈清兰被拒之门外。 绞紧手指 ,沈清兰忍不住咬唇,担忧的站在屋外等。 她怎么忘了,君世景是一个病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尽管平时的他看起来只是虚弱了些,可她应当是最清楚实情的那个才对。 愧疚,自责一齐涌上心头,沈清兰眼眶微红,坐立难安。 珠月心疼道:“小姐,世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别太担心了。” 沈清兰怎么能不担心。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沈清兰看向一旁的沈清玉,忽然目光一沉。 流云有多温顺她是知道的,突然就像发了疯似的跑起来,一定有问题。沈清兰起身,转头往马厩去。 马夫正在打理马儿,流云垂头丧气的待在角落。 沈清兰上前问:“这匹马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马夫见是沈清兰,从一旁拿出个东西,“您看,有人给流云屁股上扎了个短箭,马痛起来才会失控。” 沈清兰目光一沉,手指收紧。 她就知道是有问题的! “从这短箭可以看出什么吗?” 马夫为难的摇摇头,“这是最寻常的短箭,用袖弩就可以发射,市场上很容易买到。” 也就是说无处可查。 沈清兰想了一下,转头朝靠近林子的一间房间走去。 房 门紧闭,沈清兰直接推门而入,屋内的沈清玉吓了一大跳,惊慌的看着她,“你干什么,这是我休息的房间!” 沈清兰面色冰冷,上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打得沈清玉踉跄几步,捂着脸跌坐在地,愤怒又惊讶的看着她,“你疯了吗?无缘无故对我动手!” 沈清兰眼神比刀子还锋利,比寒冰还冷,一把抓着沈清玉的手臂扯起来,“我无缘无故?我到底是不是无缘无故,你心里最清楚吧?” 沈清玉从没见过沈清兰这个样子,像是怒极了,随时都能吃了她。 心虚的握了握拳头,沈清玉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清兰冷笑,当即吩咐下人搜房间。 沈清玉脸色一变,疯狂挣扎起来,大声道:“你这是无理取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搜我的院子,我要去告诉公主殿下!” 沈清兰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将人掀翻在地。 珠月从床底下拿出一支小巧的袖弩,递过来,“小姐,找到了。” 沈清玉脸色苍白的看着。 沈清兰看着这支袖弩,以及旁边配套的短箭,抬手将东西丢在沈清玉面前,“你不是要找公主吗?现在就去,让公主看看你做了什么,我看公主会如何处置你!” 第29章 端王 沈清玉顿时慌了。 紧张的跪起来,沈清玉连忙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会害的世子殿下咳血。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从马上摔下来。” 沈清玉只是看不惯沈清兰那副样子,于是暗中做手脚,想让她吃吃亏。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害了世子。 昭华公主那么在乎世子,要是让她知道罪魁祸首是自己,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沈清兰冷漠的甩开她,脸上没有一丝同情。 如果这件事只是针对自己,她倒还能算了,但现在闹到君世景的安全上。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网开一面。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跟公主说吧。” 说完,正要离开,屋外却迎面而来一位男子。 沈清兰见他衣着不凡,身后跟着好些下人,当即停下脚步侧身。 陆士齐背着手进来,看见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沈清玉,顿时起了怜惜之心,“好端端的,这是什么了?” 沈清兰抿唇,有些猜不准眼前人的身份。 能出现在这里的,想必都不是普通人,而眼前这位似乎又更加尊贵些。 芙蕖屈膝跪下,“见过端王殿下。” 沈清兰心底惊讶, 也顺势跪下。 沈清玉则是诧异的看着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端王就是百花节那天,意图找自己搭讪的登徒子。 惊讶之余,沈清玉顿时反应过来,朝陆士齐膝行两步,“求端王殿下救我。” 沈清兰听罢皱眉,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 陆士齐没想到沈清玉这么上道,勾唇一笑,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本王没记错的话,与姑娘并不熟,为何要救你?” 沈清玉没有办法,只能抓住这颗救命稻草,“求端王殿下救小女一回,小女甘愿当牛做马报答。” 陆士齐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肆。 “既然如此,那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一旁的下人将事情缓缓道出。 陆士齐听完,看着沈清玉的眸子幽深了几分,多了几分兴味,“我这个小妹,平时最喜欢的就是淮扬世子了,她要是知道真相……” 沈清玉吓的脸色都白了。 “端王殿下,求您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清兰微微抬眸,看出陆士齐神色明显偏袒沈清玉,沉眸皱眉。 偏偏这个时候,端王跑出来搅局。而且看着两人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沈大小姐,你觉得这 件事应当如何处理?”陆士齐忽然问。 沈清兰俯身道:“事关世子殿下安危,小女不敢擅作主张。” 陆士齐好整以暇的沉默片刻。 沈清玉哭的更凶了。 片刻后,陆士齐示意下人把沈清玉扶起来,道:“都是自家姐妹,沈二小姐虽然有过,但念其年纪小不懂事,便算了吧。” 沈清兰皱眉,当即道:“那世子殿下……” 陆士齐打断:“淮扬世子已经没事了。” “沈大小姐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过去看看。” 沈清兰听罢犹豫片刻,还是转头走了出去。 快步绕到前屋,果然房门已经打开,太医陆续从里面出来。 沈清兰上前追问:“世子怎么样了?” 太医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一阵就好了,这都是老毛病了。” 沈清兰这才放心。 快步走进屋内,君世景靠在床边,脸色依旧苍白。昭华坐在床边,担忧道:“景哥哥,你真是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出事了。” 说着,昭华居然哭了出来。 君世景轻叹了口气,道:“哭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时不时便这样。” 昭华还是止不住眼泪。 狠狠擦了擦眼角,昭 华看向沈清兰,愤愤道:“都是因为你,本来景哥哥的病都好些了,因为你现在又咳血了!” 沈清兰内心苦涩,说不出话。 君世景拦住她,低声道:“不要胡闹,这件事和兰儿没有关系。” 昭华更气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最后狠狠跺了两下脚。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着埋头跑了出去。 沈清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不该去追,回头看着君世景苍白的脸,低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体不好……” 君世景抿唇笑笑,喘了几口气,“不必自责,马受惊不是你的问题。” 沈清兰知道,是有人作祟。 可是现在沈清玉被端王护着,她再有本事也不能和端王对着干,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逍遥法外。 气愤的握紧了拳头,沈清兰在床边坐下,低声道:“等我回去,我去找宋卯,他一定能治你的病。” 上辈子就是他治好的,这辈子一定也可以的。 君世景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沈清兰的头,“你若是因为我哭了,那我才是罪孽深重,夜不能寐。” 沈清兰连忙擦了擦眼角。 出了房间,昭华公主就待在回廊上,红着眼眶看沈清 兰。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昭华回头看着她,道:“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但是我看见你就是不舒服。” 沈清兰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怔怔的看着她。 昭华继续说:“景哥哥是七岁那年入宫的,做我六哥哥的伴读,那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宫里人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景哥哥会是我的驸马。” “可是……”昭华说着,突然声音哽咽,“可是景哥哥突然病了,病的那样重,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自古以来,没有公主会招一个病秧子当驸马,我知道我和景哥哥永远不可能了。” “所以我很羡慕你,嫉妒你,嫉妒你不是公主,可以不用被自己身份束缚,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景哥哥。” 昭华眼睛通红的说着这些事情,眼泪大滴大滴的流。 沈清兰没想过这个娇蛮的小公主,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不知道和她君世景还有这样一段过去。 喉头哽噎,沈清兰低声道:“我会照顾好世子的。” 昭华红着眼眶看她,“真的吗?” 沈清兰点头。 她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君世景,一定。 第30章 人情 淮扬侯府的马车很快过来接人。 沈清兰目送君世景上了马车,目送马车缓缓驶远,耳畔反复响起昭华说的那些话,嘴唇颤动。 她想追上去问问,在他入宫的那九年里,和昭华到底是什么感情。 然而她终是站在原地,看着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 珠月替她系上披风,低声道:“小姐,咱们回去了,这里风大。” 沈清兰低头转身。 闲庭内又恢复如常,各家小姐们聚在一起闲聊,公子哥们在草场打起了马球,西宁郡主百无聊赖的靠在榻上。 沈清兰见状,吩咐珠月去把备好的礼拿过来。 正要上前,沈清玉走过去,朝西宁郡主行礼:“见过郡主殿下,上回唐突了郡主,清玉是特地来替父亲道歉的。” 西宁郡主打眼一扫,不屑道:“你道歉?你一个庶女,怎么替你爹道歉?” 沈清玉脸色一僵。 “虽是庶女,但清玉与爹爹同心,自是想为爹爹来道歉。” 西宁郡主撇了撇眼,神情冷淡。 上回她被那只鸡给吓的半死,其中有一半的原因和沈清玉有关。如今自然是不待见沈清玉,更是不想见她。 其他贵女见西宁郡主这般做派,纷纷打 量的目光看向沈清玉。 公主一走,西宁郡主就是这里的头儿。 她不喜欢的人,大家自然也会跟着排挤,一时间不少人低下头议论纷纷。 沈清玉面色难堪,从婉儿手里拿过东西,道:“郡主对我有意见也是难免的,但清玉此行是真心道歉,这是一点诚意。” 西宁郡主挑眉一看,有些惊讶的直起身子。 本来没当回事的,以为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结果看见盒子里这件绛紫色的衣裳,西宁忍不住上手。 “江南产的云纱,这料子挺难买的吧?” 众人听罢惊讶。 云纱制作工艺复杂,又极受天气和蚕虫的状态影响,因此每年产出的布料极少。再加上京城离江南远,想要一匹云纱更难。 沈清玉微笑,“只要郡主喜欢,难买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西宁郡主笑了起来,命人将衣裳展开。 “确实是好料子,难得你费心,上次的事就原谅你了。” 沈清玉眉目一喜,得意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她就是故意抢在沈清兰前头,让沈清兰没有风头可出。 在西宁郡主身旁坐下,沈清玉道:“其实,姐姐好像也备了一份礼物,想献给郡主。” 西宁 郡主挑眉,朝沈清兰看过去。 “沈小姐准备了什么?” 沈清兰上前,低声道:“听说郡主喜欢好看的衣裳,清兰也为郡主准备了一套衣裙。” “又是衣裳,你们这两姐妹还真是同心,连送东西都送一样的。” 西宁郡主支着下巴,懒洋洋道:“你妹妹送了套云纱制成的衣裳,你送的衣裳是什么制成的?” 沈清玉听罢,眉目里止不住的张扬。 沈清兰不卑不亢,将衣裳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道:“乃是由金羽丝制成,特地制了新巧的样式,想来郡主应该会喜欢。” 西宁郡主原本没什么兴趣的眼神一亮。 金羽丝也是上好的布料,再加上王嫂的手艺,整件衣裙大放异彩。和平日那些看腻了的样式不同,王嫂在里面加了自己的巧思,入眼十分惊艳。 西宁郡主也有不少好看的衣裳,但翻来覆去也就那几种花样,但眼前这个可不一样。 “样式好看,上面的绣花也精巧,是我最喜欢的紫藤花。”西宁郡主看着,顿时爱不释手。 不仅西宁郡主,其他人也发出称赞的声音。 “好有意思的设计,这是哪位裁缝做的?”西宁郡主问。 沈清兰低 头道:“不是什么出名的裁缝,但本事却不小,以前是在宫里当差的。郡主若是喜欢,我将人引荐给您。” 一听是在宫里当过差的,西宁郡主更加信任了,道:“既然如此,那有劳沈小姐了。” 其他贵女见状,也纷纷心动,想找沈清兰找这个裁缝。 不一会,沈清兰就被众多贵女们围绕起来。 沈清玉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情形,气愤的绞紧了帕子。分明是她的料子更金贵,衣裳更好看,为什么却偏偏是沈清兰更受欢迎? 恨恨离场,沈清玉脸色难看。 不觉间,陆士齐靠近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清玉:“沈小姐这是什么怎么了,不同她们一起饮茶吗?” 沈清玉回头一望,所有人都在围着沈清兰,谁还记得她? “我不喜热闹,想散散心。” 说完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沈清玉又低头行礼,“方才的事,谢过王爷出手相助,清玉感激不尽。” 陆士齐摆手,上前一步道:“无妨,我看姑娘年纪小,想来也不是有意的。” “只是我这么帮了你一回,可就得罪了你的阿姐,连带着世子那边,也给得罪了。” 沈清玉惊讶的 看着他,“您……您是王爷,谁敢说被您得罪呢。” 陆士齐眼底笑意更深,指尖拂过沈清玉鬓边,轻声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终究不好做人,这个人情算你欠我的。” 沈清玉顿时僵硬。 当时情急,她想也不想便找陆士齐求助。但眼下她冷静下来,陆士齐怎么会无缘无故帮她,定是有所图谋。 她一介女子,身无长物,陆士齐图什么可想而知。 不敢推开,也不敢躲,沈清玉颤抖着低下头,“我,我有些身体不舒服,请王爷恕罪。” 说完,惊慌失措跑了。 闲庭中,沈清兰趁着间隙目光一扫,看见飞奔逃走的沈清玉。陆士齐站在不远处,看着沈清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散场后乘马车回去,沈清兰想起之前的一幕,目光微沉。 沈清玉和端王是怎么认识的? 两人的马车差不多是前后脚到沈府,沈清玉先一步进去,见沈清兰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西宁郡主送的东西,恨恨咬牙。 “姐姐真是好大的本事,不仅世子殿下被迷的神魂颠倒,就连西宁郡主也赞赏有加。” 早知她弄这些奇技淫巧来讨郡主欢心,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那件衣裳! 第31章 东窗事发 沈清兰看着她,冷笑:“比不得妹妹,二百两一匹的云纱,说买就买。如今打了水漂,白白浪费了府里的银子。” 沈清玉气的咬唇,狠狠拂袖离去。 夜晚,沈清兰靠在床窗边休憩。 珠月忽然神色紧张的进来,将门窗全部关好,气喘吁吁。 “小姐,您不是让我跟着婉儿吗?方才我看见,婉儿鬼鬼祟祟从后门出去了,没多久我就见到……” 珠月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凑到沈清兰耳边,“我看见,那个婉儿不是真正的婉儿,是二小姐假扮的!” “二小姐穿着婉儿的衣服,偷偷跑到后面一条小巷子里,去见了赵公子!” 虽说二人已有婚约,可毕竟还未成婚。 这孤男寡女,夜半三更,珠月看见时都吓坏了,一溜烟跑回来。 “小姐,您说二小姐会不会是在私会赵公子,怕被老爷发现才假扮成婉儿的模样?”珠月问。 沈清兰当即摇头。 依沈清玉的性格,是不可能会喜欢赵覃的,怎么会半夜与他私会? 在此之前,她可是恨不得和赵覃撇清关系。 如今,两人关系变的这么亲密,一看就有问题。 沈清兰想了想,决定好好查一查。 “继续盯紧沈清玉,若是再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 珠月紧张的点头。 缓缓喝了杯茶,沈清兰直觉认为,沈清玉最近突然有钱了,也和这件事有关。 果然,不出三日,珠月便带来消息。 傍晚时分,沈清玉又穿上婉儿的衣服,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了。 沈清兰听闻,当即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便服,一路随着沈清玉走到僻静小巷。 仔细一看,赵覃的衣裳变的大不想同。之前是简陋的粗布,如今床上了绸缎制成的长袍,手上还戴了金戒指。 沈清兰凑过去,只听沈清玉道:“钱呢?” 赵覃笑着,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沈清玉。 沈清玉拿在手里数了数,冷着脸道:“怎么就这么点?我算过了,这次的利钱收回来绝对不止这么点!” 沈清兰瞳孔放大,当即捂住了珠月的嘴。 止住了差点出来的尖叫。 赵覃又笑了几声,道:“咱们不是一家人吗?算那么清楚干嘛,我每天在外面帮你跑上跑下的,剩下的算我的辛苦钱,行不行?” 沈清玉狠狠瞪了他一眼,放狠话道:“我们之前说好了,六四分,我六你四。现在 你多拿我的那份,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用顺德侯府之女的身份替你兜着,你能挣到这钱?” 赵覃的脸色有些不爽。 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银票,赵覃丢给沈清玉,“给就给,小娘们小气得很,到时候嫁过来不还是我的?” 提起嫁人,沈清玉的脸色就又阴沉了几分。 赵覃有恃无恐,色眯眯的看着沈清玉,“别这么看着我,你和你姐姐都是美人,你姐姐没这个福气,你也不错。” 沈清玉顿时一阵恶心,推开赵覃大步离开。 沈清兰和珠月连忙藏起来。 等到两人走远,沈清兰这才从角落里出来。 珠月紧张道:“官府明令禁止,不许任何人放利钱,二小姐居然做出这种事!要是被查出来了,咱们侯府是要遭殃的!” 沈清兰当然知道,眼神沉下去。 她以为沈清玉顶多就是自私一点,没想到还这么愚蠢,这种事情也敢做。 真以为她一个庶女,就能兜住所有的事情? 到时候东窗事发,整个顺德侯府都要完蛋! “咱们现在怎么办,回去告诉老爷吗?”珠月害怕道。 沈清兰沉思了一会,摇头。 告诉沈德文有 什么用,他在官场上毫无作为,几十年就领了个闲职吃俸禄。真摊上什么事,照样六神无主。 况且事情要是被发现,他一个没实权的四品官,什么也做不了。 思来想去,沈清兰只想到一个人。 君世景。 次日,沈清兰便写了一封拜帖送去淮扬侯府。 珠月知道沈清兰是去做什么,有些紧张,“咱们真的不用告诉老爷吗?” 等日后,沈德文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知情的,定会大发雷霆。 沈清兰理了理头发,冷淡道:“不必。” 告诉沈德文,他也只会找沈清玉发一通脾气,然后把人骂一顿。沈清玉和赵覃不会吃到教训,事情也不会解决。 乘上马车去淮扬侯府。 门口迎接的是君世景身边的近侍,恭恭敬敬的将沈清兰迎进去,一路带到君世景的房间。 这是沈清兰第一次来淮扬侯府,第一感觉就是大。 比顺德侯府大多了,且里外都很新,像是重新修缮没几年。进门之后景观更是别致,重重叠叠,错落有致。 沈清兰走了一阵,才到君世景的院子,进去便看见人坐在凉亭下。 下人们识趣的退下。 这院子里寂静的很,倒是心 旷神怡,沈清兰上前道:“殿下的身体好些了吗?” 君世景抬手给她倒了杯茶,顿时香味四溢。 “好多了,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 沈清兰坐下,开门见山道:“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君世景便知是有事相求,问:“何事?” 沈清兰将事情全盘托出。 “沈清玉胆大包天,殊不知是在害顺德侯府。所以我想请殿下,将赵覃抓起来,秉公处置。” 君世景听完,看向她:“那你妹妹呢?” 抓一个赵覃容易,但毕竟牵涉到顺德侯府。要是赵覃被抓之后,将沈清玉供出来,事情又该如何处置。 沈清兰道:“沈清玉做出这种事,自然有沈家人收拾她。” 这意思,便是想请君世景帮顺德侯府一回。 片刻后,君世景点头。 “可以。” “此事我会交由户部去办,户部尚书与沈大人有些交情,想必到时候会和沈大人交谈,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沈清兰听罢,松了一口气。 “让殿下几次三番为我劳心,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沈清兰拿出一旁的食盒,道:“我做了几样点心,就当做是谢礼,还请殿下收下。” 第32章 流放八百里 君世景见罢挑眉,笑道:“我若是不答应,这点心你是不是就不准备拿出来了?” 沈清兰笑笑,忙把点心推出去。 “是我手艺不好,怕拿出来惹世子笑话。” 君世景微笑着打开,白玉碟上摆着几块形状有些歪的芙蓉糕,看得出是用心做的,只是手艺仍有些粗糙。 沈清兰吐吐舌头,道:“我尽力了。” 芙蓉糕做法复杂,用料讲究,她学了好久才会个七八成。比起淮扬侯府厨子做的,肯定是不如,不过总能代表一份心意。 君世景拿了一块尝,噎了一下,方才道:“味道不错。” 沈清兰松了口气。 便见君世景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沈清兰也拿起一块送往嘴里,道:“早上匆匆做的,我还没来得及尝呢。” 话音刚落,沈清兰眉头皱起来。 怎么是咸的! 沈清兰连忙吐出来灌茶,再看向君世景,脸上满是不好意思,“抱歉,我好像把盐看成糖……” 明明之前做的时候都没出错,怎么这次这么不小心。 沈清兰连忙给他倒茶,窘迫道:“殿下快别吃了,我看我真是没这天赋。” 君世景笑了两声,倒是不介意。 “无 妨,有这个心意便够了。” 从淮扬侯府出来时,沈清兰还觉得尴尬无比。做在马车上,回想早上手忙脚乱的动作,大约就是那时看错了盐和糖。 扶额叹了口气。 事后没几天,沈清兰便收到了君世景那边的消息。 “户部尚书那边已经将赵覃抓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叫老爷过去,二小姐那边恐怕还不知情。”芙蕖道。 沈清兰听完,漫不经心的往池塘里投了些鱼食,冷笑道:“剩下的咱们就不用管了,父亲会处理的。” 她倒是很期待,沈德文知道自己的乖女儿,在外面和赵覃做出这种事时,会是什么反应呢? 拍了拍手,沈清兰道:“我们过去看看母亲。” 静颐院一直过的与世无争。 假山重重,和时常闭着的院门,让这里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宋婉吟在里面赏花,看书,同嬷嬷们说话,过的好不快哉。 见沈清兰过来,高兴的招手:“方才还说到你呢,来得真巧。” 沈清兰见宋婉吟脸色大好,心里也舒畅。 冯嬷嬷笑着道:“夫人方才还说,后悔把小姐这么早许给世子了,应该留在身边多陪几年才是。” 宋婉吟听罢 一笑,却忽然有些感慨。 之前她身体不好,担心不能长久庇佑沈清兰,于是早早给她定了亲事。 现在她慢慢康健起来,人也变的贪心。想要多留沈清兰几年,也好补偿自己之前亏欠的一切。 沈清兰道:“母亲瞎担心,眼下只是定亲了,又没有立马要成亲。只要母亲想,女儿留多久都成的。” 宋婉吟低低一笑,怜爱的抚摸沈清兰额头。 “傻孩子,哪有一直留着姑娘不嫁的,那娘不是成了罪人。再说,淮扬侯府那边也等不了太久,现在这样娘就很满足了。” 沈清兰听罢一笑。 握住宋婉吟的手,沈清兰道:“女儿能看见母亲好好的,就心满意足的,别的都不重要。” 眼下她看见的一切,都是前世用血和泪换来的。 所以格外珍惜。 又说了许多话,宋婉吟脸上笑容满面,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晚上留沈清兰吃饭,两人在饭桌上也开心不已。 直到夜已深,沈清兰准备回去,忽然见冯嬷嬷急匆匆从外面回来。 “小姐,夫人,老爷那好像出事了。” 宋婉吟眉头一抬,“什么事?” 冯嬷嬷道:“老爷平日都在晚饭前回来 ,但今日却迟迟未归。刚才前院传来动静,说老爷回来了,但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估摸着是出大事了。” 还没靠近沈德文院子时,便听见他在里面大发雷霆的声音,便可见事情之大。 宋婉吟皱眉,不明白是怎么了。 沈清兰却不急不缓,坐下同宋婉吟把事情说了。 宋婉吟惊讶:“你,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关系到前朝律法的!” 沈清兰十分淡定。 “就是因为关系到前朝律法,所以这两人才真的要倒霉了。” 宋婉吟看着沈清兰镇定至极的表情,甚至还带着几分运筹帷幄,惊讶不已。 她乖巧的女儿,不知不觉竟已成长的这般厉害。 沈清兰起身道:“想必今晚注定不眠了,母亲,要不要同我过去看看?” 宋婉吟一楞,随即站起来。 就算她不去,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作为当家主母也没办法不管。 扶着沈清兰过去,才进院子,便看见沈德文气的脸色发红。沈清玉跪在地上,捂着半边脸哭泣,楚楚可怜。 沈清兰故作惊讶道:“父亲,这是什么了?” 沈德文气 的颤抖。 “你自己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沈清玉吓的发抖,低着头一味哭泣,半响说不出话。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含糊不清道:“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沈德文却一把拂开她。 “尚书大人亲自找到我头上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是我尚且和王尚书有点交情,咱们顺德侯府今天就要遭殃!” 沈清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 赵覃被官府的人抓住,没两三句就招出他和顺德侯府的关系,事情不过半日就落进沈德文耳朵里。 沈德文一辈子小心谨慎,却没想到被自家女儿坑了一把,气的回来便打了她一巴掌。 “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是想要害死我吗?” 沈清玉拼命摇头。 她只是想挣一点钱而已,除了放利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也没想到赵覃这么没用,一下就被抓到了。 “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一回吧。” 沈清兰见状冷笑。 “大魏律法明令禁止放利钱,违者处五十杖,刺面流放八百里。你和赵公子干出这种事,是想让爹爹流放吗?” 沈清玉惊恐的摇头,“不,不是的!” 第33章 亲自道谢 生怕沈德文真的不放过自己,沈清玉拼命解释,拼命求饶。 但沈德文哪里听得进去半个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宅小事,闹到了官场上面,是要害他以后无法立足的。方才在王尚书那,他好说歹说,才让王尚书把这件事压下来。 可这样一来,他就留了把柄在旁人手里,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 “你还有脸求饶!” 宋婉吟见状,在一旁坐下道:“这件事确实荒唐,但眼下之计,是该想想如何解决这事。至于清玉的处置,什么时候都不晚。” 宋婉吟说完,沈德文冷着脸偏在一边。 “此事,王尚书已经答应会帮我们谨慎处理,不会传出去半点风声。”沈德文道。 也亏得是王尚书知道此事,若是别人,恐怕事情就收不回来了。 宋婉吟道:“既是如此,那也算有惊无险。” 沈清玉见状,察觉出有转机,期期艾艾的的开口:“父亲,您看在娘在天之灵的份上,饶过女儿这一回吧。” 搬出自己的生母,沈德文果然脸色一变。 沈清玉生母去世得早,一直是沈德文心中的痛,每每想起那个女人,都会对沈清玉格外偏爱。 宋婉吟 见状皱眉,心里不悦。 眼看沈德文态度转变,沈清兰开口:“姨娘温良贤淑,若是知道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恐怕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吧。” 沈清玉脸色一变!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挑火,果然沈德文听见后,脸顿时黑下来。 沈清兰继续说:“父亲不会真以为,这件事是靠着王尚书的帮忙,才得以平息的吧?” 沈德文惊讶的看向她。 “你什么意思?” “王尚书是什么职位,一个小小的放利钱案子,怎么会交到他手上?况且,为什么又第一时间通知了父亲,并且把所有消息压下去?” 沈德文听完这些话,心里立刻起了怀疑。 之前他太着急了,没想到这一层,还以为王尚书是看到自己的面子上。 仔细想来,他哪有这么大的面子,和王尚书之间关系也不是很熟。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淮扬侯府这一层关联。 沈清兰道:“是淮扬世子,若不是他出手相助,这件事恐怕今日便捅穿了。” 闹大了告到御前去,沈德文的乌纱帽都要掉。 沈德文顿时恍然大悟,惊讶的看着她,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此事,你托世子找 人解决的?” 沈清玉震惊的看着她。 她以为只是赵覃不小心,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被沈清兰算计了。 一瞬间,气愤和憎恨冲上心头,沈清玉恨不得把眼前人千刀万剐! 沈清兰道:“世子这次帮了咱们,不代表下次还能帮。若不严厉处置,恐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沈府。” 沈德文脸色一白。 一想到托沈清兰的福才上让沈府逃过一劫,沈德文就心有余悸。 连连点头,沈德文到:“是,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多亏了世子。你明日去给世子好好道谢,请他把这件事妥善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做的干净点,别让人知道顺德侯府不干净。 沈清兰心底冷笑,看向沈清玉。 沈清玉咬牙切齿,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恳求沈德文放过自己。眼见沈德文没有半分动摇之心,沈清玉歪着脑袋一沉。 晕了过去。 沈清兰睁大眼,没想到这就开始装起来。 这招还真的管用,沈德文见沈清玉哭晕了,顿时有些心疼。忙叫人把她扶起来,送到秋池院去请大夫。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又看着沈德文,问:“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沈德文沉默犹豫。 沈清玉的话让他想起旧情,但这件事实在闹的太大,他只得犹豫再三后道:“此事不宜过于张扬,你妹妹有过,便让她禁足半年好好反省。” 沈清兰眼睛一眯,就这? 都捅出这么大篓子,还只禁足半年? 沈清兰脸色难看,刚想说话,宋婉吟过来拉住她。 将沈清兰拉出院外,宋婉吟道:“算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个德行,你别太放在心上。” 沈清兰哪里能云淡风轻。 虽然早就料想过这种情形,但真的看见,还是控制不住的生气。 收紧手指,片刻后才稍稍平复,沈清兰冷着脸回了院子。珠月担忧的追在后面,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好。 面无表情的坐在镜子前,沈清兰一边拆头发一边道:“秋池院怎么样了?” 珠月道:“宋大夫过去没多久,二小姐就醒了,一直在院子里哭,老爷也在。” 沈清兰冷笑。 这就心疼起来了,等她的宝贝女儿害得他出事,才会知道痛吗? 既然沈德文这边走不通,她就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明天打探一下赵家的情况,顺便让赵覃知道,沈清玉一点事都没有。”沈清 兰幽幽的说。 赵覃吃了这么大的亏,让他知道沈清玉撇清了自己,却没有捞他,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沈清兰轻笑一声,眼神微寒。 次日。 沈清兰带上一份新做的芙蓉糕,上了马车。 忐忑的打开食盒,沈清兰反复检查,最后又拿起一小块尝了尝。确定没问题之后,这才放心的拍了拍胸脯。 君世景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自然是要好好道谢。 两人约在陵水边的一个茶楼,僻静雅致。 沈清兰一下马车,便看见临窗边的君世景,正在二楼。看见沈清兰手里的东西,君世景眼睛弯了一下。 沈清兰有些窘,拿着东西上去。 君世景笑道:“今日又是什么?” 沈清兰把食盒打开,道:“上回闹了笑话,这次重新做了份芙蓉糕。我确认过了,没有问题,真的!” 君世景见状轻笑。 沈清兰也干笑两声,坐下道:“主要是想来谢谢你,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世子,不然真不好处置。” 说着,沈清兰又道:“这个芙蓉糕是有点简陋,不成心意,世子若有别的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一定答应!” 君世景挑眉,“当真?” 第34章 麒麟才子 沈清兰当然点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替殿下完成。” 于情于理,君世景都帮了她很多。 “还有有一事,只有你能办。”君世景道。 沈清兰立马认真起来。 “阿姐听说你在西宁郡主的宴会上,送了一件很好看的衣裳,非要我来问你衣裳从哪做的,可否告知?”君世景笑道。 沈清兰愣住,就这? 她还以为君世景要拜托自己什么,结果只是这点小事。 连连摆手,沈清兰道:“这点小事而已,不足以还殿下的人情,君小姐想要的那家裁缝铺,就在附近。” 君世景看着她,“人情?” “你我之间谈什么人情?” 沈清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摸了摸鼻子,沈清兰决定岔开这个话题。窗外风景秀丽,沈清兰扫了一眼,看见好几位衣着不菲的公子哥上来。 不时屏风外便响起了动静,应当是一群人过来喝酒了。 经过旁边时,忽然有人脚步一顿,饶过屏风探头:“淮扬世子,当真是你啊!” 沈清兰看过去,是不认识的人,但似乎和君世景很熟。 君世景起身,看了眼其中一个人,颔首。 沈清兰有些惊讶,什么人让君世景都这么尊敬 ?顺着看过去,只见是一位润白如玉的公子,看着贵气十足,像是从未受过世间疾苦。 “这位……就是沈小姐吧?”陆云川问。 其他人见状,纷纷挑眉看过来。 目光里多了些揶揄的意味,其中一位笑着道:“淮扬世子好福气啊,得如此娇俏未婚妻,难怪不和我们出来喝酒,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众人调笑,沈清兰有些不自在。 君世景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陆云川身上,问:“殿下怎么出来了?” 听见君世景的称呼,沈清兰更加惊讶,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被君世景称为殿下? “闷得慌,便出来走走。你知道我也没多少机会,本想叫你的,但顾及你的身体。”陆云川道。 沈清兰注意到,这个人说话自始自终都是温柔和煦的,眼神更是清澈澄净。气质柔和的像话本里的教书先生,君世景身边竟有这样的朋友。 寒暄了几句,几个人便离开,去了别的隔间。 沈清兰好奇的看他,问:“方才那位公子,是何身份?” 君世景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太子。” 沈清兰差点一口水呛到。 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沈清兰 惊讶的抬头,咂嘴:“竟然是太子殿下?太子为什么会在宫外?” 君世景淡定的给她递了块帕子,道:“宫里没有世人想的那么好,就算是锦衣玉食的太子,也有待不住的一天。” 想起之前大费周章,也要出来玩一天的昭华公主,沈清兰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你之前在宫里待了九年,岂不是很无聊?” 昭华公主那样恣意的性子,在宫里过的都不顺心,君世景作为伴读进宫,要守的规矩岂不是更多? 君世景沉默了一下,道:“是有些乏味,但也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宫里,逢年过节还是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的。” 沈清兰点头,不动声色道:“那你在宫里,有没有什么朋友?” “就比如……昭华公主这样的,我看她好像很喜欢你。” 君世景抬眸,忽然眯了眯眼。 沈清兰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讪讪的避开视线,端了杯茶水:“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 君世景眼底带了几分笑意,道:“昭华是陛下最小的公主,以前在宫里念书时,和太子是同一个太傅所教,因此接触不少。” 沈清兰咬唇。 她对君世景的了解太少了,只知道他在宫里待了九年 。可是这九年间发生了什么,他对昭华又有什么样的感情,她全然不知。 前世,君世景病好之后,还传过公主要招他为婿的消息。 后来因为君世景随父出征,事情便不了了之。 如果没有这么多意外,他们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沈清兰控制不住的猜测,咬着茶杯边,低声道:“那你……” 沈清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君世景打断:“昭华年纪小,在宫里关系最好的便是太子,我亦与太子同心,将昭华视作妹妹。” 君世景没有弟妹,于是见到昭华的第一眼,便把她当成了妹妹,如今亦然。 沈清兰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乌云烟消云散,沈清兰高兴的放下茶杯,抿了抿嘴角,“不过自从你离宫之后,应该很少和昭华见面了吧?” 毕竟君世景一没有官职,二又身体不好,除非有邀很难进宫。 所以那天昭华看见君世景,才会那么开心。 心里的石头放下,沈清兰高兴的起身,道:“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不便再多陪世子,下次再约。” 外头太阳西落,是要天黑了。 君世景起身,目送沈清兰出了屏风,不远处陆云川走过来。 看见君世景微白的 脸,陆云川有些遗憾,坐下道:“上次你托我帮你处理赵覃那事,王尚书可都处理妥当了?” 走到一半的沈清兰听见这句话,微楞。 赵覃放利钱,虽触犯了律法,但究其根本也就是一桩小案件。她原本以为,是君世景去找了户部尚书,没想到竟然是找了太子。 皱了皱眉,沈清兰有些不解。 以君世景的地位,直接找户部尚书,他不可能不帮忙。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去把一件芝麻大小的事,交给太子帮忙? 一时想不通,沈清兰便也没有多想。下楼上了马车。 隔间内,君世景低低咳了两声。 陆云川见状叹气,似感慨道:“当年你入宫给我做伴读,太傅夸你天资过人,将来定是栋梁之才。我本以为,日后你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如今却……”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让你那般张扬。” 又叹了口气,陆云川垂目。 君世景云淡风轻的笑笑,低声道:“如今,臣力不从心。” 目光深沉,似回想,君世景想起自己在宫里的那几年。他跟着太子,上了齐太傅的课,因为出类拔萃,曾一度被称为麒麟才子。 直到有一天,这座金尊玉贵的麒麟,被人狠狠的摔了。 第35章 君世景重病 君世景控制不住,重重地咳起来,垂下的眸子里全是晦暗。陆云川连忙站起来,扶着君世景顺气,“罢了,不提不提。” “如今像你这样,在家里当个闲散人士也挺好的,你不知我有时在宫里,是真羡慕你啊。” 君世景笑笑,说不出话。 陆云川也知说什么他心里都不会好受,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兄弟,就算不能入仕为官,也不要糟践自己的身体。” 君世景垂头,“臣,遵命。” 一旁的青书心疼的看着君世景,将人扶回了马车。 马车里烧着炭火,君世景进去又咳了起来,青书连忙把窗帘拨开透气。可冷风透进来,君世景指节又瑟了几下,颤抖着皱眉。 青书像是见过了无数次这种场景,将大氅给君世景披好,然后从暗柜里拿出药。 苦涩至极的药丸,被君世景在嘴里碾碎,一点一点吞下去。 额头已出了一层虚汗。 “殿下,您最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咱们还是少出门吧。”青书担忧道。 君世景闭着眼靠在窗边,指节摁着眉心。 “二房近来如何?” 青书嗫嚅着唇,“还能如何,二房一 向是那副德行。咱们还是仔细点养着身子,否则才真是让二房顺了心。” 君世景长久沉默。 …… 沈清兰回去后没几天,便收到芙蕖带来的消息,“君世景重病。” 如同惊雷一般在脑袋里炸响,沈清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几天后怎么就重病了? “具体情况不知道,但太医已经入府去看了,小姐不要当心。”芙蕖道。 沈清兰怎么可能不担心。 沉默片刻,沈清兰起身道:“我要过去看看。” 珠月见状惊讶,连忙拦住她,“小姐,咱们直接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沈清兰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她现在只想看到君世景,只想知道他情况怎么样了。 珠月还想说什么,但沈清兰已经走了出去,两人无奈只得跟上。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淮扬侯府门口。 侯府管家见是沈清兰,有些为难,但还是请了进来。 来见沈清兰的是青书和君世景的母亲,候夫人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为难你还特地跑一趟,眼下太医正在给景儿医治,你也别太担心。” 沈清兰见状不忍,上前安慰,“我想见一见世子。” 候夫人犹豫了一会,见沈清兰实在坚持,也就同意了。 领着沈清兰进了院子,上回沈清兰来这时还好好的,这回里面都充满了药味。院子里架着整整四个药罐子,房门紧闭。 沈清兰进去,便听见里面沉闷的咳嗽声,心也连带着揪起来。 绕过屏风,便看见君世景苍白至极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就像一张纸。伏在床边重重咳嗽着,刺目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洼。 候夫人倒吸一口凉气,扑过去扶着君世景,颤抖道:“景儿,景儿你还好吗?” 沈清兰嘴唇颤抖。 她不是没见过鲜血,不是没见过病人,不是没见过这比更可怕的场面。可是眼下,她看见君世景如朽木一般趴着,一口一口往外呕着鲜血,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 害怕这个人就在眼前消失。 太医眼疾手快的扎上一针,君世景顿时闷哼一声,额头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浸湿。 沈清兰上前,抖着手握住他一条手臂,冰得吓人。明明屋里炭火烧的这么旺,他身上还是这么冰,像怎么也暖不热似的。 梗着喉咙看向一旁太医,沈清兰问:“怎么样了?” 太 医面色严肃,但没有过多惊讶,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了。他冷静的给君世景扎上几针,道:“暂且稳住了,但后续会怎样,臣也摸不准。” 给君世景看了这么多年病,他还是无法掌握君世景的情况。 他身体里的毒,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折腾起来。他能做的,就是维持住君世景的性命。 至于别的,他真的无能为力。 痛苦中的人缓缓睁开眼,混沌中看见沈清兰的脸,扶着床边坐起来。 “你怎么来了?”声音沙哑,沈清兰都快要听不出来了。 “我来……看看你。” 沈清兰握紧他的手,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冷汗,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君世景抬手,捂住沈清兰的眼睛。 “别哭。” 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滑下来。 君世景沉重的喟叹一声,指尖拭掉那些泪水,低声道:“别想太多,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倒也不至于出事。” 沈清兰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从淮扬侯府出来,沈清兰在马车上坐立难安。 回沈府之后,沈清兰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回,直奔宋卯的院 子。 正在做研究的宋卯听说君世景的事,惊讶的站起来,面色凝重,“实不相瞒,我本想等研究的透彻一点了,再帮世子看病,没想到眼下情况这么凶急。” 沈清兰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害怕再这么下去,其中出一点差错,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宋大夫,请你帮帮世子。” 宋卯自然不会拒绝,只是…… “若小姐需要,我去一趟无妨,只是我实在没有把握能治好世子,所以怕让沈小姐和世子失望。” 沈清兰看着他,咬唇。 为什么会这样…… 上辈子明明是他治好的君世景,为什么过了这么就,宋卯对君世景的病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沈清兰咬牙道:“不管怎么样,你先过去看看。” 哪怕能起到一点微小的作用,都行了。 宋卯见状点头,连忙背上自己的药箱。两人一前一后,不出半个时辰又出了沈府,看门的下人看着直楞。 沈清玉的丫鬟婉儿见状,疑惑的看着沈清兰背影,问:“大小姐和宋大夫这是要去哪?” 王管事摇头。 婉儿又多看几眼,瞧着宋卯和沈清兰上了同一辆马车,脸色一惊。 第36章 两成把握 宋卯再见君世景时,也吓了一跳。只片刻,便沉目上前诊脉,沈清兰站在一旁,屋子里熏香烧了一天也盖不住那股药味。 “如何?”沈清兰问。 宋卯沉着脸犹豫片刻,最后跪下道:“沈小姐,您是我的知遇恩人,您拖我相助我不敢不助。只是,世子的毒已入经脉,情况凶险,我实在不能保证。” 沈清兰收紧拳头。 她犹豫了。 虽然知道前世就是宋卯治好了君世景,可……万一呢?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万一有哪里不对…… 沈清兰不敢赌。 犹豫良久,沈清兰不能做这个决定,扶着珠月准备去找候夫人。床上的人咳嗽两声,扶着坐起来,“你有几成把握?” 宋卯沉默,半响后道:“两成。” 沈清兰脸白了下去。 君世景却低笑了声,靠在床边道:“够了。” 沈清兰不明白他怎么还消得下去,分明是这么渺茫的机会。 她不清楚,前世的君世景是否这是这般和阎王赌命,如若是,那这一次呢? 他能赌赢吗? 君世景握住沈清兰的手,低声道:“六年前,我第一次病倒的时候,所有大夫都说没救了。后来是宫里的 张院判过来,替我续了一口气。” “那时张院判说,最多撑不过三日,后来又说五日,半月……事到如今,我也捱过了六年。” 所有人看过的大夫,都说他随时都会死,但他硬生生活到了现在。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沈清兰眼眶湿润,祈求的看向宋卯,希望他能治好君世景。 一排排的银针在面前展开,沈清兰看着这些泛着寒光的针落下,每落一针,君世景的痛苦就多一分。 汗洇湿了枕头,珠月看着流下了眼泪,挡着沈清兰的眼睛,“小姐,咱们去屏风外面等吧。” 祠堂内。 两鬓泛白的候夫人跪在蒲团上,颤抖着手拨弄佛珠,手下的木鱼一下敲的比一下急。佛经念到哪已经不清楚了,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继续。 她原是不信佛的,可后来她请了全天下的大夫来,也治不好君世景,彻底绝望的时候。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跪在蒲团前一遍一遍,念这些经文。 窗外雨疏风骤。 沈清兰手搭在窗柩上死死抓住,被雨打的通红都没知觉,只咬唇看着床上的人。 宋卯收起针,呼出一大口气,“小姐,我方才用针试探 世子经脉,发现可以逐渐逼出经脉里的毒。” “不过这个办法很难,殿下毕竟中毒多年,没那么好完成。” 这对沈清兰来说已经是个好消息。 只要有办法,那就还有希望。 “那他为什么还昏迷着?”沈清兰问。 宋卯道:“这个是难免的,世子体内的毒已经和经脉融为一体了,逼毒便是在动世子的经脉。方才我只是试探了下,但还是引起很大反应,这便是难点所在。” 若是早一点,刚中毒时用这个法子,恐怕还有得救。但那个时候,宋卯还是个孩子,一切只能说天意弄人。 沈清兰听完,心又沉下来,意识到了危险。 如果只是试探一下,便让君世景昏迷,那想要逼毒岂不是更难。 “眼下只能一点一点来,我会尽量把握好分寸,不伤害世子的身体。”宋卯道。 沈清兰只能点头,心疼的看着床上的人。 从房间里出来,候夫人焦急的看着沈清兰,颤声问:“怎么样了?景儿还好吗?” 沈清兰将宋卯的话复述一片。 候夫人摁着胸口,百感交集的扶着门框,心情跌宕起伏。 “好孩子,辛苦你了。” 外头天色已 晚。 沈清兰坐上回程的马车,颠簸中闪过君世景的脸,摁了摁太阳穴。宋卯见状道:“小姐是不是又头疼了?” 沈清兰连忙摇头,“只是有些累了。” 她头疼的毛病就被治好了,还得多亏了宋卯。 宋卯见状放心,道:“夫人那边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这段时间就专心研究世子的病,还请小姐放心。” 沈清兰听了内心宽慰。 从马车上下来,珠月敲了敲紧闭的大门,立刻有人过来开门。 见着沈清兰和宋卯站在一起,还这么晚回来,王管事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问:“大小姐这是去哪了?” 沈清兰累的很,没有心思搭他的话,抬步便走了。 宋卯也跟在后面进去,两人径直往一个方向去,惹得王管事追上去看。 直看见两人在一个岔路分开,王管事这才狐疑的摸了摸胡子。这黑灯瞎火,两人出去干什么了,才回来? 沈清兰回去简单洗漱便睡了,夜里仍不太安稳。 第二天大早便醒了,沈清兰一脸困倦,明显就是没睡好。珠月心疼道:“小姐,您还是多休息一会吧。” 沈清兰摇摇头,怎么也睡不着了。 “你把宋卯叫 过来,我想问他世子的病情。” 这件事就像石头一样悬在沈清兰的心里,让她怎么都不得安宁,辗转反侧。 没一会宋卯便来了。 沈清兰追着他问了许多君世景的事,一直到午饭时,才放人离开。 秋池院。 往日热闹的院子,如今变得冷冷清清。 自从沈清玉被罚禁足之后,不少丫鬟下人见势不对,立马跑了。留下的只有几个心腹,沈清玉的日子大不如前。 婉儿急匆匆走到沈清玉面前,低声道:“小姐,您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沈清玉没有兴趣,冷冷的看着窗外发呆。 婉儿继续道:“我看见宋大夫去了大小姐的院里!” 沈清玉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宋卯是她沈清兰找来的大夫,自然是她的人。” “可是,奴婢昨天下午还看见宋大夫跟着大小姐出去了,一直到晚上天黑才回来。今天一早,大小姐又把宋大夫叫过去,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宋卯虽然以大夫的身份在府里住着,可毕竟还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频繁和沈清兰接触,于情于理都不合。 沈清玉当即坐起来,问:“你说的是真?” 第37章 不善 婉儿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亲眼见着宋大夫进去,一直待了两个时辰,午时才出来。” 沈清玉听完,缓缓坐下。 事情若真如婉儿所说,那问题就有意思了。 想了想,沈清玉道:“你去盯着沈清兰,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动静,一有消息就回来告诉我。” 春熙院。 沈清兰过了几天茶不思,饭不香的日子,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君世景情况还行。 到了看病的日子,沈清兰一大早就叫上宋卯上了马车,一路往淮扬侯府去。 一直暗中监视的婉儿看着马车出了街,狂奔没一会就走出视线外,气喘吁吁的跑回秋池院。 “小姐,大小姐她又带着宋大夫出去了,我瞧着方向好像是去大街上了!”婉儿道。 沈清玉一把站起来。 这种情况一看就有问题,她有些坐不住了。 婉儿在一旁道:“大小姐肯定是和宋大夫有些什么,这段时间宋大夫没去见大小姐,大小姐都瘦了一圈。” “特别是大小姐那个眼神,看见宋大夫后笑的可开心了。这两人一准是去外面私会,咱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沈清玉本来还有怀 疑,听见婉儿的话,顿时坚信不疑。 除了这两人真的有一腿,还能有什么解释? “去,去找王管事,让他把这件事告诉爹爹。”沈清玉催促道,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婉儿连忙去办。 另一边,淮扬侯府。 沈清兰轻车熟路的进了君世景的院子,这回见他比上次好多了,至少能坐起来。只是依旧披着厚厚的大氅,脸色苍白。 宋卯见状惊喜,道:“世子恢复的比我想象的快。” 上次走之后,他给君世景开了些滋补的药,看起来是生效了。 沈清兰也松了一口气,把食盒放在桌上。 君世景看过去,淡淡笑意:“又是芙蓉糕?” 沈清兰嗯了一声。她之前打听过,君世景最喜欢的糕点,就是芙蓉糕。治病这件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只能想办法减轻君世景的痛苦。 宋卯把针灸拿出来,道:“世子殿下,这次可能会有些长,请您忍耐一阵。” 君世景听罢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反倒是沈清兰,心揪了起来。 很快,沈清兰就看出了这次和上次有什么不一样。 虽不懂医术,但从君 世景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宋卯这次下针凶猛。起先还算平稳,后来突然反应巨大,君世景眉头皱起来。 沈清兰紧张的握住了珠月的手。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宋卯的动作还是没停。君世景额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白,直至一口黑血吐出。 沈清兰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宋卯,见宋卯将君世景扶躺下,缓缓收针。 “小姐别害怕,世子能将毒血吐出,是一件好事。” 沈清兰看向床上的人,坐下替他擦了擦汗,君世景已经晕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总算等来了好消息。 宋卯见状出去煎药,珠月悄悄把门带上。 沈清兰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观察君世景。 很好看,就算虚弱成这样,也不影响优越的骨相。要是没有病痛的折磨,应该是怎样金尊玉贵的一个人,沈清兰轻轻叹气。 昨夜没睡好,沈清兰困意上来,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 君世景缓缓睁开眼,指尖触到一个温软的物体。低头一看,沈清兰趴在他的床 边,眼睛闭着睡着了。 轻轻收回手,君世景忍着喉咙的咳嗽,给沈清兰披了件衣裳。 青书端着药推门进来。 君世景做了一个嘁声的手势,看见沈清兰睡梦中皱了皱眉,然后又舒展。 青书小心翼翼把药放下,小声道:“殿下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请宋大夫过来?” 君世景摇头,把床边搁着的大氅拿下,披到沈清兰身上。睡梦中的人忽然睁开眼,猛地直起身子。 一下钻进了君世景的怀里,君世景动作一顿。 沈清兰睁大眼,震惊的看着他。 这个动作太近了,近到君世景的呼吸她都能感受到,沈清兰的脸霎时间红了。慌慌张张抬手,想推开但又想起君世景身体不好,僵硬的双手垂在一旁。 君世景轻笑,将松手将大氅放到一边,道:“见你睡得熟便没叫醒,没想到还是惊扰你了。” 沈清兰连连摇头。 大白天在人家床边睡着了,想想挺不好意思的。 “那个,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把宋卯叫来给你看看。”沈清兰慌张的说着,飞快跑出去。 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沈清兰这才觉得舒了一口 气,摸了摸发烫的脸。 稍稍镇定之后,沈清兰才带着宋卯进去。 君世景已经将桌上的药喝了,碟子里的芙蓉糕少了一块。沈清兰顺着看过去,还能看见君世景嘴边一点小小的残渣。 宋卯坐下给君世景把脉,问:“殿下现在觉得如何?” 君世景道:“畅快许多。” 沈清兰听罢松了口气。 宋卯点头道:“这是好现象,方才世子吐出来的毒血,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至少说明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只是接下来会更加凶险,世子虽万分小心,我重新开一剂稳固的方子,暂且吃着。” 君世景点头,“有劳宋大夫。” 从淮扬侯府出来时,天色又已渐暗。 沈清兰和宋卯在马车上谈论了一会君世景的情况,听出宋卯言语中的乐观之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下车时,沈清兰道:“这段时间辛苦宋大夫了。” 毕竟这么来回跑,也挺累的。 宋卯连忙鞠躬,沈清兰微笑示意他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大门。 才进去,便看见王管事笑容不善的脸,拦住沈清兰,“大小姐,宋大夫,老爷请你们过去一趟。” 第38章 狐假虎威 沈清兰皱眉,冷冷看着他:“父亲叫我去什么事?” 王管事不咸不淡道:“大小姐去了就知道。别在这干耗着了,老爷那边等急了,要生气的。” 说着,竟伸手要将沈清兰带过去。 珠月连忙上前,将王管事狠狠一推,扶着沈清兰道:“推搡什么,我们自己过去,狗仗人势的东西!” 沈清兰脸色微沉,心想定不是小事。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见沈德文脸色沉沉坐在主位,似有怒气。 见沈清兰和宋卯双双过来,即刻张嘴:“混账东西,你去干嘛了!” 沈清兰冷冷看着沈清玉,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 刚要开口,沈清玉柔柔道:“爹爹,还是先问问姐姐吧,姐姐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她和宋大夫之间,定然没什么。” 话说完,沈德文更怒几分。 沈清兰看向她,算是明白这一出为何,冷笑一声。 沈清玉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嗅着点味道就跑过来,生怕抓不到自己的把柄吗? 沈德文道:“之前我就说这个宋大夫不对劲,年纪这么小还敢出来治病,这么久了也没见治好什么,原来是抱了狼子野心!” “沈清兰,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你是有婚约的人,你是要让我们沈府蒙羞,让淮扬候找我来 算账吗?” 噼里啪啦的质问传来,沈德文说的口沫横飞。 宋卯听见这些话,脸急的霎时间红了,“不,老爷你误会了,我和大小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丫鬟婉儿冷笑:“奴婢亲眼见着,大小姐和宋大夫这些天,接触频繁,举止亲密。每日一大早便出门,直到晚上天黑才回来,还清白?” 沈清兰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也没有一丝恐惧。 沈清玉看着心底有些虚,不明白沈清兰为什么这么镇定,悠悠道:“爹爹,还是问问姐姐吧,姐姐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沈德文这才不情不愿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清兰嗤笑,抬眼看向沈清玉,道:“我倒是很好奇,是谁在父亲面前乱嚼舌根,污蔑我的清白。” “明知我和淮扬侯府有婚约,还编造出这种谎言,来诬陷我的清白,败坏顺德侯府的名声。” 沈德文没好气道:“污蔑你的清白?你清白呢?” 沈清兰问:“若是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父亲会如何处置这个传播流言的人?” 沈清玉听罢脸色一白。 沈德文沉默片刻。 毁坏女子名声,本就是大事,更何况还事关顺德侯府的名声,以及他自己的前途。 如果沈清兰是清白的,有人故意诽谤,那他定不会轻饶。 “按照府里的规矩,仗二十,赶出去。” 沈清兰满意一笑,大声道:“好,这位婉儿不是想知道,我和宋大夫去做什么了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们是去淮扬侯府了。” 婉儿惊讶的看着沈清兰,慌张的后退半步。 看见她这么镇定,婉儿也有些慌了,毕竟这件事是她说给老爷听的。 如果沈清兰真的清白,那她要被活活打二十下,赶出顺德侯府永远不再用! “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淮扬侯府?大小姐你毕竟还没过门,怎么好日日往那钻,更何况还带着一个男人。” 沈清兰冷笑。 “淮扬世子身体不好,我带宋大夫过去给世子看病,怎么了?” 婉儿吃惊的看着她。 这个理由有理有据,婉儿一下说不出什么话。 可大难临头,婉儿紧张道:“世子是什么人,身边自然有数不清的大夫,何须一个宋大夫去治病?”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宋大夫医术高明,我将他引荐给世子。不信你们可以去淮扬侯府打听,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婉儿是彻底慌了。 紧张的看了眼沈清玉,沈清玉也是意外的目光,脸上没有血色。 芙蕖上前道:“老爷,芙蕖可以作证,大小姐确实是带着宋大夫给我家世子看病,两人没有二心。” 芙蕖是君世景的人,她都这么说了,可见事情真相。 沈德文当即冷冷看向婉儿,呵斥道:“乱嚼舌根的东西,竟敢污蔑主子清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仗责二十!” 婉儿腿一软,跪倒在地。 眼见有下人上前,将婉儿拖住,沈清玉紧张的跪下来,求情道:“爹爹,婉儿只是一时误会,并没有存心要害姐姐,请爹爹网开一面吧。” 婉儿也跪下来磕头:“是,都怪奴婢愚蠢,胡乱猜测。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求老爷看在我伺候二小姐多年的份上,饶过我一回吧。” 沈德文见状,有些动摇了。 沈清兰冷冷道:“妹妹,婉儿是你的丫鬟,却做出这种事,你也有管教不周的责任吧?” “她说出这种胡乱编排,颠倒是非的话,你非但不管教,反而还替她说话。莫不是,其中也有你的授意?” 沈清玉慌张摇头,生怕沈德文信了,一时间不敢再求。 沈德文见沈清兰不肯轻易放过,一旁的芙蕖也默不作声,站在沈清兰这边,顿时收回了自己那点恻隐之心。 不管怎么说,不能得 罪世子那边。 “做出这种事还想求饶,简直痴心妄想,快把这个长舌妇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 婉儿一时间哭的声泪俱下。 角落里的王管事往后缩了缩,战战兢兢,生怕有人注意到他这边。 沈清兰却精准看过去,锐利的目光盯着他,道:“王管事,我记得上次我带宋大夫回来,也是你在狐假虎威吧?” 王管事身子一僵,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沈德文看过去,问:“怎么回事?” 沈清兰道:“父亲,王管事仗着您的面子,在府里耀武扬威。方才在门口时,便对我多有推搡,以下犯上!” 王管事吓的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冤枉啊,奴才就是轻轻碰了大小姐一下,奴才哪里敢推搡您。” 沈清兰脸色越发寒了,问:“你没有,难道是我冤枉你吗?” 王管事哪里能说这样的话,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 沈德文见状,恼怒异常,拍桌道:“一个个没有规矩的东西,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让他长长教训!” 看着一个一个被拖下去,沈清玉脸色泛白。 沈清兰走到她面前,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妹妹,都这么多次了,还是不肯长教训吗?”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说你的下人,你也跑不掉。” 第39章 钻牛角尖 沈清玉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僵硬的看着她。 沈清兰直起身子,状似亲密的替她理了理衣领,微笑道:“今天多谢妹妹帮我说话,只是以后管好你院子里的下人,别让她们再乱嚼舌根。” 否则,就不是只打一顿被赶出去这么简单的事了。 离开正厅,宋卯有惊无险的松了口气,朝沈清兰鞠躬,“今日之事真是凶险,幸好有芙蕖姑娘出手相助。” 沈清兰道:“无妨,这种虚而不实的东西,成不了什么气候。咱们照旧每三日去一次淮扬侯府,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宋卯想了想,点头。 两人在路口分别,沈清兰才到春熙院,又被叫住了脚。 是宋婉吟身边的冯嬷嬷,道:“夫人听说您这 边出事了,特意叫您过去看看。” 沈清兰想着大约是让母亲担心了,点头随着冯嬷嬷去了静颐院。 此时已经天黑,院子里几盏灯笼隐约闪着。 沈清兰进了屋内,便见宋婉吟迎上来,“我听说清玉出来了,便知道没什么好事,果然就找上你了。” 沈清兰宽慰宋婉吟坐下,道:“娘放心,我没事的。” 宋婉吟点点头。 “我听说了,你带着宋大夫去给世子看病。” 说着握紧沈清兰的手,低声问:“你告诉我实话,世子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沈清兰一愣,不知该怎么说。 “情况是有些凶险,不过宋大夫已经控制住了,说是还有希望。” 宋婉吟心里一沉,脸上带了几丝 愁容。 “这可怎么是好。” 沈清兰见宋婉吟着急的模样,心里愧疚,只能安慰道:“宋大夫医术高明,世子一定会没事的,母亲您别担心。” 宋婉吟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都是苦命的孩子。” “不行,我得去看看。” 沈清兰连忙拦住她,道:“母亲您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有宋大夫照看,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宋婉吟见她脸色不对,拉着沈清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清兰只得说:“母亲您多心了。” 宋婉吟总觉得不对劲,她怕沈清兰对自己报喜不报忧,忍不住往坏处想,“是不是世子他……他真的不好了?” 沈清兰见她越说越严 重了,连忙道:“您真的别瞎想,别到时候世子好了,您自个把自个吓病了。” 宋婉吟只得点头。 从静颐院出来,沈清兰叫住冯嬷嬷,低声道:“母亲担心世子的病,晚上定然忧思难眠,还劳烦嬷嬷多照料开导些,免的母亲自己钻牛角尖。” 冯嬷嬷连连点头。 淮扬侯府。 僻静悠远的霄云院内,青书用力挥着蒲扇给火炉扇风。火烧的旺,药罐子里的药沸腾起来,飘出一股刺骨的苦味。 丫鬟知秋闻了皱眉,问:“殿下这药换了好几回,到底有用没用?” 青书直起身子,额头沾了些细汗,憨笑道:“沈小姐带过来的大夫,肯定是有用的,殿下定会好起来。” 知秋闻言撇嘴。 这样的话青书不知说了多少遍,她只当这小子憨傻,不动声色的往窗里看了一眼。 君世景靠在床边,双眼紧闭,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 又或是死了。 目送人走远,青书脸上憨傻的笑容渐渐褪去,丢下蒲扇追了出去。 知秋出了院子便警惕起来,左右环顾一圈,方才往后院走。青书远远跟着,直看着知秋去了后院一处废院里,把门带上。 高墙挡住了视线,青书凑过去在门口听,里面动静听不真切,大约是有两个人的声音。 脚步声传来,青书连忙躲起来。 知秋一脸无事的表情打开门,又左右观察,确认没有人才若无其事的离开。 片刻后,门内又出来一个人,青书惊讶的睁大眼! 第40章 婚事作废 人来人往的上京城大街。 今日正是集市,行商走贩络绎不绝,沈清玉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出来散心。走着走着,突然被人一拉,拖进一条无人小巷中。 尖叫声被堵住,沈清玉惊恐的看着眼前人,认清后恼怒的推开。 “赵覃,你发什么疯?” “发疯?”赵覃阴沉着脸,一把掐住沈清玉的下巴,将她摁在墙上,“我是该发疯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清玉往下一看,赵覃跛了一只脚,站的歪歪扭扭。 这是上次那五十杖打坏的,看样子是要跛一辈子,难怪赵覃怨气这么大。 沈清玉有些心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小心,我也保不了你……” 赵覃气的手上力道加重,恶狠狠道:“事情是你让我做的,最后出事了,你却只保你一个人,好毒的女人。” 沈清玉疼的颤抖,害怕的看着赵覃,道:“真的和我没关系,是沈清兰!都是她的设计,你要找找她去!” 赵覃如今哪里还有空掺和她们两姐妹的事。 当初他和沈清玉合作,就是看准了能助自己飞黄腾达。 如今倒好,飞黄腾达没有,自己反而还跛了一条腿。这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还没长好,现在还疼的厉害。 婉儿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把推开赵覃,大声道:“你要对小姐做什么?” 沈清玉惊讶的看着她,连连后退。 赵覃腿脚不便,摔了一下再爬起来,两人已经跑远。 到了安全处,沈清玉惊喜的看着婉儿,道:“你怎么样,伤好点了吗?” 上次婉儿被罚赶了出去,她便一直没得到消息,如今看见旧人内心很是感慨。 婉儿也眼红,道:“奴婢的伤不打紧,就是今后不能伺候小姐,小姐以后自己多保重。” 沈清玉难受的握紧了她的手。 想起刚才赵覃的模样,沈清玉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我有个办法,能让你重新回来,你愿意吗?”沈清玉忽然问。 婉儿一愣。 “若是有机会能继续伺候小姐,婉儿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恐怕老爷不会再留奴婢在府里。” 沈清玉拍了拍她的手,只有她愿意,就一定有办法。 “你打我一巴掌。” 婉儿惊讶的看着她,吓了一跳。 沈清玉催促,“快动手,要狠一点,打出手印来。” 婉儿不明所以,可架不住沈清玉严厉催促,最终颤颤悠悠抬起手,轻轻拍了几下。 沈清玉恼了 ,大声道:“快点!你还想不想回沈府了,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 婉儿被这么一催,使足了力气往沈清玉脸上打去。 “啪!” 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婉儿自己都吓了一跳,沈清玉更是被打的头偏向一旁。 “小……小姐你没事,奴婢该死,奴婢怎么能真打小姐呢。”婉儿连忙道,差点就要跪下了。 沈清玉却低笑了声。 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疼的她直倒吸凉气,但沈清玉却是笑的。 “可有印子?” 婉儿点点头。 沈清玉冷冷笑了一声,扯了块布做面纱,回了顺德侯府。 沈德文刚好下朝,照例去书房处理公务。 才走到半路,便看见沈清玉冲过来,扑通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脚,“爹爹,求爹爹为我做主,救救女儿吧。” 沈德文被她这样吓到了,惊讶的看着她。 “你,你这是作何?” “脸上又为何系着这东西?” 沈清玉哭着,将面纱取下,露出红肿的侧脸。沈德文见了,大惊失色,质问道:“这是谁弄得?” 沈清玉哭着道:“女儿早上出门,想为爹爹买您最喜欢吃的桂花糕。谁知半路上,竟碰到了赵覃,他因利钱之事恼怒于我,将我拖到巷 子里打了一顿。” “爹爹明鉴,女儿都是被他所骗,一时糊涂才做了这事。如今想来万分后悔,对不起爹爹的教诲,却没想到遭此毒打。” 声泪俱下,尤其可怜。 沈德文听完,愤怒不已,大声道:“反了天了!他赵覃竟敢打我的女儿,这还没出嫁呢!” 沈清玉继续道:“那赵覃受了五十杖,落了个跛脚的残疾,心底大约是恨死我了。掐着女儿打时,还说我是他的女人,他想打就打。” “待我日后嫁进去了,他要日日打我出气,还威胁我不许声张。” 沈德文更加气愤了,脸涨成紫红色。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沈清玉再怎么样也是他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被一个人这么欺辱,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德文当即大手一挥,“真是混账东西,这亲我们不结了,明儿我便去让人去找赵家退亲。” 这样的恶棍,定不能让女儿嫁过去。 沈清玉低着头,手绢擦拭眼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女儿被赵覃殴打的时候,幸亏婉儿出手相助,不然女儿恐怕无法来见父亲了。”沈清玉继续说。 沈德文惊讶,“就是之前被赶出去的那个婉儿?” 沈清玉哽咽点头 :“是,婉儿为了护着我,还挨了赵覃的打。她虽做错了事,但却没有坏心,只是被人蒙骗了去。” 沈德文听完,有些感慨。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一个赶出去的丫鬟,救了自己的女儿。 “那看来她也是个忠心的丫鬟,当初把她赶出去是着急了。既然她这次救了你,我顺德侯府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将她重新召回你身边吧。”沈德文道。 沈清玉惊讶,连忙道谢。 说话间动静大,引来不少下人围观。 珠月站在远处望着,一溜烟跑回春熙院,急忙道:“小姐,小姐!你猜奴婢刚才在松园,看见什么了?” 沈清兰正在看医书,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倦怠。 珠月道:“奴婢看见二小姐盯着一个好大的巴掌印,在老爷面前哭诉,说赵公子打了他。老爷当场发怒,说要把二小姐的婚事作废。” 沈清兰动作一顿。 “作废?” 珠月点头:“老爷是这么说的,大概是看二小姐太可怜了,哭的可惨。” 沈清兰沉默,心中纳闷赵覃愚蠢,竟打了沈清玉巴掌? 他眼下什么都没有,就傍着顺德侯府这门亲,打了沈清玉他还有什么? 放下书起身,沈清兰道:“我去看看。” 第41章 当面对峙 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沈清玉刚从地上起来,沈德文心疼的扶着她。沈清兰走过去,道:“听说妹妹出事了,怎么了?” 沈德文脸色不善,当即道:“你去找管家,即刻安排和赵家退亲,这亲不结了!” 沈清兰见状看过去。 沈清玉脸上巴掌印很明显,又红又肿,半边脸都看不得了。 可这手掌印的大小,是不是有点不对? 沈清兰正想仔细观察,沈清玉忽然紧张的把面纱带起来,低声道:“女儿容貌不宜见人,就先退下了。” 沈德文点头,看向沈清兰:“这件事务必给我办好了,决不能让你妹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说完大步离开。 沈清兰站在原地,看着沈德文的背影,眼神微眯。 珠月小声道:“小姐,你看出什么没有?” 沈清兰没说话,转身回了春熙院。 珠月又接着把婉儿回来的事情也说了,沈清兰听完,气的冷笑。 沈清玉还真是有一套。 一个巴掌,就摆脱了赵覃,还让自己的心腹丫鬟回来了。 “咱们现在怎么办?”珠月问。 沈清兰揉了揉眉心,冷冷道:“还能怎么办,眼下这种情况,我们要是唱反调,那指 不定落人口舌。” 但也不是没有回转之机。 沈清兰道:“你去叫管家带上几个人,随我去一趟赵家。我要亲自和赵覃谈谈,退亲的事。” 没一会,管家便带着几个家丁来到门口。 沈清兰见都是强壮的,点头上了马车,一行人往赵家去。 赵覃家住在一寻常小巷,和街坊领居比起来院子大了些,但实际也没多少家底。沈清兰坐在马车上,管家下去敲门。 开门的是赵覃的母亲,杜春花。 管家开门见山道:“我们是顺德侯府的,我们家小姐想见你们一面。” 听说是顺德侯府来人,杜春花脸上立马变得谄媚,连忙打开大门招呼人进去。沈清兰这才扶着珠月的手,缓缓下来。 看见沈清兰一身装扮,杜春花眼睛都直了,点头哈腰道:“这位就是大小姐吧,大小姐真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啊。” 沈清兰越过她直接进去,问:“赵覃,和赵大壮在吗?” 两人接连从屋里出来。 赵覃看见沈清兰,身后又带着这么多人,不明所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兰直接在院子里坐下,从珠月手里拿过一封文书,递过去,“我父亲的意思,想把 你与我沈家的亲,退了。” 赵家三人脸色大变! “你,你说什么?”赵覃踉跄两步上前,瞪着沈清兰。 沈清兰慢悠悠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打了我妹妹,父亲只是退亲,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够宽容了。” 赵覃惊讶的看着她,大声道:“放屁,我什么时候打她了?” 沈清兰见他脸色愤怒,不甘,一副蒙受冤屈的样子,不像作假。 看来是真的没打。 “我妹妹的脸上被你打了巴掌印,肿得没法见人,证据还在呢,你就不承认了?”沈清兰幽幽道。 赵覃更加生气了,“肯定是这个毒妇设计我!” “她想摆脱我,所以污蔑我打她,我怎么可能打她!” 赵大壮也连忙道:“对啊,我们家赵覃很听话的,怎么可能会打沈二小姐呢?我们一家人,疼沈二小姐还来不及呢!” 两个老人一左一右,紧张的求了起来。 沈清兰见状看了眼管家,管家也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妹妹的伤是事实。退亲是我父亲的意思,我只是代为传达,你们也不想和我父亲作对吧?”沈清兰道。 赵覃的脸色很难看 。 “你们难道就不怕,我把沈二小姐与我私奔的事,捅出去吗?” 管家脸色一变! 这件事要是捅出去,沈清玉的一辈子也就毁了。 沈清兰心底冷笑,表面却做出着急的样子,道:“凡事不要这么冲动,我也是没办法,我父亲的想法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和我父亲解释。” 赵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清兰看了眼管家,示意他将人带回去。 一路上,赵覃一言不发,表情却格外愤怒。 沈清兰坐在马车上喝茶,眼神瞟过外面的赵覃,和芙蕖聊起了别的事情:“世子的病好些了吗?” 芙蕖点头,道:“宋大夫医术高明,世子的情况确实好些了。” 沈清兰心里稍安,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世子的毒,到底是谁下的?” 按理说,君世景之前的九年都在宫里度过,以他的身份地位,没人敢动他。到底是谁做了这么狠毒的事,将他重创成这样? 芙蕖表情一僵,沉默不语。 沈清兰见状也不问了,想必是不能说的。 下了马车后,沈清兰直接带着人去找沈德文。 见着赵覃 ,沈德文自然是生气的,当即朝着沈清兰呵斥:“我让你去退亲,你把他给我带过来做什么?” 管家见状连忙上前,解释缘由,低声道:“大小姐也是为了二小姐名声着想。” 沈德文的脸色稍缓,但依旧不好看。 “想你当初不过是一小小童生,不知使了什么阴险手段,将我女儿骗了去。我沈家理亏,与你赵家定亲,但你竟敢如此不珍惜玉儿,对她动手!” “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 赵覃咬着牙看向沈德文,恶狠狠道:“我没有打她。” 沈德文见他还不承认,越发愤怒,把手里书卷往桌上狠狠一拍,“玉儿的伤现在还在,你竟然还不承认,真是无法无天。” “且不说你本就配不上我的女儿,就说你蒙骗我单纯的女儿放利钱,险些害了整个沈家的事,你就不配娶我女儿!” 沈德文说着,情绪激动,口水沫都碰道赵覃脸上。 赵覃阴沉的脸满是屈辱。 他出身是低,是没什么本事,但他也是一个男人。被人这么侮辱,男人的自尊心被踩了一地,赵覃受不了。 他腾地走到沈德文面前,咬牙道:“把沈清玉给我叫出来,我要和她当面对峙!” 第42章 隔岸观火 沈德文毕竟是个文官,对上赵覃这样光脚不怕穿鞋的,也有三分怵。见他实在坚持,恼怒道:“去把玉儿叫过来。” 沈清兰站在一旁,隔岸观火。 脸上始终带着一份轻蔑的笑,目光洞察一切。 没一会沈清玉缓缓张张过来,看见赵覃后不敢上前,哆嗦握紧了婉儿的手,“你,你怎么会在这?” 赵覃恶狠狠问:“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沈清玉害怕的往沈德文那边靠,做出一副柔弱样子,“打了便是打了,我的丫鬟可以作证,你还不愿承认吗?” 婉儿大声道:“奴婢作证,就是赵公子打了小姐,下手十分狠。” 沈德文见沈清玉这么么害怕,将人护在怀里,呵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当我是沈家看错了人,从今以后不要再往来了!” 赵覃脸黑的能滴墨。 他确实没有打沈清玉,可无凭无据的,沈德文怎么会相信他。 沈清兰适时开口:“赵公子,你也看见了,我妹妹的脸上确实有伤。如果不是你打的,难道还有人自己打自己?” “要不这样吧,沈家贴你们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沈德文惊讶的看着她,一 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赵覃听见后,也有些沉默。 照眼下这个情形,沈德文是必退亲无疑,若是能借此捞到一百两,也算不亏。 “行,一百两就一百两,我现在就要。” 沈清兰示意管家带他去拿银子。 待人走后,沈德文发怒道:“你什么意思,一百两银子说给就给?这样的人,还给他银子做什么?” 沈清兰不紧不慢的坐下,道:“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要给银子。” “赵家家贫,只认银子,若不拿银子堵上他们的嘴,万一日后在外面胡言,坏了妹妹名声怎么办?” 沈清玉吃惊的看着她,没想到沈清兰竟然真的帮了自己。 她真是为自己着想吗? 沈德文听完也没再说什么,只不甘心的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是喂狗了,摊上这样的人真是我沈家倒霉。” 沈清兰心底嗤笑。 理了理裙摆起身,出去时正好看见赵覃一瘸一拐的从账房出来。他揣着一百两银票,小心翼翼护着,眼神阴恻恻看了沈清兰一眼。 珠月有些怕他发疯,将沈清兰挡在身后。 赵覃却是什么都没说,带着银子走了。 “小姐,咱们日 后出门还是小心点,我觉得他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珠月心有余悸,方才看赵覃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沈清兰眼底却没有一丝害怕,转头回了春熙院。 不急不缓的换了身衣裳,沈清兰带上早上刚做好的芙蓉糕,提步上了马车。 淮扬侯府的下人早已认识沈清兰,轻车熟路的将人带到霄云院。 屋内熏香袅袅,掩了些药的苦味,君世景斜倚在窗边,一身青衫如松柏竹叶,墨发半束垂在身侧,眉目静谧柔和如画。 沈清兰呼吸一滞,竟有些看呆了。 休憩中的人动了动,直起身子,“怎么没人叫醒我。” 沈清兰低头吸了口气,不动声色上前,“我怕打扰你,听芙蕖说你最近好些了,宋大夫的药看来有效。” 仔细看,君世景脸色是好些了。 虽还是苍白,但至少不像随时都要去世的样子。 君世景将桌上摆的芙蓉糕,手艺明显一次比一次好,道:“难为你一趟一趟的跑。” 沈清兰别开目光,道:“主要是我太无聊了,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出来透气,也不是特意来看你。” 君世景低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 “五月了。 ” “难怪,都快端午了。”君世景轻声说着,神容温倦。 沈清兰嗯了一声,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热了,君世景还穿的那么厚。外头郁郁葱葱,却好似怎么都照不进这间房。 “端午节,你准备怎么过?” 端午是大节,像淮扬侯府这样的人家,不可能草草了事。只是照君世景眼下的情形来看,再大的热闹繁华,都与他无关。 想到这,沈清兰有些难过。 君世景沉默了一会。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沈清兰抬眸,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向来只有自己请他帮忙的地方,自己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呢? 晃神间,君世景的目光似乎沉下来,晦暗不明的情绪涌动,沈清兰看着竟觉得有些陌生。他看向一旁热气蒸腾的汤药,低声道:“帮我演一场戏。” 沈清兰愣住。 微热的太阳在院外晒,叶子越发浓绿,几只野鸟在墙头啼鸣。 似呜咽低号。 沈清兰站在霄云院门口,回头看向那扇虚掩的窗户,窸窣的树影打在白色的窗纸上,一片祥和。 珠月轻叫了声,“小姐?” 沈清兰回过神来,转头离开。 “刚才世子殿下和您说 什么了?”珠月好奇的问。 沈清兰没说话。 珠月见状便也不问了,一路顺着沈清兰上了马车,敏锐的发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奇的看了眼芙蕖,见她始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越发好奇。 不过主子不想说的事,珠月也不敢多问。 回去后第二天,便传来君世景病重的消息。 珠月听说后急匆匆跑回春熙院,道:“小姐,不好了,我方才在外面听人说,世子殿下在家里吐血了。” 沈清兰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支着额头道:“知道了。” 珠月愣住。 沈清兰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她,“从今天开始,一切听我的安排,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珠月楞楞的点头,不明所以。 沈清兰起身连衣裳都没换,又跑了趟淮扬侯府,出来时眼眶红肿。 回沈府时眼睛还是肿的,管家看见后愣住,连忙迎上去问:“小姐,世子还好吗?” 沈清兰一个字没说,只低着头哭,不断的抽泣。管家见状心道是不好了,也不敢再多问,急忙忙去告知沈德文。 当晚,沈清兰就被叫到了书房。 沈德文在书房焦急踱步,问:“世子到底什么情况?” 第43章 眼线 沈清兰依旧没说话,哭的嗓子都哑了一般,张嘴半天也吐不出个囫囵字来。沈德文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哽咽了半天,沈清兰道:“我过去的时候,世子就已经昏迷了,府里的大夫说,情况很危急……” 沈德文心凉了半截。 他沈家就指望着淮扬侯府过活,君世景要是早早死了,那可怎么办? 宋婉吟得了消息,也急匆匆赶过来。 她头一回见女儿哭成这样,心疼不已,“兰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和娘说实话。” 沈清兰见宋婉吟焦急模样,避开目光,没说话。 宋婉吟心里一凉。 她这些天就一直睡不好,担心出什么事。 如今看见沈清兰这样,宋婉吟心里跟刀割似的,难受的抱紧了女儿。 沈德文则是急的团团转,不高兴道:“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那个宋大夫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越治越严重了?” 沈清兰说不出话。 沈德文现在就怕君世景死了,和沈家的婚约也作废,干脆道:“实在没办法,那就冲喜吧,我这几天就去找侯爷商量。” 宋婉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 沈德文不耐烦道:“那不就只有这个办法了?难道看着世子死?” 宋婉吟狠狠推了他一把,红着眼睛大声道:“这种胡诌的东西你也相信,你扪心自问,这么做当真是为了世子的病着想吗?” 沈德文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激动的模样,生气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你如今是要骑到我头上来,对我呼来喝去了是吗?” 宋婉吟看着他,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这个自己相处了大半生的男人,遇到了关键时刻,想的永远只有自己。 “你若是真的担心世子,就该去侯府看看他,去外面找大夫给世子看病,而不是在这担心自己傍不上侯府这颗大树!” 沈德文从来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 尤其还是往日里老实本分的人,今日突然想变了个人似的,冲他大吼大叫。 沈德文惊讶的看着她,心里的火也越发大,大声呵斥:“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吗?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侯府,还不是为你你们!” 宋婉吟冷冷看着他 ,一下刺穿他言语里的虚伪。 沈德文一下说不出话,恼怒的把脸扭到一边,愤怒的挥了挥袖子。 沈清兰见状,给冯嬷嬷使了使眼色,将宋婉吟安抚下来。 “母亲您先别着急,有宋大夫在一定不会出事的,您先回院子里安心休息,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您。” 宋婉吟哪里有心情休息。 她心里慌得厉害,坐立难安,摇头道,“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坐得住。 沈清兰见她脸色不好,外头又热着,出去晒着了身体又要不好,连忙道:“母亲您别着急,咱们要去看也不急于这一时,等过了端午之后再去好吗?” 冯嬷嬷也劝道:“是啊,这过两天就是端午了,等过了节咱们再去。” 宋婉吟见大家都这么说,只能作罢。 但心还是放不下,反复叮嘱沈清兰,“要是有什么事,一定得告诉我,你千万别一个人扛着,娘不放心你。” 沈清兰心里一阵感动,将人送回静颐院。 离开时,迎面看见沈清玉,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走过来。 “我听说 ,淮阳世子不好了?” 沈清兰眼睛还肿着,却丝毫不掩眼里的寒意,哑声道:“你想说什么?” 沈清玉冷笑一声,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最恨的时候,就是被沈清兰陷害,与赵覃这样的混混结了婚约。如今自己最大的麻烦已除,还能看见沈清兰哭红眼的一天,真是天上有眼。 “没什么,就是过来安慰安慰姐姐,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沈清玉勾唇道。 说是安慰,却没有一丝安慰的意思。 分明是得意。 沈清兰冷冷的看她,一把抓住她手,道:“世子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他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狠狠一推。 沈清玉踉跄一下,被婉儿扶住,惊讶的看着沈清兰的背影。 “小姐,大小姐也太过分了,咱们就这么算了?”婉儿不甘心的问。 沈清玉想起刚才沈清兰的脸,冷笑一声。 “算了。” 看她这个样子,淮扬世子是要真要出事了。 “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回到春熙院。 沈清兰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眼 ,面无表情的擦了擦眼泪。珠月在旁心疼的拿帕子冷敷,低声道:“小姐,咱们还要这样哭多久啊,眼睛要坏的。” 沈清兰没说话,将帕子放到一边。 嗓子也哑了,沈清兰低声道:“找几个信得过的丫鬟,这几天在府里多留意,看有没有生面孔往咱们这靠近打听。” “不要打草惊蛇,把名单给我就行。” 珠月不敢多问原因,只点头。 闭上眼,沈清兰想起那天君世景和她说的话。 顺德侯府可能有眼线。 君家二房的眼线。 这是沈清兰第一次听说淮扬侯府的事,从前只知道只言片语。先侯爷在时,膝下育有二子。 大子性格沉默寡言,不讨人喜;幼子能言善辩,得先侯爷独宠。 偏袒太过,便使的兄弟离心。大子成年后,一气之下离开了侯府,远去参军,若干年后竟真的拼出一番天地来。 而幼子多年来一直在庇佑下长大,毫无作为,碌碌无为。 饶是如此,先侯爷还是更宠爱幼子。 这么偏袒了一辈子,到头来谁也没想到,先侯爷将爵位传给了大儿子。 第44章 自己送上门 如今的淮扬侯,也就是君世景的父亲,正是先侯爷的大儿子。 沈清兰揉了揉太阳穴,想起那日君世景说的话。 “祖父将爵位传给父亲,遗言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让他照顾二房。” “可我父亲是睚眦必报的人,若说年少时还有几分兄弟旧情可念,但离家多年的杀伐生涯,早让他抛却那点念想。” “得了爵位后,父亲给了二房一笔银子,便提出分家。” 自此,算是老死不相往来。 而今世人谈论淮扬侯府,都知道是在恭宁街上,无人记得还有一个淮扬侯旧邸。更加无人记得,里面住着君家二房。 沈清兰叹了口气,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君世景的毒,八成也是君家二房下的。 第二天。 沈清兰食不知味的吃完晚早,坐在窗户边透气,忽然见院门口几个人影攒动。动静小,沈清兰有些看不清,朝珠月使了个眼色。 走到门口,便能听见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 “听说大小姐今天躲房里哭了一天,我看八成就这么两天的事。” “真的假的?淮扬世子都病了这么多年,年年重病也没见他哪年真走了,万一命硬阎王不收 呢?” “再硬能硬到哪去?这都多少年了,要说咱们小姐也是可怜,之后再想谈亲可不容易。” 珠月冷着脸走过去,几个丫鬟吓得嘁声。 “大晚上的不会去睡觉,在这乱嚼什么舌根?也不怕被老爷知道,拔了你们的舌头!” 他们都是些低等的洒扫丫鬟,得罪不起珠月这种大丫鬟,连忙求饶。 四五个人散的比鸟还快。 唯独一个姑姑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扫帚动了两下,凑近珠月问:“珠月姑娘,我听这些人说来说去的,都是关于大小姐的事。” 珠月看了她一眼,想不起这个人。 佩容连忙行礼,“我是府里新来的,一直想来大小姐院里干活,想劳姑娘帮我引荐引荐。” 说着,一块碎银子塞进珠月手里。 珠月眼睛一讶,随后不动声色收下,打量着她:“你以前都做过什么活?” 佩容见有机会,连忙道:“我以前也是在大户人家干活的,伺候的可好了,当家的夫人主母都夸我,手脚麻利。” 珠月听罢眯眼:“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来我们顺德侯府?是不是在之前的主子那手脚不干净,被赶出来了?” 佩容一僵 ,差点答不上来。 “不是,瞧姑娘误会了,我是早年在大户人家做过。后来嫁人,这才离开老东家。眼下不是外面日子难过,我这才重拾老本行的。” 珠月挑不出什么反驳的点。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跟我进去见小姐吧。” 佩容大喜。 进了屋,珠月朝沈清兰那看了一眼,行礼道:“小姐,这位佩容姑姑说想来咱们院里当差,我看她手脚麻利,便带过来了。” 沈清兰一下就明白。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遍佩容,瞧她丝毫不露怯,一副见惯了场面模样,便知不是什么普通人。 “哦?那你以前是哪做活的?” 佩容忙道:“在昌州,我老家是昌州的,以前在昌州一户通判家里做活。后来嫁人来了京城,便一直呆在这,最近才出来重新找活干。” 沈清兰没说话。 昌州离京城足足三天的路程,要查起来还真有点难。 “既然以前做过活,那想必比那些没经验的小丫头能干些,就在院里留下吧。不过你毕竟是新来的,就从普通的丫鬟做起。” 佩容点头如啄米,一点意见都没有。 沈清兰朝珠月使了眼色 ,示意她将人带出去。 过了一会,珠月回到屋里,小声问沈清兰:“小姐,您看这人有没有问题?” 沈清兰没说话。 有没有问题,还得看她肯不肯露出马脚。 思索了会,沈清兰心生一计,道:“你去叫佩容跑个腿,把宋大夫叫来。” 珠月当即明白,点头。 没一会端着空的茶壶出来,珠月将茶壶递给青禾,走到佩容面前:“我有事得替小姐跑一趟,其他人也走不开,你去把宋大夫叫过来,小姐要见。” 佩容连忙点头。 珠月也没多说,转头走了。 佩容站在原地楞了一会,连忙擦了擦双手,看向珠月离去的方向。确定是没人之后,抬步往宋卯的院子去。 宋卯的院门常年关闭,佩容在外面敲门,“宋大夫,您在吗?” 没一会宋卯打开门,看着佩容生面孔,问:“你是?” 佩容行礼,“我是大小姐院子里新来的下人,大小姐现在要见您,请宋大夫和我走一趟吧。” 宋卯听罢没有多疑,折回去背了药箱,跟上佩容。 从宋卯的小院到春熙院之间,还是有一段路的。 佩容走着,状似无意的问:“宋大夫可知,小 姐叫您过去,所为何事?” 宋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顺德侯府的下人大多很有规矩,并不喜欢随便和他搭话。佩容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让宋卯觉得有点可疑。 “大约是为了淮扬世子的事吧。” 佩容继续问:“听说宋大夫给世子看病,那肯定医术高明,不知能不能治好世子?” 宋卯疑惑的看向她。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佩容连忙移开目光,道:“奴婢这些天看见小姐伤心,于心不忍。要是宋大夫能治好世子,那对小姐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宋卯听罢,没有再多想,只道:“说不准。” 他听说君世景病情加重了,但是还没亲自去看过,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听在佩容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宋卯没有再说什么,抬步进了院子。进屋后看见沈清兰眼睛肿了,惊讶道:“小姐怎么将眼睛哭成这样?” 沈清兰揉了揉眼睛,倒也不全是哭的。 她演技没沈清玉那么好,做不到说哭就哭,所以在手帕上抹了大蒜辣椒水。 肿成这样一半是辣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沈清兰问:“方才你过来,佩容可有跟你打听什么?” 第45章 孤魂野鬼 宋卯一愣,不明白这个意思。 将刚才的事如实说出,沈清兰脸色一沉,心里十有八九确定了。 府里绝大部分下人,对这件事都是看戏的心态,就算好奇打听也不会追着问重点。佩容明显就是对准君世景消息去问的,意图从宋卯这打听些什么。 “你随我出去一趟。”沈清兰道。 宋卯问:“去哪?” 当然是去淮扬侯府。 沈清兰照常带着宋卯出门,前脚刚出去,后脚佩容便追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往前面后,见沈清兰出门,连忙抓住青禾问:“姑娘,大小姐这是要去哪?” 青禾疑惑的甩开手,道:“小姐带着宋大夫出门,八成是去淮扬侯府看世子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佩容道:“没事,我就是问问。” 沈清兰上马车,没一会珠月也绕过来,进了马车。 宋卯在马车里问:“我听说世子殿下病情不太好,按理说不应该啊,这段时间一直挺稳定的。” 沈清兰道:“到时候看了你就知道。” 霄云苑如今伺候的下人不多。 沈清兰带着宋卯进去,隔着屏风便听见里面的咳嗽,声嘶力竭。宋卯惊讶的迎上前,看见君世景脸色惨白, 眼窝凹陷,已经没了人样。 吓了一大跳,宋卯连忙给君世景把脉。 片刻后,宋卯眼底出现一丝不解。 疑惑的看了眼沈清兰,宋卯欲言又止,正要说话。沈清兰抬手,示意他暂时别开口,看了眼旁边青书。 青书会意,将下人们带出去,沈清兰这才道:“说吧。” 宋卯道:“世子的脉象看着没有问题,为何会看起来如此憔悴,还咳得这么厉害。” 思索半天也想不明白,宋卯开始怀疑自己。 “可能是我医术不精……” 沈清兰轻笑。 视线落在君世景身上,沈清兰上前指尖在他脸上揩了一把,摸了一手的粉,“你医术没问题,世子没病。” 这上好的桃花粉,粉质细腻,涂上不凑近看,还真看不出来。 宋卯惊讶的看着沈清兰,回头一看君世景好好坐在床上,容貌依旧憔悴但眼睛却明亮得很,惊讶的张着嘴。 沈清兰坐下道:“宋大夫别惊讶,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宋卯震惊了半天,才接受君世景这幅模样,是靠妆粉画出来的,别扭的看了他好几眼。 “什么忙?” 君世景道:“请宋大夫帮我演这场戏,离了淮 扬侯府之后,便说我病重加重,不久便会绝于人世。” 宋卯惊讶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啊?”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沈清兰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道:“总之,麻烦宋大夫帮这个忙,照做就是了。等事情解决了,自然会告诉你缘由。” 宋卯奇怪的看着两人。 他确实看不明白,但见两人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也不好再多问。 “可以是可以,但我是不会演戏,万一被人看出来怎么办?” 沈清兰忽然一笑,宋卯背后发凉。 从怀里掏出泡了辣椒水的帕子,沈清兰抖了抖,道:“没事,只要宋大夫眼睛一红,落上几滴眼泪,不用你说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宋卯惊恐的看着她。 君世景道:“辛苦宋大夫了。” 宋卯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离开里间去外面暖阁,宋卯仍有些发虚。 屋内。 沈清兰磨了磨手指上的粉,又看了看君世景这张“死人脸”,笑道:“这是谁画的?若半夜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孤魂野鬼索命。” 君世景无奈道:“青书。” 他身边信得过的只有青书,两个大男人对一堆女人的东西不会用,最后 折腾成了这样子。 不过从效果上来看,倒是挺满意。 沈清兰没忍住又笑了几声,方才说正事,“殿下说的没错,沈府里确实有眼线。这几日的事情一出,便迫不及待找上门来了。” 估计是在君世景这打听不到消息,就从沈清兰下手。 君世景皱眉,道:“你注意安全。” 沈清兰点点头,没放在心上,“就是一个丫鬟,说是许多年没干过活了,但我瞧她规矩学的极好,不像是刚出来干活的样子。” 君世景嗯了一声,眼神似乎略有些担忧。 沈清兰把一半的橘子递给他,道:“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收网?” 君世景接过往嘴里送,微酸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开口道:“就这两天,难为你陪我演戏。” 沈清兰眼睛现在还有些肿。 算了算时日,两天后就是端午节。 阖家团圆的好节日啊。 闲聊了几句离开,沈清兰临走前看向暖阁里的宋卯,好心的将帕子递过去。 宋卯犹豫。 无奈自己努力了半天后,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狠狠心拿起帕子往眼角搓。效果立竿见影,宋卯的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落。 眼睛也一下肿 了。 这下完全不需要演技,宋卯已然是一副悲痛欲绝模样,说什么都带哭腔哽咽。 从淮扬侯府出来的时候,惹的不少人围观。 淮扬侯府的管家问:“宋大夫,我家世子是什么情况?可还有救?” 宋卯被辣的眼前一片白花花,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囫囵字。可还记得沈清兰的嘱咐,于是硬着头皮道:“世子……已经病入膏肓,属下无能为力,还是早做准备吧。” 围观众人听了一惊。 大家见宋卯这幅样子,不疑有他,议论纷纷。 沈清兰带着人扎进了马车。 一进去,宋卯就不停揉眼睛,道:“小姐,这得演到什么时候,也太辣了。” 沈清兰也不好受,眼睛一样很辣,一边用清水洗眼睛一边道:“快了快了,就这两天。” 回头便扎进了春熙院。 佩容看见沈清兰回来眼睛又红了,连带着珠月也哭了一通,连忙问:“怎么回事?小姐不是去看世子了吗?怎么哭成这样?” 珠月也哭,一边哭一边道:“世子……世子不好了,大夫说就这两天的事,让早做准备。” 佩容惊讶的张大嘴。 回头一看,房门紧闭,屋里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第46章 软禁 沈清兰一边扯着嗓子干嚎,一边躲在窗户后面偷看。直看到佩容一脸若有所思的离开,这才止了动静。 珠月急急忙忙进来,问:“小姐,要不要奴婢跟上去?” 沈清兰点头,带着珠月出去。 佩容出了院子便直奔一条僻静的小道,这里平时嫌少有人经过,直通一扇废弃的后门。后门是上了锁的,但佩容没出去,侧身站在门口敲了几下。 很快外面传来回应,也敲了几下。 佩容环顾四周,低声道:“小姐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哭,沈家的大夫说,世子就这几天的事了。” 外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属实?” 佩容道:“千真万确。” 过了一阵后门外没了声音,佩容重新直起身子。 沈清兰躲在一片竹林后,目睹了一切,缓缓走了出来。 佩容见状,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沈清兰,“小……小姐,你怎么来了?” 沈清兰锐利的目光看着她,“你来这做什么?” 佩容一时答不上来。 支吾片刻,佩容道:“奴婢……奴婢一时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了,让小姐看了笑话。” 珠月上前一步,大声呵斥:“什么迷路,我 看你就是居心不轨!” 佩容吓的跪下。 “小姐,小姐明鉴,奴婢真是迷路了。我才来侯府不久,许多路还没记牢,走着走着就迷糊了。”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是吗?” “但我刚才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凑在门口,是在做什么?” 佩容脸色刷一下白了。 还想说什么,沈清兰直接道:“把人带回去。” 珠月利索的从怀里拿出手帕,一把塞进佩容的嘴里,冷笑一声,“有什么话,待会还是统统交代了吧。” 没一会就把人带进了春熙院。 沈清兰吩咐把院门锁上,冷冷看着佩容,道:“把空着的耳房收拾出来,让佩容住。” 饶是佩容再不紧张,也明白这情况不对了。 就算她和人接头时被沈清兰看见,怀疑她有问题,也应该是把她交给沈德文审问。怎么会是带回春熙院,还被关进耳房软禁? 佩容疯狂挣扎起来,费力吐掉嘴里的手帕,大声道:“小姐,小姐你听我解释……” 沈清兰转头,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 “再多说一个字,你就别想出这道门。” 佩容惊讶的看着她,当真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怕,不敢再出声。 珠 月趁机将佩容绑起来,道:“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小姐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受,还想活着出去就好好表现。” 等人进了耳房,沈清兰这才坐下道:“府里还有其他人吗?” 佩容战战兢兢的,装傻充愣。 “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沈清兰也懒得和她废话,抬手拿起桌上的剪刀,上前两步。佩容吓的睁大眼,哆嗦看着沈清兰,结结巴巴:“小……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您要做什么?” 沈清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手起刀落,一大把头发掉落。 佩容震惊,心痛的看着自己掉落的头发,而沈清兰还孜孜不倦的动手。不管她怎么挣扎,原本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还是被剪的狗啃一般。 沈清兰又道:“把她的外衣也扒了。” 珠月有些惊讶,正想说是不是太过了,沈清兰一把将外衣扯了下来。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一边,沈清兰道:“眼下你这样子,也没法逃出去,还是想想该怎么交代吧。” 珠月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个。 没有外衣,头发又被剪成这个样子,佩容就算有机会逃出去,这么扎眼的体貌特征也会很快被人发现。 佩容坐在地上哭泣,悲痛的看着沈清兰。 “还是不肯说?”沈清兰问,复而轻笑,“没关系,我帮你说吧。你原姓胡,单名一个芸字,十七岁就在君家二房那干活了,对吗?” 听见沈清兰的话,佩容惊讶的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 沈清兰继续说:“你还有丈夫,是君家二房手下的管事,还生了一个儿子。不过你想让你的儿子念书,所以把儿子放在老家,让你的嫂嫂教养。” 听到儿子,佩容脸色彻底变了,跪起来道:“小姐,小姐我说,我什么都说。您别动我的儿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沈清兰满意的挑眉,道:“现在可以说,府里还有没有你们的人?” 佩容摇头。 “没有,只有奴婢一个进来了。我家老爷说,人太多了会起疑,况且顺德侯府也很少招新人。” 和沈清兰猜得一样。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沈清兰又问:“门外那个人是谁?” 佩容道:“君二爷手下的小厮,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门后守着。那里是一个破巷子,根本没人知道。” 沈清兰听罢冷笑。 一直守着,还真是煞费苦心。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老爷到底想做 什么?” 佩容张嘴,犹豫了。 迎着沈清兰危险的目光,佩容低下头,小声道:“君二爷,想让世子殿下死,这样侯爷后继无人,爵位只能传给他的儿子。” 珠月听完愤怒,“真是好恶毒的心机,要害人性命!” 佩容哭着道:“我不想害人的,可我只是个奴才,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按照主子吩咐办事,冤有头债有主,您放过我吧。” 沈清兰抬手示意珠月堵上他的嘴。 明天就是端午节,届时君二爷会去侯府祠堂上香,恐怕就是那个时候。 现在她明白,君世景为什么选择在端午节前做这件事,这是专门给君家二房创造机会啊。 起身离开,身后的佩容呜咽挣扎起来,祈求的眼神看着沈清兰。 沈清兰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余的怜悯,只道:“你的儿子没事,在老家上学。你这几天听话待着,说不定还能回去看他。” 说着,沈清兰抬步离去。 门栓落锁,连窗户都没有的耳房,没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珠月把钥匙收好,小声道:“小姐,咱们剩下来做什么?” 做什么? 沈清兰挑眉。 “当然是准备好粽子,去淮扬侯府看戏。” 第47章 不欢而散 次日一早,沈清兰被叫起来。 她很少起这么早,眼睛困的肿起来,眼前白蒙蒙一片。珠月一边给沈清兰敷眼睛,一边道:“小姐忍一忍,今儿是端午节,必须得去前头吃饭。” 平日,沈清兰的早饭都在自己院里吃的,因此不管什么时候起都行。 今天过节,全家人都得在前厅吃饭,沈清兰不得不一大早爬起来。 好不容易梳妆好,沈清兰打了个哈欠,倒是折腾的睡不着了。来到前厅,便看见沈清玉已经在那等着了。 她今日换了身新衣,看起来精神十足,人也滋润了些。大约是最近过得舒心,整个人容光焕发的,看见沈清兰时笑意更加。 “姐姐清瘦了一圈,这眼睛也肿了,可是最近有什么不舒服?”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知晓沈清玉就是想刺激自己。 “父亲和母亲还没来,妹妹怎么就先坐下了?” 沈清玉微笑,道:“父亲疼爱我,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的,姐姐也坐吧。” 说罢,明晃晃炫耀的目光看着沈清兰。她最近和沈德文关系非常好,就是要故意这么做,刺激沈清兰。 结果并没有遂她的愿,沈清兰面无表情的坐下。 即刻沈 德文便来了。 他今日心情不错,见着沈清玉衣着光鲜,更是高兴,“我玉儿出落的越发漂亮了,让爹爹瞧瞧。” 沈清玉高兴站起来,转个圈。 两人笑声不断,看起来就像十分美满的父女俩,完全忽视了一旁的沈清兰。 直到沈清玉刻意看过来,道:“今日可是端午节,姐姐怎么也不换身好看的衣裳过来,还穿这旧衣裳惹人笑话。” 沈德文也嫌弃道:“对啊,你瞧你这衣裳都穿了多久。我们顺德侯府又不是出不起买衣服的钱,那里将你寒酸成这样?” 沈清兰冷冷看着他。 “妹妹有父亲给的零花钱,五十两一件的衣裳随便换,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在府中的月银也就十两,得不吃不喝攒五个月,才能换这样一套衣裳。” “哪里有妹妹金贵。” 沈德文表情一滞。 似乎想到自己确实忽视沈清兰了,他坐下道:“好了,大过节的说这些做什么,你娘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刚落,宋婉吟姗姗来迟。 她这些日子清瘦了,看见沈清兰眼睛微肿,担忧的坐下。沈清兰见状握住她的手,安慰的紧了紧。 下人们陆续上菜。 过节一天的桌 上自然是丰盛无比,全是沈德文爱吃的菜,重油重辣。沈清兰看了一圈,没几个宋婉吟能吃的。 皱眉,沈清兰只好盛了碗清淡的白粥。 沈德文吃的津津有味,闲聊道:“等过了端午节,你在替玉儿寻寻亲事,总得找个像兰儿这样好的亲。” 宋婉吟低着头喝粥,没说话。 沈清玉见状,悠悠道:“我只是庶女,哪里能和姐姐比。姐姐能嫁给淮扬世子,都是母亲的功劳,我怎么敢再劳烦母亲。” 沈德文听了不满,大声道:“什么庶女不庶女的,在我沈家一视同仁。你是我的孩子,就和嫡女一样,我喜欢的很。” 沈清玉听了得意一笑。 “你不是和淮扬候夫人交好吗?你让她介绍介绍,也给玉儿寻一门好亲事,不能耽误了,知道吗?” 宋婉吟吃不下去了,放下勺子道:“老爷,兰儿能和淮扬侯府结亲,是因为世子有病。” 京城多少高门贵族的姑娘忌讳君世景是个病秧子,不肯嫁,这门亲事才落到沈清兰头上。 真当是沾了他沈德文的光? 沈德文楞了一下,道:“我知道,但咱们现在不是和淮扬侯府是亲家吗?你又和候夫人是旧识,你 去找她给玉儿介绍介绍。” 宋婉吟冷冷看向他,答非所问道:“我想给兰儿退亲,这事老爷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德文脸顿时黑下去。 “大过节的,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什么意思?” 宋婉吟不想正脸看他,用手绢擦了擦嘴,道:“等过两日,我便会去见候夫人,和她商议此事。清玉的婚事,还请老爷自己做主吧。” 说着,宋婉吟起身离开。 沈德文腾地一下站起来,愤怒的看着宋婉吟,见她这般扬长而去大声呵斥:“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沈清玉连忙上前,拉住沈德文哄到:“父亲息怒,母亲不想替我说亲,女儿便不嫁了!” 沈德文脸色更难看了。 回头看了眼沈清兰,沈德文也觉得尤其不顺眼,坐下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就是你娘教的,老的小的没一个顺心的。” 沈清兰听罢放下筷子,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女儿不就在这惹父亲烦心了。” 说着离开。 沈德文瞪大眼看着她,气的狠狠拍桌子。 回了春熙院,沈清兰冷冷擦了擦嘴,心里被沈德文恶心的慌。早饭不欢而散,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兰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粽子,出门。 珠月追上,问:“咱们是去淮扬侯府吗?” 沈清兰点头。 她要去躲躲清静。 前脚上了马车,后脚便看见沈德文往春熙院去。沈清兰冷笑一声,把车帘放下,一骑绝尘离开。 淮扬侯府门口已经挂上了菖蒲和艾叶,好闻的香味飘来,沈清兰心情好些了。 “我带了些粽子来看看世子,可方便我进去?” 门口的管家都当沈清兰是自家人,连忙将人迎进去,道:“沈小姐要来,自然什么时候都是方便的。只不过咱们今儿换一条道走。” 沈清兰问:“为什么?” 管家道:“君二爷来了,也就咱们世子的二叔,眼下正在前厅和侯爷叙旧呢。小姐您不认识,还是走这边吧。” 沈清兰听着起了好奇心。 稍微踮了踮脚,透过一片假山,沈清兰看见院子里似乎真的有两个男人。但隔得太远,看不清。 “既然是世子的二叔,那我理应去见见才是,为何还要绕路?” 管家笑容有些尴尬。 “这,沈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家侯爷一向与这个二爷不和。二爷也不是个好说的性子,怕您年轻,过去吃了亏。” 第48章 我看中的人 沈清兰今日可就是奔着这个二爷来的。 才到霄云苑,便听见里头动静,青书在外头守着。沈清兰将粽子给下人们分下去,提着早前准备好的进去,君世景靠在榻上看书。 “今日是端午节,怎么来得这么早?” 沈清兰坐下,把粽子拿出来,道:“躲清静。” 母亲待在静颐院里避世,她一走,沈德文找不到人发脾气,也就消停了。 君世景轻笑,接过她递来的粽子,低声道:“恐怕遂不了你的愿,今日这淮扬侯府,怕是清静不得。” 沈清兰没说什么,她可不就是来看戏的吗? “我方才过来,看见君二爷在前厅院外和侯爷说话,身边还跟着一位公子。” 君世景道:“那是我的堂兄,二房的嫡子。除此之外,二房还把老家族老,统统请了过来,此刻应当正在祠堂。” 沈清兰挑眉,这可就有意思了。 君家祠堂。 面色微沉的侯爷君林昌坐在主位,左手边坐着一排头发花白的老者,右手边则是二房君林朗和他的儿子君世齐。 众人不说话,远远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人面目严肃。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 候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口 :“今日本是端午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各位耆老不在老家过节,怎么全过来了?” 君林朗养的娇嫩的手中盘着珠串,抬着下巴哼小曲。 “大嫂,我听说我侄子的病又严重了,大夫说就这几天的事了?” 魏瑛兰脸色一变。 “不知道叔叔是从哪听的风言风语,景儿的身体虽然有病,但多年来一直调养的好,没什么大碍。” 君林朗嗤笑一声,下巴抬得越发高,道:“我知道大嫂心疼儿子,可景儿那个身体各位族老也是知道的,随时都会出事。” “早前便说,让大哥大嫂再生一个,不行纳几房小妾回来延续香火也成。如今倒好,落得个这种局面,你说着君家偌大的家业,该怎么办?” 君林昌的脸色越发难看,冷冷道:“那按照你的意思,你要如何?” 君林朗就等着这句话呢。 “好说啊,虽然大哥你没有儿子,但是我有啊。我膝下儿子多,世齐是最有资质的一个,不如就叫过继在大哥你的名下。” 君世齐站起来,也不管眼前人是否愿意,跪下。 “世齐愿意像孝顺爹爹一样,孝顺伯伯。” 魏瑛兰看着直别开脸,说不出话。 君林昌理都没理她,冷着脸一眼不发,气氛顿时变得越发僵持。 君林朗就像浑然不觉似的,朝君世齐使眼色,道:“不上道的东西,得叫爹娘,知道吗?” 君世齐反应过来,连忙改口。 吓的魏瑛兰脑袋疼,连忙拦住他,“停停停,我景儿还没死呢,你们就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君林朗脸色不好了。 他看向对面几位族老,道:“今天请各位来,就是觉得几位都是咱们君家,德高望重之人。如今大哥的独子在床上奄奄一息,咱们君家的百年家业,不能毁于一旦啊!” 迟迟未发话的几位,转头看向君林昌,沉声道:“侯爷,世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君林昌还未说话,君林朗便道:“还能是什么情况,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说世子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眼下大哥大嫂年纪也不小了,万一再生不出儿子来,以后这爵位传给谁?” 君林昌彻底忍不住,看向他,“传给你?” 君林朗一愣,随即甩甩袖子笑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哥要实在不愿意让世齐过继,待百年后把爵位给我也成,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君林昌气的一巴掌拍起来。 “混账东西,给我滚出去!” 君林朗被这一下吓着了,起身震惊的看着他,愤怒,“侯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得了爵位就是不一样,当年把我赶出侯府,如今又来一回?” 君林昌脸色铁青。 魏瑛兰连忙端了茶水上去,安抚道:“老爷别生气,咱们先坐下。” 君林朗却不肯罢休,他心里有怨气,不吐不快,“当年谁不知道,父亲原是要把爵位传给我的,若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如今这个侯爷怎么会是你来当?” 他失了爵位,这些年抱着老本吃饭,一年比一年穷。 而君林昌呢? 赏赐无数,封赏无数,每日过的滋润极了。 想找他要点钱都不肯,频频受他的冷脸,君林朗这些年真是受够了。 族老道:“二爷,这话所言就过了。当年你虽是老侯爷最疼爱的儿子,可侯爷毕竟有军功在身,又是长子,爵位自然是他的。” 君林朗说不出反驳的话,气的坐下。 “总之,如今你儿子要死了,我看你也没多少气候了。自己再风光又如何?到了这个年纪,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这爵位还是早些让出来吧。” “谁说世子要死了?” 清丽的声音传来,沈清兰缓缓走进来,朝众人行礼,“世子殿下好好的,怎么有人咒他要死了呢?” 君林朗不悦的看着沈清兰,“你又是哪来的丫头片子?这是我们君家的家事,轮得到你管?” 魏瑛兰起身,将沈清兰拉到自己身边,道:“她是景儿定亲的媳妇,顺德侯府的沈小姐,也是我看中的人。” “日后既是要嫁入咱们君家,那就是君家的人,君家家事她自然能插手。” 君林朗听罢翻了个白眼。 “顺德侯府……也不知是哪个没听过的小门小户,居然还敢称侯府。你们侯府就这么没规矩,还没过门呢,就往夫家这跑?” 沈清兰脸色一沉,魏瑛兰站出来。 “沈小姐门第再低,也是正经人家出身,姑娘也是好姑娘。倒是二爷你前阵子纳的那个小妾,据说是春香楼出来的,是不是未免有点太轻浮了?” “好赖不济你也是侯爷的弟弟,若传出去坏了侯爷名声,你负得起责?” 君林朗说不出话了,岔开话题:“大嫂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舍不得你儿子的世子之位。可眼下你儿子都要不行了,你还抓着不放做什么?” 第49章 希望他死! 魏瑛兰脸色难看。 她生平最在意的,就是膝下一双儿女,君林朗说这样的话就是在故意恼她。 沈清兰道:“我方才听二爷的意思,是想让侯爷过继一个?” 君林朗点头,指着自己的大儿子,“世齐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天资聪颖,又和世景年纪相仿,让他过继给大哥正好。” “正好各位族老也在,不如干脆把世子之位给世齐吧,也好让景儿走的干干净净。” 君林昌的脸色黑到了极点。 凡为人父母,听见这种诅咒自己孩子的话,都会火冒三丈。 沈清兰微笑道:“如果非要过继,何必选齐公子呢?君家旁支这么多,都和侯爷有血脉关系,况且襁褓婴儿不是更好吗?” 塞一个君世齐过来,不就是恶心人的吗? 这君世齐都成年,娶亲,没几年就要生孩子了,明摆着过来抢爵位的。 君林朗急了,张嘴想反驳。 沈清兰快一步道:“况且,二爷你这么信誓旦旦,说世子殿下要不行了,难道未卜先知吗?” 未出口的话咽下去,君林朗冷冷道:“怎么可能,我就是看外面人都这么说,所以相信了而已。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世子要是真好,怎么会那么多流言?” 沈清兰微笑看着他,始终带着从容不迫 的神色,轻声道:“是吗?二爷都知道是流言,还相信,岂非有点太过愚蠢了?二爷尚且如此,教出来的儿子又会如何,可想而知。” 君林昌扑哧一声笑出来,脸上带了几分看好戏的表情。 君林朗彻底怒了。 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蠢。 腾的一下站起来,君林朗道:“世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口说无凭,我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各位族老,干脆和我一同前去看看。” 几人点头。 沈清兰上前一步拦住,不卑不亢道:“世子需要静养,二爷还是不要兴师动众,惊扰二爷了。” 君林朗气愤不已,恶狠狠瞪着沈清兰。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拦我?莫说你现在还没过君家的门,就算过了,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是要忤逆长辈吗?” 沈清兰微笑,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带了寒气,“我说了,世子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若二爷质疑要看,不如我们看点别的?” 拍拍手,青书从后面带上来几个下人。 有丫鬟有杂役,大部分是霄云苑出来的,还有几个在后院做杂活。 君林昌看见这些人,转头和魏瑛兰对视一眼。 魏瑛兰坐下,朝沈清兰招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 青 书道:“今日早上,奴才服侍世子喝药,结果世子喝了一口发现药味有问题。奴才连忙下去查,结果竟查出是丫鬟知秋动的手脚。” “奴才将人捆了起来,好一番审问,知秋又交代了许多下人,一并带了过来。” 几个丫鬟里,就属知秋最惨,双手血淋淋的。君林朗看了,脸色发白,底气顿时短了一截,“你……你们什么意思?” 魏瑛兰将沈清兰留在身后,道:“还查出什么来?” 青书低头,“是还查出些东西,不过奴才不敢信,所以带来给侯爷和候夫人,请二位亲审。” “知秋说,她是奉了二爷的命,来毒害世子。” 君林朗惊恐的睁大眼,后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大声道:“胡说八道,凭空污蔑人清白,大哥你不会相信吧?” 君林昌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君林朗咽了咽口水,转而看向几位族老,道:“各位,今日我本是为君家着想,才上门来叨扰哥哥。没曾想闹到这种地步,竟有下人凭空污蔑我,各位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青书没说话,低头把所有的证词递上来。 魏瑛兰翻了翻,气的心绪翻涌,递给了君林昌。 君林昌草草看了一眼,除此之外还有知秋和众多下人交出来的证据,桩桩件件 指向君林朗。 虽是早就知道的事,但还是忍不住愤怒,君林昌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中气十足的怒吼,将在座众人都吓的一震,君林朗也怂了。 “不,这一定是伪造,一定是伪造!肯定是这些下人照顾世子不周,害的世子重病,所以把责任推给我!” 君林朗紧张的大声道,又站起来,摇头,“不对,世子应该已经不行了,世子不行了。” “君林昌,你儿子死了你想怪到我头上?没门!你儿子死了,爵位自然轮到我头上,轮到我儿子头上,你算个什么东西!” 君林朗大声说着,推开下人,便想去院子里亲眼看看君世景的尸体。 才走没两步,猛地停住。 君世景一袭玄色织金长袍,身形挺立的站在他面前。面色红润,眼神锋利,看不出半分病重之像。 君林朗吓的后退一步。 “叔叔很希望我死吗?” 君林朗一直退回到椅子上,满头的大汗,看着君世景直哆嗦。 君世齐跪下来,道:“大伯大嫂明鉴,我爹怎么可能会害世子呢,这一定是下人们胡说。” 君林昌冷笑。 “到底有没有害世子,还是等去了大理寺,让大理寺卿分辨吧。” 温润的声音传来,陆云川背 手缓缓过来,浑身上下掩不住的贵气,君林朗见了彻底腿软。 沈清兰惊讶,连忙跪下来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陆云川抬手示意众人起来,在主位坐下,看着君林朗:“你是侯爷的亲弟弟,想必不会残害自己手足的儿子。” “只不过君家的下人都这么说了,也落进本宫耳朵里,总不能置之不理。” “就有劳二爷,去大理寺走一趟。” 君林朗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 再摆摆手,便有人将君林朗两人拖出去。君家的族老们见太子来了,也不敢说话,纷纷低头:“既然太子殿下发话了,我等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世子……”转头一看,君世景精气神好得很,连忙改口,“看来世子重病只是流言,我等也放心了。” 说完便借口离开。 陆云川再看向君家众人,抬手道:“不必这样,我和世景以兄弟相称,侯爷候夫人不必拘礼。” 话虽如此,但君林昌不敢失了君臣规矩。 屈膝跪下,君林昌沉声道:“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助,为我儿讨回公道,微臣感激不尽。” 陆云川扶他起来。 “言重了,我帮世子,也是帮我自己。不然失了这个左膀右臂,还真是怎么都不不习惯,这都多少年了……” 第50章 人跑了 “今日之事,有劳太子殿下出手相助,我君家上下感激不尽。”君林昌跪下道。 陆云川忙将人扶起来。 “侯爷言重了,我与世景相交颇深,此番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个二房也实在可恶,总算抓到他的把柄。” 君世景病后,事情闹的颇大,二房吓的不敢再有动作。那时君世景也小,捡回一条命已是幸运,别说找二房报仇了。 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还击,只是君世景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再加上时间久远没有证据。直到最近,天时地利人和,才彻底清算这笔账! 魏瑛兰双目湿润,感叹道:“七年了,我一想到我儿受了七年的苦,我就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骨!” 沈清兰见状,安慰的拍拍魏瑛兰肩膀。 陆云川道:“候夫人放心,这件事我定叫大理寺卿好好调查,必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君林朗,给世子一个交代。” 沈清兰也呼出一口气。 回霄云苑的路上,沈清兰侧目,见君世景一言不发,“大仇得报,殿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君世景回过神,道:“未必就能报。” 沈清兰一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 思。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沈清兰低头,看见君世景纤细修长的手指上,沾了血迹。点点红色映在雪白的肌肤上,显眼得很,沈清兰一下就想起方才受过刑的知秋。 她被君世景支来前厅看戏,不知他在院子里做了什么,但前后拢共不过半个时辰。 这么快就把人审好了,还将人训得乖乖听话,可见其手段一般。 沈清兰一时有些僵硬。 君世景微微皱眉,拿帕子擦了几下,垂下袖子,“今日也不早了,让你看了一场笑话,总不能坏了你整个端午节。” 沈清兰低下头,跟君世景请辞。 回去的马车上,珠月拉着沈清兰的手,小声道:“小姐,你胆子可真大,我方才见那几个被押上来的下人,个个都被拔了指甲。” 沈清兰当时没仔细看,回想一遍好像确实如此。 珠月算胆子大的了,但看见这种场景,仍是被吓的有些脸白。沈清兰拍拍她的手,没说话。 回去后,便看见趾高气昂的沈清玉,在院门口等她。 “姐姐真是长情啊,世子殿下都那样了,你还巴巴的带着粽子过去瞧他,还以为他能好起 来吗?”沈清玉毫不留情的嘲讽。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 “你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你的丫鬟冲撞了我,所以我小小教训了一下。想着姐姐日理万机,大约是没时间管教下人,于是又过来替姐姐管教了一下院子里的下人。” 沈清兰眉头一皱,推开她进去,赫然看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 为首的青禾捂着半边脸,跪在地上小声抽泣,“小姐,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您替我们做主啊。” 沈清玉眉头一横,大声道:“还敢告状,我看你们真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还得继续打!” 沈清兰一把拦住她。 “我还真不知道,我院子里的下人犯了什么错,轮得到妹妹你来教训?” 沈清玉甩开手,倨傲道:“姐姐,就算你和淮扬侯府有婚约,但你到底还未出阁。这般三番五次的往男人家里跑,实在不怕丢了我们侯府的脸吗?” “青禾作为你身边的大丫鬟,不劝诫阻拦姐姐也就算了,还帮着姐姐说话。这要是带到父亲面前,可不只是挨几个巴掌这么轻松了。” 沈清兰眼神越发寒。 “我与世子交好 ,父亲又与淮扬侯交好,我不过是带着几个粽子去送礼罢了。况且有婚约在身,我就算是去了又如何?” “怎么比得过妹妹,清清白白的偏要和人私奔,落得个把柄在赵家手上。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从中斡旋,息事宁人,你现在还摆脱不了赵家!” 沈清玉脸色彻底黑了。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赵家之事,那是她最大的耻辱,况且她心里明白自己是被冤枉的! 气愤上头,沈清玉控制不住,推开沈清兰扬手要打。 “啪!” 沈清兰抓住她的手,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声音之大,众人都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沈清兰。 “你……你敢打我?” 沈清兰冷冷抬起下巴,道:“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妹妹便要出手打我。难道你忘了,我是嫡你是庶,我是姐姐而你是妹妹?” “你说我院子里的下人不懂规矩,我看妹妹你比下人还不懂规矩。” 沈清玉气的眼泪掉出来。 偏还挣脱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底屈辱万分。 拼命甩开后,沈清玉狠狠看着她:“你等着,我定叫爹爹来给你好看!” 沈清兰白 了她一眼,进去把青禾扶起来。 “怎么回事?” 青禾抽泣着道:“小姐您走后,老爷来找过您,听说您出去了十分恼火。二小姐知道后,便过来找奴婢们的麻烦,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 沈清兰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还有跪脏的衣裙,突然想到什么。 “你们在这跪多久了?” “半个时辰。” 沈清兰连忙跑到耳房,推门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青禾过来一看,脸唰一下白了。 “奴婢该死,奴婢没看好佩容,请小姐责罚奴婢。” 沈清兰示意她起来,这也怪不了青禾。本想着把佩容押着,等君世景那边把事情处理好,再回来处置佩容。 没想到沈清玉会过来闹事,人趁乱跑了。 不过本来押着佩容,也是为了防止她给外面通风报信。现如今事情已了,人就算跑了,应该也没大碍。 沈清兰回屋,叹气道:“罢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要怵沈清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院子的人,没有给她欺负的道理。” 青禾连忙跪下谢恩。 沈清兰咕咚喝下一碗茶,才拆开一个粽子,沈德文来了。 第51章 两姓之好 沈清玉捂着自己打红的半张脸,哽咽道:“爹爹,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女儿这脸都见不了人,可怎么办。” 沈德文愤怒的站在院子里,大声道:“把你们小姐给我叫过来!” 沈清兰看着手里拆到一半的粽子,皱眉。 没说话,慢条斯理的继续拆,心满意足的送进嘴里,沈清兰这才站起来。 “父亲兴师动众的,是怎么了?” 沈德文本就有气,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更加心生不满,“你现在真是好大的威风,连我来了都不肯出门,还没嫁人就摆上世子妃的架子吗?” 沈清玉笑容得意,一看便是她教唆的。 沈清兰道:“父亲这话就过了,我何时在您面前摆过世子妃的架子?方才没出来,是忙着招呼芙蕖,免的淮扬侯府怪罪咱们。” 沈德文有些迷糊了。 “什么意思?” 沈清兰道:“早上我去看世子,侯爷说世子的病好转了,现下已无危险。太子殿下也来了,听说外面传有关世子的风言风语,雷霆震怒。” “我从淮扬侯府出来,便看见妹妹在我院子里作威作福,张口闭口便是世子时日无多之类的话,实在难听。这话 在府里说说便罢了,若是传出去,让世子或者太子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我们?” 沈清玉听完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淮扬世子好了?” 沈清兰看向她,微笑:“妹妹这话的意思,是盼着世子不好?” 沈清玉连忙反驳,“怎么会呢,我只是有些意外。” “父亲此番气冲冲过来,所为何事?”沈清兰问。 沈德文顿时说不出话。 本想斥责沈清兰作威作福,没想到变成了沈清玉口无遮拦,沈德文问:“世子当真没事了?” 沈清兰点头。 “千真万确。” 沈德文顿时看向沈清玉,冷着脸:“竟敢出口诅咒世子,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 沈清玉吓的连忙跪下。 “父亲,女儿一时愚昧,听信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女儿绝对无心诅咒世子,求父亲宽恕女儿吧。” 沈清兰冷冷道:“知道的说妹妹是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巴不得世子早点死。” “妹妹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传到世子耳朵里,你猜他会不会听呢?” 沈清玉脸色一白。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事了呢? 沈德文见状着急,拉着沈清兰道: “你不是与世子交好吗?这件事只是玉儿无心之失,何须小题大做?” 沈清兰就知道他会扯上自己。 “到底是不是小题大做,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虽与世子交好,可照父亲您说的,我还没出嫁,还不是世子妃,哪里有说动世子的本事?” “与其我去找世子求情,惹的世子烦躁,不如父亲想想怎么惩罚妹妹,以平世子心中不满吧。” 沈德文顿时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沈清玉,“你啊,还在这丢人现眼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好好反省!” 沈清玉委屈的起身。 沈德文又谨慎的看向芙蕖,道:“芙蕖姑娘,小女年幼,说话不知分寸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宽恕。” 芙蕖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道:“二小姐与大小姐差不多的年纪,也不小了。” 沈德文连连称是。 送走了沈德文,沈清兰看了眼芙蕖,挑眉道:“还挺上道。” 芙蕖无奈,“小姐这般将世子搬出来,难道就不怕世子知道?” 沈清兰撇嘴。 “他知道了又怎样?” “我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小小的借他名讳用一下,有 什么关系?” 事实证明,淮扬世子这四个字,是真的好用。 珠月兴奋道:“小姐您刚才都没看见,二小姐出去时,那个脸都黑透了。还特意把老爷叫来,我看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沈清兰暗笑,道:“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沈清玉心气高,自命不凡,之前被赵家牵连受了诸多委屈,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不会安分守己的。 这不她才刚出去一上午,便被找着机会,来院子里发了一桶威风? 沈清兰想了想,道:“今日是端午节,不知道赵覃怎么样。” 珠月疑惑,嫌弃道:“小姐管赵覃做什么?他拿了府上那么多银子,本可以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非要去赌。” “赌?” 珠月点头,“对啊,奴婢前几日去街上的时候,看见赵覃被人从赌场赶出来。说是钱赌光了,还要赌,被老板打了一顿丢出来。” 沈清兰嗤笑。 那日赵覃可是在账房里领了一百两银子,虽不至于让他大富大贵,但也够他普普通通过下半辈子了。 谁知这才多久,就被赌光了。 “那这个端午节,赵家岂不是过的十分凄惨?” 珠 月道:“那可不是。” 说罢,见沈清兰表情,珠月惊讶道:“小姐,你不会是要去找赵覃吧?” 沈清兰笑了。 珠月连忙拦住她,“小姐,他现在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老鼠,咱们何必去招惹这种人呢,惹的自己一身腥。” 沈清兰道:“放心,我不会去招惹他的。” “父亲不是说要给沈清玉重新定亲事吗?” 珠月道:“是,但具体哪家还没定,不过看老爷的意思,是想让二小姐高嫁。” 沈清兰思来想去。 “永平侯府的嫡子怎么样?”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不过还没有孩子,之前的夫人早逝后多年未娶,如今正有续弦之意。” 珠月惊讶张嘴。 虽然是续弦,但那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以后要继承爵位的。而沈清玉只是一个庶女,哪里配得上? “小姐,咱们干吗给她找这么好的亲事?真要配个永平侯嫡子,岂不是叫她更加耀武扬威?” 沈清兰笑而不语。 “就这么定了,我随即去和父亲说,想必父亲也会同意的。” “你去找几个乞丐孩童,在外面放出消息,说沈清玉将要与永平侯府定亲,结两姓之好。” 第52章 她看不上 珠月有些糊涂了。 “小姐,这事还没成,把消息放出去是不是不妥?” 沈清兰催促,“你只管去做就是。” 成不成是次要的,况且她也没想让这桩事成。 次日。 从沈德文那出来,珠月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小声道:“小姐,您吩咐奴婢办的事,已经办妥了。今日是大集,街上人可多了,消息一下就传开了。” 沈清兰微笑。 “可传到赵家人的耳朵里?” 珠月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奴婢没去那边瞧,但八成用不了两天,赵覃便知道消息了。” 事实如沈清兰所料。 赵覃从酒馆里出来,喝的人事不省,抱着酒壶一瘸一拐的走。忽听得路上有人讨论沈家二小姐,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听到沈家二小姐要与永平世子结亲时,赵覃眼睛一瞪,手里的酒壶落地。 “狗娘养的臭娘们,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街边几个妇人吓得不轻,顿时作鸟兽散。 赵覃酒意也醒了大半,一肚子怒火往顺德侯府去,只扎后门。看后门的下人是沈清玉的人,见着赵覃来了,立马拦住。 赵覃发着火,力气大得下人,当下推搡起来。下人将赵覃满身酒气,疯疯癫癫,兰也拦不 住,吓得赶紧去通传沈清玉。 沈清玉此刻正在院子里闭门思过。 沈德文说是小惩大诫,可吃了亏的怨愤在心里积攒,沈清玉一肚子的难受。 听得下人传报,说赵覃来了,更是吓得离开。怕他闹出什么事,沈清玉偷偷摸摸出了院子,直奔后门。 赵覃一见她,便立马扑过去,将人摁在墙上。 “臭婊子,你现在飞上高枝了?你可还记得,你把我害的多惨?” 沈清玉吓坏了,捂着嘴尖叫,惊恐的看着他。闻到赵覃身上的酒气,沈清玉恼怒道:“你又发什么疯?咱们已经没关系了!” 赵覃冷笑,“没关系?” 他如今是烂泥一条,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便什么都不怕了。 正准备对沈清玉做点什么,一旁的婉儿吓坏了,跪下来道:“赵公子您先冷静,有什么和咱们小姐好好说,小姐一定会帮你的。” 沈清玉连忙点头,道:“你要什么,我统统都给你,你放开我。” 赵覃这才松开手。 沈清玉慌张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 另一边。 沈清兰从珠月那得了消息,当即带着人往后门赶。 却还是迟了一步,门口已看不见人,只闻 到一点酒气还飘在空中。 珠月道:“人肯定还没走远。” 沈清兰看了看身后的嬷嬷,示意她们不必跟了,带着珠月和青禾两人出去,出了巷子便看见前方两人背影。 沈清玉把赵覃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你说,你到底要什么,才能不来纠缠我?” 赵覃见不得她这幅嫌弃的样子,恼怒道:“我要钱,我还要女人,最好是你!” 沈清玉哪里看得上他。 “钱之前已经给过你了,要女人你自己去找便是。你赵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好歹也算个清白人家,不至于连个女人娶不到。” 赵覃凶恶,冷言道:“你们沈家给的那一百两银子,够什么用?打发叫花子?我现在瘸了一只腿,都是拜你所赐,哪里还有女人肯跟我?” 沈清玉听了,嫌恶的扫了他一眼,心想有女人看上你这样就怪了。 之前还能装的人模狗样,现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但嘴上不露,沈清玉道:“你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好好过日子,还是有女人肯跟你的。钱我可以再给你一百两,但你要保证,从今以后再不能纠缠我。” 赵覃伸出五根手指,道:“五百两,这次我要五百两。” 沈清玉诧 异的看着他。 “五百两!你知道五百两多少吗,我去哪给你找五百两?你不要狮子大开口,最多二百两。” 赵覃完全没有商量的态度,见沈清玉不肯,拉着她的手臂恶狠狠道:“没有钱没关系,拿你的身子来抵债。” 反正他已经毁了,那就把这个贱人也一起毁了! 沈清玉吓的放声尖叫。 突然手上的桎梏一松,沈清玉惊慌失措的睁开眼,看见赵覃被人掀翻在地,眼前站着一位锦衣长袍的男子。 “端……端王殿下?” 赵覃脸色一变,剩下的那点酒意彻底吓退了,连滚带爬的起来。 远处,沈清兰脚步一顿。 她一直在旁观,眼见着赵覃要对沈清玉动手,正准备过去抓个正着。没曾想,陆士齐竟然先人一步。 默默退到无人处,沈清兰不动声色观察。 沈清兰被救下,梨花带雨的看着陆士齐,哽咽道:“多谢端王殿下相救,若不是殿下出现,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陆士齐冷眼看着一旁的人,目光阴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便有人敢当街凌辱女子,真是胆大妄为!” 赵覃吓的扑通磕在地上,浑身上下直打哆嗦,战战兢兢:“端王饶命,端王饶命, 我再也不敢了。” 说着,赵覃竟抬手自己打自己巴掌。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来。 原来竟是赵覃吓尿了,双腿间一片濡湿。 陆士齐见了心生厌恶,抬手示意把人抬走,重新看向沈清玉,“沈姑娘可还好?” 沈清玉哭的停不下来。 抽泣着,沈清玉道:“殿下出手相助,清玉感激不已,只是这件事实在羞耻,还请殿下不要对旁人说起。” “否则……否则我真是无法做人了。” 陆士齐道:“是怕永平侯府知道,坏了你的亲事?” 沈清玉一愣。 陆士齐见状道:“你不是要与永平世子定亲吗,我听路上的人都这么说。” 沈清玉顿时反应过来。 难怪她说赵覃突然找自己,定是听了这些话,受刺激。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事,思来想去,绝对是被沈清兰算计了。 想到这,沈清玉眼泪更止不下来,“我并不知此事,想来是有人讹传,坏我名声。” 那永平世子都多大年纪了,更别说之前还有一个夫人。 据说他对夫人情深义重,都死了五六年,还迟迟不肯续弦。她要是嫁过去,必然没什么好日子。 更别说,这个永平世子长相丑陋,资质平平。 沈清玉看不上。 第53章 定情之物 陆士齐眸光一闪,道:“罢了,姑娘这般,还是先去找个客栈休息休息。否则回家惹人疑心。” 沈清玉点头,才走出巷子,见陆士齐也跟着。 “殿下这是……” 陆士齐道:“姑娘花容月貌,方才差点惨遭毒手,我怎么敢轻易放你一个人出行。放心,我便看这儿你进客栈,然后送你回去即可。” 沈清玉受宠若惊的看着他。 眼前之人,似乎和之前相见,有所不同。 传言端王是位谦谦君子,待人极好,如今一看倒真是的。 沈清玉感激点头,进了旁边的客栈休息,陆士齐便在楼下点了壶茶。 房间里,婉儿给沈清玉重新整理头发,低声道:“小姐,奴婢瞧着端王人不错,不仅帮了小姐还十分关心,是不是喜欢小姐?” 沈清玉脸色一慌,推开她,“你别胡说。” 话虽如此,但沈清玉却心动了。 见面三次,陆士齐就帮了她两次,沈清玉几乎可以确定,陆士齐喜欢她。 想到这,沈清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擦掉眼泪道:“帮我好好梳头,然后重新画一个精致的妆,我要亲自感谢端王。” 婉儿连忙称是。 片刻后,沈清玉焕然一 新,出现在楼梯口。 客栈里少出现这样的美人,沈清玉一出来,所有食客都纷纷投去目光。沈清玉手里拿着团扇,似羞涩般半掩着面,走到陆士齐身边。 缓缓行礼,沈清玉道:“今日之事,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小女没有什么本事,不知该如何感谢殿下,只前日绣了一粗陋香囊,还请殿下不嫌弃。” 说着,沈清玉将手里的香囊递过去。 这香囊在她手里攥得久了,还带着她的体温,陆士齐拿到后眼神一深,挑唇。 “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香囊,向来是定情之物,小姐莫不是想与我定情?”陆士齐故意问。 沈清玉脸顿时红了。 她低下头,紧张的揪着帕子,低声道:“殿下……”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是,怕陆士齐觉得自己太过轻浮,惹的他厌恶。说不是,又怕陆士齐当真,从此不再出现。 陆士齐见状大笑,“小姐当真有趣,这香囊我便收下了。今日时候不早,小姐早些回去吧。” 沈清玉连忙称是,低头离开。 …… 春熙院。 珠月掌着一盏烛火,见沈清兰盯着眼前账本,半天都没翻一页,忍不住道:“小 姐?您在想什么呢?” 沈清兰回过神,抬头。 “我在想,今天下午见到的事。” 她亲眼见着沈清玉跟端王一起进了客栈,两人看起来十分相熟,甚至举止亲密。 沈清玉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端王的? 珠月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小姐,您是不是觉得,二小姐和端王他们……” 珠月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有一腿。 沈清兰压低声音道:“关系肯定不比寻常。” 上次在西宁郡主的宴会上,便是陆士齐出来保了沈清玉,这次也是陆士齐出来救了她。 要说这两人之间没什么,鬼都不信。 珠月又道:“我看,八成是二小姐去勾引端王。她不是一直想攀高枝吗?若是能嫁给端王,做个王妃,那可真是飞上枝头。” 沈清兰沉思了一会,问:“端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珠月想了一下,道:“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听外面的人说,端王人挺好的。勤政爱民,性格仁和,对老百姓也好。” 沈清兰挑眉:“那看来这个端王,在百姓中名声很好?” 珠月点头。 “比太子还好?” “那倒不至于,只能说,端王算是几位王爷里,名声 不错的。百姓们都挺喜欢他,至于太子嘛,高高在上的,我们也不太了解。” 沈清兰没说话了。 虽然外界对陆士齐的评价,都是中庸赞美之词,但她却直觉这个人不简单。 “明天我找世子问问。” 次日。 沈清兰带上新做的芙蓉糕,坐上马车前往云鹤轩。 这是淮扬侯府在京郊的一处世外别院,藏匿于竹林山水之中,不为世事所打扰。君家二房的事情之后,君世景便搬来这里养病。 沈清兰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竹香,君世景坐在案前调琴。 “殿下还会弹琴?” 君世景松了手,道:“之前在宫里学的,微末本事。” 君子六艺,宫中皇子都要学的,君世景之前是太子陪读,想必也不会差。 沈清兰来了兴致,把食盒放下,“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幸运,能听见殿下的琴音?” 君世景轻笑。 “我若弹了,你拿什么回报我?” 沈清兰把食盒推过去。 “又是芙蓉糕?” “这次的不一样,你打开看看。” 君世景掀开食盒,看见碟中洁白如玉的芙蓉糕,每块上面都落了一片花瓣。白红相映,煞是好看。 拿起一 块尝,味道却还是没变。 “你说的不一样,就是指在上面放块花瓣?” 沈清兰讪笑。 她这不是对自己厨艺没信心,不敢随便改配方吗? “世子要是不满意,我下次学了别的来,这样可否换一曲琴音听听?” 君世景无奈。 抬手拂了拂琴,君世景拨弄两下试音,随即潺潺琴音如流水而出。宛如昆山玉碎,沉钟暮鸣,沈清兰一时间竟听呆了。 一曲毕,沈清兰惊讶道:“就这还说是微末本事,怕是天下学琴人,都要自惭形秽了。” 君世景轻笑,不理会沈清兰的奉承,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沈清兰见自己的马屁没起作用,只好开始说正事。 “我想找你问问端王。” 君世景抬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清兰道:“我庶妹,就是在西宁郡主私宴上,给我的马做手脚那个。她最近和端王走的很近,我觉得有些奇怪。” 君世景瞳孔一眯。 “端王为人中庸,在众位皇子中不算最出色,也不是最差。性格嘛,多说他敦厚纯良,仁和谦逊。” “那依你所见呢?” 君世景看向她,眼神微深,“依我所见,其人深不见底。” 第54章 深夜刺杀 沈清兰咂舌。 她少见君世景这般评价一个人,看来这个端王,还真不是一般人。 “你方才说,他和你家庶妹关系匪浅?” 沈清兰点头,将那日所见说出来。 “说起来,那日惊马之事也是端王护着沈清玉,当时我便觉得不对劲。如今看来,这两人还真是有问题。” 君世景道:“她若是想攀附端王,你准备如何?” 沈清兰拖着下巴倚在椅背上。 “若端王真如殿下所言,非一般人,那恐怕也不是她能轻易攀附上的。” 沈清玉那点手段,她清楚的很,在她手里都犹如跳梁小丑,还去端王面前卖弄勾引。 嗤笑一声,沈清玉道:“算了,不提这个了,殿下怎么突然来这偏僻的地方养病,至少也要待到君二爷的处置出来再说。” 人虽然已经被押倒大理寺,但审查下来,怎么也得花几个月时间,君世景未免避世避得太快了。 “有太子在京中看着,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宋大夫不是说,我的病最好在清净之地养着吗,这里正好。” 沈清兰听他这么说,道:“那我干脆把宋大夫留在这吧,总这么来回跑,怪累的。” 宋卯进来把 脉。 沈清兰出去看青书煎药,蹲下接过扇子道:“这地方倒是好,世子怎么早不过来,如今才过来住?” 青书笑着道:“沈小姐不知道,我家殿下原是对自己没希望了。” 沈清兰一愣。 青书回头一望,君世景靠在榻上任宋卯把脉,没注意过来,便低声道:“世子的病这么久,宋大夫出现之前,从未有过好转之相,久而久之世子的心便凉了。” “如今是得了沈小姐还有宋大夫,眼瞧着这病能好起来,世子的笑容都比以前多。” 沈清兰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仔细想来,她确实很少见君世景笑,也很少见他谈论自己的病。 想到他这么多年,一个人熬过这些病痛缠绵的夜晚,沈清兰叹了口气。 说话间,外面竟下起雨来。 青书忙将炉子端到廊下避雨,见沈清兰身上湿了,道:“呀,沈小姐您快去换身衣裳,可别着凉了。” 珠月过来,见状着急,“这雨下得可真急,咱们出来时天色还好呢。” 沈清兰拂了拂身上的水滴,道:“夏天的雨是下得急些,你陪我进去烤烤吧。” 虽然只淋了一会,但仍旧湿漉漉的。 沈清兰 烤了许久,才将身上烤干,抬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青书道:“沈小姐今晚要不就宿这吧,天色这么晚,夜路危险。顺德侯府那边,我派个下人过去传话。” 沈清兰有些犹豫。 君世景道:“还是让青书送你一程吧。” 走到廊下看看,外面已经起了点点星子,按这时辰走到城门口也该关门了。叹口气,沈清兰道:“那我只好叨扰一晚了。” 君世景微笑,示意青书带人去房间。 沈清兰还是头一回住在这种地方,和京城里四四方方的府邸不同,这别院颇有野趣。坐在窗边,可以看见头顶星子点点,似乎比在京城看见的更加明亮。 四下安静,只有竹林沙沙声,还飘着淡淡的竹香。长的密的竹叶直扎进窗户里来,沈清兰伸手便揪了一片。 青书见了,忙道:“沈小姐恕罪,小的也是和世子才搬进来,没注意这竹叶竟长进来了,我这就去把这枝干折了。” 沈清兰抬手拦住,“算了,我觉得这竹叶挺有意思的,我出去看看。” 出了门就是一片密茂的竹叶。 沈清兰踩在竹林小道里,枯叶窸窣得响,安静宁和。 忽然,一阵风声。 沈清兰转身,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柄森寒长刀横在眼前。 沈清兰吓的接连后退,踉跄摔进一个怀里。 “别叫。” 低沉的声音传来,沈清兰转头,是君世景! 身前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人的闷哼交锋声,沈清兰正要回头看,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刺啦一声响后,有什么东西喷溅了出来,温热的液体溅到沈清兰指尖。 沈清兰颤了一下,摩挲着手上那点粘腻,空气中血腥味渐重。 君世景松开手,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竹林里,站着一个身形倾长,手握双刀的男子,在君世景面前单膝跪下,“殿下,来了五个人,其中四个已经自杀,最后一个被拦了下来。” 沈清兰低头,看见指尖绯红的颜色,微微侧目一看。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四具尸体,皆是黑衣黑裳,头戴面具的模样。 活着的那个,被四五人押着,动弹不得。 沈清兰心惊的看着眼前人,一时间还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会有人过来刺杀。 君世景眉目中一丝寒意,扫过那人,沉声道:“带进去。” 待人走了,林子里还有一股血腥味。 君世景看了 眼沈清兰,道:“带沈小姐回房间休息。” 沈清兰心神未定的回了房间,青书也有些意外,但还算镇定,“今日之事,沈小姐别放在心上,世子定会护小姐周全的。” 沈清兰呆呆的坐在床边。 珠月和青禾也吓坏了,心有余悸道:“小姐,刚才可真是太吓人了。” “怎么会有人来刺杀世子呢。” 沈清兰也想不通。 怎么会有人来刺杀君世景呢? 按理说,君世景这些年久病,根本没有仇怨。就算有,二房也被大理寺带走,怎么可能买杀手刺杀? 揉了揉太阳穴,沈清兰思索了许久。 君世景之前一直病了,相安无事,反倒是现在病开始好转,杀手上门。 看来是有人不想他病好。 再联想到君世景身后,联想到他和太子,和众位皇子王爷的关系。沈清兰一下倒豁然开朗了,仰头喝了口茶。 “我出去看看。” 珠月连忙拦住,害怕道:“世子刚刚抓了那个刺客,此刻定在审问呢,咱们别过去了。” 沈清兰当然要去。 这事都让她撞见了,怎么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宽慰的拍了珠月几下,沈清兰推开门,直奔后院。 第55章 得罪人 前世她对皇子之间的事,了解不多,但也有所耳闻。 太子纯良温厚,几年间接连受挫,一度严重到地位摇摇欲坠。直到君世景病好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直至上辈子临终,太子地位还算稳固,并未出什么大岔子。但回想起之前,恐怕朝中和太子作对之人,不少。 君世景一直与太子交好,恐怕就是被眼红太子之人所伤。 沉神走到后院,那个杀手已不知被押去哪。 君世景一个人坐在廊下,手里抱着暖炉,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眼底似有寒流涌动,让人不敢亲近。 “你怎么来了?” 沈清兰上前,低声道:“我过来看看,殿下没受伤吧?” 君世景摇头,起身回了屋内。 “刺客已经被抓,今晚不会再有危险,你早些休息吧。” 沈清兰哪里还睡得着。 她低声问:“是谁派他们过来的?” 君世景摇头。 “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沈清兰一时沉默,道:“世子既然在林中布下守卫,想必早就知道,会有人上来刺杀。” 君世景叹了口气。 “今日本想让你回去的,原也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早。” 沈清兰有些生气的看 向他,道:“今天的事,我没撞见便罢了,都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过了,殿下还要瞒着我?” 君世景无奈,叹气道:“不是我要瞒你,是我确实不知刺客背后之人是谁。” “他们来刺杀我,无非是冲着我身后的太子而来。可朝中视太子为眼中钉的人太多了,齐王、荣王,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野心勃勃?” 真要说是哪一个,哪个都有可能! 沈清兰见他说的不像假话,便也信了。 “太子好歹也是太子,殿下身份也不一般,怎么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你?” 君世景坐下道:“并非明目张胆,这里偏僻,适合动手罢了。” 沈清兰恍然大悟,惊讶的看向他。 “所以原来不是为了养病,而是为了以身犯险,勾引出那个幕后之人?” 君世景见人又要生气,忙咳了几声,“倒也不尽是,主要是为了养病。这次的事情后,想必也没人敢这么做,你别担心。” 沈清兰说不出话。 “太子虽地位尊贵,可性情温和,并不适宜宫中那种争斗之地。况且陛下子嗣众多,有野心者不在少数,自然是非多。” 沈清兰叹了口气,拖着下巴,“可太子不是先皇后所出吗 ?陛下对先皇后极尽怀缅,因此对太子也宠爱有加,怎么宫里还这么多人跟太子过不去?” 君世景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许多人心里嫉恨太子。” 沈清兰一想也是。 皇帝偏袒太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同样都是皇子,太子出生不到一岁便被加封,皇位定了是他的。其他的皇子难免心生不满,暗中争斗。 “那眼下怎么办?” “人已经押下去审问了,你不要掺和进此事来,这段时间还是少来看我。”君世景道。 沈清兰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又想到自己过来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好吧,我会让宋大夫留下,照看殿下身体。” 次日一早,沈清兰便上了回程的马车。 珠月和青禾昨日受了惊吓,没睡好,此刻两个眼圈正发青。进了城,见着了外面的热闹气息,脸色这才好转。 “小姐,咱们要不要把昨晚的事,告诉老爷?” 沈清兰摇头。 前脚才到门口,管家便匆匆迎出来,着急到:“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正在书房里生气呢。” “生什么气?” 管家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近来城中有传言,二小姐要与永平侯府结亲,传 到永平侯耳朵里了。” “昨儿晚上,永平侯找到老爷,大约是说了此事。老爷回来时,脸色便很不好,已经发了一晚上火。” “夫人也在里头,您快过去吧。” 听到母亲被叫过去,沈清兰眉头一皱,连忙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宋婉吟疲惫的靠在椅子上,眼神是掩不住的憔悴。沈清兰心疼的上前,朝冯嬷嬷开口:“快把母亲送回去,好好休息。” 沈德文冷眼坐在一旁,道:“外面风言风语,你可都知晓了?” 沈清兰回过头,“知晓。” “那日你来找我谈论与永平侯府结亲之事,我觉得你思虑不错,便找永平侯提了一嘴。可八字还没一撇,永平侯还未表态,京中怎么就传的有模有样?” “哪里来的消息?” 沈清兰看向他,问:“父亲是怀疑,我故意把事情传出去?” 沈德文别开脸,“我没这么说。” 沈清兰心里冷笑。 沈德文发这么大火,无非是在永平侯那吃了瘪,丢了面子难受罢了。 永平侯就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要找个儿媳妇续弦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怎么能看上沈清玉一个庶女。 况且沈德文生辰宴那日,永平候夫人对沈清玉颇有 微词。 流言蜚语传的厉害,沈德文不担心丢了沈清玉的脸,永平候还担心坏了儿子的名声。 想必昨晚找沈德文说话,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这才气得他生气一晚。 “父亲院子里不少下人知道此事,恐怕是他们说出去的也不一定。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谁说出的事,该是如何平息。” 沈德文问:“你说该如何平息?” 他虽得了淮扬侯府做撑腰,但也不想得罪永平侯府。 昨晚永平侯找他,话说的十分难听,言语内外暗指他为了让庶女高嫁,不惜做出这种引导流言之事。 沈德文真是冤枉生气!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想让沈清玉嫁到永平侯府去,那对他在朝中可大有助益。 沈清兰道:“永平侯生气,无非是觉得外面流言,影响了永平世子的名声。可父亲与永平侯接触,有意与永平侯府结亲,是事实。” “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确有的事也无法改变,但咱们可以换个思路。” “我记得父亲寿宴那日,永平侯夫人提出,他家的几个次子正到了娶亲之年,对妹妹极为看好。” 话音刚落,沈清玉冲进来。 “你什么意思,是叫我下嫁给一卑贱庶子吗?” 第56章 试探 沈清玉冲进来,怒言道:“你好歹毒的心肠,父亲有意为我寻一门好亲事,你就把我举荐给一个庶子,这般瞧不得我好吗?” 沈清兰看着她这幅生气样子,实在有些过于激动了。 沈清玉又跪下,哽咽道:“父亲,您说过,要将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如今叫我嫁给一个庶子,这算怎么回事?” 沈德文摆手,“你起来,怎么一进来就哭哭啼啼,事情还没定呢。” 沈清玉的哭声这才小了些。 沈清兰打量着她,开口问:“妹妹这么不愿意嫁去永平侯府,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沈清玉眼神躲闪。 “没,没有。我只是还不想嫁人,想多陪父亲几年。” 沈清兰轻笑,“原来是这样吗?可一开始,不是妹妹主动和父亲说,想让父亲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吗?” “怎么如今又不想嫁了?” 沈清玉答不上来,低着头抠手指。 沈清兰一看,便只她八成是和端王勾搭上了,只是八字还没一撇,没法说出来罢了。 想到这,沈清兰脸色一沉。 如果端王真的喜欢她,那按照沈清玉的手段,进王府 是肯定的了。到时候,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决不能如此! 转过头,沈清兰问:“父亲觉得应该怎么办?” 沈德文一愣,没想到问题抛到了自己身上。 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找沈清兰过来。 “眼下还能怎么办,外面流言四起,不仅永平侯府对我们心生不满,百姓们也在议论我们。” 沈德文想了想,觉得沈清兰的方法也不是不行,嫁给庶子也算是嫁进永平侯府了。 虽说不能拉拢永平侯,但至少能平了外面的流言。 “其实……这永平侯府也挺好的,和咱们也算是相熟,彼此知根知底的。玉儿你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沈清玉惊讶的看着他。 着急的又跪下,沈清玉哭着道:“父亲若是非要逼我嫁,那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沈德文被吓到了。 “你干什么天天把死挂在嘴边?还敢威胁我了?” 沈清玉不敢再说话,怨愤的看着沈清兰。 “把二小姐看好,我择日找永平侯谈一谈,这件事暂且这么定了。”沈德文发话,背着手离开了院子。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 看着他。 回了院,沈清兰托着下巴靠在窗边,若有所思。 珠月见状过来问:“小姐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端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若真如外界所言那般,是个中庸之人,沈清玉不定真能勾引到他。真让她如愿就不好了…… 想到这,沈清兰抬头问:“赵覃最近怎么样?” 珠月楞了一下,道:“许久没看见动静了,八成是受了挫,不知道在哪一蹶不振呢。” 沈清兰低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碎银子。 “你找个人,把这个给赵覃,顺便把沈清玉把端王的事也说了。该怎么做,他自己会知道的。” 珠月眼睛一亮,带着银子跑出去。 不到傍晚,人便回来了。 “小姐,赵覃如今的境遇可真是可怜,家里的房契地契都被赌场追债的抢走了。一家老小全流落在街头,每天浑浑噩噩。” 这倒是有些意外。 沈清兰道:“赵覃之前好歹也算个读书人,虽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功名,但也识字。怎么沦落到家里房契地契都没了?” “这也不奇怪,赵覃本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人,一 心贪图享乐富贵。之前跟着二小姐捞了不少好处,花钱也大手大脚的。” 珠月又道:“再加上他是个瘸子干不得活,又拉不下自己面子,能不变成今天这样吗?” 沈清兰想想也是,冷笑一声。 “沈清玉和端王的事可和他说了?” 珠月点头。 赵覃如今穷的饭都吃不起,只要有银子交到他手里,那不管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小乞丐和他一说沈清玉的事,他便知道要怎么做。 不仅是因为这银子,他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京城西街一偏僻无人的巷子里。 端王从王府里出来,正要上马车。突然,巷子里冲出来一个人,浑身酒气的抱住端王大腿。 “王爷,王爷求您成全我和玉儿,求您了。” 陆士齐惊讶的看着他,一双腿被抱的动弹不得,眼底不动声色闪过几分阴鸷之色。 下人见状忙把赵覃拉开,呵斥道:“哪里来的醉鬼,连王爷也敢冲撞?” 赵覃脸色绯红,满身酒气,但眼睛却清明。他跪在地上,朝陆士齐磕头,“王爷恕罪,小人实在是没有法了,才想请王爷成全。” 说话间, 已有百姓被动静吸引过来。 陆士齐看着赵覃,眼底不耐,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只得温和道:“你先起来,有什么好好说。” 赵覃哭着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与玉儿本是两情相悦,可她却嫌我贫穷无能,于是狠心抛弃了我。” “我日思夜想,肝肠寸断,却偶然听闻她结识了王爷,我自知比不上王爷千分万分,可玉儿真是是我的心肝子,求王爷成全。” 赵覃一口一个玉儿,虽然没有明说是谁,但陆士齐显然听出来。 况且他并不是不认识赵覃。 眼底闪过寒意,陆士齐看了眼旁边的亲信。 肃冬立马站出来,抬脚踹开赵覃,“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王爷并不认识什么玉儿姑娘,喝醉了乱发疯竟发到王府来,还不快把他拖走!” 立刻便有下人过来,将赵覃抗走。 看热闹的百姓见状散开,以为是酒鬼发疯,没当回事。 赵覃一路被拖到无人小巷中。 被拖行着不舒服,赵覃拼命挣扎,“你放开……你放开我……” 肃冬却眼神阴寒,朝赵覃后颈狠狠一劈。 人高马大的男人顿时晕厥。 第57章 失踪 静颐院。 沈清兰蹲在躺椅边,帮宋婉吟捶腿,道:“母亲前段时间为我劳心,人都瘦了一圈,怎么也不好好补补?” 宋婉吟听了拉她起来,笑道:“你还敢说这样的话?要不是你瞒着我,我能急成那样?” “是是是,都是女儿的错,女儿领罚。” 宋婉吟哪里舍得罚,怜惜的笑起来。 珠月匆匆进来,走到沈清兰耳边,低声道:“小姐,赵覃失踪了。” 沈清兰动作一顿。 宋婉吟见她脸色微变,问:“怎么了?” 沈清兰不想影响了宋婉吟,于是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珠月和我说,不小心把要送给世子的桂花蜜给放坏了,我得回去看看。” 宋婉吟听罢笑笑,“珠月平时一向细心,难得有粗心的时候,你也别怪罪。反正现在秋天了,桂花多得是。” 沈清兰点头。 一离开静颐院,沈清兰的脸色就沉下来,低声问:“好端端的,怎么就失踪了?” 珠月摇头。 “奴婢也觉得蹊跷,前几日有人见着他在端王府门前闹事,之后被端王身边的人拖下去,便没了动静。” 沈清兰眉心一跳。 “赵家父母呢?” “现在还流落在城外破庙呢,奴婢派人打听过了,赵覃那日之后便没回去。 ” 沈清兰心沉下来。 照这么说,赵覃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那日只想着赵覃去端王面前闹一场,让端王知道沈清玉的真面目,刺探端王心意。却没想到,赵覃直接失踪。 八成是端王所为,沈清兰有些心惊。 君世景说此人深不可测,却也没想到如此狠毒,只因为这点事便将人杀之后快。 “此事沈清玉知道吗?” 珠月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二小姐这段时间,不是在自己的院子就是老爷书房,一直在求老爷别给她说永平侯府的亲事,应该还不知晓。” 话音刚落,便见沈清玉从一旁的小道出来。 她穿了身嫣红色的衣裙,神色嚣张得意,直直朝着沈清兰而来:“父亲说到底还是心疼我的,永平侯府的那几个庶子怎么配得上我。” 沈清兰打量着她,正为这件事沾沾自喜,似乎并不知道赵覃的事。 “那妹妹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 沈清玉想也不想道:“自然是这世上极为尊贵的人,区区一个世子算什么,要是王孙贵胄才好呢。” 沈清兰笑而不语。 “妹妹这么高的志气,赵公子知道吗?” 提及赵覃,沈清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十分生气,“好端端的你替这晦气,是 存心和我过不去吗?” “怎么?妹妹这般生气,难道是赵公子最近来找你了?” “他敢?”沈清玉拔高音调,跋扈道,“爹爹已经说了,我和赵覃再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坏了我的好事。” “我定不会饶你!” 说罢趾高气昂的离开。 珠月站在原地,低声道:“小姐,看来二小姐是真不知道此事。” 那这件事便是端王一人所为。 其实想想,以端王的身份,何必去脏了自己的手,对一个赵覃动手?难道他还怕,沈清玉会被赵覃抢走吗? 那端王对赵覃动手,无非就是因为那日,赵覃冲撞了他惹他不快。 看来这个人表面温和,实则阴狠。 珠月有些害怕,小声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沈清兰沉默。 “去找世子。” 马车上,珠月拉着沈清兰的衣袖,小声道:“去找世子也好,世子定会替咱们想办法的。” “小姐,端王把赵覃杀了,他临死之前会不会供出是咱们指使的,端王要是找咱们麻烦怎么办?” 沈清兰见她脸色微白,当真是吓坏了。 “别杞人忧天,这些事情都是不可能的。别说赵覃不知道是我们,就算知道,真供出来了,端王也不会把我们 怎么样。” 既然是极会隐藏,城府极深的人,那便不会轻易做会暴露自己的事。 况且赵覃死了就死了,也不可惜。 云鹤轩。 沈清兰抱着一小罐桂花蜜进去,结果提前闻到了桂花香,君世景的案前正摆着几枝桂花。 “殿下在写什么?” 君世景放下笔,抱了汤婆子坐下,温声道:“不过打发时间,写几个字罢了,怎么你今日来了?” “不是说,让你这段时间少来吗?” 沈清兰坐下道:“有件事大约得告诉殿下。” 将赵覃的事和盘托出,沈清兰道:“我本以为,赵覃最多是被拖下去打几棍子,没想到直接没了消息。” “现在八成是凶多吉少,越想越觉得端王不是什么好人,刺杀殿下的人会不会也和他有关?” 君世景抬眸看她,沉声道:“你猜的没错。” “活下的那个杀手已经招了,是端王收买了他。” 沈清兰就知道是这样! “皇上这么多皇子,每个皇子都想登上帝位,每个都觊觎着太子的位置,野心勃勃。有的写在脸上,有的藏在心里,争来斗去的倒连累了咱们。” 君世景闻言轻笑。 “你说这话,不怕落进太子耳朵里,责罚你?” 沈清兰噘嘴,“这是在你的地 界,又没有旁人,太子从哪里知道?” 话音刚落,屋后传来一声咳嗽。 陆云川从后院进来,笑道:“世景,你这未婚妻还未嫁进来呢,就挑拨你我关系。岂非用不了几年,本宫就使唤不动你了。” 沈清兰脸色大囧,连忙起身跪下行礼,“殿下恕罪,臣女一时失言,冒犯了太子殿下。” 陆云川抬手,“快起来,我可不敢怪你,否则世景岂非怨恨本宫?” 沈清兰松了口气,起来瞪了君世景一眼。 太子在这怎么不早点告诉她? 陆云川道:“说来要不是沈小姐今天过来,说了这一桩事,我还真不敢相信三哥是这样的人。” 君世景抬手斟了杯茶,低声问:“那殿下预备如何?” 陆云川一时沉默。 沈清兰见她们似乎要谈事情,自己站在这好像有点多余,正准备悄无声息开溜。 君世景道:“他既有意接近沈清玉,便是想利用沈家。” 沈清兰又坐下,开口:“沈家虽有爵位,但我父亲是个庸庸碌碌之人,你们应当也知道,有什么可利用的?” 她倒是觉得,是沈清玉上赶着想攀附端王,端王觉得她好玩于是随便逗弄逗弄罢了。 “光一个沈家自然是没什么好利用的,他盯上的是淮扬侯府,君家。” 第58章 真是条忠心的好狗啊 沈清兰默然。 君世景的话有道理,端王俨然不是向着无权无势的沈家所来,恐怕是想利用沈清玉扳倒君家。 没想到竟牵扯到皇子之间的事,沈清兰一时有些沉默。 “这次的事,是我连累了你们沈家。”君世景道。 沈清兰摇头。 端王既然有心接近,沈清玉又是一心想攀高枝的人,旁人就算想阻止也难。不过这次的事情后,端王的真面目暴露,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来。 沈清兰道:“从赵覃一事便可看出,端王心思颇深,阴狠异常。这么多年,一直隐藏的极好,眼下我们知道的只有刺杀这一桩事,不知道的恐怕更多。” 君世景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沈清兰楞了一下。 随即恍然大悟,惊讶的捂住嘴,小声道:“该不会你的毒……也和端王有关?” 君世景表情淡淡的,“没有证据。” 话虽如此,但言外之意默认了沈清兰的猜测。 难怪……难怪她那次见君家二房,肥头大耳,毫无智慧,怎么能想出下毒这种阴狠的招数,还做的天衣无缝。 再者说毒药又是从哪来的? 岂是一个毫无本事的君二爷,可以寻来的? 沈清兰内心激荡,沉默了一会道:“既然如 此,那他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从那时便苦心谋算,隐忍隐藏这么多年,几乎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可见其人心志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君世景道:“芙蕖跟在我身边时,学过一些功夫,必要时会护你周全。” 沈清兰抬头看他,喃喃道:“你自己……” 明明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君世景风轻云淡道:“刺杀已经失败,他便不会再用这种招数,你放心。” 沈清兰想想也是。 “沈清玉那边我会多留意,尽量切断她与端王的联系 。” 事关沈家,沈德文倒不在意,只是母亲还在沈家,她不得不防着沈清玉别把沈家带进坑里。 从竹林出来,沈清兰心绪翻涌,听见外面热闹的响声,问:“君家二房的案子审得怎么样了?” 珠月道:“移交了大理寺,应当不会出什么错。不过小姐要是不放心,咱们在前头停下,去大理寺外头瞧瞧。” 沈清兰点头。 大理寺临近朱雀大街,旁边就是熙熙攘攘的闹市,不时有人过来看热闹。 沈清兰从马车下来,看见大理寺外围满了人,比往日还多。 珠月跑过去打听,问:“大哥,这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淮扬侯府二房的 案子,听说出了个证人,正要保二爷呢。前头的张刘两位讼师差点吵起来,眼下怕是得悬。” 珠月一听急了,抓着那人道:“悬?什么悬了?” “当然是案子悬了啊,之前人证物证具在,这君二爷铁定跑不掉。眼下不知怎么请了张讼师来,还有个丫鬟做人证,我看是要翻案。” 珠月怒了,“翻案,怎么能翻案呢!” 沈清兰拦住她,从侧面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总算看清了前面的动静。 为君二爷说话的张讼师正口若悬河,方方面面把事情撇的干干净净,然后又指了指身边的丫鬟,称这就是人证。 沈清兰打眼过去一瞧,眉头皱起。 这不就是佩容吗! 珠月也认出来,惊讶的指着,“小姐,她胆子也太大了,跑就跑了还敢回来给君家二房作证!” 珠月愤慨,捞起袖子道:“不行,看来还是得给她点教训,我去找她儿子!” 沈清兰摇头。 “没用的,她既然敢回来,那定是把退路想好了。” 这时候再去抓她的家人,恐怕早已人去楼空。 转头,沈清兰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佩容的声音:“奴婢所言千真万确,一切都是世子和沈大小姐做的局,就是为了陷害我家二 爷!” “奴婢在沈家做工时,曾亲眼见沈大小姐假哭,什么世子重病也是装的。二爷只是不想侯府百年基业无人继承,被人利用了。” 沈清兰眉头一皱,回头。 当堂的大理寺卿脸色不大好看,太子有吩咐,这件事本来准备早早了结。没想到半路跑出来个张讼师,还带着人证。 佩容大声道:“大人要是不信,把沈大小姐带过来,仔细查问便可知。” 珠月听罢,紧张的握住了沈清兰的手。 “小姐,这些人太过分了。” 沈清兰眼神一沉,没说话。 与其等这群人到时候上沈府找她,不如现在现身。 沈清兰提裙上去,直直走到佩容身边,“我才路过此地,见你口口声声叫我的名字,我到底如何你了?” 说罢朝堂上行礼。 大理寺卿饶漳见是沈清兰,脸色微微凝重,看了眼身后人。 佩容大约是没想到,沈清兰即刻便出现,脸色略微慌乱,“大……大小姐听错了吧,奴婢不敢说大小姐不好,只是我家二爷一事实在冤枉。” 沈清兰冷笑。 “你家二爷?” “你到底是我沈家的下人,还是君家二房的下人?在我家做工时口口声声称我为主子,这才不过半月,就你家 二爷。” “你可真是条忠心的好狗啊。” 佩容脸色一白。 “我……” “你什么你?”沈清兰直接打断她的话,“你来我沈家做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从外地来的,可此前却在君家二房做工,你刻意隐瞒安的什么居心?” “干了不过几个月,便从我家跑了,转头出现在这给我倒打一耙。焉知你不是君家二房派过来的,信口雌黄坏我沈家的清白!” 沈清兰语气严厉,字字珠玑,把佩容说的一个字接不上来。 一旁的张讼师见状,“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污蔑人家清白人家,是想强权压人吗?佩容之前是在君二爷家做工,可那是因为被误会偷盗了东西,这才被赶出。” “隐瞒过去,是因为不光彩,怕找不到活。但你在这期间,对佩容多相苛责,使其实在受不了逃出去,还敢怪下人不忠心。” “君二爷虽误会佩容偷盗,可事后知道真相,愧悔不已。而佩容也念其恩德,主动现身为二爷作证,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狼狈为奸?” 张讼师说的唾沫横飞,表情激烈,就差没指着沈清兰的鼻子,“你这般不分是非,颠倒黑白,是想隐藏些什么吗?” 第59章 你嫌不嫌丢人? 沈清兰脸色黑下去。 真不愧是臭名昭着的大讼师,一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难怪这案件审了这么久也没个定论。 “说这么多,张讼师你有什么证据吗?” 张讼师喝了口茶壶里的水,指着佩容道:“她就是证据,她可以证明一切。” 沈清兰冷笑。 “她能证明什么?” “你刚才说,佩容是感念二爷恩德,这才出来作证。可焉知,不是佩容从我家逃出去后,走投无路只得来讨好二爷?” 张讼师睁大眼,一时竟答不上。 他做了这么多年讼师,精通言语之道,向来是他抓着别人的破绽进攻,从来没被人反攻过。 张讼师张嘴,正要说话,忽然一声厉喝:“混账东西!” 沈清兰回头一看,魏瑛兰正冷着脸过来,“张讼师,你真是一张巧嘴啊,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不怕遭报应吗?” 沈清兰意外道:“魏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魏瑛兰走到沈清兰身边,低声道:“我接到消息,怕你吃亏。景儿和侯爷都不在府里,我就过来了。” “这个张讼师不是一般人,你别和他争辩,此事自有饶大人帮我们定论。” 沈清兰忽然一阵 感动。 张讼师见候夫人过来了,脸色总算忌惮了些。 躬身,张讼师表面恭敬道:“夫人言重了,我不过和沈小姐辩论了几句,谈何欺负?” “是吗?”魏瑛兰拔高语调,走到张讼师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可我瞧你话里坏外,尽在污蔑我的儿子和儿媳妇,你好大的胆子!” “世子岂是你能议论之人?” 魏瑛兰气场全开,吓的众人嘁声,张讼师的腰又弯了几分。 堂上的饶漳连拍三下惊堂木,冷面道:“今日便议到此处,将犯人先押下去。” 张讼师还想说什么,但见情形不妙,只好闭嘴。 沈清兰跟着魏瑛兰去了内屋。 饶漳已在里面候着,备好了茶水。魏瑛兰坐下,道:“这个张众实在可恶,一张嘴颠倒黑白,尽说混账话!” 沈清兰低声道:“此事也怪我,佩容是从我院子里逃出去的。” 魏瑛兰连忙摇头。 “不怪你,我们家这二房本来也不是好相与的,为难你牵扯进来。好好一个清白女儿家,在这种地方与人争辩,怪我。” 饶漳道:“二位先冷静,眼下这个事情,重点倒不在能否翻案上。” 沈清兰略带不 解。 “证据确凿,给君二爷定罪只是迟早的事。坏就坏在,张讼师这张嘴上。” 众人恍然大悟。 张众是什么人?上京城有名的讼师,不过是臭名昭着的那种,只因他给人辩护只看银子,从来不看人品。 在他嘴里得以无罪的人数不胜数,有的是十恶不赦的劫匪,有的是人人喊打的流氓,还有的是激起民愤的官二代。 这些人在张众的辩护下,统统都无罪释放。 久而久之,上京城百姓对他议论纷纷,无奈又没有办法。 因为这个人太出名,导致不管他在哪个衙门出现,都有不少人围观看热闹。 这次的事情事关淮扬侯府,百姓们本就乐意凑热闹。再加上又一个张众,几天下来,整个上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沈清兰道:“饶大人的意思是,此事再这么议论下去,恐对淮扬侯府不利?” 饶漳点头。 魏瑛兰一听也有些沉默,脸色凝重。 “劳饶大人提醒,此事待我回去与侯爷商量商量,再来回禀大人该如何是好。”魏瑛兰沉声道。 从大理寺回来,沈清兰仍旧心绪复杂。 事情闹大了无疑对淮扬侯府不好,惹的一身腥,但难道 就这么放过君家二房? 叹了口气,沈清兰托着下巴思考。 忽然院外传来动静。 沈清玉带着丫鬟走进来,笑靥如花道:“我听说,姐姐你今天上大理寺闹了一场?”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消息倒挺快。 沈清玉一脸的得意张扬,“别怪妹妹知道的快,现在满大街都是在议论姐姐的。说姐姐好生威风,和张讼师吵的不可开交。” 说罢便捂着嘴大笑起来。 珠月看不过去,正要说话,沈清兰拦住她。 “妹妹有空,还是去担心担心自己的婚事吧?你若真不想嫁去永平侯府,就多留点心思,想想怎么说动父亲。” 沈清玉脸色一狠。 “我今日来就是说此事,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如意,将我嫁给永平侯府的庶子?还真得多亏了姐姐今天壮举。” 沈清兰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形中给沈清玉做了嫁衣! 忠良站在院子门口,低声道:“大小姐,二小姐,老爷请你们过去一趟。” 沈清玉听罢笑声更甚。 “恐怕是爹爹在外面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夹着火回来的。姐姐还是想想,怎么让爹爹消消气才好。” 沈清兰面色冰冷。 今天 的事无论在外面怎么传,落进沈德文耳朵里必然不会好听。 他这个人古板迂腐,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公堂那样的地方,与人大相争执,定会勃然大怒。 最关键的是,永平侯府的人也会因此有芥蒂,沈清玉的亲事自然黄透了。 珠月也想到这层,紧张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过去,沈德文肯定大发雷霆。 沈清兰沉默了一会,道:“怕什么,过去便是。” 走了两步,沈清兰又回来对青禾吩咐,“你过去静颐院看着,别让母亲知道这边的动静,免的她为我担心。” 说着直奔沈德文书房。 刚踏进门,沈德文一本书狠狠砸在案上,众人一震。 “跪下!” 沈清兰面无表情看着他。 沈德文见自己的话不管用了,想到沈清兰现如今是世子妃,更加怒火,“你翅膀硬了,我现在是说不动你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 “你明知我要找永平侯说亲,你今日就给我闹出这种丑事!堂堂一个侯府嫡女,去大理寺和一个讼师吵架,你嫌不嫌丢人?” 沈德文情绪激动,指着沈清兰大骂:“你真是把我顺德侯府的脸丢尽了!” 第60章 不知羞耻 沈清兰冷冷看着他。 魏瑛兰和她无亲无故,仅几面之缘的相处,尚且担心她在大理寺会不会受了欺负。沈德文是她的亲生父亲,却只在意这件事给他丢人了。 “旁人要说自由她们说去,我站出来也是为沈家着想,难道要大理寺的人来沈家押人,才不算丢了沈家的面子吗?” 沈德文气的脸黑。 “好,你真是巧舌如簧。说来说去,那该死的丫鬟是从你院子里跑出去的,若不是你何以会闹出这种事?” 沈清玉从外面跑进来,委屈红着眼,“爹爹,女儿的名声都被姐姐拖累了,这可怎么办。” “现如今,连永平侯府的一个庶子都不肯要我,女儿的后半生完了。” 沈德文本就心疼沈清玉,见她哭了,越发恼火。 沈清玉又开口:“我早说过,姐姐这般老往外面跑不行,如今可不就出事了?这淮扬侯府里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若是姐姐当初不掺那一脚,今日的事还会发生吗?” 沈德文被提醒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来人,即刻把大小姐带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能随便离府!” 珠月一急,却无可奈何。 沈清兰冷冷看着走过来的下人,扭头离开。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沈清兰面无表情的看着关上的院门,道:“还能怎么办,我还能从这里飞出去不可?” 话音刚落,院外跑过来一个人。 宋婉吟扶着冯嬷嬷的手,焦急的拦住门缝,大声道:“你们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这群下人还有没有把你当主子!”宋婉吟激动道。 沈清兰怕她影响身体,忙道:“我没事,只是被禁足一会而已。” 宋婉吟道:“你真当我糊涂了?沈清玉既然害你,趁着这段时间,就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急着锁门的下人脸色不耐,开始催促。 沈清兰从怀里掏了几两银子塞过去,拉着宋婉吟进来,低声道:“您别担心,我自有应对。眼下最要紧的,是府里管家之权的事……” 沈清玉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把管家权夺过去。 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必须得早做准备。 宋婉吟当即明白,点头道:“我这段时间,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去院子外面走走了。” “可是你……” 沈清兰宽慰的拍了拍,“只要管家权还握在我们手里 ,沈清玉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宋婉吟想想觉得有道理,点头。 离开后,沈清兰松了口气。 青禾跪在院子里,愧疚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能拦住夫人。” 沈清兰叹气,问:“谁给母亲传信了?” “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 沈清兰就知道。 幸好她今日把母亲安抚下了,否则真要气急了,老毛病指不定复发。沈清玉真是好狠的心思,专做这种阴毒的事。 书房内。 沈清玉站在沈德文身后替他摁肩,道:“父亲这么做,是不是对姐姐太严苛了?姐姐毕竟是未来的世子妃。” 沈德文嗤笑,“就是世子妃这个名号,让她越发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沈清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道:“可不管怎么说,姐姐现在掌管整个沈府,被禁足了岂不是家中无人主事?” 沈德文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 “我沈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管事,实在不行,交给你管。” 沈清玉正想听这个,眼睛一亮,正要走上前谢恩。 宋婉吟扶着冯嬷嬷进来。 “母亲……您怎么来了?”沈清玉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时候,宋婉吟不该在春熙院吗 ? 沈德文以为她是来替女儿说话的,脸色不是很好,冷冷道:“不在院子里养病,出来做什么?” 宋婉吟道:“宋大夫说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沈德文定睛一看,宋婉吟的脸色是好些。 “兰儿的事,她确实有错,我做母亲的管教不周,不便说什么。只是管家一事,清玉到底还年轻,还是交给我吧。” 沈清玉急了。 她特地留在这,就是为了让沈德文把管家权给她。 “母亲,女儿虽然年轻,但却也有上进心,想像姐姐一样为母亲分忧。”沈清玉道。 宋婉吟冷淡的看她,“你姐姐当初掌家,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实在力不从心,所以临危受命。眼下我身体好了,自然用不着你。” 沈清玉咬唇,狠狠的收紧了手指。 沈德文听宋婉吟说话中气十足,脸色也红润,看起来真是好了,“既然如此,那还是由你来管家,这样我也放心。” 沈清玉还想说什么,但沈德文一脸就这么定了的表情,只好愤愤咬唇。 从书房出去,沈清玉气愤的看了眼宋婉吟。 宋婉吟开口:“清玉,虽说你爹爹为你说亲,里外是你自己的事。但你好歹也是未出阁一女儿家,还是不要张口 闭口,在你爹面前提婚事才好。” “传到下人耳朵里,叫人觉得,我沈府的女子不懂规矩,不知羞耻。” 沈清玉脸色一寒,咬牙。 宋婉吟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话,这明摆着,就是骂她不知羞耻! 沈清玉低下头,“母亲教训的是。” “还有,虽然永平侯府的婚事黄了,但你爹爹重视,我还是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现如今外面风言风语,你还是少出来走动,好好在家里修身养性。” 沈清玉咬牙切齿,恨恨垂下眼睛,低声道:“是。” 宋婉吟转头扬长而去。 沈清玉站在原地,死死揪着袖中帕子,气的将地上石子踢出去好远。 “该死的东西,好端端的病怎么好了!” 沈清玉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恐慌的看了眼宋婉吟离去的方向。 “难道,她发现什么了?” 说罢又摇头,沈清玉低声道:“不会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没证据,有什么好怕的。” 深吸一口气,沈清玉扭头看了眼春熙院的方向。 天色渐昏沉。 后厨出来两个送饭的丫鬟,提着食盒往春熙院去。 沈清玉见状,拦住两人,“你们把东西给我吧,正好我要去看看姐姐,我送进去就行。” 第61章 失去理智 丫鬟不敢违抗,交出食盒便回了厨房。 沈清玉打开盖子,看着里面虽简单,但是却精致的四菜一汤,恨不得把东西给砸了。 她也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拿起食盒往春熙院去,沈清玉倨傲看着廊下翻书的人,笑道:“姐姐还有心情看书,看来是很快适应了处境?” 沈清兰抬头揉了揉眼睛,冷淡看她。 “有什么事吗?” 沈清玉最恨她这幅目中无人,冷清冷情的样子,每次见都恨不得撕碎这张虚伪的脸! 重重把食盒放在桌上,沈清玉微笑,“姐姐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 一碟精致的小炒油菜被震的歪了一半,汤汁全洒,透过食盒渗到吃饭的桌上。沈清玉尖利的指甲插进去,视若无睹的往桌上一丢。 油菜又洒了一半。 珠月见状生气,拦住沈清玉的手,“哪有你这样糟践东西的,这菜还能吃吗?” 沈清玉惊讶的看着桌上,委屈巴巴道:“真是不好意思,妹妹笨手笨脚的,竟然把姐姐的饭菜弄成这样。姐姐不会怪我吧?” 沈清兰不悦的眯眼。 打开食盒第二层,沈清玉又端出一碗米饭,却在半空时手一抖。 摔了。 珠月再也忍无可忍,呵斥道: “二小姐,你够了!你本就不愿嫁去永平侯府,我家小姐反倒帮了你,你却要恩将仇报!” 沈清玉眼神一狠,抬手扇了珠月一巴掌。 “谁教得你和主子大呼小叫?” 沈清兰眼神一寒,直起身来。 珠月挨了一下,却不服气,扭过头怒视着沈清玉。 沈清玉还想动手,却还没落下,被沈清兰拦住,“在我院子里作威作福,人也打了,饭也摔了,满意了吗?” 当然不够! 沈清玉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把沈清兰撕碎了。 “你放开我!” 沈清玉拼命挣扎,却敌不过沈清兰力气,不管如何动作都无法挣脱。 沈清兰用力的手指不断收紧,沈清玉白皙细嫩的手臂现出痕迹,沈清玉疼的眼泪流出来,动作越发大。 猛然松手。 沈清玉猝不及防,突然失力往后摔去,踉跄磕在地上。 沈清兰故作惊讶的捂嘴,“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的自己给摔了。” 沈清玉疼的发抖。 抬头看见沈清兰无辜的表情,沈清玉越发生气,大声道:“分明是你推得我,我现在就要去告诉爹爹!” 沈清兰轻笑,语气轻快道:“真是好生冤枉,明明是妹妹自己摔了,怎么能 诬告到我的头上?” “不信,你问问这院子里的下人?” 沈清玉气的脸色扭曲。 院子里都是沈清兰的人,自然会帮沈清兰说话。 沈清兰道:“你去告诉父亲也没关系,父亲要是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想必也会为妹妹做主的。” 沈清玉含恨咬唇。 她今日是气急了失去理智,才来找沈清兰麻烦。 真要闹到沈德文那去,对自己没多少好处。 从地上爬起来,沈清玉狼狈的拂了拂身上灰尘,恨恨离开院子。 沈清兰眼神逐渐寒下去,抓头看着珠月,“脸没事吧?” 珠月摇摇头,“没事,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小姐也给奴婢出气了,就是这饭菜……” 珠月心疼的看着桌上的菜。 被这么一折腾,不仅不能吃,还凉透了。 沈清兰打开食盒,里面还有一碟简单的小菜,勉强还能吃。 “将就吃吧,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秋池院。 沈清玉气愤的回了院子,下意识抬手摔东西,手臂上的疼痛却让她一顿。捞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五个手指印。 沈清兰下了十足十的力。 婉儿担忧道:“小姐,她将您伤成这样,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吗 ?” 把这个给沈德文看,至少也能再罚沈清兰一遍。 沈清玉恨恨看着手上的伤。 “我怎么可能对她忍气吞声!” 指甲收紧,沈清玉眼底闪过一丝谋算,低声道:“只是今天的伤,若是仅仅在父亲面前告状,实在太亏了。” “明日,你陪我去一趟老地方。” 婉儿眼神暗惊,给沈清玉上完药便出去了。 次日。 沈清玉换上一身不打眼的衣服,从后门偷偷溜出去,走到一处热闹的街市。在旁边的一家茶馆坐下,沈清玉不动声色的观察斜对面。 那是端王府。 她打听过了,端王时常会来这条街购买书籍,每次都是便衣出行。 上次她被赵覃带到巷子里威胁,也是在这附近。 忽然,远处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 沈清玉连忙带上帷帽,装作若无其事的在街上走,直直撞进陆士齐怀里。惊跌在地,沈清玉帷帽摔掉,惊讶的看着身前人。 “端王殿下……” “小女冒犯,请王爷恕罪。” 陆士齐眼神一深,抬手扶沈清玉起来。 只是手下才一用力,沈清玉便瑟抖,发出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怎么了?” 沈清玉慌乱的撸了下袖子,眼神躲闪,“ 没,没什么。” 陆士齐没说话,拉着沈清玉的手,掀开袖子。 青紫的手印赫然显现。 陆士齐惊讶,“这是谁干的?” 沈清玉低下头,委屈的泪水落起来。一旁的婉儿跪下,道:“这是我家大小姐所伤,她素来看小姐不爽,动辄打骂侮辱。” 沈清玉连忙回头堵她的嘴,“婉儿,别说了。” 擦了擦眼泪,沈清玉心善道:“王爷别信丫头的胡言,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的,和姐姐没有关系。” 陆士齐微眯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道:“你们沈家家事,我不好插手。这是一点上好的药膏,应该对姑娘的伤有益。” 沈清玉惊喜的看着,低头收下。 “有劳王爷出手相助,小女感激不尽。” 说完,沈清玉扭头跑开。 却在转身时,落下一方淡紫色的手帕,上面绣着一片小小的竹叶。 陆士齐捡起这块手帕,上面还萦绕着幽微的香气。他眼神一暗,略带兴味的眼神落在沈清玉背影上。 她今日穿的简单,素衣素裳,妆容也是淡淡的。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抹了极为名贵的香膏,十分刻意。 陆士齐看着手帕上的竹叶,嗤笑,“真是有意思。” 第62章 管家之法 春熙院。 沈清兰难得睡了个懒觉,站在院子里桂花树下摘花,金黄色的细碎落在肩上。珠月蹲在下面接,里外安静得很,少有的清净。 院门打开,后厨干活的丫鬟芸娘带着食盒进来。 “小姐是要做桂花蜜吗?可要奴婢下回带点蜂蜜和冰糖来?” 珠月高兴道:“正好。” 沈清兰拍拍手,从石凳上下来,屋内芸娘已经将饭菜端出来。比昨天的丰盛,饭菜也多些,可见厨房是用心了。 芸娘摆好筷子,道:“管事知道昨晚的事,所以特地吩咐奴婢多带了些,小姐先吃着。” 看了看屋里没外人,芸娘低下头。 “二小姐今儿一早便偷偷出去了,刚才回来,不知道去做什么。” 沈清兰嗤笑。 这个时候,沈清玉出去能干嘛,肯定是去找陆士齐。 “知道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帮我看着,有什么动静立马来告诉我。”沈清兰说着,朝珠月使了个眼色。 几块碎银子交到芸娘手里。 芸娘顿时喜笑颜开,拿着银子离开。 她是厨房管事嬷嬷身边的亲信,管事嬷嬷如今是沈清兰的人,她自然也向着沈清兰。 院外。 沈清玉在饭厅陪沈德文吃饭,言语间又谈到亲事。 沈 德文道:“永平侯府算是高攀不上了,你的事我会让婉吟去办,她向来对你还不错,寻个别的人家也好。” 沈清玉听罢,想起昨天的事,眼底一恨。 “但听爹娘吩咐。” 沈德文见她今日沉默寡言,有些奇怪,“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恹恹的,平日总要多少两句的。” 沈清玉低下头,细声道:“没有,只是昨日母亲教导女儿,不要老是谈论自己的婚事。叫下人听了笑话,还叫女儿少出门。” 沈德文一愣。 沉默片刻后,沈德文道:“婉吟说的也没错,此事确实不该由你亲自来。实在是你没有亲生母亲,婉吟之前也病着。” “如今婉吟病好了,就交给她吧。” 沈清玉将自己的话没有起效,咬了咬唇,“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 沈德文见她表情郑重,疑惑道:“什么事?” 沈清玉起身,“女儿自知不如姐姐聪明,但却有心想成为爹爹的骄傲。眼下女儿也不小了,却对掌家之事一知半解,想跟着母亲多学一学。” “请爹爹允许我在母亲身边学习。” 沈清玉说的恳切,满脸希冀的看着他。 沈德文见女儿这么上进,也不好拒绝,“早说啊,不是什么大事, 待会我让忠良跟婉吟说一声便是。” 沈清玉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心满意足。 饭后直奔静颐院。 宋婉吟昨日从春熙院取了所有的账本来,正仔细查看,发现每一行账目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毫无遗漏。 不曾想女儿有这种本事,宋婉吟十分满意,欣慰不已。 沈清玉已悄悄走到院门口,朝宋婉吟行礼,“见过母亲,女儿是得了父亲应允,特地过来向母亲讨教管家之法的。” 宋婉吟抬头,眉目间一沉。 她一直对沈清玉印象不好,之前是因为身体久病,无心对付,所以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可眼下自己的女儿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多亏,她也不会再忍气吞声。 “老爷让你来的?” 沈清玉点头。 宋婉吟没说什么,让冯嬷嬷给她搬来一把椅子,一边看账本一边问:“可会算术?” 沈清玉自然是学过的。 “九百九十九文钱,集市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问,梨、果各几个?” 沈清玉一僵。 宋婉吟头都没抬,似乎料定了沈清玉答不上来,拨弄算盘算账。 沈清玉还真答不上来。 幼时学过算账,可她只会点微末功夫,眼下宋婉吟出这点 功夫,完全会。况且这也太难了,沈清玉觉得根本是存心刁难。 勉强的笑笑,沈清玉道:“女儿愚笨,不知这题何解,还请母亲赐教。” 宋婉吟不耐的放下账本。 “我是来教你管家,不是教你算账的。如若你连账都不会算,那还谈何管家,还是先去找老师学学算术吧。” 沈清玉脸上顿时青白一片。 她自诩聪明,从小到大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可这种刁难的问题哪那么容易答上来! 一旁冯嬷嬷见她脸色变化,似隐忍不发,笑道:“夫人,小姐毕竟从未接触过这些,还是慢慢教吧。” “免的在您这受了挫,又去老爷那告状。” 沈清玉这下彻底忍不了了,站起来。 宋婉吟抬头看她。 “我身体不舒服,今天就这样吧。”丢下一句话,沈清玉头也不回的跑了。 出门恰巧遇见在院子里逗鸟的沈德文。 见沈清玉红着眼睛,立马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沈清玉添油加醋的把刚才事情一说。 沈德文听罢一愣,自己心算了一会,也没算明白,“这题是有些难,不过何至于将你气成这样?” 沈清玉恼怒道:“哪里是题难不难的问题!我有心找母亲学习, 可母亲却出了这么难的题来刁难与我,分明就是不想教我。” 经沈清玉这么一说,沈德文脸色这才凝重起来。 看了眼静颐院的方向,沈德文朝人招招手,把人带了进去, “我听说你出了个很难的题给清玉?” 宋婉吟见沈德文来了,也不紧不慢,放下账本道:“并非是我有意刁难她,只是府中账目庞大,若非对算术精通,是很难担大任的。” “这题清玉不会,清兰却会,不信老爷去问问。” 沈清玉听了脸色难看。 连父亲都答不上的算术题,她不信沈清兰那个蠢货会!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那还是让姐姐来答一答吧,若是答得上清玉自认惭愧,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算术再来向母亲讨教。” 宋婉吟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不一会冯嬷嬷就将人带了出来。 沈清兰在路上听冯嬷嬷讲述了经过,进去便拿起算盘拨弄起来,很快算出:“梨657个,803文钱;果343枚,196文钱。” 宋婉吟一听,露出欣慰的微笑。 沈德文也一愣,拿起算盘算了算,还真是这个答案。 “不错,不错。” 沈德文十分意外沈清兰竟有如此智慧。 唯独沈清玉的脸色十分难看。 第63章 算术 竟然真叫她给算出来了? 沈清玉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算的,那个算盘声也叫她头晕脑胀,不甘道:“姐姐时常陪伴在母亲身边,说不定早听过此题,妹妹怎敌呢?” 言外之意,说沈清兰作弊。 宋婉吟听了不满,起身从屋里翻出一本旧书,道:“这本书兰儿从未看过,便出上面的题,这样一来也可示公平。” 沈清玉见她表情如此镇定,有些慌了。 可沈德文正被这事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 宋婉吟翻来其中一页,道:“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之,问息几何?” 话音刚落,沈清玉脸色微白。 做题便做题,何以提到贷银子上面? 果然,沈德文听了这个,脸色也微变。显然是想到了沈清玉之前的事。 冯嬷嬷捧着手道:“二小姐,这题可比之前的简单多了,若是还不会,那可真别怪夫人不教你。” 沈清玉脸色十分难看。 宋婉吟出这种题,明摆着就是让自己难堪的,可偏偏她还一时冷静不下来。 半响后才开始思考,沈清玉仔细想了许久。 沈清兰等的都打哈欠了,沈德文也有些不耐烦 ,可沈清玉始终没想到答案。 实在等的有些无聊,沈清兰开口道:“六钱四分钱之三。” 沈清玉的脸色十分难看。 简直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个巴掌,颜面扫地。 沈清兰笑道:“说来也奇怪,妹妹之前不是放过利钱吗?怎么连这种问题都不会?” 沈清玉死死揪着手帕,眼底愤恨不已。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德文也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没什么心情继续呆在这里,冷冷准备离开。 宋婉吟起身,“老爷,兰儿虽然有错,但管家却是一把好手。眼下府里事情众多,不如让她留在我身边帮衬,算将功补过。” 宋婉吟说的圆滑,沈德文找不到不肯的理由,自然点头。 沈清玉不甘的看着几人。 到头来居然给她做了嫁衣! 愤愤离开,沈清玉含恨看了身后一眼,咬紧牙关。 沈清兰终于忍不住在院子里扑哧笑出来。 “母亲,您刚刚有没有看见她的脸色,黑的快和小厨房锅底有的一拼了。”沈清兰捂着肚子笑道。 宋婉吟也笑了一声,道:“她便不是带着好心来的,不必理会。不过倒借这个机会让你出来,见着你没事便放心了。” 沈清兰轻笑。 估计沈清玉这会子,正气的不行。 “不过关于沈清玉的亲事,还有劳母亲早点定下来。”沈清兰忽然正声道。 宋婉吟奇怪,“你替她着急什么?” 当然是怕她真的和端王勾结在一起。 不过这件事太复杂,怕宋婉吟听了着急,沈清兰道:“您知道她那个性子,心比天高。好不容易摆脱了赵家,定会不折手段攀高枝。” “我是怕她又像上次放利钱一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宋婉吟听罢沉吟。 沈清兰说的有道理,别家女儿或许有心没胆,但沈清玉却是有胆子有心思的。若再闹出什么大窟窿来,麻烦的还是她们。 “若要清净,便嫁去外地吧。” “岐州知府家的儿子品行端正,正值年龄,我改日寻个媒婆过去说亲。”宋婉吟道。 沈清兰高兴,她怎么之前没想到呢? 岐州虽然离京城近,但到底也是别的地界,把沈清玉嫁出去不什么事都没了? “还是母亲厉害。” 宋婉吟只当是奉承,笑着道:“也不算亏了她,岐州知府只有一个儿子,听说在学问上颇有讲究,她嫁过去日子不会差。” 如若不然,沈德文也不 会答应啊。 说话间,静颐院外的墙角跟下,跑过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 沈清玉的秋池院被敲开。 丫鬟翠儿急匆匆跑进来,低声道:“小姐不好了,大小姐和夫人商量,说要把您嫁到岐州去。” 沈清玉腾地一下站起来。 “什么?” 翠儿跪下道:“千真万确,奴婢在院外听的真真的,说改日寻个媒婆去说亲。” 沈清玉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在屋里不停踱步。 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宋婉吟真叫媒人帮她把婚事说定了,恐怕到时候想悔婚,就不可能了。 “婉儿,你说我怎么办啊。”沈清玉焦急跺脚。 方才在沈德文面前丢了面子,还惹的沈德文不快,这时候也不能过去求。 婉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问:“媒婆什么时候来?” 翠儿摇头。 沈清玉一下被点拨了,道:“你继续盯着,不要露出破绽。一旦有媒婆进府就来通知我,知道吗?” 翠儿忙点头。 重新回到静颐院门口扫地,翠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冯嬷嬷取了宋婉吟今日的药回来,见院外人回来了,问:“你方才去哪了?” 翠儿紧 张的握紧扫帚,不敢抬头。 “嬷嬷恕罪,奴婢刚才突然尿急,所以去了趟茅房,不是故意偷懒的。”翠儿跪下紧张的解释道。 冯嬷嬷也没有多想,抬步回了院里。 “夫人,您该喝药了。” 沈清兰见天色不早,便不再打扰宋婉吟休息,离了院子。 正巧看见逃过一劫的翠儿躲在墙角,背对着沈清兰拍胸脯,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 没有在意,以为是偷懒的下人,沈清兰回了自己院里。 不用再看账本,沈清兰倒觉得时间有些多了。 无聊的过了几日,便有些待不住,沈清兰找来珠月:“外面现在什么动静?” 珠月道:“小姐是指淮扬侯府二房的案子吗?” “听说侯爷有意消停,但张讼师不肯罢休,前几日朝中还有人借此事弹劾侯爷。” 沈清兰揉了揉眉心,她就知道会这样。 树大招风,为官者就算再八面玲珑,也难免有几个对头。更别说,淮扬侯那个刚直的性子,估计早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珠月见沈清兰头疼的样子,担忧道:“小姐心里肯定很着急,可这种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 沈清兰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倒也不一定。” 第64章 野心渐起 冯嬷嬷的动作很快,不日便请来了城里有名的媒婆。 沈清兰被请过去,路过院门口时,又看见在花圃边浇水的翠儿。 翠儿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躲避着沈清兰的眼神,恨不得躲进阴影里。 沈清兰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见着上京城着名的刘媒婆,喜滋滋的迎过来,“哎呦,这就是二小姐吗?生得可真好。” 沈清兰被她的热情吓到了,抽出手,“不,我是沈清兰。” 刘媒婆一愣,连忙拍自己嘴,“瞧我糊涂了,原来是沈大小姐,失礼失礼。” 刘媒婆打扮的艳丽,衣着整洁,又上了年纪,所以不动时看起来还算端庄持重,但一说话便暴露无遗。 “大小姐生的这般好看,二小姐想必也不会差,你们找我说亲就对了!” “这整个上京城,就没有我说不下来的亲。” 宋婉吟示意冯嬷嬷搬来椅子,笑着道:“刘妈妈你的本事我信得过,只不过我今天叫来,是想让你去岐州说亲。” 宋婉吟将事情缓缓道来,刘媒婆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夫人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老妈子还能推脱不成?” “只是这岐州路远山遥的,我来回跑一趟也不容易……” 宋婉吟会意,看了冯嬷嬷一眼。 一大包鼓鼓囊囊的银子塞进冯嬷嬷手里。 “这是给您的一点辛苦费,若是帮我家二小姐谈成此事,还有重赏。” 刘媒婆顿时喜笑颜开。 “夫人真是客气了,见过心善的主母,没见过您这么好的。连自家的庶女,也这么为她着想,岐州知府家的儿子可是个好苗子。” 宋婉吟笑笑,不动声色道:“我家人丁单薄,只有这两个女儿,自然要用心些。” 沈清兰见两人聊着,视线往花圃边一扫。 翠儿已然不见了人影。 珠月低下头道:“奴婢看的真真,刘妈妈刚坐下,这丫头就偷偷摸摸跑了。定是去秋池院送信了,咱们要不要抓个正着?” 沈清兰摇头。 客人还在院子里,不宜闹出动静,否则也会影响自己和母亲。 没一会,翠儿又回来。 宋婉吟也和刘媒婆聊得差不多,示意冯嬷嬷送客。 沈清兰随后出去,见着冯嬷嬷领这人往侧门去,远远从岔道处跟上一个丫鬟。定睛一看,不就是婉儿吗? 婉儿一直跟着刘媒婆出去,等人出了这条街,即刻叫住:“妈妈,刘妈妈留步!” 刘媒婆转头往后面看。 婉儿笑盈盈得上前,恭敬行了一礼,“见过刘妈妈,我是二小姐院子里的。” 刘媒婆一听是沈清玉院子里的,又对自己这么恭敬,顿时高兴道:“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婉儿看了看四周,从袖子里拿出一沓银票,悄悄递给刘媒婆。 刘媒婆被数量吓着了,不敢收,“二小姐客气了,这为二小姐说亲是我的本分,怎么能收这么多。” 婉儿推回去,低声道:“妈妈误会了,这钱不是让妈妈去说亲用的。” 刘媒婆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们家二小姐不想远嫁他乡,因此还得劳烦嬷嬷,去岐州时万万不要把事情谈成了。”婉儿用仅两人可听的声音道。 刘媒婆惊讶的看着她。 手里的银票虽轻,此刻却犹如千斤。 不过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很快冷静过来,笑眯眯道:“自然听二小姐的吩咐。” 婉儿满意的笑了。 却不知道,远处的沈清兰,早已将一切收入眼底。 珠月问:“小姐,咱们要不要把人给拦住?” 沈清兰摇头。 “没用,她今日能收买这个媒婆,来日就能收买另一个媒婆。” “回去吧。” 就犹如再高的墙拦 不住想出去的红杏,沈清玉只要有心不嫁,总有办法和她对着干。 回了春熙院,珠月仍有些不甘心,“这些走江湖的媒婆真是见钱眼开,夫人还给了不少赏钱呢,转头就听了二小姐的。” 沈清兰轻笑。 “谁让人家给的多呢。” “对了,外面最近什么动静?” 珠月坐下道:“小姐是指淮扬侯府的事吗?” “听说淮扬侯有意消停和解,和张讼师和二爷不肯,依旧还在闹。昨日还有人在朝中,借此弹劾了淮扬侯,说淮扬侯治家不严以乱朝纲。” 沈清兰轻叹气。 为官者,再圆滑都难免树敌,更别说淮扬侯这种刚直不阿的性格。 “也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受影响,这种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沈清兰摇头,“父亲八成不会让我出去。”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坐视不理。 沈清兰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 “咱们倒也不是没办法。” 珠月兴奋:“小姐有法子了?需要奴婢做什么?” 沈清兰微笑摇头。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会有人帮我们做的。” …… 秋池院。 沈清玉焦急的坐在院子里,不停的往 外面看,直看到婉儿的身影后,快步迎上去,“怎么样?” 婉儿安慰的握紧沈清玉手心,“小姐放心,那媒婆收了我们的银子,答应了。” 沈清玉立时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 “那就好……” 开心不过片刻,沈清玉的心又提起来,“今日的事情是算完了,那明日呢?” “明日她们又找个一个媒婆,又想出什么新招数,那可怎么办。” 沈清玉深知女子是没有资格决定自己婚事的,如果真让沈德文着急了,逼自己上花轿也是有可能的。 可她怎么甘心,她明明就快抓住端王了! 婉儿道:“小姐别担心,咱们不是还有端王吗?端王殿下一表人才,至今未娶王妃,说不定就是为了小姐你呢。” 沈清玉惊喜的看着她。 “真的?” 婉儿自然挑沈清玉爱听的说:“当然,端王对小姐怎么样,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对小姐有意,怎么会送小姐药?” 沈清玉看向手臂上的伤,涂了端王送的药膏后,已经好的差不多。 半娇羞的揪着袖子,沈清玉咬唇,眼底野心渐起:“若是能让端王娶了我,便再也不用怕沈清兰母女,再也不用委身在这个地方了!” 第65章 下药 春林街,如意酒馆。 听闻端王今日在此宴请好友,馆中乐女统统前来助兴。 琵琶丝竹不断,烛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街上人都快散尽了,才陆续有伙计搀着喝醉的人出来。 陆士齐由肃冬扶着,满身酒气的出了门,迎面冷风扑得人打颤。 接过肃冬手里的披风系上,陆士齐忽然听见一阵抽泣声,夹杂着女人的救命声。 循着声音找过去,竟然在一黑暗小巷里,看见有三五个流氓,堵着一个姑娘欲行不轨。 陆士齐当即呵止:“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吓停。 天色太暗,陆士齐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只沉声道:“这里是天子脚下,我乃端王,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欺辱妇女?” 几个流氓一听是王爷,吓的撒腿就跑。 黑暗的角落里,可怜的女子缩成一团,颤抖的哭泣。 陆士齐过去,还未开口便被拉住衣摆,沈清玉哽咽道:“王爷救我,救我!” 竟然是她…… 陆士齐有些震惊,然后收回了手。 蹲下看着眼前的人,一点朦胧的月光照亮,陆士齐道:“沈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玉抽泣道:“我……我出门买糕点 ,一时排队排得晚了,回来的路上便遇到这群流氓。他们……他们把我推到这里,我好怕!” 沈清玉激动的说着,竟一头扎进陆士齐怀里。 陆士齐凝眸看她。 沈清玉直接抱住陆士齐的腰,哭着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救了我。我欠你的太多了,我还让你看到这么不堪的画面,我好难过。” 黑暗中,陆士齐垂着的手缓缓落下,轻拍了拍沈清玉的背。 “天黑露重,沈小姐起来吧。” 沈清玉却不肯撒手。 她紧紧抓着陆士齐手臂,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亦步亦趋的跟着。直到上了他的马车,沈清玉才哽咽道:“我不能这样回去!” 她跪下来,祈求的看着陆士齐,“今日虽然得王爷相救,可我这般样子,要是回去让下人看见了,我爹会打死我的!” 陆士齐为难,“眼下已经天黑,你若还不回去,沈大人恐怕会担心。” 沈清玉哭的更可怜了。 “求王爷垂怜,放我一条生路吧。” 沈清玉哭的肝肠寸断,真是要把人的心哭碎了,陆士齐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若你实在不愿回去,我可以先带你回王府,换身干 净衣裳。” 沈清玉欣喜万分! 端王府在王府规格中不算大,但对沈清玉来说,已然犹如大观园。一路上看不见底,几乎有两个沈府那般大,沈清玉又惊又喜的跟着。 陆士齐将人带到自己的院子,然后指着一个丫鬟道:“采月,去给这位姑娘寻件干净衣裳,好好梳洗一番。” 采月乍然看见陆士齐带女人回来,还有些楞。 再一看是这般狼狈的女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将人带到旁边的汤池。 沈清玉生平第一次见真正的汤池,以前洗澡都是在桶里泡的,从未想过王孙贵胄的府里,都是专门建一个房间来沐浴。 按捺着内心的欲望进去,采月在她身后跪下,挽起沈清玉柔顺的发。 “姑娘见谅,我们王府嫌少有女人的东西,眼下又已晚了不好买,只能寻了些我们平常用的澡豆,千万别嫌弃。” 沈清玉抑制不住眼底的惊讶。 她丝毫没有看出这是丫鬟用的澡豆,和她平时用的差不多。 原来王府里的丫鬟都过的这般气派吗…… 沈清玉僵住身子仍由采月帮自己洗发,很快就放松下来,闭目享受这一切。刹那间,她觉得这才是 自己该过的日子。 顺德侯府那个小院子,那个拥挤不堪的浴桶,她受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采月推醒沈清玉,“姑娘,该起来了。” 沈清玉依依不舍的从水里出来,采月端过来一套衣裙,“王府里没有女人衣裳,这是我平日穿的,还望姑娘将就。” 沈清玉抬手摸过去,触手柔软,料子顺滑。 是不错的衣裳,沈清玉衣柜也有几套,但眼下她却觉得这料子粗陋不堪。 下人穿的东西,怎么配得上自己? 但碍于没有衣服可穿,沈清玉只能委屈自己穿下,言行中已然摆出女主子的姿态,“你叫采月?” “是。” “我瞧你穿着和其他人不同,想来是王爷身边的人?” 采月看了她一眼,柔顺道:“我是王爷的贴身丫鬟,伺候王爷二十多年了。” 贴身丫鬟……那就是通房咯? 都不用自称奴婢,看来身份也不一般,沈清玉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穿好衣裳,沈清玉恢复了笑容,“可否有劳姑娘带路,我想亲自去感谢王爷。” 采月依旧笑容柔和,温顺点头。 很快把沈清玉引到了陆士齐门口,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 才出来,沈清玉迫不及待的进去,目光柔情似水的看着陆士齐,“小女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陆士齐扶起她。 “言过了,姑娘既然没事,本王也就放心了。” 沈清玉却借势一歪,倒进陆士齐怀了,然后慌慌张张的推开:“对……对不起,小女冒犯了。” 陆士齐摆摆手,道:“无事。” 沈清玉见他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反应,又咬了咬唇。 “王爷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一个青色的香囊递过去。 幽微的香气从上面飘出,陆士齐接过,低头嗅了一口。 顿时瞳孔一眯。 握紧香囊,陆士齐抬头看着沈清玉,目光似乎有些变了。 沈清玉有点害怕,但还是上前一步,握住陆士齐的手,低声道:“王爷,你不喜欢我送你的香囊吗?” “王爷可知道,女子送香囊,是什么意思?” 陆士齐眼底逐渐混沌。 沈清玉看着他这样,知道药效起来了,更加大胆前进一步。 直到一双手抓住陆士齐的衣襟,沈清玉一脸冷静的撕开他的衣裳,俯下身子,“王爷,您心里当真就一点都没我吗?” 第66章 好一个两情相悦 秋雨摧残海棠,园子里几株可怜的花垂焉在角落,气候乍然冷了下来。 沈清兰靠在廊边摘花,珠月走过来道:“小姐,二小姐昨晚一夜未归,今早才从后门悄悄进来。” 沈清兰嗤笑,抬手掐下一株海棠。 “她胆子倒是挺大。” 珠月小声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爷?” “告诉父亲不就遂了她的意?” “把消息放出去,就说顺德侯府二小姐一夜未归,清晨却从端王府出来。”沈清兰缓缓道。 珠月点头。 消息瞬间如燎原之火,在街头巷尾传播了出去。 天家八卦向来刺激,更何况又和儿女情长有关,不少人嘴里说的有模有样,比沈清兰还了解几分。 有说亲眼见沈清玉出来的,有说亲眼见沈清玉进去的,更有甚至,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将细节杜撰的清清楚楚。 和这个比起来,淮扬侯府那个没什么意趣的案子,顿时变的无人问津。 上京城百姓们都忙着议论顺德侯府家二小姐。 消息之广,人言之多,超过了珠月的预料,有些惶惶不安道:“小姐,外面那些人说话特别难听,要是让二小姐知道是咱们做的,岂不会……” 沈清兰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问:“他们说什么了?” 珠月有些说不出口。 “他们说……说二小姐放荡不堪,自荐枕席,犹如……犹如妓子。” 沈清兰扑哧笑出来。 珠月楞了,呆呆的看着沈清兰,看不懂那一抹略带寒意的笑容。 沈清兰听着这些话,却想起了前世,她可是被比这还难听百倍的话骂过。那时,若不是母亲保了自己一条性命,恐怕真会被活活逼死。 眼下这点东西又算什么? “这两天消停点,少去外面走动,免的撞见父亲把气撒在你们身上。”沈清兰淡淡说。 珠月心惊不已,不明白小姐怎么变得这般无情,低下头。 秋池院。 沈清玉还事成的欢喜中,抬起下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姿态缓缓的拨弄了几下头发,“婉儿,你瞧我这样,像不像王妃的做派?” 婉儿笑着道:“哪里像,小姐就是做王妃的料子,要不然老天真是没眼。” 沈清玉高兴的笑了笑。 然而很快,又有一丝担忧袭来。 那日早上醒的时候,陆士齐已经不在身边,是丫鬟采月伺候的她更衣。这和她预料的不同,本该是她楚楚可怜的醒来,然后 陆士齐承诺会对她负责才对。 但一睁眼人不见了,并且什么话都没留下,沈清玉心里难免恐慌。 可是采月替她拿了一套极为华美的衣裙,还端了许多名贵首饰过来,说都是陆士齐送给她的。 沈清玉不信他心里没自己。 可总得让他当面说出负责才行…… 想着,沈清玉放下梳子,“婉儿,快替我梳妆,我要去见端王。” 婉儿僵了下,动作犹豫。 “小姐,今日天气不好,要不您再休息几日吧?” 沈清玉看了看外面,是个阴天,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催促道:“让你梳头就梳,哪里那么多废话?” 婉儿为难的跪下。 沈清玉看出不对劲,问:“你不让我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 婉儿咬唇。 犹豫许久后,婉儿小声道:“小姐和端王的事,被外人知道了,现在外面全是流言,您还是别出去了。” 她怕沈清玉去了端王府,流言蜚语更厉害。 沈清玉惊讶的站起来。 “外人怎么知道的?” 婉儿连忙跪下,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向来是守口如瓶的,奴婢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沈清玉狐疑的盯着她。 想了想婉儿平时的忠心,沈清玉打消了疑虑,“不是你说出去的,难道是王府的人?” 沈清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采月。 她是端王的通房丫头,说不定嫉恨自己,便在外面放出流言。 一定是这样! 沈清玉握紧拳头,婉儿道:“小姐,眼下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办。外面的传言十分厉害,若不早点解决,传进老爷耳朵里……” 一语提醒了沈清玉! 眼下陆士齐还没答应娶她,若是让沈德文知道这件事,定会打死自己的! 想到这,沈清玉慌了,紧张的握住桌角。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响动,沈德文大怒踹开院门,呵斥:“逆女,你给我出来!” 沈清玉吓的站起来,惊慌后退。 “爹爹这几天不是在家里休息吗,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沈德文脸气成了猪肝色,大步流星的上了台阶,一把推开房门。 他这几日本是休沐,在家里好好休息,结果出门一趟便听见外面那么难听的流言。之前约好的酒局也不去了,沈德文直奔秋池院。 “混账东西,不知廉耻!” 沈德文二话不说,一个耳光狠狠打下来,沈清玉惨叫摔在地上。 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沈德文视若无睹,颤抖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今日定要打死你!” 说着,沈德文竟真的四处查看,找到一根鸡毛掸子。 婉儿吓坏了,跪下哀求:“老爷息怒,小姐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脚踹开。沈德文扬起鸡毛掸子便是一顿抽,将沈清玉打的往角落里逃,狼狈至极。 破风声不断,尖锐的疼痛逼的沈清玉说不出囫囵话,只能哭着躲避。沈德文气红了眼,哪里还有什么理智,直把一根鸡毛掸子打断了才停手。 沈清玉浑身上下已没一块好地方,发着抖缩在角落里。 婉儿心疼主子,哭着爬过去,磕头道:“老爷您别打了,小姐和王爷是两情相悦,您放过小姐吧。” 沈清玉没想到沈德文真舍得打自己,还下手这么狠,吓破了胆哭的泣不成声。 沈德文见她这么可怜模样,倒也稍稍理智了些,丢下断了一截的鸡毛掸子道:“两情相悦?好一个两情相悦,还敢给她找借口!” 沈清玉也破罐破摔,跪着道:“事情就是这样,您要打就打死我好了!左右王爷已经答应要娶我了!” 第67章 做一个侍妾 沈德文听了这话,丝毫没有消气,反而越发恼火:“娶你?他是王爷,要个女人还不容易,大把的女人上赶着去。” “但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人,竟然学那些勾栏做派,去自荐枕席!” “你真是丢我沈家的脸,丢我这张老脸!” 沈德文气的脸又开始涨红。 沈清玉含着泪看他,道:“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爹爹吗?” “爹爹老是说,要让我嫁一个高门显赫人家,这样好为你的仕途着想。端王不够显赫吗?不比永平侯府和岐州知府显赫吗?” 沈德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儿,竟然说出这番话。 沈清玉冷笑一声,擦掉脸上的眼泪,道:“我若是得了端王宠爱,父亲您可是最大的受益人。到时候只要我在端王耳边说两句,您的官职就能再升一升。” “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您?” 沈德文半响一个字说不出来。 “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 甩袖离开,沈德文吩咐将秋池院锁起来,所有下人不准出去,不准走漏一丁点消息。 然这么大动静,不出半个时辰还是传到了春熙院。 珠月在沈清兰耳边道:“老爷今早把 秋池院锁了,不准任何人进出,连吃的也不让送进去。” 沈清兰听罢嗤笑。 沈德文这么做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件事可是打他的老脸。 “沈清玉这会子估计又得急呢。” 和预料的一样,沈清兰确实很着急。 她被婉儿扶起来,衣服下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动一下都疼的钻心。婉儿从抽屉里翻出一堆药膏,却不知用哪个好,着急的哭了。 沈清玉抖着手拿起一个瓷瓶,这是上次端王给的,还剩一些。 婉儿含泪给沈清玉上药,“老爷下手也太重了。” 沈清玉疼的倒吸凉气。 没有吃食,身上有疼的厉害,沈清玉便这般捱了一夜,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身上的伤更疼,又饿又困,连水也不剩什么了。 婉儿着急的走到院门口,用力砸门:“你们把小姐关起来,好歹给点吃的吧,难道想把小姐饿死不成?” 外面却一点回复都没有。 婉儿逐渐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的回来,眼泪直掉。 沈清玉虚弱的靠在榻上,死死咬唇,委屈又痛苦道:“爹爹难道真的要我死吗?” “不行!” 沈清玉摇头,扶着站起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她抓住婉 儿,激动道:“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王爷娶了我,不然我只有死路一条!” 婉儿哽咽道:“可是……可是咱们出不去。” 沈清玉忍着疼痛走到院子,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一个狗洞上。 那是一个很久的破洞了,一直没见人来修,沈清玉看着恼火所以拿东西挡住,没想到现在却派上用场。 虽然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出爬狗洞这么屈辱的事来,但眼下她不得不做。 沈清玉咬牙,跪趴在地上。 狗洞太小,沈清玉费力钻出了一半,下半身却被卡住。为了能出去,沈清玉用尽全身力气,咔嚓一声。 衣裙砖角割破,身上也全是脏污。 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沈清玉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一直走到端王府。 不敢直接上前,沈清玉在外停留了会,直到见着陆士齐从外面回来,这才迫不及待的跑过去,“王爷救我!” 沈清玉扑通一声扑到在他眼前,泪眼婆娑。 陆士齐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冰冷的看着脚下的人,一动不动。 沈清玉没想到会看到他这般神情,有些害怕。陆士齐迟迟未开口,不少人围观 过来,对着沈清玉指指点点。 沈清玉从未这么难堪过,不明白陆士齐为什么不带自己进去,为什么不维护自己。 大滴的泪水涌出来,沈清玉抓住陆士齐的裤脚,哽咽道:“王爷……” 陆士齐总算大发慈悲般的抬手,沉声道:“把人带进去。” 沈清玉被人拖进去。 和第一次来的待遇完全不同,没有汤池点心香薰首饰,沈清玉宛如一个物件一般被丢到了地上。 还没想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沈清玉只能抓住眼前这一颗稻草,哭着道:“求王爷救救我。” 陆士齐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眼底脸上没有一丝感情。 “救你?” “谁要杀你吗?” 沈清玉抽泣道:“王爷难道不知,这些日子上京城的风言风语吗?所有人都在指摘我,就连爹爹,怨我败坏了门楣,要将我活活打死。” 陆士齐不急不缓的喝了杯茶,道:“他们说的也没错。”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不相信曾经对自己那么温情的一个人,此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沈清玉直起身子道:“可是我都是为了王爷你啊!” “若不是我一片苦心钟情于王爷,我那日怎么 会……怎么会委身于您?” 陆士齐锐利的目光看过去。 “委身于我?” 沈清玉忽然有些心虚,害怕陆士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士齐上前挑起她的下巴,将那天的香囊丢在她面前,沉声道:“你以为本王闻不出来,里面是什么吗?” 分明就是迷情的香料! 沈清玉脸色一慌,跌坐在地上。 她那天特意准备了许久,找了一个陆士齐喝酒的日子,以为他酒醉迷糊分不清,事后还可以借口是因为酒的原因。 可是……可是竟这么快被发现了。 沈清玉脑海中飞快想着对策,一把抱住陆士齐的腿,“是,是我做的!” “可我实在是太爱慕您了,我想成为您的女人。王爷的心里难道没有我吗?如果没有,为什么明明闻出来了,还要了我?” 陆士齐听罢轻笑,这女人倒是聪明。 “我确实对你又几分兴趣,可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沈清玉瞬间如坠冰窟!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高估了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喜欢。 陆士齐一把拂开她的手,冷声道:“你让我救你,倒是并非不可。我府里没什么女人,你正好可以过来做一个侍妾。” 第68章 要嫁妆 沈清玉震惊抬眼! 侍妾! 他竟然只让自己做一个卑微的侍妾!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只在陆士齐眼睛里看见一片冰冷。往日那么温柔的神情,仿佛都是幻觉,统统烟消云散。 宛如一桶冷水浇头泼下,沈清玉从头冷到了脚,瘫坐在地上。 她完了。 她这辈子都完了。 她亲手给自己设了一个局,将自己推入了万丈深渊! 沈清玉不能接受,她爬到陆士齐面前,试图用眼泪勾起他的同情,“王爷,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我把什么都给您了,您怎么能只给我一个侍妾,那就是一个下人!” 沈清玉颤抖着解开衣带,让陆士齐看她身上的伤口,抽泣道:“这些都是因为您啊,若不是想着您,我就该被爹爹活活打死。” “您至少给我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侧妃也好。” 沈清玉卑微的祈求,至少不要落得这么狼狈,弄的自己像个笑话。 陆士齐见状叹了口气,蹲下替她将衣服拉好,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王妃不是说立就能立的,若是闹大的对你也不好。” 沈清玉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士齐此刻仿 佛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拢着沈清玉的肩膀轻拍,宛若依靠一般。而沈清玉,也只能死死抓住他,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你若是想好了,我即刻派人去你家说亲,聘礼我会给你最好的,只是仪式上得委屈你了。”陆士齐温柔道。 沈清玉哪里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失魂落魄的从端王府出来,沈清玉跌跌撞撞的回了沈府,看着一脸焦急的婉儿,泪流满面。 当晚,沈清兰便得了消息。 “端王府派人过来了,说要接二小姐过去,做侍妾。”珠月低声道,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沈清兰轻笑一声。 “都是她咎由自取。” 珠月有些不满道:“端王还让人送来不少聘礼,奴婢瞧了一眼,老爷很是欢喜。” 沈清兰一点也不意外,道:“父亲再生气,也不可能跟王爷作对。况且他生气是因为沈清玉丢了他的面子,真有巴结王爷的机会,他不会拒绝的。” 若是这件事办的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沈德文估计还会夸沈清玉厉害。 嗤笑一声,沈清兰放下茶杯,“走,我们过去看看。” 端王府里过来的人是年长的嬷嬷,颇有几分气度,又派了小厮抬着一箱子聘 礼进了沈府。虽然没有走前门,动静不大,但东西都是实打实的。 沈德文笑容满面,将人迎做上宾,宋婉吟则在后头清点。 沈清兰过去,看见母亲带着人记账,走过去问:“里面什么情况?” 宋婉吟见沈清兰来了,皱眉,“这种事你过来做什么?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别沾了这种晦气。” 沈清兰却不忌讳,笑着道:“怕什么,我正是过来瞧热闹的。” 抬头一看,这箱子里还真是不少好东西。 “王府好大的手笔啊。” 宋婉吟却不买账,拉着沈清兰走到一边,“你可别被这些东西迷了眼,这些不过是用来随手打发的,哪里会真的把沈清玉当个东西?” 沈清兰自然知道,嗤笑道:“我自然不会为了这些,什么都做得出来。只是沈清玉大概不这么想。” 这会,沈清玉正沾沾自喜。 从端王府出来后,沈清玉哭了一整夜,后来也想通了。侍妾就侍妾吧,做一个王爷的妾总比做一个寒门的妻好。 况且端王在皇子中才华出众,将来未必没有出路。她只要好好伺候端王,日后定比一个小小的世子妃份风光。 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那扶成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 今早又听见端王府送聘礼来,都是上好的东西,沈清玉心里就更加高兴了。 沈德文在正厅也十分欣喜,一来是看见这些名贵聘礼,知道王爷重视沈清玉从而欣慰。二来,是因为嬷嬷承诺,会把外面的流言蜚语处理好。 这可消了沈德文心头两桩大事。 待到嬷嬷出去,沈清兰随着宋婉吟进去,便听沈德文道:“婉吟啊,你即刻给清玉准备点东西,不日送她去王府。” 沈清兰打眼一瞧,在屏风后看见一个人影。 沈清玉咬着唇出来。 “父亲……” 沈德文见她看见自己还有些怯,顿时后悔那日下手重了,上前道:“玉儿啊,之前是父亲冲动了,你到底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我是太疼你了,一时愤怒才做出这种事,你不会怪父亲吧?” 沈清玉摇头。 沈德文高兴了,道:“那就好,眼下你成了王爷的人,过去之后记得好好伺候王爷,知道吗?” “为父也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定然不让你受委屈。” 一瞬间,沈德文又变成了慈父,之前的事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沈清玉点了点头,“那父亲……您还生我的气吗?” 沈德文笑着道:“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可是进了王府,这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的福气啊。你可得伺候好王爷,日后也好为我们沈家着想,知道吗?” 沈清玉明白了沈德文的意思,渐渐抬起头来,直视着宋婉吟,“那就有劳母亲了。” 宋婉吟内心看不起沈清玉这种做法,但当着沈德文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冷淡道:“那我便按照之前商议的金额,再给你添五百两,外加城外一个庄子。” 沈清玉微笑,“既然要给我庄子,不如给我城外西山旁那个庄子吧。” 宋婉吟一时沉默。 顺德侯府产业不多,能挣钱的更不多,这些已经是多给了。西山旁的那个庄子,是沈府最值钱的庄子,拿走它就等于拿走了沈府三分之一的收入。 沈清兰忍不住开口:“妹妹好大的胃口啊,一开口就对着咱们沈家的命门来。难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家里的银子也要带走?” 沈德文也有些不开心,道:“玉儿,那个庄子确实不能给你,你再想点别的。” 沈清玉就知道她们不会答应。 她也没准备真的要这个庄子,退而求其次到:“那我要城里的三家铺面。” 第69章 商议完婚 沈德文又有些沉默。 沈清玉的胃口着实有些大了,但相比较西山旁那个庄子,三家铺面的要求还可以接受。 “便依你吧,希望你拿了本家的东西走,别忘了你姓什么。”沈德文阴阳怪气道。 沈清玉低头行礼,语气变得冷淡:“女儿记得。”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清兰看了她一眼,也随着宋婉吟离开。只留沈德文一个人站在屋里,看着一个个的背影,气的甩了甩袖子。 走到春熙院门口,宋婉吟拉住沈清兰的手臂,“这次的事,虽说端王说想办法平息流言,但到底还是传开了,我怕对你的名声有影响……” 沈清兰宽慰的笑了,道:“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 宋婉吟叹了口气。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当初世子出了那事,我一心想着给你解除婚约,多少有点不厚道。眼下咱们府里出了事,若瑛兰有什么想法,你也别怨她。” “怪只怪我,没管教好家里的孩子,让沈清玉做出这种事情来。早知道,该遣个人去好好看着她,也好过现在这样。” 宋婉吟言语中,不乏对 此事的自责和愧疚。 沈清兰安慰了许久,并且将那日在大理寺,魏瑛兰护着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若是这般,还真是我对不住瑛兰,赶明儿我得好好见见她。”宋婉吟说着,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沈清兰安心回了院子,忽然想起许久没去看君世景了。 不知道病好了没有。 珠月看出沈清兰心思,道:“小姐,现在外面流言已经少了许多,咱们悄悄出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沈清兰正有此意,心念一动。 收拾好东西上马车,飞奔朝城外去。 珠月瞧着沈清兰上扬的嘴角,偷笑道:“小姐这一个多月没见世子,怕不是心早就飞出城外去了,眼下就盼着身体也过去。” 沈清兰恼怒,瞪了珠月一眼,拿糕点堵住她的嘴。 “少说话吧你。” 不短不长的一段路,沈清兰总觉得今日走的有些慢,下了马车便迫不及待穿过竹林。 青书见后高兴道:“是沈小姐来了,沈小姐!” 沈清兰过去问:“你家世子呢?” 青书忙不更迭道:“在里头呢,宋大夫在给殿下针灸。” 说 着低下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沈小姐可有好一阵没来了,我们家殿下想你呢。” 沈清兰嘴角一勾,抬腿进去。 顺势推开里面的房门,沈清兰张嘴,“你……” 未出口的话噎在嗓子眼,沈清兰惊讶的看着屋里蒸腾的雾气,以及屏风后跑在浴桶里眉目紧闭的男人。 沈清兰吓的捂住眼睛,“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躲得远远的,抚着心口深呼吸。 青书不是说他们在里面针灸吗? 正疑惑,宋卯从后院进来,意外道:“沈小姐,你怎么来了?” 沈清兰见他手里还拿着几味药材,眼神不解。 宋卯道:“这个是给世子药浴的,我发现针灸之后若是配上药浴,效果更佳。” 说完又注意到沈清兰的脸色不对,于是问:“沈小姐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清兰连忙摇头。 君世景的浴桶里确实有药材,是自己误闯了。 低头掩饰尴尬,沈清兰结结巴巴道:“那……那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了。” 宋卯却一把叫住她,并且推 开门,“没事,这个时间世子已经泡好了,正好出来。” 沈清兰被他的动作吓了大跳,连忙抬手捂住眼睛。 房间里发出一声轻笑。 沈清兰的手被拽下来,君世景衣衫整齐的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道:“你看到什么了?” 沈清兰脸轰一下红了。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药桶里的水黑黝黝的,她能看见什么,也就是看见他光着的两个膀子而已…… 想着想着,沈清兰的脸色越发红了,仓皇避开视线。 君世景非但没有罢休,反而戏谑的更近一步,几乎将人逼到了墙角,“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沈清兰紧张的快贴在墙上了,避无可避看着他,意外发现他的脸色好了许多。 不再是没血色的白,多了红润,眼神也亮了许多。 把人推开,沈清兰道:“殿下的病好了?” 君世景见她一副缩头鹌鹑样,便也不再逗弄,坐下道:“宋大夫的医术精湛,已然好了一半。” 才一半…… 沈清兰有些失望,不过效果已然不错了。 忽略刚才的事,沈清兰随便找了个话题: “天气冷了,这竹林里比外面还冷些,是不是该回去了?” 君世景嗯了一声,“不日便动身。” 这里景色虽好,但入冬后便太冷了,不利于君世景的身体。 “你二叔的事……” 沈清兰话音未落,君世景看了她一眼,道:“芙蕖和我说了,是你转移了外面的流言。” 若没有强权,想要压住漫天的流言蜚语,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沈清玉和端王的事情一出,便无人再关注淮扬侯府二房的事,很快得到了解决。 君世景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 “这件事于你而言,并无益处。” 反而因为沈清玉的关系,还会影响她在外面的名声。 沈清兰干笑两声,心想这点议论算什么,经历过上辈子的事她心早已是铜墙铁壁,伤害不到她。 “他们要说就任他们说,我行的正坐得端,怕什么?” 君世景深深看了她一眼。 沈清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说点什么转移气氛,君世景忽然开口:“等过了年后,便让母亲商议完婚吧。” 第70章 出阁 沈清兰一口茶呛在喉咙口,差点没呛死。 “你说什么?” 君世景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一脸自然道:“我们订婚也有一年了,明年完婚,有什么问题吗?”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他,一个字说不出来。 于情于理,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但她还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快,而且还是由君世景提出来。 “是不是……有点着急了?”沈清兰道。 青书笑呵呵冲进来道:“不急不急,等过了年后和沈大人商议婚事,再请人卜算个好日子,流程怎么也得花上大半年呢,一点都不急。” 君世景听罢挑眉,青书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沈清兰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讪讪笑了两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珠月当即上前道:“世子的心意我家小姐知道,只是这些事情,还得侯爷和候夫人和我们老爷商议才是。小姐姑娘家,哪里懂这些。” 听了珠月的话,君世景这才发觉自己说话太直了。 轻咳一声,君世景道:“此番只是征询你意见,若是有什么不便,也可再商议。” 沈清兰哪里说得出什么不便。 她那个没良心的爹,恐怕早盼着她嫁出去。 离开竹林后,珠月一路上兴高采烈,见着宋婉吟后更是高兴,“夫人,好消息,世子说来年就要和小姐完婚呢!” 沈清兰连忙捂住她的嘴,然而已经 晚了。 宋婉吟惊讶道:“真的?” 沈清兰只好无奈点头。 宋婉吟高兴不已,“这是好事啊,我正好准备下月去看看瑛兰,正好把这件事提上日子,你们也是该成婚了。” 沈清兰哪里好意思说这个,一个字没吭,拉着珠月进院子。 远处,路过的婉儿听见这个消息,颇有些不满的离开。 秋池院。 沈清玉正在清点送到自己手上的嫁妆,婉儿气愤进来,道:“小姐,奴婢方才经过松园,听见大小姐身边丫鬟说,淮扬侯府预计明年让大小姐过门。” 沈清玉动作一顿。 她眼下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忧了的了,唯独剩一个沈清兰,还有许多债没有讨。 难道真要看着她风风光光,大嫁淮扬侯府? 想起往日种种,沈清玉狠狠拍桌,眼神阴毒道:“不过是嫁了个病秧子,就算是世子妃又怎么了?” “待来日君世景死了,我看她嚣张什么!” 婉儿见状,小声道:“可……可世子的病,不是听说好转了吗?” 沈清玉气的把茶杯砸了。 “我用得着你说吗?” “有本事就想想办法,怎么让那个贱人落魄,怎么把她从世子妃的位置上拉下去!”沈清玉呵斥。 婉儿吓的跪下,害怕道:“都是奴婢无能,奴婢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沈清玉气的又砸了一只茶杯。 噼里 啪啦的声音传来,院外的沈德文听了不悦,过去推开门。 沈清玉以为是院子里的丫鬟不长眼,看都没看便破口大骂:“没长眼的东西,谁准你进屋……” 话音未落,沈清玉惊讶的沈德文,慌张站起来。 沈德文肚子里含着气,但一时也没说什么,只冷冷看着屋里的情形,“喜服已经送过来了,你准备准备,即刻去王府吧。” 嬷嬷将一套嫣红色喜服送上来。 沈清玉看着这不布料的颜色,狠狠咬住了嘴唇,低下头,“女儿知道了。” 妾室不能穿正红。 沈清玉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给别人做妾。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咬牙穿上这套喜服,沈清玉开始给自己梳妆。 因为是纳妾,且之前出了不风光的传言,所以沈府里外特别冷清。甚至都没几个人知道,今天是沈清玉出阁的日子。 自然也没什么嬷嬷伺候沈清玉,全是院子里的下人动手。 简单的装扮好,沈清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握紧了拳头。她想起自己年幼时便去世的母亲,给人做了一辈子的妾,到头来连她生的女儿也要给人做妾…… 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婉儿见状心疼,道:“小姐,咱们不能哭,叫王府的人知道了,说怪您不吉利的。况且马上就吉时了,妆花了也不好补。” 沈清玉只能仰起头 ,咽下所有的委屈。 擦了擦眼角,沈清玉哽咽道:“走吧,我去王府是过好日子的,没什么可哭。” 说着,沈清玉出门。 引路的嬷嬷将人送到偏门,一顶孤零零的小轿出现在眼前,上面只零星装点了些小花,看起来十分凄凉。 看着眼前的一切,沈清玉再也忍不住,眼睛红了。 宋婉吟站在一旁送行,随意叮嘱了几句,便朝下人摆了摆手。轿帘被掀开,不容沈清玉多做留恋,便赶着上去。 仪式冷清,除了前后几个抬轿的人,便再也没有多的人。沈清玉幼时幻想的十里红妆,敲锣打鼓,喧嚣鼎沸全部没有。 甚至一路走的小路,没几个路人见过这顶轿子,偶有人看见也没当回事。 泪水从眼眶涌出…… 送走沈清玉,宋婉吟等人便也散了。 一如往日平静的顺德侯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变得更加安静了。路过秋池院时,沈清兰看见里面下人正在打扫,这里久违的空置起来。 沈清兰驻足了一会,抬步离开。 珠月道:“小姐关心她的事做什么,小姐现在应该操心的,是自己的事。” 沈清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珠月笑着道:“我听说世子已经回府了,候夫人要在自家别苑举办茶会,到时候借这个机会把小姐婚事商讨了,免得夜长梦多!” 沈清兰半板起脸,抬手挠她 的痒痒,教训道:“我嫁人你那么高兴做什么,是不是你也想嫁了?” 珠月痒的连忙求饶,欢声笑语一片。 不日便到了茶会的日子。 这是宋婉吟生病以来,难得一次出门,沈清兰也不由得有些高兴。 茶会在距离淮扬侯府不远的一处别苑里,里头园林别有洞天,颇有世外桃源的感觉。沈清兰跟着宋婉吟进了里头,见来赴约的人不少。 多是和魏瑛兰相交的夫人,都带上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园子里热闹非凡。 沈清兰乍一眼看过去,竟然不知该去哪,直到魏瑛兰笑容满面的迎过来,“婉吟,你可是头一次来我这园子,总算等得你出门了。” 宋婉吟笑,老友见面自然话多,不免拉着手说了许多话。 沈清兰在旁插不上,环顾四周也没有认识的,正准备找个亭子坐着休息会,魏瑛兰忽然道:“瞧我光顾着跟你说话,倒忘了兰儿还站着。” “我在西院布置了一些茶水点心,兰儿先过去坐坐,我和你娘还得有一会聊。” 沈清兰心想正好,便抬步去了西院。 是个冷清地方,里外没有什么人的样子,桌上果然摆了不少茶点。沈清兰坐下,刚准备拿一个尝尝,珠帘外走过过来一个身影。 “殿下?”沈清兰站起来行礼,“殿下怎么在这里?” 君世景看见她也有些惊讶,然后道:“这是我的房间。” 第71章 交心 沈清兰惊讶的张大嘴。 “抱歉,那我走错了,我是听了伯母的话来西院的。”说着,沈清兰便要离开。毕竟在这种宴会上,擅闯男人房间实在有点羞耻。 还没到门口,君世景拉住她。 “不必了,你没走错,这里就是西院。”君世景语气颇有些无奈。 这个房间向来是留给他的,魏瑛兰是刻意让沈清兰过来。 君世景无奈道:“母亲便是这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沈清兰讪笑两声。 此刻出去,怕是正能撞上两人聊她的事,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沈清兰很快镇定下 来。 “那桌上这些糕点?” 君世景看了一眼,道:“八成也是母亲安排的,你若是饿了就随便吃点。” 沈清兰还真有些饿了。 吃了两块绿豆糕,沈清兰觉得有些无聊,走到窗边见外面有一方水泽,惊讶道:“这里竟然连着一个湖。” 君世景道:“算不得湖,不过水源连着外面的河泽,多年来倒是秀丽。” “你想去看看?” 沈清兰点头。 她还从来没见过,在自家的院子里修了一个湖的,实在是壮观。 沈清兰跟着从后门出去,这才发现要去到湖边还得走一段路,君世景道:“这里原本是 前朝一处荒宅,后头连着一片废地,还有一条小流。” “后来父亲把这块地买下来,修了宅子,陆陆续续动了许多年的功,这才算完。”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水边。 原来这面湖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淮扬侯府的这个世外别苑隔离起来,若想到湖心去只得坐船。 沈清兰从未见过这么新巧的设计,笑着道:“想出这个点子的人,一定非常聪明。” 以水做墙,既是天然的防御,又有意境。 君世景听完,意外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反倒是身边的青书,没忍住笑了出来,低声道:“沈小姐说的这 个聪明人,真是我家殿下。” 沈清兰惊讶的看向他。 “可你方才说这别苑修了许多年。” 这别苑以修好三五年了,按照时间算,那时的君世景还是个孩子。 青书笑着道:“我家殿下可是神童,小时候便是过目不忘,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沈小姐可千万别不信。” 君世景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不过是看了几本古书,拾人牙慧罢了。” 沈清兰知道他是谦虚,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个人起来。若不是因为中毒……君世景如今应该是整个上京城,最风光的人。 一扁小 舟慢慢停靠过来。 君世景走下去,朝沈清兰伸出手,道:“我带你去湖心游游。” 青书作势要下去,却被君世景拦住。 沈清兰见他的意思,是要两个人同游。她看了看船头的浆,又看了看摇晃的船只,有些害怕,“我可以相信殿下划船的技术吗?” 这片湖水四周,除了那座湖心亭,基本没有可以落地的地方。 要是翻船了,两人可都要溺死在这。 君世景听罢笑了,漆黑的瞳孔看着她,问:“这样的话,你还愿意下来吗?” 沈清兰闻言也笑了。 她上前两步,抓着君世景的手下去,坚定道:“下。” 第72章 唯一有资格的人 君世景当真开始划起船,而且动作娴熟,一点也没摇晃,沈清兰不由得惊讶起来,“殿下当真是什么都能,连划船这种活都得心应手。” 君世景笑了一声,笑声少有的带上几分爽朗,“我在府里养病这几年,无事便会来小住,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湖上。” “湖上?” 沈清兰注意到他说的不是湖心亭。 君世景点头。 两人已经泛到了水中央,岸边珠月和青书的身影逐渐遥远,君世景道:“因为这里最安静,也最安全。” 沈清兰看向他,发觉君世景也在看着自己,小舟停在水中央。 时有微风吹来,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小舟也随着摇晃几下,在水中晃晃悠悠的摆着。在水波中,无人可以靠近,也没有任何眼睛可以盯着他。 沈清兰忽然有些心疼,这么多年他竟是这样过来的吗? 君世景沉默了一会,道:“今日母亲邀沈夫人前来,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 沈清兰忽然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有些紧张。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君世景道,“我病重之躯,不知何时便会撒手人寰,所以并不想祸害良家女子。” “可是沈 夫人找到我,说她身体孱弱,百年后膝下女儿若无依靠,恐遭人算计。” 说到这,君世景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时他便想,这也是个可怜只人。他虽病重无医,但以淮扬侯府的权势,庇佑一个世子妃还算轻松。 只是没想到,这个沈夫人口中倔强单纯,娇弱无依的女孩,会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君世景轻笑了声,低低道:“松园初见,你当真是和沈夫人所言,毫无相似之处。” 想起当初的尴尬事,沈清兰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不过我很喜欢。” 沈清兰动作一顿。 她呆呆的看着君世景,完全没想到从他嘴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侠促的船身没有地方可以躲,沈清兰只能楞楞地看着他。 君世景被她这样逗笑了,不退反进道:“那你呢?” 沈清兰觉得脸烧起来,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大大方方说出这样的话,紧张的避开目光,“我……” 她自然也是喜欢君世景的,但这种话要怎么说得出口? 君世景也没有强求答案,只道:“以你如今的本事和境地,还愿意嫁给我,我便知你心意。” “只是……” 君 世景沉默了一会,声音变的有些沉重,“淮扬侯府乃是非之地。” 沈清兰闪躲的眼神看了他一下,没说话。 “你知我中毒一事,想必也猜到了,下毒者目的不是为了毒死我,而是冲着我背后的太子而来。” 君世景是太子伴读,又年幼成名,称为麒麟才子。君林昌又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武将,军功无数,这个幕后之人盯的是整个君家。 铲除君家,就是铲除了太子一大助力。 这点并不难猜,沈清兰早在竹林别苑看见刺客之时,便猜出了几分。 “陛下子嗣众多,如今虽风平浪静,但将来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若嫁给我,便无法像寻常女子那样,过清净悠闲的日子。” 君家是朝廷重臣,又与太子母家是亲戚,君世景还是太子的伴读,定然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这样,势必要和其他皇子作对。 沈清兰明白君世景的意思,看着他深邃漆黑的瞳孔,宛如墨玉一般泛着温润的光泽。 恍惚间,眼前这个人似乎和上辈子自己见过的影子何为一体,连同沈清兰听过的关于他所有评价。 君子如玉,松风水月。 他出生在威名赫赫的权贵之家,养的一 身才华,终究是要在这世上留名的。一如上辈子那样,哪怕沉寂了近十年,他还是那个被人称为麒麟才子的人。 沈清兰笑了,没有回答君世景的问题,反而问:“那殿下觉得,哪家的女子,有资格与殿下一同过这腥风血雨的日子?” 君世景神色一顿,微蹙的眉头随即舒展开,狭长的丹凤眼越发深邃,嘴角的笑意也变的明显。 “除了你,没有人。” 只有她,才是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 从湖上下来,珠月见沈清兰一脸笑盈盈,不由得笑道:“小姐和世子在湖上做什么了?我瞧着你们也没上湖心亭。” 沈清兰看了君世景一眼,抿嘴偷笑。 今天发生的事,说的话,大约永远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轻快的离开了后院,沈清兰回到正热闹的园子,宋婉吟和魏瑛兰都不在,只有几个不认识的夫人坐在一起品茶。 其他的地方摆了几张桌子,坐的都是小辈,或行诗对令或闲话家常。沈清兰在亭边坐下,忽然看见一个身影走过来,“姐姐便是沈大小姐吧?” 来人一身水粉色衣裳,看起来比沈清兰小一些,头上戴着一对灵动的蝴蝶发 钗,说起话来一颤一颤。 “早就听说姐姐芳名,可是一直未得见,今日一瞧果真名不虚传。” 沈清兰有些好奇,自己在外还有什么芳名吗? “如何名不虚传?” “传闻说姐姐蕙质兰心,姝容姣好,我今日见了可不就是嘛,真当是让妹妹好生羞愧。” 一番巧舌如簧的话,倒是把沈清兰逗笑了。 “你是哪家的妹妹?” “我姓林,闺名一个嫱字,姐姐叫我嫱儿便是了。” 沈清兰见她热情,长得又可爱招人喜,倒是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前世她被沈清玉所累,基本没什么闺中好友,如今结交一个也不错。 想着,沈清兰道:“既然如实,那我便叫你嫱儿,不知家父是?” 林嫱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家父没什么本事,只是朝中一末流小官,乃礼部郎中林兴全。” 沈清兰确实不知道这个人,笑笑道:“无妨,官职都是虚的,妹妹不必妄自菲薄。” 林嫱笑了一下,上前道:“姐姐当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京城里大部分的姑娘,都只认家族不认人,我父亲不过一微末小官,祖上更是做生意发家,不少人表面与我亲近,实则敷衍。” 第73章 呱躁 沈清兰听她这么说,安慰道:“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林嫱笑着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包,“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又得姐姐安慰,没什么东西可送给姐姐的,这个香包是我粗劣之作,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沈清兰见这个香包绣花精美,香味淡雅,上面的穗子更是好看,不由得道:“这是妹妹的贴身之物,我怎么好要。” 林嫱连忙道:“姐姐可千万得收下,妹妹我没什么本事,就会绣绣花做做东西,要是姐姐连这个都嫌弃,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清兰听她这么说,只好带上。 说话间,魏瑛兰和宋婉吟从屋里出来,走过来后道:“正好嫱儿在,我替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沈大小姐。” 沈清兰闻言一笑。 林嫱道:“伯母,您来晚了,我方才已经和沈姐姐说过话了。” 魏瑛兰听了看向两人,确实已经认识,不由得笑了。 “这孩子就是耐不住,我才和婉吟说会话的功夫,你就自己找上了。” 沈清兰倒是惊讶,魏瑛兰和林嫱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魏瑛兰解释道:“我认识这孩子都快两年了,那时暑热, 我出门时老毛病忽然犯了,多亏了嫱儿帮我,说起来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清兰看向林嫱,意外道:“你还会医术?” 林嫱低头,谦虚道:“魏夫人言重了,我只是学了点不像样的皮毛,哪里有什么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治好世子的那位,那才是神医。” 沈清兰听罢一笑。 世人只知道君世景得了一世外高人相助,病情好转,却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宋卯。 林夫人也走过来,魏瑛兰见状拉着她,笑道:“说起来,嫱儿明年也要及笄了吧?不知道许配人家了没有?” 魏瑛兰今日组这个茶会,本来就有帮助大家相看之意,正好林嫱也到年纪了,又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于是更加上心。 谁知林夫人还没说话,林嫱急了,一把站起来,“夫人,您别老取笑我,我年纪还小呢,不着急!” 说着便一溜烟的跑了。 林夫人见状,抱歉道:“这孩子脸皮薄,夫人您别介意。” 魏瑛兰自然不会介意,笑着拉着林夫人坐下,道:“怪我,在孩子面前提这个做什么,难怪她会害羞。” 沈清兰见她往后院方向跑了,怕她出什么事,于 是提裙跟了过去。 只是林嫱跑的快,沈清兰过去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人影。在后院转了几圈,也没见着林嫱在哪,反倒是自己迷路了。 沈清兰懊恼的看了看四周,这园林做的太幽深曲折了,第一次进来还真有可能走不出去。 无奈只能朝湖边的方向走去,看看到了那里能不能找到路。结果刚走过去,便看见林嫱蹲在水边,拿手扑腾逗弄石头下面的鱼。 沈清兰无奈的笑笑,道:“我还担心你迷路了,怎么跑这来?” 林嫱站起来,两个白花花的袖子便露在外面,沾了水了也不在意,“这个可好玩了,姐姐要不要试试?” 沈清兰连忙摇头。 天冷了,湖水还是挺冰凉的。 林嫱见状也不恼,依旧是笑呵呵道:“那咱们回去吧,得躲着点我娘走,免的她又叫我嫁人。” 沈清兰问:“你不喜欢嫁人吗?” 林嫱想也不想道:“我不想嫁不喜欢的人。” 沈清兰沉默。 豆蔻少女,情窦初开,谁不想嫁给喜欢的人呢。上辈子,她也是不想嫁给素未谋面的君世景,所以才逃婚。 “可你若没接触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这个人呢? ”沈清兰道。 林嫱忽然看了她一眼。 沈清兰正觉得这一眼有点奇怪,林嫱又笑起来,“沈姐姐说得对,我要嫁人的话,自然是要嫁给喜欢的人。” 沈清兰也没有多想,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林嫱比自己小,又天真烂漫,性格活泼,倒真有几分妹妹的样子。 沈清兰从未有过真心待自己的姐妹,于是对林嫱多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走了两步,沈清兰发现前面就是君世景的院子。回头一看,自己刚刚站的地方,似乎正对着君世景屋里的窗户。 沈清兰忽然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林嫱道:“我时常来看望候夫人,她时常对我说侯府太冷清了,要我过来多陪陪她。” 沈清兰点头,心想林嫱这种活泼的性格,是讨人喜欢。 再走几步就到君世景的院门口了。 沈清兰干脆走进去,正好看见君世景在案上写字,道:“前面正热闹着,你不出去看看吗?” 君世景道:“我一向不喜欢热闹。” 沈清兰听了想作罢,林嫱钻出来,“夫人老说,世子这么在屋里闷着,迟早把自己闷成一个葫芦,这下看来要真成葫芦了。” 沈清兰扑哧一声笑出来。 君世景听罢,当真无奈的放下笔,看着林嫱,“你怎么过来了?” 林嫱噘嘴,“世子自然是不想我过来,左右我依着夫人的吩咐唠叨世子,世子心里肯定烦死我了,巴不得我早点走才是。” 君世景真是输在她这张嘴了。 沈清兰却觉得有意思,第一次见他也有吃瘪的时候,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 君世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过去便是了。” 因而,魏瑛兰在园子里看见君世景时,十分意外。 君世景一来就找了个清净地方坐下,正儿八经端了杯茶慢慢品。沈清兰过去,坐在他对面道:“这个林小姐,确实挺可爱的。” 君世景无奈的摇摇头。 “呱躁。” 沈清兰又笑了出来,想起和君世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说自己呱躁。 “我看只有哑巴,殿下才不会嫌他躁。” 君世景眯了眯眼,略带危险的看着她,“看来得让你离这个丫头远点,这才多久,别的没学会嘴皮子倒厉害了。” 沈清兰连忙抱起茶杯当缩头乌龟。 “殿下真要嫌我呱躁,如今也没法了,日后还有得听我呱躁的时候。” 第74章 祸水 “沈姐姐和世子悄悄说什么呢,怎么这么般开心?”林嫱一蹦一跳的过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两人中间,往嘴里塞了一块糕饼。 一旁的白思茗露出不悦的表情,冷不丁开口:“沈小姐是已定的世子妃,和世子说什么还要让旁人知道?” 沈清兰转头,只看见一个红衣红裳的姑娘,穿的娇艳张扬,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林嫱的不满。 林嫱也没说什么,只凑到沈清兰耳边:“这是吏部少卿白家之女,之前仰慕世子。” 沈清兰挑眉看了她一眼,意味她知道的倒是挺多。 “白姐姐不喜欢我,倒也不必时时说这样的话来针对我。我不过和沈姐姐交好,和世子交好,难不成白姐姐是嫉妒了?” 白思茗不会说话,急得站起来。 旁的人连忙拉住,“白姑娘向来脾气大,林妹妹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 林嫱把头扭到一边,拉着沈清兰的手便离开了。走到离白思茗远远的地方,林嫱道:“她便是嫉妒,嫉妒姐姐你是世子妃,而她什么都不是。” 沈清兰朝对面看过去,一群人围着白思茗,看起来人缘不错。 “她脾气这般大,但朋友看起来不少。” 林嫱有些 不悦,放下手里糕点道:“她名门出身,自然有一堆人围着。就像沈姐姐,若不是我来得早,恐怕姐姐身边早已围满了人。” 沈清兰想想也是。 不过就这一阵闹腾的功夫,君世景又不见了,大约是走了。 沈清兰环视一圈,发现宋婉吟在角落咳了几声,立马过去,“母亲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吹了风?” 魏瑛兰也注意过来,道:“瞧我,忘了你身体一直不好,让把宴设在这院子里,让你吹风。” “不如到院子里休息一会?” 宋婉吟还想推辞,但确实有些头晕,于是点了点头。 沈清兰扶着宋婉吟离开,将人安置在院子里,见人好些后才放心。 前脚出了园子,后脚便被人叫住。 白思茗站在拱门下,风风火火的走过来,手里丝绢一甩一甩的,“沈小姐,我劝你还是离林嫱这人远点。” 沈清兰不解道:“为何?” “她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装得一副天真无邪模样,难道你也被她骗了?” 沈清兰笑笑,道:“我与林妹妹相处并不长,却觉得她活泼讨喜,倒看不出是装。不知道白姑娘这话,从何说来?” 白思茗道:“她是不 是和你说,我喜欢世子?” 沈清兰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接问这个。 “一定是这样,她便是这样胡乱造我的谣,害得我如今想找个如意郎君,还的跟人百般解释!”白思茗愤怒的说。 沈清兰有些意外。 原来事情竟不是林嫱说的那样。 白思茗又道:“早年她初来京城,我见她老土又丑陋,便说了两句。谁知道她便嫉恨在心,一直到现在都在坏我名声,还装的一副单纯无辜。” “整天缠着世子,丝毫不顾及礼义廉耻,我看存了歪心思的人是她才对。我是好心提醒你,若是不信,到时候就等着吃亏吧!” 说完,白思茗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清兰呆呆站在原地,看了眼珠月,“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珠月思索道:“别的奴婢不知道,但林姑娘确实有些太亲近世子了,丝毫不像其他女子一样,对世子有恭敬敬畏之心,反而插科打诨,好不快活。” 沈清兰皱眉,道:“可林嫱本就是这个性子。” “许是奴婢多心了吧。林姑娘和世子关系好,又和候夫人是忘年交,难免叫人多想。毕竟现在世子病情好转,京城有不少姑娘盼着呢。” 沈清兰哑 然,突然被提醒了。 君世景若不是因为生病,那可是连公主都想嫁的人。 珠月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长个心吧。” 沈清兰只好苦笑,心想自己真是找了个祸水啊。 回程路上,沈清兰回想着珠月和白思茗说的话,问:“母亲,今日来参加茶会的,可有人是冲着世子来的?” 宋婉吟扭头看着她,问:“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了?” “自然是有的。” “世子出身高贵,又生的俊朗,最关键是还有才华,有不少姑娘想嫁。今日世子就短短露了一面,显然是为了你。” 沈清兰惊讶的张嘴。 他以为君世景只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宋婉吟一看便知道沈清兰根本没往这方面上心,道:“今日是世子走得快,否则用不了多久,定会有人上去搭话。” “倒是你,我瞧着你和林嫱那姑娘相处不错?” 沈清兰点点头,把白思茗的话说了一遍。 宋婉吟原本还挺喜欢林嫱的,听了这一番话,忽然有些沉默。 沈清兰见她这样,问:“母亲也觉得,林妹妹是假装与我亲近?实则对世子有图谋?” “我们与 她了解不多,不该随意怀疑,但也不要轻信了。凡事多长个心眼总没错,尤其是关系你的终身大事。” 沈清兰不说话了。 她私心林嫱是被人误会了,毕竟她一直没什么朋友,尤其是这样活泼的朋友。 不过宋婉吟都这么说,她只好暂时冷静,找机会观察一阵。 不日便是沈清玉的生辰。 平日都是在府里过,如今嫁出去了,沈德文总觉得府里空荡荡的。少了个人鞍前马后的粘着自己,对着自己撒娇,一连好几天都茶饭不思。 沈清兰和宋婉吟懒得理他。 宋婉吟自上次出门吹了点风后,一直在院子里休养,而沈清兰则陪在身边。 直到忠良传来消息,沈德文病了。 沈清兰有些意外,“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病了?” 忠良道:“恐是忧思成疾?二小姐出阁后,老爷时常说身边寂寞,今日起床后突然头痛,随即便病倒了。” 宋婉吟听了脸色冷淡。 但毕竟是自己多年的丈夫,宋婉吟象征性的直起身子,问:“大夫请了吗?” “请了,药也喝下了,但大夫说老爷这是心病,乃老来寂寞所致。所以奴才特来请小姐和夫人,过去陪陪老爷。” 第75章 意外 沈清兰听了直皱眉。 好不容易沈清玉走了,她和母亲过几天安生日子,沈德文又开始作妖。 宋婉吟无奈起身,拉着沈清兰的手,“走吧。” 沈清兰有些不情愿。 宋婉吟拉了她一把,道:“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爹。父亲生病,女儿不去侍疾,会遭人诟病的。” 沈清兰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不情不愿。 一进沈德文院子,就听见他在床上咿咿呀呀,哀叹着:“我的命苦啊,活了几十年没本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清兰无语…… 她走到床边,看见沈德文脸色果真比平日虚弱,坐下道:“父亲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沈德文一见有人来了,立马直起身子。 “你还知道来看我!” 沈清兰在心底翻白眼。 “父亲病的突然,女儿也是才知道,来迟了是女儿的不是。”说着端起一旁的药,喂到沈德文嘴边。 谁知沈德文手一推,把汤药给砸了。 “你走!” 沈清兰看着被他砸掉的碗,本来就不想伺候的心情更加,干脆道:“父亲,你既叫女儿来,又不让女儿伺候。” “您到底是想怎样?” 沈德文怨恨的 看了她一眼。 “我要玉儿!” 沈清兰握紧拳头,脸色不耐。 她如今是真坐不住了,站起来道:“二妹妹如今已经嫁人,是端王府的侍妾,想要回娘家恐怕不易。” “那就去请!” 沈清兰气的牙痒痒,实在忍不住,想骂人,被宋婉吟拦下。 “玉儿如今是王府的人,若老往娘家跑,恐怕会遭人笑话。”宋婉吟道。 谁知沈德文却道:“什么叫没事老往娘家跑?现在是她老子要死了,过来看我一眼怎么了?” 宋婉吟说不出话了。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沈德文其实根本没什么大病,就是想见沈清玉一面。 来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沈清兰想拒绝,宋婉吟却干脆对忠良道:“去王府请人。” 沈清兰一肚子火气的走出去。 “还当真去请?他明摆着就是胡闹,还折腾我们娘俩!” 宋婉吟叹气,劝道:“若不是去请,他还要闹许久,到时候让下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大逆不道。” 道理都明白,但就是生气。 沈清兰也不想继续呆在这,没一会扭头就走了。 想到一会可能会在这里遇到沈清玉,沈清兰决定出门去 逛逛,天黑之前回来。 珠月在后面劝道:“小姐您别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老爷偏袒二小姐不是一天两天,这种事情多了,也是坏二小姐自己的名声。” 沈清兰现在已经好多了,坐在街边要了碗清汤馄饨。 “沈清玉在王府过的怎么样?” 珠月道:“听说是还不错,端王挺喜欢她的。不过终究只是个侍妾,到时候就没有风光之日了。” 沈清兰撇嘴。 吃完馄饨,沈清兰拿钱袋付账。 没走出两步,突然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上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沈清兰腰上的钱包,“小姑娘,身上带了不少银子啊。” 沈清兰认出这几个人,似乎是馄饨摊上见过的,看来是见自己钱袋里有钱,起了贪心。 她今日出来的也急,没带几个人,珠月又没有自保能力。 权衡利弊,沈清兰决定把钱袋拿出来,道:“大哥,我身上的银子都可以给你们,只要放我们离开。” 男人贪婪的笑了几声,一把抢过钱袋,却没有散开,反而是把沈清兰围的更加紧了。 这群人有问题。 沈清兰警惕的看着众人,强作镇定道:“你们还想要什么?” “就这点银子,怎么够我们哥几个吃饭的,你是不是还藏了银子?”男人不肯善罢甘休,继续把沈清兰堵在小巷子里。 珠月慌了,紧张道:“这位是顺德侯府家的小姐,未来的世子妃,我看你们谁敢放肆?” 几个流氓混混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放肆。 “世子妃啊?那一定很有钱,多给我们拿点呗。” 沈清兰正愁怎么脱身,忽然传来一声叫喊,“来人啊,非礼啊,流氓当街强抢,良家妇女了!” 声音很大,一下吸引了周边的行人。 男人一见这阵仗急了,快步跑出去,抓着吆喝的人狠狠一推,带着人跑了。 沈清兰得救,连忙跑出去看那位救自己的人。走近一看,沈清兰惊讶道:“林妹妹,是你?” 林嫱趴在地上,受伤磨破了皮,疼的发颤。 “沈姐姐,你没事吧?” 沈清兰看见她血淋淋的手臂,连忙将人扶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林嫱一边疼的倒吸气,一边道:“我出来逛逛,看见有群流氓在欺负人,就想着过来帮一帮。没想到,居然是沈姐姐。” “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沈清兰见她都这样了 ,还能笑出来,不由得着急。 带着人去了最近的医馆,沈清兰看着她破了一大块皮的手臂,问:“大夫,这个伤口会落疤吗?” 大夫看了一圈,叹息道:“不好说啊。” 沈清兰不由得皱眉。 “若是让你因为我留下这样大的疤,我可就罪过了。” 林嫱却笑笑,没心没肺道:“没事的,左右是在手上,我把袖子放下来就没人知道了。” 沈清兰只能让大夫先上药。 “珠月,你去查一下这群流氓是什么来头。”沈清兰沉声道。 这群人看似是因贪财而敲诈,实则却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她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沈清玉找来,对付自己的人。 林嫱连忙开口:“算了,这件事还是别深究,对沈姐姐你不好。” 沈清兰不解。 林嫱道:“刚才我为了救姐姐,叫来了许多人围观。那些路人不知道姐姐身份,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姐姐。” “人言可畏,姐姐还是不要闹出动静比较好。” 沈清兰听罢沉默。 “今日你因我受了这么大的伤,我本就愧疚。若还因为担心我,导致无法将那群流氓正法,我岂不是更加于心难安?” 第76章 干女儿 林嫱有些着急了,道:“哪里来的难安,今日就算不是姐姐,我也会帮忙。况且能救姐姐一回,我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清兰见她坚持,只好作罢。 医馆里的大夫简单包扎了伤口,沈清兰还有些不放心,“我认识一位厉害的大夫,赶明儿我请他过来看看。” 林嫱还未出阁,若身上真留下这么大个疤,她过意不去。 回程路上,珠月想起方才惊魂一幕,心有余悸道:“今日还真多亏了林小姐仗义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兰道:“你之前还怀疑人家居心不良。” 珠月想想有点惭愧,吐舌头。 “我那是多长个心眼,如今了解林小姐为人,她定然不会做出伤害旁人的事。”珠月道。 沈清兰却沉默了。 “多长个心眼是没错的。” 珠月觉得今天的沈清兰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 回沈府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沈清兰回去,发现沈德文院子里的灯亮得通透,走过去看。沈清玉竟然还在院子里待着,梳了半堕的斜髻,插着金簪步伐轻缓。 几日不见,颇有几分贵气,眉目间也凌厉了许多。 沈清兰问忠良:“沈侍妾怎么还留在这 ?” 沈清玉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父亲病了,我回来小住几天,照顾父亲。” 沈清兰皱眉。 原以为沈清玉只是回来看一眼,谁知道干脆住下了。 不过她既然留下了,那便是经过了王爷同意,沈清兰没什么可置喙的。 冷笑一声,沈清兰道:“既然如此,那妹妹好生照顾父亲,我就不叨扰了。” 转头没好气的离开。 珠月怒气冲冲的跟着,进了院子便小声骂:“什么留下照顾老爷,老爷哪里得了什么要不行的大病,奴婢看她八成是憋着什么坏水。” 沈清兰嗤笑。 “左右明天我要去见一趟宋大夫,这几天我们躲着她点。” 宋卯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君世景,如今住在淮扬侯府。 一大早沈清兰便起来了。 特意走了避开秋池院的路,坐着马车去淮扬侯府,轻车熟路的往君世景院子去。这是这回,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一阵银铃般笑声。 沈清兰脚步一顿,管家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进去通报。 林嫱一溜烟从屋里出来,高兴道:“竟然是沈姐姐来了,我方才还和世子说起姐姐呢,当真是心有灵犀。” 沈清 兰进去,看见君世景坐在案前下棋,地上摆着几个毽子。 “说我什么?” 林嫱道:“当然是夸沈姐姐啊,姐姐你长的貌若天仙,又聪明贤惠,世子能娶姐姐真是福气。” 君世景没搭她的话,视线始终落在沈清兰身上,“听说你昨天在外面遇见一群流氓?怎么没把芙蕖带上?” 君世景语气有些着急,沈清兰心里那点不舒服很快消失。 她坐下,轻松道:“没什么事,多亏了林妹妹救我。我今日来,就是特意请宋大夫,来给林妹妹看一看伤。” 君世景点头,看了眼青书。 没一会宋卯便被请过来,林嫱看着他,十分惊讶:“这就是治好世子的那位神医?我还以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没想到竟这么年轻。” 宋卯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枕包给林嫱把脉。 “请林小姐把衣袖卷起来,我看看伤处。” 林嫱想也没想卷起袖子,把纱布拆开,露出里面斑驳的伤口。在石头地上剐蹭了一大片,伤口不深,却很骇人。 宋卯道:“没什么大碍,伤口有些大,但只要好好上药就没事。” “那会留疤吗?”沈清兰问。 “我待会调配一瓶祛疤膏,等伤 口结痂脱落后使用,慢慢的便可淡化疤痕,不会有问题的。”宋卯说。 沈清兰这才放心。 林嫱又重新把纱布包上,动作间一下一下直吸气,看着叫人心疼。 君世景皱眉,道:“你是为了救兰儿受伤,这份恩情算是淮扬侯府欠你的,以后若有什么,直接和我说便是。” 沈清兰意外的看着他。 “要欠,也是我欠她的,怎么到了世子你头上?” 君世景道:“夫妻一体,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沈清兰一下说不出话。 这还没成婚,甚至流程都没开始,君世景好像已经把她当成媳妇了。 林嫱快速把袖子放下来,大声道:“世子既然这么说,我就要不客气了。我还真有一个心愿,不知道世子能不能替我完成?” “你说。” “我想跟宋大夫学医术。” 君世景和沈清兰统统意外。 “为什么?”沈清兰问。 林嫱撇嘴道:“沈姐姐知道的,我向来喜欢医术,可我爹娘觉得女孩子不该学这些,所以从来不许。” “可我真的很喜欢,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去别的地方学,或者在家里偷偷看书,都会被我爹发现。” “只有在侯府,在世 子这里,我才不会被爹娘发现。我每天只要跟着宋大夫学一个时辰就好,求世子让宋大夫收我做徒弟吧。” 林嫱说的情真意切,甚至跪下来恳求。 君世景见状,看了沈清兰一眼,道:“这件事还得看宋大夫的意思。” 林嫱立马高兴的磕头道谢。 青书把宋卯叫过来,事情一说,宋卯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我还没有出师呢,怎么能收徒弟……” 林嫱二话不说膝行到宋卯面前,磕头:“师父受徒儿一拜。” 宋卯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后退。 林嫱磕完头,俏皮无赖的说:“宋大夫受了我的磕头,便是我的师父了,以后请师父好好教导徒儿。” 宋卯惊讶的一个字说不出。 稀里糊涂的,他怎么多了个徒弟? 君世景见状摇头,抬手示意把人送出去,耳边总算清净了。 沈清兰坐下道:“你的病需要静养,她整天在你身边呱躁,不嫌烦?” 君世景淡淡道:“母亲喜欢她,我性子太喜静,阿姐又早早嫁人,有个活泼的陪她也是好事。” “让她去宋大夫的院子就是。” 沈清兰喝了口茶,道:“既然伯母喜欢,不如干脆收为干女儿吧?” 第77章 吃醋 君世景抬头看她。 沈清兰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老往你们侯府跑,也不是个办法。知道的是她去陪伯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冲着你来呢。” 君世景轻笑。 “原来你是吃醋了。” 沈清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我可没有。” 君世景眼底多了几分宠溺,把棋盘推到一边道:“当真不吃醋?” “不吃。” “那我便放心了。” 沈清兰听这话苗头不对,连忙转过头盯着他。 君世景手里玩着一颗棋子,笑容戏谑道:“林嫱虽然吵闹,但长得倒也还行,若身侧有这般活泼之人相陪,倒也不错。” 沈清兰眼睛瞪直了,上前两步,“你说什么?” 君世景挑眉,“不是你说,不吃醋的吗?” 沈清兰气的拳头握紧。 她吃不吃醋是一回事,君世景有没有这个心思又是另一回事。 “好!”沈清兰咬牙切齿的说,“喜欢活泼可爱的是吧,我这样的沉闷无趣,那你还是和她去成亲吧!” 说完,沈清兰拂袖离开。 君世景愣住。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沈清兰真生气了。 青书在一旁急得直 瞪眼,见自家主子还跟个木头似的坐着,忙追出去,“沈小姐,沈小姐您千万别生气,殿下他绝对没有纳林小姐的意思。” 沈清兰满肚子不开心呢,哪里听得进青书的话,甩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书直跺脚。 “我的祖宗呦,好端端的气沈小姐做什么。” 君世景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她……很生气吗?” “那能不生气吗?您说着沈小姐还没过门,您就说什么要纳小妾的话,谁听了谁不生气,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啊。”青书着急道。 君世景确实有些惭愧。 离开淮扬侯府,沈清兰没有直接回沈府,而是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着。 本来准备在淮扬侯府多待一阵,躲一躲沈清玉,现在倒变得有些无处可去了。沈清兰无聊的走进一家茶馆,刚坐下就走过来一个人。 “看你这么大火气从侯府出来,现在知道我说的没错吧?”白思茗站在沈清兰面前道。 沈清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侯府里发生了什么?” 白思茗道:“我不知道,但我看你这幅生气的样子,八成是被林嫱给坑了吧?她这个人心机最深, 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最恶心!” 沈清兰听她这么说,倒是起了兴趣,“你们二人的过节,就这般深?” 竟到了,白思茗不管在什么场合,地方,都要攻击林嫱的地步。 白思茗坐下,冷冷道:“和过节没关系,我生来便看不惯这种人,两面三刀。” 沈清兰笑笑,表示愿闻其详。 就着一盏茶,白思茗把她和林嫱之间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那还是三年前,林嫱的父亲从徐州提拔入京,一家迁入京城。为了融入京城的贵女圈子,林嫱参加了白思茗的踏青会。 结果笨手笨脚的林嫱,打翻了茶水,还烫坏了白思茗新做的衣裳。白思茗高傲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当即骂了林嫱一顿,给了好大的难堪。 自那日起,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 沈清兰听了轻笑,道:“不过就是一件衣裳,白小姐何必大动肝火?” “什么叫不过一件衣裳,那可是珍贵的天蚕丝制成的衣裳,被她泼了一大块茶渍,至今都没办法穿,全被她给毁了!” “我没有让她赔,没有找她算账已经是恩德了,她还对我怀恨在心!” 白思茗说起这些 事便一肚子的火气。 以己度人,白思茗生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清兰笑笑没说话。 白思茗道:“总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应该也知道林嫱是个什么货色。还是离她远点吧,免的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说着大步离开。 沈清兰坐在位置上不动,台上说书人正说到高潮处,咿咿呀呀的热闹非凡。 珠月问:“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沈清兰回过神,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剥,漫不经心道:“我在想,白思茗和林嫱之间的事情,到底怎样才算实情。” 白思茗说出来的话,必然是偏向自己。 比如她说林嫱是故意泼的那杯茶水,是故意污蔑她名声。可当时的林嫱,在京城毫无朋友,父亲又是一个微末小官,哪里来的胆子故意泼白思茗? 珠月道:“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小姐想这个做什么?” 沈清兰没说话。 过了一会台上的说书也完了,茶也喝干了,沈清兰拍拍手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小厮冲过来。 “沈小姐,沈小姐留步。” 沈清兰认出这是淮扬侯府的下人。 小厮 气喘吁吁道:“沈小姐原来在这里,奴才还去沈府寻人。我家世子,想请小姐过去一趟,说是要给小姐道歉。” 沈清兰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他是世子,有什么好向我道歉的?” 小厮可急死了,道:“沈小姐,世子那就是一句玩笑话,不是当真的。眼下知道错了,您就赏脸见一面吧。” 沈清兰其实也知道君世景不喜欢林嫱,只是故意那么说。如今见他身边下人这般说,倒有几分诚意,于是不情不愿的转过来。 “世子在哪?” 小厮喜出望外,领着沈清兰往前走,“您跟我来。” 沈清兰见他带的地方不是去淮扬侯府,反而是去旁边的别苑,不由得好奇,君世景这是要在湖边跟自己道歉? 走到别苑附近的时候,小厮突然停下。 沈清兰道:“怎么不走了?” 小厮笑着,转过身来道:“世子嘱咐奴才,沈小姐进去之前,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您。” “什么东西?” 小厮弯腰往袖子里掏,突然扬起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沈清兰脑后一劈。 顿时眼前一黑,沈清兰还没反应过来,便晕了过去。 第78章 卖进窑子 一如往常的淮扬侯府,君世景抿着嘴想方才的事,青书在旁着急。 “世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君世景摸了摸鼻子,“你有什么办法?” 青书重重叹了口气。 知道自家主子从小就不好女色,这方面更是一窍不通,青书道:“要不这样,咱们去找林小姐,她和沈小姐关系好,肯定知道怎么办。” 君世景直起身来,觉得很有道理。 才出院子,青书便看见林嫱从偏门过来,急急忙忙道,“林小姐你还没走太好了,快过来想想办法。” 和事情和林嫱一说,青书问:“林小姐有什么好办法吗?” 林嫱揪着头发尖沉默了一会。 “这种事情,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青书着急:“这不是,你和沈小姐关系好吗,你们又都是姑娘,肯定知道怎么才能让沈小姐消气。” 林嫱却噘嘴。 “好没道理的话,你们先是把我拿出来戏弄,现在惹怒了沈姐姐,又要叫我来帮忙。沈姐姐生气,我还生气呢!” 说着转身跑掉。 青书楞楞地看着她。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君世景叹了口气。 “罢了,我亲自去沈府一趟,负荆请罪。” 沈府 下人见是君世景来了,夹道欢迎,青书连忙问:“沈小姐在院子里吗?” 管家一愣。 “大小姐没和世子在一起吗?” “大小姐今儿早上出去,便一直没回来。” 君世景听罢皱眉,掀开车帘看天,已经快到傍晚,人却还没回家。青书跑过来,道:“会不会是沈小姐心情不好,在外面逛逛?” 君世景心底一种不好预感。 “派人去找。” 青书不敢怠慢,即刻掉转方向,回去找人。 不明所以的管家见这架势,也慌了神,急急忙忙跑去找沈德文,“老爷,不好了,大小姐好像出事了。” 沈德文正靠在榻上喝燕窝,心不在焉道:“冒冒失失,能出什么事?” 管家道:“好像是大小姐失踪了,世子已经派人去找,咱们要不要也派人去?” 沈德文直起身来,惊讶。 “失踪了?” 沈清玉却不屑的嗤笑一声,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了?她往日也回来的晚,说不定是去哪玩了。” 沈德文连忙点头。 管家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连君世景都紧张起来,于是道:“看样子不像,八成是遇到什么事。” 沈清玉开口:“能有什么事?她 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子妃,就算出事也有世子去救。我们沈府就几个家丁,派出去也不顶用。” 管家一下说不出话。 沈清玉又劝沈德文道:“我看这事,八成就是姐姐自己在外面玩,忘了时辰。有世子的人去找,也用不着我们,还是别兴师动众了。” 沈德文一听有些道理。 “你派个人去跟着世子的人,有什么消息给我通报就是,别一点小事就过来扰我。” 管家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退下。 离开院子,管家叹了口气,实在放心不下。 扭头又往静颐院的方向去,才走没两步,沈清玉的丫鬟婉儿突然迎过来,热情道:“管家怎么在这里,我正好找你呢。” 管家只得停住脚步,“婉儿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婉儿点头,道:“沈侍妾这两天伺候老爷格外辛苦,突然想吃徐记的酥糕,想请管家劳驾买点回来。” 管家抬头看天,没过多久徐记就关门了,这时候买什么酥糕啊。 碍于沈清玉此刻是王爷侍妾身份,管家笑脸道:“沈侍妾想吃,自然是要去买的,只是这天色不早了,去晚了怕买不到。” “我给你找个脚程快的,一来一回,正好能赶上最 后一批。” 说着管家便要离开。 婉儿连忙拦住他,笑容也没了,带上几分威压,“沈侍妾说了,就是要管家亲自买的,别人做事不放心。” 管家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婉儿就是想组织他去静颐院,不让他给夫人报信。 点点头,管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道:“行,沈侍妾想吃,奴才这就去买。” 婉儿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天渐渐暗下来。 沈清兰脑袋晕晕乎乎,感觉自己在一个颠簸摇晃的地方,眼前一片漆黑。外面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但还没等她聚心会神,分辨这是哪,头又沉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兰被一阵小声的抽泣吵醒。 缓缓睁开眼,房间里竟然绑着十多个女孩子,全部缩在角落里哭泣。屋外传来酒香和肉香,有人在外面吃饭。 沈清兰震惊于眼前的场景,挣扎了一下,发现旁边的珠月。 她们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扒了,换上一套粗糙至极的麻衣,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被搜了个干净。 沈清兰用身体推了推珠月,拼命顶掉嘴里的破布,问其他的女孩子:“这里是哪?” 所有的女孩都一副瘦骨嶙峋 模样,没一个人搭沈清兰的话。 沈清兰见沟通不过来,只得拼命挣扎,试图唤醒珠月。 一个女孩看不下去,冷冷道:“别挣扎了,没用的。咱们都是被卖的人了,就算逃,能逃到哪去呢?” 沈清兰皱眉。 她不是被打晕了吗,要绑也是劫匪绑她,怎么变成了被卖? 再次环顾四周,这里看着是个破庙,风很大,八成是已经出城。乌漆嘛黑的,沈清兰也分不清方位,只得镇定下来。 “你们都被卖过来的?” 几个女孩子面无表情的坐着,形如枯槁,眼里没有一丝神采。 还有几个缩在角落里发抖,用极细的声音道:“我不是……我是被绑过来的,我想回家。” 沈清兰注意到这里的女孩子,都是长的眉清目秀的,不由得一种不好预感,“她们要把我们卖去哪?” 先头搭话的那个女孩子自嘲一笑,问:“你觉得还能去哪?” “当然是窑子呗。” 沈清兰心下一沉,皱眉。 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可以猜出这是一群人牙子。可人牙子只抓平民女孩,怎么会对当官的子女下手? 更何况,她是在淮扬侯府门口被劈晕的,绑她来的人明显知道她的身份。 第79章 贱命,不值钱 思索间,珠月醒了。 “小……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珠月的话,如同投石入海,顿时间屋里所有的女孩都看过来。 方才那个女孩跑过来,抓住沈清兰,“小姐?你家里是当官的?” 沈清兰没说话。 女孩扑哧笑出来,抓着沈清兰死死不放,“难怪你看着和我们不一样,手也这么细嫩,看来我们有救了。” 房间的女孩听见这话,顿时像见了救世主一样看着她。 沈清兰注意到,这个女孩和其他人不一样,虽然瘦弱但眼神却格外坚定,年龄不大却十分沉稳。 “你叫什名字?”沈清兰问。 “方霞。” 房门突然一把被推开,一个腰间别着鞭子的胖女人冲进来,大声呵斥:“吵什么吵!还想不想活了。” 说着抽出鞭子,朝着一屋子的人就抽,求饶哀嚎声顿起。 沈清兰死死抱住珠月,躲在破败的柜子底下,才逃过这场劫难。等女人停下,屋里的女孩们都伤痕累累,连哭也不敢小声哭。 方霞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跪在女人脚下,“妈妈,我们知道错了,您消消气。您看您打也打完了,能不能给我们一口饭吃?” 女人又要发怒,方霞连忙道:“把我们都饿瘦了,到时候就不好卖了。” 女人手里的鞭子这才放下。 “别人就算了,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但这里面有两个极品,可不能糟蹋了。你们都给我好好对她,不准欺负,要是让我知道她们身上有一丁点不对劲,我剥了你们的皮!” 说完女人冲外面拿了点残羹剩饭,往地方一丢。 饿慌了的女孩们像狗一样扑过去抢食,全然没有丝毫尊严,狼吞虎咽的吃着这些剩菜剩饭。 女人见沈清兰不吃,又从外面拿来几个白面馒头,递过来,“你可是我的摇钱树,最好能给我养的再好点,这样老娘我下半辈子不愁了。” 女人一扭一扭的出去,留下一群根本没吃饱的女孩。 看着沈清兰手里的白面馒头,无数人同时露出了羡慕嫉妒的表情,甚至咽了咽口水。 沈清兰将馒头撕碎,一点一点分了出去。 方霞看见沈清兰动作,一把拍掉她的手,“你疯了吗?” “在这里你自己都吃不饱,你还管别人。这些人都是贱命,不值钱,没饿死就成,你装什么好人?” 沈清兰看着她,把地上的馒 头捡起来,继续分,“她们的命是贱命,那你我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方霞气的胸膛起伏,说不出话。 等到了夜晚,只吃了一口馒头的沈清兰肚子咕咕叫起来。饥饿了一天,沈清兰只得蜷缩起身子,思考怎么离开这里。 外面除了那个拿鞭子的胖女人,还有四个男人。 都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在门口轮流值守,根本没有出逃的机会。不给吃饱饭估计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她们没有力气逃跑。 那个肥硕的女人凶恶无比,动辄对女孩们打骂,不断消磨她们的意志。以至于有些女孩根本没被绑,都绝了想出逃的心思。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沈清兰想着想着,肚子越发难受。 身后传来嗤笑,方霞冷冷道:“之前装好人,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沈清兰转过身,问她:“你之前说有救了是什么意思,你有办法可以逃出去?” 方霞没说话,但似乎被沈清兰说对了。 “你是哪家的女儿?” 沈清兰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她方才观察过,外面的四个男人里面,没有打晕自己的那个小厮。她 也不知道,这群人和打晕自己的人,有没有关系。 方霞见沈清兰犹豫,也不问了,直接道:“不管你爹是做什么人,我只希望你们家的官越大越好,这样你丢了你们家里人肯定会找。” “我们拖延时间,让她们别走那么快,你家里人迟早会找到的。” 沈清兰讶然。 竟然是这样的方法。 她不知道的是,沈德文恐怕才不会管她。要是靠他的话,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逃不出去了。 “这样太慢了,若是我们等不到呢?” 方霞眼里露出一丝绝望,“那就等着进窑子吧。” 沈清兰沉默。 “你知道这群人牙子要带我们去哪吗?” 方霞嘲弄道:“出了京城,哪里都行,岐州,徐州,甚至随便哪个镇子村里的窑子,或者谁家要买媳妇也可以,总之给钱就卖。” 沈清兰内心五味杂陈。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方霞忽然沉默了。 良久,她自嘲的说:“因为我娘就是窑子里出来的。” 沈清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一句, 看了看四周的女孩,沈清兰不禁陷入沉默。若是只带珠月一起逃出去,恐怕还有 些希望,只要制造混乱找机会便可。 可是这么多女孩,其中还有虚弱的根本站不稳的,想带着她们逃跑太难了。 但若抛下不管,这些女孩的命运,恐怕会比如今更加凄惨。 挣扎,犹豫,沈清兰几乎一晚没睡。 第二天天还没练,沈清兰找到方霞,低声道:“我有办法可以逃出去,但是得需要你配合我。” 方霞迷迷糊糊中惊醒,震惊的看着沈清兰,抓死她的手,“不管你什么计划,若是要逃,必须得带上我,否则咱们就一起烂死在这!” 沈清兰见她情绪激动,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俯身将计划说给她听。 半个时辰后,天蒙蒙亮,女人也醒了。 几个人带着绳子一齐走进来,一个一个数着屋里的女孩,确认没有少数后,开始熟练的给女孩套绳结,捆物件一样的往前赶。 轮到沈清兰的时候,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女人踹了好几脚,沈清兰都是虚弱的躺在地上,咳嗽道:“我……我实在是起不来……” 好好的摇钱树,一晚的时间就变成这样,女人怒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昨晚谁对她动手了,好端端怎么会这样!” 第80章 羽阁 混乱肮脏的环境里,多得是有人为一口吃的,争夺斗殴。女人深知这个情况,横生怒火抽出鞭子,朝着人就抽。 方霞爬到女人脚下,哽咽道:“我们没人动她,是她自己昨晚把吃的,全部分给其他人,这才饿的起不来的。” 女人一脚踹开方霞,诧异的看着沈清兰。 “是我。” 女人很铁不成钢的把沈清兰扯起来,拖拖拽拽的出了门,朝四个同伙道:“这蹄子自己不吃,把粮食都分了旁人,现在饿病了。” 几个人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恼怒的看着沈清兰,想动手泄愤。 珠月连忙扑过来,“小姐已经病了,你们还打,会出事的!” 男人这才停了脚步。 “小姐?”女人扭着沈清兰的脸,“难怪长的这么水灵,身边丫鬟都端正,这要是出手好大一笔银子呢。” 接着又道:“一晚上没吃就病了,该不会是装的吧?” “怎么可能,我家小姐自幼孱弱,你们还将她丢在那么脏的环境!” 女人狐疑的打量沈清兰,见她脸色苍白不像是装的,这才对旁人道:“现在怎么办?别真病死了。” 几个男人商量一阵,从路边扯了两把野草 ,就着昨晚还没熄的火煮了一锅水。 珠月看着那一碗脏兮兮的液体,抗拒的护住了沈清兰。 女人直接叫人拖开她,掰开沈清兰的嘴就灌进来,又丢过来两个干瘪的馒头,“给我吃,我看着你吃!” “要是敢寻死,或者自残自伤,我就先杀了你的丫鬟!” 沈清兰只得忍着恶心,将干巴的馒头咽下,一一记下几人的脸。听口音不是京城人,八成是一伙惯犯,在各地搜刮年轻女子,再辗转卖出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沈清兰问。 女人嗤笑一声,鞭子往地上一抽,恶狠狠道:“好大的口气,你就算是天王老子,公主郡主,落到我们手里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沈清兰咽下嘴里的馒头,不说话了。 看来这群人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在昏迷的时候,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被装在麻袋里,应该是转手被卖到这群人手里。如今她们已经出了京城,不知道在那个荒山野岭,想要回去难如登天。 几个人等了半天有点不耐烦,催促沈清兰快点吃,动作间已经把屋里的女孩全部赶出来。 所有人都捆在一根绳子上,每个女孩头上都罩着 麻袋,衣衫褴褛。被赶上一辆破败的大马车,沈清兰和珠月也被塞进去。 里面空间拥挤的很,沈清兰进入几乎没有动作的余地,刚才强咽下去的馒头在喉咙口翻浆倒滚,恶心了半响。 半响没吐出什么来,倒是咳得厉害。 马车里窗户都是封死的,前后都有两个男人把守,连光都透不进多少。沈清兰咳了半天,惹怒了前头的女人,推开门骂:“又怎么了?” 沈清兰搭不上话,一直咳嗽。 珠月哽咽的说:“小姐哪里受过这种罪,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的,求妈妈请个大夫来看病吧。” 女人怒了,进去扯着沈清兰手臂狠狠一揪,嘴里骂道:“不是给你喝药了吗?还咳?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我看你就是装的!” 沈清兰咬牙,低头掩下眼底愤怒,惨叫了几声。马车里其他人见状,都吓的哭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等到女人发泄完了,沈清兰衣裳底下,已经一身的淤青。 珠月心都要碎了,扶着沈清兰起来,颤抖道:“小姐……她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您……” 沈清兰咬着牙摇头。 忍一时之屈,迟早是要讨回来的。 她 趴到马车边,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查看外界。方霞也挤过来看,低声道:“我猜的没错,就是要去岐州。” 岐州离京城最近,这里的姑娘们大多瘦弱,远的定是撑不住。 “按照这个情况,最迟明天早上,也该到岐州了。”沈清兰道。 到时候就算想到了办法,逃也来不及了。 方霞慢慢后退,看了车厢里的女孩们一眼,问沈清兰:“你一定要把她们所有人都救了吗?” “一定。” 方霞像看疯子一样看她,低声道:“你太痴心妄想了,带上她们,你只会连自己一起害死。” 沈清兰却笑了。 “我不会,我不仅自己不会死,我还会带你们所有人活。” 方霞怔楞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 沈清兰笑而不语,掰下一根木刺,递给方霞,“你只需要尽力帮我说动,到时候自己跑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方霞无可奈何的接下。 将锋利的木刺藏在衣袖底下,方霞找到几个女孩,低声说着什么。 沈清兰靠在摇晃的车厢上沉思。 方霞虽然不是年纪最大的,但因为脑子灵活,会讨好张妈妈,所以不少女孩都依赖她。 如果是她出面,劝这些女孩跟自己一起逃,机会很大。 从摇晃的木板里抠出一根生锈的铁钉,沈清兰握紧它,眼神微暗。 而此刻,京城中。 淮扬侯府已经一晚未眠,君世景面色阴沉的坐在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沉重,青书低声道:“大街小巷都找了,没有沈小姐的消息,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沈小姐,昨夜便被人带出城了。” 君世景腾地一下站起来,衣袖拂过案上书卷,哗啦啦落了一地。 青书从未见过他这般发怒的模样,吓的跪下,哆嗦道:“殿下,咱们要不找太子殿下,或许会有办法?” 君世景握紧的拳头咔咔作响。 君林昌和魏瑛兰急急忙忙赶来,见一地狼藉,连忙道:“你先别着急,我即刻派人去城外找,天高海阔总要把人翻出来!” 君世景坐下,低声道:“来不及了。” 昨夜便出了城,一晚上的时间,不知道走了多远。 又或者说,已然遭遇不测。 “用羽阁的人。” 君林昌睁眼,惊讶的看着他,半响才道:“你想好了?羽阁尘封数年,如今贸然动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第81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君世景跪下,朝君林昌行了一个大礼,道:“父亲,孩儿知道此时动用羽阁不妥,可兰儿无故遭绑,八成也和孩儿拖不了关系,孩子不能坐视不理。” 君林昌连忙把人扶起来,“你起来,兰儿是个好孩子,你要救她我不会阻拦。我即刻叫人去办,别担心。” 不过一个时辰,便得了消息。 一位干练短衫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院子里,单膝跪地,“启禀世子,侯爷,我们的人在城外十里地的一处破庙,发现了这个。” 呈上来的是个用布条打的穗子,魏瑛兰一看,便认出来,“这和兰儿身上带的穗子是一样的打法。” 君世景拳头握起来,问:“人呢?” 戚风道:“从马车的痕迹看,大约是往岐州方向去了,我们的人已经在追了。” 君世景再也坐不住,一把站起来。 魏瑛兰连忙拦住,“你要做什么?” 君世景没说话,大步出去。 魏瑛兰慌了,跑出去抓住人,道:“你的病还没好,宋大夫说你不能动武,你过去也没用的。” 君世景低声道:“我必须要去。” 魏瑛兰拦着门口,低声道:“如果一定要有人去,让你 爹去,你不能去。” 说话间,魏瑛兰的声音已然哽咽。 “你病了六年,我好不容易看见你好一点,不能冒这个险。”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表面看着冷冷清清,实际上却是能豁出命来的人。当年能为了太子,如今就能为了沈清兰,在他心里什么都比自己重要。 君林昌叹了口气,过来拉开魏瑛兰,将人抱住,“你就让他去吧。” 君世景看了二人一眼,走也不回的离开。 魏瑛兰失声痛哭。 青书急急忙忙的跟上,骑在马上跟着君世景,“殿下,我得替夫人看着您。” 君世景没说话,驾一声疾步而去。 城外。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摇摇晃晃,透过木板的缝隙可以看见,这是一条崎岖的山间小路。 人贩子自然是不敢走官道的,但走小道容易遇上土匪,所以马车前后都别了刀,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沈清兰看了方霞一眼,确认后掀开袖子,朝着手臂划了一条。殷红的鲜血立马溢出来,沈清兰低头含住。 与此同时,方霞大喊:“死,死人了!” “有人死了!” 马车骤然停下,马车前后的门同时被打 开,几个人往里面看,“谁死了?” 方霞惊恐的指着蜷缩着的沈清兰,道:“她,她要死了!” 女人怒了,上前扯动沈清兰,将她的脸扭过来。虚弱中,沈清兰一口鲜血咳出来,喷了女人一脸。 马车里的女孩都吓得尖叫,男人也被吓到了,连连后退。 方霞当即开口:“是瘟疫,她一定是染了瘟疫!” 女人和男人都吓了一大跳,怒极看着方霞,狠狠扇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得瘟疫!” 方霞趴在地上哭泣,道:“真的是瘟疫,我亲眼见过有人这么死的,一开始也是吐血,后来就一直吐一直吐,身上也开始出血,把血都流干了。” “谁碰了得病的血,也会染上这样的瘟疫,我们都会死的!” 方霞话说的恐怖,女人被吓到了,连忙抹脸上的血。马车里的女孩们也被吓的骚动,拥挤着掉出马车,一个个混乱坐在地上。 个个嘴里哭喊着:“我不想死,我不要得病……” 四个男人胆子大些,但看见这情形也有些怵,不敢靠近沈清兰,几个人在一起商量,“怎么办?” 几人注意力全在沈清兰身上, 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女孩们。 女人已经被方霞三两句话吓破了胆,惊慌的看着沈清兰衣服上的血迹,尖叫:“她出血了,她出血……她真的得了瘟疫!” 男人这时也慌了神,躲沈清兰和女人远远的,道:“要不别挣这个钱了,反正买她也没花多少银子,别把咱们兄弟几个搭上?” 几个人一商量,觉得有道理,准备放弃沈清兰带着其他人走。 扭头一看,之前被捆在一根绳上的女孩们,不知什么时候拿了马车底下的刀,已经将绳子割断。 看见男人注意到自己,女孩们顿时尖叫着四处逃窜。 “坏了!” 几个男人怒喝一声,拔腿准备去抓。 方才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沈清兰,突然弹起来,从身下掏出一把刀朝男人划去。 吃痛的男人震惊看向沈清兰,这才发觉自己被骗了。恼羞成怒的看了眼手臂的伤口,男人忍着疼痛,拔出腰上的匕首朝沈清兰冲过来。 沈清兰是第一次拿刀,也是第一次和人动手。 男人步步紧逼,沈清兰步步后退,直到退到马车边退无可退,男人高举起手里的匕首,沈清兰忽然眼神一狠。 一尺多的刀身向前刺去,毫不犹豫的扎穿了男人喉咙,淋漓的鲜血喷出。 与此同时,四周一片哀嚎哭声。 有跑得慢的女孩,已经被人抓回来。剩下的三个男人看见同伴被沈清兰杀死,顿时慌了神,抓着手里的女孩做人质,大声道:“信不信我杀了她们?” 沈清兰环视一圈,居然在里面发现了珠月! 满脸鲜血的女人冲过去,狠狠扇了珠月一个巴掌,“你们俩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骗我们,看我不打死你!” 珠月生生挨了一个巴掌,居然没叫,嘴角溢出鲜血。 沈清兰握着刀把的手用力到颤抖。 方才她还有点杀人的害怕,如今全然被愤怒淹没,她冷冷看着这几个人,恨不得一刀捅死一个。 珠月一边哭一边摇头,“小姐你快走,别管我了。” 沈清兰握刀的手收紧又松开,最后咬紧牙关,一步步后退。 几人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真的要走,竟然不管自己的丫鬟。女人作势狠狠揪了珠月一把,恶狠狠道:“你要是敢走,她必然不得好死!” “我要把她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让她这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82章 得救 旁边的一个男人大笑,走过来道:“用不着和她说那么多,她放走我们那么多银子,要是不拿自己来抵,我们哥几个只能找面前这个丫鬟出气了。” 说着,男人竟伸手要撕珠月的衣裳。 一直强忍着不出声的人,终于在这一刻露出惊慌的表情,尖叫着挣扎起来。 沈清兰瞳孔放大,脚步向前,恨不得即刻冲上去。男人笑容放肆,当着沈清兰的面撕开了珠月的外衣,道:“你要是识趣,就自己过来换你的丫鬟。” “这样,你放走我一车银子的事,我就不和你追究了。我给你寻个有钱人家,做去姨太太,也不算太吃亏,怎么样?” 沈清兰咬牙切齿。 “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人见沈清兰有商量的意思,停下动作,“因为你长的好看啊,你不知道自己身价吧,可没有哪个窑子买的起你这样的美人。” “我给你寻个富商,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这样我得了银子,你的丫鬟还是你丫鬟,怎么样?” 沈清兰笑了,目光穿过男人落在他身后,上前一步道:“你说的是真的?” 男人大笑,摊开双手道:“当然啦。” 下一秒,一直藏 在灌木丛里的方霞冲出来,举着大刀朝男人背上狠狠一划。 沈清兰迅速跑过去带走珠月。 男人惨叫一声,痛苦转身,正要对方霞动手。 半空中一声锐利的破风声。 一支穿云箭直破丛林,扎穿了男人心脏。 随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无数的铁骑将这里围住,君世景面色阴沉的下马,看见浑身是血的沈清兰时瞳孔一缩,杀气四起。 青书也惊了,愤怒的朝那几个人贩子而去,狠狠踹了一脚,“丧尽天良的东西,知道你们绑的是什么人吗?” 剩下的三个人傻眼了,害怕的看着青书,哆哆嗦嗦,“谁……谁?” 青书又扇了一巴掌,呵斥道:“那是顺德侯府嫡女,正儿八经的士族贵女,是与淮扬世子有婚约的世子妃,你们好大的胆子!” 三个人脸色顿时惨白。 方霞震惊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兰。 君世景颤抖的手擦去她脸上的血迹,抬手将人抱起来,冰冷嗜血的目光扫过三人,“带回去,审问!” 沈清兰只觉得一股好闻的檀香传来,冲淡了刺鼻的血腥味,一天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进了马车,沈清兰抓住君世景 的衣角,“珠月……” 君世景低声道:“在另外一个马车,青书在照顾,别担心。” 沈清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他的女孩也全部得救,淮扬侯府的府卫见到这么多被拐卖的女孩,不由得心惊。三个人贩子,当日被押入天牢。 马车没有去沈府,而是直入淮扬侯府。 君林昌和魏瑛兰看见一身狼藉的沈清兰,都吓了一大跳,惊慌的叫人去沈府送信。 沈清兰身体软软的,眼前的一切变得白蒙蒙,脑袋晕晕乎乎似在梦里,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 手上的伤口不断的淌着血,滴答滴答,从院外到屋内淌了一地。 “宋卯呢?”君世景阴沉发问。 宋卯急急忙忙提着药箱跑过来,看见石板路上的血迹时便心惊,进屋后更是不敢置信,掀开沈清兰的衣袖。 看见伤口,君世景眼底的杀意更重了几分。 宋卯连忙拿出纱布包扎,开始给沈清兰把脉,“沈小姐的伤口不重,但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再加上连日疲累饥饿,得暂且睡上一觉。” 君世景听罢上前,拿帕子擦了擦沈清兰脸上的血迹,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眉眼,低声道:“听见了吗 ,好好休息一阵,珠月我会叫人照顾。” 沈清兰缓缓放松下来,身体沉下去。 淮扬侯府外。 刚才得到消息的宋婉吟,红着眼眶,颤颤巍巍的跑进来。 她自昨夜起便心神不宁,还以为是老毛病犯了,谁知今日突然得到消息,才知道沈清兰出事了! 震惊,心痛,悔恨,宋婉吟拉住魏瑛兰的手,“兰儿呢?兰儿怎么样了?” 魏瑛兰连忙安慰,将人带过去。 侍女已经将沈清兰收拾妥当,免的宋婉吟见到她那副狼狈模样心痛,但床边一盆鲜红的水,还是让宋婉吟心底一颤。 “兰……兰儿……”宋婉吟抖着手过去,差点站不稳。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兰儿为什么会这样?”宋婉吟死死抓着魏瑛兰,恳求一般的问她。 来沈府传信的下人没把事情说全,她只知道沈清兰出事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才一晚上,人好端端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魏瑛兰将人带到右厢房,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所以,昨儿个晚上,沈府就知道了?” 魏瑛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昨晚为了寻人,君林昌连城门口的守卫都出动了,整 个京城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宋婉吟狠狠锤了一下桌面,“混账东西!” 她一下就猜到是沈清玉做的,心里恨得滴血。 第二天早上,沈清兰醒来,便看见宋婉吟红着眼坐在床边。 “娘,您怎么来了?” 珠月也做在一旁,哽咽的看着沈清兰,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粥。 宋婉吟示意她躺着,接过鱼粥道:“你都这样了,娘能不来看看吗,真是吓死我了。” 沈清兰心生愧疚,“让母亲担心了。” 抬手拉住珠月的手,沈清兰问:“你没事吧?” 珠月是陪她长大的丫鬟,情同姐妹一般,却因为自己受那样的屈辱。 “我没事,大夫说我喝几服药就好了,小姐别担心。”珠月笑着摇摇头,眼睛里却含着眼泪。 沈清兰心头一苦,觉得自己亏欠珠月太多。 房门推开,君世景进来,珠月连忙擦了擦眼泪,让开位置。 “你感觉怎么样?”君世景担忧的问。 沈清兰笑了笑,问他:“我还好,其他的女孩呢?” “大部分都遣送回去了,还剩一些没有家人的,暂时安置在养济院。”君世景道。 第83章 存心折辱 养济院是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老人,妇孺之处,归太子麾下所管,一直都井井有条。 沈清兰放心了,低声道:“里面有个叫方霞的,她帮了我很多,托养济院的人多照料照料。” 若不是为了帮她救珠月,方霞原可以自己跑走不管的。 君世景点头,端来一碗药,“你现在最主要是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沈清兰见君世景认真的低着头,为自己吹凉汤药,忽然有些高兴,连入口的药都觉得没那么苦了。 “那三个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君世景表情一沉,道:“查清了,就是一群走南访北的人贩子,在中原各地拐卖女人孩童,已经干了十几年。” 和沈清兰猜的相差无几。 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有问题,沈清兰道:“我是被侯府里一个小厮打晕的。” 君世景眼睛一眯,当即问:“是谁?” “我叫不出名字,只觉得眼熟,长的高高瘦瘦,三角眼,吊梢眉。他来找我,说是你要见我,带我走到别苑外的巷子,就把我劈晕了。” 沈清兰说着,心想也是自己大意了。 当时见那个下人方向奇怪,便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有多想。 君世景即刻 叫来青书,沉声道:“即刻去查,府里这段时间有没有失踪的下人,或者有异常。” 沈清兰道:“那几个人贩子怎么说?” 打晕她的人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将她转手卖出去,说明他很懂得隐藏自己。唯一和他接触过的,只有那几个人贩子。 “问了,说对方蒙着脸,没露出真面目。” 沈清兰陷入沉默。 照这样查下去,根本查不出什么,沈清兰道:“到底是谁要这么害我?” “如果只是要我死,打晕后拖去一个没人的角落,杀了便是。可这人却要将我卖给人贩子,存了心思要折辱我?” 沈清兰想了一会没想通,君世景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好好休息。” 沈清兰只好点头。 她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了几天便好多了,也不好整日待在淮扬侯府,跟侯爷和候夫人请辞之后,便回了沈府。 宋婉吟随着一道回去,刚一下马车,便看见沈德文在门口迎接。 沈清玉上前两步,激动道:“姐姐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些天,爹爹在家里有多担心,听说姐姐被一伙人贩子掳走,差点被发卖了!” 沈清玉声音一点不小,仿佛故意要说给别 人听似的。 清白人家的贵女,被一群人贩子掳走,这件事怎么说都不光彩,沈德文脸色当即有些挂不住。 “回来了就好,进去吧。” 宋婉吟这些日子没有回来,如今一见到两人,往日的温柔贤惠也端不住了。 “老爷,我听世子说,兰儿失踪那天晚上,您便已经知道消息了?” 沈德文动作一顿。 他便知道宋婉吟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道:“知道,但我哪知道事情会这么大,兰儿又不是小孩子了。” “再说了,现在找回来了,不就得了?” 宋婉吟脸色一寒,竟直言道:“连世子都满大街去寻人,老爷您却无动无衷,若是那日也让府里的人去找,是不是就多了一分机会?” 她这些日子在侯府,听魏瑛兰说,一开始是侯府的府卫去找,但因为人数不够,查到城门口时城门已经关闭。 那时,人贩子刚刚把沈清兰给带出去。 宋婉吟这些日子一直不住在想,若是沈府的下人们也能一起去找,若是有人能去城门口看一眼,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件事。 越想,宋婉吟越无法冷静。 沈德文阴着脸,道:“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怪我吗?” 沈清玉急急忙忙站出来,委屈道:“都是我的错,母亲千万别生父亲的气,是我想着事情要是闹大了,对姐姐的名声不利,您要责怪就责怪我吧。” 宋婉吟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大声呵斥:“当然要责怪你!” “若不是你拦着老爷,这么大的顺德侯府,连丢了大小姐都毫无动静,简直荒谬至极!” “还叫人瞒着消息,不让我知道,你到底存的什么居心!” 沈清玉吓的连连后退,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是担心母亲您知道后,情急伤了身子,这才让下人们不说的。” 说着低头抽泣起来,好一个楚楚可怜。 沈德文见状恼火,上前道:“玉儿怎么说也是为了你,你竟然这样苛责于她,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当主母的气度?” “气度?”宋婉吟气极反笑,“你跟我说气度?沈德文,这些年来我的气度还不够好吗?” “我容着她嫡庶不分,尊卑不遵,容着她踩在我兰儿头上,到如今我兰儿差点丢了性命,你还跟我讲气度?” 沈清玉哭的更加厉害,张嘴就道:“都是我的错,谁让我只是一个庶出的女 儿,又不是母亲亲生的,自然是比不上姐姐。” 沈德文听了这话越发生气,从宋婉吟怒吼:“够了,你现在正是越发不成体统!” 宋婉吟气的发抖。 沈清兰上前拉着母亲退下,走到沈清玉面前,道:“你刚才说,不然父亲派人去寻,是怕惊动了百姓,坏我名声?” “你都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如何知道,就会坏了我名声?” 沈清玉惊慌抬眼,顿时仓皇避开视线,紧张的收紧了手指,“姐姐失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歹人掳了去,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会坏了名声的。” 沈清兰冷笑,“是吗?” “你既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什么还劝父亲不要去找呢?你是巴不得我在外面发生什么,好坏了顺德侯府的名声吗?” 沈清玉脸色一慌,连忙摇头。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为爹爹和沈府着想。” “一派胡言!”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呵斥道:“你若真是为了沈府着想,就应该想办法早点找到我,而是逼的侯府没办法了,出动城门护卫满京城寻找。” “你明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还是置之不理,我看你根本是想害我吧?” 第84章 生气了? 沈清玉见说不过,只得将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哽咽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才导致姐姐误会我,我怎么会有心害姐姐呢?” 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说是思虑不周。 沈德文出言道:“事情都过去了,玉儿也是为了沈府着想,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妥,也不该遭此斥责。” 宋婉吟不满,正要说话,被沈清兰拦下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审查天牢里那三个人贩子,他们和打晕我的人接触过,定然知道些什么。” 沈清玉顿时捏紧了帕子,低头。 晚间喝了药,沈清兰靠在暖榻上休息,青禾碎步过来,“沈侍妾收拾了行礼,方才从侧门离开了。” 沈清兰一点都不意外,点了点头示意青禾出去。 屋里烧起了炭火,珠月站在炉边拨弄,问:“小姐是觉得,打晕咱们的人,和沈侍妾有关?” 沈清兰沉默了一会。 “不敢确定,但早上瞧她那反应,不像是完全不知情。” 沈清玉心机颇深,且心肠歹毒,做出这样的事倒也不奇怪。只是以她的本事,如何能在淮扬侯府安插下人? 还是说,对她动手的人其 实是端王? “她现在是端王府的侍妾,我们就算怀疑,也不能做什么。”沈清兰道。 想了一想,沈清兰把想法写在信上,交给珠月:“叫人把这个送去侯府,一定要亲手送到世子手上。” 珠月点头。 沈清兰放松了靠在暖榻上休息,如今已入深秋,宋婉吟怕她冷着叫人送来了炭火,屋里烘的跟夏日一般。 休息了几日,君世景的信传过来,只有三个字:已知悉。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啊?”珠月问。 沈清兰放下信,随手丢进了炭炉里,低声道:“就是和沈清玉脱不了干系的意思。” 若有其他的发现,君世景必定会在信上写明。但只不清不楚的写了这三个字,说明事情不简单,八成和沈清兰猜的一样。 珠月愤愤不平,“要真是二小姐干的,那这事可真不好办。她现在有端王撑腰,想抓起来恐怕很难。” 这点沈清兰自然知道。 “慢慢来,不急。” “对了,我的药是不是快喝完了?”沈清兰问。 宋卯之前给她开了几服安神调养的药,味道苦的出奇,不过效果却很好。沈清兰喝了几日,觉得好多了。 珠月道 :“是快没了,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要请宋大夫再过来看看吗?” 沈清兰摇头,“不必,明日我去淮扬侯府一趟。” 找宋卯开药是假,见君世景是真。 轻车熟路的进了霄云苑,沈清兰进去道:“你三个人贩子查的怎么样了?” 君世景摆摆手,示意青书带人进来。 一个五花大绑的家丁被带上来,君世景指着他道:“这个人,是那日打晕你的人吗?” 沈清兰上前一看,还真是。 “就是他。” 被堵住嘴的家丁徒劳的哀求着,眼神可怜,看起来倒像是受了冤屈。君世景摆摆手,青书又将人带下去。 “凶手易容成他的模样,骗过了你。”君世景道。 沈清兰惊讶张嘴。 她只听江湖术士说过易容术,还以为是胡诌的传说,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再回头看那个可怜的家丁,虽然脸一样,但身材却没有那么结实。 “凶手能易容成侯府里的家丁,说明至少是认识他的,有问出什么吗?” 君世景点头,低声道:“先前我院子里的侍女知秋,有个堂哥也在府里干过一阵,后来因病请辞,和此人关系颇为深厚。” 知秋 是二房安插在君世景身边的眼线,他的堂哥也是一路人,事情到这里就所有的问题都清楚了。 “二房……是端王的人?”沈清兰低声问。 君世景没说话,眼神微深。 沈清兰沉默了一会,坐下道:“我倒是觉得,端王没必要花这样的功夫,来针对我一个小女子,会不会是沈清玉?” 沈清玉嫉恨她已久,一直没找到机会。嫁给端王后一切都便捷了,自然对自己下手,这样想来更合理。 君世景忽然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味深长,扬声道:“或许是吧,你的伤如何了?” “早没什么事了。” 在侯府养了一段时间,又回去躺了四五天,连手上的伤快好了。 君世景还是不放心,叫宋卯进来把脉。 宋卯比较担心沈清兰手臂上的伤,于是道:“请沈小姐掀开袖子,让我看看伤口恢复的如何,有没有留疤。” 沈清兰二话不说把袖子捞上来。 君世景忽然眸色一深,脸色有些不爽似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清兰没注意,宋卯一心治疗也没注意,看了看伤口后道:“恢复的不错,小姐千万不要用手去挠,我开一个舒颜的药膏 ,坚持涂定不会留疤。” 话音说完,君世景飞快帮沈清兰把袖子放下来。 “多谢宋大夫,药留下我来上。” 沈清兰这才发觉君世景和平常有些不同。 奇怪的看了两眼,见君世景一脸不爽模样,待宋卯走后才重新把衣袖掀开,突然明白了什么。 “殿下生气了?” 君世景没说话,低头替沈清兰上药。 冰冰凉凉的药膏很舒服,沈清兰嘴角微微上扬,故意道:“没想到殿下这么小心眼,连大夫的气也要生。” 君世景快速的上好药,别过脸道:“我没有。” 沈清兰正觉得他这样可爱,偷笑着,房门突然被推开。 林嫱大大咧咧的跑进来,冲到两人面前,“沈姐姐,我听说沈姐姐出事受伤,一直没找到机会来看,怎么样了?” 沈清兰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林嫱道:“我本来想去沈府看姐姐的,后来听说姐姐来侯府了,就过来瞧瞧。” 沈清兰笑笑,“我没事,别担心。” 林嫱见沈清兰气色看上去不过,也放心了,坐下道:“我这几天可担心坏了,四处打听也打听不到消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85章 儿媳妇 事情虽然闹的大,但内情全部被压下去,所以外界并不知晓经过。沈清兰也不欲多说,只道:“总之现在没事了,反倒是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嫱摸了摸手臂,一脸无所谓道:“好是好多了,不过……算了,没什么大事。” 沈清兰拉过她的手一瞧。 衣袖下面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 “怎么会这样?” 林嫱道:“问了大夫,说是我的体质和旁人不同,极易留疤。不过是样子丑了点,挡住就看不见了。” 沈清兰一时沉默。 叹了口气,沈清兰道:“虽是如此,我还是替你留心着,有什么祛疤的药膏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 林嫱点头。 说罢她又看向君世景,道:“世子的病都还没好,这些天为了姐姐的事劳心劳力,眼圈都青了。” 沈清兰也注意到了,有些愧疚。 “听说那日姐姐出事,世子执意要去救沈姐姐,吓的候夫人旧疾都犯了。” 沈清兰惊讶,“有这事?” 林嫱也惊讶道:“殿下没和沈姐姐说吗?” “看来殿下真是心疼姐姐,那日殿下不顾候夫人阻拦,甚至还带了剑,幸好 只是一群人贩子,若是什么江湖大盗,动起手来殿下的身子恐怕……” “够了!”君世景低喝一声。 林嫱讪讪住嘴,不敢再说。 这些事情沈清兰全部不知道,惊讶的看着君世景。 林嫱见气氛尴尬,连忙道:“那个,沈姐姐要不陪我去看看候夫人,听说她旧疾犯了头疼呢。” 沈清兰想到魏瑛兰是因为自己,当即起身,“我去看看。” 魏瑛兰的院子在离这不远的松宁轩,不像霄云苑那般幽静,倒是假山奇石更多。沈清兰进去,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廊下放着一个药罐子。 魏瑛兰正在喝药,见沈清兰和林嫱来了,招呼人坐下,“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群没规矩的。” 沈清兰见魏瑛兰脸色果真没有之前好,心底愧疚,低声道:“怕打扰了夫人。” 魏瑛兰笑笑,“有什么可打扰的,我倒是盼着你们来,给我折腾点动静。不然我这院子冷冷清清,真是寂寞死了。” 淮扬侯府子嗣单薄,魏瑛兰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出嫁,儿子重病,魏瑛兰虽是候府夫人风光无限,晚年却也叫人唏嘘。 林嫱最会活跃气氛,笑着道:“瞧您说 的什么话,这不是还有我和沈姐姐吗?我虽然没有沈姐姐温柔大方,善解人意。但是全当个玩意逗您乐呵乐呵,还是可以的。” 魏瑛兰听罢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张嘴啊,真是厉害。” 林嫱上前搂住魏瑛兰的手,像挽着母亲一样靠在她肩上,道:“夫人高兴了,嫱儿就高兴,这样侯爷和世子也会高兴的。” 沈清兰见着两人亲密,一时间竟有些插不上话。 魏瑛兰感慨的拍了拍林嫱的肩膀,道:“自从琳琅出嫁之后,也就只有你,这么天天陪着我,逗我乐。” 林嫱坐起来道:“怎么只有我呢?以后还有沈姐姐啊,等沈姐姐嫁过来,就是您的儿媳妇,到时候陪您说多少话都成。” “就是,您到时候可别有了儿媳妇,就忘了嫱儿。” 魏瑛兰被她这一番话逗的直笑,朝沈清兰道:“你瞧瞧她说的什么话,倒和你争起宠来了,你难不成也要做我的儿媳妇?” 沈清兰笑容一僵。 魏瑛兰刚说完便后悔了,当着沈清兰的面怎么口不择言,连忙道:“瞧我这嘴,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坏了你的名声。” 林嫱也只能悻悻笑了两下。 离开松宁轩的时候,林嫱追在沈清兰身后,小心的问:“刚才夫人是不小心的,姐姐你不会生气了吧?” 沈清兰笑笑,温声道:“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呢。” 林嫱这才放心。 “姐姐不生气就好,其实夫人就是太寂寞了,姐姐没事多来陪陪夫人,这样夫人一定记得姐姐的好。” 沈清兰微笑着,没说话。 离开侯府的时候,马车上没有旁人,珠月终于忍不住了,“小姐,那个林姑娘是什么意思,故意在您面前和候夫人亲近呢?” 沈清兰沉着脸喝了一口茶,低声道:“她本就和候夫人亲近。” “可她也太肆无忌惮了,您才是世子妃,您才是候夫人的儿媳妇,她一个外人跑过来做什么,我看她就是想讨好候夫人,然后进侯府的门!” 沈清兰沉默。 珠月越想越气,拉着沈清兰衣袖,“小姐,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您不会真被她骗了吧?” 沈清兰垂着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宋大夫医术好吗?” 珠月一愣,点头。 沈清兰又问:“我手上的伤口严重吗?” “当然严重。”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 沈清兰掀开衣袖,看着手臂上那个崎岖的痕迹。这个伤口,当时是用一根生锈的铁钉化开的,不长却很深,流了整个袖子的血。 被带回侯府的时候,伤口的肉都翻开了,触目惊心。 可就是这么严重的伤,用宋卯开的药半个月,已经好到开始脱痂。并且只有淡淡的粉色痕迹,完全痊愈后这点痕迹也会消失。 “连我这么重的伤,宋大夫都能治好,治的不留痕迹,为什么林嫱只是剐蹭了一下,却那么大一块疤?” 珠月愣住,道:“小姐的意思,林姑娘是故意的?” 沈清兰放下衣袖,冷冷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倒是那天那伙流氓来的蹊跷。” 一群临时找上自己敲诈的流氓,怎么连家伙什都准备的整整齐齐。事后她明明想调查清楚,林嫱却一意阻拦。 珠月恍然大悟,惊讶道:“原来小姐从那时候就察觉不对劲了,那当时咱们真应该继续查下去的,现在去找那伙人应该也找不到了。” 沈清兰淡淡道:“不必了,她既然故意设这个局救我,就不会露出破绽。我执意调查,只会让她起疑,不如顺着她的意,看看她目的到底如何。” 第86章 我也想你 回沈府后先去了趟静颐院,宋婉吟如今和沈德文关系越发僵硬,时常不出院子,里面传出来的药味也越来越浓。 沈清兰有些担心,拉着冯嬷嬷问:“母亲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之前担心小姐惊忧过度,时不时有些心悸。宋大夫开的方子一直在吃,如今已大好,晚上睡的也安稳了。” 沈清兰进去,宋婉吟正坐在暖榻上做针线活,脸色有些憔悴。 “母亲身体不好,怎么还做这个?” 宋婉吟笑笑,把东西放到一边,“倒也没那么要紧,吃了药好多了。实在无聊,便想着给你做套冬衣,正好过来让我量量身寸,是不是又长高了。” 沈清兰走过去,摊开双手,“要不还是让宋大夫过来看看吧,号个脉也行。” 宋婉吟见她坚持,也没有推阻,量了身寸便收起来。 “倒真有些长高了,也没之前那么瘦,娘高兴。” 又陪宋婉吟说了些话,快到用晚膳的时候,冯嬷嬷带着宋卯过来。 “沈夫人的脉象好多了,只是有些虚浮,还得多养几日。可以多吃些滋补的食材,这样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滋补的食材?”沈清兰问。 宋卯点头,从药箱里拿 出一本手抄的书,“古法说,药食同源,像沈夫人这种情况,食补效果大于药补,我这里有一本食补的书,可以按照上面的菜谱进补。” 沈清兰接过一看,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字体,并不是宋卯的字。 “这书是谁的?” 宋卯道:“是林小姐的,他那日执意拜我为师,说实话我很困扰。不过几日相处下来,我倒是觉得她是真心喜欢医术,这本书也是她给我的。” 沈清兰惊讶道:“她还会这个?” “我也很意外,林小姐说是她在老家的时候,一个江湖神医教她的。” “江湖神医,那这东西可信吗?” 宋卯道:“这个沈小姐放心,若是不安全的东西,我定然不会拿出来。里面的菜谱我都一一看过,确实都是有益滋补的好方子。” 沈清兰这才将东西收下。 送宋卯出去,沈清兰有意无意的提起,“宋大夫好像很喜欢林妹妹。” 宋卯楞了一下,突然红了脸,连忙摆手,“不不不,沈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少见有女子这般痴迷医术,将她奉为知己罢了。”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他。 本来没别的意思,如今见宋卯这样,倒是看出些别的意思了。 “ 宋大夫以为我说的是哪个喜欢?” 宋卯这才反应过来,大囧。 将人送出去,沈清兰看着宋卯离开的背影,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珠月问:“小姐,咱们刚才怎么不问问宋大夫,林小姐有没有什么异常?” 沈清兰看了看手里的食补书,转头,“她原不过徐州一小官之女,就算在当地有些名声,也不至于厉害到这份上。” “江湖神医……”沈清兰似笑非笑的看着这本书,左右现在也无法查证,到底有没有这个江湖神医也没人知道。 “那,咱们还要用这本书上的食谱吗?” 沈清兰犹豫了会,道:“用,宋大夫不是看过了没问题吗,我相信他的医术。” 若林嫱的本事真比宋卯还高,那防着也没用。 把书交给珠月,沈清兰道:“过几日好像是西宁郡主的生辰?” “是,咱们要早些准备礼物吗?” 往日这种宴会是轮不到沈清兰参加的,但她如今是淮扬侯府的世子妃,自然少不了。 沈清兰点头,道:“上回送的那套衣裳郡主很喜欢,再请那个裁缝做一套,要用最好的料子。” 不日下了一场初雪。 不大,簌簌绵绵的覆了一层薄白,沈 清兰打着伞经过松园时,忽然想起和君世景的一次相见,也是在一个雪天。 恍惚间,一年都快过去了。 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打着伞的珠月在身后道:“听说这次西宁郡主的生辰宴,世子殿下也会去,小姐可有一阵没见着世子了吧?” 回沈府后,算算已有一月。 沈清兰微微一笑,拢着大氅加快步伐,钻入马车时犹如一只灵动的白狐。 宽敞的蓥华街此刻已被络绎不绝的马车占满,一辆一辆往永平侯府去,作为永平侯最受宠的女儿,又在公主面前得脸的西宁郡主生辰,宴会自然豪华。 沈清兰马车才停,便有下人带着脚凳过来,掀开帘子一看门口不少人,只是没看见君世景的身影。 有些遗憾的收回视线,沈清兰跟着下人进去。 永平侯府不小,但为了给西宁郡主办这次的生辰宴,还是大费周章。沈清兰一进去,便看见一个别致的曲水流觞宴。 那水还冒着热气,瞧了半天,才知道是从山上引过来的温泉水。 沈清兰正觉得新奇,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林嫱笑眯眯的打招呼,“我就知道沈姐姐一定会来,找了许久呢。” 沈清兰笑着转过来,见她今日 穿了件粉色袄子,虽然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胜在她娇俏动人,看起来很是可爱。 “我也才来。” 说话间,沈清兰余光捕捉到一个青色身影,连忙看过去。 拥簇的人群中,君世景站在一群世家公子中,挺拔玉立,宛如丹鹤,蓝色的大氅上覆着一片薄雪,清冷又矜贵。 沈清兰笑了,想也不想的迎上去,林嫱正要说的话咽下去,转头看着沈清兰跑到君世景面前,笑容满面。 林嫱嘴角微微垂下去,沉默的站在原地。 京城中人都知道二人关系,此刻见沈清兰来了,揶揄了一阵自觉离开,倒是沈清兰的脸有些红,干脆把头埋在领子里。 “我……我就是想来问问,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吗?” 君世景低笑。 低沉却不失爽朗的笑容,仿佛看穿了沈清兰所有心思似的,君世景牵起她的手,“母亲一切安好。” 这里人多,沈清兰挣扎了两下,发现抽不掉,干脆不动了。 “那个……” 沈清兰鼓起勇气,抬头却看见君世景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仿佛被烫着了似的,沈清兰连忙低下头。 君世景笑容越发放肆,忽然凑到沈清兰耳边,低声道:“我也想你。” 第87章 纣王祸水 沈清兰僵在原地,脑海中宛如放了千万个烟花,轰一下将她炸的理智全无,脑袋晕晕乎乎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 君世景别过脸干咳了一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西宁郡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沈清兰连忙抽出手。 “没,没什么。” 西宁郡主狐疑的盯着沈清兰脸上那两朵红云,道:“没什么你脸红什么,这大冷天的,你不会生病了吧?” 沈清兰更加觉得窘迫了。 抬手摸了摸脸,沈清兰只能道:“可能是有点,我去休息一下。” 说罢一溜烟跑了。 好不容易找个人少的地方休息,沈清兰拼命拿冰凉的手捂脸,希望能将这温度降下来。 君世景方才凑在她耳边说的话,仿佛还字字清晰,沈清兰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顿时又红成了猴屁股。 “怎么会这样呀……” 沈清兰坐在石凳上,头不肯抬起来。 君世景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想他的?难道这么明显吗?谁都能看出来吗? 一阵北风吹来,沈清兰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清醒了些。 拍了拍脸蛋,沈清兰深吸一口气。 回廊尽头传来声响,有几人循着水流来找温泉源头,正好瞧见坐在廊 边的沈清兰。 其中两个不认识沈清兰,只点头示意,白思茗直接上前,“沈小姐,你不在前头来这做什么?” 几人听是沈清兰,连忙上前。 “原来是沈小姐,恕妹妹眼拙,竟然没认出来。” 白思茗见她们一副巴结模样,嫌弃的摆摆手,示意她们脱下。几人为难,犹豫了一会还是离开。 “沈小姐,我听说这一个月,林嫱一直在侯府陪候夫人?” 白思茗一说话直中要害。 魏瑛兰本就喜欢林嫱,最近身体又不好,自然希望有人在身旁陪伴侍奉。因为去的太频繁,京城已经起了些流言蜚语,只是还不甚广。 沈清兰垂下了眼,淡淡道:“白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我之前就和你说了,林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相信。如今清楚了,你难道要由着她在侯府,抢你的位置吗?” 沈清兰表情没什么波澜,坐下缓缓道:“白小姐的意思是,让我把林姑娘赶走?” 白思茗冷笑。 “你怎么做都行,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得意的样子,我也不想看她真进了侯府,那到时候定有你的苦日子吃。” 沈清兰露出一个贤惠的笑容,宽容大度到:“白小姐多虑了。” “我和林妹妹相处的很好,既 然候夫人喜欢她,若真要她入府也没什么的。我相信世子的心在我身上,林妹妹也不会与我作对。” 白思茗惊讶的看着她。 “你疯了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思茗一脸不可置信,大声道:“你还真守不嫉不妒那一套啊?也太天真了吧,林嫱要真进了侯府,第一个就要抢你世子妃的位置!” 沈清兰一脸信任的表情道:“不会的,我相信林妹妹是个好人。” 白思茗说不出话。 “算了,和你说不通。我还以为你有些骨气,没想到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跟个软怂包一样,无能!” 白思茗说完,气冲冲的离开。 沈清兰依旧不动如山坐在原地,笑容盈盈的看着白思茗离开。 珠月不解的看着沈清兰,“小姐,您干吗故意说那些话,一点都不像您。” 沈清兰没说话。 她看着回廊另一边的女孩们,一个一个穿的比花还娇艳,千娇百媚,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冲着君世景来的。 “你觉得,白思茗多次挑拨我和林嫱的关系,当真是因为她正义凛然,看不过去吗?” 珠月想了一下,道:“或许她是想借小姐你的手,挫一挫林小姐的锐气呢?她不是向来和林小姐不合吗?” 沈清兰嗤笑。 “林嫱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郎中之女,白思茗想收拾她,还用得着费尽心思用我的手?” 她不过是怕林嫱真的得逞,又不好动手,怕惹候夫人不高兴,所以利用自己。 要是能让沈清兰和林嫱两虎相伤,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珠月一下想明白过来,惊讶的张大嘴。 芙蕖补充道:“奴婢之前查过,白小姐确实思慕世子,其心不正。” 所以沈清兰才要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既全了自己的名声,又可以让外界那些流言蜚语消停,还能刺激白思茗自己动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清兰才是那个黄雀。 片刻的功夫,回廊那头的人更多了。君世景的出现,让不少女子都躁动起来,沈清兰不在众人更是蠢蠢欲动。 已有胆大的女子上前,试图和君世景搭话,无一只得到几句冷淡的应答。 但仍有不放弃的,环绕在周围。 沈清兰看着觉得好笑,这群女孩大概不知道,君世景最烦缠着自己的人,也最烦话多喋喋不休的人。 起身,沈清兰径直朝人走过去,目无斜视。众人见沈清兰来,心生退缩之意,纷纷退在一边。 沈清兰穿越众人,站到君世景面前,笑靥如花 ,“殿下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 君世景看着和往日有些不同的她,一下明白了,搂住他的肩膀,当着众人的面离开。 无数人唏嘘不已。 走到人少的地方,沈清兰拍拍肩膀上的手,笑着道:“得多亏我来救场,不然你可要被那群莺莺燕燕给缠到明天去。” 君世景无奈摇头。 沈清兰见他这样,玩心大起,“其实那里面也有不错的,殿下要不选几个?” 君世景侧目,眼神戏谑的看她。 “你这是,还没过门就要给我选妾?” 沈清兰把头别到一边,耸肩无辜道:“我这不是,看那些姑娘们芳心暗许,但是又不得回应太惨了,谁让殿下祸水之姿?” 君世景眼睛一眯,危险的看着她。 沈清兰心里暗叫不好。 虽然君世景长的很好看,甚至因为太惊心动魄,被人称为男生女相。但他本人,却极其讨厌被人夸他长相,尤其是用形容女子的词。 沈清兰连忙吐舌头,往他背后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君世景动都没动一下,抓着沈清兰手指,步步逼近,低声道:“我是祸水,那你是什么?” 沈清兰僵住了。 距离太近,以至于让她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呼吸不上来。 “纣……纣王?” 第88章 你不生气 君世景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逗笑了,笑声引来不少人注目,纷纷朝沈清兰投去嫉妒好奇的目光。 到底说了什么,竟能让一向冷淡自持的淮阳世子 ,这样高兴。 人群中,沈清玉不悦的移开目光,走到一旁。 她就是见不得沈清兰高兴! 正巧撞上西宁郡主,沈清玉颔首示意,“郡主今日的宴会真是热闹,方才我还看见姐姐和世子,很是亲密。” 西宁郡主和公主交好,自然偏向公主多一些,听了这话有些不满。 但面对沈清玉,她也没有好脸色,嘲讽道:“一段时间不见,你还是会攀高枝,王爷侍妾做的如何?” 沈清玉脸色难堪。 沈德文曾有意让她嫁进永平侯府,最后却进了王府。京城有不少人议论,说沈清玉心气高,看不上永平侯府,西宁郡主自然对她有意见。 “能得王爷看中是我的荣幸,清玉看中的,只是王爷的心意。” 西宁郡主嗤笑一声。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说起来你之前和那个赵覃,不也说是两情相悦吗?怎么,现在人家失势了,你又和王爷琴瑟和鸣?” 西宁说话向 来是挑狠的说,沈清玉脸上当即挂不住,手指死死抓着衣袖。 “郡主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和赵公子之间清清白白,并不像郡主说的这样。”沈清玉低声道。 西宁冷漠的嗤了一声,越过她离开。 走到回廊那,果真看见沈清兰和君世景在一起,大步过去,“世子,公主来了。” 沈清兰惊讶看过去。 门口处一静,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快步过来,笑靥如花般行走在冬日里,满眼都是星星的看着君世景,“景哥哥!” 众人纷纷行礼,再抬手,昭华已经拉住君世景的衣摆。 沈清兰抿了抿唇,沉默的站在一旁。 昭华扫了沈清兰一眼,便当没看见似的,拉着君世景道:“景哥哥,我听说你的病好了,早就想来看,但是我在宫里一直出不来。” 君世景抬手拉开昭华的手,低声道:“是兰儿替我找的大夫。” 昭华忽然沉默了。 她看了沈清兰一眼,不甘心的握了握拳,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沈小姐,还真是有本事啊。” “本宫替景哥哥寻了这么多年的大夫,遍寻无果,沈小姐却找到了。” 沈清兰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的低下头。 旁的人都不敢出声,昭华公主喜欢君世景这事,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公主至今未招驸马,也是因为君世景。 西宁郡主开口:“外面天冷,公主先移步屋内休息吧。” 昭华看向君世景,希望他能陪自己一起去。 沉默间,君世景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昭华猛地咬住嘴唇,悲伤的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死死抓着裙摆,扭头跑开。 众人面面相觑。 沈清兰拉了拉君世景的衣摆,低声道:“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过了,殿下要不,还是去看看公主?” 昭华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介公主,主动放下身段来找君世景,却在众人面前被拒绝,面子上肯定过不起。 君世景转过身,问:“我去了,你不生气?” 沈清兰别过脸,心虚道:“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公主也挺可怜的。” 她想起那次在草场,昭华和她说的话。 昭华和君世景之间有那么多经历,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或许这两人才应该是一对眷侣。 “而且,她是公主,在你这受了委屈,到时候 要怪罪下来,怎么办?” 君世景道:“那我就亲自去请罪。” 总之他不会去找昭华。 沈清兰低着头,心底一阵控制不住的欢喜。 暖阁内。 昭华埋着头哭泣,气的跺脚,精心准备一早上的妆容,也全部毁于一旦。西宁郡主从宫女手里接过帕子,上前道:“公主,待会眼睛要哭肿了。” 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昭华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景哥哥总是这样,总是要把我推到千里之外?” 西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许久后,西宁才从房间里出来,怒气冲冲的找到君世景。 “世子殿下,就算你不喜欢公主,也不要这样在众人面前,让她难堪!”西宁忍着怒火道。 她是一个十分护短的人,昭华公主是她的儿时好友,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她自然见不得昭华受委屈。 君世景沉默了一会,道:“昭华如何了?” “哭了半个时辰,现在眼睛肿了,没办法见人,世子可满意了?”西宁的语气还是很冲。 沈清兰见状道:“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君世景无奈的起身,握住沈清兰的手。 西宁 看着两人动作,真是又气又没有办法,带着人进去。昭华一看见君世景,立即把头转过去,擦脸上的泪珠。 “你过来做什么?” 君世景站在昭华身后,没有再前进,低声道:“公主不必为了我如此。” 昭华刚忍住的眼泪又涌出来,死死咬着嘴唇。 积压的情绪喷薄而出,昭华一下站起来,红着眼睛瞪君世景:“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之前你病着,便拿这句话来搪塞我,如今还是这一句!” “为什么?”昭华指着沈清兰,激动道,“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是公主,是大魏的公主!我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女人!” 君世景抿唇,好看的眉头皱起来。 他一向不擅长应对女人,尤其是情绪失控,崩溃哭泣的女人。 昭华红着眼睛坐下,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替你找大夫,治好你的病,她是你的恩人,我……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她。”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她。 昭华委屈的伸手,拉住君世景衣摆,哽咽:“景哥哥,你等了你这么多年,我相信你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到那一天你一定会娶我的,对不对?” 第89章 我喝 君世景轻轻叹了口气,拉住昭华的手,道:“她不是我的恩人,她是我心悦之人。” 昭华瞳孔放大,双手松开。 西宁郡主看不下去,冲过去站在昭华身侧,大声道:“够了,我让你来,不是让你和公主说这些的!” 昭华一把拉住西宁,示意她别说了。 方才放下所有尊严,卑微祈求的少女闭上眼,忍着所有的泪水和悲伤起身,“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的不愿意娶我吗?” 君世景垂下眸,低声道:“臣从前在宫里做太子伴读的时候,初见公主。公主说臣和宫里的人不一样,要认臣当哥哥,这句话永远做效。” 昭华失笑,最后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哥哥……” “本宫有这么多哥哥,还缺你一个吗?” 后退两步,昭华心死如灰的走到屏风后,道:“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直到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昭华才总算忍不住,将桌上的东西砸了个痛快,一脚将屏风踹倒! 西宁郡主看见这一幕,惊讶的站在原地。 从小和昭华相处,她从没见过昭华发这么大火,连忙上前,“公主,您别伤着自己。” 昭华将书柜上的瓷器摆件砸了个 痛快,望着一地的狼藉,扬着下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却被我给毁了,真是对不起你。” “本来想给你庆祝的,但这里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即刻回宫!” 从房间里出来后,沈清兰还久久无法平静。 她看着昭华匆匆离开,对君世景道:“这样对她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昭华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却要遭受这样的打击。 君世景无奈道:“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沈清兰也只得叹气。 这场生辰宴因为昭华的突然离去,变的有些气氛微妙。沈清兰重新回到园子里的时候,众人都向她投来目光,还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珠月安慰沈清兰,“小姐别想太多,这件事也不是咱们的错。” 君世景不喜欢昭华公主,就算没有沈清兰,也不会娶昭华。 沈清兰没说话。 林嫱走过来,道:“沈姐姐是因为昭华公主的事不高兴吗?” “其实姐姐大可不必这样的,那毕竟是公主,得罪了她对姐姐没有好处,为什么不能容下她呢?” 沈清兰抬头看她,眉头微皱。 林嫱连忙道:“我也是为了沈 姐姐着想,公主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定然不会放过姐姐。” “她若是找皇上赐婚,或者拿公主的身份施压,到时候世子和侯府也为难。” 沈清兰看着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要世子的心在姐姐这里,不管他娶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林嫱道。 沈清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林嫱见沈清兰这般反应,又改口道:“不过这样对姐姐也不公平,世子喜欢的明明是姐姐,娶也是娶姐姐。” 说完拉住沈清兰的手,“我就是心疼姐姐。” 沈清兰看着她的手,抽出来,冷淡的转到一旁,“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传到外人耳朵里,惹人非议。” 林嫱笑容有些僵硬,连忙道:“姐姐教训的是,都怪我莽莽撞撞,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时辰也差不多,开席了。 沈清兰找到自己的位置,君世景正好在她对面。 不过因为昭华的事,现在两人不好多接触,只对了一眼便不再看。 西宁郡主坐在永平侯旁边,看着沈清兰的眼睛是全是不满,起身拿起一个酒壶,“沈小姐上回送我一套上好的衣裙,我还没来得 及感谢。今日便把这上好的春风酿,送给沈小姐做谢礼如何?” 说着不由分说,给沈清兰倒了一杯。 众人见西宁气势汹汹,哪里是去道谢的,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珠月也拉住沈清兰的衣摆,低声道:“小姐,春风酿是烈酒,您酒量一向不好。” 沈清兰看着面前满满的酒杯,和明摆着来找茬的西宁,明白她这是在为昭华公主出气。 举起酒杯,沈清兰道:“一点心意,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浊酒滚过喉咙,沈清兰忍着难受咽下,呛了几口。 西宁大笑一声,朝众人道:“沈小姐当真是豪爽啊,看来这春风酿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再多来几杯。” 转眼间又一杯满上。 珠月见状急了,上前道:“郡主,我家小姐不胜酒力,不能喝了。” 西宁却看着沈清兰,故意道:“哪有一杯就不行的,我可是特意来给沈小姐道谢的,不会连我这点心意都不收吧?” 沈清兰只得把珠月拉下去。 如果不让她把这口气出了,之后只会越怨越深。 再次喝下一杯,沈清兰觉得整个口腔和喉咙都烧起来,灼心的难受茶水都压不 下来,西宁却还笑着往她杯里加。 第三杯,众人看着沈清兰脸上难受的表情,不由得心紧。 君世景握拳,忍不住要站起来。 林嫱却一把摁住他的手,低声道:“世子若真是为了沈姐姐好,这时候最好不要上去,否则公主和郡主只会更恨姐姐。” 沈清兰仰头喝下第三杯。 放下酒杯的时候,沈清兰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胃里也翻滚起来。她本就肠胃不好,空腹喝了这么多烈酒,一阵阵恶心。 西宁却犹觉得不够,从旁边拿了个大碗,将酒壶里的酒全部倒了进去。 “这一壶好酒都是给沈小姐你准备的,可得好好喝完。” 君世景忍不住了,一把站起来。 西宁看着她,剑拔弩张一点也不退让,冷冷道:“世子殿下这是想英雄救美,帮沈小姐喝吗?” 说着拍拍手,下人从旁边抬来一坛酒,西宁说:“世子是男人,一壶酒怎么够呢,我这里还有整整一坛。” 青书看见那一坛酒,脸色变了。 君世景的病还没有好,一点酒都不能沾,这么大一坛春风酿,喝下去就是在要他的命。 沈清兰扶着珠月起来,端起那一碗酒,看着西宁的眼睛,“我喝。” 第90章 登门道歉 冰凉的烈酒一进肚子,沈清兰便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喝了半碗,实在无力控制,沈清兰趴在地方,胃里翻浆倒滚吐了个干净。 粉色的血丝从嘴角溢出来,宾客吓的纷纷站起。 君世景眼神沉下去,冲过来扶住沈清兰,将人一把抱起。 西宁郡主惊讶了一下,随即忿忿把酒壶往旁边一摔,冷冷道:“沈小姐身体不适,还不去请大夫?” 沈清兰只觉得胃里难受的厉害,像烧起来一样,脑子也晕晕乎乎的。君世景微凉的手触上脸颊,一片滚烫。 “去叫宋卯来!” 珠月在床边急的直跺脚,哽咽道:“小姐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更何况是那么烈的春风酿,西宁郡主也太过分了。” 君世景眼神沉沉。 西院内。 永平侯看着满脸不服的西宁郡主,道:“你今日有些过了,沈清兰若真在我们侯府出了事,那便是和淮扬侯府结仇。” “不就是一壶酒吗?能出什么事,要出事也是她自己太娇气,怪不得旁人。”西宁郡主冷冷道。 永平侯气的说不出话,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他一直娇养着长大的,成了这般性子他也有责任,也不忍心真苛责。 思索再三,永平侯道:“你去给公主写一封信,之后世子追究起来,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西宁郡主虽然叛逆,但也知道事情轻重,转头回房写信。 另一边。 宋卯姗姗来迟,沈清兰已经在床边吐了三四回。只喝了酒的肚子根本没什么可吐,完全是一滩酸水,沈清兰已经醉的没有清醒意识。 宋卯没想到人是这种情况,惊讶的取下药箱,“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他给沈清兰把脉,对她的体质十分清楚,乃是完全喝不得酒的。 君世景沉着脸色站在一旁,道:“劳烦宋大夫出手相助。” 宋卯只得赶紧针灸。 随即开了一副方子,命人即刻去抓药煎服。 一直折腾了两个时辰,沈清兰才慢慢安静下来,外面天也黑了。沈清兰不再呕吐,但是却昏迷不醒,脸上一直冒虚汗。 珠月担忧的问:“宋大夫,小姐什么时候才会醒?” “沈小姐喝了太多久,怕是要睡个两天,若是两天后还没有醒,恐怕……” 君世景瞳孔一缩。 宋卯连忙道:“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我方才已经给沈小姐喝了解酒的汤药,应该不会有什么 大问题。” 话虽如此,君世景脸上的紧张没有散去。 他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命人准备好马车,抱着沈清兰离开永平侯府。 马车驶回了淮扬侯府。 君世景朝青书道:“你去沈府送信,就说兰儿在宴席上喝醉,我将她带回侯府休息,让沈夫人不要担心。” 青书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去送信。 君世景抱着人回霄云苑。 沈清兰再度睁开眼睛时,四周安静的很,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她动了一下,浑身上下酸疼的要命,脑袋也晕得厉害。 “珠月……” 沈清兰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沙哑微弱。 嗓子干的像要着火,沈清兰摸了摸喉咙,难受的皱起眉。 珠月听见一点细碎动静,跑过来一看,惊讶道:“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 沈清兰发不出一个字。 连喝下三杯茶水,沈清兰这才觉得好受些,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珠月泪水汹涌而出。 “三天,小姐您睡了三天,奴婢快担心死了。” 沈清兰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惊讶于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沙哑道:“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这里是……霄云苑?” “世子呢?” 珠月含着眼泪点头,跑出去叫人,没一会君世景和宋卯疾步过来。 宋卯把完脉,欣慰一笑,“沈小姐没什么大碍,之后只要好好调理,就没什么事了。” 君世景脸上的担忧这才褪去。 宋卯和珠月见状退下,房间里只剩两人。 君世景看着脸色虚弱的沈清兰,坐在床边,温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沈清兰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倒是顾不上肚子饿,只道:“我……我有点记不清了,我不是在永平侯府喝醉了吗?” 君世景嗯了一声,替她拿来薄毯盖着,道:“你晕倒了,我就把你带回来,沈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只说你在侯府小住几日。” 沈清兰松了口气。 珠月端来一碗清粥,诱人的香味传来,沈清兰顿时察觉到饿。 狼吞虎咽的吃完,沈清兰感觉好了一些,扶着君世景下床走了一会,“我就这么在永平侯府晕倒了,之后没出什么事?”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事后总会有人议论。 君世景道:“你别想这么多,先好好把身体养好,大夫说你以后都不能再碰酒。” 沈清兰只得点头 。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清兰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便问珠月:“我睡了三天,期间发生什么了?” 珠月欲言又止。 沈清兰见她这样,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了,问:“你现在不跟我说,之后迟早也会知道。” 珠月叹了口气,道:“小姐晕倒之后,世子发了好大的脾气,永平侯府的人带了东西来道歉,也被赶了出去。” “然后……然后世子便被叫进了宫里,听说是公主的意思。” 宫里的事情珠月不清楚,只知道君世景从宫里出来之后,脸色十分难看。 沈清兰听完这些,突然觉得头又疼起来了,扶着额头道:“我就知道不会消停,肯定要出事。” 西宁是为了帮公主出气,公主自然护着她。 君世景夹在中间定然不好做人,幸好她只睡了三天,不然真不知道会怎样…… 休息了两天,沈清兰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霄云苑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清兰看着院子里的陆云川,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陆云川连忙抬手,示意不用了。 “我今日来,是为了昭华来道歉的。” 第91章 新线索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他。 陆云川身后的太监端着一个锦盒过来,“沈小姐,这是咱们太子的一点心意,希望沈小姐早日养好身体。”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株成色极佳的人参。 再看向陆云川,他道:“这次的事情,是昭华有些过了,我作为他的兄长,有教导无方之责。” 君世景沉默了一会。 沈清兰连忙道:“太子不必愧疚,我的身体没有大碍,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公主。” 她怕君世景的倔脾气上来,真的连太子的面都不给。 之前永平侯府派人来过,君世景非但没有接受,还在宫里闹的不愉快,显然是不接受西宁郡主的态度。 昭华性情骄傲,不可能让西宁亲自登门道歉。 但这件事说来说去是昭华理亏,所以才会那么难办,公道人心和天家颜面实难两全,陆云川这才不得不替妹上门。 沈清兰是意外的,昭华公主有一堆的哥哥,却只有陆云川愿意帮她解决这件事,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来一个臣子家里道歉。 君世景道:“殿下不必如此。” 这件事和陆云川没有关系,他并不会因此生出嫌隙。 但陆云川还是来了。 “昭华任性,我这个做哥 哥的不能坐视不理,我已经教训过她,之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陆云川道。 沈清兰听着有些感慨。 都说太子仁厚温良,对下人都极好,如今看来真是有几分好脾气。和君世景藏拙的暗芒不同,陆云川更像是一块温和至极的璞玉,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没有一点架子。 “对了,上回沈小姐被绑架的案子,有了新的眉目。”陆云川道。 君世景连忙过来。 “养济院里的方霞姑娘,说自己见过那个将沈小姐打晕的人。” 沈清兰惊讶。 事不宜迟,几个人决定去养济院找方霞。 养济院在人少的城西,沈清兰下车的时候,正好看见养济院的嬷嬷出来迎接,院子里毕恭毕敬的站着一群老人和孩子。 方霞就在里面。 沈清兰见她好好的,高兴的走上去,方霞却吓的后退几步,跪下,“民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世子,沈小姐。” 沈清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扶她起来。 “你的伤好了?” 方霞看着沈清兰,眼神有些谨慎,半响才道:“这里的嬷嬷人都很好,我的伤早没事了。” 沈清兰只能点点头。 陆云川上前问:“你让人给本宫传信,说 见过那个打晕沈小姐的人,可是真的?” 方霞点头。 君世景从袖子里拿出一副画像,里面画的是侯府的一个小厮,也正是那凶手易容的模样,“你见过的是这个人吗?” “不是。”方霞坚定的摇头。 几个人进了屋,方霞这才慢慢说起,“我是那些姑娘里,最早被卖的一位。因为会讨好妈妈,所以她们对我防备不深,做大多事情不防着我。” “那天,是一个很壮的男人将沈小姐扛过来。” “五大三粗,看起来像是干力气活的,腰上还别了一把刀。我看到他左手缺了一个小拇指,额头上还有一道疤。” 一开始方霞并没有注意这么多,直到看见麻袋里的沈清兰。 被卖的女孩子,八成都是要送去窑子的,长相越好看越值钱。沈清兰这种姿色,谁见了都得藏起来,那个人非但不自己卖,反而便宜转手。 方霞当即觉得不对劲。 但财迷心窍的几个人贩子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想抓着沈清兰这颗摇钱树,拼命捞一把。 说话间,方霞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道:“这是那个人的画像。” 陆云川接过一看,惊讶。 “方姑娘还会画画?” 方霞低下头,很 小的声音说:“我祖父之前也是读书人,跟着学过一点。” 难怪沈清兰总觉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也是读书识字的。 陆云川把画像递给身后下人,吩咐即刻送去大理寺调查。 “方姑娘提供的消息非常有用,若真能抓人,方姑娘便是大功一件,想要什么赏赐?”陆云川问。 他一向赏罚分明,更别说方霞提供了这么多的帮助。 方霞诚惶诚恐的一会,跪下道:“民女……民女想请太子殿下收留,容民女一个活干。” 陆云川有些惊讶。 方霞道:“民女虽然被救,但家中已无亲人姊妹,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如今在这养济院虽好,但民女有手有脚,实在不能白吃白喝,奴婢愿卖身为奴伺候太子殿下。” 陆云川听见她的遭遇,心有同情。 “你若只是想找个活干,我可以安排你在这养济院做事,不必去宫里做奴才。宫里的规矩大,宫女未满二十五岁不得出宫,也不能出嫁。” 留在养济院干活,过几年还能遇到一个男人嫁了,过平凡的日子。 方霞苦笑:“经历了这样的事,还能有谁要民女呢?”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人言可畏,街头巷尾的议论足 以摧毁一个人的名声。如今养济院周围的百姓,都知道她就是人贩子手里出来的姑娘,谁还会要她? 既然如此,还不如去宫里做宫女,至少没人知道她的从前。 陆云川听罢,叹了口气。 方霞坚持,他也不好拒绝,吩咐下人带上她。 临走,沈清兰看着擦眼泪的方霞,低声道:“那天,多谢你救了珠月一命。” 若不是方霞掉头回来,珠月可能真的要出事。 此刻君世景和陆云川都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沈清兰和方霞,她擦了擦眼泪笑了,道:“其实我一开始不想回来的,但我想想反正我贱命一条,你的珠月姑娘两个人清清白白的,不能受这种侮辱。” 沈清兰忽然鼻子一酸,抱住方霞。 “宫女不好当,但太子良善,你有他的照拂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叫人递信给我,就当是报答你救了珠月的恩情。” 方霞含着泪点点头。 沈清兰上了马车,方霞也跟着太子身边的下人走了。 养济院里的其他姑娘,不是继续留在这里,就是投奔自己的亲戚。沈清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希望她在宫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第92章 宠幸丫鬟 回府后先去了趟静颐院。 冯嬷嬷见着沈清兰,即刻迎上来,小声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这几天一直念叨呢。” 冯嬷嬷是知道实情的,前两天还去侯府看过沈清兰,也是她一直帮着瞒宋婉吟。 沈清兰见宋婉吟没发现便放心了,拍拍冯嬷嬷的手进去,宋婉吟见着她十分开心,“怎么回来了也不通报一声,悄默声就来了。” “母亲身体好些了吗?” 宋婉吟笑道:“早没什么大问题了,倒是你在侯府……” 沈清兰怕她问自己在侯府做什么,紧张的张嘴,宋婉吟却道:“你虽然和世子有婚约,但老这么住在那也不好,旁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沈清兰的心松下来。 “母亲说的是。” 宋婉吟无意苛责,怜爱的看着她,“眼看没几个月就过年了,等年后过了门,娘就没多少日子看你了。” 沈清兰连忙拉住她的手,“娘……” 宋婉吟连忙笑笑,别过脸擦眼角的泪水,“瞧我,说这些干嘛。” 一直陪着吃完午饭,沈清兰才出来。 临走时,冯嬷嬷叫住沈清兰,低声道:“夫人这些天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小姐来,夫 人高兴多了。” 沈清兰连忙问:“母亲身体不舒服吗?” 冯嬷嬷摇头,“身上的毛病早就好了,是心结。夫人这些天总和奴婢说,今后陪着小姐的日子不多了,夫人是舍不得小姐。” “小姐若是得空,多来静颐院坐坐,夫人心里也好宽慰些。” 沈清兰想起这些日子确实忽略了母亲,内心愧疚,连忙道:“明天我也会过来的,劳烦嬷嬷多照看母亲。” 相反,沈德文那边,却怡然自得。 沈清兰前脚刚进春熙院,青禾后脚就跟进了屋,“小姐,有点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青禾性子稳妥,一直替自己守着院子,沈清兰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什么事?” 青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凑到沈清兰耳边:“老爷宠幸了书房的一个丫鬟。”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她。 “属实吗?” 青禾为难道:“就昨天的事,奴婢听见一点风声便去打听了,瞧那丫鬟的模样,恐怕是真的。” 沈清兰本想喝杯茶休息,这下哪里还有喝茶的心思。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不清楚,但事情应该还没传开,老爷也顾及自己的面子。”青禾 道。 沈清兰气极反笑,“他还知道面子,这都什么年纪了,还宠幸一个丫鬟,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她以为沈清玉走后,沈德文顶多是在院子里作作妖,现在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丫鬟现在在哪?” 青禾领着沈清兰出去。 没一会到了下人的住所,青禾指着前头一个在台阶旁磕瓜子的丫鬟道:“就是她,名叫水荷。” 沈清兰看了她一眼,觉得脸生,“以前没见过。” “前阵子刚来的,长的有几分姿色,分去老爷的书房还没有一个月。” 还没有一个月就把沈德文勾引了,看来还真有几分本事,沈清兰走过去,“你就是书房的水荷?” 水荷见是沈清兰,连忙站起来,不知所措的问:“正是奴婢,大小姐这是……” 沈清兰见四周没人,也不去屋里了,问她:“府里的下人都住在下人房,你却单独一个院子,是父亲赏你的?” 水荷羞涩的点点头。 沈清兰又看着她身上的衣裳,还有头上的发饰,明显不是她一个丫鬟能买得起。 水荷见沈清兰脸色不善,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娇娇柔柔道:“老爷宽厚,所以才赏奴 婢这么多东西,大小姐这是动气了?” “但这些都是老爷的意思,奴婢不敢违背,大小姐不如去和老爷说说吧。” 沈清兰眯起眼看她。 这小丫鬟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满脸的得意之态,不免让沈清兰觉得好笑。 “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废话,直接带下去。” 水荷慌了,大叫道:“你要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是老爷的女人,你们要动手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青禾为难的看着沈清兰。 沈清兰冷笑一声,上前几步,逼的水荷靠上柱子,“你应该知道,以你的身份,我爹是不会给你名分的。” “你现在走,还能落得个清清白白,我再给你一笔银子,足够你活上一辈子。” 水荷有些怵沈清兰,但却不信她的话,咬着牙道:“不可能,老爷说了会娶我的,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沈清兰气的说不出话。 正要叫人动手,沈德文冲过来,怒视着沈清兰,“你要做什么?” 沈清兰回头看着自己这个荒唐的爹,冷冷道:“应该是我问您,您要做什么吧?” 沈德文被她眼神看的有些心虚,气势弱了一大截,道:“ 水荷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你们岂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动她?” 水荷立马惨叫一声,扑到沈德文怀里。 “老爷我好怕,大小姐说要打死我,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 沈德文连忙抱紧怀里的人,一句一句哄着。这荒唐的模样,让院子里的下人见了,都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沈清兰气的脸黑,冷冷看着两个人,“父亲的意思,是要留下这个丫鬟,做姨娘?” 沈德文一下清醒了。 且不说他这把年纪了,再娶一个姨娘叫人笑话。 就说水荷的身份,也不可能进沈府,好说歹说沈家也是有爵位的,怎么能纳一个奴籍的姨娘? “这……” 沈德文为难了,看着怀里的人,放也不是抓着也不是。 沈清兰看不下去,直接开口:“把人带下去!” 水荷被几个下人拖住,当即惨叫起来,朝沈德文痛哭,“老爷,老爷救我,老爷您真的不要奴婢了吗?” 可怜巴巴的模样,当真把沈德文哭心软了。 他上前两步,正要拦住,沈清兰悠悠开口:“父亲,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您猜上京城的百姓,和您官场上的同僚,会怎么议论?” 第93章 帮你一把 沈德文顿时清醒。 他自己也知道,宠幸一个丫鬟确实荒唐,可这个丫鬟实在合他的心意。 眼看着水荷被带走,沈德文对眼前面色冰冷的沈清兰越发厌恶,大吼道:“你现在真是越发有本事了,这府里的事情你一手遮天!” 沈清兰看着怒发冲冠的他,分明就是无能狂怒,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父亲,您若是舍不得,现在可以把人留下。” 沈德文又不说话了。 沈清兰内心冷笑,对沈德文越发鄙视。 他今日若是真的有勇气留下水荷,她还能敬他做了一回敢爱敢恨的事,实际上他还是这般自私自利。 越过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沈清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青禾跟在身后问:“水荷怎么处置?” 沈清兰想了一下,掉头去后院。 水荷被人带到了一个闲置的院子,正不甘心的大哭大叫,嬷嬷担心事情传开,扯了块布将她的嘴堵上。 沈清兰过去的时候,水荷已经闹得没力气了,坐在屋子里怨恨的看着门口。 “你就那么见不得别人好?” 沈清兰看着她,反问道:“你就那么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水荷别过头不说话。 嬷嬷从外面端来一碗避子汤,沈清兰递到她面前,道:“把这个喝了吧,我会给你五百两银子,身契还给你,这些钱够你后半辈子嫁人生子。” 水荷恨恨的看着她,呸了一声,“五百两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 她可不是什么目光短视的人,如今这沈府里没有姨娘,只有一个常年不出门的夫人,她要是得宠,还愁没有五百两? 沈清兰也不恼,不急不缓的和她说:“道理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进沈府的。” “若是有一点可能,刚才父亲就会留下你。” 水荷听完更气了。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可只要沈德文喜欢她,有什么不行的呢?都怪沈清兰,怪她在其中挑拨,水荷满目怨恨的看着她。 沈清兰见她还是不肯死心,以退为进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自己说服父亲,我就让你留下来。” 水荷当即站起来,“真的?” 沈清兰看着她这个模样,只觉得天真。 她入府才不过几个月,还不知道沈德文的真德行,过了今晚她就会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今晚,我让父亲过来见你一面, 能不能留下看你自己了。” 说着沈清兰离开。 晚上,沈清兰以水荷想再见沈德文一面为由,把人带过来。 水荷一见沈德文过来,高兴的宛如看见了希望,“老爷,老爷您总算来了,荷儿还以为再也看不见老爷了。” 沈德文到底是喜欢水荷,心疼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水荷哽咽的摇摇头,“只要是为了老爷,荷儿就算吃再多的苦也值得,老爷您带我离开好不好?” “荷儿无父无母,离开老爷身边,就不知道去哪了。” 水荷水光盈盈的眼睛看着沈德文。 纵然她不是沉鱼落雁之姿,但胜在年轻,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自己,沈德文动了恻隐之心。 可是…… 沈德文叹了口气,扶着水荷起来,哄道:“你要实在无处可去,留下也行,只是名分上要亏待你了。” 水荷愣住。 沈德文见她这样,连忙道:“你那天不是和我说,只要能伺候我就行了,名分不在乎吗?” 水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只不过是用来哄人的屁话,当然不可能作数。 再说了,沈德文如果真的对她好,怎么可能连一个 名分也不舍得给? 水荷不肯放弃,继续哭着求:“可是老爷,荷儿只有您一个男人,您真的要让荷儿无名无分,一辈子被人唾弃吗?” 沈德文别着脸道:“有我在,谁敢说你?” 水荷气愤的咬唇。 她现在算是明白沈清兰的意思,沈德文根本没想过要对她负责! 气愤,怨恨,水荷对沈德文也没有好脸色。 没有名分,她就永远只是一个丫鬟,到时候能捞到什么? 沈德文见水荷变脸,内心也不可置信,后退道:“荷儿,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我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 水荷狠狠擦掉脸上泪水,干脆撕破脸皮,“不给我名分,我还跟着你做什么?” 水荷明白自己长得好看,还年轻。与其在沈德文这里耗着,还不如出去重新找个有钱人,她就不信自己还翻不了身! 沈德文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气愤的看着水荷,甩袖出去。 沈清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屋里动静,但看见沈德文怒气冲冲的出来,猜也猜到了过程。 “现在你知道了吧?”沈清兰道。 水荷气的说不出话。 沈清兰招招手,示意嬷嬷把避子汤端上来。 水荷 看着那一碗汤药,想也没想的打翻,“用不着这种东西,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 沈清兰楞了一下,随即意外的看着她。 水荷一脸厌弃道:“老东西都多大年纪了,能有什么?” 沈清兰听罢沉默,示意嬷嬷出去。 屋里已经没了旁人,水荷也冷静下来,沈清兰问她:“离开沈府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水荷没说话。 她现在对沈家人都十分厌恶,只想早些离开。 沈清兰慢悠悠道:“重新去别人家做工,然后继续勾引主人家,试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水荷冷冷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了?我想过好日子有错吗,你的目的得逞了,还想来嘲讽奚落我吗?” 沈清兰却笑了,缓缓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攀上一个厉害的男人,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水荷愣住。 “你什么意思?” 沈清兰打量着水荷,年轻又漂亮,最关键是有一颗想往上爬的心,虽然行为粗鄙了些,但这些都可以教。 最关键的是,她和沈德文没什么实质性的事,清清白白。 “你知道,府里的二小姐是怎么进王府的吗?” 第94章 一定会收 水荷楞住。 “你……你的意思是……” 沈清兰缓缓道:“二小姐回府的时候,想必你也见过了,如今是过的如鱼得水,你若是有心,我未尝不可以帮你一把。” 水荷呆呆的看着沈清兰。 她确实见过沈清玉,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还是让她难以忘怀。沈清玉身上最不值钱的一只耳环,都是她一辈子没见过的好东西。 当时她还想着,若是能成为沈德文的女人,这些东西是不是自己也能有了。 可她从没想过跟沈清玉抢男人啊! 况且那可是王爷。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但王爷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样的?”水荷有自知之明,就连沈德文这个老头子都不愿意娶自己,更别说是王爷。 沈清兰却摇头。 “父亲不肯娶你,是因为他谨小慎微,顾忌自己在朝中的名声。” “端王不一样,他是王爷,府里有十几个女人都不过分。更没人敢议论他的后院事,除非那些人不要命了。” 水荷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狐疑的盯着沈清兰:“你存的什么打算?” 她可不相信沈清兰会这么好心。 沈清兰也懒得 和她绕弯弯,直接道:“你虽然进沈府晚,但也应该知道一些府里的事,我和沈清玉之间不合已久。” “如今她进了王府,整日逍遥快活,我看不顺眼。要是有个人能分走她的宠爱,我自然开心。” 这么一说水荷就明白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真的能让王爷娶我吗?”水荷还是不太相信,毕竟王爷这种人物,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沈清兰胸有成竹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教你很多东西。” 将水荷带出去,沈清兰心情大好的回了春熙院。 珠月看见沈清兰这样,偷笑着道:“小姐,您这招也太坏了。” 沈清兰笑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无辜道:“坏吗?” 自从知道是沈清玉派人打晕自己,试图卖去窑子,她就在筹谋这个办法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姑娘,正好水荷撞上。 大胆,直接,长的有几分风情,和沈清玉这种矫揉做作的人,完全不同。 至于和沈德文这档子事。 她倒是很好奇,沈清玉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想着,沈清玉从柜子里拿了些胭脂水粉,以及银子,吩咐道:“去外面重新给她做几套衣裳,再 请几个会调教人的嬷嬷,好好教教。” 没过两天,沈清玉决定亲自去看看。 珠月在外面置办了一处宅子,水荷这些天就住在里面,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之前那些俗气的衣裳和发饰统统丢了,从头到脚换了一副新模样。 沈清兰进去,便看见一个身着玫红色长裙的艳丽女子,靠在树旁摇扇,眉眼间皆是风情。 下一秒,水荷从凳子上跳起来,抓着嬷嬷问:“我这样对不对?” 方才一瞬间的惊艳荡然无存,沈清兰无语了一会,过去问:“学的怎么样了?” 水荷连忙道:“这几个嬷嬷倒是厉害的,就是这教的会不会太放荡了点,我这扭着腰肢抛媚眼的,王爷会不会嫌我不正经啊?” 沈清兰坐下道:“叫你装大家闺秀,装得来吗?” 水荷连忙摇头。 “那就行了,你本也不是去做什么当家主母,没必要端庄持重。只要能抓住王爷的心就行了,至于手段露不露骨,不重要。” 水荷恍然大悟,高兴的扭着屁股,在沈清兰面前转圈,“那你看看我这样行不行?就是我瞧着脑袋上这簪子还不够好看,等我进了王府,定要换上金子,全金的 。” 沈清兰眯着眼睛看她,水荷确实和别的姑娘不同。 玫红色这般俗气的颜色,若是穿不好就是难看,但在她身上却别有一方风味。 若是真如她所说,簪上满头的金子玛瑙,但也不至于难看。她好像天生就适合这些俗气的东西,堆的越多越好看。 沈清兰笑了笑,道:“行了,继续跟着嬷嬷练吧,等过几个月我就安排你去见王爷。” 水荷立马笑开了花。 离开院子,芙蕖看着胸有陈竹的沈清兰,忍不住道:“小姐,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是想说,端王定会调查水荷的底细,知道她是从沈府出来的,定不会收是吗?” 芙蕖点头。 沈清兰却笑了,道:“放心,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定会收。” 一恍眼半个月过去。 天气越来越冷,外面的酒馆倒是生意愈好,时常见人聚在一起喝酒驱寒。 珠月带着练了一个月的水荷过来,已然大变了模样,之前粗俗不堪的丫头模样已经不再,反而有几分妖娆风情之姿。 走起路来或是说话,都不会叫人觉得违和,倒是里里外外彻底蜕变了。 沈清兰十分满意,将人领 到酒馆后门,道:“当初沈清玉就是在这个地方,得了端王的宠幸,今日你若是有本事,明日大约就不用回那个小宅子了。” 水荷激动的脸都红了。 却又有些紧张,她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生怕一切努力付诸东流,“王爷真的会收留我吗?” 沈清兰肯定的说:“一定会。” 水荷不知道沈清兰为什么这么肯定,只觉得是自己美若天仙,没有男人能拒绝。 高高兴兴的进了酒馆,里面已经有打点好的伙计,端着一壶酒给水荷,“就在那里面,你送进去。” 水荷高兴的都不知道藏着笑。 轻轻推开包厢的门,一股腻人的脂粉味飘散开,里面三个人统统看过来。 大家都喝的有些醉醺醺,但看见一个衣着艳丽,容貌娇艳的美人,立马兴奋起来,“今儿个怎么是个小娘子来送酒?伙计呢?” 水荷往陆士齐的方向跪,把托盘上的酒拿下来,给他倒酒,“今天客人太多了,伙计他忙不过来。” 说话间,身子往陆士齐这边倚。 众人见水荷这么明显的动作,知道她是看上了陆士齐,连忙道:“王爷,好福气啊,这美人可之前从来没见过。” 第95章 威胁 陆士齐听见众人这么说,附和着笑了两声,抬起水荷的下巴。 原以为会看见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却没想到水荷眼巴巴的看着他,眼底的欲望和想法一览无余,一点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倒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陆士齐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家酒馆向来只有男伙计,怎么招了个姑娘?” 水荷也不会骗人,嬷嬷教的时候也没教她怎么骗人,只能如实道:“奴家叫水荷,不是在这做工的。” 其他人听了笑的更大声,起哄道:“不是在这做工,那就是特意为了王爷而来咯?” 这样露骨的话说出来,水荷也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唇望着陆士齐。 “奴家倾慕王爷已久,这才买通了外面的伙计,想来伺候王爷,求王爷不要赶奴家走好不好?”水荷拉着陆士齐的手撒娇。 这般放得开的女子众人也是第一次见,纷纷投去心痒难耐的目光。 水荷见陆士齐没有反应,心一横,抬手抚上陆士齐的胸口。众人见状,连忙找借口溜了,房间里一下空了。 水荷也是豁得出去,她来之前已经喝了偷偷找大夫开的生子秘方,要是怀孕了陆士齐就算不喜欢她,那也没得跑! 只是刚解开陆士齐的外衣,就忽然被掐住 下巴,摁在地上。 陆士齐眼神阴鸷,“谁派你来的?” 水荷哪里见过这阵仗,吓的尖叫,但陆士齐在里面也没人敢开门,下巴上的疼痛反而更深。 陆士齐将人翻过来,掐着脖子威胁:“到底是谁派你过来的?” 水荷想也没想的说:“是,是沈大小姐。” 陆士齐松开手。 水荷惊恐的看着他,任她怎么也想不到,风评那么好的那个人,会突然发了疯一样掐自己,这下是什么心思都没了。 陆士齐继续问:“她让你来做什么?” 水荷一五一十的说:“让,让奴家来接近王爷。” “然后呢?” “然后……”水荷哪里还知道什么然后,哽咽着,“没然后了。” 陆士齐再次掐住她的脖子。 水荷吓的梨花带雨,连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沈大小姐说要帮我,帮我接近您,我想进王府。” 陆士齐见她衣服吓破了胆的样子,嘴里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继续问:“她为什么要帮你?” 水荷犹豫了下。 但看见陆士齐的眼神,便吓的什么都交代了,“因为沈侍妾,沈大小姐看不过沈侍妾如今逍遥自在,说要让我去分掉沈侍妾的恩宠,这样她就开心了。” 陆士齐听完皱眉。 就这? 陆士齐掐着她的下巴,语气冰冷道:“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你今天没命从这里出去。” 水荷也不知道要交代什么,吓的痛哭。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什么都交代了,王爷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我就是想攀个高枝,我怎么知道会这样,王爷你不喜欢我也不能杀我,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陆士齐怀疑的目光打量她。 从头到尾,这个姑娘都没有露出多少破绽,要么是她真的傻,要么就是装疯卖傻。 陆士齐松开手,怜爱的擦掉水荷脸上泪水,缓了语气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说你想跟着我?” 水荷哭得上不来气,疯狂摇头。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心思想着嫁进王府,能保命就不错了。 陆士齐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王府里的侍妾,和沈侍妾平起平坐。” 水荷哭声顿时噎住。 她听见了什么? 有没有搞错? 不明白陆士齐搞什么名堂,但总之看这个状况,自己也没办法拒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这些,但最后稀里糊涂的进了王府,也算心满意足了吧? 很快,水荷就缓过来。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进了王府,完成了出人头地的第 一步。之后只要拉拢王爷的心,她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这般想着,水荷的胆子也大了,慢慢靠近陆士齐。 不管这个端王脾气秉性到底如何,他现在是自己的摇钱树,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得讨好他,水荷十分识趣的赔笑。 从包厢里出来的事实,几乎整个酒馆的人,都在往这边注目。 方才里面的动静有多惨烈,大家也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敢进去而已。如今见两人都好好的出来,酒馆老板也松了一口气。 当晚水荷就被带回了王府。 一个时辰后,沈清兰在春熙院也收到了消息,事成了。 芙蕖有些惊讶,道:“端王明知道水荷是小姐的人,为什么还要留下?”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留下。” 沈清兰道:“水荷这人心思单纯,眼里脑子里只有银子,陆士齐就算逼问也逼不出更多来,为了以防万一只能把人留在身边。” 像他这样一个心思隐忍,长期蛰伏的人,一定会习惯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所以,沈清兰断定他肯定会留下水荷。 芙蕖恍然大悟。 “可是,咱们把水荷安插过去,不就是为了在王府留一个自己的人吗?如今王爷盯着水荷,这步棋就没用了。” 沈 清兰摇摇头。 “我什么时候说,水荷是一步监视王府的棋?” 至始至终,她安排水荷,就是为了恶心沈清玉。实际上,真正的眼睛还在后头,陆士齐现在专心盯着水荷,应该很难注意其他地方吧。 芙蕖惊讶的看着她。 沈清兰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随后往炭炉里一烧,道:“这还是和我你家世子一同商量出来的办法呢。” 既能恶心沈清玉,又能在王府安插人手,一举两得。 此时此刻,端王府。 沈清玉自然进了王府,表面日子过的风光无限,其实并不是那么如意。 原以为没有王妃,她进王府后就能一手遮天,没想到府里还有一群难办的下人。每个都是陆士齐身边的老人,大家各司其职,根本没把沈清玉当回事。 沈清玉心中虽然不满,但也不能对这些下人做什么,只能想办法早点怀上孩子。 若是有了孩子,她的地位自然就稳固了。 可是陆士齐并不常常在她这里留宿,大多时候睡在自己的院子里,沈清玉往往要花费许多心机,才能让人过来。 今晚,沈清玉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还拿出了自己苦练了三个月的琵琶,在院子里等陆士齐。 却等来陆士齐带着一个女人回府的消息。 第96章 慢慢清算 水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十分上道,并且很会讨人欢心。那些寻常女人不会用的手段,陆士齐看来很是受用。 沈清玉怒气冲冲赶过去的时候,便听见屋内一阵旖旎的笑声,霎时间脸就白了。 采月面无表情的拦住她,“沈侍妾,王爷今日疲乏,已经休息了。” 沈清玉气的脸都歪了。 “那女人是谁?” 采月没有回答。 沈清玉没有办法,既撬不开采月的嘴,又不敢对她做什么,干脆看了婉儿一眼。 婉儿会意,连忙冲过去和采月推搡起来,嘴里大喊着:“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沈侍妾吧,我们主不好了。” 吵闹的声音传到屋内。 水荷靠在陆士齐怀里,娇俏的说:“王爷,外面那些人在吵什么呢?” 陆士齐心里明白是沈清玉在闹,但他此刻不想出去应付她,于是摆手道:“让她们下去。” 没一会,外面的动静更大了。 陆士齐的心思也没了,水荷见状连忙道:“要不王爷还是出去看看吧,免的沈侍妾真闹起来,打扰了王爷的兴致。” 陆士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水荷扭着头发 尖道:“说起来,奴婢之前在沈家做活,沈侍妾还是奴婢的主子呢。如今她来了,奴婢自然要见一见。” 陆士齐眯着眼睛打量她。 水荷突然想起之前在酒馆的事,怕陆士齐生气,连忙道:“不过奴婢都听王爷的,王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陆士齐看着她那一副小心讨好的模样,说不上多喜欢,倒是被伺候的挺舒心。 搂着水荷出去,沈清玉正梨花带雨的站在外面。 “什么事?” 沈清玉没想到这才多久,陆士齐就有了新欢,红着眼睛瞪着水荷,“奴家晚上有些不适,本想着算了,但身边的丫鬟担心奴家身体,这才惊扰了王爷。” 说着跪下来,娇娇柔柔道:“都是奴家御下不严,请王爷恕罪。” 说是身体不适,但却装扮的十分美丽,一看就是过来勾引人的。水荷同样是女人,自然把她那点小心思看的透透,不过她可不像沈清玉这样会装。 “既然沈侍妾病了,那赶紧去请大夫吧,别耽误了王爷休息。”水荷靠在陆士齐怀里道。 沈清玉恨不得把她这张妖媚的脸撕了。 但陆士齐在这 ,她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希望陆士齐能陪着自己。 以往,只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陆士齐就会心软。 但这次,陆士齐却道:“既然病了,就回去好好休息。” 沈清玉惊讶的看着他。 陆士齐其实很清楚她那点小心思,平时也乐得配合,但今天他的兴致在水荷身上,实在不想和沈清玉演什么恩爱戏码,带着水荷转身。 沈清玉急了,上前两步,“王爷!” “您真的不来看看妾身吗?” 陆士齐皱眉,眼神有些不耐烦,道:“等你好了我再去看。” 说着迫不及待的抱起水荷,往屋里走。 大胆的动作吓的水荷发出一串笑声,抬首间得意的看了沈清玉一眼,搂住陆士齐的脖子。 沈清玉指甲狠狠扎进肉里。 采月冷冷将人赶出去,语气越发冷漠:“沈侍妾,王爷已经说了让您回去休息,若您再闹恐怕会惹王爷生气。” 沈清玉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眶竟然红了。 “里面那个是小浪蹄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通房丫头罢了,还真当自己有多少本事了?” 采月的脸色冷了几分。 婉儿连忙拉了拉沈清玉,怕她再说什么更过分的话,匆匆离开。 “小姐,您就算生气,也不能对采月姑娘那般说话,她不是普通的丫鬟。” 采月是从小伺候陆士齐的人,虽然没有名分,但地位在王府是众人皆知的。 陆士齐的院子连沈清玉都不能随便进,采月却可以在里面伺候,由此便可见一斑。 沈清玉当时正在气头上,此刻却冷静下来,自己确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紧张道:“那,那怎么办,她会不会记仇?” 婉儿也不知道怎么办。 沈清玉刚进王府的事实,了解到采月地位不俗,刻意拉拢过。可采月油盐不进,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沈清玉实在没有突破口。 现在好了,人没拉拢到,反而得罪了。 沈清玉紧张的抓着裙摆,忽然见外面人影晃动,采月带着几个丫鬟过来。 “王爷的吩咐,沈侍妾既然病了,就好些在院子里养病,身边也用不着这么多丫鬟吵闹,撤掉一半的下人。” 说完便有人开始出去。 沈清玉慌了,“你们干什么,这真的是王爷吩咐吗? ” 采月冷冷看着她。 “沈侍妾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王爷。不过奴婢提醒您,王爷此时正在休息,您贸然过去怕会打扰王爷。” 沈清玉看着她冷冰的表情,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她使的手段。 “是你,是你向王爷告状对不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沈清玉气的咬牙。 “凭什么……” 沈清玉知道采月不似普通丫鬟,可她不过随便呵斥了一句,王爷居然就让自己禁足,难道自己还比不过一个通房吗? 眼睁睁看着院子里的下人被撤出去,一下变的空荡荡,院门也被锁上。 沈清玉扑过去,疯狂拍门,却没有得到一点反应。 夜色寂寂。 春熙院里,沈清兰靠在矮桌上剪烛芯,火光跳跃一下发出噼啪的声音,里外安静祥和。 “你说这会,沈清玉是不是已经见着水荷了?” 珠月笑着道:“水荷姑娘被带进王府已有一个时辰,估计知道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沈侍妾就嚣张不起来。” 沈清兰轻轻勾了下嘴角。 不着急,这还只是个开始,那几天在马车上受的罪,得慢慢和她清算。 第97章 你敢动手吗? 安排完水荷的事情后便闲下来,天气越来越冷,沈清兰也不爱出门,窝在院子里替宋婉吟看账本,外面的事倒也没落下。 比如沈清玉被禁足了半个月。 原本是要禁一个月的,沈清玉求了许久,才让陆士齐放她出来。 吃了这次教训,沈清玉安分了许多,至少不敢正面和水荷起冲突,也越发不敢得罪采月。 但水荷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她从小摸爬滚打,最会看人脸色,也十分会讨好人,半个月时间就和王府里老人熟络了。 再加上陆士齐的名分一给,地位比沈清玉还高出几分。 沈清兰看着信纸上轻飘飘几个字,仿佛能看到沈清玉气急败坏的模样。 要说矫揉造作,沈清玉是一顶一的厉害,但论讨好伺候人的功夫,水荷不知道甩她几条街,想也知道是谁更受欢迎。 “水荷这才刚进王府, 之后还有得她受。”沈清兰冷笑着,将信纸烧掉,披上大氅出门。 外面絮絮下着雪。 照例去静颐院陪陪宋婉吟,才走到一半,忽然一个人冲出来,狠狠扇了沈清兰一巴掌,“贱人!” 沈清兰踉跄一步,摔倒在雪地里。 沈清玉还想动手,芙蕖先一步擒住她手腕,将人狠狠一推,“放肆!” “你想对小姐做什么?” 沈清玉在假山上撞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仍旧狠狠看着沈清兰,“你好毒的心思啊,把水荷这个贱人安插进王府,我打你都是轻的。” 沈清兰摸了摸发烫的脸,扶着珠月的手起来。 “看来你在王府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沈清兰似笑非笑道。 这种轻飘飘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沈清玉。 从她禁足出来后,便在调查水荷,直到发现她在沈府做过活。从那一刻开始,她就 知道这人是沈清兰安排来的,所以没想那么多就找了个借口回来。 不顾刚刚被芙蕖推的那一下,沈清玉扬起手还要上前。 芙蕖见状还要上前,却被沈清兰拦住,冷静的目光看着她,“你敢动手吗?” 沈清玉高举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握紧。 婉儿连忙跪下,“小姐,咱们不能冲动啊,大小姐现在是世子妃,您打了她世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上回因为沈清兰被灌酒的事,君世景闹到宫里,太子亲自登门道歉的事情,已经在上京城传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沈清兰就是君世景的心头肉,谁要敢动她就是自寻死路。 沈清兰嘲弄的看着她,轻声道:“有这个心思,不如想想怎么挽回王爷的心,不然越闹下去,王爷只会对你越来越厌烦。” 沈清兰颤抖着放下手。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 这样害我?” 沈清兰眼神一沉,掐住她的下巴将人推在假山上,冰冷道:“你问我为什么?” “我才应该问你为什么吧?打晕的人是谁安排的,又是谁授意将我卖给人贩子?你自己做的事情,不会都忘了吧?” 沈清玉睁大眼看着她。 慌张的躲避视线,沈清玉紧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清兰冷笑,“不知道没什么,我知道就好。” “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统统都给你记着。” 明明是不重的语气,沈清玉却觉得背后一阵冷汗,紧张的吞咽口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沈德文惊讶的看着两人,大声道。 沈清兰云淡风轻的拂了拂身上的雪,重新打起伞,“没什么,只是刚才妹妹差点摔了,我扶了一把而已。” 沈德文狐疑的看着沈清玉,“是 这样吗?” 沈清玉仍心有余悸的看着她。 沈清兰微笑着,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只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沈清玉只得点点头。 沈德文便也没有多想,替沈清玉拂了拂雪,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在外面受冻,快进屋去烤火。” 等回到屋里,沈清玉的手脚还是暖不起来。 她紧张的抓着婉儿的手,结巴道:“怎……怎么办,她都知道,她全部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肯定是有证据,会不会把我抓起来,我应该怎么办啊?” 婉儿也很害怕,但还是安慰沈清玉道:“别担心,大小姐既然没有让世子插手这件事,就说明还没办法对您定罪,所以只能私下报复。” “咱们不要露出马脚就好了。” 沈清玉觉得有几分道理,连连点头,“对,你说的对,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第98章 闹够了吗? “那几个人已经离开京城了,只要没有证据,她就不能对我怎么样。”沈清玉不停的安慰自己,“不就是安排了个贱人为难我吗,我就不信解决不了。” 说着,沈清玉找到沈德文,哭诉自己在王府受人欺负。 沈德文在乎女儿,当即生气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越到你的头上?” “我听她说,原是家奴出身,在沈府当过一阵子的差。” 沈德文听闻更加生气。 “好大的胆子,她叫什么名字?” “水荷。” 沈德文一愣。 他震惊的看着沈清玉,“你说什么?” 沈清玉不明白他反应怎么这么大,重复了一遍:“那个丫鬟叫水荷,之前在沈府待过一阵,父亲可记得?” 沈德文哪里会不记得。 他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忽然越过沈清玉大步朝外面去,直奔春熙院。 沈清玉惊讶的看着他,一路跟出去,看着沈德文进了院子大声呵斥,“沈清兰,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沈清兰把下人屏退,淡淡的看着他,“我做了什么?” 沈德文都没脸在沈清玉面前说这件事,只能道:“水荷,水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 清兰无辜道:“水荷怎么了?” 沈清玉觉得这情形不太对,拉着沈德文问:“父亲,发生什么了?” 沈清兰脸上笑容浅浅,开口道:“妹妹还不知道吧,水荷是之前新来的丫鬟,父亲很是喜欢,还想要收了做姨娘呢。” 沈清玉惊讶的倒吸一口气。 “你……你说什么?” 沈德文羞愧的不知道脸往哪放,只能愤怒的看着沈清兰,“水荷是你安排出府的,为什么会进了王府,跟玉儿争宠?” 沈清兰故作惊讶的捂住嘴,“父亲,您说什么呢?” “我给了水荷姑娘银子让她出府,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了,她去哪里女儿怎么会知道。” 沈德文怀疑的看着她,可沈清兰脸上表情无懈可击,完全看不出破绽的样子。 又想起水荷那日和自己翻脸,怀疑她本就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但为什么就这么巧,偏偏傍上了端王? 沈清玉还沉浸在震惊中,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德文,“父亲,您糊涂啊!” 她打死都没想到,水荷居然和她爹有一腿。 沈德文连忙道:“不是,玉儿你听我说,我和水荷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身旁寂寞,想 找个人说说话。” 沈清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清兰在一旁戏谑的看着两人,静静看一出好戏。 沈德文自觉没脸,也不想再待下去。 片刻后,沈清玉愤恨的开口:“水荷就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明知道她勾引过父亲,还让她进王府!” “你不怕王爷知道后,把她杀了吗?” 沈清兰笑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沈德文和水荷之间的事情本就隐秘,就算是府里的下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陆士齐查也查不到。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只要我将这件事说出来,水荷就完了,你的诡计也别想得逞!”沈清玉咬牙道。 沈清兰却一点都不急。 “水荷完了,你爹也会完,整个顺德侯府都会完。” 堂堂王爷的女人,居然和自己的老丈人有一腿,这件事传出去简直丢皇室的脸面,水荷必死无疑,沈德文和沈清玉也会受牵连。 想到这一层,沈清玉脸色变白。 沈清兰轻飘飘的说,“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水荷,你还要想办法替她藏着这个秘密,否则她哪一天不想活了爆出这个秘密。” “她是孑然一身自己死了,但 你和你爹可统统都要完。” 沈清兰咬牙,恨不得将眼前人撕碎! “好,好!” “沈清兰,你真是好厉害的手段,将这么一个人安插到我身边,存心不让我好过是吗?” 原本对水荷只有嫉妒,现在沈清兰恨不得杀了她。 甚至一想起水荷这个名字,想起那张脸,她就忍不住想打死这个贱人。 可她又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忍着,忍的她抓心挠肝,生不如死。 沈清兰拖着下巴,无辜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只是为沈家着想,想必父亲也不会让你把这件事说出来。” 沈清玉咬牙切齿的离开。 临走前,沈德文特意找到她,言语中万般嘱咐,一定要把他和水荷的事瞒下去。若是让端王知道,她们沈家就完了。 沈清玉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 但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只能抓着沈德文的手臂,哭着道:“爹爹,这一切都是沈清兰做的,她就是要害女儿和沈家,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 沈清玉声泪俱下,让沈德文一阵心疼,内心不由得也动摇。 虽然没有证据,但水荷的事分明就是她处理的,如果不是她安排的还能有 谁? 想到这,沈德文怒气冲冲去找人。 走到一半,沈德文又掉转方向,往静颐院去。 沈清兰正看书呢,忽然看见珠月急匆匆跑过来,“小姐,老爷不知怎么了,在静颐院冲夫人发火。” 沈清兰站起来,“你说他去静颐院发火?” 珠月点头。 她在园子里的时候看见宋嬷嬷找她传信,才知道静颐院出事了。 沈清兰眉头一皱,当即想到是沈清玉吹的耳旁风,叫来芙蕖,“你去跑一趟,把宋大夫请过来。” 芙蕖会意,当即动身。 沈清兰去到静颐院的时候,正听见沈德文在里面大声呵斥。 “这种世风败坏的事都做得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荒唐,糊涂!” “我看你这个夫人也别当了,连个孩子都教不好,传出去叫人笑话。” 院子里的下人都噤若寒蝉,看见沈清兰如看见救星。 冯嬷嬷急的直跺脚,“小姐,您总算来了。老爷不知道怎么了,进去就把门关上,也不让奴婢们进去,发了好大一通火。” 沈清兰脸色沉沉,拍了拍冯嬷嬷的手,过去把门推开。 “闹够了吗?” 第99章 前所未有的恐惧 干脆利落的一声低喝,沈德文震惊的看着她,不敢相信这是沈清兰对自己说话的态度。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清兰冷着脸把门关上,看见宋婉吟跪在地上,低着头听训的模样,脸上的怒意越发明显。 “父亲若是还嫌事情不够丢人,大可以去外面说,当着下人的面说!” 沈德文瞪着眼睛看她,却发现沈清兰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 眼神冰冷,愤怒又带有压迫感,沈德文一瞬间竟有些怯,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一样。 沈清兰将宋婉吟扶起来,看见她脸上灰心神情,心里难受,“母亲都知道了?” 宋婉吟没说话,别过脸坐在一边。 沈清兰心疼的握紧拳头,愤怒的看着沈德文。 她之所以那么快把水荷赶出去,就是不想让母亲知道后难受。 沈德文倒好,直接找过来把什么事情都说了,完了还要将宋婉吟骂了一遍。 “父亲,你就是怀疑水荷是我安插过去的,对吗?”沈清兰冷冷看着他,逼近一步,“我现在告诉你,没错,人就是我安排的。” 沈德文睁大眼,连连点头,“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你 个逆女!” 沈德文气的扬起手,要教训沈清兰。 沈清兰一把拦住,语气冰冷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你的宝贝女儿,沈清玉,是她指使刺客将我打晕,卖给行走江湖的人贩子。而你,我的亲生父亲,却丝毫没有想过去找我。” “若不是世子,若不是淮扬侯府派出那么多人马,我现在早不知道被卖进哪个窑子了。” “我只是安了个人在她身边,这点就受不了?” “我是不是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她绑起来卖进窑子,这样您才满意?” 沈清玉声音不大,语气却格外冷冰,一字一句像扎在沈德文心里。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 沈清兰狠狠甩开他的手,眼里没有一丝对父亲的温情,只有看陌生人一般的冷漠,“没错,水荷就是我安排的,但是您能如何呢?” “若是想为你的宝贝女儿出气,那不如我们去外面吵,让整个沈府的下人都听听,您都干了什么荒唐愚蠢的事!” “到时候传进端王的耳朵里,咱们沈家人一起完蛋!” 刀子一样的眼神,沈德文看着 背后直冒冷汗,他分明看到沈清兰不止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他竟有些怕她。 “你疯了吗?” 沈清兰冷笑,“我是疯了,若是您再对母亲有一丁点的过分之举,我大可以拖着整个沈家,让你给我娘付出代价!” 沈德文恐惧的看着她,指尖颤抖。 沈清兰却在这时冷静下来,拂了拂他的衣襟,动作温柔,“父亲,我知道您一直喜欢妹妹,但您应该明白,一个世子妃和一个侍妾,谁更厉害吧?” “您要是为了沈家着想,那就应该听我的,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然后让沈清玉乖乖听话,毕竟以她现在在王府的地位,不拖垮沈家就是好的,提携沈家更是想都别想。” “聪明人会做哪个选择,您应该明白。” 说完,沈清兰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把门打开。 宋卯焦急的等在外面。 芙蕖领着人上来,大声道:“世子听说夫人身体不好,即刻叫宋大夫回来给夫人把脉。” 沈德文僵硬着看她们,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的女儿,他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刚刚居然在威胁自己。 而他没有选择。 沈德文第 一次认识到沈清兰骨子里的狠劲,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跌跌撞撞的离开。 沈清兰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到床边去照顾宋婉吟。 宋婉吟疲惫的闭上眼,脸上神情一下憔悴许多,沈清兰看着心疼不已。 晚上从静颐院出来的时候,沈清兰看着身后的药罐,眼神阴沉。 拦住将要回院的宋卯。 “劳烦宋大夫给我开一张方子。” 宋卯茫然。 珠月踮起脚,在宋卯耳边说了什么。 宋卯当即惊讶的睁大眼,沈清兰连忙道:“不是我用,宋大夫尽管给我开就是,我自有别的用处。” 宋卯只得楞楞的点头。 片刻后,一张方子送到春熙院。 沈清兰看了一眼,当即折起来放进信封,低声道:“悄悄送到水荷手里。” 外面大雪纷飞,已然到了十二月。 临近月底,到了年关,沈府开始置办年货,诸多琐碎的事情堆在一起,沈德文无可避免的要和沈清兰接触。 “这是今年置办的年货单子,还有给下人的赏钱,以及厨房的采购,请父亲过目。”沈清兰翻着账本道。 沈德文一个字不 敢说,点头,“你安排就好,我放心的。” 半个月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现在是真不敢得罪沈清兰,生怕她做出什么拖自己下水的事。 沈清兰也只是走个过场,把账本收起来,淡淡道:“年后,沈侍妾会回来小住两天。” 沈德文紧张的看着她。 沈清兰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秋池院许久没打扫了,叫几个下人去收拾收拾,好叫妹妹住的放心。” 沈德文连连点头。 “哦对了,年后你和世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提上日程了?” 沈德文现在只想着她能早点嫁出去。 沈清兰却像早就看穿他心中所想似的,道:“这点父亲不用操心,您只管像平常一样喝酒逗鸟,自有母亲帮我商议。” “当然,最后都会给父亲过目的。” 沈德文勉强的笑了笑,走出院子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 不满的看了眼身后,沈德文忿忿甩了甩袖子,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分明他才是一家之主,可现如今什么事情都不让他插手,好似这个沈家已然是她们母女两个做主! “早点嫁,早点嫁出去好,养了个白眼玩意!” 第100章 不能厚此薄彼 没有沈清玉作妖的一个春节,过的十分舒心。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沈清玉都会想尽办法出风头,只为了讨更多红包和夸赞。 每每还要贬低,拉踩沈清兰。 虽然如今的沈清兰已经不惧这些下三滥手段,但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 陪着宋婉吟送走了来拜年的亲戚,沈清兰跟着回到静颐院,坐在火炉边说话:“午后沈清玉就回来了。” 虽然嫁出去了,但过年总要回来两天的。 宋婉吟冷淡的点了下头,忽略这个话题道:“等元宵过了,我就去找候夫人商议你和世子的婚事。” 三书六礼已经过了四礼,就剩请期和迎亲。 “我听说城里有个厉害的算命先生,赶明儿叫人去算算良辰吉日。”宋婉吟笑着说。 言谈间,冯嬷嬷进来。 沈清兰见她神色,当即明白了,问:“是不是沈侍妾回来了?” 冯嬷嬷点头。 “眼下正在正堂候着,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按理说外嫁的女儿过年过来,母亲是要出面见上一见的,但宋婉吟显然不想见沈清玉,直接道:“我有些累了,之后再见吧。” 冯嬷嬷不敢说什么, 低头推出去。 没一会沈清兰从里面出来,到正堂的时候,正好看见沈清玉拉着沈德文的手说话,看见人来了顿时嘁了声音。 “妹妹好精神,看起来比之前红润多了。”沈清兰道。 沈清玉表面笑嘻嘻,心里却不待见,把脸扭到一边,“比不得姐姐如今风光,还没过门就被世子捧在手心里,当真是羡煞旁人。” 沈清兰低头微笑。 “妹妹若是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世子对我的好,哪里比得上王爷对妹妹呢,瞧瞧妹妹现在穿金戴银的,头上那簪子得值钱吧。” 沈清玉冷哼一声,得意的摸了摸头上的鎏金凤簪,那上面镶嵌的可是上好红玉。 她特意带过来,就是想显摆一番。 珠月轻笑,捂着嘴道:“奴婢听说,这簪子是徐州进贡而来,上京城拢共就两支。一支给了沈侍妾,一支给了水荷姑娘。” 沈清玉脸色骤变。 沈清兰微笑道:“花开并蒂,这凤簪本是一对,王爷分开赏给妹妹和水荷姑娘,看来真是很喜欢妹妹呢。” 沈清玉死死揪着帕子,恨恨看着沈清兰。 她分明就是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戳自己的 难堪! 不愿失礼,沈清玉强忍着道:“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丫头胚子,得了个簪子算什么,我头上这个也大可赏了她,王爷给我的好东西多了去。” 沈清兰笑容越发深。 “我就说王爷对妹妹好,就是妹妹你这也嫁过去大半年了,怎么肚子不见一点动静呢?” 沈清玉僵住。 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痛处,也是她最急切之处。 “姐姐还没嫁人呢,说起这些来倒从善如流,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经验老道。我和王爷才成婚半年,孩子的事不急。” 珠月听见话里暗讽沈清兰经验老道,当即不悦。 沈清兰拦住她,“我只是关心妹妹,毕竟妹妹只是一个侍妾,若没有孩子傍身,迟早会被其他女人争去宠爱。” “更别说端王早到了年纪,若是皇上再下旨,让王爷娶个王妃回来,妹妹可没多少机会了。” 轻飘飘的话,每一句都扎在沈清玉心上。 她再也听不下去,一把站起来,冷着脸道:“我有些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沈德文也有些生气,但没有发怒,只无奈道:“都是一家人,你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你非 要说这些不开心的话?” 沈清兰无辜道:“我说这些,都是在替妹妹着想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等年后王爷娶了个王妃回来,妹妹这宠妾的位置可坐不住,到时候……” 沈德文脸色不太好看。 没什么话可说,沈德文甩了甩袖子,忿忿离去。 秋池院里。 沈清玉坐在暖榻上哭诉,“爹爹,您听听沈清兰今日都说了什么。她分明就是见不得我好,说那些诅咒我生不出孩子。” 沈德文也无可奈何。 沈清玉见他竟然不帮自己说话,委屈道:“爹爹,您难道就这么看着女儿受欺负吗?您以前明明是最疼女儿的。” 沈德文自然疼她。 可是…… 沈德文想起那日沈清兰说的话,就有些后怕,只能为难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兰儿她也只是关心你,别想太多。” 沈清玉惊讶。 这才半个多月,沈德文怎么更变个人似的,不再向着她了。 “是不是女儿做错了什么,父亲生女儿的气?”沈清玉委屈的问。 沈德文见她这样哭泣,一下心软了,叹气道:“不是为父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兰儿 他也是我的女儿,我总不能厚此薄彼。”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沈德文居然说出不能厚此薄彼的话? 这么多年都厚此薄彼过来了,如今却说要公平对待。 沈清玉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气愤的站起来,“我还是不是您女儿了,她几次三番欺负我,您都视而不见!” 沈德文被吼了一脸,不悦的站起来。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本事,好不容易进了王府,连王爷的心都捞不着。成婚半年了肚子也没动静,你让我怎么帮你?” 劈头盖脸一顿骂,将沈清玉骂了个透。 说完甩袖离开。 沈清玉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沈德文怎么对自己的态度变化那么大。 “一定是沈清兰!” 沈清玉狠狠锤了桌子一拳,除了她还能有谁。 一定是她趁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对父亲说了些什么,这才导致她现在孤立无援。 原本回家是想寻求父亲帮助的,没想到变成这样。 滔天巨浪般的愤怒袭来,沈清玉指甲深深扎进肉里,眼神狠毒。 “沈清兰,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第101章 怕我下毒不成? “小姐,老爷在前厅要您过去用饭。”青禾道。 往常沈清兰都是在院子里吃的,这次沈清玉回来,沈德文特地在正厅摆了一桌,意在补回除夕那日的团圆饭。 沈清兰不太想去,但若不去沈德文定要借此发作,左右过来今晚人就要走,去就去了。 走到一半,沈清兰看见宋婉吟也从院子里出来。 “母亲怎么出来了?” 宋婉吟看了眼正厅的方向,无言的拉着沈清兰过去。 想也知道是沈德文要求。 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全是沈清玉喜欢的样式,沈清兰和宋婉吟的喜好,根本没人在乎。 沈清兰也懒得说,扶着宋婉吟坐下,便看见沈清玉往自己面前夹了一筷子,“今天的鱼肉做的格外鲜嫩,姐姐尝尝。” 沈清玉忽然变了个样子,她反而有些不敢尝了。 “怎么,姐姐怕我下毒不成?” 沈清兰面无表情的把肉挑开,“我不喜欢吃鱼肉。” 她倒是不觉得沈清玉下毒,谅她也没有胆子在这顿饭里下毒,只是纯粹不想吃她递过来的东西。 沈德文表情有些不悦。 他沉着脸敲了几下桌子,道:“今日是我们一家人的团圆饭,要说就说点吉祥话, 别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宋婉吟摇摇头,示意沈清兰算了。 沈清兰只得随便盛了碗鸡汤,却又在看见上面黄澄澄一层油脂时,瞬间没了胃口。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沈清兰不想配合这对父女演戏,坐了一会便道:“女儿吃饱了,先退下。” 沈德文见状拉下脸。 “今天难得父亲高兴,姐姐怎么不陪父亲多喝一点?这样岂不是坏了父亲兴致?”沈清玉故意道。 沈德文喝了一些酒,如今酒气上头,之前被沈清兰压制的憋屈涌上来,当即拍桌子站起来,“给我坐下!” 沈清兰正要发作,宋婉吟拉了她几下。 忍着怒火坐下,沈清兰并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端起一旁的茶杯往嘴里送。 辛辣呛鼻的味道传来,沈清兰连忙吐掉,“这里面怎么是酒?” 珠月见状惊讶,连忙端了一碗水过来,给沈清兰顺气。 “那个不长眼的奴才,不知道大小姐不能喝酒吗?” 自从上次在西宁郡主那喝酒伤了身子,宋大夫就再三叮嘱,沈清兰不可以喝酒,一滴都不能沾。 一个年轻的丫鬟跪下,恐慌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眼拙,不慎将酒倒错了杯 子。” 沈清兰觉得嗓子眼火辣辣的,不舒服的摸了摸喉咙,看向这个丫鬟。 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手脚稚嫩,正因为犯了错跪在地上哭。 “算了。” 反正也没咽进去多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离开。 回去春熙院的路上,沈清兰皱着眉头咽口水,嘴里似乎还残留着那酒的味道,刺激的她直难受。 珠月担忧道:“要不要奴婢去请宋大夫来看看?” 沈清兰摇摇头。 这正月里的,宋卯正和宋嬷嬷在家里过年呢,没什么大事就不用打扰了。 再说现在城门也关闭,要请只能明天请。 回去后青禾听闻,忙去泡了一碗清霜解腻的菊花茶来,“小姐喝点茶水,说不定就好受些。” 沈清兰仰头将那一碗茶喝尽。 喝完时皱眉,感觉味道和平时有些不同。 以为是被酒刺激了舌头,沈清兰没有多想,命人熄了灯准备休息。 在路上便有些疲惫,但到了床上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了半天,青禾提着灯进来,“用不用奴婢点一支安神香?” 沈清兰点头。 青禾轻手轻脚的从香盒里拿出安神香,点燃后端到床边。 幽幽的香味传来,沈清 兰沉沉睡去。 然而梦中并不安慰,沈清兰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脑袋也像被巨石碾过一样痛,拼命奔跑却怎么也逃不掉。 “小姐……小姐!” 珠月焦急的声音,突然唤醒沈清兰。 “小姐不好了,静颐院出事了。” 刚睁开眼的沈清兰陡然清醒,从床上爬起来,“你说什么?” “冯嬷嬷说,夫人晚上突然心痛,然后便晕了过去,至今没有动静。”珠月道。 沈清兰扶着珠月的手起身。 才走没两步,一阵难以抵抗的头晕,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天旋地转起来。 珠月这才发现沈清兰浑身是汗,惊讶道:“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沈清兰扶着额头在旁边坐下。 珠月看着沈清兰熟悉的动作,问:“小姐,你是不是又头疼了?” “不是好了吗?” 沈清兰摁着太阳穴的动作一顿。 珠月连忙替沈清兰摁揉,作用却微乎其微,沈清兰干脆推开,“母亲怎么样了?” “已经去请大夫了。” “宋大夫陪着宋嬷嬷回老家过年,咱们只能等天亮后开城门,再去请。” 沈清兰头更痛了。 “父亲呢?” “老爷晚上陪 二小姐喝酒,醉得不省人事。” 沈清兰气得把茶盏摔了! 顾不得身上不适,沈清兰直奔静颐院。 院子里的下人乱成一团,宋婉吟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不管冯嬷嬷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 沈清兰皱眉,把冯嬷嬷叫到一边,“嬷嬷,你觉得母亲如今的症状,像不像之前?” 冯嬷嬷惊讶的看着她。 “小姐要是这么说,老奴倒是觉得,确实像夫人之前得的病。” 沈清兰心底一沉。 她就知道。 从发现自己又开始头疼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和母亲的病早就被治愈,怎么会在同一天晚上,这么巧的又复发了? 更何况这根本不是病,是有人重新对她们下了毒。 沈清兰走出院子,脑袋一阵一阵的发胀,手心不断冒虚汗。 珠月担忧的红了眼睛,哽咽道:“小姐,您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啊,咱们要不回去休息一阵吧。” 这个时候要是宋大夫在就好了。 谁能想到,正月里会出这种事情呢。 沈清兰没有拒绝,扶着珠月的手往回走,经过秋池院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望着里面未灭的烛火道:“沈清玉还没走?” 第102章 统统杖死! 珠月摇头。 按理说得白天才走。 沈清兰眼神沉了一下,道:“派人把秋池院守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沈清玉出去,也不准任何下人靠近。” 珠月惊讶的看着她,也反应过来。 “小姐是觉得,夫人和您身体不适,是因为沈侍妾?” “八九不离十。” 沈清兰回了院子,仔细回想白天发生的事。 想来想去,只有晚上那一顿饭最可疑。 可她吃的很少,只喝了几口汤,还有一口咽了一半的酒。 再者就是,这顿饭是沈德文安排的,沈清玉就算有心下毒,也不好在中动手。难道就不怕不小心,误伤了沈德文吗? 青禾见沈清兰难受,端了一杯清茶过来,“小姐,咱们还是先休息,等天亮了宋大夫过来,一切都明了。” 沈清兰端起茶盏,忽然一愣。 掀开茶盖,里面是淡淡浅色的茶汤,里面飘着几朵茉莉花,味道没什么问题。 青禾看见沈清兰动作,吓的跪下,“小姐,小姐是怀疑这茶有问题?” 沈清兰想起睡觉前自己喝了一杯菊花茶,味道和往日有所不同。 “那杯菊花茶的茶渣呢?” 青禾脸色发白,连忙 道:“奴婢一向都是把茶渣倒在后院的,小姐若是要看,奴婢即刻去取。” 说着青禾爬起来。 沈清兰抬手,示意珠月去。 青书脸色顿时更白了,跪在地上紧张道:“小姐……小姐是不是怀疑奴婢?” 见沈清兰没说话,青禾膝行上前,“奴婢伺候小姐七八年,向来忠心耿耿,虽比不上珠月姑娘与小姐从小长大的情分,可奴婢从未有过背叛之心。” 沈清兰看着青禾焦急的脸色,皱起了眉头。 她向来是相信青禾的。 但是事关母亲的安危生死,她不能不谨慎对待。 沉默的摁了摁太阳穴,沈清兰觉得自己脑袋更疼了,从梦魇醒后便有些心慌,如今变得更加严重,胸口难受的厉害。 珠月把茶渣带过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银簪,小心翼翼试探。 簪尖没有变黑。 青禾顿时松了一口气,泪水落下来。 沈清兰扶她起来,“眼下这情形,我不得不小心一点,委屈你了。” 说罢,沈清兰脑袋一沉。 胸口刺痛,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口,沈清兰捂着胸口,从嘴角淌出一条鲜红的血液。 珠月吓的大惊失色。 “小姐, 小姐你吐血了!” 沈清兰抬手抹了一下,看见手上一片鲜红时才后知后觉。 天地仿佛在旋转。 沈清兰抓着珠月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眼皮宛如千斤重般垂下,只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看见的一切也变的虚幻。 珠月和青禾的声音仿佛变的很远。 “怎么……怎么办……” 珠月紧张的拉着沈清兰手,发现冰凉的厉害,不管怎么哈气怎么搓都没用,气的大骂:“大夫怎么还不来!” 两人扶着沈清兰到床上,青禾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宋大夫之前给小姐开的方子,我还收留,说不定有用!” 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珠月如获至宝的看着这张方子,忽然又犯了难,“这大半夜的,城里的药铺都关门了,去哪里抓药?” 青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犹豫了一阵,珠月收起方子道,“我去想办法,你照顾好小姐。” 青禾茫然焦急的站在原地。 沈清兰和宋婉吟都昏迷不醒,府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不行,青禾想着,跑到沈德文的院门口。 “忠良,你快去跟老爷通报,夫人和小姐都生病了, 得请大夫!” 忠良惊讶的看着她,问清楚后连忙进去传话。 然而推开门,只看见一个浑身酒气,醉的不省人事的酒鬼。 忠良叫了好几声,声音大得青禾在外面都能听见,沈德文却没有一点反应。 实在无果,忠良只能为难的出来,“青禾姑娘,老爷今日喝酒喝多了,一时半会恐怕是醒不过来。” “要不我去帮你请大夫吧?” 青禾知道沈德文是指望不上了,折回院里。 才走到一半,便看见秋池院门口吵闹,丫鬟们推搡起来。 沈清兰派了不少人过去围着秋池院,引来了沈清玉的不满,婉儿当即和带头的几个嬷嬷吵起来,还差点动手。 青禾看了一眼,顾不上管跑回去, 进屋一看,沈清兰从床上翻了下来,半个身子伏在外面,脸色苍白。 青禾忙将人扶回床上,发觉人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外面已然天光破晓。 珠月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怀里死死抱着一副药,顾不得喘一口气便拿去煎。 青禾看着远处的朝阳,揪着心道:“这时辰城门也该开了,不知道芙蕖姑娘请没请到宋大夫。” 珠月扶着沈清兰喝药。 半刻钟后,沈清兰缓缓睁开眼睛,却是重咳一声,吐出一口发黑的鲜血。 乌红的颜色叫人看着后怕。 青禾连忙拿帕子把地上清理干净,道:“小姐您在坚持一下,宋大夫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就没事了。” 沈清兰把头垂在珠月肩膀上,“母亲那呢?” 她尚年轻,情况都如此糟,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只怕会更加严重。 青禾只得安慰道:“夫人那有张大夫看着,虽然不如宋大夫医术高明,但也有些本事,小姐别担心。” 沈清兰哪里能不担心。 她咬牙站起来,顾不自己现在只穿着一身中衣,要去亲眼看看母亲。 珠月连忙把人扶回来,哽咽道:“小姐,您现在不能动。” 沈清兰恼怒,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 想训斥,说出来的话也绵软无力。 祸不单行。 沈清兰屋里乱成一团,外面的嬷嬷急匆匆过来,禀报道:“小姐,沈侍妾现在闹着要出去,我们的人实在拦不住了。” 沈清玉现在毕竟是王府侍妾,下人也多加忌惮。 沈清兰气的抬手一挥,桌上一个花瓶砸在地上,“谁要是敢放她出去,统统杖死!” 第103章 一线生机 沈清兰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嬷嬷吓得大惊失色。 珠月从里面出来,道:“她只是一个侍妾而已,沈府向来由小姐做主,出了什么事自有小姐担着,你们只管照做便是。” 嬷嬷只得退下。 前脚刚离开春熙院,芙蕖后脚就带着宋卯过来。 珠月大喜,“小姐,宋大夫来了,来了!” 宋卯喘着粗气打开药箱,示意要给沈清兰把脉,却被她一推,“先去母亲的院里,我死不了。” 沈清玉要是想让她死,早就等不到宋卯来,现在最危险的是宋婉吟。 宋卯为难,只得拿出一颗药丸,“小姐现在切勿情绪激动,我这里有一颗辟毒驱邪的药丸,可以让小姐舒坦点。” 沈清兰服下,果真觉得好些了。 扶着珠月的手起来,沈清兰沉着脸往秋池院去。 婉儿还在和春熙院的嬷嬷争吵,沈清兰过去,下人们自觉嘁声,让出一条道路。 “大小姐,我们沈侍妾今天就要回王府了,您这是什么意思?”婉儿趾高气昂的质问。 沈清兰走过去,越过婉儿,走到沈清玉身边。 “啪! ” 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沈清玉摔倒在地。 众人大惊,连婉儿也没反应过来,跑过去扶住沈清玉,“大小姐,您竟敢对沈侍妾动手,不怕王爷动怒吗?” 沈清兰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宋婉吟如今在院子里生死未卜,她还管什么王爷不王爷! “解药在哪?” 沈清玉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低低笑了一声。 掀开被打乱的头发,沈清玉笑着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清兰握紧的手收紧。 这般态度便是不会说了。 沈清兰也不和她废话,直接道:“把这两个人给我捆起来,搜院。” “我看你们谁敢!”沈清玉大声呵斥。 她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我是王爷的女人,回家探亲却受此待遇,你们要是敢动手,王爷定让你们死无全尸!” 下人们纷纷忌惮,不敢上前。 沈清兰冷冷道:“谁要是不动,我今天就让她死无全尸。” 到底是沈家的人,下人们左右权衡,最后还是听沈清兰的,把人绑起来。 沈清玉敌不过嬷嬷手下力气 ,狼狈的摁在桌边,冲着沈清兰尖叫:“你找不到的,没有解药,宋婉吟那个贱人死定了!” 沈清兰脚步一停,转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殷红的鲜血从沈清玉嘴角渗出。 强有力的手掐住她下巴,沈清兰刀子一般的眼神垂下,一字一句道:“我娘要是死了,我必让你千刀万剐陪葬!” 沈清玉痛苦的颤抖,却丝毫不肯低头,甚至又笑起来。 片刻后,珠月从里面出来,着急的摇了摇头。 沈清玉大笑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处境,“说了没有解药,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没有,你们俩今天都得死!” 沈清兰用力的手指微微颤抖。 走出院子,沈德文忽然满身酒气的出现,望着面前荒唐的一幕,“你们在做什么?” 沈清兰看着他衣冠不整的样子,显然是刚醒。 不愿理会,却被拉住手臂,沈德文质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把玉儿抓起来,你疯了吗?” 沈清兰甩开他的手。 “母亲病了,现在在床上生死未卜,您知道吗?” 沈德文愣住。 “这……什 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沈清兰冷笑,指着沈清玉道,“就在昨晚,您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沈清玉下毒,害的母亲至今昏迷不醒!” 沈德文震惊的看着她。 他不过睡了一晚上,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沈清兰没空和他多纠缠,发话道:“父亲,既然你向来不管内宅之事,这件事也不要管了,送父亲回去休息。” “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来!” 沈德文瞪大眼,不敢相信沈清兰居然要软禁自己。 正要呵斥,府里的下人统统过来,连身边的忠良也站在沈清兰这边,请沈德文离开。 这府里的下人不知什么时候,统统成沈清兰的人。 沈清玉还妄想沈德文能救自己,在院子里徒劳的呼喊着。而沈德文,只能在下人威胁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回到院里。 静颐院。 房门紧闭,里面烟雾袅袅,宋卯一边熏艾,一边给宋婉吟施针。 沈清兰坐在屏风外,听见里面死一样的寂静,昏迷的宋婉吟不管怎么折腾,都没有半点响动,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 拉住宋卯,沈 清兰焦急的问:“母亲怎么样?” 宋卯额头已然全是汗,皱着眉道:“来的太晚了,夫人身体本就不好,耽误了整整两个时辰,恐怕……” 沈清兰踉跄,扶着珠月的手坐下。 “小姐,小姐您别太难过,宋大夫只是说说而已,他一定能治好的。” 珠月跪下,拉着宋卯的裤脚恳求:“宋大夫,您医术那么高明,一定能治好夫人的对不对?” 宋卯为难,不知道说什么好。 治病救人这种事没有绝对,他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治好。 但沈清兰现在显然经受不起打击,宋卯只能道:“虽然如此,但只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尽全力去救。” “我现在已经用银针护住了夫人心脉,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但若想苏醒,还得转到一处僻静地休养。” 沈清兰扶着刺痛的脑袋,点头。 “即刻去办。” 冯嬷嬷为难了,“现在去哪找什么可以休养的地方?” 沈府在外面倒有几个庄子,可都不适合。 沈清兰皱眉。 “奴婢知道有人能帮得上忙。”芙蕖推门进来,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04章 人彘 沈清兰抬头,惊讶的看着君世景。 “你怎么来了?” 君世景没想到沈清兰这般疲惫,脸色灰白,眼下的乌青憔悴,当即上前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 沈清兰低头摁了摁脑袋。 芙蕖道:“世子除了在城外竹林处有一个别院,其实在水神山谷里,还有一处十分适合静养的小院。” 沈清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怎么过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侯府的人会护送夫人过去,即刻便可出发。” 沈清兰感谢点头。 君世景的人动作很快。 宋婉吟被护送上出城的马车,沈清兰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来,眼前发黑。 君世景一把扶住歪倒的人。 宋卯连忙给沈清兰把脉,片刻后谨慎道:“小姐确实是中毒了,且和之前是同一种毒,不过剂量并不致命,只是凶险。” 说罢开了一张方子,让珠月拿着方子去抓药。 昏昏沉沉睡到了晚上。 沈清兰睁开眼,疲惫的身子酸胀不已,珠月高兴的看着她,“小姐,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清兰起来,连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 沈清兰连忙起身,“那沈清玉呢,走了吗?” 珠月连忙拦住人,“沈侍妾还没走呢,有世子在这,哪里敢放她走。只让人去王府通报,说老爷思念沈侍妾,让她多留几天。” 沈清兰这才停下。 “君世景呢?” 话音刚落,君世景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修长温热的手指抚上沈清兰额头,君世景道:“宋大夫说你醒来可能会发烧,头还疼吗?” 沈清兰楞楞的看着他。 君世景把药放在桌子上,旁边摆着一罐蜜饯,“我听珠月说你不喜欢喝药,就买了些蜜枣,寻常吃有些太甜了,你喝完药吃刚好。” 珠月见状,识趣的退下。 沈清兰头已经不疼了,只是身上有些酸痛,如今连心里的那点不适,都被轻易抚平。 原本苦涩难闻的药,似乎也没那 么讨厌了。 “母亲……” “沈夫人已经安置好了,等你好一些,就带你去看。”君世景道。 沈清兰点点头,端起那碗药汤。 乌黑的液体,难闻的药味,沈清兰皱皱眉,忍着恶心咽下。 “沈清玉不能在沈府待太长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府肯定会收到风声,得早点找到她下毒的证据。”沈清兰含着蜜枣道。 “但是我之前派人搜过她的院子,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沈清玉显然做的周密的准备。 为今之计,只有从她身边的人入手。 沈清兰想了想,叫来珠月,“去把婉儿和沈清玉押过来,分别关在两个房间里。” 君世景见她脸色不是很好,道:“先吃点东西吧。” 下人已经备好了清淡的小粥。 沈清兰还真有些饿了,高兴的看着君世景,第一次感觉到被照顾的舒心。 没一会人带过来。 珠月道:“分别关押在左右两个厢房,小姐要现在去审吗?” 沈清兰摇摇头,叫来几个老练信任的嬷嬷,叫她们去审。 片刻后,两个嬷嬷摇着头回来。 “沈侍妾和那个丫头的嘴太紧了,死活都不肯开,奴婢们也不能用刑,实在有些困难。”嬷嬷为难道。 沈清兰也不着急,一边喝粥一边道:“没关系,她们不开口,你们就陪着磨,累了困了就换下一个,总之别让她们消停。” “威胁,打击,引诱,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只要不动手,做什么都没关系。” 嬷嬷们听了这话,豁然开朗,立刻重整旗鼓出去。 珠月担忧道:“小姐,这样真的有用吗?” 沈清玉现在还等着王府来救她,只要强撑过几天,没有实际的证据,便不能对她做什么。 沈清兰冷笑。 “是人总有精神薄弱的时候,我倒要看看她有多能熬。” 君世景问:“有什么用得着我帮忙的吗?” 沈清兰笑笑,“母亲的事已经麻烦你了,至于沈清玉……这是沈家家事,只能由我亲手解决。” 把母亲害成 那样子,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君世景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只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棋盘,“既然如此,长夜漫漫,那头还得磨一阵子,咱们不如打发些时间。” 沈清兰眼睛一弯,接过一筐棋子。 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时间果真消耗的很快,外面嬷嬷已经轮了一班,进来回话也两三次了。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沈清兰打了一个哈欠,对底下的嬷嬷道:“那两个人还闹吗?” “起先是闹的,不管奴婢们问什么都不说,还句句搬出王爷来。后来见这样没用,便不说话了,现在天越来越晚,奴婢瞧着怕是要熬不住了。” 沈清兰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她不能对沈清玉动刑,但不代表没有办法让她张口。 昏暗的房间,光线不多,冷得厉害,沈清兰抱着汤婆子站在沈清玉面前,“你以为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人能救你吗?” 沈清玉憎恨的看着沈清兰。 她的精力已经耗尽,没有力气大吼大叫,只能咬牙切齿道:“贱人!” 原本今天能全身而退的,却被沈清兰给拦下来,被捆在这个地方。 “你凭什么说我下毒?你有什么证据?” 沈清兰的目光冰若寒霜,出口的话也毫无感情,“你之前自己说的,没有解药,若你不是下毒之人,怎么知道没有解药?” “那么多下人都听见了,你以为自己能跑吗?” 没有人能救她。 沈德文被软禁在院子里。 而王府,至少也要三天后,才有足够的理由,强行过来救人。 这三天的时间,沈清玉在自己手里,逃不掉。 “我当时只是情绪激动,一时胡言乱语,凭什么证明我下毒了?你没有证据就关押我,还将我绑起来,王爷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沈清兰冷笑。 “王爷?” “王爷现在心里只有水荷一个人,你觉得王爷还会记得你?” “顺便告诉你吧,水荷已经怀孕了。” 沈清玉突然抬起头。 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兰,她摇摇头,不相信 道:“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中你的圈套吗?” 沈清兰怜悯的看着她。 “我有没有骗你,等你出去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但若不是水荷怀孕了,为什么你被押在沈府,王爷却没有过来救你?” “就算你再美丽,也敌不过一个孩子。” 沈清玉疯狂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她现在所有的希望就是端王,如果端王也放弃她,那她真的一点生路都没有了。 沈清兰看着她流出泪来,继续刺激道:“你说王爷要是知道你下毒谋害嫡母,做出这种恶毒之事,还会不会继续宠幸你呢?” 沈清玉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咬牙道:“你没有证据,王爷不会相信的。” “真的吗?” 沈清兰轻笑道:“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是成立的。” “只要我把这些事情和王爷说了,再加上有下人作证,你觉得王爷真能一直相信你?” “更何况你的丫鬟,婉儿还在我手里。就算你不说,你能保证婉儿什么都不说吗,要是王爷叫她说,她敢不说吗?” 沈清兰说的话宛如毒蛇一般,不受控制的往沈清玉脑海里钻。 对啊,谁说婉儿一定不会背叛自己? 之前她身边的下人,不就是在沈清兰的挑拨下,一一背叛了吗? “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那意思就是,婉儿做的?” 沈清玉忽然僵住。 而此刻,关着婉儿的房间。 珠月看着面如死灰,不管问什么都不答的婉儿,冷声道:“你知道,夫人若是出事了,你和沈侍妾是什么罪过吗?” “于沈侍妾而言,是弑母之罪。于你,是弑主之罪。” “按照律法,处凌迟极刑。” 一旁的嬷嬷补充道:“所谓凌迟,就是用专门的小刀,把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足足分成九九八十份,最后将头颅悬于菜市口示众。” 残忍的画面涌入脑海,婉儿眼底有了一丝波澜。 嬷嬷继续道:“不过像你这种奴才,若是交到主人家 手里,可没那么容易死。一般都是卸去手脚,再割掉耳朵和鼻子,将嗓子毒哑了后缝起来,再泡进酒缸里做成人彘。” “做成的人彘一时还不会死,神志清醒。若是在酒坛里放满虫爬子,还能体验一把万虫钻心的感觉。” 拿起婉儿的手,嬷嬷啧啧道:“这么好看的手,要是跺了那就可惜了。” 婉儿吓的一激灵。 她跟着沈清玉干了再多的事,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哪里听过这么多血腥残忍的惩罚。 嬷嬷还变本加厉的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摸着婉儿的耳朵,鼻子,乃至嘴巴。 婉儿颤抖起来,躲着嬷嬷的手,不敢抬头。 珠月继续道:“你知道,你主子沈清玉是怎么交代的吗?” “她说这件事都是你做的,她不知情。” 婉儿震惊的抬头。 “夫人如今在床上,生死不明,若是明日真的过去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善罢甘休。” “到时候必定得有人站出来认罪,看来你的主子是选择了你。” 婉儿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是的,我没有做,沈侍妾不会这么说的。” 她可是沈清玉身边最信任,最能干的人,沈清玉还需要自己,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她应该怎么说?”珠月反问。 婉儿一下沉默了。 对啊,沈清玉不把所有事情推到自己身上,还能怎么说呢? 若是今日顺利从沈府出去了还好,可偏偏她们被大小姐拦住,如今落在这个境地,老爷和王府都没有过来相助,显然是准备放弃她们了。 跟了沈清玉这么久,婉儿太清楚沈清玉的为人了,为了自己什么都做的出,别说是让自己去背锅了。 可是婉儿还不想死! 她跟着沈清玉战战兢兢,每日如履薄冰,生怕惹她不高兴。 好不容易混上一等丫鬟,还跟着进了王府,她家里还有弟弟和母亲要养,她怎么能轻易死了。 婉儿害怕的摇头,“不是的,奴婢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奴婢做的。” “所以,全部是沈侍妾做的?” 第105章 不想把事情闹大 寂静的夜,晨曦划破天际。 春熙院左右两间厢房里,沈清玉和婉儿主仆两人挣扎着,含泪咽下内心的惊慌和苦楚。 “沈清兰,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招了,婉儿是不可能背叛我的!” 沈清玉蜷缩在地上,没了大声说话的力气。 天都快亮了,她一天水米未进,苍白的脸上早没了往日的骄傲,嘴里不断重复:“婉儿不会背叛我,她不会,不会……” 她一个人在王府孤立无援时,只有婉儿陪在她身边。 她相信婉儿不会。 嬷嬷为难的看了眼沈清兰,正要出去,见珠月从对面出来,立即折返回来道:“婉儿已经全部招了,事情就是沈侍妾你做的。” 沈清玉抬起头,疲惫的眼里全是震惊。 “不,不可能!” 沈清玉拼命挣扎,竟然真的松开绳子,冲着门口跑去。 嬷嬷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抓回来。 沈清兰过去将人狠狠推在地上,厉声道:“到了现在你还要狡辩吗?” 沈清玉摔得爬不起来。 她趴在地上,狼狈的看着沈清兰,含着泪道:“我狡辩什么?我有什么可狡辩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沈清兰气的扇了一个巴掌。 “你不仅做了,还不止第一次做,十一年前你就给母亲下过毒,如今还要故技重施!” 沈清玉僵住。 虽然料到了沈清兰猜到这件事,但却没想到她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见王爷,你们现在把我关起来,就是在打王爷的脸,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沈清玉低声道。 嬷嬷见她这样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走出门外,嬷嬷道:“沈侍妾这样,是咬死了要等王爷来救她。” 沈清兰握紧拳头。 珠月道:“婉儿已经什么都招了,就是沈侍妾下的毒,团圆饭那日夫人和小姐你的餐具都是有毒的。” 难怪! 餐具用完之后厨房便洗了,事后找不到一点证据。 只是为什么,母亲的情况比她严重那么多? 由不得想这么多,芙蕖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姐,夫人醒了,醒了!” “真的?”沈清兰高兴的抓住芙蕖。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芙蕖道:“夫人醒后知道府里发生的事,让奴婢把这个给您。” 沈清兰连忙回屋打开。 看完上面的字,沈清兰眼底蓄泪,咬唇擦了擦眼角。 “怎么了?”君世景问。 沈清兰把信封递过去。 “母亲说,经过这次的事,她对沈家彻底心死,不想再回沈府了。还说,还说让我按丧事报,从此就当她死了。”沈清兰哽咽道。 君世景看完也陷入沉默。 颤抖的字迹,可以想象宋婉吟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信,又是这样的肝肠寸断。 她在沈府几十年,到头来却差点被人害死,两次! 君世景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或许这样也不是坏事,沈夫人若是死了,沈清玉就跑不了。” “至于你娘,她还好好的,你想见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沈清兰擦了擦眼泪。 她当然知道母亲的用意,只是心疼母亲的遭遇。 叫来嬷嬷,沈清兰哽咽道:“去,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母亲中毒而亡,即刻发丧!” 顷刻间,消息就传遍了沈府。 还没出正月,沈府上下就挂满了白绸。这么大的变故,一下引来了街坊四邻的注意,纷纷议论。 与此同时,沈清玉是下毒者的消息也传出去。 第三天,沈清玉已经精疲力竭。 沈清兰则沐浴更衣,梳洗妥当后出现,冷漠的看着瘦了一圈的人,“你还在等王爷来救你吗?” 沈清玉 没有力气答话,靠在柱子上不动。 直到沈德文进来,看见如此狼狈的沈清玉,颤抖道:“玉儿?” 沈清玉抬起头,忽然看见救星一般,膝行到沈德文身边,“爹爹,爹爹救我出去,您快救我出去。” 沈德文心疼不已,颤抖着手脚扶住人,“你……” “你真的下毒杀了婉吟?” 沈清玉僵住。 疯狂摇头,沈清玉哽咽道:“我没有,女儿都是冤枉的,女儿是什么人爹爹还不清楚吗,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沈德文心痛的看着她,蹲下道:“你要是没动手,兰儿她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婉吟她怎么会死?” “死了?” 沈清玉扭头,却没有看见沈清兰悲痛的表情,不甘道:“总之我没有做,都是婉儿那个贱人污蔑我,分明是她做的!” “我要见王爷,王爷来了没有?”沈清玉焦急的问。 沈德文含泪道:“婉吟走了,现在就算是王爷来了也救不了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做,都是婉儿做的。”沈清玉不停否认,仿佛这样就可以撇清关系,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沈清 兰转身出去,正厅里,水荷已经在候着。 几个月不见,水荷富态了许多,手脚也养得越发细嫩,梳着复杂的发髻,头顶珠翠环绕,姿态慵懒倚靠在太师椅上。 沈清兰看见底下垫了软垫,便问:“妹妹肚中孩子可好?” 水荷面带笑容的摸了摸肚子。 “还得多亏了沈小姐,给我寻的得子秘方。” 上次沈清兰从宋卯那要了一张方子,便是有助女子怀孕的秘方,没想到水荷这么快真怀上。 这可是端王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意义都非比寻常。 水荷道:“本来呢,我这怀着孕也不宜走动,实在是不出来不行。沈侍妾的事,到底关系王府的颜面,王爷让我来领她回去。” 沈清兰挑眉。 水荷见四处无人,凑过去低声道:“现在外面流言纷纷,王爷很是生气,不想把事情再闹大了。” 沈清玉弑母,这么大的罪,必然会影响陆士齐。 若是交由沈清兰处理,必然是闹的越大越好,这样才好解决沈清玉。可是陆士齐得顾忌自己名声,颜面,所以着急把人带回去处置。 “王爷的意思,是沈侍妾行迹疯癫,弑母杀人,乃失心疯所致。” 第106章 终身圈禁 水荷也清楚,沈清兰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法子还是她想出来的。既可以全了陆士齐的颜面,又能尽量不得罪沈清兰。 怕沈清兰不同意,水荷还道:“我知道,沈侍妾杀了你的母亲,这换谁也忍不了。但姐姐放心,我感念姐姐恩德,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沈清兰眯眼,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见见她。” 将人领到春熙院,沈清兰看着水荷身边两个丫鬟,吩咐道:“待会护好你们主子,免的里面那个冲撞。” 水荷顿时也紧张起来,托着肚子。 推开门,刺眼的光亮进来,沈清玉眼睛酸胀的躲起来。 水荷则是吓了一跳,晾她怎么想象,也没想到沈清玉会是这么狼狈的一个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影子,简直落魄至极。 “水荷……” 沈清玉震惊的看着她,跌跌撞撞起来,“王爷呢?王爷怎么没来?” 水荷打量的看着她,仿佛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嗤笑道:“你做出这种丑事,还想着王爷来见你?” 沈清玉突然尖叫起来,冲着水荷伸手,死死抓住肩膀。 “不可能,王爷不可能不来救我,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拦住了王爷, 一定是你!” 水荷惊慌失措的看着她,被沈清玉推得左右摇晃,两个丫鬟也吓了一跳,费尽力气才推开沈清玉。 水荷顿时感觉肚子不舒服。 “我……我的肚子,我肚子里有孩子,沈清玉你……” 水荷含恨看着眼前发疯的女人,咬牙切齿道:“我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定要王爷将你千刀万剐了!” 沈清兰连忙道:“快扶下去,请大夫来!” 沈清玉呆滞的站在原地。 待人走后,沈清兰看着失魂落魄的人,道:“现在还不死心吗?” 沈清玉眼下滑落一滴长泪。 失力的倒在地上,沈清玉终于痛哭起来,忽然悲怆的看了她一眼,费尽浑身力气冲过来狠狠一撞。 沈清兰没有防备,退了几步磕在柱子上,脑袋一阵晕眩。 “贱人!” 沈清玉拼命挣扎,尖叫嘶吼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沈清兰,“该死的贱人,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将我害成这样!” 沈清兰扶着脑袋缓过来,沈清玉已经完全没有动手的能力,只能含泪道:“你娘是个贱人,你也是个小贱人,你们早就该死了。”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好受吗?宋 婉吟那个贱人已经死了,就算到了阎王殿,我也要在下面折磨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沈清玉大笑起来。 沈清兰看着她这个样子,忽然觉得水荷说的对,真的疯了。 或许死了对她来说更像是解脱。 既然如此,沈清兰道:“我不会让你死,水荷会把你带回王府,今天之后整个上京城都会知道,你是个弑母的失心疯。” 沈清玉瞪着她。 沈清兰知道她有多骄傲,就算死都想体面的死。 可她不会给这个机会。 “你现在最好开始后悔刚刚推了水荷,否则等回了王府,你大概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沈清兰冷冷道。 沈清玉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大叫起来:“不,你杀了我,你把我杀了给你娘赔命啊!” 沈清兰冷漠离开。 主屋里,水荷靠在软塌上,难受的扶着肚子。 “怎么样了?” 大夫紧张的满头大汗,道:“赵侍妾怀孕还不足三月,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刚刚又受了惊讶。” “现在看脉象,有些危险。” 水荷害怕的拉住沈清兰,无助道:“怎么办,姐姐我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孩子。” 沈清兰见她出了 一身虚汗,连忙叫人去请别的大夫。 “你先别紧张,没见红就没什么大事,越紧张对孩子反而不好,我已经让人给王府传信了,王爷会来看你的。”沈清兰安慰道。 大夫也说:“对啊,赵侍妾您现在不能紧张,越紧张越容易出事。” 水荷只能尽量深呼吸,放松自己。 没一会屋里就请来了一堆大夫,都是治妇科的圣手。 看着这么多人,水荷的心里也安了些,肚子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陆士齐姗姗来迟。 水荷立马哭了起来,扑在陆士齐怀里告状:“王爷,咱们的孩子差点没了,都怪沈清玉她推我。” 一旁的大夫尴尬道:“赵侍妾胎像未稳,又受了惊讶,所幸这次有惊无险,今日需好好养胎,否则恐有滑落的危险。” 陆士齐听完,眼神阴沉。 沈清兰适时开口:“沈清玉杀了我母亲,这本是沈家家事,没想到却惊扰了赵侍妾的胎,还请王爷秉公执法。” 说的话虽然恭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在逼陆士齐拿出态度。 若他有一点想要包庇,保护的意思,沈清玉今天不可能跟他回去。 陆士齐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当初娶沈清玉,是看中了她有心机,有欲望,却没想到给自己捅出这么大的麻烦,还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子。 “传令下去,沈侍妾疯癫不堪,伤及旁人,圈禁西泠院疗养!” 西泠院根本不在王府里。 而且陆士齐用的词是圈禁,进去了恐怕一辈子都出不来。 沈清兰当即跪下,“王爷严明。” 没一会,沈清玉被人从房间里带出来。 刺眼的阳光让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当看清眼前人时,沈清玉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扑过去,“王爷!” “我就知道,王爷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陆士齐却嫌弃的推开她。 沈清玉僵硬的看着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脏乱,连忙理了理头发和衣裳,跪下道:“王爷,王爷您不喜欢妾身了吗?” “妾身真的是冤枉的,王爷你要相信妾身啊。” 陆士齐搂着水荷,冷声道:“你的贴身丫鬟已经全部都招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西泠院,没有我的命令,终身不得出。” 说完,陆士齐带着水荷离开。 沈清玉不可置信的仰着头,看着陆士齐头也不回的离开,眼底最后一丝神采也消失。 第107章 欠你一个人情 沈德文追过来,却也不敢说一个字。 沈清兰目送着人被带走,看了眼安静下来的院子,转头走进了灵堂。漆木的棺材摆在正中,沈德文擦着眼泪进来,也不知是为宋婉吟流,还是为沈清玉。 沈清兰上了一炷香,转身欲走,被沈德文喝住:“婉吟好歹也是你的生母,如今她走了,你不在灵前尽孝,还把这个家闹的鸡犬不宁。” 沈清兰冷冷看着她,“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了却来讲这些排场,我娘为什么会死你不知道吗?” 沈德文说不出话。 沈清兰懒得陪他在这做戏,转头就走。 因为棺材里根本没人,又是在正月,这场丧事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便送去下葬。 沈清兰身着孝服跟在沈德文后面,看着满天飘舞的白色纸钱,只觉得无比讽刺。 回去便大睡了三天。 再醒来时,珠月端了宋卯开的药,低声道:“小姐这些日子劳心了,要不要去夫人那休息一阵?” 宋婉吟如今隐居在水神山谷里,清清静静,据说养得很好。 沈清兰早就想去看看母亲了,只是之前心力交瘁,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难受,如今连忙吩咐珠月给自己梳妆。 离开春熙院的时候,意外看见忠良还在府里。 往常这个时候,忠良 都随着沈德文去上朝,或者去处理公事。 珠月奇怪,叫住问道:“老爷今天没出门吗?” 忠良道:“沈侍妾的事闹到朝廷上去了,老爷被弹劾,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要老爷在家整顿好家事再上朝,这会正在书房呢。” 沈清兰嗤笑,看了一眼便离开。 载她去的马车是淮扬侯府安排的,沈清兰坐上去,里面炭炉烘的暖意十足,珠月道:“世子殿下对小姐还真是上心。” 沈清兰笑了笑,抿着唇往窗外看。 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春节的气氛还没过去,小孩聚集在巷子里放鞭炮,处处都是红对联和红灯笼,家家都是团圆。 出了城又走了一个时辰,沈清兰小睡了一觉,直到马车突然停下。 掀开车帘,外面已是截然不同的场景,四周都是通天的山林,远处一方气势巍峨的瀑布,倾斜而下汇聚成小流,蜿蜒曲折至小屋门前。 冯嬷嬷蹲在水边洗菜,扎着朴素的布巾,不似从前繁华却更加慈目,“小姐来了!太好了,夫人肯定跟高兴。” 沈清兰踏着溪上的小桥过去,迫不及待的进屋。 宋婉吟靠在床边坐针线活,头上多了些白发,神色也憔悴了。但是看着还算精神,尤其脸上笑容恬静,看见沈清兰后眼神一亮。 “兰儿。” 沈清兰过去,打量宋婉吟,有些心疼道:“让母亲吃苦了。” 宋婉吟释然的笑笑,“娘老了,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能看见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你爹没为难你吧?” 沈清兰摇头。 宋婉吟虽然隐居在这里,但对外界的信息也有所了解,知道事情已经平息。 “经过这次的事,我想你爹也不敢再为难你什么,娘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弟弟。”宋婉吟道。 沈玄英外出在苍梧书院求学,至今已四年未归,照例还有一年就该回来了。沈府闹出这么大的事,估计沈玄英在苍梧书院还不知情。 沈清兰道:“玄英不知道实情,若是听说母亲的事,定会伤心欲绝。” “是,玄英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一直勤奋念书,其实他在外面也挺好的,少了府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眼下我走了,你爹又是个不管事的,若放任不管下去,沈府怕是没了气候。” “母亲的意思是,把玄英接回来?” 宋婉吟点头。 沈清玉气候已败,沈德文也盛不了多久,沈清兰虽然能干但总归要嫁人,沈府必须要有一个主心骨,而这个人只能是沈玄英。 沈清兰有些疑虑,“但玄英这些年一直在外面, 府里的事情恐怕……况且他还小。” 年纪轻轻却要担起整个沈府的重任,太辛苦了。 “可是也不能耽误你啊!”宋婉吟道。 “若是玄英不回来,你和世子的婚事怎么办,难道然你一辈子蹉跎在沈府吗?” 宋婉吟怜爱的抚过沈清兰发丝,“娘看得出来,世子和候夫人都很喜欢你,你嫁去侯府会比在沈府过的好。” “在沈府这些年你就没过什么好日子,如今不要再操这些心了,好好去过你的生活吧。” 沈清兰内心感动,点头。 宋婉吟擦掉她眼角的泪珠,道:“好了,大好的年纪和我一个老婆子耗什么,世子在后院,你过去陪他说说话。” 沈清兰被推了两下。 后院是一片菜地,冯嬷嬷才播了些种下去,土面潮湿着,再往前走就是松林,远远的可以听见瀑布声,还有时不时鸟鸣。 君世景依靠在松树上吹箫,声音悠长,沈清兰停了脚步,怕打扰这一份宁静。 春寒未去的山谷里,唯松树还郁郁葱葱着,君世景一袭玄色织金长袍,墨发高束,一根玉簪傲骨脱俗,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张合,微垂的眉眼宛如画卷。 一曲毕,君世景转身。 沈清兰回过神来,上前几步,“我娘的事,多谢你了。” 看见这里 的第一眼,她便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比起乌烟瘴气的沈府,这里简直像一个世外桃源。 虽然简朴,但是却舒心。 君世景笑了笑,“这里没什么人知道,不过你出入还是得小心,我也不能久留。” “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我之间谈什么人情?”君世景反问。 沈清兰哑然。 君世景笑了,情不自禁的刮了一下沈清兰鼻子,宠溺道:“若是真的想报答我,多给我做几次芙蓉糕吧。” 过于亲昵的动作,沈清兰顿时僵了一下,红着脸看他。 君世景似乎也意识到,收回手指,“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沈清兰目送着马车离开。 待人都走远了,沈清兰还站在原地,红着脸摸了摸鼻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君世景的体温。 她也不能久待,陪着宋婉吟吃完饭便回去。 回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青禾站在院门口候着,见人回来焦急的迎上去,“小姐可算回来了,奴婢眼瞧这都天黑了,还以为出什么事。” 沈清兰把身上披风取下来,青禾抬手要接,沈清兰却一晃交代了珠月手里。 青禾楞了一下。 随即跟上沈清兰的脚步,正要进屋,沈清兰开口:“里面珠月伺候就好,你这些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第108章 苍梧书院 青禾楞楞的看着沈清兰,却只从她脸上看出关心的神情,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房门关上,珠月奇怪的看了一眼。 “小姐,怎么不让青禾进来伺候啊?” 沈清兰没说话。 坐上暖榻,沈清兰往窗边看,透过一缕缝隙看见青禾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若有似思的离开了院子。 “去准备准备,过几天去苍梧书院。” 珠月点头。 苍梧书院不在京城,过去光路程就要十天,一来一回至少个把月。 沈清兰启程时,沈德文并未来相送,他十多天没去上朝,不是在外面喝酒就是在家里躺着,已然有颓废之像。 随行的丫鬟只有珠月和芙蕖两人,还有两个精干的小厮。 青禾帮着把行囊放上去,看着沈清兰,忍不住开口:“小姐,还是让奴婢跟着去吧。” 沈清兰摇头。 “你要也去了,谁替我守着春熙院?” “可是……” 沈清兰一走,春熙院就是个空壳,谁不能守? 况且这段时间,沈清兰就没让她伺候过,青禾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好了,别想太多,只有你替我看着院子,我才放心。”沈清兰笑着道,带着人上了马车。 青禾只能目送着沈清兰 离开。 马车里,珠月替沈清兰掖了掖衣领,“外面不像在家里那么舒服,小姐身体才好,可不能着凉了。” 沈清兰笑着拉着她的手一起烤火。 算上上辈子,她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玄英了,犹记得那还是一个吃什么都会分自己一半的奶团子。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怎么样了。 抱着这样的期待,十天的事情倒也没那么漫长,很快到了苍梧书院脚下。 下面的镇子就有驿站,沈清兰在里面歇脚吃了顿饭,见这里风土人情十分淳朴,干活的活计也热情,和京城截然不同。 苍梧山上更是风景秀丽。 沈清兰好不容易上了山顶,这才看见坐落在上面,至今已有百年的苍梧书院。 据说是前朝大儒朱文孝所建立,打破门阀和世俗偏见,只要是有才干的学子统统招收,不管是男是女,又或者家世如何。 因为办学清流,苍梧书院在列国赫赫有名。 沈清兰才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老头子模样的人,笑眯眯道:“这位姑娘,看你不像我们书院的人,找谁啊?” 沈清兰见他穿着,猜测大约是守门人,于是道:“我来找我弟弟。” “弟弟?你弟弟叫什么?” “沈玄英 。” 老头子摸了摸胡子,“沈玄英啊,我知道,他可是个好学生,你找他做什么?” 沈清兰不欲和外人说太多家事,只礼貌道:“家里有些事,能告诉我玄英现在在哪吗?” “这个时辰,估摸在藏书阁吧。” 沈清兰于是往藏书阁去。 藏书阁里人不多,沈清兰一下就找到人。 “阿姐!” 沈玄英兴奋的跑过来,看着比记忆里高的沈清兰,高兴道:“阿姐你怎么过来了?爹娘呢?” 沈清兰笑着看他,几年不见长高了一大截,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有几分少年的样子。 “不对,我年前才给家里写信,怎么这才一会阿姐你就过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沈玄英道。 沈清兰惊叹于他的敏锐,只好道:“这里不方便讲话。” 走出一无人处,将事情全部说出,沈清兰道:“母亲的意思,是让你早些回去,父亲恐怕没气候了。” “当然,你若是想继续留在书院念书,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玄英打断:“阿姐你说什么胡话,出这么大事我怎么能不回去。” “你刚刚说母亲没事,丧事只是诈死,没骗我吧?” 沈清兰失笑,“我怎么会拿这种事 骗你,这趟回去我们先去看母亲,然后回府。” 沈玄英放心了。 “只要娘没事就好。” 沈玄英是宋婉吟一手带大的,受到的关爱甚至比沈清兰还多,也因此知道宋婉吟在沈府吃了多少苦,对沈德文并没有什么好感。 只是他没想到,沈清玉会做出这样的事。 “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不来书院念书了,母亲和阿姐你也不会……”沈玄英有些难受。 沈清兰安慰道:“别这样想,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我都无能为力,更别说你了。” 她倒是庆幸沈玄英不在府邸里,免了许多纷争。 沈玄英有些不满道:“我不小,今年都已经满十二了!” 沈清兰扑哧笑了一声。 “行行行,你不小。” 沈玄英不服,忿忿道:“等我回去就参加科考,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管理沈家,阿姐你就不用操心了。” 沈清兰却没放在心上。 沈玄英虽一直功课不错,但到底才十二岁,这个年纪科考就是去混个经验。 离开书院还得找院长写一封文书。 沈清兰跟着沈玄英走,发现前面就是书院大门了,疑惑道:“我们不是要去找院长吗?” 沈玄英嘿嘿一笑,指着门口那个笑 眯眯的老人。 “他就是我们院长。” 沈清兰惊讶的张嘴。 看起来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多看几眼也看不出奇特之处,竟然是苍梧书院的院长。 “很吃惊吧?我刚来的时候不知道他是院长,还捉弄了他三天,然后就被罚在藏书阁扫地三年。” “三年啊!”沈玄英伸出三根手指,“这老头子可狠了,阿姐你可千万别惹他。” 沈清兰不由得刮目相看。 “小顽童,你地扫好了吗?”大老远的就看见沈玄英过来,院长笑眯眯道。 沈玄英不满,蹲下道:“三年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扫藏书阁了,您怎么还抓着这个不放?” 院长十分自然的抬手摸了摸沈玄英的头。 “是不是要回去了?” “得,您还真是料事如神,今年和明天的课业我完成不了,家里有点事得回去。”沈玄英道。 沈清兰知道苍梧书院的课业不能随便中断,上前道:“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出了些事,玄英得回去。” 院长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近人情,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行,你小伙子也是我的一段孽缘,只是出了书院,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先生。” 沈清兰打开看,居然是结业文书。 第109章 最信任的丫鬟 按理说沈玄英的课业没完成,书院是不会发结业文书的。 “院长,这是……” “这小子虽然顽皮了些,但确有几分智慧,早些结业也未尝不可。只是年纪尚小,性情冲动,还得多磨砺啊。” 沈清兰惊讶。 虽然知道沈玄英成绩不错,没想到竟能得院长如此赏识。 马车上,沈清兰高兴的翻着文书,“娘顾虑你的学业未完成,若是看见这个,肯定会很开心。” 沈玄英骄傲的哼了一声。 “早说了我是天才,我要做大魏最年轻的状元。” 大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也有二十岁,那还是在几十年前。上一个被猜测会年少中傍的人,是君世景。 沈清兰沉默了一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有志气,也有能力,只是凡事不可太张扬。” 沈玄英不解的看着她。 “为什么?” 沈清兰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难道说,你姐夫君世景就是前车之鉴? “树大招风,你是斐玉总有出彩的一天,但拔尖得太早一定会有嫉妒你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玄英撇撇嘴,但却没反驳。 马车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城外转了道去水神山,在里面足足待了两天才出来。 回沈府 时,沈德文意外换了身新衣裳,精神十足的站在门口迎接。 “好儿子,你总算回来了!”沈德文高兴的拍着沈玄英肩膀,感叹几年不见长高了,也长壮了。 沈玄英抿着唇,对他的亲昵很是不适应。 从小到大,沈德文对他并不差。但他心里清楚,沈德文对他的好,仅仅因为他是沈家唯一的儿子。 况且沈德文是怎么的对待母亲的,他都看在眼里。 沈清兰看出沈玄英的不适,道:“父亲,玄英累了,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沈德文连连点头。 “为父叫人给你收拾了一个院子,还给你拨了下人,以后就好好呆在家里,上京城一样有书院可以念书。” 沈玄英道:“我想住在母亲的院里。” 沈德文脸色一变。 他今日对沈玄英这么好,内心也有愧疚和讨好的原因。他怕唯一的儿子,因为宋婉吟的事,对自己产生怨恨。 “哪里冷静,你一个大小伙子住那做什么?” “儿子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现在想去母亲生前的院子里吊唁一下,都不行吗?”沈玄英冷冷道。 沈德文一下说不话来。 他不让沈玄英去,就是怕他触景生情,心底有怨。 可沈玄英都这么说,拦 是拦不住了。 “行,你想住哪就住哪。” “你好几年没回来,晚上我们一家吃顿团圆饭。” 沈玄英面无表情道:“母亲都死了,这个家哪里还有什么团圆?” 沈德文沉默着把脸偏到一边。 忠良见他脸色不对,朝沈清兰使眼色,但沈玄英却根本没察觉道,继续道:“母亲就是在家里的团圆饭上,中了沈清玉的毒,您还吃得下团圆饭?” “够了!”沈德文忽然大吼一声。 “什么沈清玉,那是你二姐,她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你二姐!” 沈德文涨红了脸,像是情绪失控一样瞪着两人,“我知道,婉吟死了,你们两姐弟都恨我,可我是你爹!” “我难道希望婉吟死吗?你们一个个的,非但不体恤,还处处与我甩脸子看!” 看着沈清兰那张冷冰冰的脸,沈德文就想念沈清玉,那是多么温柔可人的女儿啊,多顺自己心意啊。 纵使她有千错万错,那也是自己女儿啊! “清玉……我的清玉……” 沈玄英惊楞的看着落泪的沈德文,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竟然越发不可理喻。 “阿姐,我们走。” 沈玄英现在算是知道,他娘和阿姐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沈清兰 见他生气,正要安慰几句,沈玄英开口:“阿姐你放心,下个月我就去参加春闱,然后就是秋闱,我只要早一日考上功名,沈府就能早一日由我做主。” 到时候谁也不必受这委屈气! 沈清兰微笑着摸了摸他脑袋,“不必勉强自己,这种事情尽力而为就好。” 沈玄英气愤回屋把书翻出来苦读。 沈清兰怕他钻牛角尖,不知道该如何开导,珠月道:“小姐还是放宽心吧,少爷从小就是个牛脾气,这点和小姐是一样一样的,况且少爷肯努力是好事,别人家就算求也求不来呢。” 沈清兰只好作罢。 回了春熙院,青禾已经率一众下人在院门口等候。 沈清兰淡淡看了一眼,示意她们起来,便带着珠月进屋。 片刻后,青禾端着一些茶水和糕点过来,小心翼翼道:“小姐看了好一会的账本,吃点东西歇歇吧。” 沈清兰视线下移,看着白瓷茶杯里飘着的菊花茶。 “菊花有清肝明目的功效,小姐看账本耗眼睛,多喝点菊花茶好。”青禾道。 沈清兰放下书,端起她的茶喝了一口。 “你来我院里也有十年了吧?” 青禾跪下道:“算上今年,已是十一个年头。” “是啊,都 十一年了。” “这十一年里,我对你不好吗?” 青禾低着头,紧张的绞住手指,忽然俯下身行了个大礼,“小姐对奴婢很好,奴婢视小姐犹如再生父母。” 沈清兰听了轻笑。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青禾一颤,深埋下的头终是滑落一滴泪水,她就知道事情迟早是瞒不住的。 沈清兰抬起她的下巴,愤怒中夹杂着心痛的眼神看着她,“我对你并非不好,你为什么要害我?” 沈清玉下毒是事实,但始终有一些事情没弄清。 比如同样是在餐具上下的毒,母亲危在旦夕,而自己却没那么严重。 沈清玉怀了杀心,既然动手就不会留一条活路,这分明有问题。 于是沈清兰派人去了一趟西泠院,从沈清玉的嘴里问出了事情真相。那根本不是简单的毒药,而是两份完全无毒的药粉。 两份药粉单独吃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对身体有益,可若是两份都吃了,就会变成剧毒。 沈清玉在团圆饭的餐具上下了第一份,而第二份,藏在青禾端给自己的茶里。 沈清兰掐着青禾下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明明曾经是自己最信任的丫鬟,如今却在背地里暗捅自己一刀! 第110章 姐夫! 青禾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是我,都是我做的,奴婢不忠,可是奴婢也是被逼无奈。” “沈清玉她挟持了奴婢的家人,奴婢也没有办法。奴婢知道这样做大错特错,还因此害死了夫人,奴婢不求小姐原谅,只能以死谢罪。” 说着,青禾从袖子里拔出匕首。 不带一丝犹豫的往胸口扎去。 沈清兰连忙拦住青禾的手,却发现青禾力气大得很,一时间竟夺不过来。 惊讶的看着她,沈清兰低喝道:“你向来都是最细心谨慎的,以你的本事,不该看不出来,我早对你有所怀疑,为何不跑?” 明明她离府一个月,青禾有足够的时间远走高飞。 青禾哭着摇头。 “奴婢这条命是小姐给的,又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就算死了也不可惜。奴婢已经安顿好了家人,现在可以放心随夫人去了。” 沈清兰咬牙,将匕首狠狠夺过来,青禾被带的摔倒在地。 “够了!” “我不会杀你,这件事我也不会再追究,但我的院里容不下有异心的人,从今天开始你就离开沈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沈清兰说完,将匕首收进抽屉里,拿出一袋银子和青禾的身契。 青禾捂着脸哭起来。 “多谢小姐大恩 大德。” “青禾没齿难忘。” 沈清兰别过脸,眼眶微微发红。 她派去的人问过沈清玉,为什么自己的剂量不致死。 沈清玉说,她从未想过要沈清兰活着。 那碗端到沈清兰面前的茶水,只加了很少的剂量。 身后逐渐没了动静,沈清兰转过头,擦掉眼角的泪珠。片刻后,珠月进来,望着呆呆坐在椅子上的沈清兰,低声道:“小姐,青禾已经走了。” 沈清兰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青禾在她身边整整十年,除了珠月,没有人比她更合心意。 沈清兰度过了极其沉默的三天。 三天后一切又恢复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沈清兰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看着身边上来的新面孔,时不时会恍惚。 一晃院外的桃花都开了。 沈清兰发了个呆,沈玄英就打着伞找过来,嘴里哈着冷气道:“阿姐,没几天就是春闱了,我想请个先生。” 沈清兰连忙拿来手炉给他,“瞧你紧张的,考不上也没关系。” 沈玄英却非常倔,“我一定要考上。” 沈清兰只好顺着他。 “不过我还真不认识什么厉害的先生,待会我出去帮你问问。” 沈清兰想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想来想去也 没什么头绪,珠月忽然道:“小姐,咱们现下不就有一个吗?” 沈清兰疑惑。 珠月却挤眉弄眼,小声道:“就是世子殿下啊。”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她。 “你怎么什么都敢想?” 珠月噘嘴,“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世子以前可是出了名的神童,还在宫里上过太傅的课,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教少爷了。” 沈玄英听了,兴奋道:“对啊,姐夫之前可是被人称为麒麟才子,一定很有本事,阿姐你就让他来教我吧。” 沈清兰为难道:“这得看世子愿不愿意。” 珠月偷笑。 “只要小姐发话,世子肯定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沈清兰无奈。 不过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君世景,之前还琢磨着找什么理由过去,如今正好有了。 次日,带上新做好的芙蓉糕,沈清兰往淮扬侯侯府去。 霄云苑多了许多花盆,看起来生机许多,沈清兰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高高兴兴的进了屋,特意让青书不要通报。 蹑手蹑脚的走到屏风后。 君世景正靠在暖榻上小憩,眉眼舒展,眼皮微垂,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沈清兰悄悄走过去,捏起耳边的一缕发丝,朝着君世景的耳朵去。 忽然,一把手抓住沈清兰,一阵天旋 地转后,沈清兰被压在榻上,君世景略带笑意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沈清兰睁大眼,“你没睡着?” 君世景却戏谑道:“你在门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让人通报,还偷袭我,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沈清兰挣脱开,撇了一下嘴。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动作间,一直藏在身后的食盒也露出来,沈清兰故作不在意道:“你上次说想吃,就顺手给你拿了点。” 君世景挑眉,“顺手?” 沈清兰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含糊道:“反正就是你爱吃不吃。” 君世景无奈的打开。 里面丰盛程度超过君世景的想象,居然是精巧的三色芙蓉糕,底下还备了新春的桃花糕,一下让君世景有点怀疑,这真是她做的吗? “送我这么丰盛的礼,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求我?”君世景开玩笑道。 “还真有。” 沈清兰坐下道:“玄英想参加今年的春闱,时间不多了,想让我请个先生。” “你想让我去教玄英?” 沈清兰怕他觉得为难,道:“其实不教也没事的,我觉得玄英就是有点太着急了,他现在才多大,去了考场都找不到同龄的。” 君世景笑笑,“十二岁确实有些小,不过他有志向,让他去也 无妨。” “左右也没几天了,我正好也无事。” 沈清兰一愣,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连忙道:“多谢殿下!” 不枉她学了这么久的芙蓉糕。 事不宜迟,君世景即刻动身去沈府。 沈玄英已经迫不及待的在门口等,看见马车停下,兴奋的探着脑袋看,直看到君世景从马车上下来,高兴道:“姐夫!” 这一声姐夫喊的格外响亮,街上的人都听见了。 沈清兰一囧,瞪了沈玄英一眼。 然而沈玄英完全没领悟到,继续兴奋的跑到君世景面前,“姐夫,我听说你当年差点成为最年轻的状元?” 看这没规没矩的样子,沈清兰只得咳了几声。 沈玄英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参见世子殿下。” 君世景笑了笑,“还是叫先生吧。” 沈玄英更兴奋了。 能让太傅的学生教自己念书,四舍五入,就是太傅教自己念书。 沈玄英很是骄傲。 当天,两人就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 一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沈清兰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两人到底在书房讲什么,每天早上一待就是一天,根本看不见人的! 什么了不起的书要这么废寝忘食的讲! 她还以为,能多和君世景见几面,结果现在根本碰不上! 第111章 试探 第三次叫用膳没有回应后,沈清兰看着满桌子的菜,气的叫人全部撤了。 “熄灯,睡觉。” 珠月悻悻看了芙蕖一眼,过去把蜡烛吹灭。 次日一大早,沈玄英和君世景破天荒出现在春熙院。 “阿姐,我们是特意来陪你吃饭的。”沈玄英笑得十分谄媚,殷勤的扶沈清兰坐下,夹菜盛粥。 沈清兰暗暗盯着两人,不知道搞什么鬼。 “你们俩每天在书房里说什么呢?” 沈玄英还小钻牛角尖,君世景都那么大了还陪着他胡闹,哪有一整天待书房不出来的。 沈玄英却兴奋道:“我们谈了孟夫子。” 沈清兰翻白眼。 “阿姐你不知道,姐夫真的好厉害,比书院的先生懂得还多。” “我想通了,做事情不能急于求生,今天的春闱我就当去攒个经验,就算不中也没关系的。”沈玄英忽然道。 沈清兰意外的看着他。 她最担心的,就是沈玄英钻牛角尖,太过为难自己。 没想到居然被君世景劝通了。 饭后,沈清兰忍不住问君世景:“你和他说了什么?” 君世景挑眉看她。 “不生气了?” 沈清兰别开脸,“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 君世景低笑。 若不是今早芙蕖来报,他都不知道沈清兰憋了那么就的气。 吓的沈玄英连忙拉着他来陪沈清兰吃饭。 “总之,这几天的心血没白费,我这个先生的任务也算完成一半,沈小姐可还满意?”君世景揶揄道。 沈清兰被这一句沈小姐叫的有些臊,转过身道:“您是世子,屈尊给舍弟做先生,哪里还能说不好呢?” “那岂不是不识抬举?” 君世景忽然抬手。 沈清兰下意识一退,却没抓稳榻边,身子歪了一下。 君世景连忙拉住沈清兰的手,两人一齐磕在窗边,支着窗户的竹竿哐一声掉下,屋檐上的喜鹊惊飞了一群。 沈德文站在门口,楞楞看着窗口的方向。 他刚刚看见什么了? 珠月进去通报,便看见两人还摔在一起,连忙推到屏风后,“世子,小姐,老爷过来了。” 沈清兰吓的一把站起来,头上疼痛也暂时忘了。 “他过来做什么?” “说是来拜见世子,之前一直没得空。” 沈清兰一边揉脑袋一边看向君世景,他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手被落下的窗户砸了一下,留下一道红痕。 从柜子里翻出药,沈 清兰道:“让他进来吧。” 于是沈德文一进去,就看见两人互相上药的场景。 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如此亲密了,沈德文尴尬的咳了两声,作揖道:“世子来府数日却未曾拜见,实在失礼,还望殿下勿怪。” 君世景看着沈清兰给自己上药,语气淡淡的:“无妨,沈大人有什么事吗?” 沈德文有些插不上话。 分明自己才是一家之主,沈清兰应该避嫌,可为什么眼下自己却像个外人? “是这样,陛下让臣休朝几日,料理家事。如今这家事也料理好了,沈府和和气气,不知何时才能归朝?” 他已经快在家里待两个月了,期间无数次派人去问过,都没有准确答复。 本就只有一个闲职,再不回去,恐怕位置就被别人抢了。 沈德文急啊。 君世景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眼沈清兰,道:“此事乃是皇上的意思,我等也不好插嘴,只是若有机会,我会替沈大人问问。” 虽然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沈德文还是大喜。 临走之前,沈德文看见春熙院廊下的柱子有些掉漆,当即道:“这春熙院也有些旧了,我去找人修缮修缮,住的也舒心。” 沈 清兰听罢笑了,沈德文这是明摆着讨好他呢。 待人走了,君世景问:“你想如何?” “他既然开口了,还请世子帮这个忙吧。玄英现在还小,若是到了能入仕为官的年纪,再让他休息也不迟。”沈清兰淡淡道。 君世景也是这个打算。 借此写了一封信,交由青书送出去。 没一会,青书回来时笑容满面,“殿下,沈小姐,您猜我方才在路上遇上谁了?” 沈清兰瞧他这个样子,好奇起来。 “谁?” “林小姐。” 青书道:“林小姐好像要去府里找殿下,听说殿下来了沈府,就一道跟来了,眼下正在外面。” 沈清兰笑容一敛。 君世景皱眉,“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青书连忙点头。 屋外欢欢喜喜蹦进来一个身影,“我说殿下还在养着身子呢,怎么不在府里待着,原来是到这来见沈姐姐了啊。” 沈清兰看着她一贯活泼烂漫的笑,勉强笑了笑。 林嫱行了礼,十分自然的坐到君世景身边,“没见着殿下,便陪候夫人说了会话,夫人可担心殿下的身体呢。” 君世景淡淡道:“我还不至于如此羸弱。” “我说也是,都没见 着师父了,想必殿下的身体已经大好,用不着喝药调养。” 沈清兰看着她,总觉得她话里话外在试探什么。 “宋大夫母亲病了,所以回去照料母亲。” 林嫱惊讶道:“病了?难道病得很严重吗,师父那么厉害也治不好吗?那我得去看看。” “倒也不至于很严重,只是早些年在京城吃了不少苦,如今日子舒坦一点,难免思念家乡,再加上年纪大了,毛病自然多起来。” “宋大夫孝顺,怕母亲一个人在老家无人照料,于是特地请辞回乡。” 林嫱听罢露出遗憾的表情。 “出了这样的事,师父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沈清兰道:“宋嬷嬷病得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和你告别,不过若是有缘,日后自有再见的时候。” 林嫱笑笑,不说话了。 沈清兰把案上的药膏收起来,林嫱顺着一看,惊讶道:“殿下你受伤了?” 说话间,已经抬起君世景的手。 沈清兰看着她的动作,脸色微沉。 君世景向来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肢体接触,当即不悦的抽手,冷淡道:“无妨。” 林嫱讪笑一声,收回手。 “殿下,是不是很讨厌我?” 第112章 安心 沈清兰眉头一皱,觉得这话头不对。 “林妹妹为何这么说?” 林嫱忽然沉默,咬唇看着沈清兰,似有为难。 片刻后,林嫱朝沈清兰跪下,“沈姐姐,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嫁给世子。” 沈清兰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看向君世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世景则是眉头紧锁,眼底沉着些怒气,似要发作。 林嫱道:“我自小便没有母亲,后来认识了候夫人,觉得十分亲切,私心将她视作母亲。所以明知我一个闺阁女子,老是出入侯府惹人非议,还是腆着脸来侯府,只是想多见一见候夫人。” “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和世子有什么。” “沈姐姐你相信我。” 沈清兰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扶她起来。 “你慢慢说,到底什么事?” 林嫱已然落泪,哽咽道:“是,是我爹。” “他见我老是往侯府跑,候夫人也喜欢我,就动了歪心思。昨日,我爹亲自去侯府,说要让我伺候世子,可是我……” 林嫱说这话的时候,急的都快跺脚了。 沈清兰看着她,差点分不清这其中的真假。 “我知道殿下心里只有沈姐姐,我也从来没 想过和沈姐姐争什么,但是我爹贸然去侯府说这件事,已然让我颜面无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候夫人。” 沈清兰沉默。 林嫱又道:“其实我爹就是自私,他只想着自己的仕途,从来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我昨日和他大吵了一架,这件事绝对不会同意的。” 沈清兰听着她的话,忽然就想起沈德文,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父亲。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她安慰的拍了拍林嫱,“这件事你别着急,若是你不愿意,也没人能逼你,你爹那边或许过几天就想开了。” “但是为了避嫌,你这几日还是别去淮扬侯府了。” “那沈姐姐这呢?我能来吗?”林嫱问。 沈清兰沉默了一会。 “你若是想来,只管来便是。” 林嫱破涕为笑。 再三确定沈清兰没有因为此事,对自己产生隔阂之后,林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门落下的一瞬间,沈清兰笑容消失。 房间里异样的沉默。 君世景抿唇摩挲着指尖,微垂的眸子波涛暗涌。 片刻后,沈清兰开口:“你准备怎么办?” “叫母亲婉拒了便是。” 君世景回答的很干脆。 沈清兰却沉 默。 她直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君世景没有多留,直接起身离开,坐上马车回侯府。 沈清兰在院子里沉默了一会,叫来珠月,“你去外面打听一下,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林嫱所说。” 淮扬侯府。 君世景面无表情的进了凝晖堂,正发愁的魏瑛兰看见他一惊,再看他脸色不佳,当即道:“你都知道了?” 君世景点头。 魏瑛兰头疼的叹了口气。 “那景儿,你是什么想法?” “推了便是。” 魏瑛兰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她坐回去,沉默了一会道:“你若是不喜欢,那就拒了吧,我叫人备一份厚礼,好好补贴林家。” 说完忽然又想到什么,“你这几天一直在沈家,你知道了这事,那沈姑娘她?” “也知道了。” 魏瑛兰更头疼了。 这算什么事啊。 儿媳妇还没过门就让她听见这种事。 “沈姑娘没生气吧?” 君世景脸色缓和了些,道:“没有,但我与兰儿之间绝不能有第三人,就像您和父亲一样。” 魏瑛兰一愣。 “你这孩子,还真是和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罢了,只是这样就得叫林姑娘受 点委屈,不过我瞧她那样子,想必也是不愿意的,推了对你们三个都好。” 魏瑛兰说着,叫来身边的亲信去办。 当日,淮扬侯府的礼,就送到了林家,随之而来的还有魏瑛兰的婉拒的话。 春熙院。 珠月从外头回来,把知道的和沈清兰说:“奴婢方才回来时,见候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人和东西去了林家,听她们闲话,好像是拒了。” “嬷嬷们刚走远,林大人就发了好大的火,奴婢还听见林小姐在屋里哭。” “奴婢瞧着,林姑娘像是真不愿嫁给世子。小姐之前不是说,宋大夫对林姑娘有意吗,说不定林姑娘喜欢的人是宋大夫呢?”珠月道。 沈清兰皱眉。 她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你说,你在外面听见了林大人发火,还有林嫱的哭声?” 珠月点头。 “对啊,不仅奴婢听见了,街坊四邻都听见了。奴婢还听她们议论,说林姑娘老往侯府跑就是想勾引世子,还有一些很难听的话。” 沈清兰一下明了。 “小姐,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林嫱明知道有人议论自己,那像被拒亲这种丑事,应该藏得越深越好,最好不要被 人知道。” “但是他们这两父女却非但不隐瞒,还要大哭大闹,好像故意让人知道似的。” 经沈清兰一提点,珠月立马明白过来:“对啊,那些人议论的可难听了,还有的说候夫人做的太过分了。” 沈清兰冷笑,“没过几天,上京城肯定都是议论这件事的。”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一切就是林嫱和她父亲做的戏。 到时候君世景被推上风口浪尖,若是不娶林嫱,就会被人说薄情寡义,坏良家女子名声。 甚至有可能给自己安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好狠的心思。 沈清兰正琢磨该如何应对,芙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这是世子让奴婢交给您的。” 沈清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串极为罕见的南珠项链,底下放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一个日期,六月二十八。 芙蕖道:“这是候夫人和世子择拟的吉日,虽然有些仓促,但下人们即刻开始准备也来得及,过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沈清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芙蕖说的成婚的吉日。 “这……” 芙蕖笑着道:“世子说,他不会娶林小姐,这个日期是为了让小姐安心。” 第113章 设局 沈清兰愣住,些许感动。 “母亲知道了吗?” 芙蕖道:“世子说先给小姐过目,若是小姐没有意见,夫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沈清兰抿嘴一笑,把南珠收下,算是回答。 芙蕖顿时笑开了花。 晚上,淮扬侯府拟好的礼单册子,便送到了沈德文手上。 往日这种事情都是宋婉吟操办,如今少了个人,沈德文看着一堆琐碎的杂事,有些头疼的吁了口气。 “大丈夫岂能整日囿于这种事情之间?” “左右现在沈家也是她在管,不能让沈清兰自己去看吗?” 忠良为难,“这,哪有让姑娘自己操办婚事的,且少爷这阵子准备春闱,大小姐一直陪着少爷念书。” 沈德文抱怨的叹了口气。 心不在焉的看着一旁,沈德文忽然感叹道:“这府里没有女人确实不行。” 忠良瞧这话头不对,抬头看着沈德文。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忠良只得低下头。 片刻后,沈德文又干咳几声,招来忠良,“上回,就是婉吟叫来的那个媒婆,据说本事大得很,之前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娶了个十八的姑娘?” 忠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去把她叫来。” “这……老爷您是想?” 沈德文甩甩自己的袖子,又理了理头发,兴致勃勃道:“你瞧我,也不是特别老吧?正值壮年,找个续弦不过分吧?” “可是,可是夫人才走没多久……” 沈德文脸一沉。 “她走就走了,还不准我娶别人?” “我不娶别人,等沈清兰嫁出去了,这府里一大堆的事,交给谁管?” 忠良见状不敢说话。 沈德文这头花天酒地,春熙院里,沈清兰正在准备春闱的东西。 沈玄英趴在窗台上含糊道:“左右就待三天,阿姐你 别收拾了,陪我出去玩玩吧,我这几天都没出去。” 沈清兰笑笑,“母亲可是特地写信来,说要我照顾好你,别让娘担心。” 沈玄英撇着嘴作罢。 “你说世子那么着急娶你做什么,等我考完试肯定没空,你忙着婚事也没空,咱们姐弟正惨。” 珠月见他一幅小大人的样子感慨,笑着道:“少爷说什么呢,都说考完试正是得闲,怎么可能没空呢?” 沈玄英双手一撑,坐在窗台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以你少爷我的聪明才智,肯定能中,到时候定有一群人巴结着我,我能不忙吗?” 珠月扑哧笑出来。 沈清兰把收拾好的包袱往他手里一丢,没好气道:“少臭屁了,小小年纪做梦倒是挺厉害的,世子怎么没教你收敛这点臭毛病。” 沈玄英急了。 “阿姐我说真的,我肯定能中。” “行行行,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沈清兰含糊道。 沈玄英也不当回事,抱着怀里的东西道:“等我有了功名,我要让咱们沈家变的和淮扬侯府一样厉害,这样世子要是对阿姐你不好,就尽管回家,你弟我罩着。” 沈清兰一顿,偏头看他。 大约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原因,哪怕沈玄英现在已经快比她高了,在沈清兰眼里总是个小屁孩。 可如今看着,到有几分小男子汉的模样。 “你不是说要出去玩吗?想去哪?” “玲珑斋。” 沈玄英说的地方,是上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里面的大厨千金难求,出的菜味道更是一绝,尽管价格不菲,但每次都是爆满。 沈清兰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钱包,放弃了楼上的包厢,在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还不是饭点,人不算多,只前面一桌围了五个人,就着牛肉下酒。 “你 们听说了,淮扬世子和沈家那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 “这么快就定了?” “那林家小姐呢,和沈家姑娘一起入门?” 沈清兰吃着吃着,停下筷子。 沈玄英也注意到身后,不悦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阿姐,什么林小姐,他们在说什么?” 沈清兰抿着嘴,不知道怎么说好。 几个人继续道:“哪能啊,就算世子愿意,那沈小姐也不愿意啊。林家说白了就是一个朝廷末流,连沈家都比不上,沈小姐怎么可能让她入门。” “不就是一个妾吗?这沈小姐也太小心眼了点。” “要我说,沈家也是小门小户,这种家世出来的姑娘,能不善妒吗?也就是世子心好,要是我,早把亲退了,娶公主不香吗?” “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大笑起来,说话的也越发难听。 珠月气的起身,沈清兰正拉住她,抬头看见沈玄英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几人愣住,看见沈玄英小孩模样,不屑道:“哪里来的顽童,出去!” 沈玄英握拳,猛地上前。 沈清兰连忙拦住他,“别冲动。” 几人见沈玄英脾气还挺暴,统统站起来,“我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在这喝酒碍你什么事了,再多嘴一句信不信老子削你!” 沈玄英气的龇牙咧嘴。 沈清兰强行拉着人出去,刚上的菜也没吃一口,脸色阴沉的上了马车。 一挣脱出束缚,沈玄英就愤怒的瞪着沈清兰:“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揍他,他们都那么说你。” 沈清兰心情也不好,沉声道:“你明天就要考试了,和他打什么?” 沈玄英一下沉默。 但心里的火却咽不下去,沈玄英咬牙切齿道:“但是他们说话这么难听,阿姐 你难道就忍气吞声,任凭这些人议论?” 沈清兰脸色并不好看。 听见这些话,没有人心情能好,她只是没发作而已。 虽然早就预料到,外面会议论纷纷,但是没想到传得这么厉害,只是出门吃个饭都会遇到。 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垂眸沉思片刻,沈清兰开口:“忍气吞声是不可能的,只是咱们也不能冲动,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 “什么办法?” 沈清兰道:“这件事有珠月帮我就行,等你考完试再说。” 沈玄英见状,知道沈清兰是不会和自己说了。 回府后路过后院,隐隐约约听见几个下人聚在一起,似乎又在议论沈清兰的事。 珠月脸色阴沉,正要上前。 沈清兰拉住她,面不改色道:“无妨。” “不要管,她们要议论就让她们议论。” 珠月不明白沈清兰这是做什么,只能着急道:“小姐,这些下人就是喜欢乱嚼舌根,若是不管制,指不定什么话都传出来了。” 沈清兰却十分淡定。 “没关系。” 珠月也只好作罢。 次日送沈玄英去贡院,沈清兰将人送下马车,左右环顾,果然看见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 就算没有看见脸,光看身形,沈清兰也一眼认出来,这是宋婉吟。 沈玄英也认出来,即刻便想过去。 宋婉吟却连忙抬手,制止住他的动作,只微微掀起帷帽一角,做出挥手的姿势,示意沈玄英进去。 这里人多,宋婉吟若是掉了帷帽,恐怕叫人发现她没死。 沈玄英只能远远的看一眼,然后抬手行了个礼,转身进了贡院。 宋婉吟含泪点点头,不动声色走到沈清兰身边,接着人群的掩饰握住她的手,“你在沈府可好?” 沈清兰低声道:“一切都好。” “什么 一切都好,娘这一路过来都听见了,那些人都在议论你。” “她们说的林小姐,是不是就是林嫱?” 沈清兰怕宋婉吟着急伤身,连忙道:“母亲别担心,这件事我已有应对之策,世子也表明不会娶她,外面那些人无非是说些闲话。” 宋婉吟这才稍稍安心。 “你做事向来是稳妥的,只是若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娘。” 沈清兰点头。 说话间,已有人注意到沈清兰。 能送家人来参加春闱的,都是士族人家,有不少认识沈清兰的。 其中便有一个熟悉的面容,笑容得意的走到沈清兰面前,“沈小姐如今还有脸出来啊,怕是不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议论的吧。” 沈清兰笑容浅浅,淡定道:“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自然随便她们议论。非要当长舌妇,去了阎王殿自然有阎王拔舌,白小姐何苦和她们做一样的人呢?” 白思茗脸色一沉。 知道自己说不过沈清兰的嘴,白思茗只能道:“早跟你说了让你小心林嫱,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现在知道吃亏了吧。” 沈清兰依然不卑不亢,“我和林妹妹之间情同姐妹,只是外面那些人胡乱议论,又关林妹妹什么事呢?” 白思茗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脑子是不是真的坏了?这明显就是她设计你,你还替她数钱?” 沈清兰做出惊讶的样子,“白小姐的意思,是说林妹妹是故意的,她其实一心想要嫁入侯府,挤走我的位置?” “那不然还能有什么?” 沈清兰又温顺道:“可若是这样,也没什么。我虽得世子眷顾,能做世子妃,但也不是什么善妒之人,容不下一个妾。” “本来想着,林妹妹与我关系交好,让她做我妹妹也放心。” “如今……这可怎么办是好。” 第114章 打脸 沈清兰说的情真意切,看的白思茗直翻白眼,心里大呼真是上当了,原来这沈小姐看着精明,其实就是个愚昧的草包。 其他人也凑热闹似的围过来,打趣道:“沈小姐还真是贤良,这自己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替世子相看妾室了。” 这话实在有些刺耳,宋婉吟听不下去,上前一步。 白思茗眼神一瞪,“哪里来的妇人,我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滚滚滚!” 宋婉吟想起自己不便示人,只得低头离开。 沈清兰眼神微寒。 认清沈清兰是个草包之后,白思茗底气就足了,“如今这情况,林嫱肯定要进侯府的,到时候你被她怎么吃了都不知道。” 沈清兰越发害怕,拉住白思茗的手,“姐姐,我瞧你是个有慧眼的,可否帮我出个法子?” 白思茗就等着她这句话。 “本来我是不愿管这事的,不过谁让我看不惯林嫱那种贱人。为今之计,只有再找一个人,掣肘林嫱。” “找谁?” 白思茗顿了一下,抽出手道:“我怎么知道你找谁,不过这个人得配得上世子,还得聪明,最重要的是不喜欢林嫱,这样才能帮你处理掉她。” 周围几个人听出味来,白思茗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沈清兰道:“话是这样说,可到头来还是要世子自己喜欢。姐姐不知道,世子性情冷淡,若不是林嫱那样主动的,不喜欢。” 白思茗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笑着理了理衣裳,白思茗抬起下巴道:“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说着找借口离开了。 沈清兰目送着人走远,眼神带着一丝笑意,又和周围的夫人小姐们闲聊了几句。 话里话外,都是相信林嫱的话。 不过半个时辰,京城这些贵妇圈子里,都知道沈清兰是个愚笨的老好人。 被人坑了还不 知道。 回马车,珠月忿忿不平道:“那些人,都是些表面家伙,其实背地里都在嘲笑小姐,奴婢实在听不下去了。” 沈清兰表情淡淡的。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人表面夸赞自己,实则嘲讽? 可不重要。 这些人嘲讽的越厉害,就说明她们越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天之后,京城有关沈清兰是妒妇的传言,一下少了大半,反而开始说沈清兰可怜。 本来是好好的正妻,结果还没过门,突然多了个妾。 珠月总算有种扬眉吐气的样子,高兴道:“小姐,咱们那天在贡院门口说的话还真有用,现在真没人再说您的坏话了。” 沈清兰倚在窗边下棋,道:“还不够。” “去找几个人,给事情加把火。” 临了到接沈玄英出来那天,沈清兰照例来到贡院门口,和之前一样挤的水泄不通,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林嫱。 她家中有一哥哥,如今已是第三次考试,于是举家出动。 然而因为这两日外面的流言,林嫱出行十分低调,低头站在角落里。 沈清兰笑着迎过去,“林妹妹,你怎么在这站着,风口里多冷啊。” 众人顿时看过来。 林嫱脸色不太好看,望着沈清兰也没有之前的亲切,僵硬的抽出了手。 若是之前还能在沈清兰面前装姐妹,但如今上京城满城风雨,句句都是针对她林嫱而来,再蠢她也想到这是沈清兰的计谋。 看来之前那么辛苦的演戏,和她称姊妹,甚至搬出自己的父亲,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怜悯同情,一切早就被她看穿。 林嫱顿时觉得自己宛如跳梁小丑。 她居然一直以为,沈清兰被骗得很好。 “妹妹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冷了?”沈清兰关切道,甚至取下自己的披风,给林嫱系上。 林嫱当时就想揭了。 但这么多人在场,林嫱还是忍住,露出一个练习千百遍的微笑,“多谢姐姐关系,我只是有些病了。” “好好的怎么病了?” 林嫱身边的小丫鬟道:“我们小姐这是心病。” “我家小姐明明说了,无心与沈小姐你争世子,更不想嫁给世子,沈小姐为何还要在外说我家小姐的坏话,致使小姐忧虑成疾!” 小丫鬟的话,立刻引来众人的围观。 不少人往这边挤,看近距离看场热闹,尤其是白思茗。 沈清兰惊讶又委屈的看着她,言语中十分无措:“林妹妹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何时说你半分坏话,苍天可鉴!” 沈清兰演得十分真,眼里都快涌出泪珠了,叫人我见犹怜。 在沈府多年的珠月一眼就看出,这不就是沈清玉那一招吗,没想到叫自己小姐学会了。 林嫱也没想到沈清兰这么会演戏。 从来都只见过她要强的模样,还以为她是那种宁折不弯的人。 没想到真是栽了。 狠狠瞪了丫鬟一眼,林嫱屈膝行礼,“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都是这个丫鬟不懂事,我怎么会怪姐姐呢。” “还不快给姐姐道歉?” 小丫鬟心底委屈,一时没有动。 白思茗看热闹不嫌事大,上前道:“林家到底是小门小户啊,教出来的丫鬟也这么不懂事,我看干脆也别要了,直接打发卖了吧。” 白思茗一开口,小丫鬟立即吓的跪下,连连道歉。 林嫱有些心疼自己的人,再加上向来与白思茗不和,刻意道:“这丫鬟虽然不懂事,但出身可怜,我若是赶她走便是不给活路,姐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话里话外,指着白思茗太过狠毒。 她说不过沈清兰,难道还对付不了白思茗这个蠢货吗? 白思茗自然不会那 些弯弯绕绕,只听着这话难听,怒火三丈道:“好你个小贱人,竟敢说我咄咄逼人,你没瞧见你的丫鬟之前多咄咄逼人!” 林嫱顿时后退,露出害怕的表情。 这样一来,便显得白思茗更加凶狠,彪悍。 若是旁人这时都察觉出不对,止了手,但白思茗却是个冲动的,脑子一热根本没想那么多,上去扇了那丫鬟一巴掌。 “你主子不会教育,我来教!” 清脆的一巴掌,众人心底一惊。 这哪里是在打什么丫鬟,分明就是在打林嫱的脸。 其他人都坐壁观火,沈清兰做出为难的样子,站在中间劝架,“白姐姐,林妹妹,这件事都因我而起,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说是劝架,反而更像是火上浇油。 白思茗听了这话将沈清兰推开,林嫱见自己这么被压,也咽不下这口气。 “白思茗,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就进了怎么?你自己不知廉耻勾引男人,身边的丫鬟也没大没小,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什么样的狗,下贱!” 白思茗说话专挑难听的,林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众人见这两人针尖对麦芒,下一步似要打起来,总算后知后觉的开始劝架。恰巧这时贡院里铃声响起,考生们都出来了。 白思茗被拖开,嘴里还在骂林嫱:“我看你就是个下贱胚子,勾引世子,还装的一副楚楚可怜样子,你害不害臊?” 这下一来,不止外面那些人听到了,连贡院里的考生也全听到了。 白思茗彪悍自然惹人非议,但林嫱如今是话题中心,受的指指点点更多,连带着林磊也抬不起头,两人灰溜溜走了。 沈玄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的问:“阿姐,这是怎么了?” 珠月笑着道:“上了一出好戏。” 沈玄英丈二和尚摸不着 头脑,只得和沈清兰说起考场上的事,“今年的题可难,我瞧好多人都做的满头大汗,怕是悬了。” 沈清兰怕沈玄英气馁,于是安慰他:“没事,咱们下次再来。” 沈玄英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人写不出来,可不代表你弟我写不出来。说了我是天才,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沈清兰只能哭笑不得的附和。 两人说笑着走到马车边,正要上去,白思茗急冲冲跑过来,“等等!” 沈清兰看白家的人已经上了马车,于是道:“白姐姐不回家吗?” 白思茗答非所问道:“我瞧你被林嫱欺负的厉害,教你几招,你要是不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走。” 沈清兰连忙请她上来。 沈玄英好奇的看着白思茗,以为是沈清兰的朋友,便道:“这位姐姐好生漂亮,我瞧着其他人都不及姐姐十分之一。” 白思茗一下被哄得很开心。 她娇羞的摸了摸自己,想起刚刚进马车特意整理一下衣冠,虽然头发来不及重新梳,但也不太看得出来。 “小嘴真甜。” “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要是有你嘴这么甜就好了。” 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下。 沈清兰掀开帘子,青书站在外面,恭敬道:“殿下猜着这时候沈少爷应该出贡院了,特意在上面给小姐和少爷接风洗尘。” 话说完,看见马车里的白思茗,青书一愣。 没说会多一个人啊。 但既然和沈清兰坐同一个马车,想必是朋友,青书只得一同引上去。 白思茗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高高兴兴的跟着青书,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她打听到君世景成了沈玄英先生,学生从贡院考试归来,做先生的自然要迎接,摆宴接风洗尘。 所以上了沈清兰的马车,只为了有机会,能接触到君世景。 第115章 借刀杀人 ,君世景看见多了个人很意外,看向沈清兰,对方只神色自若的坐下,热情的介绍:“这位是白小姐,吏部少卿白大人之女。” 白思茗顿时娇羞的低头,“见过世子。” 君世景不知道沈清兰在搞什么名堂,点了点头示意人落座。 白思茗内心激动万分,然面上镇定自若的坐下,道:“早前便听说殿下才华横溢,教出来的学生也这般厉害,沈少爷才这般年纪便参加春闱,实属难得。” 这话夸的很有水平。 表面是在褒奖沈玄英,实则夸君世景厉害。 君世景一向不喜欢人拍马屁,这种话说出来倒也不至于惹厌。 只是白思茗今日出现在这,实在非比寻常,君世景不知道沈清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道:“之前没见过白小姐。” 沈清兰笑眯眯道:“今后便认识了。” 白思茗见最大的阻碍,沈清兰毫无防备的样子,心底窃喜,“殿下许是不记得了,去年候夫人的赏茶宴上,是见过的。” 君世景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想不起来。 白思茗有些受挫,但不甘放弃,抬手夹了一块排骨,动作间刻意抻起衣裳,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这里的蜜汁排骨最为地道,殿下尝尝。” 君世景看了一眼,又看向沈清兰。 非但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还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表情。 君世景顿时感觉自己成了工具,憋屈的把碟子移到一边,冷淡到:“我不喜欢吃甜的。” 白思茗有些尴尬,为了找补连忙夹了一块红烧肉,“那殿下尝尝这个,这是咸口的,炖得极为软烂。” 君世景又道:“口味太重。” 饶是白思茗这样粗神经的人,都能察觉到君世景对她刻意冷漠。 她停下筷子,讪讪道:“是我的过错,事先不知道殿下喜好,闹出这许多笑话,还望殿下勿见怪。” 本是刻意打扮,存心接近,想要让君世景记住自己。 没曾想对方根本看不上,甚至还处处冷落,白思茗心高气傲,再怎么也拉不下脸,尴尬的找了个借口离开,恨不得找根柱子撞死。 待人走了,君世景这才开门见山的问:“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清兰偷笑不已。 “别着急,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君世景只能由着她去。 匆匆吃了几口,沈清兰出门去追白思茗,她来时是 坐着沈家马车过来的,如今回去害的走路,气的在街上乱踢石子。 “白姐姐,白姐姐……” 沈清兰追上她,一脸关切道:“白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不吃了,也不让我送姐姐回去。” 白思茗以为君世景对自己冷淡,是因为有沈清兰在场的缘故,因此对她没有好脸。 “要你管?” “我是堂堂白家大小姐,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算个什么东西?” 明明是好意关心,却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换了其他人早就火冒三丈,沈清兰却委屈的后退一步,“白姐姐这是怎么了?” 街上围观的人将两个妙龄女子吵架,也都看热闹似的围过来。 因着沈清兰身材纤细,眼眶含泪,而白思茗怒目圆瞪,凶神恶煞,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 白思茗心情本来就不好,如今更是愤怒,冲着众人大吼:“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本小姐叫人把你们眼珠子统统挖出来,还不快滚?” 众人见白思茗衣着不菲,怕是惹不起的官家丫头,纷纷散了。 沈清兰这时拉住白思茗的衣袖,“白姐姐这么生气,是因为刚才世子的态度吗?” 白思茗以为 沈清兰是来故意找自己炫耀,将人狠狠推开。 “看见世子羞辱我,你满意了?” 沈清兰惊讶道:“我怎么会,白姐姐怎么能这样想我?” “世子本来就是性情冷淡之人,再加上最近林妹妹的事,便时常心情不好。今日恐怕也是因为林妹妹的缘故。” 白思茗见沈清兰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不像作假,于是上前问:“因为林嫱那小贱人?” 沈清兰点头。 “殿下听说了关于林妹妹的流言蜚语,很是生气。再加上他和林妹妹之间的婚事,我已经接连好几日没见着殿下的好脸了。” 听见沈清兰境遇和自己差不多,白思茗心里顿时平衡。 方才吃饭的时候,君世景也并未多关注沈清兰,看来这两人之间没什么感情。 真正的威胁是林嫱。 想到这,白思茗当即下定决心,低声道:“好你个林嫱,之前在外面编排我,坏我名声就算了,现在还敢跟我抢世子。” 次日一早,林嫱跟着府里的嬷嬷出来买菜,正路过热闹的菜市口。 突然一个身形彪悍的妇人冲过来,见林嫱拖到墙边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打死你个偷汉子的贱人,年纪轻 轻就想着勾引男人,不知廉耻!” 嬷嬷吓坏了,想去阻拦却敌不过力气。 周围的百姓见这妇人身形彪悍,力大无穷,更是不敢惹麻烦,只能在旁边看热闹。 待打够了,胖妇人朝林嫱唾了一口,叉着腰骂道:“各位,大家快来看看这个偷别人男人的小贱人,长的如花似玉,干点什么正经事不好,非要勾引男人!” “你爹妈把你养这么大,就是叫你做这种下贱事的?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就将你卖到勾栏院去!” 众人听胖妇人这样说,顿时明白了,原来小姑娘长的清清白白,却在外面偷人。 “原来勾引别人男人了,那活该挨打!” “我看就应该打死,奸夫淫妇,抓去衙门浸猪笼都是轻的。” “小姑娘这么点年纪,却干出这么放荡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此起彼伏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在林嫱身上。 比挨那些巴掌和拳头还疼。 嬷嬷着急的解释,却不管怎么说,都没有一个人相信。 群情激奋,甚至有人自发捡起地上的烂菜叶扔过去。林嫱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发臭的菜叶砸了一脸,接二连三的秽物丢过来。 第116章 道德绑架 林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从菜市场出来,已经是鼻青脸肿,身上全是烂菜叶和臭鸡蛋的味道,熏得人退避三舍,露出嫌弃的表情。 就连府里的下人看见她,都惊讶的后退,捂住口鼻。 这场菜市口的合伐一下就传开,林嫱的身份也被人扒出来,再加上她之前和侯府的事,大家一致认定是林嫱蓄意勾引,图谋不轨。 一时间,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林嫱成了众矢之的。 而这,也不过短短一天的事。 “小姐,您这一招借刀杀人可真是太狠了,林小姐现在都不敢出门了。”珠月崇拜道。 沈清兰淡淡轻笑。 “她不可能不出门的。” 林嫱比沈清玉聪明多了,且想往上爬的心愿,比沈清玉更强烈。 所以仅仅是这些事情,还不足以消除这个威胁。 “那小姐预备如何做?” “去趟侯府。” 珠月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立即准备车马。 沈清兰在霄云苑坐了一会,一直磨到了下午,眼看快到傍晚,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青书踏着小碎步进来,看见沈清兰后有些为难道:“世子,沈小姐,林姑娘过来了。” 沈 清兰手里的棋子一丢,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君世景也猜出她所为何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起身,去魏瑛兰院子。 林嫱就是在找魏瑛兰的。 进入侯府之后连霄云苑都没来,直接去魏瑛兰的院子,扑通一声就在石板路上跪下了,声泪俱下的恳求魏瑛兰:“夫人,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沈清兰过去时,林嫱正哭的梨花带雨,看起来狼狈又可怜,一抽一抽的说:“现在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难听至极,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魏瑛兰这些天也听说了外面的事。 同为女人,她自然知道流言蜚语的可怕,十分心疼林嫱的遭遇,“好孩子,我知道你受苦了,你告诉我,我能替你做点什么?” 林嫱哭着道:“没用的,我今天是来拜别夫人,感谢夫人这久以来对我的怜惜,我的名声已经毁了,往日也嫁不出去,只能上山为尼。” 魏瑛兰吓了一大跳。 “傻孩子,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好好的怎么能做姑子呢。” “可是……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魏瑛兰也发愁的叹了口气。 若是别的麻烦还好,仗着淮扬侯夫人的名号, 还能替她解决。可悠悠之口最难堵,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管不住别人的嘴说什么。 “你先别灰心,等过一阵子,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林嫱摇头,“没用的,不会有哪家公子肯要我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夫人可怜,收留我这个下贱之躯,留我一条活路。”林嫱说着,朝着魏瑛兰磕头,声音清脆。 魏瑛兰哪里受得住这头,连忙扶人起来。 可林嫱却像膝盖粘在石板上一样,怎么都不肯动。 魏瑛兰为难极了。 沈清兰在门口看了一阵,缓缓走过去,止住林嫱磕头的动作,“林妹妹真是糊涂啊,怎么能这样自伤呢?” 林嫱现在看见沈清兰就恨的滴血。 可当着魏瑛兰和君世景的面,她只得继续演戏,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求:“沈姐姐,我把你当亲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给我一条活路,求你了。” 林嫱哭的这么可怜,周围的下人都于心不忍,忍不住议论。 若是沈清兰这时说不愿意,今后定要被人说心狠,还要说她不顾念姐妹情分。 “我若是让你进了门,是可以全了你下半辈 子衣食无忧,可外面的悠悠之口仍然堵不住。且如今这个形式,世子若真的让你进门,那连带着侯爷也会被议论。” 沈清兰一番分析形式,顿时让在场心疼林嫱的人清醒过来。 救一个林嫱事小,可坏了侯府名声事大。 魏瑛兰当即道:“兰儿说的对,这件事最紧要的,是抓住那个污蔑你的人。只要抓住她,把真相公之于众,便不会有人再议论你。” 林嫱急了。 “其实这些天,爹爹一直在暗中调查,最终查到了那个妇人,是吏部少卿白家的人!” “我与白姑娘向来不合,那天之前还曾在贡院门口吵过,当时白姑娘便语出污秽,还有想动手的迹象,第二天便派人对我动手。” 魏瑛兰惊讶不已,当即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嫱儿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帮你去讨公道,定不会让人白白蒙冤。” 见魏瑛兰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林嫱稍稍安心了些,紧接着道:“夫人就算帮我伸冤也无用,世人只听自己想听的,没有人想知道真相。” “如今满城风雨,往日只要有人提起我的名字,都会想起那些莫须有的事。因为我人微言 轻,她们自然有胆子随便议论。” “可若是夫人收留了我,就不一样了,那些人不敢再说什么,”林嫱拉着魏瑛兰衣裳,恳求道,“到时候把那妇人抓了审问,真相大白,也不算污了侯府名声。” “夫人,我当真是没有一点活路了,才来求您的。” 林嫱一番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魏瑛兰又陷入为难。 林嫱知道是因为沈清兰的缘故,又朝着沈清兰磕头,哭求道:“求沈姐姐可怜可怜我,收下我吧。” “我给姐姐当牛做马,你就当是养了条阿猫阿狗,我保证这一辈子绝不跟姐姐争宠,尽心尽力侍奉姐姐,只求姐姐给我一条活路。” 连做牛做马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无疑是把沈清兰架在火上烤。 这个时候她要是不答应,就是见死不救,就是毫无人性,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但沈清兰一点也不急。 她神色从容的看着她,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温柔的扶着林嫱,沈清兰做出纠结为难的样子,最后下定决心,“要不这样吧,让夫人收妹妹你为义女,这样便不会再有人议论你了。” 林嫱双眼睁大! “你说什么?” 第117章 小姑子 沈清兰走到魏瑛兰身边,温柔体贴道:“我知道夫人一直喜欢林妹妹,也想她多陪在身边,若是收为义女,以后便可常与侯府往来。” “再不会有人闲言碎语。” 魏瑛兰当即高兴道:“是个好办法啊!” 之前她也动过这个心思,只是没有去做,如今正好顺水推舟。 林嫱的脸顿时跟刚刷的墙一样白。 沈清兰浅笑嫣然看着她,“妹妹还不快谢谢夫人,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呢?” 林嫱怎么也没想到沈清兰来这一出。 现在回想起来,方才沈清兰说的每一个字,好像就等着自己把台阶铺好,她再抛出这个两全之法。 这一局,她彻底败了。 “妹妹怎么还不动,难道是不愿意?”沈清兰提醒。 林嫱只能忍着内心的不满,膝行上前,朝魏瑛兰磕了一个头,“林嫱感谢夫人怜悯,今后定尽心尽力侍奉夫人。” 魏瑛兰高兴的将人扶起来。 沈清兰从手上取下一对玲珑白玉镯,套到林嫱手上,“既然成了侯府义女,那我还得称你一声小姑子,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细细的两个手镯,成色极佳,一看就是特意带出来的。 林嫱现在确定,今天的一切都是沈清兰设 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自己这个威胁。 小姑子这三个字,宛如针一样刺进她耳朵里。 嫁给世子是不能了,但既然成了义女,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榜上侯府。只是这种全程被沈清兰牵着走的感觉,十分不好。 林嫱看着她温柔的笑,内心恶毒的诅咒,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多谢沈姐姐。” 不日消息便传开了。 再加上淮扬侯府有意打压外面的流言,议论的人少了许多。 到了裁缝上门量体的日子。 侯府请的是宫里来的裁缝嬷嬷,做了几十年,就连娘娘们的衣裳都是由她做的,因此沈府上下极为看重。 沈德文更是亲自迎接,只怕怠慢了贵人。 冯嬷嬷慈眉善目,进了春熙院替沈清兰量身,温声细语道:“小姐的婚期有些紧,所以婚服得赶着做,那些耗时耗力的功夫是不成了,但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 “譬如衣服上绣的纹样,都是选的宫里技艺最精湛的绣娘,用上好的孔雀金丝绣成。” “还有凤冠,依着候夫人的意思,是做成点翠累金丝镶红宝石的,步摇全部用大小均匀的南珠穿成,还得配上玛瑙、红髓、碧玺等多种玉石,才好相得映彰。” 冯 嬷嬷缓缓说着,屏风外的沈德文已经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沈清兰也觉得有些夸张,“会不会有点过于隆重了?” 虽然成亲是大事,但这又是宫里的裁缝,又是镶满珠玉宝石的凤冠,实在招摇。 冯嬷嬷笑了笑,“小姐放宽心,侯府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世子又是侯爷的独子,成亲自然要隆重些,这也是重视小姐啊。” 听见嬷嬷这么说,沈清兰也只好沉默。 量完衣裳,沈德文朝忠良示意,一沓厚厚的银票交到冯嬷嬷手里。 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打点一番是免不了的,只是沈德文难免肉痛,借着喝茶掩饰自己表情。 待冯嬷嬷走后,沈德文心疼道:“三百两银子,这就三百两没有了,我这一年打点下人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他不知道,在冯嬷嬷眼里,三百两已经是抠了。 想起刚才冯嬷嬷说的话,沈德文叫住沈清兰,“我瞧着世子对你是真用心,什么好东西都给你送来,到时候可别嫁人就忘了娘家。” 沈德文话里话外,提醒沈清兰要记得帮衬娘家。 沈清兰装作听不懂,冷淡道:“父亲是怎么对我的,我自然铭记于心,将来一定会好好报答。” 沈德文脸上笑容顿时消失。 知道这个女儿是指望不上了,沈德文又把目光转向沈玄英,语重心长道:“儿子啊,爹这些年对你是无不关心,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你可得争气。” 沈玄英道:“父亲放心,我会早日考上功名的,到时候父亲就不用这么累了。” 沈德文顿时觉得还是儿子孝顺,高兴的仰头大笑。 殊不知,等到了那一日,也没他什么事了。 管家悄悄走过来,凑在沈德文耳边说了什么,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人顿时收敛,干咳一声:“那什么,没事我就先去书房了,你们也别乱走动。” 说着迫不及待的离开。 沈清兰觉得奇怪,悄悄跟上沈德文,看看是什么情况。 才跟到书房外,便看见一个头戴红花的婆子进去,沈德文还高高兴兴的请她先进,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见。 沈清兰眼睛一眯,当即认出这个婆子是媒婆。 走过去,沈清兰问忠良:“为什么会有媒婆进父亲的书房?” 忠良知道沈清兰已经发现,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沈清兰见状也不为难他,直接进去,随即便听见沈德文的话:“上次请张妈帮我相看几个姑娘做续弦,可有 合适的人选?” 沈清兰惊讶的站在原地。 沈德文也注意到外面的沈清兰,吓的当即站起来,被茶水烫了一跳。 “你,你怎么来了?” 沈清兰眼神冷下来,走上前道:“我若是不来,父亲恐怕还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吧?” 沈德文顿时有些心虚。 但很快又镇定起来,大声道:“你来了又怎样?我是一家之主,想娶个续弦还的经过你同意?” 沈清兰愤怒道:“可是母亲的事才过去多久。” 沈德文脸沉下来。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一辈子为你娘守着?你觉得这像话吗?” “况且府里现在没有女人,我娶个续弦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是这么做的?” 沈清兰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冷漠的转向媒婆,沈清兰道:“我们沈家不需要这门亲事,你走你吧。” 张妈急了。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这姑娘我都找好了,人家那边都同意了。” 沈德文听见这话,顿时不安分了,当即道:“张妈你别走,不可能让你白跑一趟,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 “我告诉你沈清兰,管好你自己的事情,有空多想着怎么伺候婆家,你爹我做事还用不着你教训!” 第118章 摔了个狗吃屎 沈清兰脸色越发阴沉。 沈德文明摆着就是一定要娶个续弦,不管怎么拦都没用。 媒婆也劝道:“对啊,沈小姐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这你娘都已经走了,怎么还不让你爹续弦呢。” “要是不续弦,你嫁出去了,你爹谁来伺候?这么大的家谁来打理?还有沈少爷谁来照顾?” 沈清兰听的火冒三丈,转身离去。 珠月见状追上去,担心沈清兰气坏了身子,安慰道:“老爷一向如此,小姐别往心里去,咱们悄悄阻止就是。” 沈清兰现在心里堵得厉害,一言不发的出府,随便找了个茶馆坐下散心。 “早知道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却没想到竟做到这个地步!” 珠月也觉得不是滋味。 夫人幸好是没事,若真有事,九泉之下知道这种消息,岂不是投胎转世都不得安生? “咱们要不买通那个媒婆,让她把事情说黄了,左右这些人只看钱。” 沈清兰道:“这个黄了,那下一个呢?” 沈德文既然动了续弦的心思,总会继续找,保不齐真有姑娘嫁过来。 到时候她已经不在沈府,沈德文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拦不住! 为今之计,只能走 一步看一步,沈清兰道:“你去打听一下那个姑娘,是什么人家,为人如何。” 珠月连连点头。 沈清兰又在湖边走了走,觉得心情好了些,但时候还早。 这个时候回去大约正撞上媒婆出来,沈清兰觉得晦气,干脆掉转方向去淮扬侯府。 正在路上呢,忽然一辆马车冲过来,吓的行人纷纷避让,沈清兰差点被撞上。 却可怜了一个腿脚慢的小孩,被马车顶了一下,当即躺在街上哇哇大哭,眼看着手似乎折了。 马车内传来一声叫骂,接着车帘被掀开,打扮张扬的白思茗探出头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不长眼的东西,会不会赶马,撞找我赔得起吗?” 旁边有人打抱不平,抱起小孩道:“这位小姐,你的马踩了个孩子,下来给个说法吧。” 白思茗这才注意到撞了人。 “什么孩子不孩子,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不就是要钱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朝着小孩丢过去。 碎银子洒了一地,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去捡,小孩一时间被挤来挤去,哭的越发凄惨。 白思茗却嫌这群人穷酸本色,这么点银子就像狗一样爬着争夺,鄙夷道:“一群贱 民,给本小姐直接开过去,多撞几个就知道让路了。” 车夫惊住了,这要是冲过去,那得碾死好几个人。 他虽然怕白思茗,但还不想沾上人命。 白思茗见他不敢动,气的夺过鞭子,准备自己赶马。 沈清兰看不下去,大声道:“白姐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白思茗一顿,看见是沈清兰,当即倨傲道:“你怎么在这?” 沈清兰上前道:“出来随便逛逛,没想到遇上了姐姐。” 受伤的小孩母亲已经赶到,抱着孩子失声痛哭,一屁股坐在白思茗马车前,“我的儿子啊,我好好的儿子怎么会……苍天啊!” 白思茗嫌吵,示意沈清兰上来说话,不耐烦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这个给你儿子看大夫,够了吧?” 女人是老实本分的农妇,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顿时愣住了。 白思茗立时更加鄙夷,这群人就是下贱本性,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解决,当即居高临下的发话:“现在可以滚了!” 女人也不敢惹事,委屈抱着儿子离开。 沈清兰看了珠月一眼,随即上了白思茗的马车。 “白姐姐何必这么动气?” 白思茗不屑的嗤笑。 忽然想到什么,白思茗看着快漏完的沙漏,尖叫道:“完了完了,来不及了,都怪这群贱民,这些肯定赶不上了!” 沈清兰听着她一口一个贱民,瞳孔微眯。 “白姐姐要去吗?” 白思茗刚想说,忽然又转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清兰笑道:“我看白姐姐精心打扮,艳丽非常,又这般着急,那不成是去见世子?” 白思茗眼神当即承认了。 沈清兰又想到君世景大约不会想着见她,而通常这个时辰,君世景会去书街看一看,白思茗这么着急,莫不是想去书街偶遇君世景? 想到这,沈清兰低头一笑。 白思茗心情很不好,恶狠狠的看着她:“你敢笑话我?” 沈清兰连忙道:“姐姐误会了,我怎么会笑话姐姐呢。我只是觉得,姐姐也不必气馁,或许这个时辰殿下还没离开书街呢?” 白思茗眼睛一瞪,刚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哪,立时又顾不得这许多。 “快快快,快给我赶马,慢了一刻钟我回去打死你!” 她今天精心装扮了一个时辰,可不能浪费了。 沈清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姐姐真是勇气可嘉,上次和世子不欢而散,我 还以为姐姐不肯再见世子,没想到能屈能伸。” 白思茗听不懂这话里的嘲讽之意,只觉得有些不舒服,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道:“你管我?” “林嫱那个贱人没威胁了,就没人能阻拦我。” 说完,白思茗警惕的看着沈清兰,“该不会你想拦着我吧?” 沈清兰连忙摇头。 “姐姐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白思茗心想也是。 就是个没用的草包。 “林嫱那个贱人都勾引你男人了,你还好心的让她去侯府当义女,真是养虎为患。”白思茗鄙夷道。 要是她,定然斩草除根,把林嫱杀了痛快。 说话间马车已到书街,白思茗着急忙慌的出去,眼神不停的寻找,竟果真在一家书店门口看见君世景的身影。 激动万分的整理了一下衣裳,白思茗小跑过去,却在上台阶时脚下一绊。 “啊!” 白思茗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台阶上的君世景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直到丫鬟慌慌张张的将白思茗扶起来。 两条鲜红的鼻血流下,之前精心打扮的妆容毁于一旦,头发也散了一地,整个人狼狈不堪的红着眼睛。 “殿……殿下……” 第119章 一点桂花油 白思茗这辈子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丫鬟匆匆忙忙过来扶人,却被一把推开,白思茗恶言训斥:“狗东西,不知道扶着点你主子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才想动手,却因为崴脚踉跄一下,差点又摔。 君世景微讶的看着她,知道看见马车里的沈清兰,看了眼身后的青书。 “送白小姐回去。” 白思茗难堪极了,在君世景面前简直抬不起头,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才走了没两步,脚底又打滑,幸亏有青书扶着。 君世景低头,台阶上亮晶晶的,似乎沾了油。 沈清兰这时才从马车上慢悠悠出来,“白姐姐没事吧,我听好大的动静,这是摔了吗?” 白思茗都快哭出来了,狠狠推开沈清兰,艰难上了马车。 沈清兰抿嘴偷笑。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君世景无奈道:“你在白小姐的鞋底涂了什么?” 沈清兰无辜的撇嘴。 “没什么,就是一点抹头的桂花油罢了。” 方才看热闹的时候见旁边的小摊卖,顺手买了点,马车时悄悄倒到白思茗脚下。 她一心想着君世景,根本没注意这么多。 没一会,珠月跑回来。 沈清兰问:“那对母子怎么样 了?” “奴婢已经将她们送去医馆,大夫说小儿的性命没什么大碍,但那只手大约是保不住了。”珠月叹息道。 沈清兰听完沉默。 白思茗实在太跋扈了些。 “对了,奴婢还在街上看见张媒婆,打听到她说定的姑娘是清水巷,一户姓刘人家的庶女,听说家里是做生意的。” 家族经商,又是庶女,难怪会同意嫁给沈德文做续弦。 “为人如何?” “说是老实本分,干活很是勤快,女工也好。” 君世景听的有些不解,听沈清兰解释后,震惊的沉默了许久。 “沈大人若是执意要续弦,拦是拦不住的,不如干脆由你挑个安分的,这样不至于家宅不宁。”君世景道。 沈清兰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如此,正好现在还有时间,我去会一会那个刘姑娘。” 刘家在清水巷小有名声,一是因为刘家几代人都住这,二是因为刘家有点小钱,宅子是清水巷最大的,还配了好几个仆人。 沈清兰过去,看见侧门口出来一个端着木盆的女人,里面是几件还没洗的脏衣服。 女人疑惑的看着她,“你们找谁?” 沈清兰打量她衣着朴素,头上基本没什么珠钗 ,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布巾包裹,皮肤也算不上光滑,端着木盆的手更是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做活。 许是刘家的丫鬟,沈清兰心想。 “我们找刘家四姑娘。” 女人楞了一下,随即站直了身子,“我就是。” 沈清兰讶住,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们找我什么事?” 沈清兰道:“我们听说四姑娘一手女工做的极好,于是想过来讨教一二,没想到正好撞上了。” 刘妍也没有多想,捋了把耳边的头发,“我自是愿意教的,但我手下还有许多活没干,今日怕是没空,不若姑娘明日再来吧。” 沈清兰连忙道:“没事,我等刘姑娘你忙完。” “那随便你。” 刘妍说着便端起木盆去了河边,如今还没入夏,河水凉得厉害。她却像一点不怕似的,蹲在河堤边把衣服洗了个干净,起来时两只手已经通红。 见沈清兰还在等着,刘妍只得道:“你们跟我来。” 几个人从一个小偏门进去,刘妍将洗好的衣裳晾起来,发红的双手随便在衣裳上抹了下,从屋里拿出一个女工篮子。 “你们想学什么?” 见沈清兰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刘妍皱眉:“我脸上有 东西吗?” 沈清兰连忙道:“不,只是觉得姐姐这么能干,又做得一手好女工,为什么没有觅得良人,岂不辜负了终身?” 刘妍表情沉了一下。 她如今年纪不小,过了十九,今年已然二十了。 这个年纪还没有嫁人,她已经是整个清水巷的笑话。这一切都要怪她那个嫡母,一心想压着自己的婚事,将她熬到了这个份上。 不过,刘妍不在乎。 “谁说女人只有嫁人才算对得起自己终身?” “我就算不嫁人又怎么了?” 沈清兰挑眉。 刘妍见沈清兰没搭话,又低头嘀咕了一句,“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最后还得嫁。” “刘姑娘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你方才说最后还得嫁,是指的和顺德侯府,沈家那门亲事吗?” 刘妍有些惊讶,随即又想到,肯定是自己嫡母散播出去的,明明自己还没有同意,于是脸寒下来。 沈清兰道:“沈府虽是宦官人家,但沈大人毕竟年纪大了,刘姑娘你美貌如花,怎么甘心呢?” 刘妍自嘲的笑笑:“我不甘心有什么用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来没有我们自己选择的余地。” 一想到自己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刘妍就觉得难受,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说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妇人走过来,叉着腰骂刘妍:“我让你去洗衣服你在这偷懒是吧?昨天的衣裳都洗了吗?” 当着外人的面,刘妍脸色有些难堪,站起来道:“我都洗了,你看都晾上了。” 王艳一见挑不出毛病,又恶狠狠道:“那今天的衣裳呢?” “衣服是洗完了,地扫了吗?” “还有我那房间,你给我仔仔细细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擦干净了,不然我打死你个小贱蹄子。” 刘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的揪住了衣角,说不出一个字。 珠月都有些听不下去。 沈清兰起身道:“刘家不是请了下人吗,怎么这些活还用刘姑娘干?” 王艳见有人替刘妍说话,瞪过去,“你是谁?这是我们刘家的家事,我教训我女儿怎么了,轮得到你插嘴?” 刘妍知道王艳的厉害,怕沈清兰也挨骂,于是连忙道:“我这就去干,母亲您别生气。” 沈清兰拦住她。 “夫人息怒,我只是觉得奇怪,听闻刘家是清水巷的大家,家中仆人多如牛毛,怎的还用自家姑娘来干活,岂非惹人笑话?” 第120章 名满京城 王艳上下打量沈清兰,觉得她气质非常,却也一时说不出什么,只得道:“我让她干点活怎么了,谁家的姑娘不干活?” “现在不干活,往后等嫁到婆家惹人笑话,我这是在锻炼她!” 沈清兰道:“可我听说,刘姑娘和沈府的老爷在谈婚事,若是嫁去了沈府,哪里需要她干什么活呢?” 王艳一下找不到什么话反驳。 “我管她要嫁给谁,总之她现在只要在我刘家一天,就是我的女儿,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刘妍已经快哭出来,拉了拉沈清兰,示意她别说了。 沈清兰干脆拉着她的手道:“刘姑娘这手长了冻疮还没好,怕是不能讨沈大人喜欢,您若是再让她干活,把脸也皴了手也粗了,沈大人看不上可怎么办?” 王艳表情顿时一紧。 这可是大事,她们家就等着这门亲事救急呢,连忙道:“真是麻烦,那今日就让你歇一天,平日我也没少给你零花钱啊,也不知道保养保养自己。” 说着王艳扭臀掐腰的离开。 刘妍被当着外人的面羞辱一顿,难堪的流下眼泪,低头抹了抹。 “让姑娘看笑话了,今日怕是不能再教你什么,还请姑娘早日 回去吧。” 沈清兰见她也是个可怜人,安慰的拍了拍,温声道:“若她下次再要使唤你,你便按照我刚才说的,她定不会再让你干活。” 刘妍却抽出手,哽咽道:“我倒宁愿一辈子干活。” “我若是嫁给了个老头子,我这辈子就算完了,我本还打算着多做些女工存钱,到时候从家里分出去,自己开个铺子挣钱。” “我……”刘妍哭着又想起自己在刘家的处境,觉得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就是想想,我定然是走不出这宅子的,我嫁给沈家也不会有好日子。” 沈清兰和珠月对视一眼,颇有些心疼。 回府的路上,珠月有些不忍道:“小姐,我觉得刘姑娘是个好人,咱们要不要帮帮她?” 沈清兰叹了口气。 她也想帮忙,可如果只是单纯拆了这一门婚事,也不能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转眼到了四月。 虽然还有些春凉,但抵不住人们围在衙门外,等着放榜的热情。 沈玄英从三天前便开始紧张,茶饭不思,到了放榜这日更是几度走到门口,又紧张的不敢上马车。 沈清兰瞧他这样,打趣道:“你怕什么,就算是不中,你也成名了。” “你可知就你的年纪参加春闱,今年有多少仕子注意你吗?都说是你才子,将来定有大作为。” 沈玄英嘿嘿笑了两下,“我这不是担心给阿姐你丢人嘛。” 不过这一番打趣,倒是让沈玄英心里舒坦了许多。 马车过去时,外面已围满了人,姐弟俩只得下车走过去,正好衙门里的人将榜纸贴上,两人挤了半天才看见字。 一排一排数过去,沈玄英一个字一个字得看,突然兴奋的大叫:“沈玄英,阿姐你快看,沈玄英!” 沈清兰被他吓了一跳,顺着指尖的方向看过去,果真在最后几排,看见他的名字。 其他人也被沈玄英的叫声吸引,纷纷道:“你就是沈玄英?今年那个最年轻的考生,没想到居然考上了。” 沈玄英高兴的脸都红了,拉着沈清兰一蹦三尺高,“我中了,我就说我会中嘛,阿姐你看你看!” 沈清兰倒真没想到他能中。 虽然排名靠后,但能中已经是万中无一,佼佼者。 “看来我之前还真是低估你了。” 四周不少学子纷纷投来祝贺,沈玄英高兴的连连与众人鞠躬,脸上激动的不行。 上了马车都难以平静。 “我得赶紧把这 个好消息告诉先生,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清兰也高兴,叫人把马车干脆开去侯府。 下了马车沈玄英就飞奔去霄云苑,满脸笑意的跟君世景道:“先生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我太开心了!” 一旁的青书端着点心上来,看见这么兴奋的沈玄英都愣了。 君世景道:“方才便听下人来报,特意准备了这些点心,都是你喜欢吃的。今日你是主角,想吃什么都行。” 沈玄英丝毫不客气的大块朵颖。 他这几天紧张的都没吃好,如今总算可以吃个痛快。 沈清兰这时方才到院子,笑着进来,“玄英才十二岁就中举,实在是我没想到的,确实得好好嘉奖他。” 沈玄英高兴的举手:“那我能去金玉楼吃饭吗?吃最贵的,我还想喝酒!” 沈清玉扑哧笑出来。 “吃,倾家荡产也给你吃,但是喝酒就算了,那东西伤身。” 沈玄英撇嘴,作罢了。 沈清兰也没有含糊,当晚便去了金玉楼。 不料还有许多中举的人在这里庆祝,沈玄英一过去,便被人认出来,无数人上前攀谈巴结,还有人立时注意到了身后的沈清兰和君世景。 “世子,沈少爷十二岁 中举,其中定少不了您的教导,功不可没啊。” “俗话说好玉需得雕琢,汗血宝马也得遇上伯乐,沈少爷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而世子更是眼光毒辣,有盖世之才,否则怎么培养得出这么优秀的人。” 众人接二连三的夸奖声,一下将两个人围住。 君世景低调的躲过众人递上来的酒,不卑不亢道:“玄英年纪还小,虽然中举但缺少历练,眼下还不堪大用,还得请各位多加照顾。” 这些人虽然都是出身士族,但都比不上君世景这个世子,攀谈也多带巴结之意,却没想到君世景如此谦逊,顿时刮目相看。 不愧是曾经大魏最优秀的麒麟才子,就算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不减当年风采。 就连教出来的学生,都这么厉害。 沈玄英也道:“蒙各位抬爱,我不过是侥幸中举罢了,论才干万万不敌众人,各位都是我的前辈,可别折煞我了。” 众人听沈玄英这么说,也不上去一个劲的夸了,各自散开。 沈清兰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意外的夸赞道:“不错嘛,知道不骄傲,不显摆,比之前沉稳许多了。” 沈玄英得意的抬起下巴。 “都是先生教得好。” 第121章 上门闹事 等沈清兰吃饱喝足,从金玉楼出来,外面的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沈府派过来的马车停在外面,忠良焦急道:“小姐和少爷总算出来了。” “老爷听说少爷中举,高兴的不行,催着让少爷早些回去呢。” 知道沈玄英是去庆祝喝酒了,所以沈德文并未直接打扰,但仍是对这种不第一时间回家报喜的态度,有些不满。 不过看见沈玄英,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他这辈子碌碌无为,没什么本事,只能在朝中混个闲职。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个儿子争气,能光耀沈家门楣。 沈玄英做到了。 “儿子啊,你今日可是好好的给你爹长了一把脸!” 沈德文脸上的笑比沈玄英还多。 因为年初沈清玉的事,他已经好几个月在朝上抬不起头,夹着尾巴做人。如今沈玄英中举,才短短半天,就有不少人上门拜见。 细想来,虽然他没什么本事,生出来的孩子都个顶个的棒。 女儿是世子妃,儿子年少中举。 他沈家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沈德文高兴道:“英儿,你是父亲的骄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想要什么尽管跟爹说,爹什么都答应你。” 沈玄英 不咸不淡的看向他,“真的?” 沈德文当然点头。 “我想让爹不要续弦。” 沈德文笑容一滞。 他以为沈玄英会找自己要赏,没想到却说出这种话。 明明知道他想续弦,但偏偏要和自己作对,沈德文不悦的松开手,“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就不要插手了。” 沈玄英认真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现下是举人,吃官粮的。” “不日我便要去翰林院报道,若是他们都知道,我爹是个结发妻子薨逝不足半年便急着续弦的人,你让我怎么抬得起头?” 沈德文噎的说不出话。 沈清兰开口:“玄英说的是,若是玄英没中,父亲您续弦也只是两家人的事,动静小点别人不知道。” “可如今玄英中了举人,不少眼睛盯着,您要是有什么闪失,怕是要误了他的前途。” 沈德文表情一下变得警惕。 他虽然想续弦,但女儿和儿子比起来,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今日是沈玄英中举的日子,又跪在地上求自己,沈德文犹豫片刻后,终是道:“行,那这件事暂且放下,之后再说。” 反正现在急着续弦,沈清兰也会想方设法阻止。 等她嫁出去 ,等玄英在翰林院站稳脚跟,他想娶个夫人还不容易吗? 沈清兰心底舒了一口气。 本来她还在想,怎么解决沈德文要娶刘妍的事,但如今沈玄英的中举,真是让一切峰回路转。 不管沈德文心里愿不愿意,如今都要给沈玄英一个面子。 因为他日后还得靠儿子。 只不过刘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沈清兰第一次去刘家的时候,就看出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族。 对外说是有钱,家里请了不少下人伺候,可沈清兰却没见着一个。 院子也老旧没有修缮,那得宠的主母王艳头上,更是没几件值钱的珠宝,身上也是廉价的布料。 逼着刘妍嫁人,怕就是想吸沈府的血。 果不其然,在沈德文改变主意说不娶后第二天,王艳便找上门来。 一屁股坐在门口闹。 幸好当时是大早上街道没什么人,管家见状不对立马通报沈清兰,当即把人捆了拖进院子里。 沈清兰过去的时候,王艳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闹道:“杀人了,抢劫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说出的话又刺耳又难听,干脆叫人扯了快布,把王艳的嘴堵上。 “闹够了吗?” 王艳 瞪着眼珠子看沈清兰,片刻后认出来,嘴里呜呜哇哇的叫着,不停在地上蠕动。 沈清兰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道:“你也不用闹,我沈家和你刘家之间一未下聘,二未有约,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结亲,你今天就算闹到衙门去,也是这个理。” 她可是找张媒婆了解过情况,直至始终,都是王艳急着把女儿往沈府送。 沈德文没见着人,担心对方年纪大了还没嫁出去,是不是貌丑,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王艳自然不服气沈清兰这说法,觉得是她搞的鬼,嘴里骂骂咧咧。 沈清兰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清,道:“你最好还是剩些力气,这么闹下去对刘姑娘也不好,你想再替她找一个可就难了。” 王艳油盐不进,鼓起眼珠子瞪沈清兰。 挣扎间竟然真的把嘴里的抹布吐出来,王艳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贱蹄子,怎么那么恶毒呢,好好的坏我女儿姻缘!” “我告诉你,十里八乡都知道这门亲事了,你爹现在又反悔,哪有你们这样糟践姑娘的?” 王艳粗鄙,说出的话实在难听,珠月气急上前。 “混账东西,竟敢这么对我家小姐说话,我看你是 不想要命了!” 王艳被珠月呵了一声,察觉到自己说的过了,又四下看看处境,终于有些露怯,“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我告诉你,青天白日的,你们难道想还想做什么不成?” 沈清兰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上,喝茶,“你觉得,按照你现在这样闹下去,我们能做出什么?” 王艳有些怂了。 她刚刚只想着挣脱,没注意到身前身后围了一群的家丁。 这沈府的院墙这么高,宅子这么多,她今日就算是惨死在里面,也没有人知道动静。 更何况现在还被绑着手脚! “我……我只是想讨个公道,你们做人也不能这么做啊,好好的亲事说不谈就不谈了,这不是坏我女儿的终身吗?” 虽还是这些话,但王艳的气势已经弱了一大截。 沈清兰见恐吓效果达到了,是时候给颗甜枣,于是道:“这件事呢,确实也有我们沈家不妥的地方,这点银子就当做补偿了。” 忠良从一旁端来一百两的银子。 王艳眼睛当场就直了。 “好!好好好,早说有银子啊,那你说咱们还闹的这么难看做什么,快把我松了,我这就走。”王艳笑的嘴角都咧到耳后了。 第122章 当街教训 沈清兰摆摆手,示意松绑。 王艳一拿到银子,连身上的酸痛也顾不得了,揣进怀里生怕出什么闪失。 待人走了,珠月有些不屑道:“这个王艳真是小人做派,一口一个为姑娘着想,其实不过是想捞银子,真是虚伪。” 沈清兰却表示见怪不怪。 重新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几张银票,沈清兰出门去找刘妍。 熟悉的河堤,刘妍依旧是那副朴素的布巾打扮,只是浣洗的动作有些停顿,时不时低头抹了一下鼻子,脑袋垂得很深。 一盆衣服洗了半天,刘妍从岸边起来,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看见沈清兰,刘妍连忙扭过头擦了擦脸,却掩饰不住哭过的眼睛,声音也很沙哑,“你们若是想要讨教女工,今日怕是不行了,我身体不太舒服。” 沈清兰道:“我来是有话和你说。” 刘妍如今没什么心情说话,匆匆抹了两下眼睛,低着头离开。 沈清兰拦住她,“沈府不谈这门亲事,你那嫡母肯定与你为难,但转念想想也不必委屈嫁人了,你且放宽心。” 刘妍停下,埋着脑袋抽泣,“那有什么用呢,没了沈府,还有王府,赵府,她还说要 把我嫁给人姨娘。” 沈清兰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其实……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生气。” 刘妍自认和沈清兰不熟,并不关心她有什么瞒着自己。 沈清兰道:“你一直没问我名字,我也没说,其实我信沈,沈德文是我的父亲。” 刘妍震惊的抬头。 沈清兰就知道她会这般反应,心里不是滋味,“一开始确实是有意瞒你,我爹执意要续弦,我心里并不乐意,于是想过来试探你。” “但我瞧你也不愿意,心里便放心了,并不是与你有恶意。” 刘妍震惊了一会,方才低下头,心底灰暗道:“算了,我要是你我也不乐意。” 她虽然惊讶沈清兰瞒着自己接近的行为,但追根究底,她根本不在乎沈德文,也不想嫁给沈德文。 所以沈清兰试探也好,蓄意接近她也好,都无所谓。 她日子难过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王艳,这根沈清兰没什么关系。 沈清兰见她没生气这才安心,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布,道:“不管怎么说,我阻止了这门亲事,害你受了责骂,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刘妍接过,打开一看里面一 沓银票,吓的站起来。 “这……这是?”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沈清兰快速把绢布盖上,“一点银子,你不是说你的心愿是开一家铺子,从刘家搬出来独立吗?” “这些钱应该够了。” 刘妍刚刚只看了一眼,可粗略估计里面至少有五百两,吓的她都不敢碰。 “不,这太多了,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沈清兰道:“就当是我的补偿。” 刘妍坚持摇头。 “你什么好补偿我的,就算没有你爹,也会有另一个人。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我命不好,生在这样一个家里。” 之后不管沈清兰说什么,刘妍都不肯收这个钱。 沈清兰只好道:“那这样吧,这钱我暂时委托给你,让你帮你我去开一家铺子,我请你来当掌柜如何?” “不是借你的,也不是给你的,这样总能收了吧?” 刘妍犹豫了。 沈清兰见势把钱往她塞给她,“好了,你要是不收这个钱,怎么能摆脱现在的日子?难道真的给人当姨太太?” 刘妍疯狂摇头。 思虑再三,刘妍还是收了下了这钱。 起身朝沈清兰跪下,刘妍红着眼眶道: “沈小姐的大恩大德,刘妍没齿难忘,以后定为小姐当牛做马,尽心尽力。” 解决了刘妍的麻烦,沈清兰心里也舒服多了。 回去的路上,沈清兰想起上次那个被无辜碾折了手臂的孩子,正好住在附近,于是顺路过去看看。 可怜的小孩才不过五六岁,右手如今被木板夹着,厚厚一层膏药,虽尽力救治,但按大夫的话说,是八成保不住。 屋里的娟婶认出珠月是那日帮过自己的人,连忙将人迎起来,局促道:“姑娘来了怎么也不早说一声,这屋里也没打扫,也没什么好茶招待。” 珠月连忙抬手,“夫人不必拘礼,其实救了小仁的是我家小姐,要感谢就感谢小姐吧。” 娟婶连忙跪下,朝沈清兰磕头。 “多谢小姐出手相助,要不是您菩萨心肠,我家小仁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沈清兰心疼小孩,于是从怀里拿了些碎银子,“出门带的不多,不知道这些够不够,给孩子买点好的补补,年纪这么小可别留什么后遗症。” 娟婶顿时泪流满面。 大夫说手臂八成保不住,现在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沈清兰的举动还是给她莫大的安 慰。 “不知道您是哪家的贵人,这份恩典我消受不起,愿为小姐尽绵薄之力。” 珠月道:“我们是顺德侯府,我家小姐乃是沈府嫡女,沈清兰。” 娟婶听了张大嘴。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哪里见过这种出身的小姐,越发谨慎起来。 沈清兰见这样下去也只是让她拘礼,于是放下银子关心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临走时看着那可怜的孩子,沈清兰不由得叹口气。 “白小姐实在有些过于骄横了,若不是小姐拦着,恐怕还要闹出人命来。”珠月打抱不平道。 说曹操,曹操到。 白思茗突然从一旁的铺子冲过来,拦在沈清兰面前,“站住!” “好你个小贱人,总算让我抓到了吧,居然敢往我脚下倒桂花油,害我在世子面前出那么大的丑,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白思茗那日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会平白无故摔倒呢。 直到看见鞋底的桂花油,她这才知道自己居然被沈清兰坑了。 “你真是好会演戏啊,装什么贤良淑德,不争不抢,结果却在背地里对我使绊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着,白思茗扬起手。 第123章 中毒! 沈清兰微微一偏便躲过去,反擒住白思茗的手,浅笑道:“我不拦着你,难道还把你送到世子面前吗?” 白思茗吃了个瘪,又无可奈何,愤怒的看着沈清兰。 猛地松手,白思茗踉跄一下,差点又摔倒。 “你!” 白思茗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被人戏弄成这样,偏偏没有办法还手。 “你给我等着,有你的好果子吃!” 沈清兰微笑着挥挥手。 白思茗长的有几分姿色,但实在太过愚蠢,且狂妄自大。在她心里,一开始便没把沈清兰当成对手,如今却被根本瞧不上的人教训,当真是又气又难堪! 灰溜溜的走开,白思茗把气全部撒在丫鬟身上。 忽然一个人走过来。 “白小姐如今可算是看清沈清兰的真面目了?” 一看是林嫱,白思茗立马摆出高傲的姿态,抬起下巴道:“沈清兰虚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都是一窝的蛇鼠!” 林嫱嗤笑。 白思茗恼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姐姐实在太蠢了。” “我们俩都被沈清兰玩弄于股掌之间,姐姐难道还没想明白吗?” 经过林嫱提醒,白思茗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自诩聪明,怎么有脸承认被沈 清兰坑了一遭,只觉得林嫱是来奚落自己,冷冷嘲讽道:“你也没比我好东西,苦心设计了那么久,结果和世子做了兄妹。” “真是天大的笑话!” 林嫱收紧了手指,有些难堪。 这是她心底的屈辱,但很快就掩饰的无影无踪,林嫱道:“是啊,兄妹。” “之前我和姐姐阵地不同,是因为我们都在争夺同一个位置。但如今不一样了,我是淮扬侯府的义女,我和姐姐之间再无争纷。” “但是,咱们却多了共同的敌人。” 白思茗表情一收,“你什么意思?” “姐姐难道还不明白吗?唯有咱们两人联手,才能彻底扳倒沈清兰!” “我如今是没希望嫁给世子了,但我也见不得沈清兰当世子妃,若是姐姐能帮我把她挤下来,咱们岂不是双赢?” 白思茗听完,脸上闪跃着兴奋的光。 林嫱说的有道理啊。 她一个人对付不了沈清兰,难道两个人还不行吗? 更何况林嫱深的候夫人喜欢,又是世子的义妹,若能有她的帮忙,想接近世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白思茗得意一笑,“倒是有几分智慧,你若是肯尽心尽力帮我,待我当上世子妃,定不会亏待你。” 林嫱 见她上钩的模样,低头一笑,“全听白姐姐吩咐。” 不日,是林嫱的及笄礼。 林家摆出宴席,请来身边相熟的亲朋,为林嫱庆祝。 候夫人忙着操办婚事走不开,君世景作为林嫱的义兄,自然要参加。还有沈清兰,以及林家的一些亲戚,十几个人挤满了院子。 白思茗也在其中。 沈清兰瞧她一声粉色蝴蝶花鸟裙,头上珠翠环绕,香粉扑了厚厚一层,打扮的真是比林嫱这个主角还要出彩。 一进林府,就有不少人投去目光。 但白思茗看也不看,径直坐到一旁的石桌边,离君世景坐的凉亭仅有几步之遥。 一点点凉风,将白思茗身上的香味吹过来,腻人的很。 沈清兰随便吃了两口点心,见上头林家主母已经带着林嫱出来。林嫱今日穿的端庄,头发也全束起来,虽不艳丽但胜在持重。 和白思茗比起来,倒显得下面这人轻浮。 从淮扬侯府派过来的嬷嬷替林嫱插簪,一个简单的及笄礼算是完成了,众人喝彩。 度过了流程,剩下的便是吃饭喝酒,众人一下放松起来。白思茗干脆提着酒壶,一步一扭找到君世景,“殿下,这是我亲手酿的桃花酒,可尝尝?” 君世景不喜 那股腻人的香味,不动声色的挡住,“我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这是一个月前酿的,只有一丁点酒味,喝了并不碍事。殿下这般推阻,是嫌弃茗儿手艺不好,登不得大雅之堂吗?” 君世景皱眉。 白思茗说这话完全就是绑架。 沈清兰怀疑这酒里有什么名堂,于是一把夺过,“白姐姐的好意,还是我替世子领了吧。” 说完一饮而尽。 白思茗惊讶的瞪大眼,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清兰见她这样,觉得更加有问题,“白姐姐不愿意给我喝,难道是因为这酒里有什么不成?” 白思茗眼神闪躲了一下。 很快镇定下来,白思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殿下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我只是想让殿下尝一尝我亲手酿的酒罢了。” 君世景无奈,只得饮下一杯。 白思茗身上的香味越发浓郁,君世景闻着头晕,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 沈清兰见君世景脸色不好,连忙给珠月使了个眼神,起身道:“白姐姐的好意世子已经领了,但世子实在身体不佳,不能继续陪姐姐喝酒。” 白思茗也没有再继续纠缠,放下酒壶:“那我去看看世子。” 沈清兰拦住她。 “不必了, 还是我去吧。” 说着往君世景离开的方向追去。 然而走了几步,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林家的宅子并不大,也没什么可绕的,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沈清兰随便拉着一位丫鬟,问:“你有看到淮扬世子吗?” 丫鬟连连摇头。 沈清兰觉得奇怪,君世景一个人能去哪里? 走了没几步,忽然觉得眼前开始发晕,脸颊也变的滚烫无比。胸口处燥热不堪,手心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咬。 沈清兰觉得奇怪,这还没夏天呢,怎么突然这么热? 直走到一座假山边,沈清兰贴着冰冷的石块喘气,感觉不对劲。 酒里肯定有东西…… 君世景有危险。 顾不得自己,沈清兰跌跌撞撞离开这,经过一个破败的院子时,忽然被猛地一拉,整个人拖进了院子。 君世景捂住她的嘴,声音格外的低沉,“别动。” 温热的呼吸像是救命的甘霖一样,喷洒在沈清兰颈窝,带来片刻的缓解,但很快又撩起一阵更强烈的火,整个人如同抓耳挠腮般难受。 “酒……酒里有东西……” 沈清兰揪着君世景衣角,不自觉的往他身上靠近,仿佛在汲取最后一丝清凉。 她到底中了什么毒? 第124章 自寻死路 不止是她,君世景也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了。 他看着眼前脸色潮红的沈清兰,水光盈盈的唇变的嫣红,柔弱无骨般攀在他的身上,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崩得死紧。 “阿景……” 君世景脑子轰然炸了一下。 猛地伸手将人抱起来,君世景大步从后门出去,一跃跳进了溪水里。 冰冷的溪水带来些许理智。 沈清兰扶着君世景在水底站稳,脸上的燥热渐渐散去,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白思茗到底在酒里下了什么?” 君世景欲言又止。 沈清兰楞一下,随即想到什么,脸顿时又红了。 是媚药! 白思茗居然敢在酒里下媚药! 这个事实让沈清兰一惊,慌慌张张的松开手,脚下猛地一滑。 眼看人要磕到石头,君世景伸手将人抱住,扶着探出头来,“小心一点。” 声音还带着刚才的嘶哑,沈清兰只觉得烫耳朵。 她刚刚都干了什么! “你……你松开我……” 君世景握住沈清兰手腕,将人带上了岸。 前院众人听见动静跑过来,看见湿漉漉的两人,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了? ” 沈清兰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君世景低声道:“方才兰儿脚滑,我下去救人。” 沈清兰连连点头。 “对,就是我不小心摔下去了,多亏殿下救了我。” 林家人连忙将人送回屋照料。 沈清兰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白思茗的身影。 回屋喝了姜汤,珠月方才急急忙忙跑过来,头发还有些凌乱,“小姐没事吧,我听说小姐落水了?” 沈清兰见她这样狼狈,忙问:“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跟着世子吗?” 珠月这才说起自己的事。 “奴婢一开始是跟着世子的,突然被人打晕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人在假山后面,还听说小姐你落水了。” “好好的怎么会落水,是不是白小姐推的您?” 珠月的话提醒了沈清兰。 “白思茗呢?” 从刚刚便没看见白思茗。 那壶酒白思茗也喝了,难不成她自己也中药了? 屋里的丫鬟都说没见过。 沈清兰觉得奇怪,白思茗下药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那一定会去找君世景。可自己遇见君世景时,身边并没有旁人。 想着,沈清兰决定还是去那个 院子看看。 这次刚一走进去,便注意到不对劲,房间的门是从外面拿木棍挡住的。 刚一推开,就看见白思茗被捆在桌子腿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破抹布,涕泪横流的坐在地上。 看见沈清兰,也顾不得傲气了,支支吾吾的求她救自己。 沈清兰愣住了。 “是世子把你绑在这的?” 白思茗疯狂点头。 该死的林嫱,她不是说这个药很有用吗,为什么君世景还能有力气将她绑在这! 白思茗渴求的眼光看着她,只希望沈清兰能既往不咎,救自己一回。只要这一回,她以后再也不和她抢男人了。 君世景就连被下药,都不肯碰自己,若是这样她还不知廉耻的贴过去,那她白思茗成什么了? 但沈清兰始终没动一下。 “既然如此,你自己在这好好反省一下吧。”沈清兰把门关上,木棍放回去。 这是林家一个非常偏远的破院,附近根本不会有人来。原本是为了方便白思茗办事,没想到反而成了困住她的绝好位置。 而以白思茗的本事,她不可能自己逃出来。 转头回去,珠月不甘心的问:“咱们就这样算了?” “小惩大诫。” 若是白思茗下次还敢做这样的事,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 直到第二天,人才被发现。 “听说在里面饿了一整天,被发现的时候脸都黄了,刚一见光就晕过去。白大人可心疼了,说要拿林家是问,白小姐自己又死活不说发生了什么。”珠月道。 沈清兰嗤笑。 白思茗不说是正确的。 她要是说,自己给君世景下药,结果反被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那才真是笑话。 “那林家呢?” “林家倒是有些可怜,白白吃了哑巴亏,毕竟人是在林府被关的。” 沈清兰冷笑。 “这可不是哑巴亏。” 那日的及笄礼上,宾客不是林家的亲戚,就是关系密切的好友。林嫱和白思茗素来不和,众人皆知,可邀请名单上居然有白思茗。 可见这两人已经勾结在一起。 再加上林嫱精通医术,想要给白思茗一点媚药,易如反掌。 真是自寻死路! 说话间,管家来到春熙院。 沈清兰觉得有些奇怪,管家平时很少来春熙院,便问:“什么事?” “是喜事啊。” 管家笑容满面的递上来一 个名帖,里面居然是今年被招收进翰林院的学子名单。 赫然有沈玄英的名字。 沈清兰惊讶的站起来,“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刚才翰林院的小刘大人亲自送过来的,奴才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拿给小姐您过目,待会还得送给老爷通报喜讯呢。” 沈清兰连忙把名帖还给他,去找沈玄英。 她是万万没想到,沈玄英居然会被选入翰林院。 作为当朝最大的学士院,翰林院里面几乎个个都是重臣,名扬天下。想进入翰林院有两种方式。 一是秋闱中进士之后,选入翰林院做官。但每年进士上百名,能进入翰林院的,只有几十人而已。 这几十人,头三年里还要每年考试,不合格者逐出。 另外一种方式,则是由翰林院几位大学士拟定名单,挑选弱冠以下还未秋闱的有才之士,亲自培养。 这基本是挑选人中龙凤,每年举人数百名,能被选中的只有十位。 沈清兰骄傲的摸了摸沈玄英的头,“不错嘛,越来越厉害了,娘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沈玄英高兴的扬起了头。 “得早点把消息告诉母亲,咱们出城吧。” 第125章 成绩作弊 这个名册概是不外传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很快在上京城传遍。 沈玄英一跃成了上京城最春风得意之人,还未长成,就有人带着自家适龄的姑娘过来攀交,就算之后没缘分,也能混个交情。 沈家一时间门庭若市。 沈清兰正好借躲风头为由,带着沈玄英出城,去找宋婉吟。 山谷里消息闭塞,宋婉吟见着姐弟两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说消息后竟喜极而泣,搂着二人道:“你们真是为娘的骄傲。” 当晚,宋婉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因着好长时间没来,姐弟两人都不想走得太早,再加上这个时候回去,定会被那些登门拜访的人烦死,所以一致决定多住几天。 这里宛如桃源,沈清兰过得十分惬意,在山谷后发现了一处温泉。 宋婉吟常年体寒,有这汪天然的温泉养着,再加上这轻松自在的生活,面色越发红润,看着倒比之前年轻。 然,好景不长。 一只划破苍穹的雄鹰滑翔而过,绕着小屋啼叫三圈,最后落在窗柩上。 沈清兰取下鹰腿上的竹筒,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两个字:速归。 沈玄英好奇的问:“阿姐,这是什么?” 沈清兰把纸条拿给宋婉吟看,“这是世子的字,定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我和阿英不能久留了。” 宋婉吟紧张起来,连连点头。 上马车之前,宋卯追出来,“沈小姐,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夫人的身体已经痊愈,不用担心。” 宋卯表情急切。 他已经快五个月没见到林嫱,走时也未来得及告别,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沈清兰只得让他上来。 马车还未驶到门口的时候,管家就急急忙忙的迎上来,“世子说今日小姐和少爷会回来,老奴一早就在这等着,总算等着了。” 沈清兰掀开车帘出来,见管家焦急的样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刚想开口,张嘴看见身后的宋卯,“和少爷有关,小姐还是亲自去和老爷说吧,事情可能有点麻烦。” 沈清兰心底越发奇怪。 一路上她便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出了什么事,君世景要送那么急的信? 书房外,忠良拦住两人,“老爷眼下和几位大人在里面谈事,小姐和少爷待会再来吧。” 房门紧闭,里面也没什么动静,沈清兰看不出什么。 “玄英出什么事了?” 忠良支吾了下。 片 刻后,他压低声音,“有人匿名检举,说少爷春闱的时候作弊。事情已经惊动了翰林院的几位大人,现下正在里面和老爷交涉。” 沈玄英瞪大眼,“放屁!” 他行的正坐得端,什么时候作弊了? 忠良吓了一跳,捂住沈玄英的嘴,“小祖宗啊,奴才们自然是相信您的,可有人居心叵测,咱们防不胜防啊。” 沈玄英听了更火大,推开忠良二话不说要冲进去。 沈清兰怕他冲动闯祸,连忙去拉。 吱呀一声。 房门推开,几位身着官府的大人出来,看见院门口的沈玄英,统统一愣。 沈德文点头哈腰从里面出来,看见沈玄英时脸色一变,当即使眼色让人带他离开。沈清兰见局势不对,拉住沈玄英就走。 “站住!” 赵沽低喝一声,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袖子,“你就是沈玄英吧?” 沈玄英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来,“对,我就是。你们凭什么说我作弊,我没有作弊!” 几位大人交换了下眼神,其中有人想站出来安抚,赵沽却冷笑一声,“有没有作弊你说了不算,现在有人检举,你就有嫌疑,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清兰脸色一变,将沈玄英护到身后。 “这位大人,您也说了只是嫌疑,并未证实我弟弟作弊,何以将人抓走?” 沈德文也慌了,连忙绕到前头,谄媚道:“赵大人,赵大人刚直不阿下官是知道的,只是犬子年幼,且此案还未定性,您这是否能通融通融?” 这件事说严重不严重,说轻不轻。 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那封匿名检举信,虽然没有证据,但这封信却送到了好几位大学士手上,动静不小。 若通融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容忍科考作弊可是大罪。 可毕竟还没定罪,沈家又有侯府做背景,在场几位也颇为难。 沈清兰开口:“我知道各位大人也是秉公执法,不若这样,让玄英跟着几位大人去翰林院再考一次,若是作弊,定然经不住第二次考试。” 沈玄英大声道:“对,我没有作弊,我可以再考一次!” 赵沽听完没说话,只摸了几下胡子。 一直没出声的蔚柏青开口:“这样也好,由我们几位当面,当场出题,他若能答得出来,自然就是清白。” 其他人也附和。 赵沽这时甩了甩袖子,示意自己的下人,将沈玄英带走。 两个下人过来,态度极为不佳的推开沈清兰,制住乱动 的沈玄英,“沈少爷,您若是还想自证清白,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清兰咬牙,碍于形势,忍下了这口气。 “我也去。” 赵沽拦住沈清兰。 “沈小姐,翰林院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且不说以你的身份进不得翰林院,就算能进,难道沈少爷考试的时候,你还要在旁边看着吗?” “不管是贡院,还是翰林院,考试时一概闲杂人等,不允入内,这是规矩。” 沈清兰怒了,这个赵沽分明就是在针对! 沈玄英见不得这些人凶沈清兰,“阿姐,你别和他吵,我就一个人去考,别说考一次,就算是考十次也没在怕的!” 赵沽冷笑一声,甩袖带着人离开。 沈德文急的跺脚。 “兰儿,这可怎么办啊,你怎么能让他们这么把英儿带走了,他们要是借此对英儿做什么,那可怎么得了啊!” 沈清兰被他念叨的头疼,“至少眼下只是进了翰林院,没去大理寺。” 按律,作弊当场被抓情况,轻者逐出考场终身不得科考,重者甚至会坐牢。而作弊事后被发现的,惩治更重,不是流放就是挨板子。 “阿英不可能作弊,一定是有人在害我们。” 第126章 灭顶之灾 沈德文也想过这一层,可是他左思右想,想不到有谁。 他在官场上一直没得罪过什么人,沈玄英更是没有仇家,怎么会有人匿名举报,分明是冲着沈家来的。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求求世子?”沈德文问。 眼下出了事,他也只能往那边求助了。 沈清兰想也不想的开口:“不行!” “事关科考国本,陛下一直痛恨作弊之人,这件事侯府决不能插手。” 沈德文急了,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你,你这个时候了,不向着自己的亲弟弟,却在为别人着想,你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沈清兰眉头一皱,觉得和他真是无话可说。 沈德文当她是心虚了,气道:“好,你不肯求,我拉下这张老脸去求世子,我就不信他还能见死不救!” 沈清兰连忙拦住他。 “你糊涂了?” “世子背后是太子,太子手下的张尚书,是今年的考官。你去求世子,不是把玄英往火坑里推吗?” 沈德文顿时被喝清醒了。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本来考官里就有说不清的人,如果世子出手帮忙,无疑坐实了沈玄英作弊。 沈德文这下绝望了,一屁股坐下,“那 这可怎么办啊……” 沈清兰皱眉在屋内踱步。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查清那个匿名检举的人是谁。” “赵沽虽严厉,但翰林院那么多双眼睛,晾他也不敢对玄英做什么。若是玄英能做出卷子,一切便可迎刃而解,若是不能,也可拖延些时间。” 沈德文即刻叫去办。 沈清兰放心不下,坐上马车去翰林院。 规矩不准她进翰林院,却没说不能让她在外面等着,打探消息。 她怎么想都觉得赵沽不对劲,似乎在刻意针对,若是在里面故意使绊子,恐怕会吃暗亏。 翰林院内。 几位当值的大学士围坐在院内,每人面前都有一张纸,沈玄英正坐在院中间,由四五个人盯着。 气氛严肃,院门紧闭,连个蚊子都飞不进不来。 沈玄英有些紧张,握紧了笔杆。 “请各位大人现场出题。” 沙沙一阵笔墨声后,赵沽起身将众人出的题收起来,交到沈玄英桌上。 敲了两下桌子,赵沽强调:“好好写,若是答的不如春闱卷子好,那便是实打实的作弊,要下大牢的!” 沈玄英眼底腾起怒气,从赵沽手里抽过卷子。 看见题目时,沈玄英愤怒抬眼。 这题比 春闱时难多了,分明是故意为难他! 赵沽得意的笑了笑,摸着胡子翘起二郎腿,手里捧着茶壶悠然喝着,嘴里不住提醒:“若是答不出来,那边早点承认自己作弊,省的受这份罪。” 沈玄英气的拿起笔。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冤屈! 不到片刻,赵沽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沈玄英竟然真的在认真答题。 这里面的每一道题,都有秋闱的难度,若是能答出来,进士都当得。沈玄英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娃娃,换了别人早吓尿了,他竟然真的能答! 赵沽有些坐不住,走到沈玄英的面前,看他写的什么。 回来时脸色极不佳。 这小子答的虽然一般,但还真有几分样子,要是按这个趋势下去,恐怕真的要叫他自证清白了。 赵沽坐起来,干咳了几声,吩咐下人给自己换茶。 沈玄英正焦灼的答题。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几个官兵模样的人进来,凑在赵沽耳边说了什么。 赵沽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起来,“好大的胆子,竟敢买通贡院内的小厮,给你夹带小卷,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来不用再考了,即刻把这个徇私舞弊的带下去!” 沈玄英震惊的抬头。 “你胡说什么?” 赵沽义正言辞道:“下面的人都查清了,你收买贡院里的人,在砖墙内藏小卷,人证已经招供,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玄英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没有!” 赵沽只当没听见,打手一挥,示意官兵把沈玄英带走。 沈玄英气的站起来,和官兵推阻起来,没几下就被扣在桌子上,“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作弊!” 赵沽冷笑着走到沈玄英面前。 “你才十二岁,当年就算是被称为麒麟才子的世子,也是十四岁中举,你难道比世子还厉害?” 沈玄英疯狂挣扎:“世子是我先生!” “是,世子是你先生,那你可知道,贡院里监考的张尚书,与世子私交颇深?” “你若是作弊,世子也逃不了干系!” 沈玄英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根本就是灭顶之灾。 到底才十二岁,就算心理再强大,这样下来也有些绷不住,沈玄英红着眼睛嘶吼:“和先生没有关系,我没有作弊就是没有,身正不怕影子斜!” 赵沽却不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让人押走。 剩下的几人对视 几眼,无奈的摇摇头。 待人都走了,蔚柏青走到沈玄英的桌前,拿起那几张未写完的卷子,眼神微深。 翰林院外。 沈清兰见着一批人进去,还没来得及打听,便看见沈玄英被押出来。 珠月急了,追上前去,“你们干什么?” 还没碰到沈玄英,便被官兵狠狠推开。 沈清兰扶住,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官兵的手里,“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沈玄英看见亲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姐,阿姐救我,他们诬陷我作弊,说我买通贡院里的小厮,可我明明没有……” 沈清兰心疼的抱住他,“别怕,阿姐会救你出来的。” 没说几句,官兵就将沈清兰拉开。 “阿英!” 沈清兰踉跄一下,眼睁睁看着沈玄英被带走,气的握紧拳头。 珠月急哭了,“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怎么会有官兵来抓少爷。” 沈清兰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既然有官兵来,那定然是找到证据了,八成就是那个小厮。” 得想个办法…… 突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芙蕖纵马在沈清兰面前停下,气喘吁吁的下来,“小姐,世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第127章 峰回路转 沈清兰打开信封,里面赫然是举报作弊的信件,洋洋洒洒几百字,言之凿凿。 芙蕖低声道:“世子已经查明,这封信由一个姓郭的落榜考生写成,人现在正押在一处民宅内,请小姐随我来。” 沈清兰连忙跟上。 关押的地方是一处十分寻常的民宅,沈清兰进去,便看见屋里被捆住的人。 大约是被抓来有些久了,郭坚跪伏在地上,涕泪横流。 沈清兰走过去,看着这人面生,问:“就是他写的检举信?” 君世景点头。 沈清兰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 谁知郭坚竟被吓得发抖,下半身一股尿骚味,嘴里支支吾吾。青书把布扯出来,男人即刻哭着道:“我错了,我真不是有意害他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沈清兰也没料到这人竟如此怂。 君世景问:“不是有意的,那为何会写检举信?你可有证据?” 郭坚张嘴把什么都招了,“我就是不甘心,我已经考了五次,一次都没有中。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凭什么一把就中了!” “我这次只差一个名额,只差一个就中了,要是没有他我就能中!” 沈清兰不可置信的 看着他。 “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你就要凭空污蔑,陷害一个人?你读这么多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郭坚心虚的缩着脖子。 “我没有凭空污蔑,是有人和我说,知道沈玄英作弊。” “我想也是,如果没有作弊,怎么可能十二岁中举,这根本就不可能!” “谁和你说的?”沈清兰一下抓到重点。 郭坚犹豫了下。 沈清兰见他还不肯说,猛地一拍桌子,“你若是不说,我即刻将你押去大理寺,叫你终身不得科考!” 郭坚果真被吓到了,拼命摇头。 “我说,我统统都说。” “是,是一位白小姐,她跟我说当日监考官里,有沈玄英的关系,所以才能中。我听了气不过,所以写了这封检举信。” 沈清兰脸色一沉。 “你说哪个白小姐,吏部少卿白家的白小姐?” 郭坚点头。 沈清兰眼神一寒,茶杯重重砸在桌上。 “赵沽和白泰清乃同门师兄弟,此次的事情,恐怕就是白家主导。”君世景道。 白泰清性格高傲,时常目中无人,且极其护短。一直以来,端王多加拉拢,但因为女儿白思茗的喜好,所以 更偏向侯府。 但如今看来,白泰清算是做出了决定,已经成了端王阵营。 沈清兰知道这件事不简单,牵扯到侯府和太子,于是道:“现在只有洗清我弟弟的冤屈,那些人伪造了人证,若是能让那个人证说实话,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但做起来绝不容易。 不说那个人证现在已经被关押起来,旁人难以靠近。 就算接触到,也未必能让他说实话。 沈清兰心思沉沉,一路上都在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心不在焉的垮过门槛,忽然身后有人开口:“沈小姐留步。” 沈清兰回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蔚柏青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车夫从马上跳下来,恭敬道:“沈小姐,我家大人有些话想和您说,还请尊驾过去一叙。” 沈清兰觉得奇怪,她和蔚柏青之前不认识,只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上了马车,沈清兰开口:“不知蔚大人邀我前来,有何要事?” 蔚柏青从袖子里拿出几张卷子。 沈清兰看了看,脸色逐渐变的凝重,“我虽是女子,但也读过书,知晓我弟弟答的是什么水平,为什么不让他写完?” 这卷子若 是写完了,何愁不能自证清白? 蔚柏青见沈清兰有些急了,忙道:“沈小姐息怒,我也是看了这个卷子之后,才确定沈少爷是真有才能。” “只是为时已晚,沈少爷已经被押了下去。” “如今抓出了人证,就算拿出这份卷子,恐怕也于事无补。” 毕竟有才能是一回事,作弊又是另一回事。 沈清兰面色沉重,忽然屈膝跪下。 蔚柏青一愣,连忙扶住沈清兰,“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有什么好说。” “蔚大人,您今日既然能带着这个卷子来找我,便是心中知晓黑白,乃正义之士。我弟弟现在被人构陷,身入牢狱,还请蔚大人出手相助!” 蔚柏青叹了口气,“小小年纪,能答出这种卷子,才华可见一斑。我是不忍心,这样的人才,被人陷害陨落了。” 沈清兰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蔚大人!” 蔚柏青扶着人坐下,道:“翰林院内还是好人居多,我会联合其他几位大人,想办法助沈少爷一臂之力。” “只是如今翰林苑内,实权都在赵沽手上,只怕有心而无力。” 沈清兰忙道:“有 心就够了。” “其实我有办法,但是需要大人您的帮助。” 沈清兰低下头,在蔚柏青耳边说了什么。 片刻后,蔚柏青点点头,面色沉重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即刻就去办,你自己也要小心。” 沈清兰感激的跪下,朝他行了个大礼。 “若此番阿英能获救,蔚大人对我沈家的大恩,没齿难忘。” 出了马车,外面已经天黑。 沈清兰回到院里,便看见心急如焚的沈德文,“你总算回来了,想到什么办法没有,你弟弟现在都被关进大牢了!” 沈清兰本来就头疼,被沈德文一吵更烦了。 “你若是实在坐立难安,不如去牢里打点一下,明日也好去探望阿英。” 沈德文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吩咐人去办。 第二天一早,沈德文便已备好马车,牢里一切也已打点好。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是沈家唯一的血脉,绝对不能出事。 两人一起来到大理寺牢门口,往门口看守打点了些银子,顺利进去。 没一会便见到沈玄英。 “阿姐!” 沈玄英扑过来,拉住沈清兰的手,“阿姐你怎么过来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第128章 凶多吉少 沈清兰看着里面脏乱差的环境,心疼道:“我们没事,都打点好了。” “我已经查明了那个给你写匿名信的人,再坚持一会,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沈玄英眼眶一红,点头。 沈德文往狱卒手里塞了些银子,牢门打开,沈德文忙把包袱和食盒拿进去,“你在里面肯定吃不好,穿不好,这都瘦了一大圈。” 沈清兰环顾四周,不动声色的走到狱卒面前,打听:“大哥,听说那个指控我弟弟的人证,也被关在这里?” 狱卒警惕的看着她,没说话。 沈清兰拿出一张银票,“劳大哥行个方便,我就是想去看一眼,您告诉我在哪一间就成。” 狱卒看见银票,顿时心动了,压低声音道:“左手边,倒数第三间,你过去的时候小心点,别闹出什么动静来。” 沈清兰扭头一看,正好那边的狱卒都在喝酒,没有人巡逻。 悄悄走过去,沈清兰站在那个牢房门口,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看起来正值壮年, 但是却没有一点生气,仿佛已经在等死。 “你就是洪实?” 男人耷拉了下眼皮,看了沈清兰一眼,有些陌生。 沈清兰道: “我是沈玄英的姐姐。” 男人顿时抬起头,惊讶的张嘴,半响才道:“你……你怎么会过来,你想做什么?” “我弟弟才十二岁,你为什么要害他?” “他有没有作弊,你心里最清楚,为什么要作假证?” 面对沈清兰的质问,男人心虚的别过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公道自有人判断。” “好一个公道,你做出这种事,还在乎公道吗?” 男人低头把耳朵捂住,不想听沈清兰说。 脚步声传来,狱卒提着饭盒过来,“洪实,有人给你送吃的。” 大牢里没什么好的饭菜,这里面有肉有酒,饿了一天的洪实再也忍不住,也没问是谁送过来的,抓起来就吃。 一顿狼吞虎咽,洪实忽然动作一停,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 沈清兰发觉不对,连忙扑过去,“快吐出来,抠嗓子!” 洪实连忙把手往嗓子眼伸,刚才吃的东西全被吐出来,肚子仍然绞痛无比。沈清兰把身上带的水壶递过去,洪实接过就是狂灌。 “这饭菜里有毒。”沈清兰道。 洪实刚刚死里逃生,惊恐的看着那个饭盒,不敢动 。 沈清兰看他脸色,当即道:“你是不是猜到了下毒之人是谁,是不是那些指使你的人,想灭你的口?” 洪实顿时变的越发惊恐,害怕的缩在角落里。 沈清兰继续道:“他们要害死你,你难道还要为他们办事吗?” “陷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你良心真的过得去吗?我们沈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要这样害我们?” “你难道就没有父母孩子,你难道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也经历这种事情吗?” 听见父母孩子这几个字,洪实终于忍不住,抱着脑袋哭了出来。 沈清兰蹲下,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否则也不可能被选入贡院干活,定是有人看中了你的老实忠厚。” “你女儿的病,我会请大夫治好。” 洪实一愣,含着眼泪抬头。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女儿,你对我女儿做什么了?” 洪实一下嘶吼起来,撞的铁门哐哐作响,狱卒们一下注意过来。沈德文见状忙从怀里掏出银票,一人一张塞了过去。 “就是说几句话,她一个小姑娘,做不出什么的。” 每张银票都足有一百两的份额,狱卒们心领神会的 收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喝酒吃肉。 沈清兰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的女儿和母亲都还好好的。他们给了你很多钱,让你给女儿治病,可你想过没有,你女儿已经没有娘了,难道还要让她没有爹吗?” 洪实的脸上出现了动摇。 沈清兰继续道:“我也是做女儿的,所以我知道,一个女孩子长大有多不容易,没有父母会被人一辈子耻笑。” “你难道不想看着你女儿成年,看着她出嫁吗?” 滚烫的泪水滑落,洪实低着头抽泣起来,那张饱经沧桑的脸瞬间苍老。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娇娇她才三岁,她娘又走得早,我不能看着她出事啊,我对不起你沈家,对不起……” 这些天,洪实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尤其是他听说,沈玄英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他的良心更加不安。 在贡院干了这么久的活,他见过太多一心求学的孩子,个个都没干过坏事,以后都能成为国之栋梁。 而他却害了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洪实心里难受极了。 沈清兰知道他动摇了,继续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治好世子的神医是我请来 的。我可以让他给你女儿看病,这样你女儿就能好起来,你可以陪着她长大。” 洪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说……” 沈清兰点头:“我会治好你女儿,也会打点好牢里的人,保护好你。只要你明天在公堂上说出实话。” 洪实犹豫了。 沈清兰说的确实很有吸引力,挣扎许久,洪实还是没有轻易相信。 之后不管沈清兰再说什么,洪实都不肯开口,只是捂着耳朵将脑袋埋起来。 探视的时间也到了,沈清兰只能离开。 大门口,角落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沈清兰看了一眼,低头进去。 蔚柏青坐在马车内,“怎么样?他松口了吗?” 沈清兰摇头。 蔚柏青叹了口气。 其实那份有毒的饭菜,根本不是白家人送的,而是沈清兰准备。里面只有一点会让人腹痛的药,并不致命。 她料定洪实之前和白家并无瓜葛,会替白家做事,定有难言之隐。 于是昨日便派人调查了洪实的老家,知晓他有个重病的女儿,若没有足够的钱治病,便要早夭。 “明天便是堂审,若洪实还不肯改供,沈少爷怕凶多吉少……” 第129章 漏洞百出的证词 明月高悬,长夜不眠。 沈清兰浅睡了两个时辰,便在天亮前醒来,珠月犹豫着抽出一封信,“小姐,夫人送过来的,您要看看吗?” 宋婉吟这时送信定是担忧,可惜她都无法给个回复。 “且看天亮之后吧。” “事情都办好了?” 珠月道:“已经让宋大夫去了,不知道赶不赶的上。” 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清兰没了睡意,吩咐珠月洗漱,眼神略带疲惫。 珠月替沈清兰梳头发,心疼道:“小姐这几天都没睡好,眼下还早,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沈清兰摇头,她哪里睡得着。 这些年来,沈玄英虽和她相处不多,却是血浓于水的姐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亲人。 珠月见劝不动,叫小厨房把早膳端过来,“小姐睡不着就算了,但早膳是一定要吃的,您的身子要是垮了,少爷可怎么办?” 沈清兰苦笑,被珠月摁在桌前。 小厨房下了心思,做的都是沈清兰爱吃的,十分精细。 整理了下心情,沈清兰盛了碗清甜的南瓜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忽然,沈德文冲过来。 “你怎么还吃得下饭!” 沈德文激 动的看着沈清兰,“你弟弟现在在大牢里,吃不饱穿不暖,你居然还在这大吃大喝,这一桌子的菜……你对得起英儿吗?” 沈清兰刚刚好一点的心情,顿时又沉下去。 珠月急了,上前道:“老爷息怒,这些都是奴婢准备的,奴婢是见小姐这些日子茶饭不思,所以才叫人特意准备了这么多菜。” 沈德文冷哼一声,眼神疏寒:“茶饭不思,我看她是为了侯府茶饭不思,我沈府算个什么东西?”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心里只有婆家,哪里还有什么娘家,你弟弟的死活也不管。” 沈清兰心情不好,脸色也阴沉沉,喝粥的勺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利弊我都和你说清楚了,为官几十年,父亲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你若是想玄英死,尽管去求世子!” 沈德文最见不得沈清兰对自己甩脸子,言辞越发激烈:“他君家那么显赫,他又是世子,还有太子护着他,陛下难道会杀了他不成,就算帮一帮又怎么了?” “你总拿这个说事,其实就是护着侯府!” 沈清兰脸色阴沉,觉得他真 是越来越,不可理喻。 珠月怕两人闹的太僵,跪下来道:“老爷明鉴,小姐对少爷一直是百般关照,出了这样的事,小姐心里比谁都难受。” 沈德文根本没听进去,只知道沈清兰始终不肯去求侯府,内心的偏见越来越大。 气的拂袖而去。 沈清兰也吃不下去,把碗一推叫人撤了。 两人分乘马车去大理寺。 事情闹得有些大,沈玄英本就名声在外,闹出作弊丑闻,公堂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 沈清兰从侧门进去,看见沈玄英跪在地上,眼神不甘。 几个狱卒将证人洪实押上来。 沈玄英看见这个诬陷自己的罪魁祸首,愤怒的扑过去,“为什么要害我?” 洪实吓了一跳,躲在狱卒后面发抖。 沈玄英这般激动,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大理寺少卿看不过去,重重拍了两下惊堂木,将沈玄英押回原地。 “沈玄英,证人洪实指控你春闱作弊,你可招认?” 沈玄英咬牙切齿道:“我不认,我没做过的事,打死都不会认。” 大理寺少卿又问洪实:“你认定沈玄英作弊?” 洪实低着头,随着脖子,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支 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玄英凶狠的喝他:“你最好说实话!” 洪实更害怕了,哆哆嗦嗦道:“是,是作弊了。” 这下把沈玄英彻底激怒了,睁开两个衙役的桎梏,抓着洪实的衣襟给了一拳,双眼赤红,“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污蔑我?” 公堂顿时一片混乱,沈清兰想出手,却被衙役拦住。 几个人将沈玄英拖回来,用铁链捆住,粗暴的摁在地面,狼狈至极的姿势。动作间磨破了皮,手脚腕处顿时见血。 珠月心疼的倒吸一口气,眼眶湿了。 沈玄英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 沈清兰握紧拳头,推开拦人的衙役,“大人,我可以说两句吗?” 大理寺少卿点头。 沈清兰走到洪实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洪实的供状里,说我弟弟在春闱之前找到他,收买他为我弟弟夹带小卷。” “那么我弟弟是哪一天,几时几刻去找的你?” 洪实心虚,不敢面对沈清兰,头快要埋到地面。 迟迟没有回答,大理寺少卿狠狠拍下惊堂木,“洪实,如实招来!” 洪实又开始发抖,嗫 嚅着嘴,随便编了个时间:“是……是春闱前一天,巳时三刻。” “那小卷上又写着什么?” 洪实答不上来,道:“草民愚笨,不识字,所以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很好,你不识字,但你总会数数,会认物吧。你的供词上说,你将小卷藏在砖墙之下,所以是哪面墙,哪块砖?” 洪实脸越来越白。 半天说不出话,沈清兰蹲到他面前,继续施压:“不识字就算了,不会连记性也不好吧?” 大理寺少卿觉出不对劲,呵斥洪实说话。 然洪实说不出,于是又随口编了个位置,眼神躲闪,“草民……草民确实记不清了,有可能也不在那,有可能在其他地方。” 沈清兰起身道:“大人,我恳请大人派一队人,去贡院查看洪实说的地方,是否真的可以藏小卷。” 此话一出,洪实彻底慌了。 他本来就心里没底,如今一查,那肯定要出事。 慌张的发抖,洪实眼神往外面瞄,似乎想找人求助。 沈清兰敏锐的抓到这一点,走到洪实面前,拦住他的视线,“我还有问题,所有进贡院干活的人,都要搜身,你是怎么把小卷带进去的?” 第130章 还不肯改口吗? 洪实已然汗如雨下。 他答不出啊。 但凡进贡院的人,都要沐浴净身,那可是要脱的光溜溜,什么东西都藏不下。 洪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他只能一边哭,一边情绪崩溃道:“草民,草民都是听沈少爷的吩咐,草民一时糊涂,求大人开恩。” 沈清兰见他这样子,知道是不会改口了。 大理寺少卿见他哭成这样,问什么也答非所问,无奈的提出休息片刻。 沈德文总算可以碰到自己宝贝儿子,心疼的握着沈玄英手腕,“英儿,英儿你没事吧,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太过分了。” 沈玄英关心的却不是自己身体。 他拉着沈清兰衣角,嘴唇发白道:“阿姐,要是今天实在无法翻案,你们就不要管我了。” 洪实的态度他刚刚也看到了。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但他就是一口咬死了。 有这样一个人,时刻质疑沈玄英,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不可能有什么清白。 闹大了,还会影响沈家和侯府。 沈德文瞪大眼,呵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你可 是我沈家唯一的后,你一定不能有事!” 说着,沈德文焦急的对沈清兰道:“都到了这种份上,你还不肯去求世子吗?” 沈玄英刚有些感动,听见沈德文这么说,立马拦住,“不行,不能去麻烦先生,这样会连累他的。” 沈德文甩开他的手。 “你糊涂啊!” “现在只有世子能救你,你难道要你爹额我,看着你在这受苦吗?” 沈德文对沈清兰下最后通牒额,警告道:“你要是还姓沈,心里还有我这个爹,现在就去求世子,求他高抬贵手,救救你弟弟!” 沈清兰隐怒的看着他。 “闹够了吗?” 沈德文瞪大眼,气的木目眦欲裂,猛地抬起手一扇,“逆女!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救!” 沈清兰踉跄一步,吓的沈玄英站起来。 “爹,你干什么!” 沈德文还想动手,沈玄英费力拦住他的手,狠狠一推,“我不要先生救我,先生也救不了我,你不能老是想着你自己,这样太自私了!” 沈德文被推的一屁股坐下。 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玄英,他的 亲生儿子,居然对自己动手? “你说我自私?” “我苦心孤诣都是为了你,你说我自私?” 沈德文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而抛弃了,就连自己的儿子,也向着外人。 沈玄英喘着粗气,“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我今天要是栽在这,你就马上另娶一个,再生个儿子给你传宗接代!” 沈德文瞪大眼。 “你……” 死也想不到沈玄英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沈德文气的胸口发痛,眼前一阵黑。 沈清兰看了他一眼,拉住沈玄英,低声道:“时间到了,回去吧。” 派去贡院搜查的官兵已经回来,带来的结果是,根本没找到洪实说的地方。贡院去年才修缮过,里外砖墙都好的很,根本没有松动坏的。 众人听见这个结果,开始议论,对洪实的话也有了怀疑。 沈清兰这时又拍拍手,被五花大绑的郭坚押上来。还没等沈清兰开口问,就屁滚尿流的把什么都招了。 众人一听,更加怀疑洪实的话。 沈清兰这时重新站在洪实面前,问:“到现在了,你还是不肯改口吗?” 洪实支吾 着嘴,犹豫不决。 沈清兰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你难道真的不想见你的女儿了吗?我说的话永远作数,我会派人治好你女儿。” 洪实泪水滚滚落下。 他其实也不愿意看见好人被冤,但是他没有办法。 “没用的,”洪实小声嗫嚅,“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孩子,我不能说,我说了我女儿就完了。”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弟弟不会再被立罪了。我求求你,不要再为难我了,求求你了。”洪实跪着朝沈清兰磕头,卑微的祈求。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 沈清兰别过脸,往门口扫了一圈,最后转向大理寺少卿,“大人,洪实的证词漏洞百出,根本不足为证!” 大理寺少卿也点头,问洪实:“你还不说实话吗?” 洪实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见他不说话,直接宣布用刑。 然而几板子下去,洪实还是不肯开口,死死咬着牙。 大理寺少卿有些无奈,律法规定不得用重刑。若是洪实一直不改口,就这么耗着,这个案子就没法轻易结束。 夜长梦多,之后不知道还 会发生什么。 就在他无奈至极,决定把人押下去,容后再审的时候,突然人群躁动。 “爹爹!” 一声清脆稚嫩的叫唤,扎着整齐麻花辫的小女孩从人群中跑出来。众人的视线被吸引,洪实瞪大了眼,一把抱住女孩。 “娇娇,娇娇你怎么来了,奶奶呢?” 宋卯正扶着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上台阶,人群自觉散开,年过半百的老人看见受刑的儿子,眼眶含泪。 洪实彻底绷不住了,愤怒的看向沈清兰:“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都是无辜的!” 老人抖着手打洪实的嘴巴,颤抖道:“你混账啊,你女儿的命是他救的,那是我们洪家的恩人,是恩人!” 洪实低头一看,怀里的女儿确实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健康。 宋卯温和道:“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分,恩人不敢当。” 洪实不敢相信女儿真的好了。 又惊又喜的抱着女儿,老人也忍不住抹眼泪,搂着洪实道:“娇娇好了,咱别干那昧良心的事,咱们洪家不出那没良心的人啊。” 这一刻,洪实终是痛哭出声。 “我说,我统统都说。” 第131章 记仇了? “沈少爷没有作弊,他是真的有才华,都是我昧了良心,收了别人的钱陷害沈少爷,都是我的错。” 洪实跪在公堂上,将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众人总算知道真相,对着洪实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也少了大半。 沈清兰从大理寺出来,洪实抱着孩子追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沈玄英的面前:“沈少爷,我对不起你,我糊涂啊。” 沈玄英知道他本性不坏,于是道:“罢了,你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和你女儿好好过日子去吧。” 沈德文却心生怨怼,冰冷道:“将我儿子害成这样,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洪实愧疚的低头。 沈清兰上前道:“你此番虽未将指使你的人说出来,但毕竟坏了他们的事,恐日后有危险,我会让人安排你们离开京城。” 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沈清兰塞给洪实。 “路途遥远,需要盘缠,这些银子也好供你们在别处安家。” 沈德文瞪直了眼,扯出沈清兰,“你疯了吗?咱们沈家有多少银子,够你这样挥霍的?” 洪实也慌张道:“不不不,您救了我的女儿,已经感激不尽,能还能收您的银子!” 沈清兰甩 开沈德文的手,冷声道:“若不是洪大哥说出真相,阿英现在还在牢房里关着,父亲难道想卸磨杀驴吗?” 沈德文噎得瞪大眼。 沈玄英也站在沈清兰这边,拿过银票塞进洪实手里,“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本是忠厚老实之人,这些银子就给你们过日子吧。” 洪实这才含泪收下。 沈德文见没一人帮自己说话,气得甩袖上了马车。 回到沈府后,沈德文仍旧阴沉着脸,连沈玄英都没管,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清兰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的淤青不少,一看就是在牢里挨的。这还是打点了银子后,若是没有银子,还不知道会怎样。 沈玄英一边忍着痛上药,一边龇牙咧嘴道:“其实还好,也没那么痛,我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不算什么。” 沈清兰笑了笑,去一旁给宋婉吟回信。 人救出来,她这才敢跟宋婉吟说明情况,否则都不知道怎么交代。 信封好交给珠月,沈清兰对沈玄英道:“你这些日子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暂时别管,等身体好了再说。” 沈玄英的神色有些落寞。 片刻后,沈玄英低声道:“阿姐,我以前不知道 ,京城居然是这样龙潭虎穴的地方。” 他记着沈清兰给自己的吩咐,不能太过张扬,免的树大招风。 可他还是太不经事了,那些看不见的角落,居然有那么多阴招等着自己,稍不小心就会摔的遍体鳞伤。 沈清兰还是第一次见他的眸子暗淡下来,有些心疼,在床边坐下。 “事情已经过去了。” “害你的人,阿姐一个也不会放过,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知道吗?” 沈玄英垂眸点了点头。 屋里的下人都有些难受,陪着沈清兰暗处,安慰道:“少爷年纪小,经历这种事情,难免会有些心悸,小姐也别太担心。” 沈清兰只能担忧的看了眼身后。 一连好几日,沈玄英都茶饭不思,也不如从前振作。宋卯的安神汤喝下去也没用,说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沈清兰看着发愁,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把君世景请过来。 “他一向最听你的话,你帮我开导开导他,这样下去怎么行。”沈清兰叹气道。 本来为了避嫌,她应该避免和君世景接触,不过也实在没办法了。 君世景也没含糊,直接去了静颐院。 约摸两个时辰,珠月便带 来了好消息,“少爷吃东西了,世子的话果然管用,少爷现在好多了。” 沈清兰高兴的过去。 一看沈玄英真的坐在桌上吃饭,精神了许多,沈清兰顿时露出笑容。 悄悄朝君世景比了个大拇指,沈清兰挑眉,心中夸赞还是男人比较管用,一劝一个准。 “阿姐,你来了,一起坐下来吃。”沈玄英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道。 沈清兰高高兴兴的坐下,好奇的朝君世景探头,低声问:“怎么我说什么都没用,你来了人就好,到底说了什么?” 君世景低声回复:“秘密。” 沈清兰切了一声。 “阿英,你和我说说,世子都跟你说什么了。” 沈玄英瞟了眼君世景,为难道:“这个……先生不然我跟你说,要不你还是问先生吧。” 沈清兰顿时吃瘪,自讨没趣的拿起碗筷。 “算了,吃饭吃饭。” 难得其乐融融的一顿饭。 吃饱喝足从静颐院出来,沈清兰送君世景回去,路过松园的时候忽然脚步停顿。 “怎么了?”君世景问。 沈清兰目光落在眼前一座假山上,君世景看着有点眼熟,随即便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来沈府时,和 沈清兰相遇的地方。 当时就是被沈清兰莽撞,撞到这个假山上,回去胸口还疼了许久。 今时不同往日,沈清兰忽然起了小性子,故意道:“我可记得当时殿下还说我呱躁。” 君世景宠溺一笑。 “记仇了?” “记仇,可记仇了。” 沈清兰极少有这样活泼调皮的时候,君世景不觉得呱躁,只觉得可爱,忍不住上前两步,将人圈在怀里。 “那我赔你,想要怎么赔?” 沈清兰脸颊一红,没想到他居然来这招,刚准备好的话全部烟消云散,脑子什么都不剩了。 “我……” 沈清兰抬手悬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推。 犹豫片刻,沈清兰低下头,揪住君世景的衣角,选择做个享受当下的埋头乌龟。 君世景忍不住低笑。 “婚期还有一个月。” 君世景低下头,在沈清兰耳边道,“到时候,你就彻底是我的了,世子妃。” 沈清兰耳尖爆红,脑袋埋得更深。 “咳!” 忽然一声重咳,沈德文沉着脸站在路边,吓的沈清兰连忙推开,慌张的理了理头,尴尬的脸不知往哪放。 沈德文阴沉的剐了沈清兰一眼,“跟我过来。” 第132章 该反击了 沈清兰觉出不善的意味,朝君世景道:“我让珠月送你出去,我还有点事……” 仓皇离开。 一路上,沈清兰得以喘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些烫。 沈德文带着人回了院子,把门一关当即破口大骂:“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 沈清兰睁大眼。 她虽看出沈德文态度不善,但也没想到他开口便是如此难听的话。 冷下脸,沈清兰道:“我做什么不知羞耻的事了?” “你还要我说出来吗?你和世子还没成婚,就搂搂抱抱,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荒唐!” 沈清兰也没给他好脸色,不留情面道:“我和世子早已订婚,如今婚期将近,行为有何不妥逾矩?” “反倒是你,先是跟自己的丫鬟不清不楚,后来又不顾我娘刚走,满脑子想着续弦。” “这个沈家到底是谁不知廉耻,到底是谁荒唐?” 沈德文气的脸红。 这话便是指着他鼻子骂了。 他本就对沈清兰积怨,如今算是彻底爆发出来,“好,你真是长本事了,嘴皮子越来 越厉害。” “你弟弟在大牢里的时候,你不肯去求世子,现在你弟弟从牢里出来没几天,你就和世子好上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沈家?” 沈清兰冷笑。 说来说去,总算把真心话说出来。 他就是看自己不爽,看见自己和世子在一起,更不爽。 冷声一声,沈清兰道:“父亲,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为官几十年,却始终没有晋升,永远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闲职,只能一年一年吃保老本吗?” “因为你愚昧,短视,自私,永远只看得见眼下这点蝇头小利,内心更是狭隘。” “这件事表面上世子没有出力,可你觉得,如果没有世子的帮忙,凭咱们沈家的本事,能找到那个写举报信的郭坚吗?” “又能这么快让洪实说实话吗?” “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因为你愚蠢,你就只想着你的宝贝儿子。可你真的是为了玄英好吗?你是为了你自己。” 沈清兰说着,字字珠玑,刀刀见血。 沈德文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沈清兰说不出半个字,半响眼前一黑,晕倒在椅子上。 忠良吓了一跳,为难的看着 沈清兰,“这……小姐……” 沈清兰冷漠看了一眼。 “叫宋大夫来。” 转身离开,沈清兰回到春熙院休息。 眼下沈玄英的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外面议论少了,也没人再关注沈家。 沈清兰静静坐在院子里,看着开得正艳的芍药,眼神闪过一丝冰冷。风头过去了,也是时候该反击了。 丫鬟正在给芍药花浇水。 沈清兰忽然起身,从一旁拿了剪刀过去,低声道:“我记得,白思茗最喜欢的花,就是芍药。” 话音刚落,开得正艳的芍药被一把剪下。 丫鬟心疼的上前,却见沈清兰随手把花一扔,抬脚碾了过去。 “珠月,替我准备马车。” 她要给白思茗送一份大礼。 三日后,立于朝堂外的登闻鼓被敲响,年过半百的老人带着自己的儿媳和孙子,跪在长街上哀嚎诉状,百字血书上诉。 张尚书亲自将人请进朝廷,掀开状书一看,字字控诉白家霸权,当街碾压小儿手臂,收买衙门,指使无辜百姓投告无门。 满朝文武震惊。 白泰清当场怒斥老妇,称其血口喷人。 然 儿媳杜鹃亮出怀中小儿的断臂,白泰清再说不出什么话,脸气的铁青。 事情闹到外面,百姓们哗然,议论不已。 皇帝震怒,命令张尚书和大理寺卿协同调查此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普通百姓一个公道。 事情传到沈清兰耳朵里,已经是下午。 以往便人多的茶馆,如今更是挤的水泄不通,大家围在一起议论白家的事。 “我看这回,白家是要倒大霉了。” “不用说,不死也得脱成皮,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平时做人太跋扈,总有一天碰到硬骨头,你们说这不就来了。” “要说也是白家太张扬了,那日白小姐当街纵马,碾碎小儿手臂的事,可是那么多人看在眼里的,跑不了。” 众人摇头议论,话语声不断。 远处,马车里的白思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的掀开车帘出来,跑到沈清兰面前,“是你干的对不对?”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她,“白姐姐,你怎么在这?” 沈清兰这一声,引来无数人注意,大家发现这人居然是白思茗,顿时对着她指指点点。 白思茗哪里受过 这种屈辱,憎恨道:“都是你干的,是你教唆那个妇人去告我,你好狠毒的手段!” 沈清兰低头一笑。 “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我听不懂。” 白思茗气的上前,想给沈清兰一巴掌,却被芙蕖一把拦下。 “白小姐,你若是当街打人,那罪名就又多了一条。” 白思茗被狠狠推开,狼狈的摔在地上,哪里还有之前嚣张的大小姐模样。 平时不少看不惯白思茗的人,此刻纷纷落井下石,嘲笑道:“堂堂白家大小姐,也会有这样一日啊。” 白思茗气红了眼眶。 沈清兰心疼的蹲在地上,扶白思茗起来,用仅两人听见的声音道:“这只是开始。” “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身边的人。” “你们白家完了。” 白思茗心里恨得滴血,甚至恨不得现在杀了沈清兰。可这是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忍下这口气。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白家世代功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倒下,你想都不要想!” 沈清兰勾唇,微笑道:“是吗?” “那就走着瞧吧。” 第133章 意外之财 白思茗被丫鬟带走,再晚一步,群情激奋的百姓,就要对她动手了。 沈清兰拍拍身上的灰,看了眼白家的方向。此刻,大理寺的人正在白家搜查,白思茗作为始作俑者,自然逃不掉。 但沈清兰的目的绝不仅于此。 白家势大,是因为身边有无数盟友,关系网盘根错节。 比如翰林院的赵沽,又比如刑部尚书,这些人都和白家沾亲带故。同时沈清兰也知道,有这些人在,白家就不可能轻易倒台。 回到沈府,管家把这个月的账本交过来。 “小姐,咱们府里这个月打点了不少银子,库房里没多少现银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开源节流些?” 沈清兰翻了翻账本,皱眉。 沈府每年的收入本就不多,又打点了不少出去,现下真是紧巴巴。 原本还想支些银子办事,但看眼下这情形,日子怎么过还不知道,别说出去办事打点了。 沈清兰总算是尝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先省着点用吧,府里不必要的开支都免了,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沈清兰道。 待人走后,沈清兰支着下巴,叹气。 各大庄子的收成要等年底才能收上来,而今年 还没过完一半,这可怎么是好? 想着,丫鬟进来传话:“小姐,外面有个姑娘找您。” “姑娘?” 沈清兰奇怪,这时候会有谁找自己? 吩咐将人领进来,竟然是刘妍,沈清兰意外道:“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那嫡母,又为难你了?” 刘妍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我从家里搬了出去,住在店里,日子比之前好多了。”刘妍笑着说。 沈清兰也注意到,刘妍气色好多了。 之前的刘妍看起来纤瘦无比,几个月没见,倒是健康多了。 身上穿的料子虽不是很好,但干净妥帖,不再是之前穿了几年的旧衣服。 刘妍朝沈清兰行礼,“我能有今日,全部拜小姐所赐,小姐于我就如同再造之恩,我今日是特地来感谢小姐的。” 沈清兰扶她起来。 “只是举手之劳,看见你这样,我也开心。” 刘妍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沈清兰,“我没什么本事,这是店里这两个月挣的钱,全在这了。” 沈清兰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沓银票,惊讶推开。 “这是你自己挣得钱,我怎么能要?” 刘妍不肯收,“小姐难道忘了,当初我们说好 的,我只是替小姐你做事,店是小姐的,挣的钱自然归小姐。” 沈清兰微微张嘴。 她当时只是为了让刘妍心安理得的收下钱。 没想到她真这么有商业头脑,才几个月,就挣了不少银子。 “这……” 刘妍继续道:“小姐若是不收下这银子,等我那嫡母上门来讨,我怕是也受不住,还不如全给小姐。” “我要这么多银子也没用。” 沈清兰看着这一沓银票,心想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实不相瞒,眼下我确实缺银子,所以这钱我就收下了。不过也不能亏待了你,这一半是你应得的。” 沈清兰见其中一半还给刘妍,示意她不要再推阻了。 刘妍只好收下。 然而却在心中默默记下,自己能为沈清兰做的,也就只有挣钱这一点了。 送刘妍出门,沈清兰突然想去看看她的店,一同上了马车。刘妍在车上讲述自己这几个月的事,沈清兰听着对她刮目相看。 仅凭她一个人,选址,开店,卖布,几个月就将店开起来,还经营得这么好,当真是个商业奇才。 马车停下,刘妍掀开车帘,指着前方一个满是客人的店道 :“小姐您看,这就是您的店。” “雅衣居。” 沈清兰从马车上下来,进去一看,里面的布匹和成衣价格都很低。 正是因为如此,每天的客人都爆满。 刘妍笑着道:“我常和人打交道,知道大家都好便宜,我便薄利多销。这样虽挣不到什么钱,但名声却打响了。” “挣钱的,主要还是制衣生意,我尚有几分手艺,做出来的衣裳值点银子。” 沈清兰环顾四周,没在店里发现其他裁缝和绣娘。 “这就一个人干?” 刘妍笑了笑,道:“没什么的,这些都是我爱做的事,况且能挣钱我也很开心。” 沈清兰有些心疼她。 尤其知道她挣得银子,都是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一针一线熬出来的之后。 沈清兰道:“现下挣了些钱,便招几个裁缝和绣娘来,你不必时时自己动手,把自己当成店里的压轴。” 刘妍有些不解:“压轴?” 沈清兰点头。 “你的手艺自然是没的说,但不必为了挣钱,日以继夜的干活。我瞧你这定价也有些低了,不妨涨点。” 流言有点忐忑。 “若是涨价,她们还会来找我定衣服吗?” 沈清兰微微一 笑,“会的,一定会。” “相信自己的手艺。” 刘妍其实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内心忐忑,怕自己手艺不值钱,但听见沈清兰这么说,顿时有了自信。 随后沈清兰又提了许多自己的意见。 之前不知道,现在发现刘妍有这方面天赋,倒是可以好好培养。 这样也不愁银子了。 从雅衣居出来,沈清兰看着兜里的银子,勾唇一笑。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白家出那么大的事,肯定会四处打点银子。 到时候难免会有有一些阻碍,而她不想白家人过的太舒坦,自然要更多的银子去打点。 这时候拼的就是财力。 沈清兰将银子打点出去,不出一日,白家的数项罪名被翻出来。皇上知道后震怒,当即下令抄家,白泰清和白家一众老小,统统下狱。 往日繁荣昌盛的白家,一瞬间变的鸡飞狗跳,落魄至极。 喜讯传到沈府耳朵里,沈德文在房中大笑:“哈哈哈,真是苍天饶过谁,他白家也有今天!” 沈玄英则是惊讶的缩脖子。 “阿姐,我觉得你有点可怕。” 沈清兰无辜的眨眨眼,拖着下巴慵懒道:“我有吗?” “我觉得没有。” 第134章 根本就是个笑话! 白思茗下了大狱,事情便是实锤定音。 连带着赵沽,已经和白家有关系的朝党,全部贬得贬,罚得罚。 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被牵连,自己的乌纱帽不保。 而另一边,沈清兰却悠闲自得的,和君世景在一起喝茶。初夏的日头不烈,暖洋洋的极为舒服,沈清兰窝在躺椅上吃点心,茶香悠然。 青书咂嘴道:“现在外面都闹翻天了,二位主还有心情在这晒太阳。” “外面闹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清兰撇嘴往君世景那边靠,想看看他看的什么,半个时辰了。 君世景正好看到最后一页,将书递给她,“你要看吗?” 沈清兰连忙摇头。 她可没兴趣在这么好的天气看书,伸了个懒腰起来,“我待会还得去看店,看书的话,还是让阿英来吧,他应该挺乐意的。” 在这待了一个上午,也是想躲沈德文的清净,如今该回去了。 君世景起身相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清兰开口:“林妹妹。” 林嫱停住,回过头来。 看见是沈清兰,林嫱明显僵硬了下,随后才笑着上前,“沈姐姐怎么过来了,我 都不知道,这是要走了?” 沈清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林妹妹精神不错。” 林嫱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维持着表面的和谐,笑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也是,毕竟白家出事,林家没有被牵连,确实是见好事。” “不过我记得妹妹和白姐姐关系不错,及笄礼那日,白姐姐还来给妹妹祝寿,妹妹难道不担心白姐姐吗?” 林嫱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她何尝不知道,白家的事,是沈清兰在背后一手催化。 目的为了报复白家害她弟弟之事。 那么大一个白家,说下狱就下狱,是真的吓到林嫱了。她怕沈清兰知道,陷害沈玄英作弊的主意,其实是自己提出。 转念一想,反正又没有证据,沈清兰不能对她如何。 “姐姐说笑了,之前在林府闹出的意外,白姐姐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我虽有心担忧,但白姐姐大约不想见我。” 林嫱说着,反问沈清兰:“姐姐和白姐姐关系也不错,为何不为白姐姐求求情?” 沈清兰嗤笑。 “你没听陛下下旨吗?凡为白家求情者,同罪处理,我沈家虽微不足道,但侯府可不能受牵连,妹妹你 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 “难不成是希望侯府出事不成?” 林嫱眼神一恨,知道自己又掉坑里了,连忙低头,“都是妹妹愚笨,姐姐别放在心上,权当听了个笑话。” 沈清兰轻笑。 “林妹妹一向是最幽默的,讲笑话也讲得好,只是以后可别讲了。” 林嫱脸色越发难看。 离开之前,沈清兰忽然想到了什么,故意朝君世景开口:“我们的婚期是哪日来着?” 君世景眼睛一眯,知道沈清兰是故意的,也纵着她,道:“六月二十八。” 林嫱脸色又差了一分。 沈清兰就是故意说给她听,微笑道:“我平时记性不好,老是忘记,林妹妹聪明,替我记着这个日子如何?” 林嫱指甲收紧,深深扎进肉里。 脸上已经没了一丝笑容,却仍要保持端庄,林嫱低声道:“我会替姐姐记住的。” 沈清兰这才满意离去。 林嫱松了一口气,顿时红了眼睛,委屈的看向君世景。 君世景只是冷淡的扫了一眼,回自己院子。 林嫱狠狠擦掉泪水。 她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侯府干女儿,其实什么都不是。除了候夫人还把她放在眼里,就 连世子都不正眼看她。 根本就是个笑话! 沈清兰先去雅衣居看了眼,磨磨蹭蹭的回到沈府,已经是晚上。 后厨的丫鬟一一往沈德文院子里去,沈清兰便知今日不会再看见他,心旷神怡的回院子。 最近因为府里银子不多的事,沈德文时常发脾气,心有不满便找沈清兰训斥,指责她管家不力。 沈清兰懒得理他,院子里饭菜已经摆好,配着明晃晃的月光,心情大好。 第二天一早便传来好消息。 “宫里给小姐您赶制的婚服已经好了,嬷嬷马上就到,咱们早些去门口候着吧。”珠月道。 沈清兰也有些期待,命珠月替自己梳洗,去门口迎接。 宫里的下人,排场也是足的,大老远便可以看见队伍,足足有十几个丫鬟,后面还有两个小厮扛着箱子。 沈清兰惊讶不已,没想到会这么多。 嬷嬷笑着道:“这些都是必备的,算不得多。” “衣裳,鞋,络子,全部都是配好的。后面抬着的,是小姐您的凤冠,时间有些赶,还望小姐不要嫌弃。” 沈清兰哪里看得出什么不好,只觉得流光溢彩,十分华丽。 珠月高兴的不行,道:“ 小姐,您快去试试。” 沈清兰看了眼嬷嬷,得到点头后,期待的进了里间。 衣裳繁复,凤冠沉重,沈清兰在里面待了好一会,才熟悉整齐出来。 嬷嬷看见沈清兰便笑意加深,连连点头,“不错,沈小姐容姿出众,这身衣裳真是配您。” 虽然脑袋很沉,但沈清兰还是抑不住的欣喜,抿着笑往镜子里看。 珠月道:“小姐当真是美的跟嫦娥仙子一样,若是世子见了,定然会迷的神魂颠倒,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沈清兰脸上一红,拍了珠月一下,训斥她说话没大没小。 嬷嬷也知道主仆二人高兴,没有追究这点失言之罪,低头道:“小姐若是满意,那老奴就回宫里交差了。” 沈清兰点头,往嬷嬷手里塞了把银票。 “多谢嬷嬷的照拂。” 待嬷嬷走了,沈清兰还高兴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舍得换下这身衣裳。 哪个女孩子没有幻想过,自己有一日十里红妆出嫁的场面? 沈清兰高兴在转了个圈。 忽然背后一凉,沈清兰回头,一道冰冷的视线射来。 沈德文冷着脸站在院子里,脸色不善的上来,“我看你是高兴的没边了。” 第135章 自食恶果 珠月脸色一变,知道沈德文又来找麻烦了。 “你如今是好了,风风光光的世子妃捏在手里,出去了谁人都得敬你三分,就连在这沈府,也是由着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厉害啊!” 沈德文冷着脸进来,借着火气把连日来的不满,统统发泄。 沈清兰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然后冷淡的转过身,取下自己的凤冠,“父亲是对我掌家有什么不满吗?” 沈德文见她没有和自己对着干,气势更盛,“你觉得呢?” “现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哪一桩事不是由你做主?我这个一家之主,倒成个了天大的笑话。” 沈清兰嗤笑。 “父亲既然不喜欢我掌家,那就让玄英来吧。” “你什么意思?” 沈德文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说。 “翰林院如今是去不成了,但玄英也不能闲着。左右他考上了举人,管家算账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府里又有经验丰富的老人,能帮衬着。” 沈清兰说的有理有据,沈德文一时竟没找到什么反驳的点。 片刻后,才 道:“荒唐,英儿才多大,怎么能行掌家之事?” 沈清兰坐到镜子前,始终没正眼看他,冷淡道:“考试的时候,您不嫌阿英年纪小,怎么如今让他掌权,又嫌小了?” “倘若之前没出意外,阿英现在就是翰林院的人,干的事要比掌家困难多了,这点小事为何又做不得?” “难道父亲是觉得,以阿英的本事能进翰林院,却不能掌家?” 沈德文被她说绕了,黑着脸道:“这是两回事。” 他想自己拿回掌家权。 之前由沈清兰管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但这阵子沈清兰态度越来越差,加上府中银子缩减,他要个银子下人还推三阻四,沈德文觉得自己憋屈极了。 哪家的主人过成他这样? “没什么两回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一个月出嫁,这期间会教会阿英所有事情,父亲您就不用担心了。” 沈清兰说完,示意珠月送客。 沈德文瞪大眼,陡然发觉,自己在这个女儿面前,居然一点发言权都没了。 怒中中来,沈德文涨红着 脸道:“反了天,反了天了!”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沈清兰冷漠的转头。 沈德文情绪激动,想通过呵斥沈清兰,让她示弱。 然而现在的沈清兰,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倔强,但弱小的小女孩,并不害怕沈德文的强权。 甚至还笑了出来。 “父亲,您已经老了,这些事情迟早要交给阿英的。” 沈德文手指颤抖,涨红的脸色逐渐转青,最后扶着胸口坐下,面色痛苦道:“逆女……我怎么养了你这个逆女,你……” 沈德文突然一抽,晕了过去。 珠月脸色一变,跑过去推了几下,没有反应。 “小姐,老爷晕了。” 沈清兰皱眉,起身道:“去把宋卯叫来。” 一个时辰后,沈清兰站在沈德文院子里,问宋卯:“我父亲怎么了?” 宋卯低头,“沈大人气盛郁结,再加上年纪大了,不宜动肝火。这次是发现的早,若再有几次下去,恐怕会中风。” 沈清兰听了眉头一皱,看了眼屋内,道:“先开药吧。” 绕过屏风,沈清兰坐在凳子上,看着躺在床边喘气的沈德文:“您这是何必呢?” “宋大夫的话您也听见了,还是少管些事,好好在府里,颐养天年吧。” 沈清兰说着,把药碗往旁边一放,转身离开。 沈德文气的扒住床边。 自知这个女人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沈德文看向沈玄英,“英儿,英儿你到爹这来,别听你姐的。” 沈玄英站在一旁,面色复杂。 “你过来啊,我是你爹,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和阿爹玩的吗?”沈德文急切摊开双手。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站在自己这边。 沈玄英沉默。 良久后,沈德文垂下手,自讨没趣的背过身,“好啊,我真是养育了一对好儿女啊,临了了个个把我当仇人……” 沈玄英握紧拳头,又松开。 “爹,我娘中毒的时候,您有一点点担心过她吗?” 沈德文顿时僵硬。 “我……我对她何曾薄待?当家主母的位置,府中的权力,她病了我就给她请大夫,好吃好喝供着 ,每天还有那么多下人伺候,你还要我怎样?” 沈玄英直勾勾盯着他,质问:“事实当真如此吗?” 沈德文一下说不出话。 他做的那些事情,无休无止的冷暴力,喜怒无常的脾气,还有对沈清玉的偏心,都是一把把无形的利剑,将宋婉吟折磨的面目全非。 他已经不是当时的小孩子,有些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沈玄英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今天的一切,全部是由您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好好养病,我会照顾好您的。就像您对我娘那样,好吃、好喝、好药供着,” 沈德文瞪大眼。 不敢相信沈玄英的话,然而他确实这么说了。 直到沈玄英的离开,沈德文才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终于意识到,自己终究是自食恶果。 悔恨的泪水从眼角划过。 然而一切都晚了。 从院子里出来,沈玄英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阿姐,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沈清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无论你做什么,阿姐都会支持你的。” 第136章 你应该叫我什么? 沈德文病了之后,府里久违的消停了一段时间。 沈玄英每日跟着学习管家算账,沈清兰还给他安排了一批可靠的下人,确保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处理,绝对用不上沈德文。 转眼到了沈清兰的婚期。 沈府一早便开始布置,如今里外挂满了红绸,宾客们也聚在了宴厅。 沈德文床上喜庆的衣裳,笑脸相迎每一位客人,听了一路的羡赞之词,回屋时嘴角一拉,甩着袖子在一旁置气。 沈清兰坐在新房里,理都没理他,心情不错的让嬷嬷梳妆。 “小姐天生丽质,又逢喜事精神好,今日便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纵是那貂蝉西施来了,也不及小姐您仪态万千。” 嬷嬷一连串话,没夸动沈清兰,倒逗得屋里一连串丫鬟笑起来。 沈清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顺滑的头发,忽然道:“若是母亲来替我梳头就好了。” 嬷嬷脸色一变。 知道沈清兰想起了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小姐这般好看,倒不如在眉间点一花钿,做锦上添花,如何?” 沈清兰笑了笑,“随你吧。” 外面正热热闹闹。 沈玄英和沈家一众表兄弟堵在门口,将淮扬侯府前 来接亲的喜轿拦住,一个个铆足了劲,必不让君世景轻易把人接走了。 珠月在外头看了一眼,笑着进来,“外头可热闹了,少爷和几位表少爷正在给世子出难题,收了好大一摞红包。” 沈清兰抿唇一笑,问嬷嬷:“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嬷嬷顿时打趣道:“瞧瞧,我们这新娘子等不及了。可怜少爷还在那头拦着,不知道小姐的心已经飞走了。” 众人笑起来,沈清兰脸颊一红,匆忙把盖头蒙上。 好像在掩耳盗铃。 直到外面传来吉时,嬷嬷牵起沈清兰的手,“小姐,吉时到了。” 临了要出门,沈清兰却有些怯了。 嬷嬷一愣,笑着道:“方才还着急出去呢,如今又不敢了,小姐这到底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啊?” 沈清兰被这么一逗,脸都没地方搁,倒是不那么紧张了。 红盖头下什么也看不到。 走到正厅,沈清兰行了个礼,拜别父母。 沈德文脸上是笑的,但心里却没有多少笑意,随便敷衍的嘱咐了几句,便示意沈清兰走。 宾客们看不出来,沈府的下人却是捏了把汗。 沈清兰也心里明白,沈德文定是对自己没好脸色的 ,不过也不在意。 反正带着盖头也看不见他脸。 转身走两边,便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沈清兰嘴角一勾,握了回去。 “兰儿!” 出门下台阶的时候,沈清兰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脚步一顿。 这是,母亲的声音! 沈清兰抬起头,却因为盖头的原因,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茫然的握紧君世景的手。 君世景目光一扫,在人群里看见了头戴帷帽的宋婉吟。 今日来围观的百姓很多,宋婉吟混在其中并没有人注意。君世景看了一眼,扶住沈清兰的肩膀,将人送进喜轿。 低头掀开轿帘的时候,君世景低声道:“在左边,待会掀开车帘就能看见。” 沈清兰迫不及待的进去。 喜轿被人抬起,沈清兰掀开盖头,挑起轿帘寻找。 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红。 宋婉吟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眼含热泪的看着沈清兰,脸上却带着笑容,挥手示意沈清兰走。 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获得幸福,她这个当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直到喜轿走远,再也看不见宋婉吟的身影,沈清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轿帘,脸上的妆已经被泪水洇 湿。 珠月知道沈清兰肯定哭过了,悄悄递进来一个手帕,低声道:“小姐也别太难过,夫人定是希望您高高兴兴的。” 沈清兰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能在这个时刻看到母亲,就已经够了,沈清兰再也没有什么别的遗憾。 喜轿抬到淮扬侯府门前。 这里围着看热闹的人更多,差点堵得喜轿进不来,沈清兰从上面下来,便听见人声鼎沸的声音,傧相嗓子都快扯哑了才堪堪听清。 “跨火盆,拜天地。” 沈清兰走完繁复的流程,扶着嬷嬷的手去内院。 喧闹声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宁静,沈清兰坐到床边,听见嬷嬷说:“世子妃且等着,世子在前厅敬酒,马上就来。” 沈清兰点点头,想起君世景不能喝酒,刚想嘱咐,屋里没了动静。 “嬷嬷?” 沈清兰叫了几声,只有珠月进来,“世子妃,您是饿了吗,要不要我去找点点心来,给您垫垫肚子。” 沈清兰摇头,掀开盖头,环顾四周。 这是君世景的院子。 只是重新修缮过,比之前更大,布局也有所不同。房间里红烛明亮,桌上堆满了红枣桂圆,动一动,就连床 铺底下都有。 “吱——” 正打量着,房门突然推开。 君世景在前,身后跟着一群嬷嬷,手里端着挑盖头的喜称。 看见沈清兰自己把盖头掀了,都是一愣,惊的都不会说话了,哪有新娘子自己掀喜帕的? 沈清兰也有些尴尬。 她以为君世景要有一阵才回来,没曾想这么快,手里的盖头是拿着也不是,盖上也不是。 君世景笑了笑,摆手,“你们下去吧。” 世子都发话了,下人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乖乖识趣的离开。 沈清兰这才注意到,君世景今天穿着一声大红色喜服,将他整个人衬的意气风华,宛如灼灼日光下,最恣意的少年。 原本就俊美的一张脸,此刻更上一层,沈清兰有些看呆了。 慌张的别开脸,沈清兰干咳一声,“那个……我们是不是该,饮合衾酒了?” 君世景坐在桌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紧不慢的倒了两杯酒,君世景敲敲桌子,低声问:“还不过来吗?” 沈清兰脸上一红,紧张的过去。 君世景瞧她一副小兔子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杯酒递到她面前,“你应该叫我什么?” 第137章 洞房 沈清兰脸腾一下全红了。 她怎么会不明白君世景话里的意思! 可是……可是突然要她改口,这也太难以启齿了。 “嗯?” 君世景逼近,低沉的嗓音道:“要我教你吗?” 沈清兰把脸偏到一边,蚊鸣般发出两个字:“夫……夫君。” 君世景笑意加深,手里的合衾酒也不喝了,打横将沈清兰抱起,大步往喜床走。 外间等着伺候的下人顿时心领神会退下。 沈清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进了柔软的床铺里,君世景头上束发的簪子被磕掉,如瀑般青丝落下,连带着那张令她脸红心跳的脸。 红烛软账,两道呼吸声凌乱而急促,慢慢又变的平缓。 沈清兰紧张的缩了两下,被猛地擒住双手摁在头顶。 君世景低下头,在沈清兰唇角落下一吻,轻柔的仿佛对待一件至宝。 “别怕。” 长夜烛明。 夜风将烛影吹的乱晃,在一片红色里,龙凤缠绵。 次日一早,沈清兰醒来,浑身酸痛,像被毫不留情的巨石碾过。尤其是那处,格外酸胀…… 沈清兰选择把脸埋在被子里装鸵鸟。 君世景掀了被起来,外头伺候的下人随即进来,并成两 排站在屏风两侧,正要开口说贺词。 君世景做了个嘁声的姿势。 苏嬷嬷把话咽回去,带着丫鬟们把东西放下,便悄悄退出去。 沈清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在睁开眼,外面已天光大亮,沈清兰急急忙忙起来,“珠月,珠月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新妇第一天要给公婆敬茶,这都日上三竿了! “小姐,不是奴婢没看着时辰,是世子不然奴婢叫,说让小姐多睡一会。”珠月为难道。 她心里也悬着呢。 沈清兰扶额,也不着急了,把衣服穿好坐下梳妆。 珠月端来一些点心,“早膳拿下去热了,小姐先吃点点心垫垫吧。” 沈清兰往嘴里塞了一块,感觉身上还有些酸痛,微微皱眉。 看见君世景进来,沈清兰连忙质问:“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 “昨天没睡好,让你多休息会。” 沈清兰老脸一红,别开道:“但是今天要给婆母敬茶的,我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恐怕要被人议论死。” 君世景在一旁坐下,神色从容道:“有我在,不会有人敢议论你。” “况且我已经和母亲解释过,她也同意让你多睡会 。” 沈清兰连忙问:“真的?” 君世景点头。 沈清兰心情这才好多了,不紧不慢的梳头,吃早膳。等做完这一切,都快中午了,沈清兰牵着君世景的手出去。 一路上经过不少丫鬟下人,纷纷低头行礼。 正厅之上,魏瑛兰和君林昌端坐着,面带笑意看向沈清兰,满眼都是喜欢。 沈清兰想起今天自己睡的这么晚,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行礼的时候开口:“新妇给婆母请安来迟,还请婆母恕罪。” 魏瑛兰笑着抬手,“知道你不容易,昨天肯定累坏了,今日多睡会没事。” 她从去年就盼着沈清兰入门来,如今总算盼到了。 这可是她千挑万选下来的好儿媳,怎么看都喜欢的不得了。 从头上取下一个凤簪,魏瑛兰亲手插到沈清兰头上,笑着道:“这个根凤簪,是我当年嫁入侯府时,老太君给我的贺礼。” “如今我把她给你,诚表我的一份心意。” 凤簪工艺复杂,惟妙惟肖,上面更是镶嵌了成色极佳的红宝石,戴上去顿时夺目生辉。 魏瑛兰连连点头,“好看,真是好看!” 君林昌不善言辞,只拿了个红包,分别递给沈清兰和君世 景。 “你既进了我君家的门,以后便是君家的人。君家不会亏待你,若景儿有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尽管和夫人说。” 沈清兰听了抿唇一笑,收下红包。 另外就是林嫱了。 今日她本可以不来的,但偏偏出现在这。沈清兰不用向她行礼,但顾着周全,还是递了杯茶过去,“这是给小姑子的。” 林嫱收了茶,却没喝只放在一边,阴阳怪气道:“嫂嫂真是好福气,寻常人家的新妇第一天敬茶,都一大早起来伺候婆母,嫂嫂却能睡到这么晚。” “干爹干粮还不怪罪,恐怕就算是亲生女儿,也没这么好的待遇吧。” 沈清兰笑容一敛。 林嫱说话笑盈盈的,总是一副开玩笑,说着玩的语气,不了解的人还真看不出她的心思。 但沈清兰却十分清楚,这家伙在挑刺呢。 “小姑既然这么羡慕,不如也替自己找个好人家。说不定,也能遇到一个像夫人这么好的婆母,到时候妹妹便不至于看着我眼红,你说是不?” 沈清兰笑着说,肉眼可见的,林嫱脸色阴了下去。 这就是赤裸裸的显摆! 偏偏林嫱还就吃这套,心里被气的牙痒痒,面上依旧不动 声色,“嫂嫂真是会取笑我,哪里就眼红了呢,分明是替嫂嫂高兴。” 沈清兰笑容加深。 “高兴就对了,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是最高兴的事。” 魏瑛兰没看出两人的针锋相对,只以为两人关系颇好,高兴的握住两只手,“有你们两个,以后这府里就不冷清了,总算多一个人陪我说说话。” 林嫱笑了笑,弯腰替魏瑛兰锤肩,温顺道:“今日还没替干娘您按摩呢,大夫说您的经脉得每天疏通,正好我最近学了些新手艺。” 魏瑛兰一听乐了,被林嫱三言两语哄走。 沈清兰也没拦,看着人走后退下,回到院子里打了哈欠,活动活动酸痛的筋骨。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难受…… 沈清兰一边捶背,一边在心里骂君世景不是人。 午膳后,院子里的苏嬷嬷带着下人过来,让沈清兰认脸。 君世景的院子本就大,修缮过后更宽敞,伺候的下人也多了一倍。如今院子里,上下丫鬟二十个,小厮十个。 “都是夫人精挑细选,或是在身边待过,或是办事麻利的,特意挑来伺候世子妃。”苏嬷嬷恭恭敬敬道。 沈清兰笑了笑,看向面前这几个丫鬟。 第138章 收拢人心 “你们既然是在婆母挑选的,我自然放心。只是我身边向来不喜欢太多人跟着,珠月和芙蕖两人我也用惯了,暂且只增两个吧。” 说罢看向苏嬷嬷。 她是府里的资历深的老人,沈清兰只是个刚过门的新妇,自然得遵着点她的意见。 苏嬷嬷低下头:“一切按世子妃的心意办。” 沈清兰放心一笑,指了两个看着有些眼熟的,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奴婢巧香,巧洁,参见世子妃。” “是一对好名字,以前来侯府时好像见过你们,之前是在哪里干活?” 巧香低头答道:“奴婢们之前在书斋干活,时常给世子送书,往青云苑走动较多,所以世子妃眼熟。” 沈清兰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丫鬟。 “之前伺候世子的丫鬟呢?” 众位下人心里一沉,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 向来新妇第一天见丈夫房里的下人,不外乎两个结局。 一是有能干的嬷嬷压过新妇一头,免的被看轻,也由此稳定自己的地位。不然,便是新妇将之前那些丫鬟全打发走,把房里清个干净。 苏嬷嬷是个守规矩的,看样子是不会出头,沈清兰正好又不是什么软柿子。 众 人怜悯的看向角落里的两人。 君世景身边伺候的人不多,丫鬟就更少,基本都是在外院干活,很少进去伺候君世景。 但大户人家的少爷,房里的丫鬟哪里是说得清的? 可怜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上前,“奴婢凝春。” “奴婢凝雪,参见世子妃。” 沈清兰看了一眼,确实是之前见过的两人。 喝了口茶,沈清兰慢慢道:“我记得,你们伺候世子的时间也不短了,如今还是个二等丫鬟,倒有些委屈。” 凝春一听,吓的跪下。 “世子妃,奴婢们平时在外面干活,不曾接触世子,还请世子妃不要赶奴婢们走。” 凝雪也吓的跪下,磕头求情。 沈清兰惊讶的看着她。 “谁说我要赶你们走了?” “我想着你们两个资历不浅,不能老做个二等丫鬟,想给你们升一升,月银也好多拿一些。”沈清兰道。 凝春一听,居然是自己误会了。 “奴婢愚笨,竟误会了世子妃的好心,奴婢多谢世子妃提拔。” 其他人也惊讶的看着她。 提拔完这两人,沈清兰又把其他人统统赏了一遍,雨露均沾。 拿了钱,下人们乐得不行,对沈清兰的 态度也热情许多。 “以后奴婢们就唯世子妃马首是瞻,有什么尽管吩咐,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您。”巧香领着众位丫鬟道。 沈清兰看着这局面,很是满意。 不枉她花这么多银子。 待人散了,院子里只有几个丫鬟留下来伺候,沈清兰把凝春叫来身边,“好好的怎么吓成这样,眼睛都哭肿了。” 凝春擦了擦眼泪,“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多心。” 沈清兰笑着道:“你确实是多心,我与世子平日就往来俱多,你们两个丫鬟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怎么就以为我会赶你们走?” 眼下没有旁人,沈清兰又和颜悦色,凝春哽咽道:“是,是林小姐。” “林小姐说,奴婢是世子房中的丫鬟,不管有没有什么,世子妃都容不下奴婢,所以奴婢才心中害怕。” 沈清兰听罢眼神一沉。 她就知道和林嫱脱不了关系。 当初设局让林嫱认了侯府做干女儿,没想到倒留下了后患。 她还没入侯府,林嫱就开始挑拨这些下人。要不是今日准备了足够多的银子,恐怕都不知道哪些人对自己有异心。 想着,沈清兰笑笑,“你信这些胡言乱语做什么,只管好好干 活,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凝春点点头,心想世子妃人可真好。 人漂亮,又好说话,出手还大方。 这样的主子可不好找。 待凝春一走,巧香站在一旁道:“世子妃,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她比凝春年纪大一些,自然也更通透一些,看出这是林嫱在故意挑拨,下意识就想去找魏瑛兰,让她出来做主。 沈清兰摇摇头。 这种事就算找魏瑛兰也没什么用,到时会林嫱告个罪,说自己一时说错话了,连惩罚都不会受。 所以沈清兰做出一副宽容善良的模样,道:“罢了,林妹妹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婆母身体不好,这种事情就不要去叨扰她了。” 沈清兰都这么说了,巧香自然没有意见。 但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世子妃心地好,但奴婢却觉得,这位林小姐还是得防着点。” “此话怎讲?” 巧香道:“不管怎么说,林小姐是林家人。就算认了侯府做干女儿,那也只是干的,夫人虽然喜欢林小姐,但到底比不得亲生女儿。” “可是我瞧母亲很喜欢林妹妹。” “这便是林小姐的本事了,和夫人并无血缘,去能让夫人把她当女 儿看待。”巧香道。 她平时待的书斋是个清闲地方,没事便能听见许多下人的闲聊。 私底下关于林嫱的议论不少。 “不过如今世子妃来了,夫人便多了个选择。” 巧香忽然想到什么,提议道:“这个时辰,夫人应该在午睡,醒后会在院子里散散步,世子妃不若去陪陪夫人?” 林嫱得魏瑛兰喜欢,就是因为走得勤,伺候多。 但她再勤快,也比不上沈清兰人就在侯府,随时随地都可以陪着夫人。 沈清兰犹豫了。 这其实是个好建议,但今天是她新婚第一天唉。 身上腰酸背痛就不说了,新婚第一天就要和人斗来斗去的,也太没意思了吧。 沈清兰打了哈欠,疲倦道:“要不明天吧,我今儿有些累了。” 巧香见状,也不再多说。 沈清兰顺理成章的回屋里躺着,双腿一叉,不顾形象的仰倒。 “侯府里的下人们也太懂规矩了,我坐那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哪里不好叫人挑出错来,这世子妃也太难当了吧。” 平时来找君世景闲聊时还不觉得,一旦身处其中,便觉得这侯府规矩真是不一般。 就说这苏嬷嬷,光看一眼便知不是普通人。 第139章 护短 言行谨慎,举止恭敬,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毛病,虽时时低眉顺眼,却让人觉得不卑不亢,反而从心底升出敬意。 这种气度,是沈清兰在沈府从未见过的。 珠月泡了杯茶端过来,小声道:“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大户人家的规矩,那些下人个个都厉害,奴婢差点出糗。” 早上在暖阁准备洗漱用具,珠月想按照沈府里的来,却发现侯府完全不一样,规矩和步骤都多了不少,珠月完全插不上手。 去茶房备茶,又发现里面全是些见都没见过的好茶。伺候的丫鬟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练过的,什么杯子配什么茶都能信手捏来。 也就到了沈清兰这里,才有一丝丝用得上自己的感觉。 “以后咱们避着点外面那些人,悄悄的,总不能一直这么据着,腰都要断了。”沈清兰小声道。 珠月张嘴,“可外面那些都是夫人送过来的人,咱们哪能请薄待了。” 沈清兰目光若有所指。 “婆母准备这么些人给我,自然是好心。至于有没有人其中作祟,就不得而知了。” 珠月一时还有些不明白。 沈清兰道:“总之,以后说话,做事都小心着点。” 晚膳在魏瑛兰屋里用,巧 香一边替沈清兰整理衣裳,一边道:“今日是世子妃第一次和侯爷,夫人用膳,还是早些去的好。” 照规矩,沈清兰作为儿媳,要伺候姑舅用餐。 沈清兰看着镜子,觉得为了吃饭特意换身衣裳有些夸张,但见识了侯府的规矩,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凝晖堂先去见魏瑛兰,林嫱在捂着坐着,嘴里说些什么。见沈清兰来了,魏瑛兰高兴起身,“兰儿来了,来的正好。” “这不,嫱儿刚好说起你的事,真是巧了。” 沈清兰不觉得林嫱说了什么好话,于是问:“林妹妹说了什么,竟逗的婆母这么高兴,也说来与我听听?” 林嫱却收了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随口一说罢了。” 这态度让魏瑛兰好奇起来,追问:“你刚才说,和兰儿在闹市上偶遇,还差点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嫱顿了一下,方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见嫂嫂被一群流氓欺负,气不过便上前了,结果是我高估了自己,还害得……” 林嫱握着自己的手臂,低下头。 魏瑛兰拉起她的手,掀开衣袖一看,上面的疤痕赫赫。 “哎呀,好好的怎么留了这么大一块疤,这……这可真是 ……”魏瑛兰心疼的不行。 沈清兰没想到她又把这件事翻出来。 既然说了,沈清兰开口:“宋大夫给妹妹开的药没用吗?为何还会留这么严重的疤,倒叫我心里愧疚了。” 林嫱把衣袖放下来,“宋大夫的药是有用的,怪只怪我自己体质不好,轻轻碰一下就落疤了。” 魏瑛兰心疼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能脑子一热,上去和流氓对呢?” 沈清兰瞧她这幅装可怜的样子,深知她就是留着这个疤,等待这一天。 “我哪里有一些祛疤药,非常好用,待会拿些给妹妹。” 魏瑛兰连连点头,道:“是,嫱儿这伤毕竟是为你受的,是该想点什么办法祛疤,要不再叫宋大夫来一趟?” 宋卯一直是沈家的大夫,除了之前为君世景治病,在侯府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一直呆在沈家。 见魏瑛兰提起了,沈清兰便道:“那等归宁那日,我把宋大夫带过来,也叫他给您看看。” 魏瑛兰听着内心欣慰,这有了儿媳在跟前关心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行了,过去吃饭吧。” 君林昌已经到了,沈清兰扶着魏瑛兰坐下,旁边伺候的嬷嬷摆摆手,下人便鱼贯而入 ,一盘盘珍羞美味端上来。 沈清兰一看,里面不少自己没见过的菜式,似乎加了中药。 魏瑛兰道:“嫱儿之前研究了个药膳的单子,说是吃了有益我的腰酸,吃了几天倒是真有效果,便叫人一直按着做。” “怕你吃不惯,还准备了不少你爱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说话间,魏瑛兰叫下人把那几道菜,统统移到沈清兰面前。 林嫱站在一旁,并未落座,而是拿了双筷子伺候魏瑛兰和君林昌用菜。 沈清兰看着这场面,见旁边巧香使了个眼神,于是起身接过递来的筷子,“我来伺候您用膳吧。” 魏瑛兰连忙道:“不用,你是新妇,怎么好叫你站着你,快坐下吃吧。” 话是这么说,可沈清兰哪里敢做。 这桌上一桌子林嫱的手笔,就连魏瑛兰身边都站着林嫱,沈清兰着实心里很不舒服。 刚要开口,君世景道:“母亲不拘这些小节,坐下来吃吧。” 沈清兰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 林嫱在一旁道:“干娘这是心疼嫂嫂呢,嫂嫂还是安心吃饭吧。我伺候干娘许久,嫂嫂放心。” 魏瑛兰道:“你也坐下来吃吧,这些事情叫下人干就好。” 林 嫱坚持道:“干娘对我这么好,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我怎么能不好好侍奉您呢,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林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魏瑛兰也不好说什么。 饭菜可口美味,但沈清兰却吃的很不是滋味,全程看着林嫱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晃,对着魏瑛兰上下殷勤,好一个孝顺的干女儿。 她越孝顺,就显得沈清兰越不懂事,连事姑舅都不会。 暗暗咬了一下筷子,旁边余光晃动,林嫱居然给君世景夹了菜,放在碟子里。 沈清兰脸一黑,看了两人一眼,当即有些忍不住,“妹妹忙了这么久,剩下的就让下人来做吧。” 林嫱依旧是一副任劳任怨的目光:“不辛苦的,伺候干爹干娘,哪里有辛苦的呢?” 沈清兰脸黑。 君世景看了眼碗里的菜,放下筷子道:“既然给我夹了,那给你嫂嫂也夹一点吧。” 沈清兰惊讶转头,脸色顿时缓解。 林嫱则是僵在原地,拿着筷子的手收紧,迟迟没有动作。 她伺候魏瑛兰和君林昌,那可以说是侍奉长辈。 给君世景夹菜,盛饭,那是想借机和他亲近。 可是……让她给沈清兰做这些,把她当成什么人了,一个随便使唤的下人吗? 第140章 掌家之权 见林嫱一直没动,君世景开口:“怎么了?” 沈清兰心底的阴霾顿时消散,故意道:“怎么能让妹妹给我夹菜呢,这不合规矩,还是坐下来一起吃吧。” 君世景道:“母亲和你劝过她多次,都不肯坐。我瞧着大约是喜欢这活计,便让她继续做吧。” 林嫱的脸都快绿了。 沈清兰心底都快笑出声了,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嫱。 半响,林嫱才挤出一丝笑容,走上前来,“我自然是愿意的,就是不知道嫂嫂喜欢吃什么。” 说话间,沈清兰面前的碗里,已经多了好几种菜。 都是沈清兰刚才吃的,可见林嫱确实有些伺候人的本事在身上,“妹妹真是周到,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夹的都是我喜欢的菜。” “看来夫君说的没错,妹妹确实喜欢做这活计。” 林嫱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一顿饭下来,众人都吃了个舒舒坦坦,唯独林嫱脸是绿的。 从凝晖堂出来,看见亲密挽着君世景的沈清兰,林嫱的脸都要歪了,死死揪着袖子里的手帕,用力到颤抖。 一旁的丫鬟叶子见状,心疼道:“小姐,世子那么护着世子妃,咱们还是不要和她作 对了。” 林嫱狠狠瞪了她一眼。 回青云苑的路上,沈清兰想起刚才的事,偷笑道:“原来你一直看着。” 君世景淡淡道:“我又不是瞎子。” 他当然知道林嫱抱的什么心思,只不过看在母亲喜欢她,她又一直用心伺候的份上,没说什么罢了。 但是这次故意为难沈清兰,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以后她喜欢站着伺候便让她站着,你不必学这些做派,母亲不会怪罪你。”君世景道。 沈清兰嘴角一勾,高兴极了。 君世景嫌少见她这么开心的模样,宠溺的摸了摸头。 “以后你不喜欢做的事,不用勉强去做,没有人会说什么。” 月光温柔,见君世景的脸也照的柔和。 沈清兰忽然有些看呆了。 兴许了刚才喝了点酒的缘故,沈清兰胆子大起来,趁着四下无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现在是我的了。” 君世景一愣,被这女流氓的发言逗笑了。 沈清兰傻笑了两下,在月光下描摹他的轮廓,踮起脚在耳边道:“你是我见过,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我的人。” 君世景眼神一深,拦腰将人抱起。 身体忽然凌空, 沈清兰抱紧他的脖子,鼻尖依稀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檀木味。 忍不住埋头蹭了两下。 君世景手下收紧,大步进了院子,直接将沈清兰摁在床上。 直到熟悉的面孔压上来,沈清兰这才意识到危险,“等……等一下,我,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君世景衔住了嘴唇。 攻城略地般猛烈的动作,似乎要争夺沈清兰胸口的每一分空气,将她逼的面红耳赤,手脚酥麻。 残存的意识让她伸出手,刚想推开,便被君世景摁在头顶。 低沉危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现在是我的夫人,逃什么?” …… 又是一夜荒唐。 沈清兰感觉身体像散架了,差点没起得来床。 坐着梳妆时,沈清兰都时不时扶着腰,嘴里小声骂着君世景不是人。 珠月在背后一边偷笑,一边给沈清兰捶背,“世子妃要是实在不舒服,咱们要不就晚点去吧,世子不是说没关系吗?” 巧香眉头微皱,开口:“世子妃,您昨日已经误了时辰,今日可不能再误。” “世子虽然护着您,但这些事情是做儿媳的本分,时间长了传出去,外面那些人会议论您的。” 珠月见状,把话咽回去。 沈清兰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我知道,所以今日这不起来了吗?” 君世景向着她是一回事,她不能老这样被人把柄抓。 反正之后有的是补觉时间,早起一日不算什么,沈清兰起身道:“去告诉世子,今日早膳我在婆母那用,叫他也一起去。” 今日沈清兰来的早,林嫱还没来,便坐下陪魏瑛兰说了许多话。 君世景过来时,便看见两人坐在一起,十分和谐。 吃饭时,君世景忽然开口:“母亲最近的身体可好些了?” 魏瑛兰笑道:“本来也没什么大毛病,人上了年纪,总有些腰酸背痛的。” “您身体不好,许多事情就不要劳累了,可以让兰儿去办,多个帮手您也轻松些。”君世景道。 沈清兰意外的看向他。 君世景这言外之意,是让自己开始接触管家。 “好啊,我记得之前在沈家,也是兰儿你管家对吧。我听人说可能干了,有你来帮忙,我可算是轻松了。”魏瑛兰高兴道。 沈清兰见状,也高兴的笑了笑,起身道:“定不辜负婆母的期待。” 吃完饭,魏瑛兰便见沈清兰叫去自己房里。 侯府这么多年,内宅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魏瑛兰一个人处理。 上上下下一百多个下人,还有君家在外面的产业,着实是累。魏瑛兰怕一下子拿出来,沈清兰处理不来,于是挑了些好处理的账本。 “这些都是收成稳固的庄子,里面的农户都是老实人,每年的数目都差不多,今年还没来得及算,便辛苦你了。” 沈清兰看着这三四本,并不知道这只是侯府产业的沧海一粟。 如魏瑛兰所言,都是些容易处理的账本,沈清兰拿到没花一个时辰,便全部处理好了。 魏瑛兰十分惊讶,打开账本一看,字迹娟秀,条理清楚,叫人一看就明了。 “这账本写的真是漂亮,你竟这么快就做完了,看来是我小瞧。”魏瑛兰高兴的不行。 之前只听说沈清兰会管家,没想到亲自一见,这么厉害。 旁边伺候魏瑛兰多年的英嬷嬷道:“世子妃当真是一把好手,有了她,夫人您以后可以好好休息,彻底放心了。” 这下知道了沈清兰的本事,魏瑛兰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大胆将账本交给她。 并且还放出话,以后侯府的事由沈清兰做主,不必都来请示她。 第141章 差距 下午林嫱来的时候,发现侯府已经变了番天地。 沈清兰在凝晖堂看账本,魏瑛兰在旁吃茶点,不时夸赞沈清兰厉害,“真不愧是婉吟教出来的好女儿,让我省了太多心。” 林嫱看不懂这些账本,也插不进手,站在一旁倒真像个下人。 端茶,倒水,捶腿……这些可不就是下人干的吗? 就算她做的再好,也不如沈清兰会管家,会算账的厉害,林嫱的脸上渐渐阴沉下去,语气也有些难听:“嫂嫂真是厉害,这些东西,我一个都不会。” 魏瑛兰笑着道:“兰儿是厉害,不过你也不差。” 林嫱勉强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花一晚上时间做的药枕,简直就是小丑玩意。 片刻后,沈清兰把算好的账本拿过来,魏瑛兰看了连连称赞,高兴道:“去把我妆匣里面,那对上好的青白玉手镯拿来。” 英嬷嬷一听,连忙道:“夫人可真是大手笔,这对镯子是宫里出来的,世上绝无仅有呢。” 魏瑛兰却一点都不心疼,拿起镯子带到沈清兰手上。 沈清兰听这镯子如此名贵,连忙推阻,“婆母,这太贵重了,我 不能收。” 魏瑛兰坚持,甚至板起脸道:“不过是一个镯子,你这么能干,替我分忧,自然要赏你点什么。” “再说了,这镯子颜色浅,我这年纪戴着也不好看,一直留着落灰吗?” 沈清兰只好收下。 林嫱眼睁睁看着魏瑛兰把两只镯子都给了沈清兰,原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陪了魏瑛兰这么久,每日当牛做马似的伺候,从来没得过如此贵重的赏! 想到还有林嫱,魏瑛兰又从妆匣里挑了支流苏簪子,“也不能厚此薄彼,我瞧这个倒是挺配嫱儿你的。” 虽然不如那对镯子值钱,但也是上好的东西了。 林嫱看了一眼,露出虚假的笑容,“无功不受禄,嫱儿什么都不能为干娘做,怎么好收您的东西呢。” 魏瑛兰笑了,“瞧你说的什么话,干娘能用你做什么,只要好好陪着我开心就行。” 本是宠溺的语气,听在林嫱耳朵里,却如同荆棘一样刺心。 怕再待下去会露出破绽,林嫱假借身体不舒服,匆匆离开凝晖堂。 没走两步,忽然被人叫住。 沈清兰站在她身后,从袖 中拿出一个小罐,“昨日说的祛疤膏,特意带来给妹妹,一定记得用。” 林嫱看着这药膏,又看向沈清兰微笑的脸,气的握拳。 “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原本以为,就算沈清兰嫁过来,以她懒怠的性格,也不可能超过自己的宠爱。 可这才一晚上过去,魏瑛兰居然这么好看她! 林嫱咬牙切齿道:“你让世子刻意羞辱我,又在干娘面前如此表现,不就是想向我耀武扬威吗?” 沈清兰轻笑。 “难道不是你先为难我,才会遭受羞辱的吗?” 林嫱说不出话反驳,死死咬着唇。 沈清兰拿起她手里的簪子,替林嫱戴上,温声细语道:“我这个人,不喜欢与人为难,但谁要是为难我,我会让她寸步难行。” “婆母喜欢你,所以我平时也不会太刁难你。但是你要记得自己的本分,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或者故意与我作对……” “那我会让你比昨天晚上,更难堪。” 说完,沈清兰整理了林嫱的衣裳,微笑着离开。 青云苑里安安静静,沈清兰找到巧香一问,才知君世景在书房。 正要进去,巧香拦住沈清兰,提醒道:“世子的书房从来不准旁人进去,世子妃还是通报一声吧。” 沈清兰觉得意外,于是问:“连我也不能进吗?” 巧香为难,道:“世子妃第一次来,还是先通报一下。若是世子说,以后世子妃可以随意进出,奴婢们自然不敢拦。” 沈清兰听了挑眉,让下人进去通报。 没一会,沈清兰被通报可以进去,到了门口时下人自动停下,恭谨站在台阶下候着。 沈清兰看了一眼,推开门。 “你这书房是什么地方,连我也不能进?” 沈清兰被拦了不舒服,语气也有些故意告状的意思,挑着眉让君世景给她一个交代。 君世景宠当即叫来青书。 “告诉院里所有下人,以后世子妃可以随意进出青云苑任何地方。” 沈清兰挑眉一笑,坐下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不怕我把你什么秘密传出去,让你身败名裂啊?” 君世景道:“那也是你和我一起身败名裂。” 夫妻本为一体,他栽了沈清兰还能好过? 他本无意藏着躲着什么,只是忘了通告下人 们,所以才叫沈清兰抓住这次小把柄。 沈清兰也只是小小无理取闹一下,没真要做什么,于是目光转向书案,发现上面都是些关于翰林院的东西。 “怎么会有这些?”沈清兰问。 君世景把东西整理一下,道:“赵沽等人被革职,之前提拔赵沽的院士也自请辞官,现如今是蔚柏青代为管理,但翰林院还是缺人。” “太子让我过去。” 沈清兰有些惊讶,问:“你的身体……” 君世景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笑了笑,“早已好了。” 之前太子顾及他身体没好全,所以让他一直养着,如今媳妇也娶了病也好了,说什么也不让他在家里继续待着。 沈清兰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拖着下巴道:“太子让你去翰林院,定是要治一治那里的不正之风。” 虽说是聚集了整个大魏最杰出人才的地方,但由于其牵扯的利益太多,太大,导致翰林院如今就如一滩浑水。 赵沽虽然被革了,但还有些余党残留在里面。 蔚柏青是个正直人士,但没有什么背景,恐怕难以对付。 加上君世景就不一样了。 第142章 这是你欠她的 沈清兰问:“什么时候去?” “三日后。” 时间有些短,沈清兰道:“罢了,左右我现在替婆母看账本,每日也腾不出多少空,便各自忙着吧。” 君世景眼睛一眯,问:“这是舍不得我?” “我可没这么说。” 沈清兰走开,嘴角却一直没放下来过。 明日便是归宁,珠月替沈清兰准备,不由得道:“您才过门第二天,世子便向夫人求了让您管家,可见世子是真心爱护您。” 沈清兰其实也挺意外。 她倒是没想过,君世景会这样护着自己,站在自己这边。 因为从小见证宋婉吟的处境,沈清兰对嫁人这件事,十分没有安全感。可君世景却用行为,给足了她安全感。 沈清兰低头笑了。 “不过老爷对世子妃还是有偏见,明日归宁,不知道会怎样。”珠月叹了口气。 沈清兰出嫁那日,沈德文就是皮笑肉不笑。 没人的时候,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巴不得沈清兰早点离开。 沈清兰没说话。 她何尝愿意见沈德文那张脸呢? 在沈府那么多年,沈德文没有尽过一丝父亲的本分,反而是在侯府,君林昌和魏 瑛兰对她更好。 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意和沈德文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 “去总是要去的,待一会就早些回来,主要是见见阿英。” 说话间,沈清兰表情有些低落。 若是能见到母亲就好了。 可宋婉吟不能露面,否则她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沈清兰宁愿牺牲自己的心愿,只要母亲能过的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登上归宁的马车。 马车规制极为豪华,前后跟着三四位下人,架势引来不少人围观。 得知是沈清兰三日归宁,不少人露出羡慕的目光。 沈玄英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马车便高兴的飞奔过来,朝二人抱拳作揖,“恭贺姐姐,姐夫新婚大喜,鸾凤和鸣。” 沈清兰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余光看见沈德文慢吞吞走出来。 “沈老爷,好福气啊!” 行人向沈德文祝贺,但沈德文只是应付的笑笑。 转身之后,笑容便彻底消失。 什么风光的大老爷,他的日子过得有多憋屈,只有他自己知道。 府里的事,他完全插不上手,下人做什么都去请示沈玄英。他想说句话,便被沈玄英不咸不淡的顶回来。 想要银子去外面喝酒,却发现账面也被沈玄英管的死,抠不出半分多的。 他还没老呢,就将日子过成这样。 倘若有一日真老的走不动路,这群白眼狼姐弟,还不吃了自己? 沈德文心里打着算盘,在正厅和二人客套了几句,便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 人走了,沈玄英低声道:“父亲这两天又动了想续弦的心思。” 沈清兰早已习惯他的荒唐,摇了摇头。 “随便吧,左右拦是拦不住的,只要这个家还在你手里就成。” 沈德文找续弦,无非是不满意沈玄英管家,想找个理由,让沈玄英把权力交出来。 可哪有那么容易。 沈清兰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问起沈玄英这几日的事。 有那些老人的帮衬,沈玄英虽然年纪小,但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还算游刃有余。 沈清兰放心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记得过来找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阿姐。” 沈玄英会心一笑,起身道:“对了,快中午了,姐姐姐夫留下来吃饭吧。” 吃饭肯定要和沈德文一桌,沈清兰不想,于是道:“不必了,侯府还有许多事情, 我们坐回便回去。” 话音刚落,沈德文面色不善的出来。 “如今当了世子妃,派头真是不一样,归宁回家竟然连顿饭都不肯吃,是我沈家的饭菜,配不上你的胃口了吗?” 众人的脸色都沉下来。 沈玄英起身道:“姐夫若是有事有忙,我们也不好耽误,这便送你们出去吧。” 沈德文冷笑。 “世子办的都是大事,自然不能耽误,那你有什么大事?” 阴阳怪气的语调,分明就是朝着沈清兰来。 气氛一下便的凝固。 沈玄英眉头皱紧,他知道沈德文这段时间息怒无常,但也没想到他张口就带刺,见场面闹的这么难看。 沈清兰也阴沉着脸,即刻就想转身。 沉默中,君世景开口:“怪我,让兰儿跟着家母学习料理家事,这几日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眼下还等着兰儿回去伺候。” 沈玄英一听,连忙借坡下驴,道:“是,阿姐既然嫁人了,那侍奉姑舅可是大事,父亲还要说什么吗?” 沈德文脸色很是难看。 君世景都这样说话,他还能说什么? 难道还真能得罪世子不成? 沈清兰起身请辞,眼神示意君世 景先出去,然后转身看着沈德文。 眼下已没那么多下人,君世景也出去了,沈德文没那么多顾忌,冷声道:“仗着世子,如今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 沈清兰冷冷看着他。 “我听说,我走之后,你又动了续弦的心思?” 沈德文表情一变,看向沈玄英,随后变的坦荡起来,摊开双手道:“没错,我就是想找个续弦,这又怎么了?” “你人都嫁出去了,还想管我的事?” 沈清兰低声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找任何一个女人,替代我娘的位置。” 就算那是宋婉吟根本不想要的位置! 也容不得别的女人玷污。 “忠良!” “去祠堂,把我娘的牌匾移到清辉阁,设一灵位每日祭拜。” 忠良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德文气的瞪大眼,“你,你要干什么?” 沈清兰上前一步。 “我要你记着,我娘到底是怎么出事的。是因为你的偏私,你的冷漠,你的视而不见,将她活活折磨了那么久。” “你最好一辈子心存愧疚,记着沈家主母这个位置是属于她的,这是你欠她的!” 第143章 见招拆招 沈德文大怒,还没说出一个字,便被人带下去。 沈清兰走到寂静幽冷的祠堂,看着上面属于宋婉吟的牌匾,嘲讽的笑了。 “阿姐,其实娘根本不在乎这个位置,何必呢。”沈玄英道。 沈清兰抬手抚摸上面的字,“宋氏……娘活了大半辈子,落在一个牌匾上,却只能得一个姓,真是好笑啊。” “顺德侯府的宋氏已经死了,这是娘的心愿,可那也是娘曾经活着的证明。” “我绝不允许有人将过去全部忘掉,尤其是他,将娘害成那样子之后,还若无其事的另娶贤妻,过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 沈玄英叹了口气。 从沈府出来,君世景坐在马车等,握住她的手。 沈清兰宽慰的笑笑,道:“刚才多谢你帮我解围。” 那么多下人在,若不是君世景出言打圆场,她恐怕要和沈德文当场吵起来。 君世景道:“我无法左右岳丈的言行,但在侯府,绝不会有人这么对你。” 沈清兰看着他,鼻尖一酸。 扭过头眨了两下眼睛,窗外风景变换,这好像不是回侯府的路。 “咱们去哪?” 沈清兰正疑惑,马车忽然停下。 君世景掀开车帘,已经行到一个民巷里来,这边十分偏僻,前后都看不到什么人。 眼前是一扇普通的木门,沈清兰的手才碰到门栓,忽然从里头拉开。 “兰儿!” 宋婉吟站在门口,惊喜的看着沈清兰。 沈清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看了眼君世景,便明白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快速拉着宋婉吟进屋,沈清兰高兴道:“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人发现?” 宋婉吟目光带泪,看着如今梳着妇人髻的沈清兰,眼神里都是欣慰,“才到,是世子安排我们过来的,没别人知道。” 沈清兰高兴的擦眼角。 刚刚在沈德文那的一点烦心,全部烟消云散。 “您身体还好吧?”沈清兰问。 宋婉吟连连点头,拉着沈清兰坐下,高兴的看着这两个孩子,“好,好,看见你们这样站在一起,这样般配,我心里真是高兴。” 她毕生的心愿,不过是一对儿女能够好好的,如今都实现了。 院子简单,宋婉吟在厨房里做了几个菜,慈爱的说:“等过了今日,我就不会常入京城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今日看过之后,她便彻底放心,再无任何顾虑了。 一直到晚上,母女俩依依不舍的离开,沈清兰含着泪上了马车,却是笑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见母亲?” 君世景道:“猜的。” 沈清兰低着头没再说什么,却是内心暖潮涌动。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君世景去了翰林院,沈清兰接触了侯府产业的冰山一角,才知道竟这么有钱,一连好几日都待在凝晖堂。 林嫱每日去,都能看见沈清兰。 饶是如此,但还是坚持每天来给魏瑛兰请安,伺候。 “最近天气燥热,你少这么来回跑,别把自己累坏了。”魏瑛兰拉着林嫱的手道。 林嫱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这是一个实心眼的好孩子,乖巧听话,就是有点太老实了,一点也不会偷懒耍滑。 林嫱道:“干娘可别这么说,我每日马车来马车去的,有什么可累?” “再说了,我近来已经偷懒不少,干娘虽然疼我,但我可不能恃宠而骄。” 一旁的丫鬟道:“小姐,您每日还要看书,明明非常累。” 魏瑛兰听了这话,脸色微变。 “什么看书?” 林嫱瞪了丫鬟一眼,跪下来道:“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闲书,都是丫鬟胡言乱语,干娘别当真。” 话虽如此,魏瑛兰却有些不信。 她问丫鬟:“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且说来?” 丫鬟这才道:“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认字,学算术,每日温书到半夜,第二天还要过来伺候夫 人,眼下全是乌青。” “小姐怕夫人知道了担心,所以每日都用厚厚的脂粉掩盖,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魏瑛兰听了张大嘴。 “傻孩子,你怎么不告诉我?” 林嫱低头道:“嫱儿以前在家里,没看过书也没认过字,是接触了干娘之后,才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个个都饱读诗书。” “我起步晚,脑筋又笨,这些东西自然要比旁人更用功。” 魏瑛兰听了更是心疼,将人扶起来,“你说你要是想念书,你告诉我,我替你请个先生来教,何必藏着掖着呢。” 末了又想起这孩子从小丧母,吃了不少苦,怜爱道:“往后你也不用伺候我了,就待在侯府念书,有什么不会的就来找我。” 林嫱欣喜若狂,“多谢干娘!” 行礼时,眼神不经意往屏风后瞄了一眼。 沈清兰正在那算账。 珠月听着里面的动静,脸色难看,忍不住小声嘀咕:“别的本事没有,哄人倒是有一套,三两句话就勾的夫人亲自教她念书。” 之前是林嫱伺候魏瑛兰,虽说亲密,但总显得林嫱像个下人。 如今变成魏瑛兰教林嫱念书,倒像母亲教孩子。 沈清兰神色丝毫未变,起身把算好的账本拿起来,绕过屏风,“林妹 妹想要念书,何必麻烦婆母呢。” “婆母身体不好,看书容易伤眼睛。不若请个先生来的好,若是不嫌弃,我也可以教教你。” 魏瑛兰一听,高兴道:“对啊,兰儿念过不少书,还会算账。让兰儿教你。” 林嫱脸色不太好看。 “嫂嫂如今每日替干娘管账,事情繁多,我怎么好打扰呢。” 沈清兰道:“婆母好不容易轻快下来,没过几天清闲日子,林妹妹怎么这么不懂事,还去叨扰婆母?” “放心,我定给你请个最好的先生,好好教你念书。” 魏瑛兰也觉得这提议不错,不过还是得问问林嫱意见,于是道:“你觉得如何?” 林嫱哪里能说不。 “都听嫂嫂的。” 离开凝晖堂,珠月不满的瞪了林嫱一眼,“她待在侯府就没安什么好心,世子妃您怎么还好心帮她请先生?” “就该让她一辈子蠢着,念什么书!” 沈清兰笑了,捏捏珠月的鼻子,小声道:“这里可不是沈府,你小心点,别乱说话叫人听去了。” “她老喜欢往侯府跑,没事便巴结婆母,勾搭世子,我总得给她找点事干吧?” 请个先生哪里是教她念书啊,分明是管着她。 珠月顿时会意。 “那奴婢这就去请一个厉害的过来。” 第144章 避暑 不出三日,珠月还真请来了个厉害的“先生”。 其实是个厉害的嬷嬷,四书五经,女戒女训都读过,算账更是一把好手,最紧要的是十分严厉。 林嫱上课第一天,就挨了十下手板。 晚上吃饭,林嫱拿筷子的手不住颤抖,红肿的棱子一条一条,疼的林嫱当场便把筷子摔了。 “什么请个先生来教我念书,分明就是来折磨我的!” 丫鬟将筷子捡起来,小心翼翼道:“小姐,咱们还是别和世子妃作对了,玩不过她的。” 林嫱气的拍桌。 “那难道要我算了吗?” 她这一路上,苦心积虑,步步为营。 可是全部栽在沈清兰手上,在她面前,自己就没有一刻抬起头过! 她咽不下这口气。 “我原本可以嫁给世子,可以将她挤下去自己当世子妃的。可是她害我,害我和世子之间永远不可能!” 丫鬟吓的哽咽,小声道:“可是……可是您现在是侯府的干女儿,候夫人对您很好,您也可以嫁一个好夫婿。” 林嫱狠狠瞪了她一眼。 “目光短见的东西,我不过是一个干女儿,做得再好有什么用?” “我还能嫁什么好夫婿,难道还能比世子更好吗?”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攀附侯府得来的。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没有侯府自己什么都不是,所以她不能指望侯府,不能指望魏瑛兰。 更何况,在魏瑛兰心里,自己大概跟一个下人没什么两样! “我得想个办法……得想个办法……” 林嫱念叨着,目光阴毒。 另一边,沈清兰坐在窗户边吹凉风,夏日里久违一点清爽,舒服的叫人叹息出来。 “最近的天真是越来越热了,眼看这一会的风,马上就没了。”珠月端着铜盆伺候沈清兰洗脸,感叹道。 今天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 君世景之前病着怕冷,如今病好了,也觉得这夏天有些难熬。 “暑热难熬,陛下下旨休朝一月,你若是实在嫌热,咱们可以去庄子里避避暑。”君世景道。 沈清兰一下来了精神。 “那婆母,还有公公呢?” “他们倒是不怕热,明日叫青书去问问,大约是不愿去的。” “那就只有咱们俩了。” 沈清兰对侯府在外面的那些庄子十分好奇,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说干就干,第二天下人们便开始收拾东西。 “咱们这次要去的庄子不远,就在京郊三里处,哪 里有一茶山,还有十几户农家,知道世子和世子妃要去,一早便准备着了。” 两个人要准备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零零散散也装了半马车,沈清兰和君世景上去,有些兴奋。 到了地方,只见十几家农户携着家眷老小,统统跪在地上迎接。沈清兰叫他们起来,迫不及待的进了屋子。 虽然简陋了点,但是干净整洁,而且这里确实比京城凉快。 沈清兰坐在冰冰凉的竹椅上,看见外头的人都驱散了,干脆不顾形象,仰面呈大字躺了下去。 珠月推门进来见到这一幕,笑道:“世子妃定是这些日子憋坏了。” 沈清兰想起君世景还在,尴尬的起身,撇嘴道:“侯府里下人太多了,有时候我觉得,不是我使唤那些下人,而是下人在监视我。” “我不能有一点差错,也不能有误了规矩的地方,否则就没有世子妃的样子。” 累啊。 君世景笑了笑,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真的?” 沈清兰高兴的起来,一把搂住君世景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热情,引的君世景笑意一深,将人扒下来,“晚点会有人准备晚饭,现在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沈清兰点头,她还没来过茶山呢。 这里只是侯府产业的冰山一角,并不是最挣钱的茶山,但也产出了不少好茶。 今年春季的新茶已经摘过了,如今正是淡季,茶叶味道不好,因此山上都是浇水的农人,半悬的太阳在天上闪耀。 沈清兰拿手挡着阳光,看见穿着简单的男人和女人,站在茶田里互相说话,笑容满面。 尽管皮肤黝黑,面容粗糙,但却显得那么可爱。 “你说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是不是?”沈清兰问。 简简单单,开开心心。 君世景笑了,牵着沈清兰的手到一边,竟然看见一口用红绸围起来的水井,旁边的石碑上写着,“心愿井”三个大字。 沈清兰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本是一口古井,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传言。说只要喝了这井里的水,就能完成心愿,于是便被农户们供了起来。” 仔细看,地上还摆着几个干瘪的果子。 “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井水。” 沈清兰是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但也觉得有趣,于是蹲下往下看。 井口很浅,沈清兰用木瓢打了一点,清澈甘甜。 “好甜。” 君世景忽然笑了。 这 笑有些莫名其妙,沈清兰奇怪的看着他。 离开的时候,君世景脸上还带着那股略有所指的笑,越想越不明白,于是问:“你在笑什么?” 珠月忍不住了,道:“世子妃知道,什么人最常去那口井喝水吗?” “什么人?” “求子的妇人,据说喝了这井水,一定能怀个大胖小子。” 沈清兰一愣,随即瞪着君世景,“好家伙,原来你把我诓到这里来,没安什么好心,我非得教训你不成。” 君世景连忙举双手讨饶。 “原本只想带你看个新鲜的,谁知道你自己喝了。” “带你去打猎,算补偿行不行?” 沈清兰动作一顿,“打猎?” 君世景点头,指着身后那块山头,道:“那林子里面有不少野兔野鸡,可以打着玩,想去吗?” 沈清兰当然想去。 她还从来没有打过猎。 君世景带着人过去,山林里的小屋里已经备好了弓箭。 沈清兰才进去,便听见外面一阵簌簌声,竟有野兔从灌木丛里跑过,速度快如闪电。 下一秒,一支利箭凌空而出。 君世景不知何时拉开了弓,正中猎物。 沈清兰惊讶的张嘴,过去也拿起一张弓,“我也能射中吗?” 第145章 天赋 君世景挑了把轻便的弓,“试试。” 这是一把袖珍弓弩,折叠起来可以收在袖子里,展开就是一把威力极强的弩。 君世景握着沈清兰的手对准丛林,按下搭扣。 弩箭飞射出去,正中猎物。 “中了!” 沈清兰兴奋的跑出去,从灌木里提出一只野鸡,高兴的像个孩子,“我打中了!” 习得了一些技巧,沈清兰便开始自己打猎。 出乎意料的顺利。 满载而归时,沈清兰对手上这宝贝爱不释手,“这弓弩真厉害,我以前从来没打过猎,也能中这么多猎物。” 君世景微微一笑。 “你很有天分。” “这弓弩上手容易,但想用好却很难。”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沈清兰挑眉,她还以为是工具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方面天分。 好几天,沈清兰都泡在林子里,研究精进这个弓弩的用法。 一开始总有失手的时候,后来渐渐变得百发百中,最后甚至连天上的飞鸟,都能一样射中。 君世景眼底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那把弩简直像为你量身制定的。” 沈清兰捡起一只猫头鹰,笑着道:“你可别这么夸我,会骄傲的。” 晚上围在火边吃烤肉,沈清兰忽然很好奇,君世景是什么时候学的武功。毕竟他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一点也不像会身手之人。 “五岁。” “我爹是武将,我是他的儿子,自然逃不过的。” 君世景说的云淡风轻,青书却在一旁道:“世子妃是不知道侯爷有多严厉,世子当年还不过大人膝盖高,天天被侯爷操练。” “为了这事,候夫人没少和侯爷吵架。” 沈清兰扑哧笑出来。 歪头看着现在的君世景,沈清兰忽然很想知道,小时候的他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很可爱?像一个奶团子? 似乎看透了沈清兰内心想法,君世景面无表情的塞来烤兔,用吃的堵住她泛滥的想象力。 夜来繁星点点,青书和珠月她们都醉了,剩两个不能喝酒的坐在屋檐下。 “这段时间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时日。” 沈清兰靠在君世景肩膀上说。 过的平静而安宁,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只有心爱之人相伴。 君世景抵住她的额头,温柔缱绻,“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将熄未熄的炭火升起青烟,熏了沈清兰的眼。 安宁的日子总是短暂。 城中 传来消息,端王喜获长子,孩子举办百日宴。 “算算时日确实差不多。”沈清兰道。 虽然这只是一个侍妾生的庶出,但却是皇上第一个孙子,乃皇长孙。 皇上大喜,要给端王亲自挑选王妃,并且重重嘉奖了赵水荷。 回府后,巧香已经准备了好了贺礼,洗手替沈清兰梳妆。 “世子妃,这是您过门之后,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此次皇长孙的百日宴,虽然奉行低调,但去的人却不少。” “誉王,荣王,汝王等人都会前去。” “其中誉王已经娶了王妃,膝下育有一女;荣王前阵子和苏尚书家的千金定了亲;汝王年纪最小,眼下才刚刚弱冠,但据说府里已有几房侍妾。” “这其中呢,又属汝王与太子和咱们世子的关系最好。誉王和荣王互相为营,与端王和太子都关系不深。” 巧香一一说着,复杂繁琐的关系,听的珠月直皱眉。 沈清兰记了个七七八八,视线落到一边的紫色织金马面裙,问:“我穿这个会不会太张扬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个颜色显得排场太大。 巧香道:“世子妃年纪轻,就是要穿成这样,才好镇得住场子。” 沈清兰不敢苟同,把头上那 些金的银的翠的首饰去了一半,然后指了件低调点的衣裳,“就穿这套,今日的主角是皇长孙,我穿那么高调做什么。” 况且镇不镇得住场子,不至于衣裳,在于人。 巧香不敢违抗,只得替沈清兰重新梳妆。 换上一套平日穿的藕粉色衣裙,便显得顺眼多了,沈清兰带上准备好的礼物,不急不缓的上了马车。 前面还顺利,快到端王府的时候,便看见前后多了不少马车。 看规制,个个都不容小觑。 沈清兰见马车走不动,干脆在路边下来,和君世景一起走路到门口。 管家和府中的老嬷嬷在门口迎客。 才进去两步,便看见端王站在一群王爷中间,看模样似乎相谈甚欢。 “世子,你可算来了,才和各位说起你呢。” 一个看起来稍显稚嫩,满脸朝气的少年跑过来,眉目间和太子有几分相似。 沈清兰看了一眼,猜测这就是汝王。 随即誉王走上前来,看着沈清兰道:“这就是淮扬世子新娶的世子妃吧,确实有几分姿色,叫人羡慕啊。” 沈清兰微微一笑,依次朝各位心里。 不卑不亢,也没有害怕畏惧,表现倒是让荣王一惊。 虽说嫁人了,但沈清兰毕竟年纪 不大,且只是一个没落侯府家的姑娘,想必从来没见过几个皇亲贵胄。 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还能从善如流,气质不一般。 行过礼之后便不宜再待着了,沈清兰看了君世景一眼,往旁边休息的椅子上走去。 水荷正忙着招待几位夫人。 忽然看见沈清兰,水荷猛地掉过头来,立马笑了,“这不是我们的淮扬世子妃吗?一段时日不见,姐姐越发好看了。” 水荷嘴上夸人的功夫真是一顶一,沈清兰被逗笑了。 两人一同坐下,沈清兰同她话家常:“看你气色还行,大约是生的时候没受什么罪,月子里可还好?” “别说了,都是喝药吊出来的。你瞧瞧我身上这肉,王爷现在对我没一点兴趣,要不是有这个儿子,我可真完了。” 水荷一边说,一边从乳母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逗着玩。 沈清兰见这孩子白白胖胖,真是可爱,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皇上第一个孙子,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水荷表情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不好了。 “是皇长孙又如何,怎么都只是庶出的。等王妃入府,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的,这皇长孙的名头还有什么用,怕是到时候都没人记得。” 第146章 嘲讽 水荷语气嘲讽,转而对着孩子时,又恢复笑容满面。 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被逗的直笑,水荷痴痴看着,忽然自嘲一笑,“到底还是我出身不好啊,这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就抬上侧妃了。” 怀胎十月的辛苦只有她知道。 她心心念念想着,只要自己给陆士齐生一个儿子,她就能得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可结果,皇上只是赏了她一些衣裳银子,所有人都围着皇长孙转,好像她这个拼命孕育的人根本不存在。 沈清兰看出水荷状态不对,看了眼旁边的丫鬟。 走到一旁,丫鬟低声道:“赵侍妾自从生完孩子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连平日喜欢的金银首饰也没了兴趣,还时常说出不满王爷的话。” 沈清兰皱眉,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只是身体不好,大夫说赵侍妾生孩子亏损,得好好养着。后来听说,皇上要给王爷指婚,便不对劲了。” 以水荷的本事,不会说出这些难听的话,引火上身。 连金子都不喜欢了,看来是真的病了。 毕竟有几分交情,沈清兰道:“你也不要这么想,这个孩子是王爷的儿子,有了他王爷怎么也不会 冷落你的。” 水荷垂着头,没说话。 沈清兰还想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太子来了。 众人纷纷围过去,朝太子行礼。 沈清兰也起身,目光却落在太子身后的方霞身上。 将近一年的时间未见,方霞已和从前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不再是那个粗鄙的小姑娘,已然是太子身边当红的女官。 沈清兰上前,欣慰的看着她,“没想到你就是赫赫有名的方女史。” 方霞连忙笑道:“就别调笑我了,若是没有得世子妃相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能有今日,全托世子妃的福气。” 说话间,不少人看过来。 众人本来对沈清兰这个新露面的世子妃,并无兴趣。 但此刻见她居然和太子身边的女官如此熟络,不由得好奇张望。 方霞是刚升上来的,尤其得太子喜爱,于是不少人想从这边走路子,巴结太子。 但统统都被方霞拦下。 从未见她对谁亲近过,沈清兰是第一位。 一时间,不少人名门贵妇走过来,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淮扬世子妃吧,早听闻你的名字,一直没来得及拜见。” 沈清兰看过去,只见一位体态丰腴的妇人, 打扮的很是艳丽。 巧香在一旁低声道:“这位是鸿胪寺少卿夫人,陶氏。” 沈清兰想了一下,之前的鸿胪寺少卿,因为和白家牵扯不清,被陛下一同革职贬斥了。 如今这位,是在下面提拔上来的。如今位置还没坐稳当,估计想借此机会结交太子,好傍上大树。 不仅陶氏这么想,其他夫家不是十分显赫的夫人,都这么想。 眼下是太子的赢面最大,既有名正言顺的东宫之位,又有许多老臣支持。当然最重要的,是白家一倒,现在就剩太子的势力最大。 果不其然,沈清兰听几位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攀关系。 沈清兰随口敷衍着应付,忽然听见耳边一声嗤笑,誉王妃扭着腰肢从旁边走过,“说起来好笑,我前几日回娘家看了看,誉王府里一时没人管事,居然叫一丫鬟狐假虎威起来。” 誉王妃旁边的王氏道:“呦,这丫鬟胆子可真够大的,怎么敢的呀?” “有什么不敢的?有些人自己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以为自己榜上个大树,就能占山为王了。” “殊不知,这种小贱人我见得过了,回去便叫人乱棍打死,现在不知道烂哪了。” 几 人听着誉王妃的话,脸色微白。 陶氏听出言外之意,看了眼沈清兰,默默后退。 誉王妃这哪里是在说丫鬟的事,分明是在指桑骂槐,说沈清兰狐假虎威。 “我瞧这是谁,不是淮扬世子新娶的世子妃吗?怎么穿的这么素净就来了,莫不是世子舍不得给你做好衣裳?” 誉王妃故意在沈清兰面前站定,大声道。 这下有更多人往这边看。 刚才那些还在巴结沈清兰的人,此刻纷纷退避三舍。 毕竟沈清兰只是一个世子妃,而眼前这个可是王妃,她们得罪不起。 王氏道:“素净也有素净的美,瞧世子妃年轻水嫩的,穿这颜色真是好看,难怪把世子迷的神魂颠倒,居然连公主都不肯要。” 随着一声娇笑,之前那些旧事又被翻出来。 今日这些人就是冲着沈清兰来的,故意想让她难堪。 君世景也不知被支去了哪里,此刻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帮沈清兰说句话。 誉王妃便是满是这局面,也深知其他人不敢出头,于是继续得寸进尺,“这也没办法,谁让她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他世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这怪病要是没治好的话,还真一定在床上。” 言外之意,是说君世景八成已经死了。 沈清兰脸色有些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底的怒火在这一刻,才算彻底被挑动。 “誉王妃说了这么多,定是口渴了吧?不如过去那边喝口茶,正好看看皇长孙,听说皇上很是喜欢这个孩子呢。” 轻飘飘一句话,誉王妃的脸色耷拉下来。 她嫁给誉王也有三年了,但至今只生了一个女儿,肚子再没了动静。 如今端王生出皇长孙,得皇上厚爱,誉王一下就没了位置。她是在家里受气,在外面也受委屈,怎么都不好受。 偏偏沈清兰还笑容明媚,领着乳母过来,“您瞧瞧,这孩子多可爱啊,听说很像皇上当年呢。” 誉王妃冷笑一声。 “这孩子才多大啊,就敢说像父皇,你可真是大言不惭。” 沈清兰无辜道:“这不是我说的,而是皇上亲口所说。前些日子王爷带着皇长孙进宫看皇上,皇上还特意给皇长孙赐了名字,王妃不知道吗?” 这种恩典,没有儿子的誉王妃根本碰不着边。 平日里看不惯誉王妃的人,此刻纷纷掩面嘲笑,甚至有人笑出声来。 第14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觉丢了面子,誉王妃狠狠瞪了沈清兰一眼,转头离开。 珠月打抱不平道:“好端端的,世子妃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过来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那可不见得。” “誉王妃讨厌我,想必是因为誉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之前白家的事,祸及了誉王。虽然不是什么大罪,却让誉王在皇上面前失宠,如今地位大不如前。 誉王妃自然看不惯沈清兰。 没过一会,誉王带着誉王妃过来,神色止不住的桀骜,“听说世子妃好大的排场,敢对我的王妃出言不逊?” 沈清兰一愣。 这是来给誉王妃报仇了? 这个誉王,沈清兰也有所耳闻,性格冲动易怒。 娶的王妃也是火辣脾气,虽然最近有所收敛,但骨子里还是没变。 誉王和誉王妃心里想的很直白,没法对太子做什么,还没法对一个世子及世子妃做什么吗? “方才我只是与王妃说家常,不知王爷从哪听来的闲话,竟说我对王妃出言不逊?” 誉王妃有了撑腰的,一下硬气许多,“我说你是,你就是!” 沈清兰一时无语。 “原来是王妃觉得我言语有失,不知道是哪句?” 誉王妃随口道:“全部。” 眼看二人越来越咄咄逼人,此刻君世景和太子又不知去了哪,四周的夫人小姐们纷纷避开目光,当自己不存在。 巧香见状着急,环顾四周想偷偷溜走,去找君世景。 “站住,你个丫鬟鬼鬼祟祟的,想去做什么?” 誉王一声呵斥,制止了巧香的行为。 为难的看了眼沈清兰,巧香一时没想到什么好的理由,只能讪讪回来。 人已经被支开了,现在这里没人能为沈清兰撑腰,誉王妃得意洋洋道:“今日算你没见过世面,跟我磕头道个歉便罢了。” “扑哧。” 沈清兰掩面笑起来。 众人都被这一声惊到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兰。 这些年被誉王妃刁难的夫人,没有十几也有七八,没一个敢这么大胆的。 誉王妃顿时觉得难堪,恶狠狠道:“你还敢笑?” 沈清兰面色轻松,仿佛在谈论什么笑话似的,跟四周道:“瞧瞧,王妃真是说胡话了,我看今日要道歉的,是王妃您才对吧。” “你什么意思?”誉王脸黑。 沈清兰道:“王妃方才说,我说的话不妥。可我刚才句句所言,都是讲皇上喜获皇长孙之事,这有何不妥?” “还是王妃觉得,皇长孙出生,不是一件喜事?” 誉王妃脸色骤变。 誉王也睁大眼,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呵斥:“胡言,父皇得皇长孙自然是喜事,岂容你在这胡言乱语,乱编造?” 沈清兰面容无辜。 “可是,方才王妃明明说,我出言不逊。” “臣妇愚钝,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有失,不如请王妃指教?” 誉王妃脸黑得都跟炭一样。 众人见状,纷纷背过身偷笑,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看这局面要出事,誉王很铁不成钢的看了王妃一眼,道:“妇人短浅之言,做不得数,想必世子妃也不会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誉王妃自知自己闹出了事,讪讪的站在一旁。 “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 两人正要走,端王忽然出现在眼前,身旁还跟着太子和荣王。 誉王一见脸更黑了。 “没什么,只是内人闹出了点笑话,已经解决了。”誉王避重就轻道。 端王似笑非笑,依旧一副贤良君子的模样,滴水不漏的说道:“今日我是主场,想必是下人们招待不周,才让王妃有所不悦。” “来人,还不快伺候王妃?” 沈清 兰上前,故意道:“端王府的下人自然是伺候的极好,只是不知道有谁喜欢乱嚼舌根。” “哦?何出此言?” “方才我与王妃闲聊,说起皇上喜获皇长孙之事。本来两相祝贺,好不喜庆,可不知叫谁传开,说我对王妃出言不逊,叫誉王误会了。” 沈清兰说着,笑容满面,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在场几人的表情统统变了。 一直未出声的君世景表情有些戏谑,默默后退了一步,摆出看好戏的姿态。 端王则是眼神一眯,不悦的看着誉王。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身侧,一道锋利的目光传过来,誉王紧张的有些冒汗,强作镇定道:“都是下人们胡言乱语,误会,误会而已。” “原来是误会,看来我府里这下人,确实该管教管教了。” 端王开口:“去仔细查查,到底是谁胡言乱语,找出后给我重重惩罚。” 誉王脸色顿时松快了些。 端王又话锋一转,道:“只是二哥啊,你这冲动的性子得改改,怎么能听信下人那些胡言呢,不然今日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岂不是……” 誉王的脸白了。 一旁的荣王看不下去,上前打圆场:“今日是皇长孙的百日宴,这些不愉快的事就过去了,二弟也只是太过纯良,容易轻信罢了。” 沈清兰在心底嗤笑。 纯良? 怕不是蠢吧。 难怪誉王会那么不讨皇上喜欢,这脑子,也就只能跟在荣王屁股后面转转了。 待人散了,端王看向沈清兰,眼神似乎略有所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世子妃今日实在叫我惊艳。” 他何尝不知道,沈清兰在故意挑拨。 只是他本来也不喜欢誉王,不想叫他太痛快就是了。 沈清兰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君世景搂住她的肩膀,“王 爷谬赞,兰儿是有几分小聪明,可堪不起王爷如此夸赞。” 看见君世景,誉王的眼神就更不好看了。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拉拢白家,结果就折在眼前这对夫妇手里。 “对了,世子眼下是翰林院大学士,还未来得及跟世子贺喜,前途可期啊。”端王皮笑肉不笑的端上两杯酒。 君世景不能喝酒,眼前这杯却是烈酒。 沈清兰脸色不太好看,正要抬手,君世景一饮而尽。 眼看着君世景被呛了两下,端王这才一副想起来的样子,“忘了,世子的病才好,不能饮酒。” 沈清兰脸色不好,拉着君世景离开。 绕到清净的地方,沈清兰倒了一杯茶水,担忧道:“没事吧?” 端王就是故意的! 君世景摇头,表示自己还没那么脆弱。 忽然一阵咳嗽声。 沈清兰环顾四周,才看见在回廊下的水荷,扶着丫鬟咳嗽的厉害。 方才茶杯过去,沈清兰问:“怎么回事?” 水荷连忙擦了下嘴,摇头说没事。 可沈清兰分明看见她咳的那么严重,道:“怎么可能没事,你是不是病了,说实话。” 水荷坚持摇头。 一旁的丫鬟哽咽着跪下,“世子妃,我家主子自从生完孩子之后,就一直不好。流血不止,还时常咳嗽,大夫说是着凉中分所致,可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 沈清兰惊讶不已。 她看着水荷只是精神不太好,没想到病的这么严重。 沈清兰扶着她坐下,“为什么不说实话?” 水荷见事已至此,只能道:“我这种情况,是没办法再服侍王爷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失了兴致,我岂不是更加没有活路……” “你怎么会这样想?” 水荷摇头道:“我不得不这么想。皇上要给王爷赐婚,那必定是找个有家世的。哪个王 妃,能容忍丈夫在自己之前有了儿子。” “还是皇长孙……” 沈清兰听罢沉默了。 水荷的担忧有些道理,但身体都这样了,还这般操心肯定好不起来。 “大夫怎么说?” 水荷强撑起来,道:“没事的,想就是生孩子的时候伤到了,多吃几服药就好了。” “我还得好起来,带儿子呢。” 沈清兰看着她这样,内心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又摸不着头脑。 离开这里,沈清兰有些心悸道:“原来生孩子这么可怕。” 母亲当年生玄英的时候,也是去了半条命。 水荷还这么年轻,第一胎就伤的这么厉害。 巧香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安慰道:“世子妃别害怕,赵侍妾生孩子大伤,定是她自己不注意所致,或者大夫不尽心。” “咱们府里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沈清兰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勉强的笑了笑。 走着走着,正厅那边也准备开宴了,不少人陆陆续续的过去。 人多,免不了有些拥挤。 沈清兰站在后面,只见方霞微低下头,恭谨跟在太子身后,替他拦开其他人。 分明是不起眼的姿态,却叫人难以忽视。 忽然,一只野猫蹿出来! 方霞想都没想,用身体把太子扑开。 野猫越过太子刚刚站的地方,朝着人堆里横冲直撞,一众夫人吓的尖叫。 沈清兰被撞得摇摇晃晃,逼到了栏杆边,眼看就要被推下去了。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沈清兰。 “你没事吧?” 荣王将沈清兰扶稳,抬脚将野猫踢飞,转头道:“没事了,没受伤吧?” 沈清兰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忽然发现荣王捏着自己的手。 匆忙甩开,沈清兰后退好几步,回头撞上君世景微冷的目光。 第148章 去母留子 “众位夫人不用惊慌,只是一直野猫而已,已经打死了。”荣王开口,稳定了现场慌乱的局面。 君世景上前,将沈清兰护在身后,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 “为什么会有野猫跑出来?” 这野猫跟发了疯似的,钻进人堆里胡乱撕咬,大家都遭了殃。 就算没有被抓伤,也被冲撞跌伤,甚至有的摔到围栏外。 原本准备好的午宴也没了,沈清兰被安置在房间里,大夫把过脉后确认无事,几人才定下心来。 “这野猫来的太突然,奴婢觉得有蹊跷。”珠月道。 跟在沈清兰身边这么久,别的没学到,但警觉心高了不少。 “这是在端王府,谁敢造次?更别说今日这里夫人众多,连太子也在,若真是有人蓄意放出野猫,岂不是砍头的罪过?” 巧香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珠月沉默了。 沈清兰却一心想着别的事。 君世景从外头进来,看了眼脸色尚佳的沈清兰,让下人端来吃食,“先休息一会,午膳一时半会是吃不上了。” 沈清兰接过,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 “我脸上有东西吗?” 让下人们出去,沈清兰道:“你不生气吗?” 她先前明明看见君世景脸色变了。 “又不是你的错,我生什么气?” 君世景承认,那一刻确实很不爽,但也不至于对沈清兰置气。 “以后离荣王远点便是。” 沈清兰摸了摸手腕子,憋屈道:“我跟他也不熟,出事之前他站的位置离我也不算近,非千里迢迢跑过来救我。” 分明就是故意的。 君世景何尝不知道,眼神不爽的眯起来。 “今天野猫的事,你有头绪吗?” 沈清兰道:“定是王府中人养着放出来的。” 端王警惕性那么强,今日又有太子到场,不可能有人轻易混进来。 但王府中下人没理由这么做,况且那只野猫看起来也没有指向性,只是平白无故发疯。 想来想去,沈清兰想到一种可能。 “或许是有人想借此做最后的挣扎?” 君世景抬眼,想到了什么。 没一会,两人来到端王的房间,陆士齐正面色阴沉的审问下人。 下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 今日这么忙,下人专心干手里的活,根本没注意其他。 连那只猫是什么时候进了院子,都没人知道。 “一群废物!” 陆士齐气的拍桌,下面众人吓的一颤。 万幸是太子没出事,否则后果还不知道会怎样。 但今日不少夫人小姐受伤,受惊,闹出去也是一桩大事。 沈清兰看了眼战战兢兢的下人,道: “下人们都说不知道,王爷就算再动怒,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王府里谁最有可能做这种事。” 陆士齐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猜测,听说西泠院离王府只有一墙之隔,若是想放一只野猫进来,想必也很容易。” 陆士齐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即刻前往西泠院。 这是一处在王府外的偏院,没有门直通,离王府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若想进府却需要绕大一圈。 沈清兰进去的时候,里面遍地灰尘,枯叶烂叶落了一地。 门窗都是破的,里外看不出一点生气。 才走没两步,突然一只黑猫从屋里蹿出来,蹲在门槛上冲着众人龇牙。 沈清兰看了君世景一眼,这下可以确定了。 就是沈清玉干的。 陆士齐将她圈禁在这里,没有下人伺候,只着人每天送饭。 但下面的人时常阳奉阴违,有时三两天忘记送饭,反正也没人问起。 沈清玉瘦如骨柴的坐在床上,破破烂烂的床幔下,是一堆围着她的猫,个个凶神恶煞。 陆士齐眼神难看极了。 “王府里的猫,是你放的?” 沈清玉看着陆士齐,一动不动,直到发出刺耳的笑声。 沈清兰有些看不下去,站在门边便没有前进,只听见沈清玉沙哑苍老的声音:“ 我如今这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陆士齐眼底的寒意更深。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骗我,我不会傻愣愣的嫁给你。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想利用我,想利用沈家!” 沈清玉眼里已经没有泪了,只有恨。 她死死盯着陆士齐,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来人,沈侍妾行为疯癫,饲养野猫作乱,即刻赐死。”陆士齐冰冷开口。 沈清玉大笑起来。 她掀开床幔,盯着陆士齐身后的沈清兰。 “姐姐……” “不,现在应该叫你世子妃了,看见我这样是不是很开心?” “你终于赢了,你最后还是赢了!” 沈清玉走了两步便摔倒,趴在地上大笑,像个疯子一般。 身前,身后,都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没一会,一碗毒药端进来。 下人掰开沈清玉的下巴,毫不留情的灌进去。 不到片刻,沈清玉便痛苦的捂着喉咙,呕出一口口鲜血,倒地不起。 这一幕到底太过冲击。 沈清兰看着久久不能平复。 陆士齐眼底却没有一丝感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抬脚越过她吐出的那口鲜血,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 沈清兰忽然觉得这个人一阵可怕。 沈清玉不管怎么说 ,当初也和他恩爱过一段时间。 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陆士齐的事,两人合不该走到恩断义绝这一步。 而陆士齐却丝毫不念旧情。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什么旧情,只需要杀了沈清玉,给太子和众人一个交代。 离开西泠院,沈清兰竟然生出一丝怜悯。 休整一下准备回去,水荷过来看她。 “我才带着孩子离开一会,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实在叫人心惊胆战。”水荷说道。 幸好她当时不在,否则孩子出什么意外,那才真是大事。 沈清兰看她脸色不太好,道:“这时候就别担心我了,还是好好养自己的身体。” 水荷掩面咳嗽几声,说自己没事。 “虽然病了,但王爷待我还是好的,请的城中最好的大夫。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越吃药倒越严重了。” 唏嘘寒暄了几句,沈清兰离开。 水荷将人送上马车。 马车驶动,沈清兰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僵住。 “怎么了?”君世景问。 沈清兰脸色变得有些心惊,低声道:“你说,赵侍妾产后身体一直不好,是不是端王……” 君世景脸色也变了。 刚刚水荷的话提醒她了,请了最好的大夫,为什么会越治越严重?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陆士齐想去母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