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修仙录》 第1章 风起 “元敬师弟,此次舒弥山异动,危险与机缘并存,你不去一探吗?”武元奎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掌门师兄,我年岁已大,修为低下,就不去冒那个险了!”张元敬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高居上座的武元奎,小心翼翼地答道。 这位掌门与他形同亲兄弟,向来有事都是私底下说,从不曾像此次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是召开精英弟子议事时,突然提出如此重大的建议。要知道,他可不是精英弟子。 嗤嗤几声轻笑在周围响起,但没有人说话。 武元奎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对这个同生共死过的同乡,还是给了面子,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一座略显清冷的大殿,二十丈方圆,高两丈有余,四壁有风云雷电等图案,顶上镶嵌着数十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把大殿照得十分亮堂。靠北的位置,是一张石底金身的方正座椅,镂刻精美图纹,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道士端坐其上。在他的下方,左右两侧各有两列靠椅,数量在六十个左右,约莫一半有人在坐。在两列座椅后方,则是数十个木架,上面摆放着书册、令牌等物品。 作为此殿主人的武元奎,面容严肃地环视殿中众人,高声说道:“此次舒弥山生变,似与魔宗修士有关,福祸难言。齐真人昨日召见我,特地嘱咐,舒弥山乃是五千余年前腾龙宗之山门,后发生了空间破碎,据说有诡异之气弥漫,侵物必腐,有未知名之异魔肆虐为害,腾龙宗难以克制,遂搬去了南方之地。尔后三十年,舒弥山及周围万里成为异魔横行之地。又过百年,我宗元婴修士感到山门地底灵穴的灵力有向舒弥山方向加速流逝的迹象,经多方勘察和探究,推测空间裂缝或虚空异魔的存在,会大量吞噬天地灵力,造成灵穴异常,因而派出多名元婴修士至彼处,将所有异魔斩杀一空,并将空间裂缝封印。最近几十年来,经舒弥山驻守弟子观测,封印一直未有任何衰变迹象。但是,前些日子齐真人去查探时,发现封印出现破损,推测舒弥山异动与此有关。真人认为,此必是人为之祸。嫌疑最大的,自然是近几十年来,在我宗势力范围内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的魔宗修士。” “掌门师兄,真人此意,是不是说魔修所以侵扰我玄天宗,为的就是那个封印?”一个方脸长眉、气度沉稳的中年道人从左侧首座站起,面向武元奎问道。此人名为刘元清,乃是玄天宗精英弟子第一人,已有假丹修为。 “真人确实倾向此意!不过,事情没弄清楚前,还不能骤下结论。魔修历来与我等道门炼气士不对付,些许结丹和筑基实力的修士暗中偷袭,还算不上什么!”武元奎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解释道。 刘元清又问:“掌门师兄,此番前去舒弥山,目的是察看封印内的情况,还是另有任务?” 武元奎笑了笑,摆手说道:“不必如此紧张,既然是让筑基修士去,自然是简单的安排。察看封印,不过是做做样子。目的就是摆出大的阵势,以打草惊蛇,试一试那些为祸之人的反应。当然,这只是一端。另一端呢,则是给大家的机缘。真人说了,封印破损会导致空间衍化,形成异空间,以往那些被吸入空间裂缝的宝物会因此喷涌一些出来,在异空间中飘浮,这中间说不定会有些好东西。” 这时,坐在右首第一位的年轻道人站起,他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容貌还算端正,但嘴角天然勾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的声音厚重而略带嘶哑:“掌门师兄,我听说这等异空间多半会诞生异魔,天赋诡异,极难对付。我们一干筑基进去,怕不是对手吧?” 武元奎笑容不减,貌似随意地说道:“元猛师弟,你有所不知,那异空间不过刚刚形成,距离诞生异魔还早着呢。即便真有异魔,也必是初生之魔,就是炼气期的实力,凭诸位师弟的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呀!” 年轻道人哈哈一笑:“有掌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前去舒弥山封印空间,我郭元猛第一个报名!” 说罢,他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左侧下首后排上的张元敬,露出一个充满挑衅的笑容,方才得意地坐了下来。 武元奎对他的小动作视若不见,朗声问道:“诸位师弟,可还有什么疑问?” 过得三息,他见众人皆默不作声,便对身前仍然站立着的刘元清说道:“元清师弟,前往舒弥山,以你为首,筑基弟子自愿,炼气十二层以上弟子去二十名左右,不可太多。记住,每名弟子,不论筑基还是炼气,都必须配备中阶传音灵玉,只要发现重大情况,及时传出。” 刘元清肃然应道:“是。此前沟通,元斐、元凯、元珊、元琪几位师弟、师妹均有前去的打算。刚才元猛师弟也报了名。数量已经差不多了。至于炼气弟子,主要以上届大比前五十名中善战者为主,大名单已基本确定。” 武元奎点头笑道:“元清师弟办事周密,我甚为放心。异魔惧雷,我会准备好一批雷符,交你使用。天寿、天万两位师叔将会暗中护佑,你们尽管去做。” 说罢,他有些意味深长地望了刘元清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刘元清带着众弟子躬身相送,待武元奎离远,刘元清轻咳一声,缓缓言道:“众位师弟,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无,则各自回去准备,三日后一早即出发。” 站在郭元猛身侧的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修士笑道:“既然元猛师兄报名前去,那我也跟着一起去吧。” 刘元清温和地笑了笑:“料想元真师弟也要去,专门给你留了一个名额的。” 这时,郭元猛看到站到人群最后、明显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张元敬要偷偷溜走,当即一个闪身,挡在他的身前,嬉笑着说道:“张师兄,上次见你还是在元辉师兄进阶结丹的大典之上,倏忽已是二十年了。这好不容易露一次面,何必走得这般匆忙,不如借着掌门的掌玄殿聊上几句。” 张元敬不过是普通筑基弟子,并无资格与刘元清等精英弟子一同参与宗门议事。只是武元奎以掌门之令要他来此,他不得不从。在众人不经意的鄙夷目光中,他颇感不自在,只想尽快离开,谁知被这个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郭元猛一把拦住。 张元敬知道此人找自己准没好事,当即一本正经地说道:“元猛师弟,愚兄寿元枯竭,时日无多,还需回去闭关,以求一线生机,不能与你多言,还请师弟见谅。” 他抬步想从侧面绕过,郭元猛却是连移几步,将殿门堵得严严实实,脸上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正因为如此,咱们师兄弟才要好好说上几句话啊,要不然,以后可就没机会了。那多遗憾啊!” 张元敬脸色一僵,心中有些不悦,没好气地说道:“将死之人,哪有什么可聊的,还请师弟让开道路!” 郭元猛笑道:“张师兄别急啊,你还是这么死闭关,怕是没机会晋阶延寿了。师弟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卡着炼气期寿元上限进阶筑基的吧,那是多少岁?肯定不会超过一百二十岁吧。” 旁边的宋元真插嘴说道:“超了,超了,好像是一百二十四岁吧!” 郭元猛一拍手掌,笑道:“还是元真师弟记得清楚。想想也是,武掌门那么厉害,给你弄一枚低阶的延寿丹药,应当不费吹灰之力。从进阶筑基,到如今,嗯,是六十年啰!六十年苦修,也没有进阶筑基中期,余下十多年的寿元,恐怕也没有可能的。所以呢,张师兄,你还是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求稳了,再这么傻傻地闭关,就不是求稳,而是求死了!” 张元敬闻言,重重咬了咬牙齿,正要反唇相讥,站在一旁的刘元清连忙上前拉开郭元猛,又瞪了宋元真一眼,对张元敬说道:“元敬师兄,你别往心里去,元猛师弟向来说话直爽,虽然不中听,有句话还是在理的,那就是该求变的时候还是要求变。穷则变,变则通嘛。去岁我游历至西方月支国时,在一处名为巨石岭的地界,得了一枚黄精果,此物对于修炼土系功法的修士功用颇大,据说对突破小瓶颈也有一定作用。” 说话之间,刘元清取出了一个玉盒,朝张元敬递了过去。 张元敬机缘巧合进入玄天宗,但心性资质皆是一般,能够修炼到如今境界,靠的主要是武元奎的帮助。这么多年,除了武元奎,门中还无任何一人赠过他珍贵的天材地宝。因此,刘元清此举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收还是不收。刘元清修为已有假丹之境,且年纪不过百余,进阶结丹板上钉钉,根本没有必要通过讨好自己去讨好武元奎。 刘元清见状,轻轻一笑:“元敬师兄不必多虑,此物虽也算珍异,但并非什么难得之物。若能对师兄修为进境有所助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张元敬闻言,赶紧推辞:“能让元清师弟看上眼的,怎么能是易得之物。愚兄我资质平庸,服用这等灵果,吸收不了多少药力,实在过于浪费,还是留给你那些天资聪慧的后辈吧。师弟有心了,愚兄感激不尽!” 刘元清将玉盒往张元敬手中一塞:“元敬师兄不必客气。这黄精果对突破小境界还是有少许效果的,如果只是给后辈精进灵力,则有些可惜了。再说,我得的黄精果还有几枚,倒是够用。师兄你便收下吧。” 张元敬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赶紧欠了欠身,感激地说道:“多谢元清师弟厚爱,那愚兄就厚颜接下了。” 郭元猛一直在刘元清身后笑嘻嘻地看着,眼中不时露出嘲讽和不屑之色。待张元敬收下玉盒,他朝着另一侧的宋元真使了个眼色。 宋元真微微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很自然地展露出一个钦佩的表情,一边取出一个玉盒,一边说道:“元清师兄真不愧是我辈精英弟子的楷模。这倒也提醒了我,我这里也有一样宝贝要赠给元敬师兄。这是南方番禺国某处极其危险的深山中的一种奇果,据当地修士说,它是一些强大妖兽淬炼肉身的良药。我向本宗丹师请教过,此果名为金鳞果,药力暴虐,非人族修士可直接服用。如能以其他良药中和,则或可服用。我珍藏此果十余年了,一直未能得到与之相应的药方。此果灵性已经损失了不少,再放下去也是暴殄天物。元敬师兄大限不远,如无其他办法,不妨服用此果,或可搏得一线生机。” 张元敬看着满脸诚意的宋元真,脑中全是茫然,弄不清今天大家都唱的哪一出。刘元清一贯与人为善,近些年来又成为武元奎的得力臂膀,他赠送天材地宝给自己尚可理解。但是,宋元真这人,向来与郭元猛交好,虽不如郭元猛那般对自己经常冷嘲热讽,却也从未有亲近之举。 正迟疑间,站一旁的郭元猛突然开口说道:“张师兄,你别听宋元真跟你瞎说八道,这金鳞果我是知道的,他得了此果好些年,也不敢服用,我跟他打赌,这玩意就是放着朽坏了,也没有筑基以下修士敢服用。他不服气,这才想利用你,赢我的赌注。嘿嘿!” 说着,他还向宋元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宋元真却是充耳不闻、视若不见,英俊儒雅的脸上笑意不减,手呈玉盒,没有半分的改变。 张元敬不知宋元真赠物何意,一时拿不定主意。在他自己想来,如果金鳞果非修士所能承受,而中和之药又极为难觅的话,这东西不要也罢。但另一方面,若是真如郭元猛所说那般,他却不能让郭元猛得意。自他筑基以来,对他冷嘲热讽最厉害的,就是此人。其人之师解天威,乃是天字辈中的佼佼者,当初本是上代掌门人选,后因故让与武元奎之师齐天相,故齐天相、武元奎两代掌门均对解天威及其门人十分优容,这也是郭元猛不怕得罪武元奎,敢于经常嘲讽他张元敬的原因。而且,最为过分的是,此人竟然给张元敬取了个“鼠道人”的外号,在玄天宗的筑基、炼气修士中流传甚广,几乎让他无地自容。这几十年,他之所以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同阶修士交往,也不教授弟子,可说有一半是拜此人所赐。 郭元猛见张元敬一直犹豫,终于忍不住放肆地笑起来:“元真师弟,看来你的诡计不能得逞啊。除了张师兄,我可想不出门内的筑基修士,有哪个可在这金鳞果朽坏之前,敢于把它吞服下去的!这个赌,你输定了!” 宋元真轻轻一笑:“元敬师兄不必听他这个莽人胡说。这金鳞果对于修士而言,确实很危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服用的可能。师兄最少有十余年的寿元,金鳞果保存得当,也至少能放置十年。十年之中,万一师兄得到相配之灵物,岂不是可用之破境。再说,即使没有寻得相合之物,到寿尽之前,也可直接吞服,以争得一线之机啊!” 宋元真话音刚落,刘元清也开口劝道:“元敬师兄,元真师弟说得在理,你不妨收下此物,再想办法。” 宋元真的话本就让张元敬有些意动,经刘元清再一劝,便接下了宋元真的玉盒,感激涕零地道了谢,随后匆匆出了掌玄殿,一路上山,往真一峰顶见武元奎去了。 第2章 兄弟 玄天宗山门,占据天阙山中段方圆千里的一片灵气浓郁之地,其中仙山灵峰、洞天福地随处可见。玄天宗挑选七十二座山峰,作为炼气弟子所在的外门。中间方圆三百里范围,则是内门所在,以三十六座雄峻灵峰为主峰,其中,外侧十八峰是筑基弟子所居,里侧十八峰则是整个宗门核心所在,九峰为结丹长老所居,六峰为灵药园、炼丹房、炼器房、御兽房、藏经阁、奇物楼所在,剩余三峰乃是玄天宗重地,真一峰为掌门修炼和总理宗门要务之地,掌玄殿即在此峰山腰处,而掌门修道所在的涵灵殿则在峰顶;真道峰为宗门传承重地玄天宫所在;真性峰则是元婴修士洞府所在。玄天宗的前辈高人以内门三十六峰构建起庞大的护山大阵,护佑宗门万年来历经风雨危难,始终巍然不动,成就皇皇大宗气象。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灵气氤氲的真一峰,从下到上,一片苍莽,碧树青崖之间,又有瑶花琪草,尽展姹紫嫣红。时闻雁鸣鹤唳,或见鹿饮猿攀,一派勃勃生机。张元敬行色匆匆,无心赏玩景色,但置身此等妙境,终究还是略有宽怀。 穿过一片茂林,走过只有丈许宽的长长谷道,前方豁然开朗,在接近峰顶的一处崖凹之下,便是丹枫翠竹中若隐若现的涵灵殿,但见楼台高耸,殿阁巍峨,朱栏玉户,画栋雕檐,虽处幽深之中亦显恢弘气势。 张元敬算是涵灵殿的熟客,他在山门,若不闭关,便会上涵灵殿找武元奎叙话。当然,须在武元奎未曾闭关或外出之时。 管理涵灵殿的执事是后辈筑基修士李正风。李正风在殿门处远远望见张元敬,便一路小跑迎上前,笑意盈盈地说道:“张师叔来得正巧,掌门正在殿中闲坐,我这便进去禀告。” “不用了,让他进来吧。”李正风话音刚落,殿中便传来武元奎低沉的声音。 李正风神色一凛,向着殿内躬身行礼,旋即侧身示意,请张元敬自行入殿。 涵灵殿格局十分简单,只分前殿与后殿,后殿是掌门武元奎修行和起居之所,多有阁楼亭台,而前殿则分为左中右三殿,左殿为会客之殿,中殿乃议事之所,右殿乃执事居所。 张元敬轻车熟路走入左殿。武元奎正斜倚在一把金旋木靠椅上,眼睛似开似闭,原本颇为严肃的方脸显出几分柔和。 “元敬,舒弥山那里,尤其是封印内生成的异空间,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应该去!”武元奎低声说道,语气平缓,但不容质疑。 “师兄,你知道的,自一百三十年前那一次遇险后,我就再也无法相信同行的修士,哪怕是同宗师兄弟!”张元敬坚决地摇摇头。 “这一次不一样,门中结丹长老暗中看护,去的几名筑基修士都是知根知底的,决不会出现背后捅刀、杀人夺宝之事的。”武元奎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一次的事,他不是很清楚,因为那时他已经是筑基境界,自不会参与炼气期弟子的游历。当事人只有张元敬一个,另外两个都死在妖兽之口。据张元敬所说,乃是两名后辈弟子,修为在他之下,与他一起入东方元涛山采药。结果,那两人为了一株灵品三阶的灵草,对他骤下杀手,将他重伤。他本以为自己必死,结果守护灵草的一头蛮血期大圆满虎妖突然出现,吓得两人落荒而逃,虎妖因他俩采走灵草,对其紧追不舍,反而放过了重伤的张元敬,他由此得以活命,逃跑的两人反而丧生于虎口之下。此事后来在外门引起轩然大波,那两人的长辈认为是张元敬害死了两人,对他不依不饶,要求以命偿命。最后,武元奎只得去央求已担任掌门的齐天相,这才将此事平息下去。但是,那两人的长辈并没有就此罢休,时不时在暗中下手,鼓动一些人为难张元敬,几次导致他遇险。这也是后来张元敬常年闭关,不愿或不敢出山游历的重要原因。 “嘿嘿,师兄何必揣着明白说瞎话,那一次难道不是最信任的师弟、师妹下的黑手。若非出现一头强大虎妖,我岂能活命。同门下杀手,反倒是一只妖兽让我活了一命,我如何再敢相信这些所谓的师弟师妹!”张元敬起了情绪,语带埋怨,但很快控制住,自行转移了话题,“师兄,我这次来,是有事跟你请教的。”随即将刘元清和宋元清赠送灵果之事说了一遍。 武元奎静静听完,并无任何表情变化。掌玄殿的那一幕,本就是他安排的一出戏。刘元清的黄精果是其自己额外准备的,按事前商议,他本应拿出一瓶中品聚灵散,其价值自远不如黄精果。至于金鳞果,则是他近期偶得的一枚灵果。他当然也可直接交与张元敬,让其吞服,但那样张元敬就缺少一种主动争取的意识,几乎不可能经受住金鳞果惨烈的冲击。无奈之下,只好以掌门之尊,半是用强、半是利诱,“说服”郭元猛和宋元真,配合刘元清演了这一出戏。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如意。 “师兄,这金鳞果,你有没有炼制的药方?”张元敬问道。 武元奎假装沉思,片刻之后,方才摇摇头说道:“宗门并无此种丹方。而且,既然是妖兽吞服的灵果,要想找到合适的药方,只怕很难。如果交与炼丹师研制,一枚果子不过杯水车薪,绝不可能试验出能用的方子来。” “难道只能直接吞服?别说我不是炼体之修,只怕肉体强悍的修士也抵抗不了这灵果的冲击吧!”张元敬大失所望地说道。 “这首先取决于你求生的意志有多强!”武元奎睁开双目,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对于张元敬偏软易安的性格,他向来不满意,每次都会严厉批评,但是话说多了,也就成了无用的废话。 张元敬侧脸躲开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好容易筑基成功,我当然想活得更长久些。可是,若是完全没有希望,又何必去尝试,岂不白白浪费一枚珍贵的灵果!” “希望都是争取出来的!如果都摆在那里,任人采摘,那就是不是希望,而是奢望!”武元奎面露不悦之色,心中着实动了怒气。前些年,他忙于修炼,无暇关心张元敬的修为境界。结果,一晃几十年,他的修为几无寸进,大把寿元就此耗光。一想到他最多只有十五年左右的寿命,而修为还卡在筑基初期瓶颈之上,气就不打一处来! “为何拒绝去舒弥山!说不定就有什么机缘,能让你进阶小境界,延寿二十载!” “我机缘向来都不佳,反倒是恶运缠身,我,我……不想死在危地。”张元敬嗫嚅着说道。 “你寿元将尽,不死在危地,也得死在洞府,有什么区别!”武元奎气急,伸手指着他的脑门,厉声说道。若非张元敬是他的儿时伙伴,两人同遭恶运、命气相连,他早就将其轰出去了,哪会浪费时间与之啰唣。 张元敬与武元奎都是凡人国度元阳国象山郡北山村人。一百八十年前,尚是结丹中期修为的齐天相路过象山郡,与一只大妖激战,大妖不敌,逃跑途中闯入北山村,齐天相情急灭妖,一时不察,致使整个村子毁灭,只从尸体堆里翻出年仅四岁的张元敬与武元奎,愧疚之下,将两人带回山门,安置在外门之中。武元奎身具金水二灵根,天资聪颖、心性勇毅,乃是修道的天才,进境甚速,齐天相亲自收其为徒,供给大量修行资源,不过百年,便成就金丹大道,顺利接任掌门之职,此时修为已至结丹后期。而张元敬是水火土三灵根,水火过强、相互抵冲,土灵根弱小,修行天赋较差。且此人性格懦弱,心性有缺,缺少修士应有的逆天改命、勇猛精进的意志和精神,数次历险后心中产生畏惧,再不肯蹈险探危、寻仙觅宝,因而修为增长缓慢,在武元奎鼎力帮助下,才在一百二十四岁即将坐化前堪堪进入筑基期。 武元奎因自身修行机会是全村人性命所换,所以修为越是精进、境界越是提升,就越是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恩心和愧疚心,总想着要以什么方式去报答恩情。最后,这种报答便全部落在了北山村唯二幸存者之一的张元敬身上。 张元敬垂首沉默不语。几十年的闭门修炼,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执拗,甚至是一根筋。但是,即使他很多次宽慰自己,作为一个资质差、原本根本不应踏上修真之途的山村小子来说,能够成为筑基修士,活个二百年,已经是得天独厚、气运所钟,没有必要奢望太多。然而,当寿元渐渐枯竭,神魂即将走向寂灭时,他仍然难以遏制那求生之意,仍然有继续活下去的强烈欲望。 武元奎轻轻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元敬,你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一心求道,既没有成家,也没有收徒,要说亲人,除了师父,就是你这个儿时玩伴。如果仅靠资源的供给,可让你破境续命,我自不吝为你寻来。但是,筑基之后,乃是真正的仙道之路,光靠灵丹妙药是堆不出境界来的,必须有与天争命的意志、九死不悔的毅力!这个,谁也给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 张元敬心下感动,知道武元奎是真正关心自己,才推心置腹地跟他说这样一番话。只是,他向来浑浑噩噩修行,从无与天斗的意识,哪里知道什么是与天争命的意志。他迟疑了片刻,问道:“师兄,如果寿尽之前,我直接吞服金鳞果,试一试运气,算不算是你说的与天争命?” 武元奎脸色顿时阴了下来,无比失望地说道:“那不是你在争,那是走投无路下的无奈之举。你自己毫无信心,毫无胜算,哪里称得上争!” 张元敬耷拉脑袋,不敢去看武元奎。 武元奎从靠椅上起来,背手而立,抬眼看向殿顶上悬挂的宝石明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可知每年有多少玄天弟子陨落?宗门每五年都会有五百余人入宗,但炼气弟子总数常年保持稳定,约莫一万五千人,波动最大时也未超过百人之数,这意味着每五年也会有近五百名左右的弟子因各种原因死亡、失踪、离开等。而筑基修士有多少?也就是维持在五百人左右,考虑到筑基修士寿元长于炼气弟子,炼气弟子实际能进阶筑基境的不到百分之二。这些炼气弟子,能够入我玄天宗,哪一个不是天赋异禀、一时之选!你看看,筑就仙基,踏入仙道,是何等艰难!而筑基至结丹,则更是难上加难!若不能去争去抢,凭什么是你进阶,而不是别人!” 言至此处,他猛地一转身,凌厉目光如同一团烈焰,灼烧着张元敬有些苍白的面庞:“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躲在洞府闭关,什么危险的事情都不沾、什么危险的地方都不去,安安全全活到老、活到死!是不是看到那些与你同期入门的弟子,无论天赋异禀、风华绝代,还是机缘超凡、奇遇不断,或者是背景显赫、资源丰足,都在一次次历险中死去,化为一抔黄土,甚至尸骨无存,因而庆幸自己不冒险、安稳度日、保有性命,以为别人都傻,都欲壑难填、不能自控!你想过没有,多少炼气弟子为了一颗筑基丹九死一生、命陨险境!你筑基用了几颗筑基丹?四颗!真以为躲在洞府闭关就可以进阶筑基,真以为老天独独眷顾于你!” 张元敬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只觉无地自容,又无言可辩,也不敢辩。在他记忆中,武元奎虽也曾说过他骂过他,但从未像这一次这般严重。他心中产生浓烈的不安和害怕。 良久,见武元奎不再说话,他才小心翼翼问道:“师兄,那你说,怎样才是与天争命?” 武元奎一字一句说道:“自去舒弥山体会!” 第3章 封印 东胜界广阔无垠,依山势地理分为东域、南域、西域、北域、东海、中土六大区域。玄天宗立派于南域北地,乃是南域十大宗之一。凡为大宗,必有元婴真人坐镇;立派之地,必为大灵穴。 灵穴产生于灵脉的汇集,四方灵脉交汇之处,便会形成灵穴。交织的灵脉越多,灵穴的灵力则越是浓郁。越是靠近灵穴,天地灵气越是旺盛,天地灵物越多,越适合强大修真者栖居。反之,越是远离灵穴,则灵气越是稀薄。 灵穴的这种走向和布局,也决定了大宗之间,必定相隔甚远。距离玄天宗最近的大宗,是北方二千五百万里外的朝天门,其次是南方三千万里外的紫霞派和东方三千万里外的千剑门,其余的大宗,则在亿里之外了。当然,在大宗之间的广大区域中,自然有中等宗门、小型宗门以及各种家族、帮派势力星罗棋布,占据着中小灵穴,控制着大大小小的凡人国度。 自数千年那次封印后,由于不能彻底修补空间裂缝,玄天宗便将舒弥山周边万里区域纳入监察范围,派出结丹修士和筑基执事常年驻守。这也是此次舒弥山封印出现异动后,远在二百万里外的玄天宗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的原因。 刘元清、张元敬等人,先经传送、后乘中级御风车,在十余日后的清晨,抵达玄天宗在舒弥山北方一处山谷中的驻点,受到筑基执事牛元礼一干人的热情接待。至于主事的结丹修士韩天载,则肯定去接待暗中来此的曾天寿、余天万两名长老。 牛元礼年岁与张元敬相若,修为在筑基中期,是一个黑脸长须的干瘦老头,大概是属于不太在意外貌的那种修士,不曾服用驻颜丹之类的药物。 “刘师弟,你们来得正好,这几日那处封印异动更为厉害,十日前已在周围形成虚魔空间,但尚未扩展。不过,从外在形态看,这空间还在进一步衍化,内中大小不得而知,但想来是小不了的!”牛元礼寒暄之后,直入主题,急切地说起了空间裂缝封印之事。 他在此地驻守近二十年,向来悠闲度日,诸事不理,不曾想临到期满之时,却出现这等情况,自是颇为烦恼。 “虚魔空间?”刘元清等人均是一惊,这与当初掌玄殿商议的情况可不一样。路途上,由于距离遥远,众人又只有中阶传音灵玉,无法直接收到掌门的传音。而舒弥山驻点,有专门的传音阵法,可轻松跨越数百万里传递信息。 刘元清立刻问道:“是否已上报掌玄殿?” 牛元礼点点头,说道:“韩长老第一时间就下令上报了。武掌门收到传讯后,很快传来掌门令,说是一切听刘师弟处理!” 刘元清微微一愣:“听我处理?韩长老有没有指令?” 牛元礼一摊手:“没有了。掌门没有说别的,韩长老也没有询问,自然就不好再作指令,只说让刘师弟你自己决定如何行动。” “喔!”刘元清应了一声,没有再去询问牛元礼,略作沉思,转身对随行的一众修士道,“既然虚魔空间尚未扩展,说明封印之力还足以压制空间裂缝,阻止其继续撕裂。我们来此,本就是要进入封印空间之内,探查情况。现在既然衍生出虚魔空间,那任务就改为勘察虚魔空间吧。对于这一点,掌门师兄其实也说过,内中不过是一些初生异魔,不难对付。” 言罢,又看向牛元礼:“牛师兄,想来此时的虚魔空间,已可容许筑基修士进入其中了吧?” 虚魔空间能否容修士进入其中,需看入口的稳定性。一般来说,入口越稳固,容许进入的修士其修为就越高。 牛元礼连忙点头说道:“不错,正好可容筑基以下修士进入!至于刘师弟,以灵符护身,应该也无危险。” 刘元清见众人仍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便笑道:“掌门既然安排我们这些筑基修士前来,必定是有周详安排的。因此,我们也不必担心太多,真有大的问题,自有结丹长老、甚至元婴真人出手。我们的任务,就是进入虚魔空间,查明具体情形后安全退出。”至于真正目的乃是打草惊蛇、试探反应,自然不能在此地当众说出。 封印所在之处名马蹄谷,在舒弥山东南部。这处封印是一个巨大的“耒”字型符文,深嵌在山谷西侧山壁之上,符文周围有一大圈灰色气旋,偶尔有诡异黑点泛起,随即又为灰色气体所掩。灰色气旋周遭,有强风呼啸,时而显出一条条如银蛇般的闪电。 “竟有雷电之力!”刘元清转头看向牛元礼,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这个,今日晨间还没有!”牛元礼面色凝重地说道。出于安全的原因,玄天宗没有把监察封印的驻地直接设在马蹄谷,而是设在距此数百里外的一处山岭之上,只是每日早晚来此查看两次。 “刘师兄,是不是禀报掌门再决定行止?”人群中的宋元真突然说道。 郭元猛眼中也闪现几分畏惧,附和道:“是啊,刘师兄。我等不过筑基境界,对雷电之力可没什么抵抗之能,根本无法进入气旋之中。” 刘元清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当然要报告掌门,但不能这么简单地报告。我们先观察几天,看看有无其他变化,然后再传讯掌玄殿。” 三日之后,果然出现新的变化。雷电之力从细小的银蛇变成了舞动的白色绸缎,但是持续时间缩短,前后两次出现的间隔约莫一刻钟左右。 炼气弟子不明所以,还以为摸清了规律,能够安全进入虚魔空间,都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但是,所有的筑基修士,包括张元敬这个见识一般的苦修道士,皆是一脸凝重。 “雷电之力如此之强,怕是结丹长老都得退避三舍,我们还要进去吗?”郭元猛最先说出了大家的顾虑。 宋元真、陈元斐、黎元凯也都纷纷出言,认为不可贸然进入虚魔空间,要先请示掌门再作决定。 雷电之力,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规律。此时一个样,彼时又是另一个样。而且,无人进入时,或许是稳定的,一旦有人从中穿过,很可能就会暴虐起来。因此,众人不愿意盲目冒险。 刘元清情知此事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和权限范围,也未武断决策,而是顺应众人之意向掌玄殿禀报。其实,门内结丹长老曾天寿、余天万已在左近,又有此地主事结丹韩天载,向他们请教,也足以作出正确的决定。但是,他毕竟受命于掌门,自然首先要向掌玄殿报告。而且,牛元礼是此地执事,他自然会向韩天载汇报,韩天载则肯定会将信息传递与两位结丹长老。 然而,掌玄殿回复的指令让他大吃一惊。武元奎只讲了一句话:即刻乘隙进入,三日内返回。 刘元清向众人传达掌门命令,几名筑基修士虽然不解其中奥秘,但既是掌门下令,又有结丹修士护佑后路,想来是有办法让他们安然返回,便没有多言。 虚魔空间,是一种兼有虚无之力和异魔出没的空间,通常是空间裂缝导致无垠虚空中的虚无之力乱入一界之中而形成。虚无之力对于修士乃是一种不可消解、不可炼化的毁灭力量,极其危险,同时,它会滋生出一种以吞噬界域本源为本性的魔物,也即修真界通常称之为异魔的魔物,乃是炼气士的天敌,极难对付。另一方面,也可能会有同一界域其他地方、甚至其他界域的蕴灵之物意外卷入,给进入其中的修士以莫大机遇。 对于低阶修士而言,进入虚魔空间是较为容易的,只需以一张低阶的持定符护住自身,向着灵力漩涡一撞,就能冲入其中。反之,若是高阶修士,简单撞入,则会引发震荡,导致空间撕裂,从而卷入未名空间,轻则失踪、重则陨落。 刘元清简单向七名筑基师兄弟和十六名炼气弟子说了持定符的使用方法和应对异变的经验,乃率先激发符箓,待得一团青气弥漫周身,便将双袖一甩,化作两道金光护住要害,随即猛力向着前方的气旋一冲,瞬间消失不见。 郭元猛拿眼斜了斜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的张元敬,咧嘴笑了笑,然后用夸张的动作激发了持定符,鼓荡衣衫,有如一尊仙佛般,大步流星地跨入气旋之中。 其余几名筑基修士,也不犹豫,依次激发符箓,以不同动作或形态撞入了虚魔空间。 此时,只余张元敬一名筑基修士。十六名炼气高阶弟子,虽都已做好准备,但既然筑基修士尚未进入,他们也不好抢先,于是都拿眼睛来瞧张元敬。他们的心中或许响起了“鼠道人”这个外号,但没有谁敢露出一丝的不敬。 张元敬看着这些装模作样的后辈,突然有些恼火,脸色不悦地低吼一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行动!要我把你们扔进去吗!” 这些炼气弟子见状,哪里不知道张元敬心中不爽,要寻他们的晦气,一个个动如脱兔,几乎在两息之间,全都消失在气旋之中。 此时,周围算是清净了,不过,张元敬的心情并未好起来。因为,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再反悔。牛元礼等几名执事,还站在山谷外看着,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正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定在盯着自己的背影,但他确乎有如芒刺背之感。 气旋带起的呼呼风声,不算很大,但在近处听来,还是有些震耳。对未知的恐惧,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神经,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无比清晰的画面蓦地闪现在脑海之中:长剑从近在咫尺之处,斩中他的后心,他痛苦倒地,死亡近在眼前,忽有一只恐怖虎妖出现,朝着偷袭之人猛然扑了过去,而对他这个气息微弱的半死之人,竟是看也不看! 张元敬摇摇头,苦涩一笑,随即捏开灵符,带着一团青气撞入那灰色气旋之中。 第4章 虚魔空间 根据张元敬以往的经验,空间类的秘地通常存在出入通道的不确定性,比如这个虚魔空间,从外看入口是固定的,但是进去后的地点却可能是随机的。因此,他并不担心被其他筑基修士知晓他是最后一个进入秘地的人。 然而,进入虚魔空间之后,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影影绰绰的黑影,他悚然一惊,正待祭出灵器进行战斗,却发现原来是刘元清一干人。就见郭元猛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而陈元斐、黎元皑、宋元真、程元珊、孙元琪五人则似笑非笑,显然,若非是怕出声会引来异魔,这几人只怕都要笑出声了。 刘元清则招招手,示意张元敬赶紧靠过去。 纯粹的虚魔空间是没有任何光线和灵气的,完全是一片黑暗和死寂。但此处的虚魔空间由于存在众多的空间裂缝,且这些裂缝是活动的,因而各处时不时有一道道光线扫过,借着这些光亮,修士尚可勉强视物。灵气也有少许,筑基后期以上境界修士仍可探出神识,只是觉察之范围与精确程度都大受影响。 刘元清传音众筑基修士:“诸位师兄师弟师妹,我刚才观察空间裂缝,缝隙极小,且甚为稳定,按照掌门之前的指点,这说明此处虚魔空间尚在衍化之初,应该还没有诞生太多异魔,且肯定是最低级的,合二三名炼气弟子即可与之相抗。此处空间甚广,为尽可能在三日之内多加探查,我们分成四组,我带一组,元猛、元真、元珊你们各带一组。异魔非雷法与火法不能灭杀,能驱则驱,无须穷追不舍。若遇强敌纠缠不放,则以雷符杀之。出发前,掌门给了我低阶上品金雷符、土雷符各四张,每一组修士金雷符、土雷符各一,金雷伏魔、土雷护身。雷符珍贵异常,如非必要,不可使用。” 说着,刘元清从储物镯中取出金色灵符、褐色灵符各三,分发给郭元猛、宋元真、程元珊三人。三人接过灵符,皆面露喜色,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一时竟忘了收存起来。 所有灵符中,雷符最强,尤为难制,在修真界极为少见。即使是低阶雷符,甫一出现,也会被修士以大价钱买走。盖因雷符攻击力极强,而且天生克制邪异之物、妖兽之类,低阶雷符可轻易击杀击伤启灵境界以下妖魔,即使对妖丹期妖魔也能短暂震慑心神。 刘元清很快分派好人手,张元敬与刘元清同组,陈元斐与郭元猛、黎元皑与宋元真、孙元琪与程元珊分别出自同一结丹长老门下,因此被编到一组。 “就以此处为起点,各选一个方向探查,若遇到难以抵挡的危险,立刻激发土雷符,固守待援。各组随时保持联络,任何情况都要及时通告,以便综合情况,防备意外。”刘元清最后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张元敬几人向着北面出发了。 异魔空间衍化之时,无上无下、无前无后、无左无右,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一片。行走在这种地方,最易迷失方向。当然,作为南域十大宗之一、万载传承不绝的玄天宗,自有对付的办法。这便是所谓的舆图术,专门教给修士在异空间中绘制舆图,只要是走过的地方,必能保证方位精准,来回无虞。对于未走过的地方,也可推测出部分。 虚魔空间甚是压抑,对修士而言,尤其如此。虽有光线闪动,但并不稳定,因而眼前的景色是不断明灭的,长久看下来,众人只觉眼中暗影跳动,反而有些疑神疑鬼。好在有刘元清这个假丹修士,各人一旦眼累,便闭住眼睛,跟在刘元清身后亦步亦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虚魔空间本如虚空一般,除偶尔被空间裂缝吸进来的东西,几乎无任何物体。有时,能够看到一些有形状有质地的东西,但尚未来得及细看,便又没入空间裂缝中消失不见。 有几次,张元敬看见一些面相不错的物品,正处在刘元清抓取的范围,但他毫无反应,任其飘散不知所踪。刘元清不时嘱咐众炼气弟子,除非是出现在身边咫尺之地,伸手即可得到的物品,对其余任何看到的物品都不要抱有贪婪之心,否则就很可能死在这里。 这倒是符合张元敬一贯的想法,他虽进到此处,但心中毫无得失之心,连武元奎让他体会何为与天争命的嘱咐也忘得一干二净,只求安安全全地返回宗门。 “那是……一件法宝!”突然,一个炼气十二层的弟子惊呼道。 “哪里……是飞剑,火红色,好强的灵力波动!”另一个炼气弟子也看到了,喊声中满是遗憾之意。 其余两名炼气弟子都转头看去,但是随着光线的转移,飞剑飘动间已然不见踪影。两人不觉露出失望之色。 刘元清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快速向前移动,同时低喝道:“不要分心,紧跟上来。” 张元敬也看清楚了那件法宝,剑身一尺三寸,上刻细密的火焰图案,组合成某种纹路,蕴藏恐怖力量。他的心砰砰地跳了几下,似有某种声音引诱他随那剑而去。正此时,刘元清低喝之声传来,他瞬间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动了贪念,连忙收摄心神,向刘元清靠拢了几步。 刘元清此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查明此虚魔空间中空间裂缝和异魔等级状况,判断其衍化程度。因此,在达至此目的前,他不会浪费一息时间在搜罗宝物上。 晦暗中的机械行走愈加枯燥,时而闪现但不能去追逐的宝物则让人心生郁闷,四名炼气弟子很快变得有些烦躁起来,相互间时不时低声抱怨几句。 刘元清充耳不闻,他的心思全部用在观察空间裂缝和寻找安全的前进路线上。 “嗯,是……”一个炼气弟子低呼一声,突然窜出三丈,向着一抹金光抓去。 “回来!”刘元清怒吼道,右手一挥,一道黑影便卷向那名炼气弟子。在那炼气弟子准确抓住那抹金光的瞬间,黑影在他腰上一缠,随即便将他带回刘元清身侧。 刘元清狠狠瞪了这名弟子一眼:“周玉明,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再有下次,驱逐离队,自生自灭!”随即抬手虚抓,将这弟子手中所得之物强行摄取过来,看也不看,径自收入袖囊之中:“擅自行动所得任何物品,皆无条件没收!” 张元敬笑着看了看这个名叫周玉明的炼气弟子,倒是有些欣赏他,无论如何,毕竟把东西给抓着了。 经此一事,原本蠢蠢欲动的炼气弟子都老实下来,一个个低垂目光,不再东张西望。 一行人埋头行路,在一道道空间裂缝中穿过,裂缝中的光线偶尔扫过他们,在远处留下短暂而闪烁的身影。 极度无聊中,过去了整整一天时间。虚魔空间中除了空间裂缝、闪动的光线和偶尔出现又倏忽消失的宝物,就是无尽的黑暗。 “大致也就这样了,我们绕一个圈,返回入口吧。”刘元清终于再次开口,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语气。 “呵呵,元清师弟,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在这里小心翼翼地走了不下千里,景色千篇一律,要不是那些闪来闪去的光线,总是变幻方位,我还以为遇到凡俗间所谓的‘鬼打墙’,一直在原地瞎转呢!”张元敬闻言也是心中一松,随即开了个玩笑。 刘元清微微一笑:“虚魔空间嘛,看宗门典籍,大部分就是这个样子。我们还算是比较幸运,没有遇到什么异魔,否则这一趟只怕没有这般轻松了。” 张元敬看向四周,伸手随意指了指,说道:“刘师弟,若是这里出现宝物,取还是不取?” 刘元清迟疑片刻,方才沉声说道:“安全第一,在避开空间裂缝的情况下,可以就近去摄取宝物。但是,不可采取任何冒险举措。虚魔空间,危险随时都可能出现!” 四名炼气弟子闻言一振,眼眸在黑暗中闪动渴望的光芒。 然而,极其吊诡的是,返回的路线上,竟然连一片纸都不曾见着。所有的空间裂缝都干干净净,除了偶尔闪动的光线,什么都没有。 刘元清先是觉得有些诧异,尔后有些好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感觉到不对劲,猛地回想起宗门典籍中讲到的一种情况,连忙回头对四名神情沮丧的炼气弟子低喝道:“你们四个,速结玄武剑阵,李秉义据头位,周玉明、胡极霖、莫建成分据左前足、右后足、中尾之位,全力防御!张师兄——” 话音未落,突变即生。黑暗中,涌出几团如墨水一般的云,飘得极快,在几人尚未有所反应之前,已经冲到跟前。 张元敬只觉毛骨悚然,如同被一只猛兽用双爪搭在肩背上一般,浑身颤抖,呆立当场。倒是四名炼气弟子,毕竟是从玄天宗十年一次的大比中挑选出来的善战之辈,及时克制了恐惧之心,勉力按照刘元清的布置去走位结阵。 最先作出应对的当然是假丹修士刘元清,他的上品灵器——一柄名为火麒麟的飞剑,如同一道雷火,自上而下直击左侧的三团黑云,同时,手中金雷符已在瞬间激发,一道强力的雷光轰向右侧的五团黑云。 黑云速度极快,火麒麟的攻击全部落空,但也逼得三团黑云退到三丈开外。金雷符的攻击却是瞬息万里、强横无比,根本没有给那五团黑云任何机会,只听“噼啪”声响,电光贯通五团黑云,顷刻间将之烧得连渣滓都不剩。 左侧躲过火攻的三团黑云,当即被金雷之威震慑住,呆立当场,不敢动弹。 趁此机会,刘元清轻叱一声,手中法诀变换,引动火麒麟在空中兜了个半圆,摇曳火焰,急速斩下,将一团黑云劈成两团,化作灰烬。剩余两团黑云,一团反应较快,迅速后撤。另一团,则被火麒麟强行截住。刘元清手中法诀却缓了下来,眼中闪过一道厉芒,低声命令四名炼气弟子上去困敌。 张元敬此时也是回过神来,将惯用的灵器玄晶大斧紧紧抓在手上。 “元敬师兄你代替李秉义立龟首之位,李秉义去右前足之位,其余不变,速行!”刘元清一边与那团被截下的黑云缠斗,一边更改布置。 张元敬此时也克制了恐惧之心,祭起大斧,一个轻跃,落在了那黑云身后,挡住了其逃跑的路线。 四名炼气弟子见被称为“鼠道人”的张元敬如此勇猛,顿时振奋起来,比着张元敬的位置,各自站住方位,将宗门低级剑阵玄武剑阵布成。 至此,刘元清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放缓攻击,轻跨两步,立到张元敬侧后方,为之援护,同时竭力张开神识,警惕地观察四周,以防异魔突袭。 玄天宗的低级剑阵是专为炼气弟子创制的,分防御阵玄武剑阵和攻击阵青龙剑阵,玄天弟子凡修为在炼气十层以上,没有不会这两种剑阵的。 张元敬这个筑基修士,领着四个炼气十二层以上弟子布下玄武剑阵,对付一团黑云,甚为轻松。 这时,他才有心情集中精神,仔细去打量这黑云。说是黑云,只是仓促之下的一种模糊表象,实则是形似云彩、浑身漆黑的某种生物,但没有眼鼻口等器官,完全就是一团黑魆魆的东西。尤为诡异的是,此物浑身布满小孔,空间裂缝中逸出的光线偶尔照到其身,也被完全吸收,而未产生任何反射。因此,在黑暗之中,想要清楚捕捉它的位置,极为困难。 “这是衍生之初的异魔,实力相当于炼气十三层,但凭着天赋能力,一般炼气弟子绝非它的对手。”刘元清神色严峻,只稍稍瞥了这团黑云几眼,又看向四周。他的火麒麟高悬黑云头顶,不再出击。 “我们就这么困住它?难道要活捉?”张元敬疑惑地问道。 “先拿它当诱饵,看有没有其它异魔过来。至于活捉,那是不可能的,我事先也没有准备相应的灵符和玉盒。”刘元清答道。 张元敬有些吃惊:“当诱饵?如果那只逃走的异魔引来很多异魔,我们可对付不了。” “无妨,我们还有一张土雷符,可以固守待援。”刘元清淡淡说道。 “固守待援?”张元敬暗道一声麻烦,却不好当面质疑。 虚空异魔这种东西,诡异难测,在黑暗中无形也无声,没有万全的准备或碾压的实力,最好还是躲得远远的。万一来几只有筑基实力的异魔,刘元清或可自保,他们几个都得完蛋。 第5章 大战异魔 半个时辰后,刘元清突然长眉一挑,长啸一声,旋即左手一扬,一枚闪着蓝光的灵符急速升空,发出尖利刺耳的响声,至百丈高空后猛然爆裂开来,“嘭”的一声巨响,五色光线散射,在沉沉的黑暗中形成一朵光彩夺目的绚烂之花。 “五色光符!” 张元敬几人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这是玄天弟子遇险时的最高级别集结信号,通常只有掌门和极少数结丹长老可以使用。见此信号,凡玄天弟子,必须第一时间无条件地赶往集结地点。 张元敬转头看向身后,除了浓郁至极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刘元清手中法诀变动,悬空的火麒麟,带着一团火红如花的烈焰,猛地朝着玄武剑阵中的异魔斩下。异魔生出畏惧,试图凭借鬼魅般的身法躲开火麒麟。然而,玄武剑阵空间有限,四面受阻,随即被张元敬一斧头劈得翻滚。与此同时,火光艳艳的飞剑杀至,结结实实斩在其身中位置,只听“噗”的一声,此魔直接消散。 “是,是有大群异魔靠近吗?”张元敬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咦,居然停下了,这些邪魅之物,灵智已如此之高?”刘元清刚要回答张元敬的话,却突然有些意外地轻呼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他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急促说道,“有大批异魔接近,速速跟我奔向入口处,我已经通知其余三队,他们正在赶来。行走途中,必须保持阵型!走!” 说罢,不待张元敬几人回应,当即转身飞遁。张元敬茫然之中,虽有疑问,却不好多说,连忙加速跟上刘元清,稀里糊涂开始奔逃。四名炼气弟子也都不笨,想到了某种可能,但他们更不敢出言质疑。 于是,原本一直小心翼翼穿行于黑暗中的队伍,顿时变得大胆起来,竟然踩着飞行剑器,以极快的速度,擦着一道道空间裂缝,仓皇遁行,情势似乎一下子变得异常凶险。 “跟过来了,但没有要攻击的意图。大家沉住气,看好脚下的路,千万不要分心,每一步都踏准了。”刘元清沉着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兴奋,颇有些期待的意味。 张元敬暗骂一声,立刻明白了刘元清的打算,不觉心中感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刘元清在宗中一贯以稳重形象示人,越是小事越谨慎,没想到骨子里也有胆大妄为的一面!难道,能够有所成就的修士,都会有这么一点儿疯狂的特质? 几人一路狂奔,错过了几件从空间裂缝中飘出的物品,虽不一定是宝物,但几名炼气弟子心中还是把刘元清骂了个狗血喷头。 然而,跑至距离入口百多里处的一地时,所有的不满都转化成恐惧。一大片墨色云彩团团将他们围住,近处清晰可见是一只只异魔,相互挤在一起,延伸到远处,则连成一片,没入无尽黑暗之中,有如一支看不见尾部的大军一般。 刘元清即使有所准备,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影影绰绰的异魔,不下数百只。不过,幸运的是,尚未出现筑基境界以上的异魔。他当即立断,激发了低阶上品土雷符,一道浅黄色的光波出现在六人脚下,然后缓缓旋转起来。 原本压迫上来的异魔,对这黄色光波十分畏惧,立时如潮水般退了下来,直至十余丈开外,发现这光波没有主动攻击它们,方才停住。 “元清师弟,郭师弟、宋师弟、程师妹他们能找到我们吗?”张元敬心中涌起绝望,把其余三队人当成救命稻草,但是,从内心深处而言,他明白即使这些人都集结过来,也无脱身之希望。 “当然能,我有办法给他们指路。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这里的异魔超乎寻常的多,他们……嗯,也被异魔困住了。”刘元清迟疑片刻,还是直接说出了实情。 从分头行进之后,他便通过传音灵玉与其余三队保持即时联络。其余三队的遭遇,与他这一队相差不多,深入虚魔空间时没有看到异魔,返回时则有异魔出来阻拦。有所不同的是,其余三队遇到的异魔较少,只有十只左右,因此他们边战斗边撤退,已经靠近入口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可能让他们过来支援。 “此地怎会有如此多的异魔!”张元敬恍惚间,觉得眼前或许只是一种幻象,只是异魔一种天赋能力造成的幻象。 “确实不同寻常。”刘元清不是很清楚张元敬的话中之意,便随口接了一句,“就算真有这么多异魔,也不应当如此集中才是。有没有高阶异魔在其中指挥?” “真有这般多的异魔,为何没有诞生筑基境界的异魔来?这是不是异魔弄出来的幻象?”张元敬把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幻象?我也不知道,或许有这个可能。”刘元清一愣,倒是认真思考起来,“从宗门典籍的记载看,异魔确实有惑人五感、制造幻象的能力,但好像最少要有结丹境界才能施展。” “结丹境界?”张元敬和四名炼气弟子都是猛地一惊,旋即转头看向四周。 “不用担心,如果真有结丹境界的异魔,这低阶土雷符根本就护不住我们。”刘元清老神在在地说道。 他突然笑了笑:“元敬师兄,你这下倒是提醒了我。这些异魔肯定没有足够的实力,否则,不论是数量足够多,还是有更高阶的存在,都早应向我们出手,而不是一路跟随、缓缓逼近。所以,其中肯定是有玄机的,我们尚未断绝存活之路。” “元清师弟,你的意思是说,这真是幻象?那到底有多少异魔?我们能对付得了吗?”张元敬心中涌起些许希望,连忙追问道。 “我也看不出来,但可以试一试。”刘元清盯着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异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试一试?怎么试?”张元敬逐渐冷静下来,猜度刘元清话中之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身后的四个炼气弟子几眼。 李秉义、周玉明、胡极霖、莫建成都是聪明人,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但都不敢吭声,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刘元清不禁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张元敬并非是要让四人去当炮灰,而是担心他会这么做。他也曾听说过,张元敬在炼气中阶时,曾在一次秘境探险中,被高阶弟子强为前驱,差点死于非命,因而对此向来敏感且反感。 “这次入虚魔空间,武掌门料敌从宽,不仅给了低阶雷符,还给了中阶雷符。这些异魔云集,而且还使出鬼蜮伎俩,正好试一试这中阶金雷符之威!”刘元清笑着说道。 “中阶雷符!”张元敬顿时喜上眉梢,只觉是绝地重生,看到了逃命的可能,“掌门师兄还真是考虑周全,爱护门人,连中阶雷符都舍得给出来。” 中阶雷符对于结丹修士来说,都算得上是很强的杀手锏。用于对付一些不过炼气境界的异魔,可说是十分浪费了。 刘元清顺着张元敬的话夸赞了武元奎几句,然后说道:“元敬师兄,还有你们几个,待我激发中阶金雷符后,若是破去了眼前的幻象,显出了异魔真身,不要管异魔是多是少,不要犹豫,冲上去全力攻击,一定要趁着异魔被雷击震慑之时,多伤几只,或者多拖住几只,待我来以火法灭杀!” 随即,刘元清对几人冲出去后,如何排出青龙剑阵、如何合力攻击、在异魔反击时如何应对,又作出细致安排。 再三嘱咐后,他这才取出一枚一寸大小、形如太极、布满金纹的符箓,放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抚,符箓上下微微跳动,其中似有天雷轰鸣之音。他伸出右手两指,催动灵力,在雷符上用力一抹,雷符犹如离弦之箭,极速飞射出去,瞬间带起一缕金光,旋即雷声大作,待金光没入异魔群中,“轰隆”一声巨响,万道金光从墨色中迸出,原本影影绰绰的墨色云团顿时变得四分五裂,一只只异魔在原地颤抖,却不敢乱窜。 “出击!”刘元清一声厉吼,自己率先冲出土雷符护佑范围,向着异魔最集中的位置冲了过去,火麒麟飞在半空,烈焰腾腾,带着呼啸之声,斩向某只异魔。 张元敬作为青龙剑阵的龙首,操控着他的玄晶大斧,倾尽法力,朝着距离最近的一只异魔劈了过去。四名炼气弟子,一字排开,跟在他的身后,合力攻向另一只异魔。 金光破灭,雷电宛如游龙,在黑云中摇头摆尾,将一只只异魔轰成灰烬。随着异魔的极速减少,黑云终于完全破碎,一只体型硕大的异魔显出轮廓来。 刘元清惊呼:“结丹境界异魔!”他正待取出另一枚中阶金雷符,随即发现那异魔居然一动不动,不似活物。 “难怪!是一只结丹境界异魔的尸体!原来如此!” 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原来是一群低级异魔,利用从空间裂缝中意外飘进来的结丹境界异魔尸体,制造出了上数百异魔围困的幻象。正因为并无真正的结丹异魔,所以这幻象仅止于欺骗感官,而不能真正魅惑修士心智。 刘元清暗叹一声侥幸,手上却是不曾停歇,几乎是一剑一个,两息之间,已斩灭不下十只异魔。 这时,有的异魔从震慑中恢复过来,向远处逃窜而去。刘元清并不理会,只是尽量去寻那些不曾动弹的异魔杀戮。 快意之间,忽然,一团黑影从旁扑了过来。刘元清早有防备,撤身后退,火麒麟烈焰狂飙,结结实实斩在黑影之上,将之击飞。 然而,这黑影在空中一个盘旋,再次扑向刘元清。刘元清一边后退,一边仔细观察,方才发现这黑影比其余异魔要大上两圈,颜色更加幽深。 “咦,是一只筑基境界的异魔,应该是刚进化没多久的。”刘元清再次击飞异魔,同时旁移数十步,渐渐靠近了张元敬五人所布青龙剑阵。他要借助剑阵之力,尽快将之击杀,以防生出变端。 刘元清站到张元敬右前方,出剑将张元敬正在攻击的异魔斩杀,同时说道:“元敬师兄,我作龙首,你为颈,你集合众力防御那只筑基境界异魔攻击。” 张元敬自从知道武元奎早作安排,给刘元清准备了中阶雷符后,心中便完全安定下来,恢复了从容。此时一见刘元清的站位,当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调整阵型,将青龙剑阵的龙首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则与四名炼气弟子立在龙身龙尾,抵御那只筑基境界异魔和另外几只清醒过来的炼气境界异魔的攻击。 他的玄晶大斧是筑基后,武元奎根据其功法特点,以中品玄铁石和黄晶玉炼制而成的。斧身厚重,韧性十足,以防御为主,也开锋锐,防中可攻,施展起来,势大力沉。大斧起速甚慢,转旋迟钝,非出人意料,通常难以击中对手。故主要用于防御。此斧能激发的招法也就四个,防御的名“斧盾”,攻击的名“劈山”“决荡”,攻防一体的名“拦锤”,都是直来直去的简单招式。几十年来,张元敬对此四招早已运用自如,特别是防御常用的斧盾、拦锤更是纯熟无比。 刘元清正是要用他所长,专为防御,而自己则可放开手脚,全力进攻。几息之间,刘元清的火麒麟已经斩中筑基异魔十余次,异魔渐感不支,又无法突破张元敬等人的防御,便想要召唤更多的炼气异魔前来协助。 但是,从震慑中恢复过来的异魔,都本能地畏惧这一片雷击区域,迅速逃离了此地,只有不到十只异魔,在筑基异魔的召唤下,发起对几人的围攻。 初生的异魔,有天赋的速度、隐匿和噬魂之能,尤其噬魂之能,最令修士心惊胆寒。但是,只要不让其靠近,此魔便无有威胁。到了筑基之境,异魔的实力就趋于全面,既有速度,又有魔攻,还有以声音迷惑人心之能。 久攻不下,筑基境界异魔最先使出的绝招,就是蛊惑之力。只听一股幽幽的声音从寂寥的黑暗中传来,一开始尚是萧索之意,随之转为柔和,如同亲人呼唤游子,几息之后,又带有魅惑之音,好似帐中美人隔纱舞动。 张元敬几人只觉口干舌燥,操控法器、灵器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唯有刘元清眼神清亮,丝毫不曾受到影响,他低喝一声,犹如炸雷响彻张元敬五人识海,几人浑身一颤,冷汗湿衫,完全清醒过来。 此时,那声音又是悄然一变,由柔媚而激越,一派昂扬向上、意气风发,好似修士厚积薄发、连连突破,一朝跃入新境界,实力强横、雄视四方,一扫宿敌、唯我独尊。 张元敬几人行止如常,巨斧和飞剑全力御敌,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反观刘元清,则眼中光色变幻,一股热流遍及全身毛孔,说不出的舒爽,浑身上下肌肉就要放松下来。显然,这是筑基异魔专门针对他而发出的魅惑之音。 突然,刘元清脸色涌上一股血红,眼中光色褪去,变得异常清醒。 他低声詈骂一句:“雕虫小技,也敢放肆!”手中却是取出一枚低阶上品金雷符,甩手一扔,“刺啦”一声,雷光凌厉劈过,将那犹自专心施展魅惑之音的筑基异魔,轰得全身冒火,仓皇逃窜。然而,这金雷所生之火,却如跗骨之疽,无论这异魔逃得多远,不将其一身邪异之力烧得一干二净,不会熄止。 靠近雷火区域的异魔再次被震慑,刘元清从容操控飞剑,逐一斩灭。其余异魔,则如惊弓之鸟,四下逃窜,很快不见踪影。 第6章 锁灵甲 张元敬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他只觉很累,说不出的倦怠,不像四名炼气弟子那样,还有一种获胜的喜悦。 “元敬师兄,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得去支援其余三队。”刘元清看着四散不见的异魔,轻轻叹了一口气,若非事态紧急,他还真想抓一只异魔,看能否带出去。 “他们遭遇多少异魔?”张元敬有气无力地问道。 “都不算多,最多的是元真师弟那一队,十一只吧,他用金雷符灭杀五只,正与另外六只鏖战,形势还算不错,估计能自行突围而出。程师妹那队的情况也差不多。”刘元清捏了捏头皮,继续说道,“关键是元猛那队,比较危险。哎,边走边说吧。” 郭元猛向来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但一旦放松起来,就真成一个粗人。他带队行进之初,尚能小心谨慎,不贪恋空间裂缝飘来的宝物。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感到无聊,又觉没有危险,便把心思用到搜罗宝物之上。 他运气也是真好,没多久就得了一大块炼制法宝的主材五彩灵金,顿时心花怒放,也把全队人的心思给挑起来了,大家一路寻觅,都得了一些天材地宝,算是有所收获。然而,好景不长,在一处空间裂缝附近,一个炼气弟子光顾着去抓拿从裂缝中飞出的一块黑色石头,却没留意脚下还有一条细小的空间裂缝,虽是微不可察,但被他一接触,立刻成了漩涡,产生一股巨大吸力,将其绞了进去,整个人眼看着变成一堆碎肉不见踪影。 这次事故让几人变得小心了些,但也没有真正收敛,仍旧是东一个、西一个,一团散乱。因此,当异魔来袭时,包括郭元猛、陈元斐两个筑基修士在内,都是手忙脚乱,错漏百出。两名炼气弟子当场被异魔扑上身噬了魂,陈元斐重伤,被异魔咬去一只胳膊。郭元猛还算反应较快,及时激发低阶金雷符,轰杀三只异魔,并趁机斩杀两只,这才得以脱身。剩余的三人,一路狂奔,在距离入口处五十里左右的地方被九只异魔团团围住,靠着低阶土雷符勉力维持,但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这异魔,一般的攻击几乎无用,也就是雷与火能彻底灭杀。元清师弟,我们这些人,除了你是火功法,其余跟雷火都不相干。你有把握吗?还有多少雷符?”张元敬虽要顾全同门之义,但对于冒着陨落危险去救郭元猛,还是有所抵触。 “张师兄放心,雷符还有几张,救出他们三人肯定没有问题。”刘元清胸有成竹,沉声说道,“我们全力完成掌门嘱托,调查此中情形,也没来得及搜罗些宝物。待救出郭师兄,自要向他讨要些,也算是抵充雷符的消耗吧。” 张元敬心道,难道我还稀罕他那点东西。遂不再吭声。 刘元清祭起火麒麟,连斩数十剑,将那结丹异魔尸体毁去,然后领着其余五人,向着入口处偏左的方向,急速而行。六人身影在漆黑的虚空中不断闪现。 郭元猛三人逃遁之时,路线有所偏差,好在不是太多。依靠他们去时绘制的舆图,以及传音联络,刘元清等人用了两个时辰终于赶到他们被围之地。 此时,土雷符之力颇为微弱,已经行将耗尽。异魔蠢蠢欲动,随时可能一拥而上。 郭元猛狼狈至极,蓝色道袍卷在一起,露出白色中衣,头上的发髻也乱作一团,散落在肩。显然,他一直经历高强度的对战,根本无暇整理仪容。 看见匆匆赶来的刘元清几人,他差点热泪盈眶。自陈元斐重伤之后,他便承受巨大压力,一方面是时刻面对死亡的威胁,能否脱险,尚是未知;另一方面又为陈元斐的伤势忧心,不知该如何向师傅解天威交代。陈元斐是解天威最看重的弟子。 炼气境界的异魔开了灵智,但不算高。发现有修士来援,它们当即采取了分兵战术,但只是简单分成两拨,六只阻拦,三只围困。 刘元清见异魔应对失误,当即领着张元敬几人,排着青龙剑阵,也不纠缠,自己作前锋,张元敬五人防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当中两魔,由此穿凿而过,直杀围困郭元猛等人的三只异魔。 其余四只异魔从后追来,却被擅长土属性功法的张元敬和四名炼气弟子阻住。刘元清借着突袭的机会,又斩杀一只围困郭元猛三人的异魔,顺势将他们接入阵中。 剩余的六只异魔茫然失措,有两只干脆转头逃窜。 刘元清乘势冲杀,又将犹豫之中的异魔斩灭一只,其余的异魔旋即胆寒而逃。 望着没入黑暗中的异魔,刘元清只觉畅快淋漓,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 张元敬转头去打量郭元猛,忍不住咧嘴一笑。然而,看到陈元斐的惨状,心中又不觉泛起丝丝恐惧,顿时没了嘲笑的心思。 郭元猛站到刘元清身边,长舒了一口气,躬身说道:“元清师兄救命之恩,元猛感激涕零!要不是师兄仗义相救,我们三个肯定要死于异魔之口!” 刘元清看他一眼,指着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陈元斐道:“陈师弟伤势如何?” 郭元猛低下头,小声说道:“没有性命危险。” “陈师弟天纵之才,可惜了啊!”刘元清深深一叹,多少有些责备之意。 修道者,气为资、神为本、身为桥,无桥则不能以气炼神,仙道断矣。陈元斐再是天资聪颖、名师高门,若无奇丹妙药补全肉身,终身难望结丹之境。 陈元斐闻言,无助地看了刘元清一眼,勉强开口说道:“多谢师兄前来解救,小弟,小弟不胜感激!” 刘元清本欲安慰陈元斐几句,转念一想,终不过是些苍白言辞,不说也罢。遂指了两名炼气弟子搀扶陈元斐,说道:“此非久留之地,先去入口之处吧。宋师弟、程师妹都已等在那里。” 返回途中,张元敬心中始终颇感压抑。 修行之人,在逆天路上争一线之机,危险与机会并存。若不能承受压力、战胜恐惧,心境便不能提升,修为自然进展缓慢,破境更是艰难。 到得入口处,宋元真、程元珊两队人正以玄武剑阵严阵以待。宋元真这队尚好,除了两名炼气弟子受伤外,倒没有折损人手。程元珊一队则少了一名炼气弟子。 大家虽有收获,但损失也不算小,因此气氛有些沉重,相互间简单问候几句,便不再多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牛元礼的传音。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间传来讯息,入口处雷电之力暂歇,可安全退出。于是,刘元清、宋元真、程元珊三人断后,其余各人鱼贯而出。刘元清身携雷符,最后一个退出。 刘元清出来后,便联系两位结丹长老,但长时间无有回应。牛元礼联系韩天载亦是如此。等候了两天,刘元清才收到余天万的回信,让他们先行返回宗门,向武掌门当面汇报。刘元清情知有大事发生,不便多问,遂带着众人启程转回山门。 经过十几日跋涉,众人顺利回到天阙山中。刘元清单独叫住张元敬,说道:“元敬师兄,在虚魔空间前去救援郭师弟时,我本待向他要几件宝物作为犒赏,但见到他们的惨状,碍于同门的情面,实在不好开口。后来,我想起队中有个炼气弟子擅自行动,得了一枚储物镯,便打开看了看,还真有好东西,尤其是一件灵器,正适合元敬师兄所用!” 说着,刘元清一摸储物镯,一件轻薄的黑色甲衣便出现在手中。 “师兄看好了,这个叫锁灵甲,别的用处没有,只有一个特别奇异的功用,那就是帮助修士稳定全身经脉和灵力。任你身体里灵力如何暴虐,这宝贝都能给你锁得死死的。” “锁灵甲?”张元敬有些吃惊地问道,“专锁暴虐的灵力?这……这真是从那个储物镯中发现的?” “当然。”刘元清笑道,“若是师弟我原来有这东西,上次在掌玄殿就拿出来给师兄了,岂能拖到今天。” 也难怪张元敬有所怀疑。此前,宋元真突然拿出一颗金鳞果,修士可服之,但不能压住灵力暴虐。没过一个月,刘元清又突然拿出一件锁灵甲,说是可以锁住暴虐的灵力。这实在过于巧合。 张元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东西真是来得太及时了。本来无功不受禄,但我确实需要,只好厚着脸皮先拿着一用,将来再还给师弟你。” 刘元清摆摆手道:“左右不过一件灵器,虽也算是顶尖之物,毕竟只适合筑基期以下使用。师兄你且拿着吧。” 张元敬还要再说,刘元清指了指真一峰的方向,说了句“我还要去面见掌门师兄”,便告辞离去。 锁灵甲若如刘元清所说,那必是难得一见的上乘灵器。此物虽不能用于斗法,但对修士闭关修行好处极大。哪个修士不是一闭关就数年、十数年,结丹修士更是能闭关几十年。这么长时间的修炼,为了防止心浮气躁、心神不稳,大多数修士都是小心翼翼地运功、行气,修为进境自然快不起来。而有这锁灵甲的保护,就无须过于担心法力运行失序,修行时无疑可以更加勇猛精进。 张元敬紧紧抓住这轻若绸缎的甲衣,不禁思绪万千,心潮涌动。 第7章 冲关 一转眼,五年过去了。 自刘元清带队探查虚魔空间后,玄天宗高层很快作出决断,派出结丹后期修士,以某种珍贵的雷符,对旧时的封印进行了修补,将虚魔空间死死困住,减缓其继续衍化的速度。同时,派出数名结丹和多名筑基执事,驻在舒弥山中,日夜不间断地对封印处情况进行监测,同时防备别有用心之人的破坏。 五年前,张元敬既得金鳞果,又得锁灵甲,对于突破小境界倒是多了几分信心。不过,他没有马上服食金鳞果。那枚小小的金色果子,一旦服下,可能就是天人永隔。要下这个决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前辈高人曾说,在突破生死关时,为了获得平静的心态,可以选择外出游历,感受天道地道人道,万一运气好,说不定机缘巧合就成功破开瓶颈。 但是,这显然不适合他。他已经一百八十五岁,距离大限不过十几年。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到寿数大劫压在心头。这种情况下,外出游历,只会让他胡思乱想、心神劳瘁。因此,他做了一件往常最习惯做的事,闭关。他向来心思笨拙,于修炼上固然悟性不高,但在长期闭关上,却有独特优势,几乎不必担心走火入魔。 这一闭关,就是五年。 五年中,他将刘元清赠予的那枚黄精果炼化,土灵力更为精纯,主修的黄龙凝气诀进阶至第七层,修为达到筑基初期大成之境。然而,突破之机,毫无征兆。 这日,张元敬出得洞府,驾飞剑直趋真一峰涵灵殿。迎出来的却是一位熟人,长他几岁的筑基修士林元苍。 “呀,元苍师兄?是你啊!”张元敬看清楚来人,不禁大为吃惊,旋即又泛起浓浓的喜悦。 “很奇怪吧,为何我这个老朽会在此地!”林元苍哈哈大笑,既有老友久别相逢的高兴,也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得意。 “你的容貌,变年轻了很多啊,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吗?”张元敬猛地发现他皮肤红润,白发返黑,远不像自己这般衰老。 “老兄弟啊,前年我终于突破瓶颈,进阶筑基中期了!”林元苍笑容不减,欣喜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真是恭喜师兄了!”张元敬恍然觉悟,随即也笑起来,连声道喜,内心里却又说不出的羡慕。 林元苍连道“侥幸,侥幸”,嘴角的得意却越绽越大。 两人说了几句,张元敬不解地问道:“元苍师兄,你是在这里当执事吗?李正风那小子去哪了?你既突破,何以不抓紧时间修炼,或去寻觅天材地宝,却来这里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这可是掌门亲自下的调令,说是需要一个老成执重的筑基修士帮他统揽日常事务,恰好我刚突破境界不久,无须长期闭关,因而就选中了我。我只是跟着掌门做事而已,不是这里的执事。李正风还在此地,是我看到你来了,替他出来迎你的!”林元苍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师兄被委以重任,以后可要记得关照我啊!”张元敬笑着说道。 林元苍嘻嘻一笑:“你有掌门当靠山,还需我照顾什么!倒是我在掌门身边当差,责任重大,你得多替我美言才是!” “哈哈,那是当然,我不帮元苍师兄,还帮谁!”张元敬与他开了一句玩笑,随即问道,“掌门师兄可在,我想去拜见他。” “师弟没有用传音灵玉提前询问吗?”林元苍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掌门都没在山门。” “哦,我也就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掌门在不在,要是在殿中,就去说说话。”张元敬强忍失望之情,装作不在意地说道。 林元苍笑道:“也就是元敬师弟你,可以随时觐见掌门。若有要紧的事,传音过去也是可以的。” 张元敬摇摇头:“这却是不必。倒是师兄进阶,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不知哪日休沐,我,还有元臧、元伟、元熹几个老家伙,给你摆宴庆祝一下?” 林元苍听得此话,神色渐渐变得暗淡起来,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弟是刚出关吧。两年前,我和元臧、元伟两个老伙计相约一起冲关,死则万事皆休,生则继续逍遥。本来还要叫上你的,只是你一直闭关,也不知道哪天会醒转,只好作罢。冲关的结果,我算是命大,又捡了二十年的寿元,元臧、元伟两个老家伙走火入魔、当场陨落。至于元熹师弟,毕竟要年轻十来岁,听说几年前便外出寻找机缘去了。” 林元苍、赵元臧、伍元伟、王元熹,再加一个陆元通,是张元敬最为相熟的几个修士。他们年岁相差不大,资质虽有好有坏,但都是在寿元将尽时突破的筑基,因而在宗内不被看好,被安置在竞渡峰。几人洞府相距不远,几十年下来,倒也熟悉起来。尤其是他们一如所料,修为长期停滞在筑基初期,常被更年轻更有前途的筑基甚至炼气弟子嘲笑,相互间倒是有了很多共同语言,经常切磋闲聊,感情与日俱增,渐渐成了无话不说的老朋友。 近二十年来,除了陆元通在一次意外中陨落外,其余五人都缩在竞渡峰,不问事务,苟延残喘。 “哎,争渡争渡,怎知前路!”张元敬悲从中来,无以排遣,不觉将当年几人以竞渡峰名自嘲的话说了出来。凡人天生百年,无论惊天动地还是蝇营狗苟,终究不过一抔黄土。修士逆天续命,所为者何?长生不死,还是凌驾众生?为了延寿,为了变强,日复一日的苦修,这就是修真的意义么? 林元苍一时也陷入回忆,沉默不语。 “哟,这不是元敬师兄吗!出关了呀!修为突破了吗?”两人正自感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张元敬从沉思中惊觉,回首看去,却是老对头郭元猛。这家伙一改五年前从虚魔空间回来时的灰头土脸,又恢复了往日的趾高气昂。 “哦,郭师弟啊,来找掌门吗?”他淡淡地答了一句,却没有说修为的问题。 “师兄,那枚金鳞果,看来你还没有服用啊,否则不至于这般老朽。哎,不要再拖了,没几年寿元了。这种事,该下决心就要下,迟了就晚了。”郭元猛阴阳怪气地说了两句,突然凑近张元敬身边,上下认真观察起来,“老实说,师兄你似乎有进入‘漏身’的迹象了。” 筑基修士寿元充足时,因有灵力护身,乃“不漏金身”,可禁锢住生命元气,阻止其流失。一旦寿元不足,“不漏金身”便无法维持,生命元气则慢慢流失,此即“漏身”。修士一旦进入“漏身”,根基就开始朽坏,此时再想突破,几无可能。 “呃,这个,郭师弟可不要乱说,元敬师弟寿元尚足,哪能就进入‘漏身’?”林元苍干咳一声,连忙说道。 “怎么不是?林师兄,在这个事上,咱们可得实话实说啊,否则就是害了元敬师兄。”郭元猛夸张地叫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张元敬脸上的几处灰色斑点,“你看看,这是什么?‘气竭斑’吧!” 张元敬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脸庞,有些茫然地看向林元苍。 “这个……郭师弟啊,‘气竭斑’是‘气竭斑’,寿元少于十分之一的修士,都会出现‘气竭斑’,这距离‘漏身’还早着呢,你就不要危言耸听了。”林元苍跟张元敬一样,非常厌恶此人,但他现在是掌门身边的执事,不能随意表露情绪,只好压着火气说话。 “是是是,林师兄说得对,不过,说‘气竭斑’是进入‘漏身’的征兆,也没错啊。再说了,张师兄年岁摆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进入‘漏身’了。我也是好心提醒一下,要冲关,还是要趁早啊。要是等根基坏了,哪里还有什么机会。金鳞果那么烈的药性,完好的根基都不一定撑得住,何况是朽化的根基呢?”郭元猛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很是认真地说道。 林元苍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对张元敬道:“元敬师弟,郭师弟是掌门嘱我唤来的,有些事需要当面交代,你若想见掌门,不如先传音说好了,约个时间再来。我听郭师弟的话,你是要服用烈性灵果冲关,若真是那样,确实要趁着根基尚未开始朽化前尝试,成功几率更高些。” 说罢,他便与张元敬告辞,带着郭元猛去殿中说话。 张元敬怅然若失地站在涵灵殿外的长道上。两侧的丹枫翠竹碧绿如玉,玉兰木槿芳香怡人,时有鸟儿啾啾之声。 寿数大劫是压在张元敬心头的一块巨石,从二十年前就已是如此。有时他会想,如果自己是一个凡人,或许反而没有这么多烦恼。凡人无力改天,当死亡来临时,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平静死去。修士却不一样,眼见长生之路摆在眼前,却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无以为继,中途倒下,怎能甘心!无限的忧愁,正是这样产生的啊。 筑基初期的修士,灵气充盈、性命双修,寿命可至二百余岁。此后,每升一个小境界,寿数可增加二十余年左右,筑基后期修士可活到二百四十余岁。如果能突破至结丹,铸就金丹、梳理肉身,则寿命大涨,可至六百岁。若能修至元婴境,寿可达一千二百岁以上,可谓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了。 张元敬不止一次幻想自己成为像齐天相那样的元婴真人,鹤发童颜、仙风飘逸,挥手之间,山河移位、天地变色。正因前路上有这样的境界、这样的力量,他才能坚持到今天,才始终抱有一丝希望,不愿放弃。 良久,张元敬长舒一口气,驾起飞剑升空,向着西北方的竞渡峰飞去。 群山之间,雾霭沉沉。已是日暮之时。天空中,时不时有剑光闪过,那是筑基修士的飞剑。这些人远远看到张元敬,有的点头致意,有的若无其事避开,也有的会笑着问候两句,不一而足。 初夏时节的天气,凉风习习,略有寒意。内门三十六峰,灵气氤氲,层峦叠嶂间,颇多胜景,其中又不知孕育了多少天地灵物。玄天宗将山门立于此处,得天独厚,近两万年来英才辈出,威名传遍南域。如此传承,如此圣地,岂可辜负! 张元敬回到洞府,开始闭关打坐,调理身心。时光飞逝,又是两年过去。他经历多次天人交战,在煎熬中度过无数日日夜夜,终于放下那与生俱来、挥之不去的畏惧,蓄积出一往无前的心气,穿上锁灵甲,拿出金鳞果猛地一把塞到嘴里。未等咀嚼,这异果就化作一股炙热水浆流入腹中。 数息之后,一股狂暴之力从丹田升起,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远超想象的痛楚四下袭来,张元敬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如果洞府中还有其他人,就会看到张元敬全身红肿,胸腹间各处有狂暴气流冲击穴脉,形成一个个鸡蛋大小的肉囊。他剧烈的抽搐,口中不时有鲜红的血水喷出。锁灵甲死死束住灵力的肆虐,将之禁锢在他的肉身之内,避免了爆体而亡的危险。即使如此,他的状态也极其危险,随时有经脉破碎、灵力逆乱、内脏震爆之险。 然而,张元敬已经昏迷,一切只看天命。 第8章 突破 张元敬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无数尖牙利齿、面目狰狞的凶兽撕咬他的身体,把他生生咬碎,然后他又恢复如初,继续被凶兽撕咬,如此这般反反复复。每一次,他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那极端剧烈的痛苦。他生不如死,大声哀嚎,但只能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历经无数次的“酷刑”,半个月后,张元敬终于醒来。他两眼迷离,茫然地看着自己洞府中的陈设,完全没有熟识之感,似乎整个世界与自己突然剥离了。而后,是浑身的剧痛,仿佛所有筋骨都已碎裂。他试图调动丹田中的灵力,只是略一运转,便痛晕过去。 又是三天过去,张元敬再次醒来,他在迷惘中呆坐了很长时间,终于想起上一次昏迷的原因,不敢再调动灵力,而是从储物袋中找出几种治疗内外伤的丹药囫囵吞了下去,然后勉强侧卧,等待药力自行化开。 如此又是十日过去,那种身体惨遭撕裂的非人剧痛终于熬过去了,虽然还有一些不适,但已无大碍。此时,张元敬才敢徐徐调动灵力,内视经脉状况。。 “这是……洗筋伐髓!”张元敬大吃一惊,发现自己的丹田扩大三倍有余,经脉也足足拓宽两倍,体内游动的灵力显得纤细无比,如同一根似断似续的半透明丝线。 再查看修为境界,竟然仍是筑基初期,而且像是刚刚步入初期,不复冲关前的初期大成状态。 张元敬不禁苦笑。经脉扩张是难得一遇的福缘,虽然会减慢修为进度,但相比同阶修士,灵力搬运既快且强,经受冲击的能力也远超寻常,无论是战斗,还是修行,都将胜过数筹。然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远水不解近渴。他需要的只是突破境界,增长寿元。有寿元才有将来。 他不断地摇头,口中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这个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如果成功,自然万事大吉。如果失败,必定陨落,人死如灯灭,无知无觉,也不用再煎熬了。现在呢,不死不活,不上不下,如之奈何!经此一事,他的所有意志、所有勇气全部耗光,何敢再来一搏!即便他敢想亦敢做,也没有另一颗金鳞果。 “唉,看来命中如此。且去最后见一面元奎师兄,然后去那个小山村看看,救将这把老骨头埋在故乡吧。”张元敬怀着深沉的悲伤想着。 走了几步,又发现自己身量似乎也长高了一些,从原本的五尺六寸增至六尺有余,身板也厚实了几分,倒有点虎背熊腰的模样,不禁摇摇头,自嘲一笑。 遂又施法清理身上的血迹,这才发现其中竟有浓浓的黑臭之物。他心中一动,想起好些天材地宝,在洗筋伐髓时,往往附有焕发青春、延长寿元的作用。于是,赶忙找出一面铜镜,仔细照了照脸上肌肤,果不其然,皮肤不仅变得光泽明亮,而且全然没了之前让郭元猛大呼小叫的“气竭斑”。这就意味着,他剩余的寿元超过十分之一,至少还有二十年可活。 他顿时大喜!二十年,或许还有机会。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寻求武元奎的帮助。于是便拿出传音灵玉,给武元奎发去讯息,请求前去拜见。武元奎的回复只有两个字:速来。 到得涵灵殿,只匆匆与林元苍寒暄几句,便在李正风的引导下,快步走入左殿之中。 “我需要出山一趟,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武元奎身着白色长袍,头戴文士冠,腰间挂着一柄玉扇,像极凡人国度中的书生。 张元敬见状,没有啰嗦,连忙将自己的情况捡重要的说了。 “嗯,不错。”武元奎一边听,一边点头赞许。他颇有些惊讶,未曾料到张元敬在没有他护持的情况下,居然敢自行冲关,而且还挺了过来。 “你的运气着实不错!当然,也与你毕生苦修土属性功法有关,你的肉身比一般修士要强固不少。” 随即,他脸上表情变得严肃,很是认真地问道:“你的来意我知道了,你确定自己还有二十年寿元可用吗?” 张元敬一愣,不明白武元奎何以摆出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 “像你这种情况,除了服食大量高品质的丹药,迅速将修为堆到巅峰状态,然后争取一线破境之机,没有别的办法。”武元奎半是解释半是提醒地沉声说道,“我这里适合你用的丹药,只有苦元丹了。此丹异常珍贵,又是宗门丹房药师炼制,非我自己之物。所以,一旦用到你身上,必须能当其用,否则,我就是因私废公了!” 张元敬有些吃惊,以往武元奎赠他丹药、灵物时,无论是出自哪里,都未曾说过这样的话。这其中很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过,他无暇多想,只是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掌门师兄你放心,我岂能欺瞒于你,我的寿元必定不会少于二十年。” 武元奎点点头,说道:“就要你这句话。” 他虽贵为掌门,但也非诸事一言可决。宗中尚有几人,可对他形成制衡。尤其是近些年来,舒弥山局势有所紧张,需要调集宗门高层力量作战,有人趁机对他提出批评,其中就有涉及张元敬之事。多事之秋,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武元奎把手伸过来,按在张元敬的丹田上方位置,以自身法力探查其体内情况。 十余息之后,他收回手掌,脸上泛起笑容:“不错,这个金鳞果不愧是妖兽洗练肉身的异宝,洗筋伐髓效果相当出色。往后要是再得到此果,倒是可以用于帮助根基坚固、天赋出众的年轻弟子强化肉身。就你现在这具身体,修炼起来肯定要比之前快很多,而且突破瓶颈的几率也是大大增加了。只要你能摒除杂念,一心修炼,二十年足矣!” 说罢,他拿出三个两寸高的青色玉瓶,郑重说道:“这是三瓶十五枚苦元丹,此丹药力霸道,非经洗筋伐髓者无法服用。药力炼化相当缓慢,一枚丹药从服食到完成吸收,通常需要一年半左右。以你的丹田和经脉,差不多也得一年左右。因此,你要记住,至少要隔一年,才能服用一颗。否则,必然损伤经脉,延缓修为进境,得不偿失。” 张元敬双手微颤,小心翼翼接过三个玉瓶,连连点头:“我明白,一定谨照师兄所说,绝不盲目求快。” 辞别武元奎,走出涵灵殿,方才向送行的林元苍叙说近来情况。林元苍也是甚为高兴,嘱他不要着急,只需稳打稳扎,必定可以突破瓶颈。 张元敬回到洞府,开始闭关苦修。 在修士修行的过程中,筑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步骤。筑基,顾名思义,就是盖房子先打地基,地基越牢固,房子越结实。修士在修真路上能走多远,固然是多种因素决定的,但基础牢不牢,是最基本的一条。修真界有万千功法,但真正直指大道的功法,无不重视筑基,甚至很多功法都把筑基作为第一步,真正的修道往往自筑基始。 在筑基之前,修士要经过炼气阶段的积累。炼气境界分十三层,重在通过汲取天地灵气,开发灵根潜力,从而在有限寿命中凝练足够精纯的灵力,将丹田与紫府间的壁垒冲开,让后天凝聚的灵力与母胎里带来的一口先天元气浑然合一,从而将全身灵力转化为含有先天元气的法力,如此则可进入筑基境,开始塑造能够大量储存、精炼、搬运更高层次灵力的紫府丹田。不过,要冲破丹田与紫府的壁垒,是极为困难的。近古以来,未闻有修士靠炼气自行冲开闭塞,都是靠着丹药瞬间提升灵力的量与质,一鼓作气冲关成功。这种丹药就是号称“破凡升仙第一丹”的筑基丹。 修士进入筑基境,便是筑基三练,下练紫府、中练中庭、上练泥丸。筑基初期重在开发紫府、扩容增量,强经拓脉、培元固本。当修士紫府和行气主要经脉足够强固之时,便可鼓起一道精纯灵力,沿着身体主脉直冲中庭,引导紫府灵力以中庭为大本营,洗练筋骨皮膜,强化肉身。只要灵力入中庭,便算是进入筑基中期。待肉身强固,则精纯之灵力再沿经脉直上,冲破淤塞阻隔,入脑中泥丸宫,修一点介于后天先天之间的灵神。只要冲开泥丸,便是筑基后期。如凝练出那一点灵神,则可以入假丹之境,金丹大道指日可待。 张元敬此时丹田经脉的强度已经超过了筑基初期,差的只是那一道精纯灵力。因此,只要灵力足够,充盈丹田,他就能一气入中期。以他的丹田容量和修炼资质来说,如果只是筑基修士通用的下品或中品聚灵散,没有个三五十年,他是炼不出那一道精纯灵力的。不过,有了武元奎给的苦元丹,这个时间就大大缩短了。 张元敬静心打坐数月,将自身灵力运行的状态调整至最佳,然后开始服用第一颗苦元丹。这苦元丹通体青黑,只有蚕豆大小,吞入腹中后,便化作一团烈火,熊熊燃烧,只把张元敬的筋骨气脉煅烧得里外通红。但是,除了最初一瞬的剧烈痛楚,张元敬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大约十几息后,他的浑身上下泛起阵阵酥麻,只觉无比舒爽。 苦元丹化开的丹液,已经转化成磅礴的灵力,在他的丹田中暴虐地冲撞起来。若他的丹田还如以前那般浅小薄脆,这一下就有可能爆裂开来。 坚韧的丹田壁,稳稳顶住巨量灵力的冲击,迫使它流入经脉中。经脉粗大且强固,汹涌的灵力兴不起半点风浪,乖乖按着黄龙凝气诀的线路运行,经过一个大周天后,有一小部分返回丹田,变成淳厚的土灵力。同时,还余有大部分苦元丹所化灵力未曾炼化。 他算了算时间,这次大周天耗时刚好十日,而之前他运功一个大周天需要一个月时间。这意味着,他吸收灵力的速度将缩短两倍。 张元敬强抑兴奋,继续催动法力,再次运转一个大周天,将苦元丹剩余药力又炼化了少部分。如此这般,经过五个月的打坐,运功十五个大周天,他终于将这枚苦元丹的全部药力,吸收干净。 这个时间,远远少于武元奎预估的一年,张元敬不免有些惴惴,担心自己是不是冲得太急,留下了隐患。于是,他没敢立时服用第二枚苦元丹,而是像以往闭关时一样照常运功,直到一个月以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且感觉炼化的灵力完美融入丹田后,才吞服第二粒苦元丹。 如此,每半年炼化一颗苦元丹,在七年半后,十五粒苦元丹全部转化为厚重的土灵力。他的修为如同正经历暴风雨的小水池,以看得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往上涨,把小水池蓄得满满当当。 张元敬无喜无悲,继续运转功法,灵力周行不怠,一缕精纯之气渐渐成形,在流动的灵力中如游龙一般夭矫飞舞。他内视此灵气之“龙”,它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意,随即用力一跃,就听胸腹之间的中庭穴“咔”的一声轻响,这千锤百炼的精纯之气,冲破重重阻碍,进居于中庭之中。 张元敬终于在他整整二百岁之时,进阶筑基中期。 第9章 土功 真一峰上,涵灵殿中。 “很好,既测试了苦元丹的效果,也为宗门添了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元敬啊,这一次你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武元奎非常高兴,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刘元清、宋元真、林元苍三人,连声夸赞张元敬,“跟大伙儿说说,是怎么突破的?” 张元敬突破境界后,用了两个月稳固修为,随即传音武元奎报喜。当时,武元奎尚在宗外,只简单赞许几句。过得数月,他回到山门,未几日,便召见张元敬。 张元敬不知武元奎何以还将刘元清、宋元真、林元苍叫了过来,让自己与他们说突破之事,他虽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此几人也肯定毫无兴趣,但不好多问,就老老实实报告了自己突破境界的过程,并严肃且正式地向宗门和武元奎表达感激之情。 武元奎中间数次打断,专问他服食苦元丹的具体感受,而且问得极为细致。张元敬不明所以,只得努力回忆,一一作答。 良久,武元奎方才爽朗一笑,对着几人说道:“上次元敬服用金鳞果,效果甚佳。这次再吞苦元丹,也甚是顺利。两物相配,对于宗中一些卡在瓶颈、迟迟无法突破的老筑基来说,倒是福音。苦元丹主药苦参草不算难寻,此丹宗门也可以炼制。就是金鳞果稍稍难寻一点,不过这地方我倒是大致知道,元苍师兄你记载归档,此地在南方番禺国北方金光山中,具体地点据说在一处名为万妖谷的地方。那里群妖盘踞,甚是危险,此法只传告宗门结丹以上修士。” 林元苍低声应诺。 刘元清面上尽是和煦的笑容,朗声向张元敬道贺,并恭贺武掌门为宗门弟子找出一条解困之方,功莫大焉。他很会说话,入情入理,极富感染力,武元奎非常满意,连连点头。 宋元真也是陪着笑,凑趣说上几句。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郭元猛怕是要因此迁怒自己了,得想个办法消除他的记恨才是。 至于对服食金鳞果甚为关键的锁灵甲,武元奎没有提及,几人自然识趣不提。刘元清也好,宋元真也罢,包括林元苍,都知道武掌门摆弄这一出,不过是要堵一些人的嘴而已,形式上过得去即可,哪里能去较真。将来若真有人集齐了金鳞果和苦元丹,自可找掌门或张元敬商借锁灵甲。 待众人情绪平复下来,武元奎从座中站起,对张元敬说道:“元敬啊,上次你来,我以为你需要十五年左右才能炼化十五枚苦元丹,结果,你只用了不到八年。刚才,我琢磨了一下,觉得其中的关键,当是出在功法上。” 张元敬愕然道:“功法?黄龙凝气诀?” “准确地说,是土属性功法。土属性功法大多进境较慢,但灵力比较雄浑厚重。修土属性功法的修士,丹田经脉经过土灵力长期渗透后,也比一般修士更坚固一些。你经过金鳞果洗筋伐髓后,丹田经脉本就强大了数倍。再加上土灵力的作用,炼化苦元丹自是要快很多。”武元奎见刘元清三人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便仔细解释道。 “不过,以你现在的经脉来说,再修黄龙凝气决,就太慢了,这么下去,你这辈子没有进阶后期的希望。”武元奎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本玉册,扔给张元敬,“这功法名叫厚土行气诀,是厚土宗从一个中古大宗遗迹中得到的,是很强的土属性功法。但是只有第一层,筑基以下可练。” “哦,就是那个以灵植术闻名的厚土宗。这是他们培植灵药的功法吗?”张元敬问道。 “不是。他们的功法叫厚土逆天功,据说是万年前厚土祖师参考这厚土行气诀所创立。厚土行气诀毕竟只是筑基以下的功法,而且只能培植灵品药材。厚土祖师也算是修行奇才,硬是从这么一册基础功法中,推演出一部直指元婴以上境界的完整功法来。”武元奎说道,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一些钦佩之意。 “师兄的意思,是让我改学厚土逆天功?”张元敬有些不明所以。虽说厚土宗是玄天宗附属门派,但厚土逆天功毕竟是其秘传功法,岂能让他派修士学走。 武元奎摇头说道:“我们玄天宗向来以德服人,岂能干那种逼迫他派交出镇派绝学的事!我让你学的是厚土行气诀。” 张元敬有些不解地说道:“那只是残本,又只到筑基境界,未必比黄土凝气诀强到哪儿去。” 武元奎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厚土行气诀是残本不错,但就筑基境界而言,它是我见过的最强土属性功法。此功法,不仅凝气甚快、灵力厚重,而且在培植灵品药材上,效果极好,远强于厚土逆天功。厚土宗一些自感无望突破结丹的筑基修士,都会修炼此功。此功法九层,一层可在一年内将灵药催生四年份,二层是八年份,三层是十六年份,以此类推,至九层是一千零二十四年份。当然,这只是标准数,实际上肯定有所出入,但相差不大。你想想看,灵品五阶的灵药,最多也就五百年份左右即可成熟。你要是能够源源不断培植出灵品五阶的灵药,就是把苦元丹当饭吃又算得了甚么!” 张元敬一边听,一边盘算,感到这厚土行气诀确实是妙用无穷。无论是炼制丹药,还是交换他物,抑或是贡献宗门,都是用得到的。 其余三人,听到此处,倒是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又变得更加糊涂,不明白掌门让自己来听此事,所为者何! 林元苍忍不住问道:“掌门,厚土宗善于培植灵药,我也有所听闻,但对厚土行气诀这门功法却是全无所知。只听说他们的厚土逆天功有助长灵药的功效,不过消耗很大,效率极低,且会耽误行功人的修行。不知这厚土行气诀又是怎样一番情况?” “是啊,师兄,这培植灵药到底是怎么培植呢?难道是持续不断地向灵药中渡入土灵力?这还怎么修行!”张元敬此时也想到了功法上的问题。 武元奎笑道:“当然不是。一般来说,每天只需用六个时辰培植灵药,而且也不是一味地渡入灵力,而是用少量灵力帮助灵药梳理经络,促其吐故纳新,从而达到助长的目的。若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催生,不仅修士受不了,灵药也会受到损伤。其实,厚土逆天功也没那么差,只不过是他们对外如此宣扬罢了,目的当然是防止宵小之辈觊觎。厚土行气诀因为是残本,少有人注意,所以不为人知。” 张元敬闻言,心知若非为了自己,武元奎堂堂一个大宗掌门,哪能关注这么一册残破的功法,而且还早早地弄到了一本。他心中感动,语气坚定地说道:“师兄放心,我一定认真修炼厚土行气诀,多多为宗门培植高阶灵药。” 武元奎哈哈大笑,旋即摇头说道:“给你这套功法,主要是因为品质很高,远比黄龙凝气诀强。你修炼此功法,进境会比较快。以你现在的根基,可保你进阶筑基后期。至于培植灵药,你只要管着自己就行了,除非是非常珍稀的品种,否则,一株两株的,管不了大用。当然,你有心为宗门奉献,我作为掌门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呢,这里确实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武元奎话锋一转,却说起另外一件事来,“五年前,厚土宗掌门刘镇雄与我传讯,邀请我宗派出炼气期精英弟子去其宗交流,他们会向我宗弟子开放其门派秘地‘古宗遗迹’。我想,就由你带队了,刚好去向刘镇雄他们讨教厚土行气诀。” “师兄,我……我从未做过这等事,怕是做不好,丢了宗门的颜面!”张元敬一听是宗门间交流,顿感头大,立即就要推脱。 “哎!这有甚么做不来的!简单得很,你就充个面门,代表宗门说几句话,然后专心去学厚土行气诀就行了,诸事不用操心,他们厚土宗自然会把一切办得妥妥当当!”武元奎一摆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许推托。那厚土宗掌门刘镇雄是筑基期大圆满修士,卡在瓶颈已有三十年,始终未能得到那一丝机缘进入假丹之境。我这里有一粒得自中土大宗的元皇丹,对筑基修士体悟土灵力本源,突破大境界有所帮助。你且带着,代我当面赠与他,再向其请教厚土行气诀,他必定会全力满足你的要求。” 说罢,武元奎拿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张元敬,然后让他先回洞府等候指令。张元敬无奈,只得接了瓷瓶,先行出了掌玄殿。 待林元苍送走张元敬,返回大殿之中,武元奎走到主位上坐下,示意几人都各自入座,这才郑重说起一事。 “十几年前,元清师弟带队探查舒弥山虚魔空间,确如齐真人所料,引起了魔宗修士的注意。一名结丹魔修带着数名筑基修士,潜伏在舒弥山附近,准备袭击我们的队伍。所幸天寿、天万两位师叔甚为细心,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突然发难之下,斩杀了全部筑基魔修,但那结丹魔修实力甚强,重伤而逃。自那以后,我们加强了对舒弥山封印的警戒,而魔宗修士也时常出现在彼处,十几年来交战不下百次,灭杀了不少魔修,门中筑基、炼气弟子也损伤不少。斩妖降魔固是我辈责任,但这么不明不白的战斗,却是不成。尤其是舒弥山封印,事关重大,若是被魔修肆意破坏,导致异魔横行,则很可能危及山门的灵穴,毁坏我宗立足南域的根基。齐真人放心不下,前些日子亲自出手,生擒一名结丹后期魔修,强行使用搜魂之法,侥幸得到了一些线索。” 众人听闻元婴真人亲自出手,皆严肃起来,正襟危坐,眼神炯炯看着武元奎。 武元奎竖起两根手指,继续说道:“有两条,一是魔宗高层猜测虚魔空间或者说封印中,另有玄机,具体是什么,这个结丹修士尚不清楚;另一条则与厚土宗有关,魔宗修士似乎渗入厚土宗,在查什么隐秘之事。综合来看,封印之地应当与某个大秘密有关,而魔宗修士不知从何得知,并正在查探。我们玄天宗因为距离封印之地很近,又一直派人驻守,真人推测,魔宗可能以为我们对那个大秘密也有所察知,因而采取了一些针对我宗的行动。当然,现在还是试探性的。但是,将来会演变成什么情况,很难预估。总之,宗门正在布置,以防魔修大举突袭。而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弄清楚厚土宗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只有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对于将来是战是和,是我们单打独斗,还是联合朝天门、紫霞派共战,作出最佳决断。” 林元苍协助武元奎掌管掌玄殿,刘元清、宋元真两人则直接参与了对魔宗修士的战斗,三人皆了解一些情况,但并不完整,更不知道齐真人出手查探之事。此时听武元奎说来,自是心神剧震,高度紧张起来。 玄天宗西方四千万里处,有一片名为邙日山的险山峻岭,原为某中古大宗山门所在,后因灵穴枯竭,遂被遗弃。三千年前,邙日山中出现一处浊气滚滚的深渊,引起大量魔修汇集。后经过一千多年的血腥厮杀,众魔修在一些神秘强者带领下,建立了一个名为“天魔渊”的势力,极为强大。起初,这“天魔渊”势力只在邙日山中活动,后来不知何故,派出大量魔修向东方行动,并与玄天宗、紫霞派、朝天门发生冲突,时有小规模交战,互有伤亡。尤其是近百年来,在玄天宗西侧活动日渐频繁。 武元奎见氛围有些沉重,遂笑道:“你们也不必想太多,我玄天宗与那群魔修打打杀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未见他们能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危害。这次召集你们几个过来,主要是布置一下探查厚土宗的事。” “厚土的‘古宗遗迹’!”宋元真眼中闪动诡异神色,突然出言道,“这个古宗遗迹会不会与魔宗修士说的那个大秘密有关?” “这个……”武元奎一愣,只觉宋元真这思路着实有些天马行空,下意识地反驳道,“应当是不太可能,‘古宗遗迹’是厚土宗内部试炼的秘地,据说自三千前就对宗内弟子开放,若真有秘密,只怕早就被发现了。” 宋元真摇摇头,显然另有看法,他思忖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掌门师兄,我听说,这‘古宗遗迹’的‘古宗’就是指中古厚土宗,那个宗门距离现在约莫有三万年,在当时也是横行一时的强大门派,其传承不同寻常。如今这个厚土宗的创派祖师,就是得了部分古厚土宗的传承,这才开山立派。而且,据说此派祖师之所以将山门立在积石山,只要一个中等灵穴,就是为了占据‘古宗遗迹’,从中寻到中古厚土宗的核心传承。” 宋元真这一番话,让武元奎陷入沉思。 一旁的林元苍开口道:“宋师弟之推测,也能说通。但是,这‘古宗遗迹’开放几千年,不知多少人进去察看过,魔宗若是调查厚土宗,只怕也早就安插人混进去了,要有秘密,当是藏不住的。” 刘元清却道:“宋师弟此番联想倒不失为一个思路,可以选一些机敏的炼气弟子,进去看一看。若是没有发现秘密,也无妨。万一查到点蛛丝马迹,就可能打开一个局面。” 武元奎默然思考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元清师弟所言不错,既然要查,就不要怕查错,只要有思路,都去试一试。我考虑分成三路,明的一路就是元敬他们那队人,只管正常讨教功法和比武试炼,做个幌子。暗的一路,就由元真师弟率领了,你向来与附属各宗修士多有交往,与厚土宗的一些弟子也颇为熟悉,收买也好、渗透也罢,有什么手段尽管去用。你这一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作长期打算,不急于一时。潜的一路,元清师弟你亲自负责,主要就是暗查魔宗在厚土宗的布置,同时保护元真师弟他们,防止出现意外。元苍师兄负责居中联络,随时通报情况。” 第10章 斩妖 一个月后,张元敬带着八名炼气十三层的弟子前往厚土宗。 厚土宗在玄天宗西南方五百万里外的积石山上,山门之下,虽只有一个中等灵穴,但宗中常有元婴修士出现,故甚有威名,一直与玄天宗平等交好。不过,由于近五千年来一直未能出现元婴修士,故逐渐成为玄天宗附庸。该宗底蕴深厚,现有结丹修士十一人,修为最高的已至结丹境大圆满之境。厚土宗擅长培植灵药,是玄天宗最重要的灵药来源地。 玄天宗以天阙山为核心,在周围百万里范围内建造数十仙城,以传送阵与外门几处要地连接,控制着大灵穴的中心地带。由此向外,则有许多中小门派,占据着中小灵穴。它们因为靠近玄天宗,为求自保,大多主动攀附玄天宗,甘当附庸,同时也为玄天宗输送低阶弟子,与玄天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玄天宗对待这些宗门向来宽容,除要求供奉一些物资外,并无其它苛刻条件,也不干涉它们的宗内事务。 张元敬携众炼气弟子,先传送到山门西南六十万里外的耀皎仙城,稍作修整,备好礼品,这才乘坐结丹修士方可使用的中阶御风车,日行二十万里,往积石山而去。 众炼气弟子均是第一次乘坐中阶御风车,本就有些兴奋,又见是门中有“鼠道人”之称的张元敬领队,故颇为放松,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俯观胜景、指点江山。只有一个玉面长身的年轻修士,时不时瞥一眼张元敬,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张元敬却是闭目打坐,神游天外,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 修士出行,通常都会避开凡人国度繁华之地,从偏僻险远之地经过,以避免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快看,那边是什么?” “水漫青山……” “好像是妖兽作怪,这般声势,怕是启灵期的妖兽!” “有修士在与之战斗,不过,好像是落在下风。” “看形状,像是蛇妖!可惜修为不足啊,启灵期的蛇妖,浑身是宝!” …… 张元敬早已立在车窗边,极目远眺。十几里开外,一条长河之畔,三名修士正与一头蛇妖搏斗。那蛇妖通体如白练,身长十丈以上,躯体粗大,鳞片坚韧,硬抗修士灵器攻击,左突右扫,逼迫得三名修士不断后退。 从蛇妖与修士出手的法力波动看,应当是筑基期的战斗。蛇妖显然是水属性的,拥有不错的控水天赋,能够简单操控河水攻敌,且力量很强。三名修士看起来都是修的火属性功法,出手之间,火光四射,民房烧了不少,但对蛇妖来说却威胁不大,故人数虽多,反而落在下风。 张元敬隐约记得,那边乃是白月河,属于元阳国东乡郡的富庶之地,向无妖兽出没。此番蛇妖兴风作浪,河畔村落怕是都遭了殃。一念及此,乃操控飞车,直奔战斗之地而去。 他看向众弟子,说道:“一会儿都待在御风车上不要乱动,如有危险,合力操控飞车离开即可。一只启灵期的蛇妖,还奈何不得中阶御风车。” 众弟子没有畏惧,均露出兴奋之色。虽然对于他们这些天赋极高的炼气弟子来说,筑基期战斗也不是没看过,但毕竟不多见。且能看一看有“鼠道人”之称的张元敬出手,也是难得的趣事。 十几里的路程,转眼便至。张元敬从御风车上飞出,缓缓向着战斗处接近。那三名修士与蛇妖察觉后,暗中提高戒备,战斗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三位道友,我乃玄天宗修士,欲与三位合力除此妖蛇。所有收获一律归你等,我皆不要。”张元敬见状,冲那三名修士喊道。 听得此话,有一人朗声说道:“道友请出手。” 蛇妖却是一拧身,将巨大的蛇尾抽向从身后快速靠近的张元敬。张元敬见此妖不过是刚入启灵中期,肉身虽强,但灵智不足,法力也偏弱,便祭出玄晶大斧,一掐法诀,大斧滴溜溜一转,宽大的斧面化作一面巨盾,挡在身前。此为“斧盾”之招。 巨大蛇尾一击抽中斧盾,大斧纹丝不动,蛇尾反弹回去。蛇妖嘶吼了一声,显然这反弹之力让它很不好受。它蛇头一转,蛇尾攻向另外三人,蛇头则张开腥臭大嘴,喷吐出一股青褐色粘液,罩向张元敬。 张元敬左手一拨玄晶斧,让大斧飞速旋转,右手则凌空虚按,将一股精纯的土属性灵力注入斧中。那股污水被玄晶斧兜在半空,尔后很快被土灵力凝固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褐色石块,落在河边的田土之中。 那三名修士,两人使飞剑,一人使飞梭,都是火属性功法,攻击力还算可以,但精准度不够,击中蛇妖的次数屈指可数,被蛇妖轻松抗住。反倒是三人攻击余威,波及河畔村落中的房屋和人,致使不少凡人伤亡。 尤其是其中一名实力达筑基中期的修士,凭借中品灵器使出“火烧云”,蛇妖不过稍稍被灼伤,却把二三十余栋房屋烧成灰末,屋中的凡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便同房屋一起化成灰烬。在远处,侥幸活下来的凡人,则悲天呼地的哀嚎,凄厉喊声响彻长河之上。三名修士视而不见,只是全力施为,打得火舌四散、赤焰齐飞,将周遭的林木庄稼烧得干干净净。 张元敬心中不忍,但也没有出言斥责。对于修士来说,仙凡之别,犹如天地之隔,凡人在很多修士眼中不过蝼蚁而已。 蛇妖意识到张元敬比较难缠,又以一敌四,故不敢纠缠,欲冲开阻拦,逃入白月河中。它长尾重重一击拍在两名筑基初期修士中间,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连连倒退。随后,它扭头如离弦之箭般飞速窜出。 张元敬早有防备,法诀一变,玄晶斧高抛飞出,斧头脊背如同锤子一般砸向蛇妖巨首。这正是绝招之一的“拦锤”。蛇妖见这斧头除了刚猛力大,无甚特别之处,速度也颇慢,便加速前冲,以为可以躲过斧头的锤击。却不知,“拦锤”此招,就是借助玄晶斧中蕴藏的厚重土灵力,增加斧头攻击的势能,开始时,玄晶斧起势甚缓,尚看不出多大威力,尔后速度越来越快、攻势越来越强,最后去若流星、威如山压,一旦中物,则裂钢碎铁、开山震地。 待到蛇妖感到不对时,斧锤已然及身,它只能以肉身硬抗。“啪”的一声,如中败叶,蛇妖被打得翻了个跟头,雪白色的背脊上出现一大块血迹,中有碎肉随鲜血淌下。 那名筑基中期修士趁机扔出一根困妖索,将蛇妖锁在田土上。另外两名修士则释放杀招,直击蛇妖七寸。 蛇妖被张元敬这记斧锤打得鳞开肉绽、筋骨皆损,根本无力挣脱困妖索。那两名修士的攻击皆准确击中它的要害,蛇妖一时惨叫连连,气息越来越弱。 张元敬担心这蛇妖发狂,伤及更多无辜,便连忙运功行气,全力激发玄晶斧厚重之力,手中法诀一变,大斧在空中一个回旋,当空照着蛇妖那三角巨首直劈而下,正是玄晶斧的最强杀招“劈山”。 “噗”的一声轻响,巨斧如切菜砍瓜一般,将蛇妖巨首劈成两截。蛇妖并未立时毙命,“嘶嘶”连叫,粗长的蛇身急剧扭动,蛇尾更是如同铁鞭一样,将周遭的田土砸出数十道四五尺深的“伤痕”来。 张元敬未再出手。另外三人也收了灵器,过来同张元敬见礼。 “见过道友。我等乃是栖霞谷尤家修士,我名尤中晋,这两人都是我的子侄辈,尤光同、尤光远。多谢道友施以援手!敢问尊姓大名。”为首的筑基中期修士,抱拳施礼,恭恭敬敬地问道。此人面色稍黑,眼光锐利,身着一件流火银丝甲,显得气度颇为不凡。 “贫道玄天宗张元敬,见过三位道友。”张元敬拱手还礼,客气地说道。 一般来说,玄天宗势力范围内的修真家族,多半与玄天宗有些关系,至少祖上是玄天修士。此人既知他是玄天修士,一上来便直接报出名号来历,情形当与此类似。 “到底是大宗弟子,功法强劲,非我等可比。若非张道友出手,我等或许不能全身而退。”尤中晋谦恭地说道。另外两名筑基初期修士尤光同、尤光远,也均用羡慕和崇敬的目光看着张元敬。 张元敬见他并不主动攀附关系,便矜持一笑,问道:“此处怎会冒出启灵期蛇妖?周围好像也没有什么深山大泽、穷山恶水。” 尤中晋轻叹一声,有些惭愧地说道:“这蛇妖原本盘踞在距离此处千里外的历山泽,向来在那一带活动,有时跑到附近郡县作孽。半月前,我三人专门前往历山泽,准备诛杀此僚。此蛇妖当时还是启灵境初期,被我们打伤后,向南逃窜。我们想着除恶务尽,便一路穷追,途中数次追上,但都被它跑了。这凶妖十分狡猾,一旦支撑不住,就逃入水中吞吃鱼虾,或闯进村镇吃人食畜,补充精气,故始终未露颓象。到了这白月河畔,也不知是吞吃了什么灵草,突然进阶中期,形势顿时逆转。我三人原本已准备退走,还好张道友来了,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张元敬这才知道蛇妖的来历。修士围杀妖兽,导致妖兽窜入凡人村镇、城池作乱,这种事在修真界十分常见,故修士都不甚在意。 四人寒暄之间,蛇妖已然死透。尤中晋命尤光同、尤光远去抽取蛇妖身上的可用材料,自己仍陪着元敬说话。 第11章 因果 这时,在御风车上远远观战的八名炼气弟子操控飞车靠了过来,停在一旁,等候张元敬指令。 张元敬这才想起一事,扭头对八人说道:“你等速去村中查看,尽力救治村民!” 八人闻言明显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但有一人反应迅速,很快躬身应诺道:“是,弟子遵命!张师叔宅心仁厚,真乃我辈楷模。弟子定然全力救治,不惜成本,存活村民。” 张元敬点点头,甚为高兴。他之前就看此人面熟,但一时没有想起来,也没有多问。此时见他聪明机敏,相貌堂堂,颇为喜欢,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面露欣喜之色,朗声答道:“弟子周玉明,十几年前曾与张师叔一同去过舒弥山。” “哦,原来是你,我还有些印象。嗯,不错,不错,你很不错。”张元敬连声夸赞。那次探查虚魔空间,正是这小子眼疾手快,抓取了一枚储物镯,让他得到了锁灵甲。当然,锁灵甲未必真是取自于这枚储物镯。但既然刘元清一口咬定,他就要承周玉明一份情。 因有外人在,他不欲多说,便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村中救治伤病。然后对尤中晋道:“尤道友,我们也去村中看看。这里是人烟稠密之处,怕是死伤不少啊。” 尤中晋面色如常,出言应和道:“是啊,这蛇妖也忒可恶,真是害苦了这一方凡人。好在张道友来得及时,以雷霆之威将之斩杀,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张元敬连说不敢,却颇为受用。 两人在断壁残垣间穿梭,不时见到破碎或烧焦的尸体,偶尔听到几声微弱的呻吟之声。远处还有村民恸哭悲嚎的声音。张元敬心下略感凄然,尤中晋则一脸漠然,视若无睹。 “张师叔,这里有一个小童,浑身完好,一点无伤,真是奇迹啊!”这时,周玉明拉着一个四、五岁小儿快步走了过来。小童跟不上周玉明的脚步,几乎被拽得飞了起来。 张元敬闻言一怔,低头看向这孩子。孩童脸上、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脏兮兮的,但浑身上下确实没有伤,连一点擦伤也没有。 小童用清澈的目光看着元敬,突然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拜伏在泥土中,大喊道:“仙师,请收我为徒!我想修仙!” 周玉明没想到刚才还默不吭声的小儿居然来了这么一出,连忙将其拽起,低声呵斥道:“不可无礼!”。眼睛却看着张元敬的脸色,露出紧张的神情。 张元敬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清晰的画面,那是一个四岁孩童向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叩首的情景。 当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将村中房屋全部震垮。时值傍晚,家家升起炊烟,所有村民都已回到家中,故死伤惨重、无有幸免。只有两个四岁小孩因为贪玩,对阿娘叫他们回家吃饭的喊声置若罔闻,躲在村头小溪边的柳树下,趴在水中摸螃蟹,故幸免于难。 两人跑到村中,已完全认不出家中屋子是哪一间。他们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在废墟中如无头苍蝇般乱跑,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阿爹阿娘。暮霭之中,哭声喊声越过破碎的砖石,传到很远的地方,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正自害怕之时,那个如同神仙一般的中年大叔出现了。他身着青衫,头戴斗笠,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蓝白相间的剑穗在和煦的晚风中轻轻飘动。他温和的声音,驱散了黑夜即将降临的恐惧,驱散了两个四岁幼童心中的无助。“孩子不哭,不哭,大叔带你们去找亲人!” 两个孩子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叔,既有些畏惧,又感到安全。他们哭声小了一些,但找不到阿爹阿娘,看不到村中熟悉的叔伯姑婶,满心的害怕使得他们只会哭泣。 中年大叔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愧疚地看着废墟一般的村落,嘴中不时轻轻嘀咕:要是能将那妖再引得远一些就好了……。 “孩子,你们还有亲人吗?附近有没有别的村子,那里有没有你们的亲戚?”中年大叔耐着性子反复问他们。 身材矮小一些的男孩想起南边的南山村有自己一个姑姑,前些天还来家里看过自己。他嗫嚅着,想要说出来,却因嗓子嘶哑无力,而没有发出声音来。 身材修长一些的男孩,盯着中年大叔背上露出的剑柄和剑穗,突然停了哭泣,跪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喊道:“大叔,您是仙人吗?请您帮我找找阿爹阿娘吧,他们肯定被压在这些房子下边了,您帮我把他们挖出来吧,要不他们肯定会很疼的!” 象山郡中曾有修仙之人出没,斩杀过一头作恶的狼妖,后成为一段佳话,广为流传。因此,即使在这穷乡僻壤,也有仙人的传说。两个孩子当然也没少听关于仙人的故事。 中年大叔神色有些黯然,轻声说道:“孩子,我不是仙人,我,我只是修行之人。你们的阿爹阿娘,已经死了,我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本事。你,且起来说话吧!” 修长身材的男孩没有爬起,只是跪坐在地,仰着幼稚而伤心的小脸,眉头紧锁地问道:“我阿爹阿娘都死了吗?都去另一个世界了吗?不要我了吗?” 中年大叔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向一个四岁孩童解释这一切,实在太难了。他一生独行,既无子嗣,也未曾教过这般小的幼童,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到合适的安抚之词。 修长身材的男孩又问道:“大叔,您是修行的道长吗?是不是可以修炼成仙人?是不是成为仙人就可以把我的阿爹阿娘从另一个世界中找回来?” 中年大叔迟疑了一下,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许是不忍看孩子那天真的眼神,便轻轻点了点头。 修长身材的男孩猛地用力连磕三个响头,把额头磕得皮破血流,哭丧着脸恳求道:“大叔,您带我去修仙吧。我要成为仙人,把阿爹阿娘找回来!” 中年大叔闻言一愣,低头看向男孩,男孩眼中闪动泪光,透出一种远超年龄的坚定。这种眼神,打动了他。他郑重地上下打量男孩,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身骨,有些诧异地说道:“还真是巧了,身具灵根,资质上佳。难道这就是机缘所在?倒也不错,正可以此了却因果!” 于是,他又侧头看向一旁低声抽泣的矮小男孩,自言自语道:“居然也有灵根,资质差了一些。不过,幸存两个孩子,却都身具灵根,看来合该有此一遇啊。此间因果此间了,机缘一事真奇妙。不错不错!” 这个中年大叔,正是齐天相,玄天宗目前唯一的元婴真人。那时,他不过是个结丹中期修士,尚未成为玄天掌门。而身材修长的男孩,则是武元奎,另一个男孩,就是张元敬自己。直到多年以后,张元敬才明白,若非元奎那几句话,当时他们两人便无缘进入修行之门。世间凡人千千万,能有几人得仙缘。修行之人,都讲一个机缘,没有机缘,任你天赋异禀,也只能凡途终老,几十年后化作一抔黄土。 张元敬一念千转,很快回过神来。眼前小童,与当初的元奎师兄何其相似!他轻叹一口气,深藏回忆和伤感,微笑道:“你小小年纪,可知什么是修仙?” 小童直起身子,用稚嫩的声音朗声说道:“修仙就是斩妖除魔!” 张元敬哈哈大笑:“好一个斩妖除魔。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回答道:“我叫霍小凯,今年五岁。我……”孩子眼眶红起来,眼泪哗哗落了下来,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元敬伸手摸了摸他的骨骼,又以望气之术检查他的资质,竟真是身具灵根之辈。当初的因果,宛如轮回一般,重现于他的身上。机缘一事,还真是奇妙啊! 既然如此,他决定接下这个因果。“修行自有规矩。我玄天宗乃世之大宗,非平庸之辈可入。我不能收你为徒,但可以带你上山,至于能不能成为玄天弟子,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可愿随我离去?” 小童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玉明,你带上他,看护好。可先传授本宗入门功法玄天真气诀。他年纪尚小,只教些浅显的行气法诀即可。”张元敬对周玉明说道。 周玉明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 这时,尤家两名筑基初期修士走过来,将一个储物袋递给尤中晋。尤中晋接过后,打开扫了几眼,便双手呈给张元敬:“张道友,这是蛇妖身上剥下来的材料,皮、筋、胆、毒囊、眼珠等,都在其中。” 张元敬摆摆手道:“之前我已声明,不取一物!” 尤中晋双手伸直不动,坚持地说道:“此蛇妖乃是张道友斩杀,所得之物当然归张道友所有。” 张元敬再次推辞。两下里让来让去,最后,张元敬不胜其烦,便取了蛇筋,其余退回,尤中晋方作罢。 三日一晃而过,众炼气弟子将幸存村民救治完毕。张元敬便辞别尤家修士,带着众人乘坐御风车离去。 尤家三修士,站在河畔,远望高飞的御风车,不时挥手致意。 “大伯,为何不与此人套套近乎,听说他是玄天掌门武元奎的亲信。”年纪更小一些的尤光远突然问道。 “光同呢,也是这么认为吗?”尤中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尤光远的问题,而是看向一边的尤光同。 尤光同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壮汉,黑面短须,眼眸发亮,透着一股精悍之气。他稍作沉吟,方开口说道:“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贸然亲近,未必赢得好感。还是依靠长年打下的关系,去谋那件大事才是正道。” 尤中晋微微一笑:“那你认为,我们要不要走这张元敬的路子?” 尤光同看了尤光远一眼,随即摇摇头:“以我尤家的底蕴,只能走通一条路,不可能同时铺两条!” 尤中晋不置可否,转过头去又问尤光远:“光远呢,你认为能不能同时走两边的路子?” 尤光远张口便道:“当然可以,大不了过几十年紧日子,只要打通重归玄天宗的路子,付出甚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尤中晋让两人讲出意见,这才缓缓说道:“同时走两边的路子,不是不可以。但是,不仅要看自己的条件,还要看对方的条件。那人外宽内忌,生性刻薄,我们既已走了他的路子,若再脚踏两船,为其所知,不仅数十年谋划成空,家族只怕也有倾覆之危。” 第12章 厚土宗 积石山厚土宗山门外,一处亭台之下,静静站立着十余个筑基境修士,他们微微抬头,望向东北方向的天空。蔚蓝天幕下,白云游动,一个黑点缓缓变大。 “来了,我们上去迎一迎吧,得有三十年了吧,上宗不曾正式谴使来访,大家都拿出点精神头来,把礼节做足了。”厚土宗掌门刘镇雄环视众人,目光凌厉,言语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几个本来一副百无聊赖模样的修士,连忙挺了挺胸膛,神情也庄重起来。厚土宗是亲附玄天宗的众多宗门中最强大的一个,也是来往最为密切的一个,积年的筑基修士一般对玄天宗上层情况知之甚详,大多知道张元敬的名号,因此对宗主这般煞有介事地出山迎接,都有些不以为然。 “张道友大驾光临,刘某人不胜欢迎之至。”隔着十数里,刘镇雄雄浑的声音,伴随深厚的法力,远远传来,大小合适,恰如人在近旁所说一般。 “哦,好像是厚土宗掌门刘镇雄?”张元敬并不确定,对着御风车内众人轻轻说了一句,又像是在问话。 众人面面相觑,但无人答话,因为他们根本看不清来人面貌。 张元敬没有刘镇雄那等实力,自然无法隔空对话。于是驾着御风车,向着来人驶了过去。他没有见过刘镇雄,但武元奎给他看过画像,只需当面见到,便不会认错。 两方靠近,张元敬看清为首之人面容。此人四十多岁模样,头戴素冠,面如重枣,双眼如一潭深水,身着深蓝色法袍,袖带飘曳,气度不凡。正是厚土宗掌门刘镇雄。 他连忙飞出御风车,驾飞剑迎了上去,远远与刘镇雄抱拳见礼:“刘掌门幸会!劳动您的大驾,真是惭愧啊!” “哈哈哈哈,幸会幸会,张道友,听说你可是很少出山的,更是从不到各宗做客。这次,你能亲临我厚土宗,刘某真是倍感荣幸。”刘镇雄爽朗大笑,几句客套话说得自然顺畅,让张元敬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张元敬又与其余厚土宗修士见礼,再让随行的炼气弟子上来向刘镇雄行礼。 一行人直入山门,向主峰而行。 积石山,山如其名,颇多奇石怪岩,树草之类多在石林之间、岩壁缝隙中生长,东一团西一簇,倒也别有一番景象。 刘镇雄见张元敬颇有兴致,便放慢脚步,为其介绍各处地名,及其名字由来,诸如飞升岩、迎客松、碧玉岭、滚石山等,不一而足,让张元敬大开眼界。 边行边看,一个时辰后,终于到达坐落于积石山主峰落日崖的厚土殿。早已等候多时的厚土宗执事,将中门打开,迎接张元敬和刘镇雄入殿,并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仪式结束之后,双方商定十日后举行炼气弟子交流比斗。尔后,便由一个执事带着玄天宗炼气弟子去客房休息,而张元敬则与刘镇雄转入偏殿中,进行密谈。 “武掌门三个月前来讯,请我允许他将厚土行气诀传授与张道友你,并能当面给予指点。这让在下颇有些受宠若惊,不意下宗功法也能得到武掌门青睐。”刘镇雄亲手奉上香茗,笑着说道。 张元敬连忙起身,伸出双手接过茶杯,轻轻放在身前矮几上,待刘镇雄入座,这才坐下说道:“在下资质驽钝,刚刚突破筑基中期,元奎师兄认为我原来的功法不足所用,便建议我改修贵宗的厚土行气诀。说实话,我这次来,主要就为此事,还请刘掌门准许!” “张道友客气!准许不准许的,实在不敢。”刘镇雄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张元敬不必见外,“当年,我与武掌门会面时,无意中提及此功法,他颇感兴趣,我便赠送了一册,自然是不介意贵宗道友修习此法。不过,关于此功法,我还想多说几句。” 他顿了顿,大约是斟酌了一下言辞,方才继续说道:“此功法乃是残篇,无结丹以上功法,我厚土宗弟子少有修习者。此功法一至四层,炼气弟子可以修炼,但几乎无甚用处。到五层以上,效果才渐渐强起来。五层的厚土行气诀,一年可催生灵品药材六十四年,对于低阶药草,已能发挥不错的作用。但五层就需要筑基修为了。一般弟子能够进阶筑基,大半想的还是追求大道,不愿止步于筑基期。此外,厚土行气诀的效用也有很多限制,比如对一些生长在极寒、极阴、阴暗等特殊环境的灵草,没有效果或效果甚微。就是一些特殊土壤中生长的灵药,也效果也通常会大打折扣。所以,要不要修习此功法,张道友还需考虑周全。否则,将来耽误了大道,在下罪莫大焉!” 张元敬得了武元奎的指点,哪里听得进他这些话,笑道:“刘掌门无须多虑,我早已考虑清楚,下定决心修习此法。” 说着,他站起身,取出一个白色玉瓶,上前两步放在刘元清身前茶几上,说道:“刘掌门,这是元奎师兄让我带给你的,一枚元皇丹,乃中土某大宗的独门灵丹,据说对于修炼土属性功法的修士大有裨益,可助修士突破大境界。” 刘镇雄神色一凝,目光在玉瓶上一扫,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这等厚礼,刘某人铭感五内,记怀终生。张道友既然决心已下,我厚土宗自然会尽力相助。” 他稍作迟疑,低头又看了看玉瓶一眼,轻拂储物镯,拿出一枚玉简,说道:“当年,我厚土宗祖师在得到厚土行气诀时,一同还有一本《厚土修行札记》,其中记载了诸多关于修习此功法的窍门、技巧和禁忌,以及一些轶事。张道友不妨借以参考,当有所收获。当然,这札记中有些修炼法门,年代久远,并不适合当今的修行环境,还请张道友不要随意尝试。” 此后几日,张元敬除了出席厚土宗举办的各种宴会,就是闭门阅读《厚土修行札记》,同时揣摩厚土行气诀第一层功法。 张元敬修炼土属性功法黄龙凝气诀近二百载,天赋虽不高,但对土属性功法的机理和特点,了然于胸、体悟深刻。因此,即使厚土行气诀品阶比黄龙凝气诀要高很多,他对于此功法的前五层,领悟起来也几无阻滞。 不过,张元敬修炼此功法,最大困难还不是在天资悟性上,而是在灵根上。修习厚土行气诀的先决条件是身具土水灵根,讲究以含水之土培植灵草。张元敬是土水火三灵根,比之单纯的土水灵根,多了一个火。若是金或木,问题还不算大,偏偏是火,导致功法运行存在诸多不适。除此之外,更艰难之处,还在于他的灵根属性是土弱而水火强,且水火平均。土弱,则感悟和汲取土灵力的速度较慢、质量较低;水火平均,则汲取的水灵力与火灵力相抵,无法炼出蕴水之土灵力。 张元敬无解,只好整日研读《厚土修行札记》,以期找到解决的办法。若是札记中没有类似记载,就只能再去求刘镇雄帮忙了。 两宗弟子比斗前两日。位于积石山中的一座高峰,在云雾之上,一片深灰色建筑沿着山势自下而上铺陈,靠近峰顶处,有一座巨石垒成的雄伟宫殿,正中的长条形白玉石上,龙飞凤舞刻着三个金黄大字“载物殿”。 殿中,一个白发红颜的老道,盘膝坐在一面写满红色大字的高墙前,闭目打坐。刘镇雄肃立于老道身后,神情恭敬。 良久,老道开口问道:“观察了几日,你怎么看张元敬此人?” “见事不敏,仙资一般。”刘镇雄略作思考,简明扼要地答道。 “哦,不好吗?”老道神情不变,语气中倒是多了些许兴趣。 刘镇雄沉声道:“不好。见事不敏,意味着我们的布置,必须清清楚楚,他才会发现。但是,武元奎不是傻子,他只需多问两句,便知其中必有蹊跷。而仙资一般,则意味着没有培养前途,不受宗门重视,这样,即便他是武元奎的同乡,也很难在宗门事务上有话语权,相应的,他也就不会关心宗门事务,不会在意我们故意透露的蛛丝马迹。这些天,这个张元敬除了厚土行气诀,其余事务一概不问,连两宗比斗之事,也不甚在意。显然,从他这里着手,非是明智之举。” 老道似乎是打坐完毕,终于睁开双眼,在他睁眼的刹那,一点纯粹至极的神光映射在墙上红字上,那红字好似活了过来,如火苗一般跳动。“那就不要刻意布置,顺其自然即可。” 刘镇雄头垂得更低,但话语之中仍透出几分倔强:“只是,魔宗紧盯舒弥山封印,显然是有备而来,我们若再顺其自然,玄天宗只怕很难在关键时刻参与进来,没有他们牵制,到时候,魔修必然占尽先机,而我们的算计多半要落空。老祖,我们布置在玄天宗那边的暗子,是不是动用一下?” “不必!舒弥山虚魔空间的存在,决定了玄天宗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不可能放任那些魔修破坏封印,他们的冲突不可回避。”老道抬首看向墙上顶部的几个红字,不紧不慢地说道,“玄天宗底蕴深厚,即使仓促上阵,也未必输与那些魔修多少。在棋局进入中盘前,最为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暴露自己作为棋手的身份。否则,就只能火中取栗,而不能渔翁得利了。凡事不必算计那么精确,很多事总在意料之外。只要把握好大势就行,势至则事必成。这个张元敬,你该交好还是要交好,只要不涉及宗门核心利益的,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示弱的信号要释放得更强烈一些,不要被宗内有些人影响了情绪。镇雄啊,你要切记,宗门只是幌子,家族才是我们的根本。” “这个小子省得,老祖您请放心。”刘镇雄嘴唇蠕动几下,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没有说出口,只是恭敬地低头应诺。 老道不再理他,背着手转身向着后殿而去,口里却嘀嘀咕咕说着:“天魔渊,天魔渊,他们为何一直盯着舒弥山?他们知道多少呢?他们怎么知道的呢?唉,伤脑筋啊……” 刘镇雄知道老祖宗的习惯,一旦遇到难题,便会喃喃自语。他没有吭声,默默地施了一礼,悄然退出了大殿。 两日后,两宗比斗如期举行。厚土宗出战八人乃是炼气弟子最强八人,以示对上宗的尊敬。玄天宗出战八人,乃是门中大比前五十,实力比之厚土宗弟子,只强不弱。 不过,对于张元敬而言,炼气期的比斗索然无味。炼气期修士在功法上,只会控火术、控水术等之类的基础控灵术,威力很小,通常主要靠伪灵符或法器战斗。 张元敬与刘镇雄高居观武台上,正襟危坐,看起来好像在认真观看比斗,不时还相互交流对某场比斗的看法,实则心不在焉。 张元敬只在周玉明比斗时,认真看了几眼。周玉明基础扎实,长于应变,战斗力很强,在比斗中轻松获胜,这让张元敬又高看了一眼。 最终,八场比斗的结果,玄天宗六胜二平,取得不败战绩。不过,两场平局其实是玄天宗弟子输了。 第13章 厚土行气诀 比斗结束后,古宗遗迹尚需几日方可开启。张元敬一心揣摩厚土行气诀,这日翻看《厚土修行札记》,看到一则轶事,渐渐起了兴趣。 书中说道,曾有一名水火土三灵根弟子,因为水火强而土弱,修炼厚土行气诀进境缓慢,所以突发奇想,认为可以从灵植之中汲取一些木气,再以木气旺火气,而火又生土,如此形成一个内循环,则生生不息,事半功倍。既功法进度加快,而且培植灵药效果更佳。此弟子将之名为“增木法”,取其灵根属性不减火则增木之意。关于具体运功法门,只录入一句总纲:“汲木,壮火,生土,辅水,循环乃成。”但是,对于具体修行的情况,却只字不提。 张元敬百思不解,又把此书前前后后翻了几遍,尤其对此前颇多忽略的修行轶事认真细读一遍,却没有再发现“增木法”的内容。 功法最忌主观臆测,若无师父指点,一字之差,往往谬以千里。比如,这句总纲,何为“汲”、何为“壮”、何为“生”,“壮”与“生”有何区别,“辅水”又是辅何以水,都没讲清楚。这话看一看、听一听无所谓,照着练就问题大了。 张元敬既弄不明白,便只好求教于刘镇雄。刘镇雄自己不修习此功法,自然也答不上来,便找了门中一位浸淫此道百余年的筑基后期修士为之解惑。 此修士名巫镇山,已经二百三十余岁,脸容黯淡,身形伛偻,显然没有几年可活了。巫镇山对于张元敬询问“增木法”颇为惊讶,在他看来,此法艰险,极易出现意外。一个上宗修士,多的是选择,何必趟这个险沟。不过掌门有命,他自是尽力解答。 “张道友,你对灵根之说了解多少?”巫镇山没有太多顾忌,说话直来直去。 张元敬被这个作为修仙界最基本常识的问题问得一愣,迟疑了几息,方才有些惭愧地说道:“这个,除了知道修士要灵根才能修炼,灵根分金木水火土五属性,灵根越纯越好之外,其他就不了解了。” 巫镇山诧异于他的坦诚,倒是高看他一眼,笑道:“大多数修士对灵根的了解都止步于此。我为何问灵根?因为《厚土修行札记》关于‘增木法’的记载,暗含了对灵根的基本要求,就是必须身具土火水灵根,且土火水三者之间有一个独特的比例,才能确保火土与灵植中的木形成内循环,又不会影响水灵力的获取和运行。但是对于这个比例究竟是怎样,写札记的前辈应当也并不清楚。到我厚土宗,也没有高阶修士专门研究过此法,毕竟这不过只是一门筑基以下的功法。” 巫镇山见张元敬听得认真,话匣子渐渐打开:“灵根是修士身上最神秘的东西,修真界无数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此进行过研究,但没有人能真正讲清楚。任何人的身体部位都有对应的五行,比如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肝属木,但这种五行属性,是从功能讲的,与灵力契合度毫无关系。故灵根不是某种身体器官,也不是在五行上有特殊功用。它的本质是对天地灵力的亲和性,具有某一种或几种灵力亲和性的,凡人中万中无一。而这些具备灵力亲和性的人,能够修行的,又百中无一。” 说到此处,巫镇山笑了笑:“所以,我辈修士,能够修行,已经是百万之一了。灵根到底是什么?贫道搜罗数万种典籍材料,得到三种经久不衰的看法:一是指人之神魂。所谓神与气交感,故能引气入体。无灵根者,不能神气相交,故不能主动引导灵力。二是指人之丹田。此种观点认为,即使不能神气交感,也能让灵气入体,不过是主动与被动之区别。关键是灵力入体后能否存储、炼化、运用,而这就要靠丹田。灵根是丹田的某个部分,有灵根的丹田才是能修炼的丹田。三是指经脉。此种观点与第二种相似,无非是说灵力在经脉中运行时,被有灵根的经脉改造,故可存入丹田。但是,无论是哪种观点,都没有具体找到灵根在哪里,到底是什么。 “因此,对于灵根如何发挥作用,也不能真正讲清楚。所能确定的就是,人只有具备某属性灵根,才能在导入天地灵力时,将对应属性的灵力炼化为己用,否则,便会如同一个漏斗,很快泄漏一空。灵根越强,炼化越快,所得越多,反之,则慢而少。如果有两种相克的灵根,则所炼化的灵力会相互抵消。这其中分两种情况,一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火克金这种情况,前者对后者占据优势,但自身也会有一定比例损耗。二是水克火、火克水,这是最特殊的情况,两种灵力等量时,会抵消得干干净净。因此,单属性灵根向来被认为是最强修仙资质,简直是天地宠儿,修炼对应功法往往如履平地、一日千里。” 张元敬频频点头,拱手致敬:“道友一席话,胜过闭关三十年啊。今日才知灵根之中有如此多的奥秘。受教了!” 巫镇山轻轻摆了摆手:“道友过誉,都是拾前人遗慧而已。”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这单属性灵根毕竟太过罕见,因此,所有的修炼功法都会在灵根利用上作文章,以使之更适合双灵根、三灵根修习。拿厚土行气诀来说,关键是要练出含水之土,土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有此二者,方可滋养天地万物。但是,就依靠灵根炼化天地灵气的修士来说,修炼出含水之土,则极其困难,这几乎就是与灵根发挥作用的原理抵触,土克水嘛!一个修士为土水灵根,且土很强水很弱,汲取天地灵力时,一经炼化,剩下的就只有土灵力了,哪还有水?但厚土行气诀高明之处正在这里。否则,就只能像一般的土属性功法,厚是厚了、重是重了,绝不能培植灵草。” 张元敬心痒难耐,明知巫镇山必定会讲出其中道理,还是忍不住催问道:“那么,敢问巫道友,厚土行气诀是如何解决问题的?” 巫镇山伸出两根指头,缓缓道:“两个字,一个分,一个合。利用身体器官的五行属性,构建一条亲水而抑土的灵力运行路线,把从天地间吸收的土灵力和水灵力分离开来,然后通过特殊的操控和炼化方法,使土灵力融合而非消耗水灵力,最后形成含水之土灵力,并纳入丹田之中。此功法最难的地方,其实就是融合土与水,具体要看修士的悟性和操控力,而且,功法层级越高、灵力越磅礴,难度越大。” 张元敬连忙追问:“如果是土水火三灵根,又该怎么办?” 巫镇山嘿嘿一笑道:“这就是‘增木法’被创出来的原因了。想来创立此法的前辈,必定是土水火三灵根。厚土行气诀最关键之处,是土融水。因此,水不能过强,强则土不能融水,只会克水,变成相互抵消;水也不能太弱,弱则水少,不能培植灵草。水之强弱,又与土、火有关。如果只有一个土,不过是土水比例的问题;多出一个火,则关系复杂好几倍,真到练功时,难度甚至增加几十倍。水土火之间相互具有相生相克关系。水火相克是一种;土克水是一种,但同时,在土弱水强的情况下,水对土的反作用力也会增强;火生土又是一种。因此,灵根间的关系,不仅是属性相克的问题,还存在量变质变问题,在量差巨大时,被克者亦能反克之。” 张元敬有些悲观地问道:“如此复杂,那么土水火三灵根之精确比例,只有创立此功的前辈知道吗?” 巫镇山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如果要说能够成功应用‘增木法’的修士,其灵根结构究竟怎样,创立此功的前辈肯定是知道的,但不一定只有他一人知道。” 张元敬奇道:“哦,巫道友也知道吗?” 巫镇山哈哈一笑,说道:“不,是任何修炼此法的修士。” 张元敬顿时有些糊涂,不解地问道:“此话何意?” 巫镇山道:“‘增木法’如果只能适合一种灵根结构,那就不能称之为法了。灵根结构只是一个基础,只要有土水火三属性灵根,都可以修习此法。关键是修士要根据自身情况,去找出最佳的行功方式,依靠行功方式去调节各属性灵力之比例。” 张元敬精神一振,赶忙问道:“这所谓的行功方式,又作何解?” 巫镇山道:“这就涉及对‘汲木,壮火,生土,辅水,循环乃成’十二字的理解了。这五句话,撮其要、总其纲,讲得看似清楚,实则太过抽象,落到具体功法上,千头万绪,不知何前何后,何去何从。数千年来,我厚土宗研习‘增木法’的修士,也有数十,对此略有所得。比如‘汲木’。修士既然没有木灵根,自然不具有木灵力亲和性,无法炼化木灵力。那么,汲木力怎么汲?就是先予后取,将含水之土输入灵草,与灵草的木灵气进行交互相融,尔后方可将少量木灵气携带而归。这些木灵气通过暂时附着于土灵力上,进入修士经脉。此可实现‘汲木’。” 张元敬听完,初觉有所得,可转念一想,如果要先有含水之土,自己怎么修习?自己的火灵根与水灵根势均力敌,怎么可能在丹田积累水灵力?遂问:“难道没有前辈试过直接从灵草中汲取木灵力吗?” 巫镇山一愣,随即连连摇头:“在没有木灵根的情况下,只能导入天地灵力,不过,那是五行合一的。若是直接汲取单纯的木灵力,一来不可能成功,根本汲取不出来。二来,即使意外成功,也会对经脉造成极大负担,很容易引发灵力紊乱,导致走火入魔。而且,这样的行功顺序,是与厚土行气诀相反的。” 张元敬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有些反常识的问题,不觉尴尬一笑:“道友所言甚是,贫道就是随口一问。” 不过,在他脑海中,这个念头却挥之难去,迅速扎下根来。 巫镇山没有在意,继续说道:“至于‘壮火’‘生土’,壮和生两个字是有区别的。一者是凭借,一者是转化。两句合一起,就是火化木以生土。当然,这些还是推测,实际上我厚土宗修士也没有找到能够具体实现此法的行功法门。修士原来就有土水火三种灵力,现在又增加一种木灵力,如何调和这四种灵力,难度何止增加十倍。 “至于‘辅水’则很难理解。辅什么、怎么辅?这又与‘循环乃成’联系在一起。哪几种属性的灵力参与循环?是水、土、火、木四种,还是水除外?水是用来辅‘生土’的,还是用来辅灵植的,抑或者是用来辅火的?厚土行气诀最难的地方,就是融水,‘辅水’的问题与融水又息息相关。搞不明白‘辅水’,则融水这关就过不了,功法就修不成。但是,具体怎么‘辅水’,只怕也要在尝试之中去解决。每个修士灵根结构都是不一样的,各种条件也是不一样的。归根结底,还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巫镇山说到此处,意犹未尽,又补了一句:“张道友,难得见到一个对厚土行气诀感兴趣的同道中人,而且还发现了‘增木法’这个关窍,所以多说了几句。我这些都是肤浅的揣测,未必符合创立此功前辈的真意。依我看,要解通这十二字,关键是理解‘循环乃成’,把这个所谓的‘循环’搞明白了,很多细节就能迎刃而解。” 张元敬连忙起身施礼,再三表示感谢。虽然巫镇山对修炼之法讲得比较简单,更多只是对“增木法”原理的阐释,有的地方讲得也很模糊,张元敬还是感到大有收获。 第14章 功法之变 不几日,刘镇雄前来知会,古宗遗迹已经可以开启,问张元敬是否想进去参观,凭吊一下中古遗风。所谓中古,乃是修真界通行的对古代修真历史时期的阶段划分,指二万到十万年前。往后,则是万年前到二万年前,称近古。往前,则是上古,十万至三十万;远古,三十万至百万年前;太古,百万前。张元敬正沉迷于厚土行气诀和“增木法”,哪里会对厚土宗把持了近万年的中古遗迹感兴趣,自是婉言谢绝。 刘镇雄见自己的暗招使不上,心头不觉有些恼恨,对这位有“鼠道人”之称的玄天宗筑基修士大失所望。所幸其他布置进展顺利,让他安心不少。 他出得客房,想了想,便唤来一个筑基修士,着其准备一份关于古宗遗迹详实情况的玉简,并亲手送至张元敬手上。他放下一派掌门的架子,亲自向张元敬介绍古宗遗迹情况,好说歹说,总算是引起了张元敬一点点兴趣,承诺会认真阅览此枚玉简,并对玄天宗炼气弟子作必要提点。 但是,刘镇雄不知道是,待他一离开,张元敬看也不看,便将玉简扔进储物袋,继续思索如何修习厚土行气诀。 到了遗迹开启之日,张元敬作为玄天宗带队的筑基修士,自然还是要出来撑个场面。他把一干炼气弟子,送到遗迹入口,匆匆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不多言,然后由一名厚土宗筑基执事向众弟子说明遗迹中的情况。此人极其能说,将遗迹内的景色与机遇说得活灵活现,似乎只要进入其中,就必然能满载而归。众炼气弟子虽不信他的鬼话,但兴致还是被激了起来。 人群中,周玉明一双明亮的眼睛,悄然看着张元敬的神情。对此次厚土宗之行,周玉明原本并不太感兴趣。但是,当他得知是武元奎的同乡张元敬带队时,立马生出一个念头,就是攀附张元敬,进而攀附掌门武元奎。其实,上次在舒弥山虚魔空间中,他就有此想法。只是那里环境危险,又有刘元清盯着,他不敢贸然行事。这次跟随张元敬到厚土宗,却是绝佳机会。此前,在白月河畔,他已经成功引起张元敬的注意。但是,还缺少一个机会,一个让张元敬重视自己的机会。 他能看出,张元敬对这个什么古宗遗迹兴趣缺缺,根本无意听那厚土宗修士的长篇大论。这让他有些失望。但是,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心想自己如果在古宗遗迹中找到让筑基修士感兴趣的东西,或许能博取张元敬欢心,得到他的照顾。 这个厚土宗筑基执事是刘镇雄亲自安排的人,目的是要引发张元敬对古宗遗迹的兴趣。如果这些炼气弟子进去转了一圈回来,张元敬仍然不闻不问,那么,其中的布置,自然就全然落了空。这些炼气弟子,即使有所发现,在张元敬不曾主动询问时,怎敢冒然说话。 此人见张元敬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禁有些着急,便提高声音,详细介绍遗迹内的三处地方,一名黑石山,一名铜铁峡,一名天风洞,这三地,或残留中古阵法、或有启灵期妖兽、或有诡异天地之力,极其危险,但得到好东西的几率也大。尤其是,这三地都是当年古宗的要地,只有机缘巧合,才能有所收获。 他这么一说,八名炼气弟子倒是眼前一亮,兴趣大涨。至于张元敬,仍是那般,呆若木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这个执事心中哀嚎一声:原来是个不问外事、只知内思的痴人,罢了,罢了! 刘镇雄在一旁看着,也是无奈。只好接过话头,宣布遗迹开启,命令两宗共计三十八名炼气弟子即刻进入遗迹之中。 张元敬此时却回过神来,与刘镇雄客套几句,便匆匆赶回客房,继续琢磨他的张元敬版“增木法”去了。 且说张元敬这些日子,琢磨来琢磨去,觉得以自己的灵根属性,除了从外界直接“增木”,根本无法打破水火平衡的格局,炼出含水之土来。但是,正如巫镇山所言,直接汲取灵植中的木灵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灵植中的五行灵力,与修士体内的灵力是一样的,都是经由炼化而来,与自身融为一体的,除非把灵植整个吃下,否则休想得到其中的灵力。但是,任何灵植中,可不止有木灵力。而且,即使侥幸汲取出木力,导入体内,若自身没有对应的灵根,很容易伤及经脉和丹田,导致气脉紊乱、丹田脱力,重则内息崩溃、修为尽失。 因此,尽管厚土行气诀前四层功法早已烂熟于心,张元敬始终在练与不练的问题上纠结不已。放在突破筑基中期以前,他肯定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或许是因为刚刚从冒险中大获收益,他的内心颇有几分骚动。 他思来想去,第一层功法最多不过相当于炼气四层的修为,要出事也出不了大事,不如先试试再说,且看这“增木法”的“汲木”,是不是他所理解的直接从灵植汲取木灵力之意。 于是,被强烈好奇心驱使的张元敬,不再犹豫,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株灵品一阶的蓝星草。这蓝星草是一种水属性的灵草,在木灵力之外,还含有不少水灵力。 张元敬双手轻握蓝星草,按照厚土行气诀第一层功法,开始运转丹田法力,原本的黄龙气按照新功法运行路线,渐渐游走至双臂,未几,一股吸力从掌心处形成。正当张元敬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功之时,手中的蓝星草忽然光泽一暗,一缕精纯的木灵力瞬间冲入手中穴位,随即流入经脉。 他顿时又惊又喜,喜的是如此简单便突破了第一个难关,这说明他对“汲木”的理解是正确的。惊的却是,当木灵力进入经脉后,他根本不知如何处理。因为,他对“壮火”“生土”“辅水”尚无半分把握。 犹豫之间,他猛然醒悟,连忙排除杂念,凝心聚神,试图去操控这些木灵力的流向。但是,由于他没有木灵根,急切之间不能与木灵力建立丝毫联系,那股木灵力根本不听使唤,自顾自流入他以往运行黄龙凝气决的经脉之中,汇入包容着水、火、土三种灵力的气流之中。 木灵力一入其中,立刻就将经脉中的火灵力催发起来。张元敬意识到不好,想要控制迅速增长的火灵力,使之与水灵力冲抵。但是,这火灵力得了意外的助力,似乎一下子就失去控制,急剧膨胀起来,仅过一息,便突然发出“嘭”的一声轻响,熊熊燃烧起来。 张元敬心咯噔一跳,脑中一片空白,以为自己立马就要经脉爆裂、死于非命。然而,阎王只是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寒风,让他战栗,让他冷汗湿背,但没有带走他。 自燃的火灵力只是将所有的水、土灵力灼烧变异,形成一种赤黄色灵力,并没有造成其他后果,尤其是经脉除了因炙烤而有些痛疼外,竟然毫发无伤。 大难不死的张元敬,福至心灵,很快镇定心神,引导赤黄色灵力随着厚土行气诀运功路线在经脉中流动起来,如此经过一个小周天,进入丹田之中。 赤黄色灵力与黄龙气区别但不冲突,两者并行不悖。但赤黄色灵力要比黄龙气更精纯,更具有灵性。 张元敬不知道这算不算修炼成功,但至少没出问题。于是,又把那一缕赤黄色灵力从丹田调出,经过刚才汲取木力时的经脉路线,输入到蓝星草根系中。蓝星草茎叶表面翠色一闪而逝,比之前似乎更鲜艳了一些。待那一缕赤黄色灵力在蓝星草中消耗殆尽,张元敬又从中汲取一缕木灵力到经脉中,很快,同样的异变再次发生,黄龙气中又生出一缕赤黄色灵力来。 张元敬心中大定,继续搬运灵力,经行厚土行气诀行功路线,最终纳入丹田,使丹田中的赤黄色灵力变得更壮大了几分。如此反复,终于在九个小周天后,将丹田内全部黄龙气转化为赤黄色灵力。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九日,他毫无疲惫之色,稍作歇息,便继续开始修炼。这一次,他体内已无黄龙气,从灵草中汲取的木灵力进入经脉后,便被赤黄色灵力包裹住,然后与他从周遭天地中吸收的水火土灵力融合在一起,直接转化为赤黄色灵力。如此,经过一个小周天,丹田中的法力又增长了一分。 再看那株蓝星草,比之于练功之初,尚看不出有明显的成长,但其在缺乏特制玉器保存的情况下,依然光泽亮丽,茎叶丰满,生机勃勃,说明他的修行之法肯定对此草是有增益作用的。 张元敬不禁喜上眉梢,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厚土宗几千年无人练成的功法,自己短短十余天便练成了!以自己的资质和悟性,这只能说是一个意外中的意外。 且不说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但命运的眷顾,毕竟只给愿意涉险之人。如果张元敬不能踏出反常识的第一步,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新的赤黄色灵力自然更不可能诞生。 此刻,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变化,以前的一些旧观念,不知不觉褪去了色泽,变得苍白起来。而一些全新的观念,一种修士该有的逆天争命的意志悄然立于心底。 良久,张元敬恢复平静,暗自思道:或许那位创立厚土行气诀“增木法”前辈,灵根结构正与自己一模一样,水火均势、土较弱,对应这种灵根,“汲木”就不是怎么汲的问题,而是指功法第一步是汲木力,而非先形成含水之土;“壮火”“生土”,则是以木为引,激发火力,灼烧水土以生新土,“辅水”是以水辅助“生土”这个过程,正是依靠木激发火、灼烧土水以成新土,这才“循环乃成”;而且土还要弱,土弱方能被火灼烧变异,否则,就会“半生不熟”,功亏一篑。 按照这种解释,厚土宗之所以无人练出“增木法”,问题绝不是无法直接从灵植中汲取木灵力,而在于汲取之后,因缺乏水火均势、土较弱这种罕见的灵根结构,无法引发后续的变化,不仅不能修成功法,反而因缺少木灵根的缘故,陷入经脉受创,甚至是走火入魔的境地。这或许正是《厚土修行札记》中,不曾记有修行“增木法”具体情况的缘故。 这个猜测,让他心情甚佳。高兴之余,又想到,自己能够成功,或许还与服用金鳞果有关,若非经脉和丹田经过了金鳞果的改造,必定经受不住火灵力的灼烧,那时走火入魔都是轻的,大概率当场被灵力之火烧成飞灰。 当然,这些都是事后强为的解释,功法真意未必如此。其实,他直接从灵植中汲取木力的做法,正合了土系功法一种基础法诀中的原理,故而反倒提升了厚土行气诀的层级,实现了功法的变异。只是,那基础法诀,早已失传万年。 随后,张元敬做出一件与他以往风格完全不同的事,那就是为功法重新取名字。他自言自语道:“这套意外成就的功法,与厚土行气诀已有明显的区别,完全可以算一套新的功法。不妨叫它‘厚土养气诀’,而以此功法练出的土灵力就称之为厚土之力!” 第15章 古宗遗迹 且说两宗三十八名炼气弟子进入古宗遗迹后,周玉明等玄天宗弟子并不结队而行,各人均对自己充满信心,想着独自寻找机缘。 古宗遗迹是一处用大阵封闭起来的空间,核心是古宗遗留下来的几处建筑,以及几座灵脉汇集的山峰,是厚土宗用来培育灵物的秘境。由于兼作炼气弟子试炼之所,故其中只有蛮血期妖兽。但是,上万年下来,也形成了一些险绝之地,诞生了一些诡异之物,十分凶险。 十几日过去,周玉明找到几株灵品三阶草药,差强人意。对于他这种炼气十三层的修士而言,除了筑基丹或者能够用于交换筑基丹的天地灵物,一般东西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 玄天宗的丹房每十年可炼出三十枚筑基丹,其中十枚奖励给大比前十名,另外二十枚需要依靠贡献度或天地灵材去换取。当然,任何弟子都可以自己集齐筑基丹材料,请丹房炼丹师炼制。 又转了数日,周玉明站在一处溪边谷地,前方不远处,是三大险地之一的铜铁峡。他阴沉着脸,远远看着那大山密林之间的峡谷,隐隐听到妖兽嘶吼之声。正犹豫间,忽然看到一道青色身影一闪而逝,没入山中深林之间,竟是朝那峡谷而去。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从衣饰上看,不像是玄天宗弟子。 “哼!”周玉明重重哼了一声,祭出一柄飞行用的铁剑,向那峡谷入口处飞驰而去。 谷口约有二十几米宽,周围尽是参天巨木,茂密枝叶遮住阳光,即使是日头正盛的时候,林中也是一片阴暗。在远处时,似乎还听到妖兽动静,到了这谷口,却反而静得怕人。 周玉明落在地上,收起铁剑,将重金购买的玄铜甲穿上,左手捏着一张防御伪灵符“金盾符”,右手捏一张攻击伪灵符“斩灵刀”,施展一种奇诡身法,悄然遁入谷中。伪灵符是专门给炼气弟子使用的灵符,乃是低阶灵符的半成品或残次品,威力通常只有低阶灵符的十分之一左右。 谷中地形并不复杂,入口处狭窄,越往里则越宽,除了一些矮小的不知名植物,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行了约有十几里,两旁山崖越来越陡峭,峡谷宽度保持在一里左右,渐闻哗哗水流之声。 转过一处绝壁,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四五里方圆的小湖泊,静静躺在峡谷中央。一条河流,如同白色缎带一样飘在一侧的山崖上,在一处豁口,河水找到出口,直泻而下,在悬崖底部冲出一个大池塘,池中之水随着瀑布的冲击,不断向外溢出,缓缓流入湖泊之中。 周玉明只是微微失神,旋即恢复警惕。他仔细扫了扫瀑布、池塘和湖泊,没有发现异样。此处已是峡谷尽头,若说有凶险,只怕就在这里。 最后,周玉明的目光落在了中央的湖泊中,猜测刚才那修士只怕进入湖泊之中了。可惜,自己没有带避水之物和适合水中战斗的法器和伪灵符。 他正寻思间,原本静若处子的湖面,突然上下震动起来,似有庞然大物正在兴风作浪。他正疑惑间,湖面爆裂开来,一头巨大的黑兽冲天而起,吼声撕天。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青色人影,正是刚才入谷的那个修士。 周玉明大吃一惊,连忙伏在地上,收敛气息,一动不动。那竟是筑基期修士!怎会有筑基期修士进入此处?厚土宗既然开启秘境,必定是作了周全准备,何必又派个筑基修士进来,与这奇怪的妖兽战斗! 他的躲藏之处,距离湖泊不过三四里远,而筑基期修士感知范围一般在五里左右。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暴露,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青衫修士祭出一柄银色小剑,直取黑兽脑袋。那黑兽形如大狗,背插双翅,是启灵期境界。它似乎对银色小剑十分忌惮,不敢硬接,双翅一抖,倏然闪开。 青衫修士操控银剑,来回追击。黑兽则躲来闪去,虽落下风,却无危险。 周玉明正犹豫是否要趁机退走,青衫修士突然左手一挥,一条红色锁链飞出,直奔黑兽而去。这是一件十分少见的缠绕类灵器。黑兽猝不及防,被锁了个正着。它尚未来得及挣扎,银剑已至,深深插入它的头颅之中。黑兽短促地悲嚎一声,瞬间毙命。 青衫修士哈哈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好东西,果然管用!” 他伸手一招,那红色锁链便拽着黑兽尸体自行飞来。他抓住锁链一端,提着黑兽尸体飞落在湖泊靠周玉明这一侧的岸边。尔后,左手拿出一个二寸高的玉瓶,右手拔出黑兽头颅中的银剑,将黑兽粗短的脖子一剑劈开,然后抛起玉瓶,左手法诀一指,那玉瓶生出吸力,将黑兽脖颈处涌出的热腾腾鲜血尽数吸入其中。 过得几息,再无血液流出,青衫修士收好玉瓶,转过身,对着周玉明所在之地喝道:“出来吧!” 周玉明嘴角一抽,心知不好,这事只怕难以善了。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想从筑基期修士手底下逃走,是不可能的。炼气与筑基之别,是仙凡之别,再强大的炼气修士,在筑基修士面前都是蝼蚁。好在,此修士应是厚土宗的,下杀手的可能性不大。 周玉明闻言站起,然后缓缓向对方走去。他已看清楚青衫修士的面貌,一张平实无奇的脸,略显苍白,豁然是厚土宗那三十名炼气弟子中的一个。 “胆子不小,竟敢独自深入此谷。玄天弟子?哼!”青衫修士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想撞大运?还是想捡漏?没有第一时间逃走!” 周玉明心中一凛,暗道此人连他心底隐藏的想法都洞若观火,必是精明强干之人,绝难糊弄。便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前辈,小子就是一时害怕,不敢逃跑。” 青衫修士不置可否,说道:“你既然进来了,那就替我做件事。至于如何处置你,就看做事的结果了。” 周玉明心头一沉,嘴上连忙应道:“请前辈吩咐!” “你且随我来。” 青衫修士转身迈步向瀑布走去,到了跟前也不停步,而是用法力护住全身,向前一跨,便消失不见。周玉明情知瀑布后必定别有洞天,遂依葫芦画瓢,也冲了过去。 果然,瀑布之后,出现一个丈余高、五尺宽的山洞,随地势而下延,七曲八折。青衫修士头也不回,直入洞中。周玉明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行走了四五里左右,进入一个数十丈大小的石室,像是修士的洞府,但其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连石室的墙壁都似被铲过一遍,光秃秃的,也未见壁橱之类的布置。 “刚才我所杀的黑兽,名曰飞天灵狗,此兽今世少见,中古之时倒也寻常。这遗迹是中古厚土宗的山门所在,故飞天灵狗繁衍下来。此兽平平无奇,但有一条,就是其血液能够显化一些特殊材料,故常常被古修士用来破阵。不过,现在知道这一点的修士不多了。嘿嘿!若非如此,这石室的秘密早就被发现了。”青衫修士将盛兽血的玉瓶扔给周玉明,说道,“你且做一件事,就是用此血将这石室每一寸墙面涂满,室顶和地面也涂满。” 周玉明接过玉瓶,也不多问,小心操控玉瓶,施法将血浆慢慢引出,然后挥洒在左边的室壁上。此血异常沉重,搬运起来灵力消耗很大,难怪青衫修士抓他当苦力。他一边抹墙,一边偷眼瞧了瞧青衫修士,就见那人拿着一本普通的纸书在阅读,摇头晃脑的,不时还用力吸吸鼻子,一脸陶醉模样,像极凡人中的酸书生。 周玉明不敢多看,埋头涂抹墙壁,不疾不徐。一个时辰后,才把一面室壁涂抹完毕,毫无异样。 青衫修士仍在看书,没有说话。周玉明又开始涂前方的墙。随着灵力的消耗,他越涂越慢,最后用了十四个时辰才将四面墙、室顶、地面涂抹完。然而,从头到尾,所有墙壁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正当周玉明愣神的时候,青衫修士突然说道:“你且退到室外。” 周玉明赶紧走到室外。这时,青衫修士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白色小包,手一抖,一团白色粉末在空中爆开,随即他双手上下挥动,用法力将粉尘吹向四方墙面和室顶。不到一刻钟,石室就如同被抹了白灰一样,完全变了样。 做完这一切,青衫修士静静站立,闭目养神。 周玉明不敢吭声,在室外跌坐,竭力恢复法力。他原本以为还会有其他修士找到此处,但是一天多过去,外面听不到丝毫动静。 一个时辰过去。突然,青衫修士动了,他快步走到石室西南角,抬头看向室顶,就见室顶角落有一块三寸见方的黑色水渍,正在不断扩大,同时,有黑色石粉簌簌下落。 又过了一个时辰,黑色水渍扩大到四尺见方,下方地面已经落满厚厚一层黑色石粉。 半个时辰后,黑色水渍不再扩大。青衫修士将周玉明叫了进来,命他把这片黑色水渍挖开。 周玉明不敢怠慢,驾着飞行铁剑,飞到半空,然后拿出一把挖灵石矿的七玄锄,很快将那片被黑色水渍腐蚀了的石壁全部挖掉。上方露出一扇玄黄铁门。 青衫修士面露喜色,说道:“把铁门推开。” 周玉明虽然害怕有什么机关,但不敢迟疑,伸手顶住铁门,发力一推。“哑哑”两声,铁门被推得上开数寸,铁门里漆黑一片,倒没什么东西冒出来。周玉明松了一口气,接连用力,将铁门整个举起来,人也跟着升了上去。 青衫修士等了几息,这才飞了上来。 这也是一个石室,比,蒲团右侧有一张一尺多高的石台,石台上有一本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书。 青衫修士正要抬步去拿书,突然想起什么,对周玉明说:“你去把书拿起来,一页一页翻一遍。” 周玉明咬咬牙,说道:“前辈,能否允许小子取个东西做防护。” 青衫修士面无表情,眼中嘲讽之色转瞬即逝,随口说道:“你可自便!” 周玉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对紫黑手套,却是修真界常见的炼丹手套,隔热防毒,用来取书倒也凑合。 他缓步走到石台前,弯下腰,双手轻触台面,停了三息,然后才轻轻摸住书,似是某种特殊皮革。又停了三息,这才慢慢拾起皮书,待皮书完全离开石台的刹那,迅速向后退了三步。这才一手端书,一手慢慢翻动书页。 此书总共十五页,周玉明用二十息时间翻完一遍,里边的内容自然也看了个大概。他虽因忧惧而心不在焉,还是被其中的内容震惊了,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吃惊的表情。 青衫修士颇有些玩味地看着周玉明,待他将书翻完,这才说道:“看来没有白忙活几十年。拿过来吧!” 周玉明连忙走过来,双手奉上皮书,然后向出口位置退了三四步。青衫修士急于阅看皮书,没有发现周玉明的小动作。他翻开皮书,一目十行,只用几息时间就将整本书浏览一遍,不觉哈哈大笑:“好,好,好啊,这样一件大功,结丹指日可待。三十年潜伏,没有白费。”他意犹未尽,又将书打开,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看,看到兴奋处,连连吸鼻子。看完一遍,又看一遍,这才罢了。 趁青衫修士沉浸在那个惊天秘闻中时,周玉明又悄然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出口边缘上。 青衫修士转过身,看向周玉明,正要开口说话,周玉明却退步从洞口一落,掉入 青衫修士森然一笑,提步追了出去,好整以暇地跟在周玉明身后,并没有急于下手。 周玉明跑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出了石洞,逃到了谷中湖泊边。不过,青衫修士更快,已然堵在了出谷方向的路上。 “前辈当非厚土宗门人吧!”周玉明苦涩一笑。 “厚土宗?一群种地的农夫罢了。”青衫修士轻蔑一哂,“我在此潜伏三十年,两次更换身份打进炼气弟子前三十,居然始终没被发现。虽然我的敛息与易容之术也算不错,但不至于没有半分纰漏。怪只怪这些农夫实在太糙了些。种种地还成,其他就差太远了。” “前辈能否告知身份,让我当个明白鬼。”周玉明又道。 青衫修士摇摇头,叹道:“可惜了,你这小子心性应变真是一流之才,若非知道了这个秘密,我或许真会留你一命。” 他抬起手,就要出招杀之灭口,却觉心口一疼,丹田灵力竟提不起来。 青衫修士顿感不对,再次搬运灵力,丹田竟毫无动静,而心口又是一疼。他悚然一惊,闭目内视,发现丹田中竟然多出一种莫名杂质,灵力受其干扰,陷入停滞状态。 “这是,这是,穿心绝气散!”青衫修士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周玉明,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着的道,自己怎么就栽在一只蝼蚁手中! 穿心绝气散,无色无味的一种粉末状毒药,吸入鼻腔后,通过粘膜进入血管,待进入心脏时,便会发作,先阻断灵气运行,然后摧毁心脏,乃是炼气低阶修真者用来偷袭炼气高阶修真者的常用毒药。这种毒药,虽然很厉害,但防起来也很简单,只要屏住呼吸即可。而且,一般稍强一些的修真者战斗时,周身气息流动,任何毒气都无法悄然近身,因此,穿心绝气散对炼气十层以上修士,几乎没什么用。 周玉明镇定地看着青衫修士,举起仍然带着炼丹手套的双手,朝对方晃了晃,说道:“前辈,这可不是一般的炼丹手套!” 这双手套是周玉明花了大心思制作的,内藏多个细小毒囊,装满穿心绝气散,以微弱法力便可激发,使之从手套表面渗透出来。原本是他炼气低阶时阴人的独门杀招,进入炼气十层以后,基本没有再用过。在石室看到那本书时,联想起青衫修士看书时的习惯动作,故死中求活,用它布下杀招,没想到真的奏效了。 青衫修士右手捂着心脏,左手颤抖了几下,随后黯然倒地。 周玉明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捡起一个大石头,远远将青衫修士的头颅砸了个稀烂,这才缓缓走过去将青衫修士的储物袋取下。打开一看,刚才的那本皮书正在里边,还有青衫修士杀飞天灵狗时用过的银色飞剑和红色锁链,另外还有一件圆盘状的灵器、十几张低阶灵符,以及七八瓶丹药、四百余颗下品灵石和一些灵材。除此之外,还有一枚黑色铁牌,正面写有“天魔”二字,背面则是“二十七”。 周玉明一惊:竟是天魔渊的修士!此人在这里潜伏二十年,就是为了寻找那个秘密?此事之重大,远远超过他的预想。但他没有害怕,反而满是兴奋。 他迅速将青衫修士尸体处理干净,又到湖边将飞天灵狗尸体和血迹消去。之后,回到石室,将室顶西南角用大石填满,抹上泥土,然后用石粉将石室四墙、室顶、地面都重新涂抹一遍。这样,虽有明显人为痕迹,但上方密室却不容易被发现。 第16章 入宗 古宗遗迹入口外,张元敬和刘镇雄及几名厚土宗筑基修士正在等待。遗迹开放时间为二十日,这已是最后一日。此前,玄天宗除周玉明外的七名炼气弟子均已出来,四人受伤。厚土宗炼气弟子归者二十六人,十人受伤,四人未归。 刘镇雄数次抬头看着日头,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张道友,我们再等一等,若贵派弟子仍无踪影,我便遣人进去搜寻,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元敬也是微微诧异,这次来的八人,外门执事都是给了保命手段的,别说蛮血期妖兽,就是遇到一般的启灵期妖兽,逃命也不成问题。 “无妨,既然是试炼,就会有危险,否则岂不形同儿戏。他要是真死在里边,那也是学艺不精,没什么好说的。” “哎,多谢张道友宽宥,无论如何,我都会给道友一个交代。”刘镇雄连连拱手,以示感激。 说话间,一个身着白袍的俊朗年轻修士从遗迹中冲出,他看到门口人影闪动,略有吃惊,待看清张元敬的位置,便脚下发力,掠了过来:“弟子周玉明见过张师叔,见过刘掌门。” “哦,是周,周师侄啊!”刘镇雄自打看清从遗迹中出现的人是周玉明,便有些愣神。他原想着,如果确定周玉明陨落,就拉着张元敬进入遗迹内检查,从而“发现”魔宗修士的蛛丝马迹。 张元敬甚为高兴,笑道:“不错,连伤都没有,看来游刃有余啊!收获怎么样?” 周玉明低头答道:“弟子机缘一般,收获了一些灵草,得了几块灵金,差强人意吧。” 张元敬一摆手,笑骂道:“嗯,收获不错啦,总不能把刘掌门他们辛辛苦苦培育的灵物全都搬空吧!” 一旁的刘镇雄已经恢复如常,跟着笑道:“搬空了也无妨,就怕周师侄他们眼界高,看不上这些东西!” 说完,他转头对一名厚土宗筑基修士说道:“赵师弟,多去几个人,找找剩下的弟子。各处都仔细检查一遍,不要有人员遗漏。” 待那人点了数人离去,刘镇雄又对张元敬说道:“张道友,贵派弟子既然聚齐,便先回客房吧,也好让几位受伤的高祖尽快疗伤。” 张元敬哪里肯这般失礼,连连摇头说不可,一定要等到厚土宗弟子全部出来。 天色渐暗,日头早已落到山峰之后,只有几缕斜阳穿过群山缝隙,落在张元敬身后。晚风轻拂,带来些许凉意。 秘境开启时间已过,那四名厚土宗弟子仍未出现,多半是陨落了。 “弊派弟子不成器,劳烦张道友久候。请先回客房歇息吧!”刘镇雄见天色已晚,实无等待下去的必要,便示意一名筑基修士引着张元敬等人先行离开。 张元敬虽然见事不敏,也知此时不能再留在此处。毕竟,那四名陨落的厚土宗弟子,也可能有人是命丧玄天宗弟子之手的。 约莫三个时辰后,几名筑基修士带着十几名炼气弟子从遗迹中出来。其中一名筑基修士走上前来,附耳对刘镇雄说了几句话。 “不见了?” “嗯,没有找到尸体!” “有没有可能是被启灵期妖兽吃掉了?” “除了那只飞天灵狗的地盘,其余几只启灵期妖兽附近,并无战斗的痕迹。” “有没有人看到他出来?” “这个,前几日秘境入口处只有五名炼气弟子值守。那人毕竟是个筑基修士,他若是有心算无心,炼气弟子肯定发现不了。” “哼,这么紧要的关头,值守的筑基执事还偷奸耍滑!” “掌门无需多虑,反正有能力杀掉飞天灵狗、取走书册的,只有那人。” 又在厚土宗盘桓月余,待所有弟子伤愈后,张元敬便辞别刘镇雄等人,带着八名炼气弟子和中途捡来的霍小凯启程回山。 这一月中,他勤修厚土养气诀,进境甚速。比照厚土行气诀所定标准,当厚土之力第一次充盈丹田时,便算是第一层大成。此后,每突破一层,灵力都会压缩数倍,再次充盈丹田,便可再进一层。一月苦修,他的厚土养气诀已经突破至第二层。前四层功法,只属于炼气境界,他一个筑基修士习练,自是快若轻舟。 返程途中,张元敬将操控御风车的事交与周玉明,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修厚土功。回到山门时,厚土养气诀突破至第三层,厚土之力又精纯了数倍。 厚土养气诀到了第三层,便可参考厚土行气诀,修行一门保命之法,名曰土遁术。不少高品质土属性功法皆有土遁之术,不过通常要到结丹境界以上才能习练。玄天宗的黄龙凝气诀便是如此。这厚土行气诀第三层,不过相当于炼气期实力,一旦练成,就能修习土遁术,可见此功法之神奇。 炼气期的土遁,实际上是一种土中藏匿之法,并不能在土中遁行。不过,在面对未曾生出神识的筑基中期以下修士时,绝对是保命神术。若是到了筑基境界,便可使用土遁术,在土中下潜十余丈,并能在土中缓慢遁行。 张元敬向来对保命之法最为看重,得此神术,自是欣喜若狂,专心参悟。 二十几日时间匆匆而过,众人顺利抵达坐落在天阙山北部的外院总部,位于翠云峰的乾元殿。张元敬留下周玉明和霍小凯,遣散其余七人,便带两人前去寻分派新入门炼气弟子事宜的筑基修士,为霍小凯办理登记手续和分院事宜。 外门七十二峰,每峰有一名筑基修士坐镇,作为管理、教授炼气弟子的峰主。同时,配有不同数量的炼气执事、凡人杂役等。炼气弟子进入外门登记后,将会随机分到这七十二峰,随峰主修行,并接受任务,服务宗门。 “张师叔,我在凌霄峰修行,您只管将小凯安排到凌霄峰,我一定会照顾好他。”周玉明见张元敬留下自己陪霍小凯办理入门事宜,马上猜到了他的用意。 张元敬笑道:“我正有此意。当年,我入玄天外院时,也是四岁,真是太小了,没人照顾,总是被大几岁的孩子欺负,生活也是一团糟。” “是啊,弟子入外院时是六岁,比您那时大两岁,但也不能独立生活,负责照顾的杂役都是一些粗手粗脚的乡下汉子,每日就管吃饭、洗衣、打扫什么的,不给洗澡,不帮穿衣,衣服破了也不会补。”周玉明附和地说道。 张元敬思绪穿梭,幼时点点,悄然浮现脑海。他伸手抚了抚霍小凯的脑袋,柔声说道:“孩子,为你办完入门手续,你就要一个人去凌霄峰生活、修炼了。刚才你周师兄的话,你也听到了。很多事情,都要靠自己,要尽快学会独立生活。确实有困难,就去找周师兄。” 霍小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却紧紧抓住张元敬的衣襟。 负责分派事宜的筑基修士名叫候元霖,是个壮硕的中年人,看起来年岁不大,筑基初期的修为。此人张元敬倒也认识,是涂天渊的弟子,向来低调,但天赋甚高,极具潜力。 玄天宗对外门弟子的收录是极其严格的,即使是结丹长老推荐,也必须要过得三关才可。一曰清白关,即身世清白,有人作保;一曰身体关,必为肢体健全者,方可收录,因为身体残缺之辈,是不可修习玄天心法的;一曰根骨关,必有灵根,且灵根属性少于三灵根,头脑聪慧者。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通融,当年张元敬便不能说是头脑聪慧,但由于是当时的元婴首徒齐天相所荐,便留了下来。 侯元霖之师涂天渊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故而这侯元霖也是如此。他与张元敬无甚交情,自然不会在三关上放水,对身世关查得尤其严格。张元敬将路遇蛇妖作乱、焚毁村庄之事叙说一遍,侯元霖奋笔疾书,不时提问。待张元敬讲完,又问周玉明,周玉明便把张元敬命炼气弟子救治村民、自己如何发现霍小凯的事详述一遍,与张元敬所讲环环相扣、完全一致,侯元霖也是不时提问,一一记下。 张元敬顿感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不耐烦地问道:“侯师弟,如何啊,没问题吧!” 侯元霖低头审校文字,头也不抬地说:“目前没什么问题,可先考核余下两关,通过后,办理入门登记和分院手续,之后我还要找其余七名炼气弟子核实。” “还要核实!哼!”张元敬怒哼一声,“侯师弟,你办理登记一向都是如此严格吗?” 侯元霖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张元敬一眼,随即一脸平静地说道:“武掌门十年前便已下令,接收外门弟子,必须严审出身,凡不能查清来历者,资质再好也不收。” “有这回事?”张元敬下意识转头去看周玉明。 周玉明一个炼气弟子,哪里会知道这些,当即摇头说不知道。 “哦,既然这样,那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张元敬也意识到问错了人,只好把一口邪火憋了回去,心中郁闷不已。 或许是看到张元敬怒容满面,或许是严格审查只针对身世关,侯元霖对后两关审得很快,尤其是测资质时,还点头称赞了霍小凯几句,倒让张元敬气消了不少。 随后,分派去向时,侯元霖也没有为难,爽快地按照张元敬的要求,将霍小凯分去凌霄峰。 第17章 秘闻 “张师叔,弟子在厚土宗那个古宗遗迹发现了一些秘密,与我宗有重大关系,请容弟子禀告。”出了乾元殿,周玉明见左右无人,便凑近两步,在张元敬身边低声说道。 “秘密?”张元敬下意识停下脚步,“什么秘密?” 三人所在之地,是乾元殿前的宽大广场。这是一片开阔之地,处于半山腰,靠近房屋的大树皆被砍去,只种了一些长不高的小矮树,将广场围住,前边和左方留出三条小径,连通下山的大道。右方则是一处半悬空的巨石,上有一处红蓝相间的亭台。 乾元殿是外门总部,来往此地的,通常是外宗各峰峰主或执事,偶尔也有内门来人,但都不会经常来此。因此,大多时候,此地门可罗雀,很是清闲。 此时,广场上确实无人往来。但是,越是如此,说话的声音反而越显得清晰。张元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声传得老远,把周玉明吓了一跳。他赶忙回头看向殿门,见无人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师叔,弟子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所以,还请师叔移步无人之地,再听弟子详细叙说。” “嗯?”张元敬瞪他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弄什么玄虚。 “跟舒弥山封印有关。”周玉明无奈,只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又说了一句。 “与舒弥山有关!”张元敬突然想起上次舒弥山之行,在那之后十几年间,也听林元苍细细碎碎透露过一些消息,大约与魔宗修士有关,而涉及的地点基本都在舒弥山。他感到这肯定是个麻烦事,下意识就要推掉,但转念一想,或许对掌门师兄有点用处,还是应该听一听再作决定。 他念头一转,问道:“凌霄峰是在西边吧?” “啊,西边,是的。”周玉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应道。 “嗯,这里过去得有将近二千里了,你带着小凯,能行吗?” “能行能行,就是慢一点。” “路上还有妖兽吧?我记得宗门好像没有把低阶妖兽清理干净。” “是的,有一些,都是蛮血期的,不过,也偶有启灵期妖兽出没。” “哦,那还是有些危险啊!这样吧,反正中阶御风车还没交回去,我送你们过去。”张元敬一拍储物袋,将御风车召了出来,然后带着两人登车。 “张师叔请看。”一上御风车,周玉明便拿出一本皮制书册,双手奉给张元敬,“这是弟子在厚土宗‘古宗遗迹’中得的一本书,叫做‘中古秘录’,记载了一些大秘密,其中提到舒弥山有一处‘芥子空间’,藏有许多宝物。弟子揣测,那处空间很可能就是封印地的那处虚魔空间。” 张元敬眉头挑了挑,接过皮书看了起来。这一看,着实把张元敬吓了一跳。 此书乃是三万多年前的中古厚土宗修士所录。其中提到,大约三万年五千年前,南域有一雄伟大宗,名曰无相宗,该宗因高层修士出现断层,面临岌岌可危之局面。为保宗门传承,无相宗那一代的宗主将本宗金木水火土五系功法交由五名天赋异禀的年轻修士保存,并分派他们远离山门,各寻洞天福地建立山门,赓续传承。待五个分宗建立后,无相宗掌门又以大神通,在各分宗附近,分别开辟一个“芥子空间”,将若干战略资源和一些珍稀灵植保存其中,以备将来。一千年后,无相宗宗主坐化,后继无人,宗门缺乏顶级战力。其敌对宗门趁机发难,灭无相宗。随后数百年间,无相宗各分宗都因故暴露,均被灭掉。 此书作者乃是无相宗分宗厚土宗之大长老,名曰文嵩阳,由于大敌来袭极其突然,他只匆匆记下无相宗来历传承及厚土宗附近“芥子空间”之大致位置,将书册藏于秘地,传音在外的族人,尔后便在战斗中陨落。 书中提及,厚土宗“芥子空间”在积石山西北方向约四百万里处的舒弥山,入口在一处河谷的岩壁之上,那岩壁有三处凹进去的水洞,中间水洞最深处隐藏了一个三尺见方的空间通道,需要元婴以上修为才可打开。 文嵩阳最后写道,厚土宗善于培植灵药,故芥子空间中有不少玄品六、七阶灵植,以及十余株地阶灵药。 读到此处,张元敬心中狂震:竟然有地阶灵药!这可是当世稀有。若能得到这般灵植,宗门实力一定可以突飞猛进! 据张元敬所知,当今的修真界,玄品四阶灵植便已非常珍贵,玄品五阶更是少见,六阶、七阶则如稀世珍宝。地阶,闻所未闻。要知道,玄品四至七阶灵植是元婴期所用,而地品灵植,则可帮助修士突破至化神期。 不过,在须弥空间中,灵药必须依靠灵石构筑的灵力阵才能存活。时间越长,灵植年份越高,所需灵力就越多,灵力阵消耗就会越快。一旦灵力阵消耗殆尽,灵植就会枯萎、死亡。 “事不宜迟,事不宜迟……”张元敬一拍大腿,“我们先去掌玄殿,向掌门师兄禀报!” “这就去见掌门?”周玉明愕然道。 “对啊,元奎师兄肯定要详细询问,你做好准备,将整件事情好好想一想,不要有遗漏。” “哦,直接去的话,掌门或许在闭关。” “这个不用担心。” 此前,张元敬离开积石山前,先行向武元奎禀告行程,并讲到自己意外学会厚土养气诀。武元奎嘱他回山后,立即到掌玄殿见他,他这一段时间都会坐镇真一峰。 掌玄殿外,林元苍拦住了三人:“元敬师弟,怎么还带着小孩子?” “林师兄,你找个人先照看一下,这是我从外面带回山的,已经登记入宗了。” “哦,那这个炼气弟子怎么回事?” “有些事,需要他向掌门师兄禀告。” “这个,元敬师弟,还是你先进去,让他在此等候,若掌门传唤,我再领他进去。” “也好,哎,一着急把这些都忘了,多谢师兄提醒。” 掌玄殿挑选前往厚土宗比斗的炼气弟子时,专门选了几个机灵之辈,但并未将调查厚土宗一事透露,只是叮嘱他们留意观察厚土宗内情况,将来会有执事问询。因此,林元苍自然不能让张元敬直接带着周玉明前去汇报。 掌玄殿中,武元奎神识张开,早已对外面的情况了然于胸。故一见张元敬进来,便笑着问道:“怎么,很喜欢这个炼气弟子?” “嗯,他挺不错,很机灵,修行天赋也很好。”张元敬轻施一礼,然后在武元奎左手边的靠椅上坐下。 武元奎不置可否,又道:“那个小娃娃根骨不错,是个好苗子,这算你对宗门的一件功劳。”随后,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且将此次厚土宗之行,挑重要的讲一讲,尤其是你觉得有些异常的事,可以详细讲。” 张元敬嘿嘿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说道:“哪有什么异常,都是些琐碎的礼节、营造氛围的宴会,远不如修炼有意思!不过回到山门,周玉明,哦,就是那个炼气弟子,倒是给提供了一件异常之事,包管师兄你一定感兴趣!” 说罢,他将那本皮制书册拿出,递给武元奎。 武元奎拿眼光一扫:“嗯,有年头了,是件古物。哪里来的?” “周玉明那小子在厚土宗古宗遗迹中得到的。” “古宗遗迹?炼气弟子试炼得到的?” 武元奎皱了皱眉头,但没再说什么,他打开皮书,低头只看了几眼,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一页一页翻动书册,不过十几息时间,便将薄薄十五页看完。合上书册,沉思片刻,又将书册打开,反复审读数遍。 “元苍师兄,带那周玉明进来!”武元奎朝偏殿门口说了一句。 “怎么样,师兄,这里边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去舒弥山查一查就知道了。” “周玉明那小子说中古厚土宗‘芥子空间’就是虚魔空间,是这样吗?上次进去,也没发现其中还另有秘境啊。” “哦,是那小子说的吗,见识不错。” “师兄也认为是在那里边?” “可能性很大。当年,舒弥山无故出现空间裂缝,我宗元婴后期大修士都未能查出原因,一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若是其中有‘芥子空间’,那便很好解释了。几万年下来,‘芥子空间’没有足够灵力维持,必然对附近的空间造成极大压力,产生空间裂缝亦在所难免。而且,只要‘芥子空间’未曾消失,这种压力就会持续存在,随着‘芥子空间’的动荡不稳,这压力会越来越强。”武元奎满面忧色,神情有些沉重。 张元敬却没想这么多,一听“芥子空间”灵力不足,顿时有点着急:“那‘芥子空间’中的灵植还保不保得住?” 武元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一般来说,‘芥子空间’根据大小、重量和灵力阵等级的不同,可以保存约一万年到十万年。舒弥山的‘芥子空间’除了五千年前因故导致空间裂缝,此后一直比较稳定,说明其内嵌灵力阵还能维持。当然,若十几年前那次封印异动不是人为之故,那么这个‘芥子空间’的灵力阵应当已经出现灵力不足的状况了。” “那就是说,里边的灵植还存活着啦!师兄,那可是很多玄品高阶灵植,甚至是地品灵植啊。我们尽快去那吧,别让魔宗修士抢了先。” “师弟啊,那是几万年前的灵植,现在很难有合用的丹方的!去找那些中古以前遗留下的老丹方,殊为不易。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想办法安全拆除那个‘芥子空间’,彻底解决舒弥山空间裂缝,避免对我宗大灵穴产生威胁。灵植之事,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 第18章 应对 周玉明跟随林元苍进入掌玄殿偏殿,心砰砰直跳,紧张得两手都不知安放何处。他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如果能够抓住,他必将一飞冲天。 “弟子周玉明参见掌门!”一进偏殿,不待林元苍提示,周玉明便冲着主位上的武元奎躬身行礼。他动作得体,声音清亮,显得沉稳有度。 “不必多礼,你且站过来吧,将得到这本皮书的过程详细讲一讲。” 周玉明快步上前,在武元奎身前三步左右的地方站定,然后将进入古宗遗迹铜铁峡后的遭遇完整详细地述说了一遍,连自己巧妙下毒的事,也一股脑儿说出,未作丝毫隐瞒。 “你进入铜铁峡后,一天多的时间里就没有其他修士进去?” “弟子不敢完全确定,但在那密室中时,确实未曾听到外边有任何动静。” “你认为,那魔宗修士追杀你时,是真的要杀你灭口吗?” “是真的。” “哦,为什么?” “他本来追在我身后,不紧不慢,但到了峡谷中时,却突然挡在了我身前,那是唯一逃跑的路线。” 武元奎点点头,让周玉明将得自魔宗修士的红色锁链和令牌拿出,细细检查了一番便还了回去。思索片刻,颇有所得,遂微笑着问道:“你为宗门立下大功,想要什么奖励?” “弟子想要筑基丹。” “嗯,还有吗?” “没了。” 武元奎笑了笑,说道:“你这一届的炼气十三层弟子,单以修为实力而言,你不算出色。但要说心性、心机、应变,可谓出类拔萃。” 随即,他从储物镯中拿出一个青光莹莹的玉瓶,抛给周玉明:“这是一枚筑基丹,你且拿去,突破筑基后再来见我!” 周玉明顿时眼前一亮,强抑心中激动,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弟子谢过掌门厚赐,必不负掌门期望!” 武元奎摆摆手,让周玉明先行退出,然后对张元敬道:“元敬啊,如果证实‘芥子空间’确在封印之中,你便为宗门立下泼天大功。只此一事,你将受用无穷。但是,对你来说,当前最重要的是提升修为,只要能至筑基大圆满,我便能让诸位长老同意将突破结丹的丹药分你一份。” “可这功法,毕竟不是原版,我心中无底。”张元敬对结丹不结丹,完全没有概念,一开口说的还是念念不忘的厚土养气诀。 “无须担心,从你描述的情况看,此功法所修之灵力,甚为精纯,当不差于厚土行气诀。你勤加修炼,时时体悟,尽快找出最快修行的方法,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武元奎勉励张元敬几句,将之遣走,便出了殿门,驾起飞剑直趋真性峰归元殿。这是玄天宗唯一元婴真人齐天相起居修行之处。 真性峰乃元婴修士洞府所在,不过,宗中第二人,结丹大圆满修士佟天福也在此峰修炼,居于截元殿。 “元奎来了,进来吧。” 武元奎落剑殿外,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已经从殿中传出。近二十年来,玄天修士与魔修频繁交战,齐天相心忧局势,从不进行长时间闭关。 “师父,您又在制符?这样消耗太大,影响修行。” “哎,什么修行不修行,我这辈子也就止步于初期,还不如多制作几张雷符,正好用来对付那些魔修。” 武元奎闻言不禁心中一悲。五千年前,玄天宗元婴修士与舒弥山异魔一场大战,损失严重,导致高层战力脱节。此后两千年间,又遭遇敌对宗门落井下石,元婴修士一度断层。好在玄天功法中,有一种独特心法,可让结丹大圆满修士借助一些外在条件强行突破元婴,担当起护山大阵的核心,依靠大灵穴之力,击退任何来犯之敌,这才保住了山门,延续了大宗之地位。不过,凡强行突破元婴者,终身止步初期,修为难再突破。 “好了,不用为此愁眉苦脸,以你的天赋,百年内必可突破元婴,那时,我玄天宗一门就真正缓过劲来了。你匆匆至此,是为何事?” “弟子找到舒弥山空间裂缝产生的原因了。” “哦,是什么原因?”以齐天相的深厚修为,内心中也不禁因此话而泛起波澜。 “那里有一个‘芥子空间’!” 武元奎遂将皮书所述和自己的推测一一说出。 齐天相一边聆听,一边伏案疾书,在一张张金色纸片上画出宛如游龙的符文,他拿笔的右手青筋凸起,一道道电光川流不息,随着银色笔头的滑动而没入金色纸片之中。 “想不到这个低调的厚土宗,竟有如此诡秘的来历。对他们的实力,不可低估。” “师父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有元婴修士?” “不是可能,是肯定有。若没有元婴战力,他们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哪里敢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手。” “那我们要抢先动手吗?魔宗应当还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不,我们的主动权不在于决定进入的时间。舒弥山封印必然在魔宗修士严密监视之下,一旦进入,就没有秘密而言。对我们来说,宜迟不宜早。只要魔宗不动,我们便不要动。这样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针对‘芥子空间’做准备,这才是我们的主动权所在。当然,这个时间不能太长,因为,厚土宗见魔宗迟迟不入虚魔空间,必定还会有手段。我们不能给魔宗修士留有准备时间。以有备对无备,我们的胜算才更大一些。” “但是,若不先入虚魔空间核查,怎么确定‘芥子空间’是不是就在其中?” “想那厚土宗设局将‘芥子空间’秘密透露给魔宗修士,却算定魔宗的行动瞒不过我们玄天宗,那么,‘芥子空间’入口也只能是在封印地了。”齐天相眼中闪动精光,十分肯定地说道。 “弟子愚钝,竟没想到这一点。”武元奎恍然大悟。 “你不是愚钝,是急躁。这么大的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对厚土宗的调查不要停,必须隐秘但毫不遗漏的监视他们,尤其是魔宗既然渗透其中,必然有来往的据点,都摸出来。” “是,师父。” “厚土宗的意图,多半是为了‘芥子空间’中的藏宝。难判断的是,魔宗为何突然关注舒弥山封印、关注厚土宗,如果他们也想找到‘芥子空间’的话,他们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师父的意思是,他们为的不是‘芥子空间’的藏宝?” “这倒不一定。如果只是针对我宗,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从内摧毁‘芥子空间’,制造出大范围空间塌陷,形成此方界域的一道‘疮疤’,吞噬我宗大灵穴的灵力。不过,我宗虽与魔宗摩擦不断,大战也有过几次,但也谈不上结下这等毁山门、断传承的仇恨,他们实在犯不着付出这般牺牲,与我们两败俱伤。若是一般的搅扰我宗,只需时不时从外破坏一下封印,也能牵制我们很多力量和资源了。”齐天相白眉微蹙,沉思着说道。 “师父,依我看,那些魔崽子一个个自私自利,绝不会牺牲自己来对付我们。必定是‘芥子空间’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非得之物。”武元奎大胆猜测道。 齐天相此时已将最后一枚金色雷符制作完毕,他轻轻放下长笔,眼中满是疲惫之色。 “只要魔宗不去破坏‘芥子空间’,我们便不用与之针锋相对。里边的藏宝,我们可以一件不要,只做一件事,找到‘芥子空间’灵力阵阵基,转变阵法,使之有序解体,然后利用内在的通道,全部送至外空间。” “有序解体?如何能做到?”武元奎疑惑地问道。 “呵呵,这就是我玄天功法的优势了。雷符和五行阵法,皆我宗所长,这正是有序解除‘芥子空间’的两大关键。当然,还要准备几个重要之物。这些东西,南域只怕不好找,得去中土购买。你亲自去!” 接着,齐天相说了三件物品,为一符一阵一梭。 符,乃重力符,通过大幅增加重力,形成巨大拉力,迫使不稳定的空间节点破碎。需要高阶以上,最好是顶阶重力符。阵,乃锁空阵,一种在空间裂缝周围加持的阵法,可将空间张力限制在一定范围,防止出现空间坍塌,引发不可测的危机。这一符一阵,乃是破除“芥子空间”阵基的关键手段。 梭,乃破空银梭,可载修士穿越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危急时,用来保命,不过此飞梭跃出的地点乃是随机的。 “此事重大,本该我亲自跑一趟的,尤其是顶阶重力符,向来罕见,参与竞买的,多有元婴真人,你一个结丹修士,容易引来宵小之辈的觊觎。凡事多加小心,不要急躁冒进。买不到顶阶重力符,高阶的也基本够用,不必勉强。”齐天相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 作为宗中唯一的元婴真人,他不能远离宗门,否则那些魔宗修士也不至于敢在距离天阙山仅二百万里的舒弥山频频出手。 “师父放心,弟子出去后,一切行动皆以购买此三物为目的,绝不会节外生枝,影响宗门大计。” 齐天相抚了抚颌下长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让天万与你一同去吧,他以前常年往来横断山脉南北,熟悉情况,人脉也多,找起东西也快。你这一趟,要快,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第19章 九叶黄曦草 自厚土宗回山后,张元敬牢记武元奎的叮嘱,一心修炼厚土养气诀,不过三年间,便连破三层,练至第六层大成。此功法,一至四层相当于炼气期修为,五至六层则是筑基初期修为。 此时,他的丹田中,赤黄色的厚土之力充盈其间,浑厚雄奇,威势逼人,远胜他原来修出的黄龙气。土遁术也已经练到小成境界,能够下潜到十丈深,并以每息一丈半的速度遁行。他无限欣喜,对相当于筑基中期境界的七至八层功法,充满了期待。 然而,又经过一年苦修后,他的厚土养气诀始终未能突破至第七层。他多次翻阅厚土行气诀秘籍和厚土修行札记,都没有找到症结所在。 这日,他结束一日的修行,心情烦闷地看着那株用来练功的蓝星草。几年来,他虽然没有刻意培育此草,但此草经过厚土之力滋养,已有两尺多高,比之当初要大了十几倍。 不过,这终究只是一株灵品一阶的灵植,没有多大价值。所以,他从来不曾在意过。今天,他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功法既然都到第六层了,是不是应该换一种品阶更高的灵植练功。 一般说来,灵品一至二阶灵植是用来炼制炼气期丹药的,灵品三至五阶是用来炼制筑基期丹药的。厚土养气诀作为筑基以下的功法,对灵品五阶以下灵药都有培育作用,只不过灵植品阶越高,效果衰减越厉害。但是,张元敬所求的不是培育灵植,而是借助灵植修炼功法,他自然而然地便想到,是不是灵植品阶越高,修行效果越佳。 这个想法有如黑夜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苦闷的心。他当即行动起来,前往掌玄殿找林元苍要了一枚掌玄令和一页领取九叶黄曦草的文书。九叶黄曦草是炼制筑基期丹药聚灵散的主药,品阶在灵品三阶以上,非丹房之人,必须有掌玄令和掌门签章的文书才能取到。 玄天宗的灵植基地在灵郁峰,为内门三十六峰之一,有三大药园、十三小药园,种有灵品一至五阶和玄品一至三阶数百种灵植。九叶黄曦草在三大药园之一的百草园,执事是筑基初期修士赵元父。 “文书无掌门亲笔签名,不能领取,请回吧。”赵元父站在百草园门口,慢吞吞地审完文书,然后一副公事公办地说道。 “这不是有签章吗!”张元敬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个红彤彤的印章。 “签章不行,必须掌门签字!”赵元父毫不让步。 “哪里来的这规矩?”张元敬有些窝火,声音提高了几分。 “丹房的规矩!”赵元父不屑地看了张元敬一眼,把手一挥,“不要在这里叫嚷,影响弟子们静心照顾灵植!” “丹房的规矩?丹房的规矩还能大过掌玄殿的规矩吗?”张元敬顿时怒气勃发,大声吼道。 “嘿嘿,丹房的规矩,掌玄殿从来都认!不信,你回去问问林元苍!”赵元父阴冷一笑,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张元敬猛地想起丹房与灵郁峰总管事乃是结丹后期修士解天威,心知刚才说的那句话怕是要闯祸,不敢再纠缠,只得狠狠地看了赵元父一眼,匆匆离去。 到了掌玄殿,与林元苍一说,林元苍苦笑道:“元敬师弟,我就少说了两句,你就把事弄成这般模样了!” “那个赵元父一副下巴看人的模样,我一时不爽,所以就……会不会引起掌门师兄与解长老的矛盾?”张元敬有些郁闷地问道。 “那还不至于,但是将矛盾公开,总是会让一些人生出乱七八糟的念头。关键是,你再想去百草园挖九叶黄曦草就难了,就算掌门回来,也不好直接下令。”林元苍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张元敬嘀咕着咒骂了几句,狠狠地问道:“那赵元父到底是何人,为何设局害我?” 林元苍思忖片刻,说道:“与你肯定不认识,也无冤无仇,他针对你,怕是嫉妒你。” “嫉妒我,就我这资质、这修为,有什么好嫉妒的!”张元敬瞪大眼睛,一脸诧异。 “这赵元父资质原本不错,六七十岁便修到了炼气十三层,只是一直没有得到筑基丹,耽误了进阶。听说是等到一百岁时,才终于寻齐了炼制筑基丹的药草,得了筑基丹,并进阶成功。但是,这样一来,原本的天赋就算是废了。” 听林元苍讲到这里,张元敬便明白了。此人因为迟迟得不到筑基丹而绝了大道之望,对自己这个靠四颗筑基丹进阶的“关系户”,自然是满肚子怨气。 “林师兄,还有没有别的途径得到九叶黄曦草?”张元敬刚起来的报复心思顿时消失,转而问道。 “你如果着急,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去周边仙城,那里往往有其他宗门修士相互交易物品,九叶黄曦草虽然珍贵,但还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苏元筱师妹了。”林元苍沉吟片刻说道。 “苏元筱师妹?舒天琦师叔的弟子?”张元敬问道。 “对,就是她。苏师妹擅长灵植,三大药园之一的仙株园向来都是她在打理。除此之外,她在自己的洞府之中,也种植了很多灵草,当中应当会有九叶黄曦草。” “师兄与苏师妹相熟吗?” “先师与天琦师叔关系亲密,故我与她门下几个弟子都算有些交情。这些年,我在掌玄殿行走,也算帮过元筱师妹几个忙,开口求一株九叶黄曦草,还是可以的。”林云苍笑道。 “哎,那就多谢师兄了!”张元敬赶紧道谢。 林元苍当即拿出传音灵玉,与苏元筱联络,讲了几句,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师兄,如何?” 使用传音灵玉,都是灵力拟声,故张元敬虽在近旁,却也听不到林元苍的话语。不过,他对九叶黄曦草志在必得,一直盯着林元苍表情,观其似乎交谈不顺,忍不住问道。 “本来说得挺好,我多嘴讲了一句你要九叶黄曦草是为了练功,结果她对你的功法大感兴趣,让你去她洞府面谈。”林元苍摊了摊手,说道。 “那,这九叶黄曦草算是给还是不给?”张元敬只想着灵草,追问道。 林元苍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肯定是要给,她都答应了。她是个种植迷,或许想了解一下能够培育灵植的功法吧。” 苏元筱是精英弟子,居于掩月峰。此地距离大灵穴正中心很近,灵力比竞渡峰要浓郁很多。山中雾霭沉沉,碧树欲滴,不时有低阶灵兽出没。 精英弟子甚少,象天、观日、掩月三峰各有十余。他们的洞府相距甚远,且占地极大。宗门为每名精英弟子分配三名年纪较大的炼气弟子当管事,并安排数十身强体健的凡人充作杂役。 苏元筱因要种植灵草,故在山南光照充足的一处坡地上建造了自己的洞府,外则亭台楼阁、内则山洞石府,规模甚为壮观。 张元敬落剑洞府外阁中,一个炼气八层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口称张师叔,显然是早得了吩咐,一直在这里等候着。 “张师叔请到茶室稍坐,苏小姐侍弄几株灵草,马上就来。”中年妇人将张元敬带到一间雅致的房舍,吩咐杂役呈上香茗,便作揖退下。 张元敬本是来求人的,也没觉得怠慢,自斟自饮,倒是将急躁的情绪平复下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个身着青色长裙的秀丽女子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鹅蛋脸白皙雅致,眉如细叶,眼若秋水,薄薄红唇未语先笑,让人颇感亲切。 “张师兄,小妹怠慢,让你久等了!”苏元筱微微欠身施礼,声音清脆,犹如黄莺鸣泉。 张元敬连忙站起还礼:“无妨无妨,倒是愚兄来此,多有叨扰。” 苏元筱轻笑一声,伸出芊芊素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张元敬坐下。然后对外间轻喊一声:“拿上来吧。” 这时,一个穿着褐色衣衫的杂役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半尺大小的瓷盆,盆中栽着一株尺余高的黄绿色灵草,圆润的茎秆约有大拇指粗,从下往上长了三片尖尖的叶子,看起来有点稀疏零落。 “张师兄,这便是九叶黄曦草了。这株大约有十四、五年的年份了,不知是否合用?” 张元敬哪里懂这些,也不知道合用不合用,但自己确实没有挑选的权利,遂连连点头:“合用,合用,感谢苏师妹!” 苏元筱展颜一笑,却带了一些俏皮的意味:“张师兄,可不要忙着说谢,小妹可还有事要求师兄呢!” “哦,什么事?” “呵呵,听林师兄说,张师兄你修习了厚土宗的功法,能够培育灵植?” “不错,不过刚学几年,修为尚浅。” “师兄感觉这功法培育灵植的效果如何?有没有功法说的那般好?” “这个,愚兄这些年一直用一株蓝星草练功,反正对这灵品一阶的药草,效果倒是不错。” 说着,张元敬拿出拿出蓝星草,递给苏元筱:“多少年份我判断不出,大概用了三年多时间吧。” “哦,只用三年时间吗!”苏元筱盯着蓝星草,蓦地站起身来,两眼放光,神情激动,“这株蓝星草,年份最少四百年了。” “四百年!”张元敬也大为吃惊,他心头一算,按照厚土行气诀的标准,五层功法一年培育六十四年份,六层功法是一百二十八年份,这三年间他的功法主要是在五层,突破六层也不过一年,因此,怎么算,最多也就二百年,怎么会变成四百年了? “苏师妹,你没看错吧,怎么可能有四百年之多!” 苏元筱俏眉微微一皱:“张师兄,别说蓝星草,就是玄品灵植,我看一眼,也绝不会判断错年份的!” “苏师妹见谅,愚兄妄言了!”张元敬连忙致歉,心中却是惊疑不定:难道他误打误撞修出来的厚土养气诀,培育灵植的效果两倍于原功法? 苏元筱也没有真的生气,微微一嗔后,便又神情认真地问道:“张师兄,如果只是一些断根残枝,能不能培育出完整灵植来?” “断根残枝?这个没试过。而且,秘籍上也没有记载。” “张师兄,小妹三十年前在乌头城闲逛时,买了十几块残根,卖家说是玄品灵植,其中有一块还是制作合元丹的主药蝴蝶蓝。小妹也不知真假,只是凭着经验判断,大致是玄品的品阶。这些年,小妹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一块残根出芽,倒是枯死了不少。”苏元筱一边说,一边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玉盒,“不怕师兄笑话,如今就剩下这四块,小妹还是不死心,总想着要培活一个出来,所以一听元苍师兄说起张师兄修习了培育灵植的功法,便厚着脸皮求师兄帮忙了。” 看着苏元筱那夹杂着固执、痴迷和期盼的眼光,张元敬无奈地挠挠头皮:“苏师妹,这个我只能试一试,成不成真不敢打包票。” 苏元筱妩媚一笑:“元敬师兄必不会让小妹失望的!” 第20章 养气诀的奥秘 九叶黄曦草,筑基修士常用的增进修为丹药聚灵散的主药,出芽即为灵品三阶,长叶三片,此后每三百年长叶一片,六叶为灵品四阶,九叶为灵品五阶,可炼制出上品和超品聚灵散。 回到洞府后,张元敬将残根的事先抛之脑后,取出九叶黄曦草,一手抚叶、一手握茎,盘膝而坐。此时,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丹田中的厚土之力,似乎变得活跃起来,正在期待什么的到来。 “难道它与我一样,期待用这株九叶黄曦草实现突破?!” 他屏气凝神,运功从九叶黄曦草中吸出一缕浅绿色的木灵力。相对于蓝星草所提供的木灵力,此草所提供的木灵力,无论是纯度还是体量,均十倍于之。木灵力进入他的经脉后,立刻将其中的火灵力引爆,绽放出一朵暗红色火焰,灼烧出一股淡金色气体。淡金色气体经过一个小周天运行后,注入丹田之中,融入厚土之力,给厚土之力也染上淡淡金色。 张元敬心头一震,知道果如自己所想,厚土养气诀到了一定层级,需要更高品阶的灵植,方能突破境界,继续修炼。 他摒除杂念,持续运行功法,一次又一次从九叶黄曦草中汲取木灵力,经一个又一个小周天运行,将经脉内的驳杂灵力转化为厚土之力,再以厚土之力滋养灵草,继续汲取木灵力。如此循环往复,经过将近半年的行功,他终于将丹田中原本赤黄色的厚土之力全部转化为淡金色。这焕然一新的厚土之力,略带一丝灵性,活泼泼地在丹田之中遨游。 当此之时,张元敬只觉念头突然通达,厚土养气诀终于突破至第七层,而他的修为也正式恢复到筑基中期。 他睁开双眼,心中无限欢喜。眼前的九叶黄曦草长高半尺,三片淡黄色的长条形叶子,也丰腴了很多,叶肉明显增厚了一大层。 他心中一动:正可用这株九叶黄曦草测一测厚土养气诀的功效。 如果养气诀效果是行气诀的两倍,那么,第六层功法培育效果当是二百五十六年,过去的半年间,则差不多将这九叶黄曦草从十几年份培育到一百五十年份了。而从此时开始,使用七层功法,就是一年相当于五百一十二年份,只需不到四个月时间,即可让九叶黄曦草生长出第四片叶子。 他沉下心来,继续打坐修炼,厚土之力不断在灵草与经脉之间循环往复。待到十二个大周天完成,他中止行功,睁开双眼一看,九叶黄曦草粗如拐杖的茎秆上,果然又多了一片淡黄色的长条形叶子,只是相比其余三片,要小了很多。 张元敬抑制不住心中的亢奋,一跃而起,在洞府中来回走动,不时挥舞拳头,以发泄强烈的情绪。 起初,不论是听武元奎的话修炼厚土行气诀,还是机缘巧合学会厚土养气诀,他都只将此功法作为迅速提升修为的一个途径,作为死马当活马医的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满心想的全是尽快突破境界,抢那金丹大道的一线之机。然而,此时,功效极为惊人的厚土养气诀,在帮助他快速增长修为的同时,还提供了另一种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修行者该有的自立自强。 长久以来,他都是靠武元奎的帮助,才得以在这凶险无比的修真世界存活下来,浑浑噩噩地苟延性命。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独门绝技”,凭此绝技,他足以自力更生、自强不息! 一个二百零五岁的老家伙,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依靠双手吃饭,多少有些荒谬。但是,对向来资质平庸、性格胆小的张元敬来说,这就是事实。他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修士,一个与天斗、与人斗的逆行强者,而总是以各种理由,逃避挑战、逃避争斗,心安理得地依赖待自己如亲兄弟一般的武元奎。 但今天,或者从今天始,他只靠自己,也能攀登大道! 休息数日,张元敬将苏元筱给的那四块残根拿了出来。一想起临走前,苏元筱那句“必不会让小妹失望”,他就苦笑不已。谁让自己粗枝大叶,不先问条件就收下对方的灵草,现在真是骑虎难下。这苏元筱看着文静雅致,却不料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她的师父舒天琦可不好惹,尤其是这个女结丹与宗中第二人、结丹大圆满修士佟天福关系匪浅,武元奎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真要是无法催发残根,岂不得寻一株玄品灵植送过去! 四块残根,两块色黄,约莫一寸长。另外两块,一紫一蓝,长不及半寸。由于年代久远,这四块残根虽经妥善保存,也已经处于半枯萎状态,怕是保存不了几年了。 张元敬修炼厚土养气诀,是先从灵植中汲取木灵力,将之转化的厚土之力,经过经脉丹田的运行后,再注入灵植,形成交互的循环。对于残根,他只能先将厚土之力渡入,试探反应。 他首先选择的是稍长一些的那块色黄的残根,打坐调息,驱动厚土之力缓缓注入其中,小心翼翼寻找残根内部的导管,依循它的脉络有序地游走。起初,厚土之力尚能凝而不散,随着不断的分叉和深入,便开始变得飘忽起来,最后微不可察,散逸于无形。 张元敬皱了皱眉头,再次渡入厚土之力,这一次,他加快了速度,厚土之力的量也加大了一倍有余。然而,结果仍是一般无二,只要进入主导管之后的纤细脉络,厚土之力便会很快消失一空。 他有些失望,虽然厚土修行札记没有提及是否可以催发残根,但他内心对此抱有很大期待,希望厚土养气诀可以具备更多的功用。 他继续尝试,不断调整注入残根的厚土之力的量与运转速度,将丹田厚土之力消耗大半,还是毫无进展。 张元敬叹了一口气,知道此块残根是不可能成功了,便拿出一个小玉盒,轻轻将之放入其中,哪知在残根落下的刹那,根皮便开始“簌簌”脱落,进而是木屑,最后只剩下短小的一块。 他目瞪口呆,嘴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可麻烦了,怎么说得清!”随即又骂自己死脑筋,何必盯着一块残根使劲。每一块都试一试,只要有一块能有效果,不就可交差了! 张元敬又拿出九叶黄曦草,行功五个大周天,将丹田补满,这才选了那块蓝色残根,将厚土之力注了进去。这一次,厚土之力甫一进入木质部中的导管,便似被什么力量牵引住一样,呼呼地向前冲去,很快散入各处脉络中,不见了踪影。但却不是上次那样散逸不见,而是扎扎实实被吸入了残根内部之中。俄顷,残根微微一颤,一丝淡淡的死气从根皮下逸出,消失在空气中。 张元敬尚未来得及细细体会,便发现丹田中的厚土之力,竟被残根中的吸力,源源不断地导入自身之中,并迅速通过经脉没入木质部。他大吃一惊,连忙催动厚土养气诀功法,试图控制厚土之力的运转,然而,此时的局面,竟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功法的运转毫无作用,厚土之力仍汩汩流出,不仅没有停止,而且还在加速。 张元敬心中产生一种荒谬的悲怆之情,自己没有死于金鳞果的暴虐之力,竟要倒在这么一截小小残根之上么!他大脑一片空白,两眼无神地看着手中的蓝色残根,总觉得它好似什么凶残猛兽,正冲着自己狰狞的狂啸! 突然,他只觉浑身一软,颓然倒地,残根的吸力消失不见。他躺在地上歇息片刻,然后坐直身体,打坐内视,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原来磅礴的厚土之力竟然全部被残根汲走。 张元敬险死还生,心中庆幸不已。再看向蓝色残根,它静静地躺在地上,一股勃发的生机从中散发出来,在前侧和正中的位置,有两处根皮裂开,一抹新绿若隐若现。 “成了!”张元敬惊喜不已,心中满是成就感。 他此时虚弱无比,无法继续培育,便拿出保存灵植的专用玉盒,把蓝色残根置于其中。然后,手握九叶黄曦草,运功恢复法力。 他如往常一般汲取木灵力,引燃经脉中的火灵力,却猛地发现,他的经脉中竟然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嫩绿色木灵力,不知何时、从哪里进入经脉之中,并未成为火灵力的燃料,而是与土灵力、水灵力一起煅烧,融入了新生的厚土之力中。这厚土之力,淡金色的外表上,若有若无的流淌着一层温润的光泽,使人感到绵延不绝的生机之气。 张元敬不解其中道理,见功法运行如常,便不去多想,继续行功。不过,这一次,他的经脉中见不到刚才那不同寻常的嫩绿色木灵力,生成的厚土之力一如往常。如此,一个周天一个周天的行功,直到整整五个大周天后,他的丹田重新充盈起来。相比之前,此时的厚土之力发生了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多了那层温润的光泽,虽极其微弱,但其中的生机之气却是如流水一般,活泼泼地游动着。 “难道将残根培育出芽,便能获得那嫩绿色木灵力,使厚土之力发生转变?”张元敬暗暗推测。由于刚才培育蓝色残根时,他法力耗尽,没能保持内视,因而错过了观察嫩绿色木灵力产生的过程。现在,也只能先提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猜测,将来再去印证。 随后,他又尝试催发另一块黄色残根,如同之前那块黄色残根一样,也是毫无作用。他担心毁坏,试了两次,便放弃了。 培育紫色残根时,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效果,无论他如何输入厚土之力,残根皆是来者不拒,一概吸收,只是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张元敬不想冒险,便不再尝试,转而继续培育那蓝色残根,将两根绿芽催发到寸许高,这才停下来,出关前往掩月峰。 第21章 山雨欲来 “张师兄,你可来了,肯定给小妹带来好消息了吧!”苏元筱一袭白裙,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素雅,嘴角浮现俏皮的浅笑。 会面的地方,乃是洞府中最高的一处楼阁,视野开阔,前方数十里胜景尽收眼底,令人为之畅怀。 “哎,这厚土功法就是比较慢,不过,总算还有点效果。”张元敬连忙将一个三寸高的玉盒拿出,递了过去。 苏元筱一看玉盒大小,顿时双眼发光,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她伸手接过玉盒,轻轻一抚,密封的盖子滑落一旁,发出“砰砰”两声脆响,盒中的两株绿芽便露了出来,在山风吹拂下,微微颤抖。 “嗯,这叶片,真是蝴蝶蓝喔!”苏元筱轻呼一声,竟如小女孩一般雀跃起来,“哼,看元菱师妹还敢嘲笑我买了一堆废材!” “这个,苏师妹,也就这块残根成活了,其余三块都不行。而且,有一块还出了点问题。” 张元敬窸窸窣窣地又拿出三个巴掌大小的玉盒,自己打开摆在身前矮几之上。 “这块残根都碎了!” “是,是啊,因为一直没有反应,所以我多尝试了几次,结果就这样了。” “三根都是这样?都不能出芽?”苏元筱轻蹙峨眉,有些失望地问道。 “两根黄的应该是这样,完全不能吸收土灵力。不过,紫色的那根,吸收了也没反应。或许,或许是我的修为太低吧。” 苏元筱看着张元敬一副惭愧的模样,低头浅笑一声,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方才抬起头用艳羡地语气说道:“张师兄,你这功法难练吗,能不能教给我呢?” “哎,这可不行。哦,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苏师妹不要学这个功法。你在玄天心法上天赋极高,要是被天琦师叔知道你分心厚土功法,还不得飞剑斩了我啊!”张元敬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拒绝。 “可是小妹真的很想知道,这紫色残根到底是什么灵植啊!张师兄,要不你再帮帮我吧!”苏元筱笑意盈盈,软语相求。 “这个,苏师妹,我现在真的无能为力。”张元敬垂着头,连忙拒绝。 “师兄,求求你了。小妹我自小就对灵植痴迷,若不能知道这残根是什么,必定意念难平,无心修炼。” “这个,待我修为上去了,再试一试。” “师兄急需高品阶灵植修炼功法,小妹愿意提供一株虎尾草,助力师兄更快提升修为。”苏元筱见张元敬推辞之意甚坚,便换了一招,以灵草诱惑。 虎尾草是灵品五阶灵植,比初生的九叶黄曦草还要高出两阶,是炼制筑基中后期修士使用的兽王丹的主药。此草并不常见,价值颇高。 “苏师妹,愚兄无功不受禄,哪里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师兄,你将来把紫色残根催发出来,不就有功了吗!嘻嘻!”她俏皮一笑,两眼弯如浅月,“张师兄,那就说定了哦!” “这哪能打包票……” 张元敬本待解释自己只有筑基以下功法,若这残根品阶过高,也未必能成,却发觉储物袋中的传音灵玉突然急促震动起来。他正要告罪一声,接听灵玉,对面的苏元筱已经拿出了传音灵玉,放在耳边倾听。 “师兄,掌门师兄紧急召见,小妹先行离开。虎尾草一会儿雪管事就会取来,师兄可在此稍候。”说罢,她祭起飞剑,腾空而起,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苏元筱,张元敬无奈地摇摇头,旋即又想:“元奎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啦?” 他拿起传音灵玉,里边传来林元苍的声音:“元敬师弟,今日申时二刻,到掌玄殿议事。” 他拿出沙漏一看,尚有大半个时辰,也不着急,待那个中年妇人雪管事将虎尾草送来,收拾妥当,方才驾起飞剑优哉游哉地往真一峰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飞剑从普通筑基弟子所居的十五峰中冲天而起,如同穿云箭般直趋真一峰。有几个性急的,从张元敬身后越过,也不跟他打招呼,绝尘而去。 “是李元超、孙元飞、邓元光那几个老家伙,还是这般无礼!” 张元敬嘟囔一句,倒没有在意,心里想的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把这么多闲散的老家伙都召了过来?难道是魔宗大举入侵?可是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啊。 掌玄殿外,负责引导的炼气弟子多了数倍,一个个筑基修士打着招呼,小声猜测着宗门的行动。 张元敬进入掌玄殿中,这才发现正殿大厅里,已经站了不下百人。前面十几人,都是精英弟子,修为均在筑基后期以上。苏元筱也在其中,她被郭元猛、宋元真几人簇拥着,如同一只高傲的凤鸟。其余八十余人,是长居宗门的普通筑基修士。 玄天宗筑基期修士约有五百多人,一百余人驻守宗门周围的数十仙城,二百余人担任外门各峰峰主,数十人在宗门中担任正副执事,管理炼丹、炼器、制符、灵植、后勤等事宜,还有一百余人则属于不愿任事、只想专心修炼的闲散修士,他们或在宗门闭关,或在外游历,有时也会短期服从宗门安排承担一些临时性事务。 张元敬挤在人堆里,与身边的几个筑基修士简单交谈几句,便在那里站着闭目养神。 临近申时二刻,殿中修士达到一百五十余人,很多宗中执事也到场了。 “结丹长老也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要出动这么多结丹!” “魔宗真打上门来啦?” …… 一阵惊呼从身侧传来,张元敬浑身一震,随即睁开双眼看去,果见胡天聪、涂天渊、曾天寿、余天万、钱天毋、霍天同、林天娴、赵天歌、秦天葆、应天问、舒天琦、李天瞰、金天武、闵天卓等十多名结丹修士鱼贯而入,站在了大殿正前方。掌门武元奎立在他们身前,面对着一众筑基修士。 “诸位同门,请安静,掌门有事要宣布!”林元苍在一侧,运起法力,大声说道。他是所有筑基修士中年纪最长者,又担当掌玄殿执事,这一声喊倒是中气十足、理所当然。 “诸位,大家都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众位结丹长老,就在一个时辰前,齐真人召集所有在宗长老,商议应对魔修事宜。想必你们已有耳闻,近几年来,魔宗修士频繁活动于舒弥山一带,窥视那里的空间裂缝封印。那处封印,如果被魔修破坏,将严重损害我宗所据之大灵穴,这是关系山门前途命运根本之事,绝不可有半点疏忽怠慢。 “所以,长老会决定,组建若干拔魔队,以结丹长老当领队,精英弟子为骨干,其余筑基弟子参与,轮番上阵,与魔修交战,一来肃清敌人,二来也锤炼自身。 “组队的方式,一名结丹长老,三名精英弟子,八名普通筑基,共组八队。每次出动四队,轮替出动。若有人员损伤,随时更换和补充。 “另外,为防备魔修狗急跳墙,将有两位结丹长老带领十名普通筑基在封印处驻守。驻守期限视情况而定,一般五年轮换一次。” 百余筑基,有的颇为兴奋,有的面面相觑,有的镇定自若,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面露苦色,也有的满不在乎。魔修势大,虽远渡数千万里来攻,也非易与,不经多年的缠斗,战事不会停止。为宗门出战,自然可以迅速积累大量事功,换取丹药、灵兵或宝材,但也意味着修为进度延缓、陨落风险增加。 随后,武元奎宣布分组情况,八支队伍分别由曾天寿、钱天毋、霍天同、赵天歌、秦天葆、舒天琦、李天瞰、金天武八名结丹修士率领,郭元猛、宋元真、黎元皑、孙元琪、赵元世、田元升、桓元禄、苏元筱、刘元晋等二十四名精英弟子和六十四名普通弟子参加。 驻守封印的队伍,由应天问、游天梧带领,第一批轮值的普通筑基弟子也都是老成执重之辈,修为均在筑基中期以上。 张元敬仔细听了一遍,没有自己的名字,当是不在这一批之中。他随即想到,这不是武元奎的安排,就是林元苍的调整,否则,不可能将自己这个老家伙往后排。 但是,令他疑惑的却是,既然要对付魔修,何以这般大张旗鼓,而不是暗中安排,打个措手不及。倒不是他不相信这些筑基修士,关键是人多嘴杂,很容易就泄露出去了。 念完分组名单后,武元奎简单讲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宣布解散。众修士三三两两走出大殿,相互交换信息。 张元敬闪身站到大殿一侧,没有离开,他还要去拜见武元奎,顺便将自己的修行情况说与他听。 这时,苏元筱皱着眉头,一脸厌烦地走了过来。郭元猛正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即使在有些嘈杂的大殿中,也让不远处的张元敬断断续续听到了几句,大意是要找掌门换个队伍,与苏元筱在一起,好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苏元筱走到大殿门口时,发现了一旁的张元敬,不觉展颜一笑,上前两步说道:“张师兄,小妹刚才留意听了,第一批没有你的名字,这几年你可要抓紧修行,希望小妹从舒弥山回来时,能听到好消息哦!” 说罢,也不等张元敬答话,便转身离去。 郭元猛狐疑地看着张元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欲言又止,恨恨地瞪了张元敬一眼,便追着苏元筱出了大殿。宋元真、黎元皑两人面露古怪,看向张元敬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张元敬面无表情,对苏元筱的小动作也有些不满,但既然是面对郭元猛,他当然不会解释什么。 第22章 寻人任务 “元敬师弟,你在山门否?若在,请速来掌玄殿!”闭关潜修半年,张元敬突然接到林元苍的灵玉传音。 难道是拔魔队出现伤亡,需我去增补?这才不过半年! 张元敬摇摇头,从矮床站起。他的洞府十分简陋,除了用于招待访客的桌椅茶具,剩下的就是一张用于打坐修炼的矮床,一个用于存放道袍常服的双开门衣柜,至于灵器灵符灵药等贵重之物,向来都放在储物袋中。 他拿起传音灵玉,回了一句,便出了洞府,架剑向掌玄殿飞去。一路上,只偶尔看到一点、两点剑光,偌大的内门三十六峰,显得颇为冷清。 林元苍匆匆把张元敬迎入掌玄殿的右偏殿中,不待入座,便急促说道:“元熹师弟出事了!” “他不是外出游历了吗?在哪里出的事?”张元敬刚要落座,闻言又站直了身子,惊诧问道。 “他去了薛王山!” “薛王山?北方四百五十万里外,靠近万法宗的那个薛王山?”张元敬瞪大双眼。 “不错!” 薛王山是占地万里方圆的一座大山,山中云雾缭绕,终年难见天日。传说,曾有修士入山,得到一些碑文,其中记载,山中有一位中古大能薛王神的陵寝,内藏宝物灵丹无数,得之者大道无忧。因这传言,常有修士进入山中,但大多失踪不见。武元奎结丹后,也曾数次去过此地,未敢深入。据他说,山中地脉奇特,环境凶险,终年弥漫一种诡异的雾气,吸入之后,容易迷失神魂,有一些地方十分诡异,似乎藏着秘密,只是以他的实力,还寻不到其中的破绽,不得其门而入。山中有不少妖丹期妖兽,筑基修士最好不要入内。 “师兄唤我来,是想让我去寻他?”张元敬反应过来,猜到了林元苍急急忙忙找他的原由。 “正是!”林元苍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昨日,万法宗通过阵法传来消息,说是元熹师弟半年前,到了其宗中,向掌门肖友松打听薛王山消息,并请他派一个熟悉情况的弟子带他入山。肖友松劝了良久,见元熹师弟主意坚定,不可更改,只好选了一个机灵的弟子,陪他去薛王山。肖友松暗地嘱咐这个弟子,只带元熹师弟在安全的地带转一转便出来。结果,元熹师弟将此弟子打发回来,自己独入山中。肖友松派人盯了几个月,见人始终没有出来,便向掌玄殿传来消息,报告了情况。” 林元苍顿了顿,继续说道:“宗中规矩,凡筑基弟子,失落在外的,必须查明情况,出具报告,载入档案,存于掌玄殿中。此时,正是我宗与魔修鏖战之时,宗中筑基大多身负任务,少数无事的,也在闭关,不愿接这趟差事。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你来接这个任务最好。元敬,你意下如何?” 张元敬当即点头:“此事我自是责无旁贷!” 林元苍神色缓和下来,低声说道:“此去薛王山,路途甚远,宗中也不能给你派御风车,这些都要用于舒弥山的战事。故此,光是跑过去,便需一年多。而薛王山又是个诡异凶险的地方,你去了后,不要急于入山,当先去万法宗,跟他们借些人手,了解情况,然而徐徐图之,千万别把自己也陷在里边了。一定要在能够保证自己安全的条件下,再入山去搜寻元熹师弟行踪。花个几年时间,即使寻不到元熹师弟,也能向宗门交差了。元熹师弟求仁得仁,折在薛王山,也是他的命。” 张元敬听林元苍把“花个几年时间”这几个字咬得颇重,当即心下了然,这是要他在薛王山那里多呆一些时间,不要急于回宗。为何?避开与魔宗的战斗?难道宗中在与魔修的战斗中伤亡很大?他没有多问,再次颔首,表示明白。 林元苍从怀中摸出一枚两寸大小的碧玉吊坠,说道:“这是元熹师弟临行前,在掌玄殿留下的贴身之物,你带着‘指真盘",以此吊坠为媒,在薛王山寻他踪迹。切记,没有完全准备,不可深入山中。” 一日后,张元敬自外门总院传送到玄天宗建在北方的最大仙城,玄水仙城。此城距天阙山近八十万里,是玄天宗距离山门最远的仙城。城主是殷天辅,乃是一名结丹初期修士。副城主是米元贤,出自结丹中期修士涂天渊门下,有筑基后期修为,年纪比张元敬小十来岁。此人非是精英弟子,早绝了金丹之望,谋了个大仙城的副城主之位,在此为师门积累资源,同时也开枝散叶,建立家族,为宗中输送灵根合格的弟子。 三十年前,因见张元敬迟迟不能突破境界,武元奎也曾要安排他去一个中等仙城当城主,只是他实在不耐俗务,坚辞不就,武元奎无奈,只好作罢。 张元敬自外门总院传送至城主府,出于礼节,副城主米元贤出面接待。两人不算熟悉,简单交谈几句,张元敬便告辞离开城主府,径直往城北的坊市而去。 玄水仙城,建立在烟波浩淼的玄真湖中央,一座占地百余里方圆的岛上。此岛之下,有一个中等灵穴,故城中灵气浓郁,极其适合修士居住。仙城格局,城南为城主府及附属建筑,城北是坊市,城东城西则是数千宅邸,专供修士租住。 城中十分热闹,修士甚多,多是从北、东、西三个方向而来,南边属于玄天宗势力范围,来此的修士,反而不如其余几个方向多。盖因越是靠近天阙山大灵穴,灵物越多,南方的修士自然会去更靠近中心的仙城居住或交易物品。城中修士以练气高阶居多,筑基修士也不在少数。 张元敬目标明确,直奔靠近北门的元符阁而去。此阁乃是玄天宗附属宗门,元符门所开设,专门出售灵符。这个元符门,只是一个小宗门,山门就在玄水仙城左近,门中弟子不多,善制各类低阶灵符和伪灵符,颇受修士欢迎。 张元敬要去凶名昭昭的薛王山,自然要做一些准备。出来前,林元苍给了他千余下品灵石,他自己近几十年,也积攒了两千之数,倒也能购入一些低阶灵符防身了。 “这位前辈,欢迎光临元符阁。晚辈南七,为您服务!” 张元敬甫一进入阁中,便有一个练气三层的年轻修士,迎了上来,热情地说道。 张元敬随意地点点头,往大厅扫了一眼。一层是出售伪灵符的,数十个练气修士在摆成方形的柜台前缓缓走动,不时出声询问或讨价还价。 “前辈,低阶符箓,在本阁二楼,请随我来。” 年轻修士十分机灵,一看张元敬的眼神,便知他对伪灵符没有兴趣,连忙将他引向左侧的木梯。 元符阁内,装潢简洁,以木料为主,辅以玉石,内刻阵纹,既美观,又具有防御功能,让进入此间的修士心生敬畏,不至铤而走险。 上了二楼,同样是方形柜台,比一层要小了一圈,每一边大约有五丈长,各站着两个练气高阶修士。在他们身后,则有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和两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身着元符阁特制法袍,正在那里现场制符。 柜台外侧,是几个筑基修士,正在挑选灵符。 张元敬不觉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进入坊市商行,还是练气十三层时,在东南方的临清仙城。不过,那次是购买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了。此后,将近百年,他竟然再未入过仙城坊市。 “前辈,可是要先逛一逛?”年轻修士笑容满面地问道。 “不必了,我只要四种符,金刚符、金盾符、金剑符,还有御风符。都在哪里?”张元敬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迅速报出三种灵符名称。 “金符系列,在北侧柜台,御风符也在那里,请随晚辈来。”年轻修士笑意更甚,连忙在前引路,向最里侧的那一排柜台而去。 张元敬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狭小空间中,以筑基修士的五感,自是听得清清楚楚。正 在挑选灵符的几个筑基修士,有三人皆回头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人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又扭头去看柜中的灵符,装模作样问了几句,便离开柜台下楼而去。 张元敬到了柜台前,站在里侧的一个练气高阶修士,约莫有练气十二层修为,开口询问道:“前辈,您需要下品符,中品符,还是上品符?” 灵符分为高中低三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一般来说,筑基修士主要使用低阶灵符,结丹修士主要使用中阶灵符,而高阶灵符需有元婴实力方可激发。当然,每一个境界的后期修士,也能使用下一层级的下品符,只是消耗甚大,容易出现操控失误,搞不好没有伤到敌人,反而会伤了自己。 “上品金剑符什么价?”张元敬先问攻击符。金剑符,是雷符之外,攻击最强的符。他善于防御,攻击是短板,因此最缺便是攻击手段。 “回前辈,上品金剑符稀少,一枚八百下品灵石。”练气高阶修士恭敬地回答道。 “上品金刚符?” “回前辈,上品金刚符售价六百下品灵石。” “这两种灵符的中品呢,什么价格?” “回前辈,中品金剑符五百下品灵石,中品金刚符四百下品灵石。” “金盾符呢,上品、中品各多少?” “回前辈,上品金盾符五百下品灵石,中品金盾福三百下品灵石。” “御风符呢?” “回前辈,御风符,上品价格为一千下品灵石,中品为八百,下品为六百。” 张元敬默然点点头,在心中权衡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我需要上品金剑符一枚,上品金刚符一枚,上品御风符一枚,中品金盾符两枚。” 练气高阶修士微微露出震撼之色,躬身说道:“回前辈,共计三千下品灵石!” 第23章 杜氏邀约 从元符阁出来,张元敬径直自北门出了仙城,驾起飞行法剑,冲天而起,向着北方而去。 在这广阔无垠的世界中,修士以飞剑遁行,进行长距离赶路时,是需要舆图的,否则,很容易迷路,甚至撞入一些危险之地,葬身强大妖兽之口。 近两万年来,玄天宗早已将周围一千多万里的地界摸清楚,制作了详细的舆图,故宗中修士,在此范围,无有迷路之虞。 张元敬驾剑疾行,时而校准方向,时而避开一些可能潜藏厉害妖兽的区域,很快飞出数千里之遥。 以筑基修士之能,若是全力飞遁,一日可至一万五千里左右。不过,若是长距离飞遁,一般不会超过一日万里,往往会在子夜时分,选一处安全的地方打坐休息两个时辰。 此时,已是深夜,天中厚厚云层,遮去了星光,四周一片漆黑,下方山峦起伏,宛如无声奔腾的巨兽。 张元敬倾耳静听了半刻钟,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河流,发出浅浅的流水声,便降下飞剑,寻了一处高岸,落了下去。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三杆阵旗,布置了一个简单的迷踪阵。此阵没有防御敌人的功效,只用于防止野兽闯入,影响他打坐休息。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张元敬长身而起,收了三竿阵旗,正要祭出飞剑赶路。突然,从后方传来一个声音:“道友且慢,在下有一事相请!” 张元敬双肩微颤,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后方河道转弯处,一个人影闪动,向自己走近几步,旋即停住不动。 “你是何人?” “在下杜金辉,是寒月岭杜家的修士。” “寒月岭杜家?祖上是玄天宗结丹长老的那个杜家?”张元敬反问一句,紧张的情绪略有放松。 “不错,我杜氏正是玄天宗下属的家族势力,在上宗那里是有金文名册的。在下有一事请道友相助,还请道友不要误会!”来人再次向前移动,缓缓靠近张元敬十丈之处。 借着微光,张元敬看清此人长相,此人三十多岁模样,宽额瘦脸,两眼深陷,修为与自己相同,也是筑基中期境界。 张元敬运转法力于双耳双目,并未发现其它动静。便说道:“杜道友,你为何找上我?” 杜金辉拱手说道:“请道友恕罪,在下是从元符阁,一直跟随而来的。” “元符阁?昨日你也在阁中?”张元敬心中一凛,反问道。他昨日在元符阁二楼,对几个筑基修士根本没有在意,因而对此人毫无印象。 “正是。道友购买灵符时,在下也在那里。因见道友气度不凡,所以冒昧跟来,想请道友出手斩杀一头妖兽,事后必有重酬!”杜金辉小心地解释了两句。 张元敬微微一愣,不明白他这“气度不凡”所指为何,随即直言拒绝:“贫道有要事在身,必须尽快赶去某地,无暇出手帮助道友,请见谅!” 杜金辉露出焦急神情,上前两步说道:“道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那妖兽就在此地东北方向三万里外,是一头火眼金猪,实力不会超过启灵中期。那里有三株九叶黄曦草,其中一株已经出了九叶,年份在两千年以上,两外两株,一在四叶,一在七叶。若能斩杀或驱走那猪妖,那株七叶的黄曦草归道友,另外,再与道友一千灵石补偿。” 张元敬已有九叶黄曦草,又能用厚土之力培植,对此并无多大兴趣,再次出言拒绝:“贫道真是急着赶路,道友另寻他人吧!” 说着,便从储物袋中摸出飞剑,准备驾剑离开。 杜金辉伸手作出阻拦的姿势,喊道:“道友且慢。若是对报酬不满意,在下可以再加。道友需要何物,尽管说出来!” 张元敬有些不耐烦,暗道自己连同门师兄弟的邀约都不去,何况是你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正要发作一番,绝了对方心思,脑中猛地转出一个念头,自己能够突破境界,不就是敢于尝试吗?不就是做到了元奎师兄说的逆天争命吗?怎地突破以后,又回到了以前那般畏畏缩缩,怕这怕那!若仍像以前那样,自己充其量再苟延残喘二十年,哪还有望金丹大道!再说,自己已有土遁术保命,又何惧一个筑基修士! 他心中不觉信心大涨,对这等历险之事,也没了排斥。遂问道:“只有一头启灵中期猪妖?还有没有别人参与?” 杜金辉闻言一喜,脸上露出笑容:“就一头猪妖,无其他妖兽!在下有一个侄子,修为是刚入的筑基初期,实力要逊色不少,他正在那处山中盯着猪妖和灵草。” 原来如此,难怪此人仅凭一个印象,便找上了自己,而且一再邀请、锲而不舍,估计是怕夜长梦多,被其他修士发现了灵草,抢先夺走,或者是担心这猪妖随时会吞食九叶长齐的灵草。 张元敬又想到,既然这寒月岭杜家确实是玄天宗登记在册的附属势力,便帮他们一把,也算给元奎师兄长长脸。 “那就请道友带路吧!” 杜金辉大喜过望,连忙拱手作揖,以示感谢。然后祭出飞剑,冲上天中,待张元敬跟上,便向东北方疾驰而去。 一路上,张元敬与之交谈,询问玄天宗中之事,包括以往那位杜长老的一些事迹,此人对答如流,显然颇为了解,倒是与杜氏身份相符。等杜金辉问起他的来历时,他只说自己姓张,是在玄水仙城东方一带修行的散修。杜金辉唯恐惹他不快,见他不愿详说,自然也不追问。 杜金辉着急赶路,经征求张元敬同意后,一路没有停歇,只用了两日半功夫,便赶到了一处高峻山岭之下。 此山处于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峰之中,约莫有一千五百余丈高,林深草密,妖气浓郁,是个妖兽聚集的地方。 杜金辉担心他打退堂鼓,连忙解释道:“张道友,你别看此地妖气甚重,实则都是一些蛮血期小妖,不足为惧。启灵期妖兽,只有几只,相互守着领地,无需担心它们合力与我们为敌。” 张元敬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妖兽的习性他倒是明白,通常不是同一种族,不是聚居性的妖兽群,基本都是独来独往,最多是一公一母加几只幼兽。 杜金辉引着张元敬,落剑于山峰北面的一处密林中。两人收了飞剑,沿着林中的一条新劈的小道,快速前行。杜金辉稍作解释,告诉张元敬,此道是他与他的侄子来时修出来的路。 张元敬仍是点头。此地十分荒僻,不似灵力旺盛之地,一般少有修士关注此等地界。或许也正是因此,方才容许那株九叶黄曦草长全了九叶。否则,早在三叶、四叶时,便可能被人取走。 “杜道友,这三株九叶黄曦草,是你们早就发现的,还是最近刚发现的?”张元敬问道。 “刚发现的。所以在下才让侄子在此看守,自己去玄水仙城购买灵符。若是早就发现了,肯定等不到九叶长齐,便下手了!”杜金辉笑了笑,脸上露出些许惭愧的神情来。 张元敬呵呵笑道:“也是。九叶黄曦草毕竟不多见,筑基修士对此草的需求量又大,若不趁早取走,被其他修士发现,不免要起争端。” “是啊,张道友是散修,自然明白其中的艰辛。要弄到一株成熟的九叶黄曦草,炼制聚灵散,可不大容易。不瞒道友,在下今年已经一百八十余岁了,停在筑基中期境界已有五十余年,后辈中,又只有一个侄子,年过百岁方入了筑基期,资质比在下还要差一些,若没有聚灵散,只怕家族未来堪忧。玄天宗有规矩的,似我们这样的附属家族势力,至少要有两名以上筑基修士,才能列入名册。将来若不能再出一个筑基,在下寿终之后,家族的名头可就保不住了!”杜金辉感叹一声,有些悲凉地说道。 张元敬孑然一身,自然体会不到杜金辉的心境,当即附和一声:“想当玄天宗的附属家族势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不过,杜道友也无需过于忧虑,待拿下那株两千年的九叶黄曦草,道友修为自可更进一层,延寿二十载,还有足够时间培养出杰出的后辈来。” 两人边走边聊,渐渐深入密林深处。到得一处阴暗潮湿的斜坡上,杜金辉停下了脚步,示意张元敬稍候,压低了嗓音说道:“在下先让侄子出来,与道友相见!”。 随后,他撮着嘴唇,发出了一声悠扬的鸟鸣之音。过得两息,从山坡上方,也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过的二十几息时间,靠近两人的一片草丛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浑身披着用绿草制成的蓑衣,面相酷似杜金辉的中年修士,从草中钻了出来,浑身散发一种奇特的腥味。 “柏涛,这位是张前辈!”杜金辉用极其细小的声音介绍道。 中年修士把蓑衣解下,整理仪容,然后恭敬地施了一礼:“见过张前辈,感谢前辈出手相助!” 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但吐字非常清晰,语气沉稳而真诚,令人印象深刻。 张元敬笑着点点头,抬手还了一礼,说道:“小杜道友,幸会!穿着这身绿草蓑衣,是有什么讲究吗?” 杜柏涛拍了一下蓑衣上的绿草,说道:“张前辈,这草名为九腥草,气味独特,我们闻起来,或许只是有些腥臭。但对那火眼金猪来说,此草的味道就非常冲鼻。因此,以此草覆身,可以遮蔽我们身上的气味,防止被金猪发现行迹。金猪的鼻子十分灵敏,比那双火眼还要厉害!” 杜金辉接着说道:“来的路上,我传音柏涛,让他给张道友你也做了一件。这样,我们潜伏过去,发起突然袭击,就能防止金猪狗急跳墙,抢先吞食灵草。” 张元敬赞道:“杜道友所虑周全,正该如此。” 第24章 火眼金猪 火眼金猪算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妖兽,兼具金火双属性,它的火眼不仅目力极强,而且可以放射火光,让对手防不胜防,而所谓的“金”,则指它的皮肉非常结实,如同金铁一样,寻常灵器很难伤之。此外,它的速度和力量都很强,同阶对战,修士若无特别手段,一般不是其对手。 三人商定,由张元敬、杜金辉正面牵制金猪,将之逼得远离三株灵草,然后由杜柏涛趁机去采草。得草后,三人驾剑飞走即可。 三株灵草,生长在一块巨石之侧。巨石周围,约有亩许大的地方,是一片光秃秃的黑土,一根草、一棵树都没有长。斜阳从密林的缺口处穿入,照在巨石上,也照在三株九叶黄曦草上。 那只火眼金猪,则在靠近九叶黄曦草的地方,往巨石底下扒出一个洞来,躲在里边凉快。从洞穴空间看,此妖约莫有丈许大小。 张元敬匍匐在距离巨石二十五丈外的深草中,盯着三株灵草,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此地平平无奇,为何能长出三株九叶黄曦草来,而且还只此三草。这倒是有些古怪。 他正思量间,身旁的杜金辉却已冲出,祭出一柄青光莹莹的飞剑,向那猛地惊起的金猪斩去。 张元敬见状,来不及多想,也跟着冲出,挥手扔出玄晶大斧,发起进攻。 “嗷——”火眼金猪厉啸一声,浑身肌肉虬起,后退一蹬,从岩石下的洞穴中冲出,直撞杜金辉。 杜金辉手中法诀变换,操控飞剑如一条青龙,扭动身躯,向金猪的两只火红眼珠抽去。 张元敬的玄晶大斧,则直接一招“劈山”,斩向金猪的脖子。 金猪把眼睛一闭,头一低,不管不顾地向前撞去。 “啪”的一声,杜金辉的飞剑拍在金猪头上,没有任何效果。玄晶大斧斩中金猪脖子,势大力沉,倒是将其劈翻在地。 猪妖“哼哼”叫了两声,一骨碌爬起来,又向杜金辉扑了过来。 杜金辉趁机向后退去,意图将猪妖引开。张元敬则继续操控玄晶大斧,劈向金猪。金猪猛地向前一窜,闪开大斧,张口去咬杜金辉,两根尖利的獠牙,白光森森。 杜金辉早有准备,轻轻一跃,后跳三丈开外,同时指挥青色飞剑,再次袭击金猪的双眼。 金猪猛地一个转身,向正在指挥玄晶斧攻击的张元敬扑去。张元敬迅速后退几步,变换法诀,将“劈山”改成“拦锤”,从侧面将猪妖砸了一个跟头。 这时,杜金辉的飞剑落下,带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斩在金猪的左前腿上,随即是一道浅蓝色的气劲,如同薄薄的丝绸,在金猪腿上一缠。 待金猪翻滚着爬起时,它的左前腿如同生了锈机关,变得迟缓起来。 金猪暴怒,“嗷——”的大吼一声,身形猛地变大一圈,长度达到丈五有余,身高也接近八尺。它用力一蹬,四腿腾空,如同一根木桩子般,直撞张元敬。 张元敬不敢硬挡,连忙闪身让开。 金猪落在地上,在黑土上砸出一个数尺的深坑来。它一个翻滚,重新站起,而左前腿上缠绕的浅蓝色气劲,已是消失不见。 “吼!”金猪发出一声恐怖的咆哮,随即四蹄如飞,再次撞向张元敬,身侧卷起狂风,草叶乱舞。 张元敬不觉心生畏惧。这只火眼金猪明显不同寻常,看气机似乎是启灵中期,但实力远超于此。 他腾跃而起,向后方的一棵大树上落去。此处距离巨石已有二十丈。金猪冲出几丈,突然止步,掉转身躯,瞪着一双火眼,又向不远处的杜金辉而去。 杜氏向以水系功法闻名,善于缠敌阻敌。刚才,趁着火眼金猪攻击张元敬之时,杜金辉在金猪返身去往三株灵草的路上,布上了水系剑意。他也发现了这只金猪的难缠,不欲与之硬拼,转而打起了阻其护草的主意。 张元敬看出他的想法,心中觉得不妥,刚要提醒,藏在一旁的杜柏涛已经掠出,手持一把药锄,便向着那株九叶皆出的黄曦草挖了下去。 火眼金猪发出尖利的怒吼,不理会杜金辉和张元敬的攻击,回身向灵草奔去。 “嘭嘭嘭”,接连几声闷响,隐伏于地上的水系剑意,被金猪轻易冲破大半。不过,在距离灵草七丈处的地方,它还是被剩余的水系剑意缠住,步履慢了下来。 杜柏涛原本紧张地看着金猪,见它受阻,心中不觉一松,一锄挖下,“当”的一声,似乎把什么东西挖断。他正处于又兴奋又害怕的状态,对此没有在意,手中使力,便把这株高达三尺有余的灵草拔了出来。 “快躲开!”杜金辉急促的喊声传来。 杜柏涛下意识想要升空。但是,就在此时,一道红光闪过,从他胸腹间位置穿过。他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只见一个龙眼大小的血洞,出现在他的心下三寸位置。 “啊——”他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喊。随即,是剧烈的灼烧感,他双眼一黑,便失去所有意识。一团火苗从那血洞中冒出,很快熊熊燃烧起来。 “柏涛!”杜金辉悲呼一声,一挥右手,青色飞剑带着一团黑水,急速斩向仍处于水系剑意缠绕中的金猪。 金猪感到威胁,扭动粗壮的短脖,歪头向飞剑瞪去,眼中红光汇集,不待飞剑落下,便将一道红光打出,正中剑身。飞剑在空中几个翻滚,附在其上的黑水散落四周,大部分落入黑土中,发出滋滋之声,将地面蚀出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浅洞来。还有几小团,溅落到金猪背上,把它坚韧的发着红光的皮毛,染出几块黑色来。金猪惨嚎一声,上下急剧跳动,挣脱了剑意的缠绕,返身向着杜金辉冲去。 这时,张元敬的玄晶大斧斩来,劈在金猪头顶,将它打翻在地。金猪晃了晃脑袋,翻身而起,吭哧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冲向杜金辉。显然,在此妖的认识中,张元敬的大斧虽然强劲,但无法伤它,反而是杜金辉的剑意和黑水,更让它感到威胁。 有了杜柏涛的前车之鉴,杜金辉不敢让此妖靠近,连忙向后退去。但是,只要他远离巨石十五丈以上,金猪便不会追击,转而去寻张元敬攻击。 张元敬索性也退出十五丈外,与杜金辉站到一起。他心中起了退却之意,再战下去,也拿这只火眼金猪没有办法,若是应对失误,还可能把性命丢在这里。 “张道友,此妖伤我侄子,也毁了我杜氏继续成为上宗附属势力的希望!在下还有一个绝招,必能斩它,但需要道友缠住它数息时间,使它无暇他顾。不知道友能做到否?”杜金辉一脸悲愤,语气中透着一股阴狠。 张元敬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可以一试,能否成功,需看这金猪如何选择。它若是吞了三株灵植,转身就走,肯定留不下它。它若是还想护住剩余的两株灵植,让它们继续生长,倒有几分机会。” 杜金辉拱手作揖:“那就烦请道友出手!事成之后,在下只要那株九叶灵草,其余两株皆归道友,一千灵石半颗不少!” 张元敬没有吭声,凭虚御风,向前而行,到得火眼金猪斜上方十丈之处,左手捏着低阶上品金刚符,随时防备金猪的火眼攻击,右手缓缓打出法诀,玄晶大斧呼啸一声,当头斩金猪庞大的身躯。 金猪瞪着两只火眼,瞥了张元敬一眼,似在威胁,也似在嘲弄,对劈来的大斧,理也不理,反而更多在注意张元敬身后的杜金辉。 杜金辉将青色飞剑祭在头顶,手中法诀繁复而有力,时不时向飞剑喷出一口精纯的法力,让飞剑更加晶莹剔透。 “嘭”的一声,玄晶斧毫无花巧的劈在金猪背脊上,金猪只是轻轻一抖,毫发无伤。 张元敬这一次用的是“荡决”之招,此招的关键,在于蓄势。经过长时间蓄势,当大斧威能到了极限时,便能发动“荡决”,对在场的所有敌人进行持续斩击,一击强过一击,直到对手击破巨斧,或巨斧斩杀对手。 蓄势的办法,可以静立不动,以法力不断输入其中,提升其势,但这需要极长时间。还有一种办法,便是在攻击时,留力不发,这样,经过多次攻击后,大斧的必杀之势可得蓄满。张元敬担心金猪起疑心,吞吃灵草跑路,便采用了第二种办法。 偏巧杜金辉的绝招,也需经过长时间准备,两人倒是一下合拍了。 玄晶斧再次攻击金猪,金猪见其绵软无力,仍旧不予理睬。张元敬乐得轻松,操控玄晶斧反复攻击,杀势迅速累积。 而杜金辉那边,经过五六息时间的准备,青色飞剑已经变得近乎透明,上面附着一股极寒之气,望之令人生畏。不愧是结丹长老之后,传承果然高明。 金猪的眼中,露出几分惧意。水系功法,颇为克制它的火眼。而冰寒劲气,无疑也可威胁它的强固肉身。它转头看了一眼那株被拔出的九叶黄曦草,似在犹豫要不要先把灵草吞吃掉。以它不算太高的智慧,也明白来犯三人,目的是为了抢夺灵草。 不过,它还不到突破境界之时,此刻若吃下灵草,修为或能猛增,但无法进阶后期,不免有些糟蹋了九叶的黄曦草。 杜金辉此时已经是准备妥当,他提着一口法力,憋在腹中,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焦急地给张元敬使了一个眼色。 张元敬见状,暗自苦笑,玄晶斧的“荡决”之招,强是很强,只这蓄势实在太费劲。他自得了这斧,仅有一次,靠着数名同门辅佐牵制,方才把这“荡决”完完全全地用了出来。一般情况,张元敬都是担当防御的角色,别说“荡决”,连“劈山”用得都不是很多。 他摇摇头,低声说道:“再等两息,把握更高一些。” 杜金辉咬牙点点头,一张脸有些发红,显然被这口气憋得不轻。 张元敬有意识地加快了巨斧攻击速度,两息之间,连斩四次,将杀势勉强蓄积到八成,然后法诀猛地一变,玄晶斧急速旋转,带着一声声凄厉的短啸,斩破空间,斩落地面。 金猪一惊,扭头看向张元敬,本能地向前一窜,想要躲开来势汹汹的玄晶大斧。大斧诡异地转向,速度未减,斩中金猪有些发黑的屁股。金猪“哼”了一声,向前一个趔趄,摔了个跟头。 它又惊又怒,立即直起前腿,就要站起来。大斧再斩,劈在它坚硬如铁的脊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金猪悲呼一下,四足弯曲,重重落地。 不待张元敬提醒,杜金辉已经看到机会,当即一扬手,三枚黑色灵符飞出,瞬间化作三团漆黑如墨的粘液,向金猪的头上、脖颈处和脊背间落去。 水毒!这是三枚凝水符,而且是上品。 张元敬暗自咋舌,杜金辉这下出手,可是价值不菲。一枚上品凝水符售价在六百下品灵石,三枚便是一千八。若非有三株灵草,光这只火眼金猪身上的东西,最多只值半张凝水符。 金猪感到危险靠近,奋力起身,扭头,睁圆火眼,向杜金辉所在方位,打出一道火光。但是,在玄晶斧的撞击下,这道火光偏离甚多,瞬间消失在密林中。 它又鼓荡全身血气,红光溢射,加强肉身,想要硬抗玄晶斧的冲击。然后,已经起势的大斧,力道极强,虽不能伤它,但总能将其劈倒在地。 “嗷——”在金猪的奋力挣扎中,三团黑色粘液,有一团命中它的粗大脖子,立时腐蚀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来。金猪惨嚎,四蹄狂踢,满地打滚。 “去!”脸色已憋得红里透紫的杜金辉,终于将腹中的那一口法力放出,若隐若现的飞剑应声而出,如同一道无色闪电,瞬间穿越十数丈空间,扎入金猪脖颈处的伤口,随后旋转一圈,将金猪脖子完全割断,这才带着淋漓鲜血飞出,回到杜金辉身前。 第25章 玉佩 望着颓然倒地的火眼金猪,张元敬和杜金辉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眼中露出胜利的喜悦。 各自收了灵器,两人落到地面,相互看了一眼。 张元敬做了个先请的手势,说道:“杜道友先去收取灵植吧。这金猪的材料,对我来说,无甚么用处,不妨也一并收了。” 杜金辉瞥见已经被火焰烧得残破不堪的杜柏涛尸体,心中的喜悦顿时不翼而飞,只余一片悲凉和无奈。他摇摇头:“我只取那株九叶黄曦草,其余之物,一概不要。” 他取出一个用妖兽材料制成的黑色袋子,快步走到杜柏涛的尸体旁,将所有的残体全部收敛。然后才简单地处理一下灵草,将之收入储物袋中。 做完这些,他毫不犹豫退开,对张元敬说道:“张道友请去采摘灵草、收取兽尸吧。” 张元敬默然点头,走到巨石之侧,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药锄和两个灵玉制成的花盆,将另外两株九叶黄曦草小心地移植到花盆中。他正要去收取火眼金猪尸体,忽然瞥见挖开的洞口中,有墨绿色光芒一闪。他心念一动,伸出药锄往洞中一掏,带出一大团黑土来,朝上的这一面,嵌着一块墨绿色的东西,露在外面的只有寸许大小,上面沾染不少泥土。 他捏着露出的部分,用力一抖,将黑土抖散,把那物什拿到手中,擦去泥土一看,却是一块镂刻着龙腾凤舞图纹的玉佩,长约三寸,宽约一寸半,大体呈伞形,从样式上看,十分奇怪,不知有何寓意。也无丝毫灵力波动,不像是修士所用之物。他不禁摇摇头,随手将之别在腰间。然后,把火眼金猪的尸体稍作处理,连同那两株栽入花盆的九叶黄曦草,一同收入储物袋中。 在张元敬摸出玉佩时,杜金辉眼中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待他收拾妥当,便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白色皮袋,用力抖了一抖,内中“哗啦”作响:“这是一千灵石,张道友请收好。” 他轻抖手腕,法力吐出,推着白色皮袋向张元敬飘来。 张元敬连忙摇手:“杜道友,这灵石就不用给了。由火眼金猪的尸体抵充便是。” 杜金辉固执说道:“火眼金猪值不了一千灵石!请收下吧!我杜氏向来讲信誉、守信用,在这一带还是颇有些声名的。” 张元敬无奈,只得接过这袋灵石。 “张道友,你我这次合作,十分融洽,对你的人品,在下也是十分仰慕,本待请道友去寒月岭作客,只是族中马上要举办丧事,实在不便,还请道友见谅。”杜金辉向张元敬拱手施了一礼,“若有闲暇,请来寒月岭一坐,在下不胜欢迎之至。” “杜道友客气!若有机会,贫道一定登门拜访!”张元敬也觉此人脾性与自己颇为相合,当即还礼说道。 杜金辉勉强一笑,扬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张道友,告辞了!” 他冲张元敬点点头,飞身跃起,踏剑而去。 张元敬目送杜金辉在斜阳红霞的晕染下疾行而去,心中涌起淡淡伤感。失去了杜柏涛的杜氏,必然会在每二十年一次的大审核中,被玄天宗从附属家族势力名册中划去名字,这是万年来的规矩,谁也改变不了。而没有了这块金字招牌,杜氏的发展,必定更加举步维艰,甚至在各方势力挤压下,迅速没落。 叹惜归叹惜,他张元敬还没有能力去帮杜金辉,当然,他也没有这样做的强烈愿望。 发散的念头,让张元敬陷入短暂的沉思。很快,他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枚墨绿色玉佩上来。伸手把玉佩从腰带间拔出,用手仔细摩挲了几下,感觉材质极好。握在手中,微感凉意。图案华美,但平平无奇,并非符文、阵纹或咒文。只这形状,实在特别,如同一把手柄短而粗的雨伞,绝非寻常所见形制。 他运行厚土行气诀,将厚土之力缓缓输入玉佩。若是普通之物,此法必定无功。若是灵物,则必有反应。然而,试探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此物根本不能为法力所渗透,他所输出的厚土之力,全部散逸到了空气之中。 难道此地另有奇特之处?这枚玉佩与三株九叶黄曦草的出现,并无关系? 张元敬低头再看被他掘出的两个方圆半丈的大坑,考虑要不要再向下挖一挖,看地中是否存在奇特之处。 这时,头顶突然传出一声粗豪的笑声:“老大,在这里!俺没有听错吧!刚才就是有斗法的动静!” “老三,记你一功!哈哈哈,又有生意可以做了!”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大笑道,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张元敬一惊,猛地抬头。 晴空之中,四个修士驾着飞剑,如同四只饿鹰一般,向他所立之处直扑而来。 四个筑基! 张元敬浑身一阵战栗,下意识施展出土遁术,钻入土中。 腥臭的泥土气味充盈于鼻,四周一片黑暗,冰凉而潮湿的感觉覆盖全身,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让他全身一紧。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土遁术,但依然有很强的不适感,总是觉得土中会潜藏着什么妖兽,一口把自己的腿或手给咬去,或者是来自泥土的压迫,会把自己的骨骼压断甚至挤碎。 轻呼一口气,张元敬运转厚土行气诀,调动丹田中的厚土之力,顿时感到浑身一松,进而与周围泥土产生一种亲密感,原本紧实的泥土,变得像草儿一般松软,任由自己拨弄。他展开遁法,向下钻去,很快到了地中十一二丈深的地方。至此,周围的压迫之力又开始骤增,下方的泥土也变得紧密起来。他虽还能继续下潜二三丈,但那样消耗太大,便不再向下潜行,停驻不动,借助厚土之力,以泥土为媒介,倾听上方动静。 “老大,那个人,好像是钻入土中了!真是好笑,居然还预先挖了藏身的地洞!这人怕是属老鼠的!嘿嘿!”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语气中满是嘲讽。 显然,在他看来,张元敬此举,无异于作茧自缚。 “哈哈哈,此人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居然想出如此高招,真是出人意料!”说话的,是最初那个粗豪的声音。 “好了,不要光顾着嘲笑别人,先检查一下周围,看有没有异常之处,别中了圈套!”被称作老大、嗓音尖利的人说道。 随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又有大树扑簌簌倒地的声音。约莫十息之后,尖利嗓音喊道:“没有听出半分响动。只是,你能藏多久?一日,两日,还是三日?俺老熊给你个承诺,你若自毁双目,交出储物袋,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可别怨俺老熊心狠手辣,诸般酷刑,必让你求生无门,求死也无路!” 张元敬没有理他,仍然潜伏不动。 “老大,何必跟他废话,这小子既蠢又怂,就是个废物,估计听到老大你的声音,在下边都吓尿了!且让俺熊老三挖个几锄头,看他还能不能藏得住!”那个粗豪的声音说道。 “嗯,老二、老四,你们也一起挖!这里虽是荒山野岭,保不齐也有别的修士路过。”尖利嗓音阴沉沉地说道。 老熊?熊老三?难不成这四人是熊大、熊二、熊三、熊四?张元敬不禁摇摇头,搜肠刮肚,也不曾记起在哪里听过这四人的名号,估计只是取的化名。此地尚属玄天宗的核心势力范围,这四人就敢干杀人越货的事,且一看还老于此道,显然是胆大包天之辈。 他估摸这四人不会透露涉及真实身份的信息,便要运转土功,向山下遁行。这时,握在右手中的玉佩,突然闪动一丝微弱的墨绿色光芒,在这漆黑的土中,十分耀目,妖艳而诡异。 张元敬吓得右手一抖,手指略松,差点把玉佩扔掉。 玉佩持续散发光芒,变得炙热起来。张元敬调动厚土之力,覆盖于手掌,以防被其灼伤。然而,就在法力延伸过来的瞬间,那玉佩猛地生出一股吸力,将手指上的厚土之力吞噬干净。 张元敬悚然一惊,连忙将法力收回。玉佩吸不到厚土之力,那股吸力旋即消失不见。但仍旧发出光亮,并越来越热。 这时,上方传来“嘭嘭嘭嘭”的挖土之声。张元敬皱了皱眉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玉盒,将玉佩装在里边,然后向山下遁行而去。 两个时辰后,感觉已经远离那处密林,张元敬方才钻出地面,四下一看,已是夜幕降临,四周是一片浓密的深草,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山坳中。他不知那四人是否离开这片山区,也不敢御剑飞行,便沿着山脚,辨明方向,向北疾行而去。 行至午夜,张元敬估摸已走出上千里地,便在一处山岭下,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打坐歇息。半个时辰后,他取出收存玉佩的玉盒,打开盖子,把玉佩捏在手中。此时的玉佩,又如之前一样,变得平平无奇,既不发光,也不发热。他尝试输入法力,仍旧不能渗入,全部散逸不见。 他略作沉思,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当即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中十丈之地,然后静静等候。过了约莫十几息时间,墨绿色玉佩再次闪动光芒,并开始变热。 他调动法力,缓缓延伸至指端,果然,玉佩又生出吸力,将法力吞噬一净。他继续催动法力,让玉佩持续吞入法力。他本以为,这么一个小小物什,用不了多少法力,便可将之“喂饱”。然而,这三寸大小的玉佩,就如同一个无底洞,无论他输入多少法力,都来者不拒。 过得半日,张元敬丹田法力耗去一半有余,不得不停下来,取出那四叶的黄曦草,打坐练功。 十日后,经过一个大周天行功,他的法力恢复圆满,又继续向玉佩中输入法力。再次消耗五成法力,玉佩仍旧未满,甚至连吞吃法力的速度,都没有减慢。 张元敬既惊且喜,惊的自是此物消耗法力之多,远非他这个筑基中期修士可以承受,喜的则是此物品质必然很高,效用也多半不凡。 两个月后,经过前后八次接续努力,玉佩终于不再吸收法力。它再次恢复平平无奇的样子,没有光芒,也没有灼热。唯一不同的是,此物变得十分清凉,佩戴之后,颇有神清气爽的感觉。但是,也只是如此。 第26章 万法宗 张元敬一路走走停停,中途还被四拨修士邀请,或杀妖兽、或探遗迹、或入险地、或取灵材,他自恃有土遁术护身,来者不拒,都应邀前往,结果两次成功,得了丰厚报酬,另外两次,一次任务失败,狼狈而逃,一次则因队伍分赃不均,有人暴起发难,连杀数人,他凭着土遁术逃得性命。 经过一年又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抵达位于天阙山北方四百五十万里外的万法宗。 万法宗是附属于玄天宗的中等宗门之一,且是所有宗门中,对玄天宗最恭敬的一个。从宗门名字便可看出,这个宗门是一个大杂烩,没有主修功法,没有严格的传承体系,是集合众多流派而成的混合体。号称万法,当然只是夸张的说法,不过,没有一万,八百还是有的,只是大多都是旁门左道,不入正流。该宗的结丹修士数量,极其不稳,少则两三个,多则十余个,全靠个人缘法。好在来者不拒,聚集的修士足够多,几千年来,结丹层次的战力倒是不曾断层。当然,要论真正的实力,肯定是不行的,这也是他们始终紧抱玄天宗大腿的原因。 由于掌玄殿事先向万法宗通报了张元敬将赴薛王山调查王元熹失踪一事,故而张元敬在该宗山门所在的玉皇山下,向护卫弟子报上大名后,仅过半刻钟,万法宗掌门肖友松,便带着十多名筑基执事、不下百名炼气弟子,打着幡幢、旌旗,奏着各色乐器,前来迎接。 “哎呀呀,是张道友啊,欢迎,欢迎!”肖友松四十多岁模样,长相粗犷,满脸络腮胡子,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嗓门尤其大,说话声震得张元敬两耳嗡嗡作响,“你这是第一次来敝宗吧!肖某可是久仰大名!几次到上宗,都想登门拜见,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次你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宗蓬荜生辉!” 张元敬老远便被这宏大场面给吓了一跳,他虽常听门中筑基说起万法宗趣事,尤言此宗迎接玄天宗修士时,排场极大。他向来都是当笑话听的,当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竟没来由地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不等他答话,站在肖友松身后的一众筑基执事便一个个上来,把张元敬听过的和未听过的谀辞,受得住的和受不住的媚语,直如倾盆大雨一般砸到张元敬身上,仿佛他张元敬是五千年不遇的圣人、一万年不出的天才,全南域的修真者加在一起,也不抵他半根手指。 张元敬面脸通红,额头冷汗直冒,连忙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道友过誉,道友过誉!贫道惭愧,惭愧!” 一直保持谄媚笑容的肖友松,在旁观察良久,猛地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两步,把几个挡在他身前的筑基扒开,对张元敬躬身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张道友,肖某已在山中万宾楼备下薄宴一桌,请!” 张元敬这时满脑子都是令人肉麻的荒诞之言,正是不胜其烦,头晕脑胀,见肖友松过来解围,连忙点头说道:“好,好,好,肖掌门考虑周到,贫道正觉腹中有些饥饿。请!” 肖友松大喝一声:“众弟子,摆出全套仪仗,迎上宗贵宾前往万宾楼!” 他的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一声金锣作响,随即是钟磬齐鸣,笙歌弦管,仙乐飘香。数十炼气弟子,对举金色幡幢、五色旌旗,在前引路。肖友松与十五个筑基执事,簇拥张元敬,跟在其后,谈笑风生。其余炼气弟子,护在队尾,驭使白鹤青鸾,舞动彩绸匹练,不时用法器制造祥光瑞气,尽显万法门万法皆通、诸术可为的绚烂气象。 玉皇山是薛王山余脉,其下也是一个中等灵穴,峰上灵气氤氲,气候宜人,秀山丽水比比皆是,洞天福地随处可见。万宾楼坐落在主峰万象峰上,是万法门招待贵宾的重地。此楼依山就势,屹立于接近于峰顶的一处悬崖上,背靠万法门中枢要地万法殿,下临终年雨雾密布的玲珑谷,俯视对面风景宜人的仙居岭,视野开阔,如在云霄,向来备受四方来客赞誉。 既然是来自上宗的贵客,宴席自然安排在了万宾楼的顶层,第九层。这一层只有一厅,名曰飞仙,其余皆为装饰精美的客房。此时,飞仙厅中摆着一主三次四张长桌,主桌背山朝外,可通过半透明的屏风,看到白玉栏杆外的云海起伏。长桌上,则摆着荤素数十种菜品。 “张道友请!” 肖友松拉着张元敬的手,引着他坐上主桌。主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其余的筑基执事,均井然有序地坐在其余三桌之上。这些人笑意盈盈,眼光在桌上的杯盘碟碗间流动,热切中带着贪婪。 张元敬本来没有把桌上食物当回事,以为不过是些常见的妖兽肉品和果蔬菜肴,及至低头扫视两眼,才发现这些荤也好、素也好,竟然都是灵机盎然,清香扑鼻,引得丹田法力蠢蠢欲动。 “这是?”张元敬一指席面,诧异地看向肖友松。 肖友松哈哈大笑,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张道友,你是上宗修士,又是武掌门的兄弟,到了我们万法宗,自然是最高等阶的贵宾!这一桌席面,便是我万法宗招待最高贵宾的‘神山宝宴"了!这所谓的‘神山",实际上就是薛王山。这桌上所有食材,全部出自山中。且让肖某先为张道友介绍一番!” 肖友松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桌子中间的数盘荤菜说道:“首先,这中间的八道荤菜,乃是薛王山中的八种珍稀妖兽身上最为珍贵的部分制作而成。分别是白晶蛇之肉、笑面猴之脑、千羽鹤之血、金翅猪之翅、三头蛟之心、岩蝎之腹、千足蛛之腿以及独角银斑牛之尾。此八种妖兽,据肖某所知,只在薛王山有,其余地方皆无。不仅如此,此八兽的八个部位,正是它们身上最菁华的部位,蕴含着极其精纯的天地灵气。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八物但食其一,修为都可增长两三分。当然,此八物也极其难得。张道友想必也知道,薛王山十分诡异,无法深入其中。故此,要集齐这八物,只能靠平常日积月累,没有几十年工夫,是不可能得全的。在宗中,要动用此八物,必须经大长老同意才行。所以呢,这次我们这些人,实则都要感谢张道友你。若非你大驾光临,我们可没有口福吃到这一整套的美味啊!” 在座的万法宗筑基闻言,皆是用力点头,连连出言附和。 张元敬听得也是心头直跳,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脑中猛地省悟过来,林元苍说让自己在这里待个几年再回去,其意不止是帮自己避开舒弥山的恶斗,还有让自己借办理公事的名义来此“剥削”万法宗,以尽快提升修为的含义。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对这位老兄弟不动声色的关怀,充满感激之情。 肖友松又指向八荤外围的一圈,共计十二盘素品:“这是十二种时蔬,在薛王山中算是较为常见,当然,要采到这种品相的,还是要冒一些险,深入薛王山千里才行。张道友,你看这一道,形状、颜色与一般所见蘑菇并无二致,但是,它的奇特之处在于,它生长的土壤中,富含一种炽阳之气,故而有助于修士提升法力的阳刚之性,增强攻坚之能。此蘑菇,其名为三阳菇,在其他地方,绝不容易找到。……” 随后,肖友松又一一介绍金首乌、紫纹曼青、云木菌、蛇黄精、黑芋、香蕈、碧玉笋等其余十一种时蔬,黑水莲、香榧子、龙眼枣、火桔、宁心橙等十八种果品。 这肖友松长得五大三粗,但着实细心且耐心,把这每一道菜品,叫什么、生长在什么环境、有什么特殊之处、服用后大概是什么功效,皆详细说了一通。 起初,张元敬颇感兴趣,听得十分认真。到了中间,不免觉得有些啰嗦,露出几分不耐烦来。但是,肖友松却视而不见,依旧细细解说,似乎生怕有半分遗漏。 张元敬听着听着,倒又听出了些门道,原来这些荤食、素菜、果品,各有特点,涉及五行、阴与阳、气与血、精与魂、体与神等的搭配,若是食用不当,不仅不能提升修为,反而要引发气脉的紊乱。难怪肖友松要不厌其烦地详细解说。 果不其然,到了末了,肖友松终于一收脸上谄媚的笑意,正色地对张元敬说道:“张道友,这些菜肴,都是上品,但是食用的时候,还需根据自身灵根和功法,搭配着来,以免导致经脉损伤。” 他的话,只能说到这里。因为,修士的功法与灵根具体状况,是属于个人的秘密,不能随意对外人透露。当初,即使非常迫切想修行厚土行气诀,张元敬在向巫镇山请教时,也只透露自身是水火土三灵根,但对三种灵根的具体比例情况,只字未说。 张元敬自是对肖友松连声感谢,又起身简单致辞,感谢万法宗、肖友松和一干执事的热情招待,表示今后一段时间,还要在此地叨扰,请万法宗、肖掌门和诸位执事,多多支持和帮助,自己回宗之后,必定当面向武元奎禀报,请他向肖掌门和大长老致谢! 尔后,张元敬与肖友松一同举杯,宣布宴席开始。在觥筹交错、笑谈欢语之中,宾主尽兴而止! 第27章 薛王山 在万宾楼休息数日,将接待宴上吃下的灵物炼化干净,张元敬在肖友松亲自陪同下,前往数十里之外的薛王山。 本来,张元敬只要肖友松派几个筑基修士相助便可,但是,肖友松死活不同意,非要亲自跟来。他翻来覆去就说一句话:“上次王道友,就是这么失踪的。这一次,肖某必须跟着,而且要全程跟着,决不能让张道友出事。否则,我万法宗没法向上宗交代。我肖某人也只能自裁以谢罪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张元敬哪还能拒绝,只好同意肖友松与他同往薛王山。好在,他也没有深入薛王山的打算,只打算在外围转一转,通过指真盘确定一下王元熹是否仍在山中。 肖友松没有多叫人,只让两个筑基执事和五个炼气弟子跟着。两个筑基,一个名叫程霜风,是个三十岁上下、高高瘦瘦的精悍之人,浑身血气充盈,似乎走的是炼体的路子,修为与掌门肖友松一样,也在筑基后期。另一个叫甄勇毅,是个白发白须的老头,但脸部皮肤平滑红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修为是筑基大圆满。五个炼气弟子都是肖友松的徒弟,修为均在炼气十一层以上。 薛王山的大部分地方,笼罩在浓密的云雾之中,看不清它的面貌。但是,只从外围的山脉来看,此山之雄峻清奇,不下于天阙山。从玉皇山下来,飞越数十个矮小山丘,便进入了薛王山的东部。放眼望去,尽是崎岖峻岭、削壁悬崖,其上或深林密布,或千岩竞秀,或万瀑争鸣,间闻妖兽嘶吼。偶有谷地,也是古树蔽日、长草掩地,难寻行走的路径。 肖友松几人却是轻车熟路,在山间崖缝,左攀右钻,很快越过一座座险山,趟过一处处恶水,渐渐深入薛王山中。 “张道友,你看,那就是迷魂雾!只要进入其中,结丹修士不好说,但筑基修士,立时便会发疯,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一般,朝着山中狂奔而去!这雾,你仔细看,与一般的雾气有所不同,要更浓一些,而且气机十分诡异,不似天地自生。你尚未至筑基后期,没有修出神识,所以不易分辨出来。若有神识,只需轻轻一触,便知此雾危险!” 这是距离薛王山边缘千里之遥的一处谷地中,肖友松指着前方缓缓蔓延而来的一大团灰雾,表情凝重地说道。 此谷,也是两年前,王元熹失踪前的最后逗留之地。 张元敬站在他的身旁,极尽目力,看不出此雾有何神秘之处。但是,无论是肖友松,还是程、甄两个筑基,都露出了畏惧之色。 “此雾似乎不是每处皆有,它的分布和移动,有没有轨迹可循?”张元敬不死心,问了一个看似有用,实则浅薄的问题。 肖友松当即摇头:“我万法宗在薛王山旁侧立派数千年,向来靠着此山搜取资源,前后入山的修士不下数十万,但至今还无人发现迷魂雾有什么规律可循。根据前人的记载,薛王山最中心的二千里区域,雾气十分浓郁,结丹修士都无法抵抗,入内必死无疑。对这个区域,我们一般称它为死雾区。自二千里往外,至四千里这个区域,灰雾有浓有淡,而且是移动的,有的区域会短暂出现无雾的情况,或者有的区域雾气比较淡,可容许筑基修士行走其中。所以,我们一般称它为活雾区。不过,这雾有个特点,就是从上看,都是一片白茫茫,看不出厚薄来,只有靠得较近,从水平的视角观测,才能分辨出来。我宗修士有那胆大的,会趁机闯入雾薄的地方,寻找灵物或猎杀珍稀的妖兽。他们也就是凭着经验,再赌一点运气,有成功的,但也不多,失踪的比例很高,往往十个里边能回来三、四个,就算不错了!” 高瘦如同竹竿一般的程霜风补充说道:“这薛王山地下,是数条灵脉交汇之地,灵穴等级虽未达到大灵穴级别,但相差不远,比一般的中等灵穴要强很多。故此,山中的天地灵物极多。除了我宗修士,周围一些小门派的修士或散修,也会入山碰运气。我们也不阻拦,任由他们进去,不过,十个之中,不见得能再回来一个。” 张元敬默然点头,知道肖友松几人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自己。于是,他取出指真盘,将王元熹的吊坠取出,搁在指真盘中央。指真盘是一种循物找人的专用灵器,形似圆盘,中间是一个凹槽,用于放置失踪者的衣物饰品等贴身之物,周围是一条条刻度,多达三十六个,每个刻度,不仅指示方向,还显示大概的距离,当然,只在万里内有效。超出万里范围,则不会有任何反应。此外,若是失踪者所处位置特殊,那么,即使在万里范围之内,也不会有效果,或效果不准确。 肖友松、程霜风、甄勇毅见张元敬要施法,相互对视一眼。程霜风使了个眼色,肖友松则无奈地摇摇头,作了一个掩护的手势。三人没有说话,颇有默契地走出几步,形成保护的阵型,警惕地盯着周围。薛王山中妖兽活动频繁,尤其是一些妖兽受迷魂雾的影响,经常会无端发狂,袭击附近的任何活物。 张元敬运起厚土行气诀,调动丹田法力,缓缓输入指真盘底部的小型阵法中。约莫半刻钟过去,阵法开启,圆盘表面闪动一抹蓝色光线,不断地绕着中心凹槽旋转。他仔细盯着这抹光线,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若是指针盘指示元熹师弟的位置,在山中所谓的“活雾区”,我是进去找,还是不去?虽说自己同元熹师弟关系好,但此事明显超出自己能力,强行闯进去,不过是自己找死而已。真要去探查,只能依靠万法宗的力量。 刹那之间,他恍然有悟:肖友松讲起门中弟子进入这片区域,十不归五,程霜风讲附近修士进入其中,十不归一,其实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使用指真盘!因为,若搜寻的结果显示,王元熹真在那片冒险可入的区域,他们几人也将犯难! 张元敬顿觉面皮发热,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颇为羞愧。 “滴!”指真盘突然发出一声尖利响声。 张元敬一个激灵,眨了眨眼睛,仔细看向那蓝色光线停留的位置。 肖友松等三个筑基,也都瞬间转身,齐齐看向张元敬手中的指真盘。 张元敬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不知所措地说道:“就在前方,一千五百里左右。方向,向东略偏两分左右。” 肖友松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轱辘转了几圈,一时没有说出话来。意识到有些不妥,他又连忙干笑两声,说道:“深入薛王山两千五百里,这已经远远超过筑基修士能去的极限了。肖某印象中,恐怕一般的结丹修士,也未必能至彼处。张道友,要不这样,容肖某回去向我宗大长老禀告后,再定下一步的行动?” 张元敬也没什么想法,当即点点头:“那就有劳肖掌门!” 谷中的灰雾,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吸引,一直在慢慢向几人靠近。此时,不知为何,它突然加速向几人所立之处蔓延而来。 一个炼气弟子惊慌喊道:“师父,灰雾,灰雾,它自己来了!” 肖友松眉头一皱,正要呵斥此人大惊小怪。一旁的甄勇毅已是沉声说道:“掌门,张道友,速退!这灰雾有些不对劲!” “走!”肖友松没有犹豫,当即低喝一声,一手拽着张元敬左臂,法力急出,脚底生风,向后方飞掠而去。 他们九人刚遁出百丈,自灰雾之中,突然冲出一只花斑覆身、双头长颈、四腿颀长的妖兽,一声不吭地向几人追了过来。它四蹄如飞,带着呜呜风声,很快逼近众人五十丈范围。 “双首蛇颈兽!甄老、霜风,带上小武他们几个!”肖友松神识向后一扫,面色大变,有些惊慌地喊道。 张元敬轻轻挣脱肖友松的手,将飞剑祭出,急促说道:“肖掌门无需管我,快去帮助几个小辈!” 肖友松点头,从腰间储物袋中摸出三把黑色小斧,对准那妖兽,便扔了出去。同时,脚下已经踩上飞剑,将跟在身后的两个炼气弟子一把抓住,贴着地面,起速向山外冲去。 双首蛇颈兽躲过三柄小斧,速度略减。众人趁机加速,把距离拉开至九十余丈,稍稍远离了危险。 “张道友,不要飞高,薛王山中有很多飞禽妖兽!”带着一名炼气弟子的程霜风,看到张元敬抬剑升空,连忙大声喊道。 张元敬闻言,老脸一红,猛地想起这条“险地守则”来,连忙将高度降下,学着肖友松几人,贴地遁行。 此地仍在薛王山中,贸然飞到空中,若是引来成群的妖禽,除非众人如张元敬这样,都能钻地,否则必有伤亡。 双首蛇颈兽速度极快,一直紧追不舍。众人光顾着逃命,无法精确地选择路线,一路上引动了好几只启灵期的妖兽。不过,在发现后方追来的双首蛇颈兽之后,这些妖兽均吓得向两侧逃走,根本没敢去追那些闯入自己地盘的人族修士。 约莫跑了有两百余里,那双首蛇颈兽终于停了下来,原地站了两息时间,扭头又向后方的灰雾跑去。 张元敬回首瞥了一眼,发现那灰雾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跟到了几人身后十数里的地方。他吃惊地问道:“肖掌门,灰雾还会蔓延到薛王山边缘千里区域内吗?” 此时,肖、程、甄三人已经停了下来,正自惊疑不定地看着狂奔的双首蛇颈兽,和如同潮水般后退的灰雾。对于张元敬的问题,三人皆没有回答。 “传闻中,强大妖兽的前冲,有可能导致灰雾一同快速蔓延。不过,最多也就十几里远,便自动缩回去了!”沉默良久,白发苍苍的甄勇毅闷声说道。 “甄老,那也得是妖丹期妖兽吧。这只双首蛇颈兽,也就是假丹境而已。”精悍的程霜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一脸疑惑地说道。 甄勇毅皱着两道白眉说道:“嗯,这次的事,太诡异了!俺跟这薛王山打交道,都快两百年了,还是第一次见。” 他侧头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张元敬一眼,随即摇摇头。 肖友松抓了抓脸上的络腮胡,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先回山门再说!” 第28章 四熊 回到万法宗中,肖友松说要去找大长老禀报,便一去不返,一连十几日不见人影。 这期间,只有程霜风带着两个炼气弟子,陪着张元敬在玉皇山各处胜景游玩,每三日便办一桌丰盛的筵席,把薛王山的各种山珍灵物,不要钱的端上来,让他享用。 张元敬实则也想通了,既然连结丹修士都无法深入,自己又何必执着于此事,让万法宗为难。不若如元苍师兄所说,在此等个两三年,要是元熹师弟仍旧不见归来,就向宗门报个“陨落险地”的结论,便算是完成任务。 故此,程霜风不说,他也不催问,摆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姿态,专心享用美食,赏玩美景。 到得第十七日早晨,长相粗豪、内里精明的肖友松终于出现了。他敲开张元敬卧房的大门,满堆笑容地说道:“张道友,这些日子在我万法宗过得可还舒适?霜风师弟的招待,可算满意?在下因宗中急务,一连忙到现在,才算有时间来见你,还请恕罪啊!” 张元敬笑了笑:“无妨,肖掌门执掌一宗,门中弟子数万,别说是急务,就是寻常之事,怕是都忙不过来!你该忙则忙,我这里很好,有程道友引着游玩玉皇山,十分惬意!” “那就好,那就好!张道友满意就好!”肖友松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正色说道,“还要知会道友,那日分别之后,肖某当即将你查明贵宗王元熹道友方位之事,禀明了大长老。大长老没有当即答复我,而是说要去山中看一看。过了几日,大长老回来,他告诉我,薛王山中的灰雾确实有些变化,迷魂的效果更强了,以他的实力,最多也就深入其中二千余里,再要向里去,力有未逮。大长老还说,贵宗派张道友前来,不外乎是要查明王元熹道友情况,到底是生是死,若是死了,又是因何而死。他建议,道友不妨隔上一段时间,便到薛王山边缘地带,用指真盘检测一次。如果,半年或一年下来,王道友的位置始终不变,那么,就基本可以确定他是陨落了。这样,张道友你向宗门报告时,便有了确凿的依据,自然可以顺利交差。张道友你看,这个办法如何?” 张元敬原本以为肖友松要虚言糊弄过去,他也准备就坡下驴,将此事揭过,没想到此人脑子还真是灵巧,竟然想出这样一个应对的法子,当然也可能真是那位大长老的主意,但是,无论如何,说明他们确实用心,不禁有些感动,当即点头说道:“此法甚好,贫道明日便开始照此施行。只是,这就得长期叨扰贵宗了!” “无妨,无妨!张道友长驻我宗,实乃我宗荣幸,何谈叨扰!”肖友松马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说道。 张元敬突然觉得,这样的肖友松看起来,其实也挺顺眼的。 此后,张元敬每十日便到薛王山边缘地带一次,远远望着王元熹失踪的那处山谷,用指真盘进行一次检测。半年后,经过近二十次检测,结果始终不变。此时,他心中已是笃定,王元熹必定陨落在了彼处,只是不知因何缘故,他的尸身保存完好,始终可以被指真盘捕捉到方位。 其余时间,他除了应付万法宗肖友松等人的热情招待,便是用九叶黄曦草练功,厚土养气诀很快臻至第八层,达到当前境界所能修炼的最高层级。同时,也将那株七叶的黄曦草培植出第八叶来。 他计算着,自己出来已有两年时间,便借着万法宗的传音阵法,给掌玄殿传去消息,简单汇报了对王元熹失踪一事的调查结果。掌玄殿的回复是,继续检测! 显然,这是林元苍让他不要急着回山。 于是,张元敬便继续驻留玉皇山,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吃得满嘴流油,修为大增。 薛王山那边,则改成一月检测一次,算是做个样子。 又过了半年,掌玄殿突然通过万法宗传音阵,传来一条指令:确定王元熹情况后,尽快赶回山门交差。 这个指令有些没头没脑,明显与之前的交代有些矛盾。张元敬不知何故,又不便通过万法宗传音阵询问,遂向肖友松辞行,准备即刻返回天阙山。 肖友松却笑道:“不急,不急!贵宗掌玄殿是说确定王道友情况后回山交差,又不是让道友马上就回。多住些日子,待真催了,再走不迟!” 张元敬在万法宗白吃白喝白住了一年,哪里好意思再待下去,执意要走。 肖友松又道:“张道友,半年之后,便是我万法宗二十年一次的宗门比武,届时,约莫有数十种不同功法流派的筑基修士、数百种不同流派的炼气弟子,以打擂台的形式,一较高下。同时,也算是内部交流,相互借鉴。这些功法,大多简陋不堪、品阶也低,肯定入不了你的法眼,但胜在门类繁多、各有特点,看一看,也还有些好处。你不妨看完了再走!” 就这样,张元敬又被肖友松留下,继续在万法宗中盘桓。 其后几个月,玉皇山明显变得热闹起来,每日皆有数十、甚至上百修士,驾着各式飞剑,从四面八方飞入山中。万法宗向来是打开门收人,不论贤愚、不分正邪,三教九流、旁门左道,来者不拒,故此弟子极多,比之跻身南域十大宗的玄天宗,修士还要多出数倍。到得大比开始前一个月,山中更是热闹非凡,每日里到万象峰万法殿办理事务、到万法楼借还秘籍的修士,络绎不绝,只把一个清修之地,弄得如同俗世的繁华城池一般人声鼎沸。 张元敬不胜其烦,在肖友松安排下,从万宾楼中搬了出来,住到靠近薛王山的一处别院中。因所有筑基执事均忙于大比之事,故肖友松只安排了两个炼气弟子服侍。 此地在玉皇山最东侧,向来是万法宗弟子前往薛王山的休息补给之地。若是往常,此地也是人来人往,颇为喧嚣。只这些日子,因宗中大比在即,反而冷清下来。只有一些炼气修士,对于比斗无甚兴趣,仍在此地驻扎,预备寻齐了同道,一同进入薛王山中碰碰运气。 张元敬每日除了打坐练功,偶尔也到薛王山中转一转。他也不要那两个炼气修士陪同,自己驾着飞剑,随便转一转也就回来了。那日灰雾主动追击的场面,让他心有余悸,故也不敢深入山中。 这日,他行功完毕,从卧房中走出,穿过院子,推开别院大门,正与四个修士迎面撞上。 “大哥,你苦熬几十年,终于进阶筑基后期了,为何不愿参与此次大比?听说奖励丰厚,获胜者可得三瓶上品聚灵散和一把上品灵器!二十年前,那个柳妖娘仗着境界高一层,也才胜了你半招。这次,你把他拿下,还不是……”一个矮胖修士正说得兴起,声音粗豪,唾沫横飞,及至看到张元敬,戛然而止,愣在当场。 张元敬目光一扫,这四人都是筑基修士,一高三矮,长得是一般的粗横。说话的这个矮胖修士,声音有些熟悉。不过,仓促之间,他倒没有细究。只是在四人一愣神的工夫,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便错身而过,径直往薛王山的方向去了。 待张元敬走远,说了半截话的矮胖修士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老大,那,那人,就,就是,在那个山中从土里逃掉的筑基修士!” 另一个矮胖修士也说:“我也看着有点像,但不确定是不是他。老三,你看准了吗?可别弄错了!此人既然出现在此地,怕也是宗中修士。不过,有些面生,没怎么见过。” 高个修士摇摇头,用尖细的声音说道:“不是。宗中三百筑基,没有此人。除非是新近加入的。” 第三个一直没有吭声的矮胖修士低声说道:“老大,你们且跟过去,看看此人去哪里。我去找人问问,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高个修士“嗯”了一声,抬头向院中扫了几眼,偌大的院子中,只有几个炼气修士聚在一角闲聊,便向院中努努嘴,示意第三个矮胖修士去打听情况。 又让另外两个矮胖修士,跟着他离开院门,走到院外一处密林之中。 “老三,你先跟过去看看。你眼神好,耳力强,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那人。记得跟远些,可别被他察觉了!” “老三”眼露凶光:“放心吧,这次可不会让他跑了!” 说罢,他便一溜小跑,祭出飞剑,向着张元敬离开的方向匆匆而去。 过得一盏茶功夫,那第三个矮胖修士回来,压低声音说道:“老大,那人是玄天宗的筑基修士,叫什么张元敬,好像是武元奎的亲信!我们,我们,还要动手吗?或许他并非那人!” 另一个矮胖修士低呼一声,用干涩的嗓音问道:“老四,你没有弄错吧?怎地跟玄天宗掌门扯上了关系!” 他们都是万法宗的筑基,自然知道“玄天宗”这三个字在宗中的分量。可以说,他们若是敢露出一丝对上宗的不敬,立即就要被宗中除名,甚至可能被结丹长老斩了去喂灵兽。 高个修士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他沉思良久,神情变幻不定,末了,眼中狠戾目光一闪:“管他是何来头,既然得了那物,就不能放过!走,就让这个所谓的上宗修士,见识一下我们云中四熊的厉害!” 第29章 灰雾 五日后,张元敬再一次出门,踩着飞剑,有些无聊地飞到薛王山外围。远远望着那次遭遇双首蛇颈兽追击的方位,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早已被忽略掉的问题:元熹师弟明知山中危险,为何非要进入其中? 来到万法宗前,林元苍和他都认为,是王元熹觉得寿元无多,所以想闯入山中,去寻突破的机缘。毕竟,他入山之时,也有将近一百九十岁了,距离筑基初期修士的寿数大劫,已是很近。 但是,灰雾的邪异,是毫无疑问的,连结丹修士都没有把握闯入薛王山中心区域,王元熹又何以觉得自己会有一线之机? 更加奇怪的是,他确实闯到了薛王山深处,接近了中心地带。 张元敬想起肖友松所言,万法宗大长老,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在进入薛王山两千里后,也不敢继续深入。王元熹何以能行至二千五百里的地方?何况,随时还会遇到类似双首蛇颈兽这样的强大妖兽! 以他对王元熹的了解,深知此人绝非鲁莽之徒,相反,他十分谨慎,往往是有了一定的依仗,才会付诸行动。 那么,他的依仗是什么? 张元敬背手而立,脑中胡乱转着念头,一无所得。 旋即又想到,说元熹师弟自己闯入灰雾之中,不过是万法宗的一面之词。或许,元熹师弟是被灰雾主动吞没,裹挟至薛王山深处的!万法宗为了推卸保护不周的责任,方才谎称是元熹师弟不听劝阻,自行闯入山中。 “或许,可以抵近灰雾,再观察一番。看看灰雾是否每次都主动袭击靠近的修士!”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便无法遏制,驱动着张元敬不断向那山谷靠近。 有土遁术傍身,他并不太惧怕灰雾。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敢凭着土遁术,就深入薛王山中,去寻王元熹的尸首。若是几百里地,他能勉强从地中打个来回。再远,法力便不够用了。当然,他也能在地中打坐恢复法力,但由于地力的压迫,恢复的速度将会极其缓慢。而且,在地中潜藏不动,还要消耗肉身之力,若是时间太长,很容易脱力而亡。 前一次,有肖友松几人领路,还不觉得什么。这一次,他自己在险山绝壁间寻路,却深切体会到了其中的不易。稍有不留神,便会走岔了路,闯入某只妖兽的领地,被其追杀。他不愿多耗法力,惹出的妖兽,但凡是有点实力的,都避而不战,能逃则逃,逃不了就施展土遁术脱身。 经过半日的跋涉,上次遭遇灰雾的那处谷地,终于清晰在望。 “咦,灰雾竟已蔓延至谷中?” 张元敬不禁露出惊讶之色。那处谷地,尚在灰雾往常活动的界线之外百余里,除了上次,灰雾突然冲入谷中追击他们几人外,此后远观几次,均未见灰雾弥漫至谷中。 他所立足之地,是一处颇高的山岭,距离山谷尚有二十余里。由此下山,便是一路坦途,直至那谷地之中。那处谷地,以往也是万法宗弟子深入薛王山,经常走的一条通道。 虽然情况有些异常,但既已来到此地,他还是决定上前试验一下,看灰雾会否还如上次那般,主动攻击附近的修士。 靠近谷地后,他才看清楚,弥漫于谷地中的灰雾,只是占据着西半部,而东半部,尚是一片清朗。 这山谷约莫有十里长,宽只一里,狭窄之处,不过百丈。一侧是悬崖耸立,一侧是绵延的山头,十分险峻。 张元敬警惕地看向两侧的岩壁和山坡,提防着妖兽的袭击,脚下迈开大步,向谷中行去。 走了二三里,距离那些灰雾已经很近,便停了下来。 等待了半刻钟,灰雾未见动静,却听见头上有轻微的呼呼之声,不禁抬头一看。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一片诡异的白云,正在迅速移动,直往他头上罩了下来。 “妖兽?还是什么?” 张元敬从储物袋中摸出玄晶大斧,同时把一枚中品金盾符扣在掌心。 白云越飞越近,很快到了他头顶斜上方几十丈的地方,停住不动。 张元敬只是筑基中期,尚无神识,纯靠目力、耳力,无法识破这片白云。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祭起玄晶斧的时候,这白云突然如巨石一般,急速下坠,对着他砸了过来。 张元敬迅速后撤,而那白云也不断改变路线,始终朝他而来。 避无可避,张元敬手中玄晶斧飞了起来,一记“劈山”,直斩白云。“嘭”的一声,如中坚石,大斧倒飞。与此同时,白云裂开,一高三矮四名修士从中飞出,各出灵器,向张元敬上中下三路齐攻而来。他们脸上,均戴着一个獠牙外露、血光莹莹的熊脸面具,显得狰狞而恐怖。 张元敬一挥手,金盾符被激发,一枚闪动金光的法力之盾,挡在他的身前,与一剑、一刀、一斧、一锤毫无花哨地碰撞在一起。法力之盾发出“叭”的一声,旋即破碎。不过,四件灵器,也被挡了回去。 伸手抓住弹回来的大斧,他极速运转法力,施展出土遁术,往下一钻。 然而,刚入土中,便觉浑身如针扎一般疼痛难耐。强行再入半丈,只觉骨头嘎吱作响,泥土坚如铁石,根本无法下行。顿时醒悟,必是对手使了什么手段,把这一片的泥土给禁锢住了。 张元敬连忙调转身体,向上冲去。同时,将那枚价值八百灵石的金刚符摸出,毫不犹豫地拍在胸前。随即一道金光泛起,覆盖他的全身。 在冲出泥土的刹那,刀剑斧锤尽皆命中他的身体,打得金光一阵暗淡。他来不及心疼金刚符,扭身向后方冲出,欲要换一处地方,再次施展土遁术。 那四人却紧紧追了上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尤其是一柄黑色飞剑,贴着地面,时隐时现,显然随时准备在自己入地的刹那,发动致命一击。 数息之后,已入山谷中央,前方五十余丈,便是滚滚灰雾。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矮胖修士排众而出,紧逼张元敬,粗声粗气地吼道,“不是还能打洞吗?再打啊!” 张元敬面向四人,缓缓退了几步,越发靠近灰雾。听得此人之言,他已豁然明白,这四人早知他能遁地,故提前作了防备。能做到这一点,又是四个人,就只能是在那处荒僻山中袭击自己的四个筑基修士。那四人以熊姓自称,这四人又戴着熊脸面罩,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同一拨人。 此时,他把灰雾曾经主动袭击修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全部心神均放在了眼前四人身上。 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两个筑基初期! 看不到四人的面部表情,但八只眼中,全是冰冷杀意! “你们是谁?为何偷袭我?”张元敬颤声问道,试图拖延一些时间,脑中则念头频转,绞尽脑汁要想出一个活命的办法来。 “杀!”高个修士低喝一声。 四件灵器同时飞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将张元敬的所有生路阻断。 张元敬祭起玄晶大斧,施展出“斧盾”的防御绝招,硬抗上、左、右三方攻来的灵器,同时激发另一枚中品金盾符,将下方袭来的飞剑挡开,趁此机会,准备再次施展土遁术。 正在此时,不知何时已经靠得极近的灰雾,突然向前一冲,瞬间掠过十几丈距离,将张元敬以及一高三矮四名筑基,全都笼在了雾中。 “隔绝气息,跑!” 这是高个修士最后发出的命令。不过,毫无作用。三个矮胖修士在灰雾弥漫过来的同时,便如同发了魔怔一般,向着薛王山深处狂奔而去。 筑基后期修为的高个修士,神魂甚强,抵住了灰雾的最初侵袭。但是,他只能站在原地,拼命与脑中的幻象斗争,无法移动半步。 灰雾笼罩过来时,张元敬脑中一片茫然,眼前千影闪动,万彩绚丽。他的念头完全不受控制地跟着千变万化,一个声音在前方喊道:“来,快来救我!救我!” “是谁?” 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王元熹!元熹师弟还活着?不对,不对,他陷落薛王山深处,必定已死。 声音变化,妖娆魅惑。是,是那个妖精!不,我不要再见她!她是一条毒蛇! 声音再变,急促而高亢,带着一些威严,又透着些洒脱:“元敬,快来,此地是你我的机缘!” 是元奎师兄!元奎师兄为何会在此地? 他的脚步移动,要向灰雾深处行去。 这时,一道清凉之气,从张元敬腰间泛起,如同一圈清辉熠熠的光晕,将灰雾抵住。 张元敬瞬间清醒过来。他惊惧地向四下一扫,发现周围是一片浓得滴水的雾气,如翻滚的浪潮,不断冲击着他周身的光晕。 光晕看似只有薄薄一层,但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伸手在腰间一摸,将在那处荒僻山林中得来的玉佩捏了出来,放在掌心细看。 这时,周围的灰雾似是被什么意志所驱动,更加疯狂地向他涌动而来,撞得光晕“嗡嗡”作响。 “难道是因为这个玉佩?” 张元敬一惊,恍然有悟,灰雾的主动攻击,是针对这枚玉佩的! 此时的玉佩,与以往有所不同,通体散发蒙蒙的蓝光,并随着灰雾对光晕的急剧撞击,微微颤抖,色泽也忽强忽弱。 “啊——,啊!啊!”一长两短的凄厉叫声,在他身前数丈的地方响起。 张元敬发出“嗬”的一声低呼,接连退后三步,惊魂不定地看着叫声所在的方向。“难道是妖兽?” 在这样的环境中,若遇妖兽袭击,那真是一场灾难。在没有神识辅助的情况下,被灰雾重重包围的张元敬,就是一个瞎子,实力削减何止一半。 过的两息,那里又传出一声惨叫,随即是什么东西咕咚倒地的声音。尔后,便再无动静。 等了有二三十息时间,张元敬强行镇定心神,慢慢移步过去,行有八丈左右,脚下出现一个模糊的黑影。他把玄晶大斧挡在身前,缓缓蹲下身子,凑到跟前,这才发现是一具修士尸体。 他正要细看,这尸体突然一个抽动,竟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照面的瞬间,他看得清楚,这尸体正是那袭击他的四个修士中,个头最高的那个。 本就紧张至极的张元敬,哪里还沉得住气,大斧一挥,便将其砍成两段。 他将此人面罩掀开,看到了一张粗横的脸,正是那日在别院门口撞见的四修之一。 他眉头微皱,将其腰间储物袋摘下,然后根据之前战斗时此人所立位置,朝着记忆中的出谷方向飞掠而去。 第30章 入山 “此为伞玉!得剑、扇、钟、鼎、伞、碑、兽七玉,可入本王陵寝,收获对应机缘!” 距离遭遇灰雾的山谷约莫百里外,一处隐蔽的山崖之下,张元敬手持一个形制奇特的玉盒,低声念着盒上的三行细小古篆文,不禁有些发懵。 “本王陵寝?薛王神陵寝?” 但是,他得到玉佩的地方,距离薛王山可有三百多万里,而且只是一处荒僻山峰,毫无任何奇特之处,除了——三株九叶黄曦草。 他打开玉盒,里边有一个凹槽,与那枚伞形玉佩的形状一模一样。他把玉佩往上一放,只听“咔嚓”一声,玉佩自行嵌入其中,严丝合缝,显然正是一套的。 在玉佩合上的刹那,周围灵气突然骚动起来,如水波一样,向玉盒积聚而来,飞速没入其中。 原本静谧的山崖,瞬间风云涌动,灵机蒸腾,好似有强大修士或妖兽在突破境界一样。 张元敬吓了一跳,连忙将玉佩从凹槽中抠出,如海潮般涌来的灵气之云,随即戛然而止,很快散入山间谷地。 张元敬不敢逗留,从山崖中钻了出来,沿着山势,向山外急速遁去。 这玉盒,正是从那高个修士储物袋中得到的。这四人之所再次袭击自己,很可能与此玉盒有关。 几年前,在那处荒僻山峰,此四人必是掘地数丈,没有找到自己,反而发现了这个玉盒,看到上面的话后,猜测自己得了玉佩。于是,在别院撞见自己后,这才跟踪过来偷袭,想要抢走玉佩。 张元敬不禁有些苦笑。这真是无妄之灾!不过,从玉佩对灰雾的作用看,此物与薛王山必有关系,或许真是打开其中隐秘的钥匙。 但是,总计七枚玉佩,自己才得一枚,又有何用!薛王神是中古大能,这陵寝建造出来,少说也得两三万年。如此长的岁月中,还从未听说有所谓的七玉之说。或许,有人得了玉佩,因为只是一枚、两枚的,没什么用,故而束之高阁,最后也不知所踪。若是这样,要找到剩余的六枚玉佩,更是几率渺渺。 张元敬一路行至薛王山边缘之处,眼见万法宗别院就在前方,突然停下了飞剑,又调转方向,往山中而去。他猛地想到,既然那高个修士是万法宗筑基,若另外三人中,有人逃脱灰雾的侵袭,把消息透露出去,万法宗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本就怀疑肖友松在王元熹一事上扯了谎,哪敢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对方的恭敬上。薛王神陵寝,可不是一般的机缘,万法宗或肖友松为此铤而走险,是极有可能的。再说,只要仿照王元熹的前例,说他张元敬是自己闯入薛王山中失踪的,也能向玄天宗交代过去。宗中正忙于舒弥山之事,多半也不能派出结丹,到此地来调查。待时过境迁,此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所以,他略一思索,觉得不能再回万法宗,而且不能从原来的路线返回玄天宗。于是,便想着从薛王山中绕行。反正有玉佩守护,他可无惧灰雾侵袭,正可借其掩饰,转至薛王山东侧,由彼处南下归返山门。 当然,他还是用传音灵玉向肖友松发去消息,告知其自己因有急事,需要马上去办,事成之后,将直接返回天阙山,感谢他及万法宗一年半来的盛情款待,云云。 且不说肖友松接到传音后,很快发来多条消息询问情况,表示要派出人手,协助上宗贵客办事,请他一定给予机会,张元敬皆置之不理,只是沿着薛王山南部边缘,向东而去。 一路上,因要躲避强大妖兽,张元敬走得很慢。到得夜幕降临时,也不过才走出两千里左右。 他找了一处不见妖兽活动痕迹的山坡,在一处大石下,布下简易的迷踪阵,然后打坐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地下传出“嗤嗤”的响动。张元敬惊醒,猛地起身,手握大斧,低首看向脚下的泥土。 一息之后,一颗水桶大小的深黄色头颅自地中冲出,张开血盆大口,向张元敬腰间咬来。 张元敬法力涌出,手中大斧一挥,劈在此怪口中的三角形利齿上,发出“当”的一声清响,此怪吃痛,“呼哧”叫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从他的后方,又有一颗怪物头颅钻出,比之前那颗,还要大一圈,甫一张口,便是腥臭扑鼻,令人头昏脑涨。 张元敬跃起三丈,向山坡下落去。 这时,不过几里方圆的山坡,从矮草之下,从低树之间,钻出十几条巨蟒一样的妖兽,但与蟒蛇不同的是,此妖头上包着厚厚的硬甲,嘴长而尖利,腹下还生着八足,在地面爬行如飞。 张元敬不敢落地,更不敢土遁,遂把飞剑祭出,踩在脚下,在两丈高的低空,急速飞行。而那十几只妖兽,则在下方紧追不止。 过得小半个时辰,黑夜里慌不择路的张元敬,又引动了数只启灵期妖兽,皆怒火冲冲地追了上来。 张元敬被撵得有些慌张,竟把“临险地不得飞遁”这条修士野外生存基本守则忘了,将飞剑一抬,直接上了十余丈高的空中。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摆脱地面上的追兵,自一处密林中,飞出数十只禽鸟,向他扑了过来。 “竟是龙枭!最擅长群体作战的妖禽!” 张元敬惊惧之余,脑中却在电光火石间,想出了一个办法,当即调转飞剑,向薛王山深处疾飞而去。 如此一来,动静便更大了,又有更多的妖兽,包括妖禽,加入到狩猎张元敬的行列。 好在他所处之地,距离薛王山灰雾弥漫的区域,不过三百余里。他催动飞剑,一阵风驰电掣,终于赶在被妖禽包围之前,闯入灰雾之中。 各种幻象瞬间袭来,早有准备的张元敬,抱元守一,任其千变万化,都不作理睬。一息之后,清凉之感遍及全身,所有幻象如泡影般破碎。周身是一层蓝幽幽的光晕,抵御着滚滚灰雾的侵袭。 后方依然有上百妖禽急促振翅的声音。地面上,则不见了动静,似乎顷刻之间,那些妖兽便消失不见。 他继续向前飞遁,直到后方再无一丝声响传来。此时,在漆黑夜色中,被灰雾团团围住的张元敬,完全失去了方向。 他犹豫片刻,把心一横,抬起飞剑,冲天而起,准备直接向上冲出灰雾,去到云天之上。 但是,即便他拔起百丈,周围仍旧是灰雾奔涌。他正待继续升高,一阵阴森森的冷风刮来,吹得光晕左右晃动,隐隐有裂开的迹象。 张元敬一惊,连忙侧耳去听,果听上方数十丈外,有风声如吼,甚是猛烈。 迟疑之间,又是一阵冷风扫过,将光晕的清辉吹散了大半。 张元敬不敢冒险,连忙调转剑头,迅速落了下去,停在了十来丈的空中。 灰雾不断聚集,向光晕上轰击。大约是因为被上空冷风摧残了两次,此时的光晕,十分不稳,蓝光明灭,若隐若现。 他将玉佩取出,其色泽已是浅绿,不复原来的墨绿之色。 “难道是被冷风吹坏了?” 张元敬四顾茫然,不知出路何在。 这时,他捏着玉佩的手指尖感觉一抹凉意,进而有些发痒。是一股吸力! 玉佩需要灵力补充! 张元敬猛然醒悟,立时运转功法,将一股精纯的厚土之力,注入玉佩之中。 玉佩如同久旱逢甘霖,大口大口吞吃厚土之力,褪色的趋势很快止住,光晕也终于稳定下来,闪动微弱蓝光,坚强地抵御浓郁如水的灰雾的冲击。 仅仅半刻钟后,张元敬丹田法力便耗去多半,而玉佩只能勉强支持,未能有所恢复。再这般耗下去,必死无疑! 他低头扫了一眼,下方也是浓浓灰雾,看不到地面,更无法判断地中是否有妖兽潜藏。 以这薛王山的特殊,既然地面之上,皆有诡异灰雾笼罩,那么在地面之下,泥土之中,或许会繁衍出很多擅长地行之术的妖兽来。 想起那如同巨蟒一样的尖嘴妖兽,他便不寒而栗。 但是,灰雾的威胁,更加迫在眉睫。若不能避入土中,稍作喘息,想办法让玉佩恢复一些实力,他根本无法保命。 犹豫数息,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脚下轻轻一点,飞剑急速下坠,瞬息落到地面。 这是一块厚草甸,碧绿如茵,灵性盎然,其上露珠流淌,散发清新之气。 张元敬无暇多看,收了飞剑,当即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中。跟随而来的灰雾,在草甸上来回游动,久久不散。 土中清凉如水,四面土力,如汹涌波涛,不断冲刷过来。 张元敬只潜入两丈之处,便无力再进。 薛王山之诡秘,远在他的预料之上。难怪当初,以元奎师兄之能,也只能知难而退。 不仅地上有灰雾阻拦,在地下,土力也远超他处。 这反而让他确定,所谓薛王神陵寝,绝非空穴来风。只是以他的实力,尚无力深究。不过,可以报告给元奎师兄,让他来解开此地的秘密! 第31章 第二枚玉佩 张元敬将装盛伞玉的玉盒拿出,打开之后,将玉佩扣入其中。 “咔嚓”声响,玉与盒,浑然一体。尔后,一股强大吸力,从玉盒中探出,向四周泥土中延展而去。土中灵力骚动起来,冲破土力的压迫,源源不断地钻入玉盒之中。 即使在这紧实的土层中,灵气汇聚引发的动静,也是极大。 张元敬只觉周围尽是呜呜沙沙之声,一时也分辨不出,是灵力流动时造成的声音,还是夹杂了地中妖兽移动时的响声。 他浑身紧绷,急促喘息,手中捏着一枚从那高个修士储物袋中得的低阶下品金刚符,随时准备激发,以护身体。 半刻钟后,玉盒吸收灵力的速度降了下来。汇集而来的灵力,也大为减少。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 数十息后,一切恢复如常,除了反复压迫过来的土力,四周只有寂静和黑暗。 张元敬把伞玉从玉盒中取出,握在手上,向上一冲,出现在地面上。四周灰雾如同发现猎物的饿狼,立即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圈明亮的蓝色光晕,从伞玉中生发出来,很快扩张至他的周身,抵住了灰雾的侵袭。 张元敬暂时安全了。但是,他仍旧不知何方是出路。伞玉固然隔绝了灰雾,保护了他,但也源源不断地吸引四面八方的灰雾集聚于他的周身,让他完全无法分辨方向,甚至连脚下的土地是黄是黑,都看不清楚。 正当他犹豫之时,光晕上突然冒出一束蓝光,绕着光晕转起圈来。 这是何意?示警?还是表示更强大的防御力量? 张元敬仔细去看时,发现这蓝光实则是在向着某个方向滚动,只因为是显示在球状的光晕上,所以变成了转圈。 他思索良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这蓝光的滚动是在指向,那么,它指向的是何方?薛王神陵寝?还是,其他玉佩? 他猛地想起玉盒上的那句话——“获得剑、扇、钟、鼎、伞、碑、兽七枚玉佩,可入本王陵寝,得到对应机缘”,难道并非是说要集齐七枚玉佩,才能进入陵寝,而是得到其中任意一枚,便可入内,并获得与玉佩对应的机缘? 若是这样,那么玉佩确实有可能与陵寝产生感应。不过,薛王神的陵寝,多半是在薛王山的中心区域,那里必定危机重重,以自己的实力,怕是有去无回 如果这蓝光指向的是另一枚玉佩,则前路难明,吉凶莫测。它可能在薛王山边缘地带,也可能在中心地带。 张元敬想了想,决定反其道而行。若蓝光滚动的方向,指向的是薛王神陵寝,那么,反方向必可出山。若指向另一枚玉佩,大不了在灰雾中乱走一通,未必比现在的局面更差。 于是,他转过身去,向着与蓝光滚动相反的方向,笔直地向外掠行而去。 行走于夜幕下的灰雾中,伸手难见五指。他的速度极慢,仔细辨别前方情况,绕过树木、穿过深草、飞越山崖,若是感到脚下的路变得陡峭起来且长时间如此,就御剑飞起,从两侧寻路,以绕过前方可能存在的山峰。 几个时辰后,天色大明,浓密的灰雾之中,也有了蒙蒙光亮。张元敬的眼睛终于不再是摆设,可以看清周身丈许方圆的东西。他此时正站在一片草坡之上,除了脚下的浅草,什么都看不到 一路行来,他至少走了几百里,但让他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遇到一只妖兽。有几次,他明明感觉前方传出四蹄奔跑的声音,是朝着自己来的,到了近处后,那声音却又骤然转向,消失在远方。 半日之后,光晕上的蓝光突然消失了。周围仍然是涌动的灰雾,比之前更加浓郁。 张元敬以为是玉佩中的灵力不足,无法支撑蓝光的运转,便又钻入地下,将伞玉扣入玉盒中,让其汲取天地灵力。 然而,当他再次出现于地面时,光晕自是更加清亮有力,但那蓝光依然没有出现。 沉思良久,他清测这可能是出了玉佩感应范围,故不再放出蓝光。此时,他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凭着感觉,仍旧朝前方直线而行,赌那蓝光的反方向,一定可以出山,另一个,就是退回去,待蓝光出现后,向蓝光指向的方位而去。前者的困难,不仅在于前路难料,还在于他很难在这地形复杂的山岭之间,保持方向不偏。后者的问题则是,即使找到陵寝或另一枚玉佩,也不能走出薛王山。 仔细比较起来,选择前者,似乎更加合算,至少有可能逃出此山。而后者,更可能让他陷入山中更深的地方,再也无法走出。 但是,他不知怎地想起武元奎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很多绝地,走到头,其实就是生路”。这是几十年前,武元奎见他长期缩在宗门内,不敢外出游历寻找机缘,用来勉励他的话。当然,这话从武元奎嘴里说出来,没有半分虚假,因为他的前半生,就是在反复印证此话。当年,这句话不说是左耳进右耳出,至少一入脑海,便会如同一朵小浪花般,不知被汹涌的波涛拍去哪个角落。而今天,它却主动钻了出来,成为一个挥之不去、拒之愈强的念头。 再是“胆小如鼠”,不可否认的是,他一直崇拜武元奎,且不止一次地幻想自己像他的这位儿时玩伴一样,纵横绝山恶水,恣肆秘地幽境,临危不惧,蹈险如常,洒脱来去,仙风飘逸。 不再多想,张元敬一咬牙,转身向后,照着原路,迅速掠行。只飞遁了十里左右,那蓝光果然再次出现,滚动的方向,一如此前。 这一次,张元敬心中的畏惧消散,浓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向着蓝光指向的方位,不断行进。 一路上,有蓝光的指路,他也不怕绕路,遇到山岭或危险之地,则从旁绕开。越是向前,遭遇妖兽便越多,不过,所有的妖兽,在靠近它十数丈之处时,都会自行躲开。 他已猜到,这必是玉佩生发出的光晕带来的效果。有此,他也越发笃定,此玉佩必与薛王山有莫大干系,就算不是进入那渺远难测的薛王神陵寝的信物,也是解开此山隐秘的一条线索。 随着不断前行,山势变得异常险峻,受灰雾的遮蔽,张元敬常常迷入高山峻岭之中,由于畏惧天中冷风刮破光晕,不得不在低空反复寻路,才能绕开山岭的阻挡,继续向蓝光指示的方位飞遁。 经过一日半不停歇地飞遁,中间又三次遁入地下用玉盒给玉佩补充灵力,张元敬蜿蜒曲折地飞行了四千余里,到了一处地方,蓝光终于不再滚动。 此时,他踩着飞剑,停在一处山涧之中,潺潺的流水声,从前方十余丈外传来。他的左侧,是不知其高的险壁,右侧,则是一片数尺大小的山石,延伸至灰雾中。前方和后方,是一条狭窄的土路,生满了青苔,不知从何而来、通往何处。 迟疑间,光晕上的蓝光突然闪耀起来,然后,是一道有些刺眼的光芒,从蓝光中射出,照向前方,驱散灰雾,没入一条溪涧中。 而溪涧中,也有物闪动黄光,与蓝光相互辉映。 张元敬瞳孔微缩,凝视片刻,未见有异常之处,这才凌空踏步,向那溪涧行去。 到得涧边,见溪水清澈,淙淙而下。下方尚有深渊,不知其深,只觉幽风上涌,森冷袭人。 那黄色光芒所出之地,是一块凸起的黑色石头,左侧靠着溪水,右侧是粗如胳膊的藤萝,从上方垂下,直入深渊。一枚三寸大小的明黄色玉佩,静静躺在黑石上,看轮廓,像一只三足鼎。 “是鼎玉!” 张元敬脱口而出,轻轻一跃,落在黑石上,弯腰将黄玉轻轻拾起,放在手掌中心。此玉,上刻山岳土石,拿在手中,微微有些温热,给人以厚重之感。 不过,他没有喜悦,反而苦笑一声。这个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若是找到薛王神陵寝,尚有机会得到机缘,或有办法出得此山。只是多一枚玉佩,则等于无用。而且,还不见对应的玉盒,使用起来,尚有很多限制。 现在,他根本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甚至不知道此地是否属于薛王山中心区域。由于玉佩的存在,他的周身始终汇集着浓郁的灰雾,这与中心区域的情形一般无二。 他茫然四顾,只觉偌大的天地,竟如一方牢笼,明明可以自由行动,却始终飞不出这诡异的灰雾。若非亲身经历,他恐怕永远想不到,仅仅一片云雾而已,便可让一个筑基修士束手待毙。 正自感伤之时,突然有一抹幽光掠过他的眼角。他侧首一看,竟是一块两寸大小的黑铁腰牌,被藤萝遮掩在黑石与崖壁的夹角之地。 “这是……玄天弟子腰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去,伸手捡起腰牌,翻过来一看,上面豁然写着“竞渡峰廿叁”的字样。 “是,是元熹师弟!” 第32章 王元熹 张元敬伸手拽开几根藤萝,只听“沙沙”几声,有什么东西贴着崖壁落了下去。 过了几息,下方传来“锵啷啷”的声音。是金属物品落地的声音!下方地方,距此地并不太深。 张元敬收起黄玉,只留墨绿色的伞玉,御气浮空,慢慢落了下去。下行约莫四十余丈,借着光晕射出的光芒,他隐约看到了水波的反光。到得跟前,才发现是一个水潭,不知大小。森冷之气,正是从水潭中冒出的。 靠着崖壁这侧,则是丈余宽的乱石地,中间散落一些物品,大多是从启灵期妖兽身上剥下来、碎得不成样子的灵材,还有数以千计的灵石碎片,在伞玉光芒照射下,发出璀璨的色泽。 他沿着水潭与崖壁间的乱石,向前方走了几步,又发现几颗破碎的皮革,似乎是储物袋爆开后,留下的残余材料。 “连储物袋都被打爆了?元熹师弟遇到了妖丹境以上的妖兽?不对,如果鼎玉是他所持有,妖兽岂会袭击他!”张元敬蹲下去,拿出一柄飞剑,在破碎皮革上拨弄几下,脑中念头转动,“为何不见其本人?尸体,或者说残体也没有!” 又向前走了数丈,除了地上的乱石和崖壁上的藤萝、青苔,别无它物。 遂又转身向后,越过那些灵材和灵石洒所之地,行了丈余,发现了一柄飞剑,通体碧绿,又细又长,正是王元熹经常使用的灵器玉麒麟。 张元敬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飞剑拾起,仔细审看。飞剑灵机充足,剑体完美,无有任何瑕疵。这说明,王元熹要么没来及使用此剑,要么就是并未遭遇激战。 再往后搜寻了数丈,没有更多收获。 那么,元熹师弟到底去了哪里? 张元敬猛地想起,自己还带着王元熹的随身吊坠和指真盘,当即取出,施法运转。过得片刻,那阵盘上的蓝色光线停了下来,但尚未完全静止,忽然又开始转动,眼见将要停止,再一次转动。如此反复,竟始终不能确定方位。 这说明,目标要么被困在特殊之地,无法定位,要么就是——正在脚下。 张元敬将指真盘收起,俯首去看脚下的深潭。森冷之气,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仔细检测一番,没有发现潭水中有妖兽活动的动静,当然,也可能是此潭很深,妖兽潜藏在水底,不易发现。也未发现潭水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伸手在水中拨了拨,潭水冰寒而澄碧,能看清水下三四丈深的情形。 王元熹多半就落入这深潭了! 下去,还是不下去?张元敬只犹豫了一息,便决定下水潭去寻人。既然都到了此地,王元熹又是交好的师弟,岂能因为一点畏惧,便放弃找回其遗体!那他岂不真的成为“鼠道人”了! 他先取出伞玉的玉盒,让其吸收足够灵力,然后用细绳系住,挂在颈上。这才鼓荡法力,护住身体,缓缓下到潭中。 潭水冰冷刺骨,他甫一入水,便觉血肉凝冻,经脉发沉,气机滞涩,完全无法进行内呼吸。他的身体,似一块石头,迅速向潭底落去。他想扑通手脚,先浮出水面,但手脚如同生了锈一般,不听使唤。 霎时间,张元敬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作为一个筑基修士,他的身体潜能巨大,在隔绝空气的状态下,坚持两刻钟,也不成问题。 但是,若不能操控身体,别说两刻钟,就是两天、两个月,也是白搭。 此潭甚深,待张元敬沉入潭底,已是二十几息之后。 水下一片黑暗,借助伞玉的光晕,张元敬勉强可以视物,但也只限于丈许方圆。他正自发愣,忽觉脚下有物,颇为坚硬,低头一看,却是一具尸体,面目栩栩如生,正是失踪数年的王元熹!在他的身侧,有一个玉盒,形制与伞玉的那个玉盒一模一样。 也不知这潭水有何特殊,王元熹除了身体发硬外,其余皆与生前无异。他的眼睛圆睁,但空洞无神,身上的银灰色道袍破破烂烂,露出里边的古铜色软甲,这是一件防御灵器,灵机暗弱,显然是受了重创。 张元敬勉力弯下身体,用手在王元熹眉目间轻抚一下,为其合上双眸。心中却是充满绝望,喃喃自语道:“元熹,我们真是难兄难弟啊。这地方有些冷清,你我也算搭个伴吧……” 这时,他看到王元熹怀中有些鼓鼓的,似是塞了什么东西。便随手一摸,将之取了出来,却是两枚玉简。 他不禁目光一凝,对王元熹专门贴身保存的东西,起了探查的心思。 他先把那玉盒捡起,打开一看,果见其中有一个三足鼎形状的凹槽,便将那鼎玉取出,口入槽中,同时也把伞玉装盒,任两者一起在这潭底吸收天地灵力。但是,他并未注意到,玉盒在汲取大量灵力时,还吸收了一种未名之力。 然后,方才拿起一枚玉简,往脑门上一贴,便有一团团的文字涌入他的脑海: “一七三年九月初二,自北方某地归往玄水城途中,路遇一个面容苍老、气机渊深的修士,他截住我,说要送一场机缘给我。我当即拒绝。但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无论我如何躲避,都会被他寻到。最后,我只好问他,是何机缘。他与我说,是薛王神陵寝的机缘。我说,薛王神陵寝,几万年没有人寻到,前辈修士中,不凡元婴真人,都曾进入过薛王山,最后都是空手而归,你是何人,竟敢妄言送出这场机缘!他说,机缘只与有缘人,你要不要去,是你的事,但送不送,却是我的事,我看你是有缘人,故一定要送给你。我想,这老头也真是奇怪,哪有强送机缘的,便说,你送我之后,不会就跟着我了吧?他说,当然,机缘都送出了,何必再纠缠不休!于是,他送了一个玉盒和一枚玉简,玉盒中是一枚鼎形玉佩,他说,佩戴此玉,可不惧薛王山中的灰雾,但需要补充灵力,将玉佩扣入玉盒中,便可自行汲取灵力,玉简则是薛王山的地图,与玉佩可以呼应,对照此图,可以轻松进出此山。我见玉盒上写着要获得七种玉佩,便问他只一枚,也可入薛王神陵寝吗?他说,每一枚玉佩都对应一份机缘,无须集齐。我想,既然如此,不妨先收下,就算不去,也可以用来当防具用…… “一七五年三月初七,返回山门,闭关一年。出关,感寿元无多,修为难进,遂起了探求那个机缘的心思。拜见师尊,据实以告,请求师尊相助。师尊说,正值天魔渊在宗门势力范围猖狂活动之时,齐真人命令结丹长老不可妄自外出,故此事只能靠自己。他还补充一句,此事颇为可疑,最好不要去。 “一七六年五月十七,再次闭关一年,心浮气躁,难有作为。闭关此法,绝不适合于我。我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去游历,在游历中感悟。 “一七七年七月初七,元苍、元臧、元伟、元敬几位老兄都在闭关,与掌玄殿执事报备,下山去也。 “一七九年元月初七,路经东方东轩国,顺道回乡一趟,已是第七代后人,皆不识我也…… “一八三年六月十六,经大青山,转而向北,路过图远山一带,遭遇散修劫道,苦战半日,用光灵符,全身而退。原本打算入山一探,只得作罢!哎,要以游历感悟突破境界,不仅虚无缥缈,而且甚是危险! “一八八年九月二十三,经上千万里跋涉,抵达万法宗,见肖友松,询问玉盒上所言七玉之事,肖友松表示从未听说过,并言数千年来,宗中亦无记载,当是讹传之事。我心有所疑,怀疑那给与我玉佩之人,或有什么阴谋,故录此玉简,以作记载。 “一八九年二月初三,在玉皇山盘桓数日,多是繁文缛节、觥筹交错,实在难受,便让肖友松派几个熟悉薛王山情况的练气修士,陪我去山中转一转。肖友松起先执意不允,后我坚持,方才派了人,为我指路。当我们靠近灰雾时,灰雾突然加速移动,向我们冲来。万法宗弟子吓得转身便跑。我正想试一试玉佩,故拿出捏着手中,灰雾吞没我后,果然毫发无伤,从玉佩中撑开一团光晕,便将灰雾抵在了肉身之外。果然有效,此玉确与薛王山存在重大关联。这让我欣喜若狂。无论那老头是何阴谋,只要真有机缘,危险再大,我也要去!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二月初六,我已行进至靠近薛王山中心区域的地方了,可是,玉佩的灵力不够了。进山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没有玉佩的防护,我顶不住灰雾的侵袭。而不让玉佩入盒,只能用自己的法力去补充它的消耗,这哪里够用!我已经进退两难,无论是继续前行,还是原路返回,玉佩仅有的灵力都不足以支撑!我突发奇想,若是能够找到一处深水之地,躲入水中,便可让玉佩恢复灵力储备了!然而,我的运气太差了,两个时辰过去,依然没有找到可用的水流。玉佩的保护之力,越来越弱,我的脑子渐渐有些不听使唤……” 文字到此结束,可以推知,随着玉佩功效的减弱,王元熹逐渐被灰雾侵入,神魂失去控制。至于,最后为何储物袋爆炸、鼎玉遗留黑石之上,则已难以知晓。 对照王元熹入山的时间,张元敬猜到,这所谓的某某年,当是指他的年纪而言。这枚玉简,大致记载了王元熹自得到鼎玉以来的十几年经历。从他得到玉佩的过程看,此玉之来历,必定藏着什么隐秘。 他拿起另一枚玉简,贴在额头上一看,果然是一幅地图,上面还有一颗小绿点和一颗小黄点在闪烁,当是代表着伞玉和鼎玉的位置。此外,再无其他光点,显然,其余五枚玉佩,皆不在薛王山中。 不过,对张元敬来说,当前最为紧迫的问题,是如何出这深潭! 用来逃命之物,他还有一枚上品的低阶御风符,但是,又不能动用法力,根本无法激活。 不仅如此,他也无法使用灵器,甚至不能炼化丹药。 正自彷徨无计,耳边突然传来“叮”、“叮”两声。他抬眼一看,却是两个玉盒发出的,它们不知何时,竟自行打开了盒盖。 他疑惑地看了两眼,未见什么异状,便先将伞玉取了出来,握在手中,只觉一阵清凉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僵硬竟缓解了几分,经脉也有所恢复正常的迹象。他又惊又喜,紧握玉佩,期待有奇迹发生。但是,这清凉之气,并未在肉身经脉中过得传导,而是直入泥丸,让他的神魂变得无比清醒。 张元敬有些失望,眼光转动,看到仍静静躺在玉盒中的鼎玉,不觉又生出希望来。他伸出颤抖的左手,去扣卡在凹槽中的玉佩,因为过度紧张,几次失败。好容易将之弄出来,捏在指尖,不知是过度用力,还是手太僵硬,根本感觉不到玉佩。 这时,鼎玉生发出黄色光晕,随之有一股暖流淌入他的经脉和血液,顿时便缓解了水下的凝冻之力,他的经脉渐渐顺畅起来,身体也能自如操控,不禁心中大喜,运起厚土养气诀,法力遍布全身,遂将王元熹尸体收起,迅速上浮。 出得水潭,他稍作修整,便驾起飞剑,对照玉简地图,用了两日工夫,从西南方向出了薛王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第33章 长老会议 历时将近两年,张元敬绕道东北方向,自飞龙仙城,传送至外门总院,返回山门。 他传音武元奎,但没有得到回音。再询林元苍,方知是齐真人召集所有在山结丹长老开会,已进行数日。林元苍让他先回竞渡山修整,待掌门归来,自会召他过去。 真性峰归元殿,一处简陋的阁楼中,在地上摆着三十几个蒲团,白发红颜、一脸淡然的齐天相,盘坐上首,左侧第一个是武元奎,右侧第一个则是一位面如满月、双目清朗,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微胖修士,其修为已是结丹大圆满,正是玄天宗第二人佟天福。两人之下,各坐着十余名结丹,大多正襟危坐,面色凝重。 “好了,大伙儿讲了几日,各处情况,已是明了。元奎,你是主事人,你也说说吧。”齐天相点了点近旁的武元奎,让他说话。 武元奎应诺一声,也不停顿,开口便道:“真人,诸位长老:前期,经过几年的暗战,厚土宗附近的天魔渊据点,皆被清除,天魔渊无法从厚土宗得到消息,故而尚被蒙在鼓里。当然,不排除厚土宗直接将信息传递给天魔渊,但这种可能性毕竟不大,厚土宗在我们与天魔渊进入封印空间前,是不会亲自下场,暴露存在的。 “另一方面,这五年来,我们组织力量,在舒弥山频繁出击,也成功迷惑了对手。封印空间对于我宗的重要性,不仅我们自己知道,对方也是知道的,我们越是打得激烈,对方越发以为,我们是在为保护大灵穴而战,而非是知道了其中有古厚土宗的‘芥子空间"。当然,战斗的升级,也导致对方的结丹修士和圣核魔修,不断增加。是不是有元婴修士或化身境魔修前来主持,尚不能确定。但是,对方肯定会在舒弥山投入更强的力量。 “天魔渊之中,也必定有了解古厚土宗的‘芥子空间"的人,否则,他们不会那么精准地找上厚土宗,并对舒弥山封印进行试探。因此,寄望于对方忽视舒弥山,甚至转移力量去他处,是不现实的。我们只能借着战斗的机会,突然发力,将对方力量一下清空,使其失去耳目,再趁机进入封印空间,抢出一段时间优势来。 “此前,受真人指派,我与天万长老一起前往中原仙城,购得了重力符、锁空阵、破空银梭,做好了清除‘芥子空间"的准备。因此,我以为,现在正是进入封印空间,开始行动的最佳时机,正好打天魔渊一个措手不及。至于厚土宗,再没有天魔渊牵制的情况下,他们还上不了台面!” 听得此言,众结丹皆是神色一凛,知道最重要的议题即将开始。 端坐上首的齐天相,接过武元奎的话,语气和缓地说道:“舒弥山封印是我玄天宗的心腹大患,五千年来,宗中一代代元婴,都为此耗尽心血,心忧难安。以往的前辈,因为受制于外在的条件,不知封印异动的症结所在,故只能治标,而无法治本。现在,无论是机缘巧合也好,还是敌人阴谋也罢,我们总算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所在。既然如此,清除这个‘病根",便是我辈当仁不让的责任。刚才,元奎说,现在是进入封印空间的最佳时机,我,深以为然!因此,今天的长老会议,要把人定下来,谁去,谁不去,这个要安排好,不能犯错误。凡事还是先考虑最坏的局面,做好万全准备。大家都说说吧,谁愿意去,谁想留守?不要逞强,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该去则去,该留则留,没什么可害臊的!” 坐在右首第一个的佟天福当即说道:“真人,我去舒弥山吧,让元奎在家留守。他天赋高,用不了几年,便可入大圆满了!” 齐天相面无表情,沉声说道:“你必须留守!涉及山门安全,不可有丝毫马虎大意,更不可寄望于侥幸!元奎既是掌门,舒弥山肯定是要去的,否则,他这个掌门就是不合格的!” 佟天福干笑着应了一声,不敢再说话。 众人见一贯和蔼的齐真人用如此严厉的声音说话,不禁都缩了缩脖子。阁楼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一时无人说话。 齐天相见状,脸上表情稍稍缓和,看向佟天福下首的一名结丹后期修士,开口问道:“天威,你呢,去不去舒弥山?” 解天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双眼略狭,目光幽邃。此时此刻,突然被真人垂问,他并不惊慌,稍作沉思,方才沉稳言道:“清除舒弥山封印,彻底挖去这块威胁山门大灵穴的‘毒疮",是我玄天宗几千来的愿望,也是所有玄天弟子的愿望,我作为结丹长老,自然责无旁贷,我本人也是极其愿意为此出力的。只是,我最近正在做一件事,此事,或许不如舒弥山封印重要,但对于我玄天宗而言,也是必须予以重视的。这就是薛王神陵寝之事。” 说到此处,阁楼内立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元婴真人齐天相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脸色不改,也未说话。 解天威见到众人反应,嘴角微微上翘,继续说道:“薛王神陵寝,大家都很熟悉,我便不多说了。约莫二十余年前,天辅师弟给我送来一个玉盒,上写‘此为扇玉。获得剑、扇、钟、鼎、伞、碑、兽七枚玉佩,可入本王陵寝,得到对应机缘"之语。天辅师弟附信说,他专门去薛王山中试过,此玉确可抵御灰雾,只是持续时间有限,不足支撑修士长久停住山中。他的推测是,必须收齐七玉,配合使用,或接续使用,方才足以挖出薛王山的秘密。” 他所说的“天辅师弟”,正是担任玄水仙城城主的殷天辅,此人与解天威,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向来关系极好。 武元奎见师父齐天相只听不语,忍不住质问道:“天威师叔,如此大事,何以不早些禀告真人?” 解天威不紧不慢地说道:“掌门勿怪,我也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担心其中有什么古怪,想着先私底下查一查,弄清楚了,再向真人和掌门禀报。本来,今日商议舒弥山之事,我不该节外生技,再讲什么薛王神陵寝。只是,经我查证,此事并非孤证,确有可能为真。十几年前,天同师弟也与我说起,他的弟子王元熹也得过一枚玉佩,乃是七玉中的鼎玉,本是求他一起前去薛王三,他因真人有令,为防备天魔渊突袭,结丹长老不可随意离山,故没有前往。天同师弟,此事没错吧?” 坐在他下首三位的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修士略一犹豫,连忙点头说道:“不错,确有此事。当初骤闻世间还有开启薛王神陵寝的玉佩存在,我也如天威师兄这般,觉得此事可疑,故而没有马上报知真人和掌门。后来,后来元熹独自一人去了薛王山……” 解天威突然插话道:“元熹离山,不知是否向掌玄殿报备过?” 武元奎见话题猛地转到掌玄殿,心中一凛,知道需得谨慎,便肃声说道:“据万法宗报告,元熹师弟独自入山,已陷在其中,数年未归。掌玄殿已派人前去核查了。” “哦,已经陷在山中了!”解天威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惊讶,“调查有结果了吗?” 武元奎摇头:“去得弟子无法入山,只知元熹师弟停在山中一地未动,至于是死是活,还无法确定。不过,很可能已经陨落。” 霍天同闻言,眼中神色一黯,但没有说话。 解天威则对正面上首的齐天相说道:“齐真人,王元熹所得玉佩,算是一例。另外,还有一例,乃是万法宗周金雄所得。七年前,他遣人给我送来一枚钟玉,说是在薛王山北数万里之外的一处河谷所得,不敢自享,故呈送与我。他也因为此事难辨真伪,因与我尚有几分交情,便先送了给我。他的原意,也必是想通过我,将此玉献于我玄天宗的。” 周金雄是一个结丹中期修士,百年前加入万法宗,此后凭着过硬实力、善于钻营和心黑手狠,很快成为宗中二号人物,几乎可以与大长老岑振峰分庭抗礼。此人向来攀附解天威,得了宝物,专一呈送与他,倒是无甚奇怪。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天相终于开口说道:“既然七玉已出其三,终是有些来路。你便留守宗内,顺带兼顾此事吧。但是,你需切记,重心在于守护山门,薛王神陵寝之事,如非必要,待解决舒弥山封印后,再作打算。” 解天威一脸肃然,垂首应道:“是,谨遵真人指令。” 齐天相侧首看向坐在武元奎下首的一名气质出尘的修士,沉声问道:“天聪,你愿意去舒弥山吗?” 此人乃是三大结丹后期之一的胡天聪,长得丰神挺秀,神仪内莹,英姿外现,简直是天生的修道种子,向来为齐天相所看重。此次前往舒弥山封印空间,齐天相本不想带他进入,以免出现意外。但是,解天威明显早有准备,提前二十年便开始布局,若是强行令他前往,一来其人依靠先师的余荫,形成了一派势力,在宗中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发动起来,不免导致内耗,于大局不协;二来即使去了封印空间,若是出工不出力,反不如不去;三来薛王山陵寝对宗中结丹诱惑甚大,若无人主持,其余之人难免蠢蠢欲动,易生变乱。思忖再三,齐天相也不得不强忍愤怒和失望,选胡天聪而放解天威。 胡天聪面色如常,低头应道:“天聪愿往!” 最后商定,前往舒弥山封印空间者,以元婴真人齐天相为首,结丹后期修士两人,分别是胡天聪和武元奎,结丹中期三人,为曾天寿、余天万、钱天毋,结丹初期三人,为秦天葆、应天问、金天武。 两日后,武元奎在涵灵殿召见了张元敬。林元苍随侍在侧。 听了张元敬的汇报后,武元奎心中不觉冷笑:看来这七枚玉佩,乃是一整套法宝,或许,他解天威早就盯着薛王山陵寝,暗地里准备了不少手段,想要偷偷地去开启机缘。只是恰好赶上舒弥山之事,不得不拿出来当挡箭牌。不过,此人的势力真是非同小可,殷天辅、周金雄也就罢了,霍天同竟然与他关系也不浅,还有那个寒月岭杜家,只怕也是他的附庸,就是不知这样的小势力小家族还有多少! 沉思片刻,方才说道:“这两枚玉佩对你有点用处,你就留着防身,不用上交宗门。但是,你要切记,断不可让外人知道此事!” 旋又转头对林元苍道:“在元熹师弟档案中记载两枚玉佩之事,但要写明,两枚玉佩由我武元奎亲自保存,并未存放于掌玄殿,无论哪位长老想要索取两玉,必须报经齐真人同意!” 林元苍颔首,表示明白。 “玉佩之事,便先如此处理。”武元奎沉思片刻,突然摆了摆手,语气严肃地说道,“元敬啊,长老会议决定,近期要派出大量修士,清理舒弥山的天魔渊修士。你也要去,不过不是作战,而是守御封印。记住,宗门将启用中阶跨域飞舟,三日后巳时整,从内门游龙峰准时启航,不要迟到了,飞舟可不会等人!” “这般着急?”张元敬一愣。 “这是早就决定了的,所以三年前,我让元苍师兄招你回来。这次出动的修士极多,你若不去,不免授人口实。反正只是跟着走一趟,也无甚危险。”武元奎简单解释了两句。 张元敬可不这么看,既然是与天魔渊那等强大势力对战,难免是要折损人手的。昨日,他便听竞渡山的一个筑基说,李元超、孙元飞、邓元光这三个老家伙,三年前就死在了舒弥山。 他心中不由地起了离愁别绪,猛地想起两个人来。 第34章 少年 第二日,玄天宗外门凌霄峰。 作为外门七十二峰之一,凌霄峰大概是最高的,超过三千丈,即使在浓郁的天地灵力滋养下,山顶处一小截仍然常年积雪,与下方的葱翠如玉、繁花似锦大相径庭。许多有飞行法器的外门弟子,喜来此处玩耍,故也有大小亭台、红墙绿瓦,于白雪掩映中,别得一番趣味。 清晨,迎着初升的红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挑着一对大桶,从山腰处的一丛房舍间奔出,快步向山顶攀登。桶中无物,随着少年上山的步履,一摇一晃。 少年走过一程又一程,经过不少院阁楼舍、坪台渊洞,始终没有停歇。登山道路时而崎岖,时而平缓,时而陡峭,时而凶险,他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很难想象,一个小小少年居然有此本领。 攀登至二千五百余丈时,林木渐渐稀疏起来,阳光洒在少年身上,逼退了寒气的侵袭。很快,他越过了雪线,进入了白色的纯净世界。 “霍师弟,今天来得很早啊!”一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盘膝坐在路边岩石上,看到了如风行来的少年。 “哦,是袁师兄啊,你也很早啊!”少年脚下不停,快步从青年身侧走过,“这凌霄峰上,怕是没有比你更刻苦的了!” “哪里,我只是喜欢在雪气里修行,这里的水灵力更为纯粹,其他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只怕早就在房舍中练功了。”青年露出自得的笑容,“霍师弟,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半天时间无法修炼,修为肯定要落下的。你为何不肯去找峰主说说呢?” “没用的,我年岁小,本就归李师兄管,上次峰主到庚金院,考校我们时,李师兄把此事当作磨炼我的办法,向峰主作了禀告。峰主听了都连声说好,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少年已经走出数十步远,头也不回的说着。 “哼,好主意,怎么只用在你身上!”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青年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雪地里,攀登起来更为费力,少年步伐慢了下来。“袁师兄”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上,五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每日晨起上峰顶挑雪的日子。 八年前,七岁的霍小凯经过开脉、健体、感气诸关,终于练成玄天行气诀第一层,成为炼气修士。他的灵根是金水灵根,金主水辅,故被分到了庚金院。外门各峰由于弟子甚多,故年岁较小的弟子通常是由年长弟子提携修行。一个炼气五层以上的成年弟子,管教五个左右的未成年小弟子。霍小凯的管教师兄姓李名重山,已有炼气六层修为,在外门有点小背景。此人虽然缺点甚多,倒也还算负责,教导霍小凯几人也算用心。 五年前,他喜欢上一个名叫邬倩的女修,偏这女弟子喜欢用凌霄峰顶的新雪泡茶,故他就每日遣小弟子上山取雪。开始是五个小弟子轮流去,后来其余四个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办法,总之李重山不再让他们去山顶取雪了,唯有霍小凯,无依无靠,便一直被其使唤着干这事儿。 期间,霍小凯也想着去找周玉明。奈何十年前从掌玄殿回来后,周玉明匆匆将他安置好,托了一个相熟的炼气十二层弟子照顾,便不见了人影。而那个受托的十二层弟子,则在一次外出寻找机缘时陨落。霍小凯没有办法,只能忍耐下来。几年来,他已习以为常,并真正把登山当成对自己的磨砺,修为倒是没有落下,两年前便进入了炼气第三层。 那个邬倩,最是讲究洁净,非峰顶那块巨岩上的雪不要。所以,霍小凯既要赶早,又要善于保存,否则到了她的茶舍,这雪融开了,便不复最初的纯净和甘美。为此,霍小凯不得不在习练金属性法门的同时,拿出不少时间去修习水属性的寒冰劲。那位李师兄为了讨美人欢心,也破天荒地为他找了一些水属性低阶丹药,帮助他提升寒冰劲等级。几年下来,倒是把这法门练得有模有样,甚为娴熟。 终于,在临近巳时前,霍小凯爬上了那块巨岩。岩上十分平整,夜里落的一层尺厚白雪,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今日运气不错,清晨没有飞禽过来捣乱,能取的净雪甚多。 霍小凯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再使劲呼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一团白气。他朝向东北方,远眺内门诸峰。虽然他修为尚浅,但此时立足之处极高,又逢晴空无云,内门三十六峰的雄伟气象,也隐约可见。 “张师叔保重,小凯一定会去看你的!” 他用有些发僵的手使劲搓了搓冻红的小脸,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玉质小铲,一铲一铲地将岩石上的雪铲入大桶之中。他十分小心,不让玉铲碰到岩石,只选上边三寸左右的雪。 很快,两个大桶都装满了。霍小凯运起法力,双手朝着桶上一拍,然后贴住不松。过不大会儿功夫,大桶表面便起了一层半寸厚的寒冰。紧接着,他又拿出两张黑色布料,盖在桶上。 做完这一切,霍小凯挑起一对大桶,纵身向下一跳,稳稳落在丈高巨岩之下。他也不休息,落地便开始赶路。 下了雪线,绿色逐渐多了起来,仿若春天重来。过了练功坪和宵月楼,又恢复了绿树成荫、繁花争艳的景色,时有飞鸟穿林,灵兽咆哮。霍小凯到底是个少年,心无杂念,念头单纯,走着走着,心情畅快,便唱起歌来。这些歌是他很小的时候,听河上的渔夫唱的,因为听得很多,便深深印在脑海,一直保存到现在。 歌声中,满满都是思念之情。不了解他的身世,实难想象这个孩子心中有着怎样的感情。 “我说是谁呢?霍小凯,果然是你这个乡巴佬在这里唱!”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一侧树林中传出,话中满是厌憎。 霍小凯停了歌声,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劳甚子!” 林中说话的那个孩童名叫劳盛梓,与他同属李重山管教。其人就是凌霄峰下凌霄城中人,故向来自高一等,认定自己比霍小凯这样从外面来的孩子要强。结果,每日里被分派取雪任务的霍小凯,修为进度还比他快,李重山每季考校时,都少不了批评他不用功。劳盛梓因霍小凯的缘故挨了批评、丢了颜面,便经常针对霍小凯,或者冷嘲热讽,伙同其他小弟子辱骂他,或者偷偷使坏,仗着家中富裕,收买庚金院里的杂役为难他。霍小凯并不示弱,该还击的时候还击,“劳甚子”就是他根据劳盛梓的名字谐音给取的外号。 两高一矮三个修士从林中走出,矮的那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劳盛梓,另外两个修士都在二三十岁上下,相貌英俊,气质不凡。 劳盛梓一脸冷笑地看着霍小凯:“我倒看看你还敢不敢叫嚣,齐表哥,就是这家伙,总是在李师兄面前落我面子。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两个年长修士中,左边一个身着蓝衫、头束方巾的修士点点头:“果然有炼气三层修为,倒也配让我出手了。” 此人也不跟霍小凯废话,抬手就是一记炎龙箭,一条火舌便窜了出来,直逼霍小凯胸前。对同门师弟出手,他还是颇为节制,此招不过是想烧着霍小凯的衣服,让他在地上狼狈滚一滚。 但是,霍小凯身挑峰顶雪,哪里敢让这火舌靠近,连忙一个撤步,退出五尺,然后挥手一记寒冰劲,将火舌阻断。 蓝衫青年见状,挑了挑眉,颇为意外。他手中法诀变动,再次发出炎龙箭,这回使用的灵力增加两倍,一根碗口粗的火焰长箭凝聚在半空,随着他的手臂挥动,向着霍小凯急射而去。 霍小凯心头微沉,知道能把炎龙箭练到这个效果,修为必定在炼气五层以上,不过,他也没有害怕,常年的磨炼让他具有远超年龄的心性,并不轻言放弃。 “呵!”霍小凯轻叱一声,浑身灵气缠绕,既如寒冰彻骨,又似锋锐短刀,却是他自己的天才创造,将主修的金属性法门与寒冰劲融合起来,练成了这一招“寒冰刀”。 他对着射来的炎龙箭一指,无数气化的白色短刃,如飞蛾扑火般,从四面八方斩向已经逼在跟前的炎火箭。炎龙箭像是被蚁群啃食过一般,顷刻之间便缩小了十之七八,只剩下正常飞箭大小,仍然射向霍小凯,但力度已然不足,被霍小凯伸手拍飞。 “有点本事,炼气三层就有这等战力,不错,不错。”站在一旁的另一个青年修士居然抚掌叫好,倒把蓝衫修士臊得满脸通红。 “牛师兄,叫你过来是帮忙的,可不是给对方鼓掌的。”劳盛梓本以为蓝衫修士能够轻松击倒霍小凯,将其重重羞辱一番,没想到他两次出手,都无功而返,这时再听得另一人幸灾乐祸地叫好,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张嘴便是责备之语。 “小毛孩,叫甚么叫,我牛炜雄怎么做事,还要你管!一边待着去。”这个青年修士一巴掌拍在劳盛梓头上,将他扒到一边,不再理他,而是对蓝衫修士说道,“袁师弟,这个小娃娃不到十五岁,就有这般修为和战力,怕是凌霄峰看重的弟子,咱们就到此为止吧。要是惹出峰主,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蓝衫修士名袁光琏,是劳盛梓大姨家的长子,两人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关系。他与牛炜雄在天阙山正南的登极峰修行,这次是应劳盛梓之请,过来游玩,顺便帮他教训霍小凯的。此前,他已经向劳盛梓打了包票,哪里肯就此罢休。再说,他早已打探清楚,这一段时间凌霄峰主龙元守外出未归,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牛师兄,我再出一招,若是不成,便罢手不管此事。” 牛炜雄与袁光琏是同院师兄弟,平时走得近,但也算不上多深的交情。他见袁光琏执意要出手,便只轻蔑一笑,不再理会。 袁光琏一抚储物袋,祭出一柄蓝色短剑,剑上幽光闪动,很是犀利。这是一把法器,炼气期修士专用,乃是仿照筑基修士的灵器,采取简化工序炼制而成,威力不及灵器十分之一,但在炼气境界的战斗中,则可作为大杀器使用。 修士所有武器,统称为灵兵,炼气期为法器、筑基期为灵器、结丹期为法宝、元婴以上为灵宝。 “小子,这是法器,想来你也识得。你若自问不能抵挡,便跪下认输,我只……” 袁光琏话未说完,一旁的劳盛梓急急插嘴道:“就把那两只桶里的雪给洒了,省得他总是以此攀附李重山师兄和邬倩师姐,借他们之手打压我们其余几个小弟子。” 牛炜雄在一旁听了,脸上露出重重的嘲讽,但却没有说话。 “听到了吧,就是劳师弟说的这个意思!”袁光琏冷笑一声道。 霍小凯盯着蓝色短剑,知道无法抵挡,但他着实不愿让劳盛梓小人得志,而且,让他跪地求饶,那怎么可能!霍小凯虽然手中无剑,但主修金属性法门的他,身心如剑,宁折不弯。他毫无畏惧地盯着袁光琏,既没有求饶,也没有逃跑。 “既然你痴迷不悟,那就不要怨我下狠手了。”袁光琏有些恼怒地说道。 法器一出,对方若不能抵抗,非死即伤。袁光琏虽自信对飞剑的掌控十分娴熟,但也没有把握,只伤人而不害命。他踌躇不决,希望霍小凯说句软话,交出两桶雪,就此了结此事。但是,霍小凯那坚如磐石的目光,让他十分厌恶,他有些搞不懂,为何明明自己是决定生死的强者,反而要畏惧弱者眼中的目光。 此时,天上的日头已接近中天,他们所立之处虽然远在山腰群殿之上,且位置偏僻,但难保不会有什么人路过。袁光琏心知不可再等,便挥出右手,将飞剑抛在半空,然后默念法诀,下达指令,蓝色飞剑则如一道光芒,在霍小凯眼中轻轻一闪,便已到了他的右肋间。 霍小凯根本没有料到飞剑攻速如此之快,浑身汗毛倒竖,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击,会是怎样呢?会不会很疼?还是会就此死去?” 恍惚之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反倒是对面三人都惊呼起来。 “怎么回事,飞剑呢?” “飞去那边树林了,失控了吗?” “糟了,是哪位前辈出手了!” 这时,一股强大劲气从天外而来,将三人全部打翻在地。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他们耳边响起:“滚!” 第35章 震慑 看着狼狈跑远的三人,霍小凯一时有些茫然,不知为何即将加身的飞剑突然不见,自己毫发无伤,而对手却落荒而走。 “树林?”他依稀想起谁刚才喊了一声“飞去树林”,便转身向身侧树林看去。此地只是一条山间小道,四周可以说都有树林,他前后左右看了几眼,什么都没有发现。 “别找了,来云枫坪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霍小凯蓦地一愣:是远距离的法力传音,须得筑基修为方可做到,看来是这位前辈助我。随即又是一喜,因为这声音像极了一个他孺慕的人。但是,他很快又黯然地想着:“也许是听差了吧。且去那里看看。这位前辈出手助我,本就该去拜谢。” 云枫坪是一处宽草甸,因为在一片枫树林边上,又常年云气缭绕而得名。这里是凌霄峰上颇为有名的景点,常有外峰弟子至此游玩。劳盛梓三人,应当就是刚游完云枫坪,准备继续登山,撞上了霍小凯。 霍小凯挑着两桶新雪,不便穿林趟草,仍沿着下山小道,走了十几丈,然后向右拐进一个山谷,穿过去便是枫树林外侧,沿着山坡向前再走二十余丈,宽大的云枫坪便在眼前了。 一个灰袍道人,负手静立崖上,看着山下熙熙攘攘的凌霄城。玄天外门七十二峰,每峰有炼气弟子二千余,算上负责打扫、做饭、洗衣、喂养灵兽等诸事的杂役,在万人以上。开始时,只是杂役的家人居住在山脚,形成小小村落和集镇。后来,有的修士把家人接来,也安顿在山下。一些年老而潜力不足的炼气、筑基弟子,也会在此娶妻生子,繁衍家族。久而久之,人口越聚越多,就形成了城市。七十二峰,七十二城,少则数万,多则十几万,依靠天阙山中肥美土地、丰富山货,依靠为山中修士提供各色服务,倒也衣食富足。很多筑基修士,之所以愿意担当外门诸峰峰主、副峰主,看重的便是管理这庞大人口和一座城市的权力。 “您,您……是张长老?”霍小凯走得越近,眼前道人的背影便越是亲切,渐渐与他心中的一个身影合二为一。 “小凯,十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了。哈哈,我真是高兴啊!”张元敬转过身来,笑着说道。 “长老,真的是您!弟子给您行礼!”霍小凯一把撂下担子,冲上前便跪倒在张元敬跟前。 “孩子,起来吧。还有,你既是玄天弟子,便不能叫我长老!”张元敬轻轻抬手,将霍小凯扶了起来。 “是,张……师叔。弟子总想着去拜见您,可惜修为增进太慢,无法祭炼飞行法剑。” “其实我早应该来看你的。哎,十岁之前,正是你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张元敬轻叹一口气,这些年他先沉迷于修炼厚土养气诀,后又远赴薛王山,确实把这孩子给忽略了。 “张师叔,我挺好的,门中照顾得很好,什么都不缺,也不需做什么,只要一心一意修炼就行。”霍小凯连忙说道。 张元敬跟他一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并不说破。因为有的事,总是要经历的,只要在其可承受范围之内,便利大于弊。他相信,以霍小凯的天资和努力,凌霄峰主龙元守必定会加以关注,绝不会让过激之事发生霍小凯身上。即使是那个李重山,也不是个没眼力的蠢人,他或许因为霍小凯无依无靠、孤儿一个,对他有所不公,但也断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来。 玄天宗作为南域大宗,自有一条严肃的规矩,每一个炼气弟子都是正式登记造册的,每一次进阶、每一次传法、每一次历练都会记录在案,更别说大一点的事故甚至死亡,都是要查得清清楚楚,方可盖棺定论、封存入档。 “当年在掌玄殿时,掌门师兄都夸你资质不错,现在看来,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啊。我在玄天宗呆了二百多年,天资过人的弟子见过很多,但真正能够成才的弟子,大多经过特殊的磨砺,心性上坚韧不拔,凡事求诸己而不怨于人。你年纪虽小,却能身体力行这个道理,将来必能大放光彩。”张元敬微笑着说道。 “师叔谬赞,小凯还差得很远。许多师兄弟在我这个年纪,都突破炼气四层了,我起码还要三年才成。”霍小凯有些羞赧地说道。 “你倒是谦虚,不过,炼气的中低阶,修为的快慢不能说明什么,不要执着于此。关键在于根基扎实与否。你不要羡慕旁人,做好自己即可。” “是,小凯一定谨遵师叔教诲。” “嗯,不说这些了。我们且去凌霄殿,问问周玉明的情况,这小子怕是闭关突破去了。” “哦,弟子好多年未曾见过周师兄了……这个,师叔,弟子还得把那担新雪送到山下去。”霍小凯有些支支吾吾,话也说得含糊不清。 张元敬笑了笑,右手挥动,祭出了飞行法剑,让它贴在草地上,说道:“上去吧,我送你去。” 霍小凯蓦地心中一暖,又有些兴奋,他抓紧绑住长桶的麻绳,跨步踩在剑身上。飞剑不过两寸宽、一尺长,霍小凯小心翼翼站在上面,前脚脚跟紧贴后脚脚尖,脚底一半悬空,即使尚未升高,他也有些心底发凉。 张元敬手中法诀一变,飞剑“嗖”的一声,便向前窜了出去,速度极其惊人。霍小凯只觉得两只脚被什么东西紧紧固定在了飞剑上,无论身体怎样前摇后晃,脚下也没有移动分毫。 过得十几息功夫,霍小凯便掌握了“乘坐”飞剑的要领,身体不断根据飞剑的行进轨迹和速度调整姿态,好似是他自己在操控飞剑一般。此时,飞剑开始加速,好似流星赶月,直落山腰处的庚金院房舍。 “哎呀,张师叔呢,好像没有跟来啊。” 霍小凯扭头后看,没有发现张元敬的身影。此时,飞剑转过几处密林,云枫坪早已不见。 霍小凯正自寻觅间,飞剑突然开始减速,缓缓下降,却是已到了庚金院外。此时,院中弟子和杂役进进出出,突见霍小凯从天而降,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这小子突破至炼气五层,能够运使飞剑了?” “不应该啊,昨天见他时,不还是炼气三层吗?再说,他一个穷小子,上哪弄的飞剑?” “或许是得了大机缘,从哪捡的吧?” “捡的,你捡个我看看!” “哎,小凯,你哪来的飞行剑器?” …… 也有个别修为较高的,早看出霍小凯脚下踩的不是法器,而是灵器级别的飞行剑器,拿疑惑的目光看着霍小凯,猜测着他隐藏甚深的来头和背景。 飞剑停在院门台阶上,一动不动。霍小凯匆匆向几个熟络的弟子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走入院中,向着李重山住的庚字十七号舍跑去。 李重山早课结束,正在百无聊赖地发呆。邬倩俏生生的模样深植心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院门离庚子房舍并不远,但那里传来的骚动丝毫不曾引起他的注意。 “李师兄,新雪取回来了。”霍小凯在房舍外喊了一声。 李重山立刻精神一振,跳将起来,开门迎了出来。 “今天不错,比往常快了大半个时辰……嗯,为何院外那般嘈杂?” “没,没什么吧,要不我去看看,再回来告诉你。” “算了,管他呢!” 李重山用他特意打制的玉瓶匆匆收了新雪,便祭出飞行剑器,径自去寻邬倩了。 再说院门处,围观众人见霍小凯不收飞剑,任其落在台阶上,都颇感奇怪。有自恃背景深厚的,便上前要拾取飞剑,意图据为己有。然而,不论是用手硬抓,还是以气搬运,飞剑都纹丝不动。 这时,一个炼气九层的弟子看不过眼,冷冷说道:“别白费功夫了,这是灵器,可不是你们能收取的。” “灵器?刘师兄,这怎么是灵器?好像跟法器没有什么区别嘛!” “霍小凯那点修为,怎么可能用灵器!” 面对质疑,那个“刘师兄”面露不屑的表情,冷笑道:“既然是灵器,自是筑基期的师叔用的,这位师叔只怕就在左近。” 众人将信将疑,抬头四下观望,也不见那“筑基师叔”藏身何处。有心思活泛之辈,暗暗怀疑是不是刘师兄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夺取飞剑,便想吓阻他们,然后自己找时机偷偷去抢走。 霍小凯回到院门处,正要踏上飞剑离开,一个炼气五层的瘦高修士走上前,喝道:“霍师弟,你这飞剑哪里得来的?我看着像是金师兄前些天丢失的那把!” 霍小凯愕然回头,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薛师兄,你眼神是不是有问题,金师兄丢的那把飞行剑器,可是有三尺长啊!” 瘦高修士脸色不变,反而把下巴一抬,盛气凌人地说道:“我看质地差不多,说不定是用金师兄那把飞剑改造而成。你且交上来,我自去找人分辨。” “薛定武,你这是想巧取豪夺啊,大家都看着呢!”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显然是看不惯此人的做派。 “什么巧取豪夺!话可不要乱说。龙峰主不在,弟子有争议,自可找每院大师兄评定。我拿走这飞剑,就是要交给陆师兄,是非曲直他自有判断,轮不到你来聒噪!”薛定武眯着眼看了看人群中说话的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薛定武一提“陆师兄”,围观众人便都不吭声了。 庚金院大师兄陆震嵩在五年前的宗门大比中获得第七,甚得峰主龙元守喜爱,经常代龙元守处理峰中事务,在炼气弟子中威望极高。而这个薛定武,据说是陆震嵩姑妈家的孙辈,也算是他的晚辈。 霍小凯自然也知他的身份,往常有什么事,都是躲开此人的。但是,此飞剑既是张元敬所有,又岂能容这等小人觊觎。 他待要愤然回击,那一直安静不动的飞剑突然发出“呲呲”之声,像是在催促霍小凯赶紧上来。霍小凯心道,张师叔还在等我,倒不是与这人纠缠的时候。便强压怒火,一脚踩上飞剑。 “想跑?给我下来!” 薛定武一出手,便是两张伪灵符,一绿一黄,绿的是木属性的青藤符,化作数根细长的青藤,从四面八方缠向霍小凯,而那黄的则是土属性的飞沙符,此符甫一激发,便有一团黄沙罩向霍小凯周身三丈空间。 此时,霍小凯刚刚踩上飞剑,正是立足不稳之时,根本来不及出手。 围观众人大多摇头,觉得薛定武实在是胜之不武,修为高两层不说,还偷袭,而且一出手就是两张伪灵符。 正当薛定武以为得手之时,霍小凯脚下飞剑猛地一旋,将扑来的绿藤全部斩断,然后闪动白色光芒,从黄沙中一飞冲天,带着霍小凯消失得无影无踪。 “剑气护体!” “直上云霄!” “果真是灵器飞剑……” 第36章 玉明筑基 凌霄殿所在位置,比庚金院等弟子居所略高二百余丈,在山峰正南面。飞剑冲天而起,在空中只是一个盘旋,便落在了大殿的门口。 张元敬背手站立殿外,正在观摩大门上的匾额。匾额上的“凌霄殿”三个字工整古拙、气韵内敛,落款是“天威敬题”。 “入宗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来凌霄峰,却不知凌霄殿的匾额竟是解长老所题。” 霍小凯被飞剑带着直上直下,宛如飞龙在天,正自兴奋,听得张元敬突然说及匾额题字,一时愣住,没有接上话。 张元敬只是感叹一句,倒也没让霍小凯谈论这个问题。“走吧,龙师弟、林师弟都不在,我们就去会会这个陆震嵩。” 霍小凯心头微震,知道张元敬把刚才庚金院门口之事都看在眼里,心中只怕有所不快。他原想说只是后辈们的玩闹,请师叔不要在意,但又想到,那薛定武的行径实则是对张师叔的不敬,张师叔要加以惩处,自己也不便去阻止。因此,他只低低应了一声“是”,便紧跟张元敬走入殿中。 凌霄殿是凌霄峰主殿,占地颇大。入门是一个极大的院子,两侧各有一排青色大石砌成的房舍,分为登记、传功、丹药、法器、藏书、灵兽、起居等部类,乃是弟子平日生活修炼诸事的总管之地。一般弟子日常在各院修行,极少来此处,只有身负相应事务的弟子,才会定期来此交接。因此,院中颇为安静,除了几个巡逻的炼气高阶弟子,几无什么人员往来。 正对院门,在两侧房舍尽头,是雄伟的大殿,高达二十余丈,共分九层。上三层是峰主、副峰主起居修行之地,下六层则是峰中炼气高阶弟子闭关之所,分为不同等级,配有相应程度的聚灵阵法。这座大殿,是整个峰中防备最为森严之地。 张元敬带着霍小凯进入院中,径直向大殿门口走去,立刻引起巡逻弟子的注意。一个炼气十一层弟子快步靠近,轻声喝道:“来者何人?可有登记房所发令牌?” “让陆震嵩出来说话!”张元敬也不跟他多说,右手摸出一个黑铁腰牌,甩给这弟子。 此人接过腰牌,低头一看,上写“竞渡峰拾柒”字样,立即躬身施礼:“原来是竞渡峰的师叔,请恕弟子无礼。弟子这就去请陆师兄出来与师叔答话。” 此人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跟在张元敬身后的霍小凯,迅速转身离去,直奔大殿之中。约莫十来息时间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健硕修士从殿中匆匆走出,人尚在老远,声音便先传了过来:“师叔大驾光临,震嵩未能恭迎,还请恕罪!” 此人嗓门甚大,声音粗犷,话中带着一股天生的爽朗,令人心生好感。 张元敬面无表情,等其人靠近,方才说道:“我是竞渡峰张元敬,此来看望两位小友,叨扰了!” “原来是张师叔当面!小子谢过张师叔对我峰弟子的关心!师叔,请到殿中说话,弟子已经让人准备了山中的雪岩茶。” “嗯,正要问你一些事。” 几人走入大殿,殿中一层当中是门厅,正中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用粗线条勾勒的老者,面容清癯,双目炯炯,颌下三滤长须,出尘气质跃然纸面,正是玄天祖师清虚子。 张元敬带着霍小凯一起躬身给祖师画像行礼,随即在陆震嵩引导下,走入左边的通道,行约十来步,进入一间敞亮的会客室。几个杂役在炼气弟子指挥下,早就摆好茶具和瓜果。见张元敬与陆震嵩进来,齐齐施礼,然后鱼贯退出。 陆震嵩亲自斟茶,转到霍小凯身前时,他和气地说道:“这是霍师弟吧,龙峰主、林峰主不止一次提及你的名字,对你甚是欣赏。” 霍小凯连忙站起,伸手去接茶壶,陆震嵩轻轻一挡,示意他坐下,然后熟练地将他的茶杯倒上碧色茶水。 “多谢陆师兄!” “小凯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算是故人吧。十年了,老道忙于修炼,不曾来看过他,今天尚是第一次。” “得张师叔亲自看顾,小凯真是好福气。龙峰主多次与我说,峰中二十岁以下的弟子,小凯的资质和心性最是出类拔萃,是我们凌霄峰未来的栋梁。真是感谢张师叔信任,将这样的美才安排在凌霄峰上培育。” “呵呵,龙师弟是识才的,小凯的成长出乎我的意料!可惜龙师弟不在峰中,我只能将来找时间再来当面感谢他!” 陆震嵩闻言,眼中微光一闪,神色却是稍稍放松下来:“多谢张师叔的认可。峰中弟子甚多,肯定也有欠缺之处,还请张师叔海涵!” “哈哈,我也是从外门成长起来的,知道其中的难处。有些事总是免不了的,只要在合理限度之内即可。当然,你是新一届宗门大比前十,前途远大,对身边人管束还是要严格一些,不要因小失大。”张元敬笑了笑,看似随意地点了他几句。 陆震嵩浑身一紧,连忙站起告罪:“弟子一定严加管束,凡行为逾矩的,必定严惩不贷!” “嗯,你明白就好。我这次来,还想见一个人,周玉明是在这里闭关吗?”张元敬点到即止,主动转换了话题。 陆震嵩惴惴不安的心,随着张元敬这句话一出,总算是平复下来。他不敢坐下,佝偻着高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禀张师叔,周师兄大约在五年前进入第六层闭关室,除了中间出去一次筹措灵石外,便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哦,是什么时候外出的。” “一年半前吧。” “龙峰主、林峰主有没有检查过闭关室内的情况?” “大半个月前刚检查过,说是吐纳频率加快,灵力变化激烈,应该是进入突破关键期,但到底需用多长时间,峰主也无法准确判断。” “大半个月?嗯,倒是有可能就在这几天。” 张元敬自己突破时,最关键的那一个阶段,也就是十来天的样子。当然,这是有前面四颗筑基丹打底,所以比较快。一般而言,都在十五天至二十天左右,稍长的会达到一个月。 “龙峰主、林峰主大概哪天能回来?” “林峰主两日后要随宗门跨域飞舟前往舒弥山,早几日便回内门作准备去了,估摸出发不前,不会再回凌霄峰。至于龙峰主,他只说去周边仙城访友,倒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龙师弟,倒是心大,弟子突破筑基都不放在心上!” 陆震嵩不知道这个话怎么接,干脆闭嘴不言。可怜他向来性子粗阔爽直,在凌霄峰如鱼得水,遇到这种寿元不多的老筑基修士,却也不得不小心说话,生怕惹起对方不快,导致祸患及身。 张元敬站起身来,望向窗外长势正盛的月兰树,突然心有所感,便对陆震嵩道:“陆师侄,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在歇息会儿。” 陆震嵩忙道:“殿中也有专门的客房,师叔若是要休息,我带您去那儿。” 张元敬摇摇头:“先在这里吧。若有需要,我自唤你来安排。” 陆震嵩也急于脱身,好出去想办法向龙元守禀告此间情形,便不再多话,告罪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我以气交感,此间天地灵力正在大量向殿中六层汇集,当是你周师兄到了冲关的最后阶段,想来一日内必出结果。我们便在此处等候吧。”张元敬对有些不解的霍小凯说道。 “哦,周师兄就要筑基了吗!真是期待啊!”霍小凯俊逸的面庞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张元敬笑了笑,从储物袋中摸出五个白色玉瓶,放在茶几上。他指着三个稍小一些的玉瓶,说道:“这是三瓶中品百灵丸,另外两瓶是上品的,数量都在三十丸以上,加上宗门所发,差不多够你修到炼气十层以上了。” “张师叔,这个太贵重了,小凯不能要!”霍小凯闻言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推辞。 玄天宗对于炼气弟子,根据修为层级,提供不同品质百灵丸。炼气四层以下,为炼气低阶,每年发给三枚下品百灵丸;炼气五层至八层,为炼气中阶,每年发给四枚中品百灵丸;炼气九层至十二层,为炼气高阶,每年发给五枚上品百灵丸;炼气十三层,为炼气大圆满,每年发给六枚上品百灵丸。 “拿着吧,对你来确实贵重,但对于我而言,不过是练功的副产品而已,你不需过于在意。不过,百灵丸毕竟是低品质灵植所炼,杂质较多,不要频繁服用。” 霍小凯推辞不过,索性大方地收下。张元敬心中畅快,又询问他功法修行之事,霍小凯一一详说,并趁机请教了不少问题。张元敬虽换了主修功法,但对炼气阶段的玄天心法烂熟于胸,又有丰富的修炼经验,自是有问必答。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斜阳入窗,金辉洒满一地。突然间,这满地金辉急剧摇晃起来,光泽慢慢暗淡,很快消失不见,像是夜色提前降临,驱走了恋恋不舍的阳光。 张元敬面露喜色,停下话头,用手指了指上面,说道:“成了!” 他的话音刚落,满地金辉又迅速爬满窗台、地板以及两人的布鞋。一切又恢复如初。 “周师兄突破成功了?”霍小凯惊愕地问道,他没感觉到任何异动。 “嗯,再有两个时辰巩固修为,便可出关了。” “哦,那太好了!筑基境,不知道我何时能达到呀!”霍小凯眼中满含憧憬地说道。 “哈哈,以你的资质,必定比周玉明快。这小子总算是没有辜负掌门师兄和我的期望,将来有他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戊时左右,陆震嵩着杂役送上饭食果蔬,张元敬已能长期辟谷,只略微用了些灵果,霍小凯却正是靠食物进补的时候,狼吞虎咽吃了个饱。 又过得一个时辰,陆震嵩终于引着刚刚突破筑基境的周玉明进到房中。 周玉明原本便是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不到五十年便修到炼气十三层,此时也才六十出头,气质越发俊秀清朗。他见到张元敬,双眼透出喜色,上前两步深施一礼:“弟子周玉明见过张师叔!” “哈哈,不必如此多礼,如今你也是筑基修士,只要入了哪位长老门下,咱们就要以师兄弟相称了。”张元敬伸手虚扶,示意他在旁边的靠椅上坐下。 按照玄天规矩,炼气以下弟子是没有辈分的,相互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待进阶筑基后,便根据师父辈分明确字号与辈分。修士只有到结丹以上,才有资格收徒,且必须是筑基以上修士。这也是为了保持炼气弟子的竞争活力,让那些最有天赋、最有潜力、最有心性、最有机缘的弟子尽可能脱颖而出。周玉明若是入了天字辈结丹修士门下,自然就与张元敬同属元字辈;若是入的是元字辈结丹修士门下,当然就要小上一辈了。 “没有张师叔关心,哪有弟子的今天。刚才陆师弟说,师叔专程前来看望我,得知我在闭关突破,还在此等候消息,让弟子十分感动!无论何时,弟子见到您,都持以晚辈之礼!”周玉明哪里肯坐下,弯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张元敬对周玉明的态度十分满意,想到自己所看重的两个小辈都如此出色,也不禁大为得意。 一旁的陆震嵩颇为艳羡地看着周玉明。他是本届大比前十,宗门会下发一颗筑基丹,但能不能靠一颗筑基丹进阶,他并无多大把握。从往届的情况看,获得大比前十的弟子,靠一颗筑基丹进阶的概率,不到五成。周玉明并非他那一届前十,却能靠一颗自己得来的筑基丹一举成功,实乃非常之人。 周玉明早就看到一旁的霍小凯,十年过去,当年的小童早已不复稚嫩模样,长成了英俊挺拔的少年,他自是不识。 “这是霍小凯,你不认得了吧。” “原来是霍师弟,弟子惭愧,这些年为求突破,将您的托付都忘之脑后了!还请师叔恕罪,请霍师弟原谅!”周玉明面露惭色,当即垂首致歉。 霍小凯连道不敢,张元敬却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周玉明看得分明,知道这位张师叔对此并非毫无芥蒂,猜到这些年必然有些龌龊之事发生在霍小凯身上。他连忙说道:“弟子今后一定吸取教训,把霍师弟照顾好,不让张师叔您担忧。” 张元敬点点头,沉思片刻,方才有些萧索地说道:“不日,我将前往舒弥山驻守,何日能归,是否能归,都说不好。临行之前,见你二人一面,小凯心性坚韧、功法扎实,玉明十年苦修、一朝闻道,我心甚慰。玉明刚刚突破,还需时日梳理气脉、巩固修为,五日后辰时,你去真一峰掌玄殿外,我带你去见掌门。当初,掌门师兄说过,你突破后可去见他。我既在山门,便帮你把这件事办了。” 周玉明闻言心中狂喜,连忙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谢:“弟子谢过张师叔厚爱!” 张元敬又与两人闲话几句,自感该交代之事均已说到,便辞别几人,在霍小凯满是不舍的目光中驾剑离去。 第37章 元奎收徒 三日后酉时,内门开阳峰。作为结丹长老修行九峰之一,开阳峰上只有两位结丹修士的洞府,一为解天威,一为殷天辅。由于殷天辅常年驻守玄水仙城,故气象万千、巍峨壮丽的开阳峰,只有解天威一个结丹修士。 在山峰南侧,靠近山顶的一处灵气汇集、景色瑰奇之地,林木掩映中,楼阁耸立,殿宇重重,亭台叠叠,雕栏玉饰,梁栋金装。在气派的宫殿里侧,连接山体的部位,有一处简陋的洞府,一半在外,一半深入山壁中。洞府前侧,是一间五丈方圆的会客室,此地主人结丹后期修士解天威正与五个修士会谈。 坐在解天威身侧的一个矮小老者气呼呼地说道:“这个王元熹也真是,平常多谨慎一个人,怎地到了薛王山中,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明知鼎玉支撑不住,还不退出来,反是一根筋地往里冲!我可是专门给了一幅地图与他!若他能知难而退,回宗向霍天同,或直接向武元奎报告玉佩的奇异,东主你再顺势将此事接过,便不需在长老会议上那么被动了!还有那个张元敬也是,得了伞玉,竟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向武元奎汇报,反倒跑到万法宗吃吃喝喝,一呆几年不归!难道薛王神陵寝的秘密还比不上调查一个筑基弟子的生死重要!” 解天威没有理会他的抱怨,摆摆手说道:“无妨,只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能对付过去。齐天相若用强,天福师兄自会替我说话!” 随后,却是轻叹一口气,语气萧索地说道:“根据掌玄殿的记载,鼎玉和伞玉皆在武元奎手中,如之奈何?” 矮小老者怒容尽去,小心翼翼地说道:“天辅昨日借用万法宗传音阵传回的消息说,他以钟玉为凭,在薛王山中转了数日,始终没有寻到鼎玉踪迹。所以,掌玄殿所载,或许是真的!” 解天威看向坐在近门位置的一个筑基修士,问道:“元守,这个张元敬不是被称作‘鼠道人"吗,你认为他真有胆子深入薛王山,把鼎玉和王元熹尸体带走吗?” 这筑基修士赫然就是凌霄峰峰主龙元守。黑脸瘦长,两只眼睛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但脸部线条刚硬,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他不屑地说道:“长老,张元敬确实是个胆小如鼠之人。即使得了伞玉,他闯入薛王山可能性也几乎没有!掌玄殿的记载要么故弄玄虚,要么就是有其他人出手,比如,万法宗大长老岑振峰!” 解天威不置可否,又点了一个坐在龙元守对面的矮胖修士:“元安,你怎么看?” 矮胖修士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从武元奎的角度来说,若是得了两枚玉佩,不予记载是最好的。这样,除非直接对他动手,长老肯定是拿不回玉佩的。那么,他为何又要记录在案呢?这就是元猛师弟建议选择从张元敬下手的妙处了。若是不记载,武元奎必定担心我们对张元敬下手。而这般光明正大地记入档案,无非是对我们说,想要玉佩,就去找他。但是,考虑到舒弥山封印空间的危险性,他未必将玉佩带在身上,或许,存放在了别处。” 坐在他上首的郭元猛,原本见师父对自己爱搭不理,一肚子话也没机会说,既郁闷又害怕,此时却是精神一振,腰杆挺直了几分,双目炯炯看向主位上的解天威,等待他的垂问。 解天威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双目精光一闪,追问道:“存放在哪里?” 矮胖修士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武元奎此人,起势太快,故而在平辈中,一骑绝尘,除张元敬外,并无特别亲近之人。在长辈之中,除了师父齐真人,也就与天万师叔关系密切。” 解天威浓眉一挑:“天万也要去舒弥山,难不成两枚玉佩仍在张元敬身上?” 矮胖修士低头说道:“以武元奎傲气的性子,有这个可能。” 矮小老者接着话头说道:“东主,时间紧迫,不妨双管齐下。一面,由您出面,请天福长老代为向齐真人索要玉佩,毕竟,在长老会议上,他也同意由您处置薛王神陵寝之事,玉佩交给您,也是理所当然。另一面,则是拿下张元敬,询问两玉下落。游龙峰那边传来消息说,张元敬并没有跟跨域飞舟行动,据掌玄殿的解释,是说他要配合余天万做一件事,届时搭乘余天万的御风车前往舒弥山。我打听了一下,余天万准备从流云仙城出发。届时,我们便在流云仙城下手便是。” 解天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去安排吧,不过,你本人不要出面,免得让余天万发现蛛丝马迹。他可是个精细人,不好糊弄!” 矮小老者道:“这个好办,元守在流云仙城还是有些根基的,就请元守出马吧。嗯,元安不是在流云仙城附近斩了一个魔修吗,刚好用他的东西冒充天魔渊的人,谅余天万也查不出什么来!” 解天威看了龙元守和矮胖筑基一眼,沉声说道:“元守、元安,玉佩打制不易,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必须问清两玉下落!但是,不可留下任何破绽!” 龙元守和矮胖修士立即站起,抱拳说道:“请长老放心,属下必定不负所托!” 矮小老者呵呵一笑:“还有一事,关系到兽玉的制作。西南方那个栖霞山尤家,又找上我,献上了一块龙骨石,正好是制作兽玉的主材。我便自作主张,先收下了。宗主,你看此事……?” 解天威点点头:“找个时间,你带人过来,我先见上一见!” …… 两日后一早,掌玄殿中。 “你是为了外面那小子,拖着不去舒弥山?”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张元敬,武元奎有些不悦地问道。凭着强大神识,他早就察觉在掌玄殿外等候的周玉明。 “是!这个小子,师兄你还记得吧。”张元敬偷眼瞥了一下武元奎的表情,忐忑问道。 “我记性还没那么差!”武元奎没好气地说道。 “当初你可说过的,他突破筑基,就让他来见你。”张元敬见武元奎并未真正生气,便大着胆子说道。 “嗯,我是说过。不过,他用了十年,时间有点长,年纪也超了六十岁,我不会打破宗门惯例的。” 玄天宗中,凡六十岁前突破筑基,皆可列入精英弟子行列。五十岁前突破筑基,则为天才弟子。宗门对精英弟子重点培养,但真正倾注大量资源的,还是后一类弟子。武元奎便属于天才弟子。 张元敬当即反驳道:“师兄,玉明资质可能稍差,但他心性极佳,机智过人,又为宗门立了大功,怎么不能得到宗门厚待!” 武元奎有些无奈地说道:“为宗门立功,宗门可以一次给予丰厚奖赏。但对弟子的分级培养,必须根据资质和潜力来确定,这是各个大宗通行的制度,并非我玄天如此。” “修行之道,也非资质决定一切,心性和智慧难道不重要!” “心性和智慧当然重要,但不同于资质,这两个是可以后天锻炼的,资质却是天生的,人力无法更改。” “怎么不可改变,我吃了个金鳞果,不就改进了资质!” 武元奎顿时气结,心道金鳞果那是谁都可以吃的吗,是随便能够弄得到的吗!不过,他向来知道张元敬的性子,固执起来简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便摇摇头道:“你把周玉明叫进来,我给他一个安排。” 张元敬见武元奎松了口,也不敢逼迫过甚,便走出掌玄殿,领了周玉明进来。 待周玉明行礼参拜后,武元奎和颜悦色地说道:“玉明,你是个聪明人,当初我给你一粒筑基丹,让你突破后来见我,相信其中的意思你一定想得很明白。” “是,弟子知道是掌门对我的考验,掌门所说的突破,绝不是仅仅是简单的突破,而是在六十岁前能够突破。”周玉明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说道。 “嗯,实话与你说,如果你能在六十岁前突破,我不仅按照宗门惯例,将你列入精英弟子的优等者,而且还会收你为徒,让你成为我的开山大弟子,你可知其中的分量?” 周玉明闻言一惊,神色立时变得黯然,有些落寞地说道:“弟子愚钝,辜负掌门信任。” “修行之道,与天争命。你若不争,则错失机遇。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路,你的道路不同于我的道路,你没有选择去冒险,而是在十年准备,有了充足把握后,才凭那一颗筑基丹,突破境界,成就筑基。这其中,你肯定也经历了很多次的天人交战,想着要不要赌一把?要不要冲一次?但是,你还是克服了诱惑、战胜了浮躁,选择了稳打稳扎,并最终一飞冲天。关键时刻,能够坚守本心,这是你能成功的原因。综合而言,你的资质和心性都是上上之选,将来也必能成为我玄天的栋梁之才。”武元奎侃侃而谈,将他十年闭关的心态说得几乎分毫不差。 周玉明躬身而立,冷汗湿背:“掌门说得不错,弟子万分惭愧,关键时刻,还是未能突破自我,选择了熟悉的路子!” “超越自我,何其难也!”武元奎摇摇头,“我说这些,不是责备于你。一个人,如果能够一直坚守本心,终究还是值得信赖的,是可成大器的。我且问你,选择修行,面对尔虞我诈,行走生死边缘,你之本心为何?” 周玉明眼中闪过茫然,转而陷入沉思,旋即双眼恢复清明:“走自己想走的路,不被他人所摆布!” “嗯,你的初心如此,难怪这般坚定。我再问你,既然不想被人摆布,何以到处借势,甚至不惜屈身事人,如此这般行径,又岂能谓自己之路?” 周玉明这一次却是张口即答:“主动作为,因人而择,即不是被人摆布;有所为,有所不为,即是走自己的路!” 武元奎哈哈大笑,抚掌说道:“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人情练达、返璞归真,动静有则、游刃有余,不错,不错!” 张元敬听得满脑子的浆糊,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都是哪跟哪,虚头巴脑、故弄玄虚的!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周玉明的回答,让武元奎心情大好。 武元奎笑罢,正色道:“我作为掌门,宗中规矩必须遵守,因此只能给你普通弟子的待遇。不过,除此之外,我可收你为记名弟子,将来若有合适之人可为开山大徒,那你在他之后正式列入我门墙,为二弟子。若一直无有合适之人,你除非进入结丹,否则终身只能是我的一个记名弟子,失去拜入其他结丹长老门墙之机会。你可愿意?” 武元奎资质超凡,二百余岁即入结丹后期,乃是宗中除老一辈的佟天福之外,最有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进阶元婴期的修士。而他又是当代掌门,他的首徒将来接掌玄天的概率极大。因此,他收徒之事,非个人之事,而是宗中大事,必须符合宗门最严格的规矩,方可服众。若周玉明在六十岁前入筑基,加上其所立之大功,武元奎收其为首徒,或能为长老会议认可通过。但以现在的情况,则半分机会也无。因此,武元奎方才出此变通之策。 周玉明毫不犹豫,当即跪下行拜师大礼:“徒儿愿意。徒儿周玉明拜见掌门师尊!” 武元奎神情严肃,等周玉明行礼完毕,这才示意其站起,说道:“自今日起,你便更名为周正明,望你以后凡事以宗门大局为重,在一众师兄弟前做好表率,勿忘了自己掌门之徒的身份!” 周玉明躬身应诺。 这时,张元敬才笑着向武元奎拱手道喜:“恭喜掌门师兄,得此高徒,成其佳话!” 武元奎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你这小子,胡说什么!为了此事,居然故意失期,延后前往舒弥山的时间,真当我这掌门是纸糊的吗!” 周正明一旁听得此言,心中甚是感动,只是当着武元奎的面,他不好当即表达,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张元敬。 张元敬嘻嘻一笑,说道:“掌门师兄收徒,小弟也不能只说几句空话,得拿些实在的东西出来道喜啊。”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储物袋中摸出了几个玉瓶,随手就抛向周玉明。周玉明不知何物,当即利索的接下,但只是拿在手里,并不收起。 “这是什么东西?”武元奎颇为奇怪的看了一眼玉瓶,猜到可能是筑基期用的丹药聚灵散,但实在想不通张元敬哪里弄这么多。 “当然是聚灵散。五瓶下品,两瓶中品。师兄,你看可还过得去吗!” “哪弄的?你什么时候这般豪气了!” “嘿嘿,师兄,这就是厚土养气诀的妙处了。我这十年来培植了两株成熟的九叶黄曦草,九叶齐出,叶色金黄,乃是此中极品。拿了一株去丹房换了五瓶中品聚灵散,这里先匀出两瓶送周师侄了。至于下品的,那是以往存下来的。” 这两株成熟的九叶黄曦草,一株是从苏元筱那里得的,用了五年多时间培植到二千多年份,一株是从那处荒僻山中得的已经出了七叶的黄曦草,后来由于是用第八层的厚土养气诀培植,故而不过两年多时间,便超过了三千年的年份。他用于交易的是二千多年份那株,三千多年这株,还没舍得拿出来。 武元奎闻言也是颇为高兴,点头示意周正明收下。 周正明收好玉瓶,恭恭敬敬地给张元敬施了一礼,趁机表达了感激之情。 第38章 交易局 天阙山西方约七十万里处,有一座雄伟仙城,名为流云城。此城建于百多年前,是玄天宗所有仙城中最年轻的一个,主要是为了应对活动日益频繁的天魔渊势力而建。玄天宗常年派有一位结丹初期修士坐镇,负责联络组织西方数百万里内的各个中小宗门,共同对付魔修。当前值守的,是闵天卓长老。 几日前,武元奎通知张元敬,余天万将从流云城出发前往舒弥山,让他提前在此等候。并专门嘱咐他,余天万尚有要事,一路上必须严格听从安排,不可有丝毫违背。 张元敬见武元奎的话说得很严厉,哪里敢怠慢,提前两天便到达仙城,在城守府候着。结果,等了两天,也不见余天万过来,想来是有事耽搁了。 他与城守府的两个筑基境副城主不熟,人家对他也爱搭不理,因此,干脆知会一声,便出了府门,往热闹的西市而去。 流云城有两大集市,西市以店面和货摊为主,东市则主要是拍卖之所。购买一般的修行斗法材料,去西市即可,若要寻觅珍稀之物,则多半得去东市。 张元敬的厚土养气诀已经练至第八层,第九层功法是最后一层,必须有筑基后期修为,方可练成。这几年,他的修为虽然增长甚快,但距离筑基中期大成,仍有不小的距离。他今年已是二百一十岁,寿元所剩不多,想要在余下的十年左右时间突破至后期,靠聚灵散这种丹药肯定是不行的。他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苦元丹上。上一次,他正是靠武元奎给的十五枚下品苦元丹,硬生生冲入了筑基中期。若是能够得到中品以上的苦元丹,他有信心在数年内修炼至筑基中期大成。 西市是一片方圆三里的街面,纵横街道达十余条之多,店铺鳞次栉比,简易摊位见缝插针,人流来往不息,以修士为主,偶尔也有一些穿着讲究的凡人。 “这位前辈,欢迎光临弊店,需要买什么药?”一个身着蓝色短衫的中年人跟在张元敬身后,殷勤的问道。 这是一间名为金氏丹坊的店铺。张元敬听说过这个金氏,是一个以培植灵草、炼制丹药闻名的修真家族。老祖原是玄天弟子,达到结丹修为,后来因故遭受重创,实力百不存一,便从门中退隐,结婚生子,开创了一个依附宗门的庞大修真家族。 “这是济水金氏开的药店吗?” “当然,流云城中,济水金氏就开了这一间店铺,千年老店,绝对让您满意!” “哦,我正是闻名而来。店里有没有苦元丹?” “这个,前辈您来得真不凑巧,店里新上的五瓶苦元丹,刚刚被几位筑基前辈买走了。” “这样啊,那有没有苦参草?不必成株,幼苗即可。或者,存活的残根都行!” 苦参草是炼制苦元丹的主药,向来少见。 “这个,弊店从不出售灵植。前辈若有需求,可去前边的仙灵街,那里都是卖天材地宝的门店和摊位。” 张元敬依着金氏丹坊管事的指引,很快找到那条仙灵街,这里比之药坊所在的街市要喧闹得多,因为路边摆摊的人实在太多了。炼气境界的修士居多,筑基修士也占到十之二三,铺开的摊子上什么材料都有,常见的灵草、灵果、灵兽皮骨角、五彩灵金等,不常见的各类奇特的水、土、血等,都能看到,有的还捎带出售丹药、灵符、灵兵、秘籍、阵器等成品之物。 张元敬一个个看过去,不知名的灵品三四阶灵植倒是看到十来株,心中痒痒,但终归囊中羞涩,只好置之不理。有专卖灵植的,他就会问是否有苦参草。丹药摆得多的,就问问是否有苦元丹。如此两个时辰下来,把一条仙材街走了大半,仍然没有寻得苦元丹和苦参草。 张元敬光顾着逛摊,却不曾留意,他的身后有三个中年修士,从他出城守府,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悄悄跟踪着他。凡他问过的摊位,都有一人走近前去,扔下几颗下品灵石,进行简单的盘问。 三人见张元敬走累,在一处茶摊上休憩,便聚拢来,窃窃私语。 “如何,他在找什么东西?” “苦元丹,还有苦参草。看来是需要苦元丹突破修为。” “呵呵,就他那资质,苦元丹怕是浪费。” “刘师弟,有没有办法引他出城?” “龙师兄,此人胆小如鼠,怕是不好引出城去。” “龙师兄,这个我倒是有个法子,我有个晚辈,就在这里做黑市生意,只要有苦元丹或苦参草,让他出面去诱这‘鼠道人"出城,应当不难。” “林师弟,你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试试。你们有苦元丹吗?” “没有。”“刘师弟”说道。 “我也没有。”“林师弟”也摇头。 “龙师兄”无奈说道:“现买苦元丹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只有一株不到二百年的苦参草,不知管不管用。” 那个被称作“林师弟”的人闻言,胸有成竹地道:“那就成了。龙师兄,他们那些做黑市买卖的,没东西都能说得天花乱坠,这有了实物,还怕说不动一个筑基修士!” 张元敬休息了半个时辰,便起身继续逛摊。问了十几家,苦元丹一粒不见,这东西本就珍贵,一般的修士又难以承受其暴虐的药力,故很少有货。苦参草倒是有三个摊子说有,结果一个是已经晒干了,一个是假的,还有一个则要价太高,又不同意他用九叶黄曦草交换,因此把整个仙灵街走到底,他还是两手空空。 正自失望之时,一个红脸瘦高男子从身后追上:“前辈,前辈,你是否急着买苦元丹和苦参草?” 张元敬侧头看去,见是一个炼气五六层的散修,平平无奇,也就没有在意,随口回了句:“是啊。怎么,你有卖的?” “正是!” “哦,拿出来看看。” 红脸男子也不多话,伸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两寸大小的瓷盆,盆中长着一株半尺高的深青色细草,周身灵力环绕,显出强大生机。 “果真是苦参草!怎么卖?” 红脸男子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把苦参草收了起来,然后指了指左面的一条小路,说道:“能否请前辈借一步说话。” 张元敬警惕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周围摆摊的修士,见他们眼光扫过这红脸男子,并无什么异常,就点点头道:“前头带路吧。” 红脸男子对张元敬的举止恍若不觉,待他发话,便转身引路,直趋小道。转入小道,他也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又深入十几步,这才拐进一个小院,在院中站定。张元敬落在他身后四五步的地方,没有立即进院,而是运功强化五感,仔细感应了几息,方才缓缓走入院中。 “前辈,鄙人吴中领,是仙城附近的人,依靠仙城吃口饭,同时也弄点资源自己修炼。我是专做黑市交易的,不知您是否有所耳闻?” “哦,原来是黑市掮客!”张元敬淡淡应了一句,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嘿嘿,前辈说得很对,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吴中领笑着说道,颇有几分自得。 “这么说,那株苦参草也是别人的吧。”张元敬问道。 “是这样。不过,这位前辈是我的老主顾,对我十分信任,因此把交易物品直接交给我,若有人能出他要的物品,便可当即交换!” “这位道友需要什么?” “筑基丹一粒或成品苦元丹五颗。” “这株苦参草年份似有不足,怕是不值一粒筑基丹吧。” “这个嘛,是那位前辈定的价,晚辈却是做不了主。” “我能见一见这位道友吗?” “前辈可有筑基丹?或者苦元丹?” “都没有。不过,我另有它物,这位道友或许感兴趣。”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请前辈参加我手头筹备的一个交易局吧。” “交易局?什么东西?”张元敬惊讶地问道。 “所谓交易局,就是循环交易,举个例子,就是甲前辈有子物,乙前辈有丑物,丙前辈有寅物,甲前辈需丑物,乙前辈需寅物,丙前辈需子物,如此三人循环交换,各得所需,皆大欢喜。”吴中领缓缓说道。 “这倒是有意思。不过,若是所供与所需不能完全契合,那又如何?” “如果参与交易的人愿意等待,那么建立完美交易局的概率很大。当然,实际来说,选择黑市的前辈通常都比较着急,所以交易局大多是不完美的。这种情况下,若进行交易局的前辈同意,我可以邀请一些无特定意向的前辈参与,或许能补上供求的缺口。当然,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每位前辈达成交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要参与,是急还是缓,都由这些前辈自行决定。” “哦,我比较着急。今天有没有交易局?”张元敬有些急切地问道。 “能否看一看前辈用于交易的物品?” 张元敬点点头,将储物袋中的九叶黄曦草取了出来,单手托起:“这东西,你识货吗?” 吴中领干笑一声:“前辈,小子就认识是九叶黄曦草,九叶齐出,约莫二千年的年份。还有其他什么讲究的地方?” “看颜色。一般的成熟九叶黄曦草,叶子是浅黄色,这个是金黄色,就是说年份超过三千年,乃是此草之极品。” “三千年啊!”吴中领闻言大吃一惊,看着九叶黄曦草时两眼放光,“前辈,若是这样,倒也好办。参与交易局基本都是筑基前辈,您这株九叶黄曦草,怕是很多前辈抢着要。所以,我请您作为无特定意向的参与人,参加交易局。” “什么时间?必须是今天,明天我怕来不及。”张元敬不容置疑地说道。 “没问题,晚辈马上联系几个伙伴,确认情况后,立即安排。有一点得先与前辈说清楚,参与交易局的前辈出于安全考虑,一般都是选择在城外交易,您能接受吗?” “城外?路程远吗?” “不远不远,最多超不过百里!” “哦,那没有问题。” 吴中领拿出一枚传音灵玉,递给张元敬,说道:“前辈,您注意留意其中的消息。只要定下来,小子就会第一时间将交易地点和时间发至其中。” 第39章 土功显威 张元敬又在另一条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吴中领留的那枚传音灵玉终于震动起来。他取出一看,内中只有一句话:“城西南九十二里处泾阳山中,酉时二刻,过时不候!” 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即使悠哉悠哉地飞行,九十多里也不过一刻钟的事。张元敬拿出沙漏一看,已经是申时末尾,便信步出了西门,找人问明大致方向,驾起飞剑施施然往那泾阳山而去。 泾阳山不过是一个百丈高的小山,占地方圆十几里,山中大树深草,几乎看不到土层。只在山的北侧,有一处裸露的空地,约莫三四丈见方,中间站着一人,看衣着模样正是那吴中领。 张元敬压下飞剑,一个轻巧的盘旋,借着密林的缝隙,把四周情况大约看了一下,未察觉什么异常,便落了下去。 “就在此处交易?”张元敬皱了皱眉头,觉得此地并不适合做交易。 “呵呵,前辈见谅,这里只是接头之处。其余几位前辈,都有小子的伙伴,在另外几处等候。等人齐了,确定后方无有他人跟随,我们就会带诸位前辈前去交易之地。那里既安全又舒适,必定让前辈满意。”吴中领上来行礼,然后笑眯眯地解释道。 张元敬神色稍霁,不再言语,负手而立,静待安排。 约莫半刻钟后,吴中领轻咳一声,说道:“前辈,参与交易的诸位前辈都已到齐,请随我来。” 说罢,他又拿出一个青面长脸的面具,递给张元敬:“前辈,请戴上此物,可隔绝探查,防止泄露身份。” 张元敬接过面具,入手微沉,当是某种沉铁木炼制,中有简易阵法,用来隔绝筑基修士的五感探查,对筑基后期修士的神识是否有效,则无法猜知。他依言戴上面罩,脸上并无不适,但视听嗅三觉敏度似乎有一定程度削弱。 吴中领祭出一件飞行灵器,只升空六七丈,徐徐向山后飞去。行过六七里,转入一个隐蔽的山谷,谷中白气缭绕,竟有一个十几丈高的宽大瀑布,从崖上落下,撞击在崖下的巨石上,发出隆隆巨响。只是这山谷似有隔音之效,在山谷之外,几乎不闻水声,一入谷内,则如雷声震耳。 经过瀑布,转过一个狭窄的豁口,进入某处崖壁之下,这里有一处天然生成的凹洞,无论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都很难发现。凹洞约莫七八丈长、五丈余宽,高达十余丈,在里侧由于是土石结构,还生长了不少的矮树和藤蔓。 凹洞的平地上,已有三个戴着各色面具的修士站在凹洞边缘,相互间隔着二三丈的距离。 张元敬远远用望气之术看去,三人修为皆是筑基中期,气息不算甚强,便放下心来。 吴中领降落在三人内侧,示意张元敬选靠里的位置站定。张元敬倒没想太多,便贴着崖壁一侧落了下去。 “四位前辈,因为时间比较紧迫,因此吴某只能将几位请来,人数确实少了点,但供需契合度比较高。我且说一下。”吴中领先指向外侧最北的修士,“这位前辈有一株二百年的苦参草,需求一粒筑基丹或三枚苦元丹。”又指外侧中间的修士,“这位前辈有一件火属性灵器,需求增长法力的高品质丹药或灵植。”又指向外侧最南的修士,“这位前辈有筑基丹一粒,需求火属性灵器。”最后指向张元敬,“这位前辈有三千年九叶黄曦草一株,需求苦元丹或苦参草。” 说完,他顿了顿,问了一句:“各位前辈,吴某所说没错吧?” 四人皆摇头。 “好,既然如此,那么,吴某每示意一位前辈,这位前辈请将所携之物取出,供其余三位前辈鉴定。” 吴中领这一次没有按照刚才介绍的顺序,而是先指向了张元敬。张元敬也搞不清里头的门道,看他指向自己,便一拍储物袋,将九叶黄曦草取了出来,小心地托在右手之上。 就在此时,站在外侧的三人齐齐一动,身后生出三道黑色浓烟,迅速扩散开来。而站在凹洞中间的吴中领一个闪身,已经从外侧中间那人身边掠出了凹洞。 张元敬悚然一惊,瞬间想到自己立身之地,乃是绝地,一时竟有些发愣。但是,无比坚定的求生欲很快惊醒了他。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手中视若珍宝的九叶黄曦草,朝着中间冲过来的那人一把扔过去,然后迅速后退,贴住崖壁向上攀升。 中间那人被张元敬的怪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可是三千年的九叶黄曦草!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瓷盆,手中的招式自然是半途而废。另外两人却没有受到影响,一个祭出一把黑尺,一个祭出一杆魂幡,借着身后滚滚而来的怪烟,从左右两侧向张元敬夹击而来。 此时,张元敬下方是另一个面具人,上方则是坚硬的石顶,正前方则黑烟弥漫,藏着未知的危险。他无路可逃,只能硬接两人攻势。但是,只要接招,便会陷入缠斗,待第三人攻来,再无生路。 左右两人眼见就要逼住张元敬,眼中露出得意之色。然而,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张元敬突然消失不见。两人的攻击打在凹洞内壁之上,黄土溅射,将笼罩过来的黑烟都冲散了几分。 两人暗道也不好,手中灵器连忙施展防御之招,自身则强行后撤。等他们退开数丈,悬空而立时,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对手并未出招,也未显形。 “隐身符?不对,杀招打去,他只要躲不开,隐身也是无用!”左侧那人警惕看着崖壁,口中说道。 “什么隐身符?怎么回事!人呢!”中间那人收了九叶黄曦草,抬首一看,却不见了敌人,而另两人则毫无征兆地急速后撤,一下便把他弄糊涂了。 “龙师兄,那人前一瞬明明还贴在崖壁上,后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右侧那人躲在浓烟之中,满是震撼地说道。 “破空符?” “这个,他能有那个吗?破空符,比得上一件法宝了吧!” “就算他有,刚才也不可能是破空符。我听说,破空符使用后,动静很大,至少这片空间会剧烈震荡。” “那到底是什么?这人能去哪里!” 三人悬空立在越来越浓的黑烟中,一时竟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从崖壁下方传来。 “是吴师侄!在。 “林师弟,当心!刘师弟,我跟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盯着,防止调虎离山!”“龙师兄”反应极快,当即作出决断。 “刘师弟”点头应诺,“龙师兄”则跃身下了悬崖。 “龙师兄”下到崖底,发现一人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已被斩成两段,脸上表情痛苦无比,正是吴中领。他身上的储物袋也不见了踪影。 “林师弟”脸上表情扭曲,显然是极其愤怒。但他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而是小心地戒备,仔细检查任何蛛丝马迹。 “龙师兄”没有吭声,默然矗立于“林师弟”身后,两眼四处逡巡。 过了半刻钟,“林师弟”长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看来是走了。他奶奶的,人没抓到,还赔了一个得力的后辈!” “龙师兄”也有些沮丧,勉强收拾心情,出言安慰道:“师弟节哀!中领行动完美,把这姓张的毫无察觉地引入彀中,只是没料到他还有这等奇异手段,真不愧是掌门亲信!” “林师弟”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当即摇摇头:“还是我们大意了,准备不足。若是在凹洞立下一个禁阵,任他有什么奇招怪法,都得束手就擒……哎,不说了,我先向刘师兄传音通报情况吧。” 一直紧绷神经的“刘师弟”收到下方情况,顿时意兴阑珊地收起灵器,然后落在地面上。 在张元敬来此之前,他们三人先行到此,布下了一个小型噬魂阵,原是要用来搅乱张元敬心神,确保将之顺利生擒的。现在用不到了,自然要收回。此阵有三个阵旗,布阵时为防止张元敬察觉,均打入土中三尺深。“刘师弟”拿出一个矿镐,小心掘开坚硬的黄土,将一处阵旗缓缓取出。然后又去第二处。最后去第三处。很快,第三处也取了出来。他轻舒一口气,收起矿镐,拍拍手上的泥土,就要离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劲风从新挖的土坑中窜出,同时,一个巨大的斧头如同流星赶月,直劈“刘师弟”后脑。“刘师弟”正处于放松的状态,危机突现,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向左闪出三寸,那大斧势大力沉,直劈而下,将他左边半个肩膀连带左臂整个砍掉。“刘师弟”惨嚎一声,直接疼晕倒地,眼见不能活了。 从土坑钻出之人,正是张元敬。五年来,随着厚土养气诀练至八层,他的土遁术也有了长足进步,可在土中下潜十五丈左右,并能以一息两丈左右的速度在土中遁行。刚才遭遇突袭,他无路可逃,正巧身后是土层,便施展土遁术,没入土中,并遁行到崖底,将吴中领斩杀。随后,又趁龙、林二人去往崖底时,从土中悄然遁回凹洞,潜伏在土层之中,以待时机。正好赶上“刘师弟”挖取阵基,给了他可趁之机,这才一击得手。 张元敬疾步上前,伸手扯下“刘师弟”的储物袋,也来不及摘他面具察看相貌,立即潜入土中,遁行而去。 第40章 路遇截击 泾阳山北侧十里处,一片农田之中,张元敬推开泥土,跳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见消耗不小。 他不敢乱飞,找了个隐蔽的丝瓜架子,躲在底下打坐恢复法力。此时,已是入夜,天色漆黑,附近的农人早已归家歇息,四周一片静谧,除了偶尔响起的虫鸣之声,再无别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张元敬自感恢复了三成法力,这才起身祭出飞剑,向流云仙城而去。他选了最近的南门,全力飞行,半刻钟多点就到达了城门口。两个炼气修士正在值守,张元敬亮出城守府的腰牌,顺利进了城。 此时,他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一趟出城,本以为只是简单做个买卖,不曾想却这般凶险,还好敌人根本料不到一个筑基修士居然会施展结丹期方可修炼的土遁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损失了一株九叶黄曦草,但终究还是得到了一株苦参草。 他回到城守府客房,府里两个筑基修士知道他回来,也不问外出的情况,只让人过来询问是否需要用膳。张元敬心情有些兴奋,但身体实在太累,也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便打发来人,专心打坐。 直到第二日早上巳时初,张元敬方才从梦中醒来。他长舒一口浊气,站起身来,将窗户推开,心情十分愉悦。 这时,他发现院中站着一个炼气高阶的管事。此人应是一直在等候他起床,一见房中有了动静,便走了过来。 “张师叔,闵长老差人传话,说是余长老已经到了府里,让您休息好了,就去他那里。” “哦,余长老来了。我这就过去。” 张元敬闻言一惊,暗暗叫了一声苦。自己在房中高卧,让结丹长老等候,这可着实是失礼了。心中不觉有些生气,暗骂这个执事真是不懂事,为何不早早叫醒自己。 余天万是一个干瘦老头,看起来五十来岁模样,除了两只眼睛神光内敛,动人心魄,其余都是普普通通,与乡间老农无甚差别。这与其他结丹修士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修士到了结丹境界后,可说是具备了一丝仙人的气息,肉身重塑、容貌焕新,都不在话下。有人说,这是因为余天万对亡妻感情深厚,他在妻子过世后方踏入修行,展露过人天赋,一路破关,毫无阻滞,直上结丹,但始终未改当初的容貌。 “元敬见过余师叔!因沉浸于打坐,未能及时过来拜见,还请师叔恕罪!” 这是城守府后院一间布置华贵的中厅,闵天卓与余天万分宾主端坐上位,两个筑基副城主在下首相陪。张元敬一进来,便赶紧上前施礼,向余天万赔罪。 余天万呵呵一笑,抬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风趣地说道:“元敬,这可正是你一贯的风格啊,你就是打坐到晚上,我都不意外的!” 闵天卓与两个筑基修士闻言,都是哈哈大笑。 张元敬自然知道余天万是跟他玩笑,但另三人这笑声就未必那么单纯。他干笑两声,赶忙解释道:“也是事出有因,昨天去逛西市,遭遇了这么一件事。” 厅中都是门中修士,且都是筑基以上修为,故也不虞被旁人听了去。张元敬便组织语言,将昨日的遭遇简单地说了一遍。 余天万起初并不在意,但听到后来张元敬所描述的黑烟,他的神情便严峻起来,详细追问几句,突然很肯定地说道:“这必定是天魔渊修士无疑!” 闵天卓也是见识多广,他在流云仙城值守,常年处在对付天魔渊修士的第一线,对他们的鬼蜮伎俩知之甚深,点头说道:“那三人布下的,应是噬魂阵无疑。” 余天万想了想,问道:“元敬,你不是斩杀了一人吗,他的储物袋里有什么东西,能否辨识身份?” 张元敬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跑回,实在消耗过大,一到房中便一直打坐,尚没来得及看。” 他说话间,赶紧将那个储物袋取出,上前两步呈递给余天万,余天万接过,抬手抹去上面的法力标识,打开扫了一眼,便从中拿出一枚黑色铁牌,正面写着“天魔”两字,背面则是数字“三十二”。 “天魔铁牌,确系天魔渊修士。”余天万扬了扬铁牌,沉声说道。 “这些家伙倒是嚣张,都渗透得这般厉害了呀,这几日须得好好清理一番!”闵天卓神色也有些不悦,看着下首两个筑基修士说道。 两人赶紧站起,齐声应诺。 闵天卓侧头看向余天万,余天万沉思不语,他当即对两人道:“你们先召集众管事,了解一下各方面情况,要详实一些,但嘴要紧,不要走漏风声。” 两人再次应诺,正要下去。余天万却站了起来,问道:“闵师弟,这几年来,城中可有不寻常之事发生吗?” 闵天卓看向两个筑基执事,两人一时不明余天万意图,均摇头说没有。闵天卓抿了抿他那有些厚重的嘴唇,缓缓说道:“些许龌龊之事肯定是有的,但一贯如此,没什么特别的。城中筑基修士进进出出,一般也不登记身份,向来也无人挑事。至于城外,黑市交易确实常有,但大多都还是讲起码的规矩的,很少出现设局抢劫的情况,更别说冲我们玄天宗的筑基修士下手了。” 余天万道:“那就是说,这一次是冲着元敬来的?” 闵天卓也想到了什么,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多半如此!” 余天万突然笑道:“不过,也不必想得太严重。这一次看情形,当是那三人临时起意,否则的话,元敬怕是很难回来呀!” 闵天卓却是摇头:“余师兄,三个低阶修士的自发行动,虽然不算什么,但也从侧面说明,天魔渊内部对于舒弥山封印秘密的渴望。此时,也难保厚土宗那边已经有所动作。因此,此去舒弥山,师兄也可能有危险。” 余天万神色不变:“闵师弟也是这么认为吗?” 闵天卓点头道:“既然天魔渊的筑基修士想到要擒拿元敬师侄,那么结丹修士出手对付师兄,也在情理之中。” 余天万沉默不语,良久方道:“我先与掌门商议,再定行程吧。” 闵天卓脸色杀气一闪,沉声说道:“我且让人敲打一下那些掮客和黑市商人,抓几个不守规矩的杀了,也算先做个掩护吧。” 余天万笑道:“此举甚妥!” 第二天一早,张元敬便接到余天万的传音:作好准备、午时出发。 张元敬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昨日砍了两个天魔渊修士,其中一人是做黑市交易的,故得了一大笔灵石,合计有中品十五块、下品二千多块,筑基修士的储物袋中还有金晶中品十二枚、下品三千多,这东西是浊气凝结,属魔修所用,对道门炼气士没什么用,不过私底下也是能换取灵石的。此外,还有两件魔修使用的魔器,也能卖个几块中品灵石。于是,他又赶紧去了一趟西市,找几家大药店问了问,终于在其中一家买到两瓶共十二枚中品苦元丹。另外,有买了一些低阶灵符。这才匆匆赶回城守府,与余天万一起前往舒弥山。 自流云仙城往舒弥山,以中阶御风车的速度,不过七八日时间。余天万善于言辞,阅历丰富,一路上天南海北、谈古论今,倒也让张元敬大开眼界,兴致盎然。 到第七日早晨,余天万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说道:“元敬啊,看来我们有麻烦了啊!” “哦,是天魔渊修士吗?” “嘿嘿,当然是他们。除了他们,谁敢在这里惹我们玄天宗。” 张元敬自那日斩杀两名天魔渊修士,心中不自觉地将他们看轻了一筹,所以倒也无惧,反倒有些意气风发地说:“那我们先灭灭他们的威风!” 余天万没有答话,抬手指向西方:“来了,也是中阶御风车,三个结丹,五个筑基。嗯,五个筑基应该是对付你的,三个结丹则是对付我的。两个是结丹中期,一个是结丹后期,倒是看得起我啊!不过,就这还够的,哼!” 张元敬一惊:“啊!三……三个结丹!” 他顺着余天万手指的方向,聚气于双目,用力看去,果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巴掌大的黑影,正在急速接近。 双方都是中阶御风车,在灵石等级相同和数量足够的情况下,比的就是操控之人的修为,显然,对方人多势众,大占优势。 余天万很快作出决断:“元敬,你我分开行动。我在空中迎敌,你只管从地面潜行,自行前往舒弥山。若遇阻碍,就返回流云仙城,不必勉强。” 说罢,他伸手抓住张元敬,将御风车一收,然后手中法力一吐,一股柔和的力量传出,把张元敬轻轻推向地面。 张元敬两脚站定,抬眼再看时,余天万操控一柄银色飞剑,已经与那三人战在一起。 三名天魔渊修士并没有同时进攻,两人一左一右悬浮于余天万身后十丈外,正面一人则操控一根血色竹子与余天万的银色飞剑缠斗在一起。此人正是那名结丹后期修士。 “元敬,看什么看,还不速走。正前方有几个筑基修士过来了,目标肯定是你,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这是余天万的传音。他的神识一直关注张元敬动静,见他呆立原地,没有第一时间行动,遂传音催促。 张元敬心中一暖,也意识到自己停留此处,会让余天万分心,便赶紧驾起飞剑,看了看前方的地形,沿着一条绵延的山脉,贴着地面,一路向西北而去。 第41章 碰撞 “某家孙泽林,今日来见识一下玄天宗高士的本领。” 那结丹后期修士见余天万嘴唇微动,知他正在传音,不觉微微着恼,便开口说出大名,誓要让此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他手中法诀快速变换,在空中与银色飞剑交战的血杀竹闪动诡异的红色光芒,一行黄色的古拙文字跳动起来,将飞剑撞开,而后血杀竹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到了余天万脖子近旁。余天万头一歪,将脖子挪开半寸,竹子划过,割开拇指长的伤口,鲜血直流。 余天万闷哼一声,右手一挥,祭出一枚青铜方盾,护住要害,左手用力一握,悬在空中的本命法宝寒霜剑光芒大作,周遭数丈范围气温骤降。这招名为“凝空”,乃是小范围封控的绝招,专门对付血杀竹这等极速法宝。 孙泽林冷笑一声,一扬手,又祭出五把飞剑,配合血杀竹一齐攻杀过来。五剑主攻,血杀竹却只是隐而不发。这五把飞剑不同于修道者通常所用,非是五行之属,而散发浓浓死气,飞行之间,“哔哔”作响,有如阴风怒号,又如冤魂悲呼,既得飞剑之利,又有音攻之效。再加上潜伏在上、等待一击必杀的血杀竹,从心理上便给对手以强大压力。 余天万脸色沉静,无焦躁也无畏惧,以青铜方盾稳稳挡住三柄飞剑的攻击,又以寒霜剑缠斗另外两剑,悄悄释放寒霜剑气,不断迟滞两剑的速度。他稳打稳扎,严守门户,并不急于脱身。 倒是孙泽林久战无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施展大招,又担心出手太重,伤了余天万性命,导致生擒对手的任务失败,无法向正藏在某处观战的那位真人交代。 另外两名结丹也有些心痒,毕竟是一位真人亲自坐镇指挥的战斗,表现好的话,比其他时候干十件八件大事都要管用。只是孙泽林在派中地位甚高,不得他命令,两人也不敢贸然出手。 半刻钟过去,两人交手六七十个回合,孙泽林的两把飞剑变得呆滞起来,余天万则趁机频频操控寒霜剑侵袭孙泽林。孙泽林无奈,只好把血杀竹调动起来,防备寒霜剑的进击。 “此人气脉悠长,不要这般温吞吞的,下重手,看看他的底细!” 孙泽林耳中响起一个柔和而威严的声音,他立时一振,口中长啸一声,正在围攻的五柄飞剑冲天而起,相互交错,形成一个剑尖向外、剑柄周连的轮状法宝,尔后极速旋转着撞向余天万。 余天万神色一凛,正要躲避。身后的两名结丹突然出手,一人祭出红色彩带,如同火云一般封住他的退路,另一人则抛出三只白骨利爪,从左右上三个方向抓向他的背部。 “破!”余天万眼中电芒一闪,双手迅速外推,他周身的凝冻之气猛地爆开,不知何时布下的寒冰之力迸裂开来,射向孙泽林三人。 三人齐齐后退数丈,祭出防御法宝,挡在身前。同时,凭着神识感应攻击法宝的位置,法诀连出,继续催动攻击。 余天万翻手往胸前一拍,将早已扣在手中的中阶上品金刚符激活,然后将青铜方盾使劲向着孙泽林的轮状法宝推了过去。 两者硬生生撞在一起,青铜方盾瞬间爆裂,碎片四下溅射。轮状法宝来势稍减,但旋转之力,仍然强劲。就在此时,轮状法宝一侧突然发出爆破之声,它的飞行方向瞬间改变,竟向着余天万身后左侧的那个结丹修士撞去。 原来,竟是此前轮状法宝上两柄飞剑与寒霜剑缠斗时,所沾染的寒霜剑气被引爆了,虽然威力甚小,但在此关键时刻,却硬生生将轮状法宝的飞行方向扭了一个大角度。 左侧那名结丹正在操控防御法宝,遮蔽漫天射来的青铜碎片,哪料到孙泽林的大杀器竟朝着自己攻来。当下已来不及作出躲避,只能强提一口法力,将防御法宝向前一顶,自己则飞速后退。 “嘭”的一声,此人的防御法宝也无法抵挡这轮状法宝一击,当即如撞向巨石的干泥块,完全碎裂开去。轮状法宝去势一缓,仍旧向前飞撞。得此间歇,此人一个翻身,闪至一侧,终于让过这令人胆颤的大杀器。 “火师弟,小心!” “小心,快退!” 此人尚未来得及庆幸,两声“小心”几乎同时喊出。他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脖子剧烈一疼,便失去知觉。 在轮状法宝改变方向,撞向此人时,余天万紧跟轮状法宝之后,以金刚符硬抗飞溅的法宝碎片,趁此人躲避之时,迅速出剑,将之斩杀。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另外两人根本来不及救援,眼睁睁看着余天万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杀死己方一人。 孙泽林双目赤红,满腔怒火,他几乎可以想得到观战那人的表情,以及他嘴中随时可能吐出的那个词:“废物!” “哪里走!”他狂吼一声,轮状法宝再次启动,如同旋风一样朝着余天万杀去。 另一人紧跟其后,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害怕。 余天万占得先机,早已飞出数十丈,倒也不惧轮状法宝的追击。如果孙泽林想要追上自己,必然要将法宝收回,否则迟早力竭而止。而那法宝一旦收回,便会恢复成五柄飞剑,再次攻击时,还要重新组合。这是一个破绽。 不过,他的目的并非与两人决出生死,以他的实力来说,在两人提高警觉的情况下,再想伤及对手,几无可能。他现在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诱出破绽,抢得先手的棋子。 他自信推测是正确的,如果天魔渊想要尽快获取消息,对自己出手是最合适的。虽说舒弥山一直有玄天宗的六名结丹驻守,但都只是初期修为,且向来以修炼为主,不像自己这样经常打理宗门要务。此次驻守封印的一名结丹轮换,自己借此名义单独前往舒弥山,天魔渊只要得到消息,很可能会把这当成一个机会。现在,结丹级别的修士已经出手,元婴真人是否就在附近? 余天万脑中念头急速转动,此时回身战斗,实属不智,因为自己并无绝对实力,主动求战若非找死,便是另有所侍,这样难免引起怀疑。若是一味逃遁,在两名结丹穷追不舍的情况下,终究无法脱身。这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十分简单却实用的办法,那就是加速向流云城方向逃遁。思及此处,他毫不犹豫从储物镯中拿出一张中阶上品御风符,往腿上一拍,速度立时增加六成,如同一溜青烟,瞬间拉开了与后面两人的距离。 孙泽林睚眦欲裂,正要掏出御风符,与之对耗。这时,从几人东侧数里外,一根长藤如飞龙一般,掠过长空,将正在疾驰的余天万捆了个结结实实。 孙泽林悄然叹了一口气,知是真人出手,自己失去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一次是彻底无法在这位真人面前赢得好印象了。 “劈啪!”突然,一道雷光闪现,击破清朗的天空,轰在那长藤飞出的地方。 孙泽林顿时惊呆,口中嚷道:“白日天雷!怎么回事?” “敢尔,竖子!哼——”一个狂怒的声音在雷击处响起,随即响起激烈的交手之声。 顷刻之间,地动山摇,天空中异象迭出,时而雷火烧天,时而暴雨骤降,时而狂风卷地,时而大雪纷飞,时而巨石摇山,时而长剑对撞,时而大水奔涌,时而万木飞天。 又过得半刻钟,一名身披红色大氅、头戴七星冠的年轻书生冲天而起,如同一道血光般逃遁而去,带起破空之声响彻天地。 孙泽林两人如遭雷劈,相视一眼,各自拿出中阶上品御风符激活,分头逃跑。他们看得分明,那逃走的书生,便是此次来舒弥山主持一应事务的天魔渊元婴中期修士,楚天雄真人。他显然是遭遇重击,濒于死亡,方才使出后果极其严重的血光遁。 过得两息,一个白发红颜、身着灰色道袍的道人飞到天中,远远望着已成为一颗红点的血光,有些不甘的摇摇头,嘀咕了一句:“那么珍贵的灵宝,居然舍得自爆,倒是个狠角色!” 他轻轻抬脚,一步跨过数里,很快便到了余天万身边,伸手一抚,将那长藤抓了起来:“嗯,还是个极品法宝,捆仙藤,不错不错。” 说着,把长藤塞给站起身来正要行礼的余天万:“不要多礼。你甘冒大险,引出大敌,这个便给你了,算是奖励吧。” “真人,如何了?刚才被捆住,神识受禁,也不知战果!”余天万坚持将礼行完,方才急匆匆地问道。 这位灰袍道人,正是玄天宗元婴真人齐天相。 “重创吧,没有百十年潜修和修复根基的奇丹妙药,怕是恢复不了修为。”齐天相淡淡说道,语气中透着些不满意。 刚才,他凭着一门苦修百年的隐匿气息绝技,潜伏于战场旁侧,在天魔渊元婴真人暴露位置的刹那,发动突袭,以最擅长也是最强大的神宵天雷一击得手,并连续使出杀招,眼见就要灭杀对手,对方竟然拼着重伤引爆本命灵宝,将他迫退,然后施展后遗症极强的血影遁强行逃离,致使到手的胜利就此泡汤,他心中怎能不充满遗憾! “呵呵,真人出手,果然不凡。一个元婴中期,就这样被打残了。我们算是得了一个大大的先手啊!”余天万喜出望外,没想到成果如此惊人。 齐天相随手一挥,便有一艘银色的飞舟闪现在两人身旁。这是可日行五十万里的高阶御风车。 他沉声说道:“走吧,半日内赶到舒弥山,杀那帮魔崽子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抢先进入秘境,赶在天魔渊援兵到达前,消除那‘芥子空间"!” 他双目澄澈,倒映上空白云,显得坚定而决绝。 第42章 躲藏 “咦,怎么又不见了!” “是啊,即使是隐身符,我这觅灵兽也不会失去目标的。” “难道有什么隔绝灵力的灵器?” “一般隔绝不了。这觅灵兽可不是靠五感,而是一种天生的敏感性,越是活跃的灵力,越是感应强烈。” “那就奇怪了。觅灵兽通常在什么情况下失去目标?” “要么距离太远,要么灵力波动消失,还有……对了,就是埋藏在地底比较深的灵力目标,它比较难以发现。” “呵,难道此人是个属老鼠的,天生会打洞?” “哈哈哈,可不正是叫‘鼠道人"么!” …… 五个天魔渊修士,散漫地站在一个溪谷中,面容轻松的说着话。他们追踪张元敬已经将近一日一夜,行路超过万里,中间数次追上张元敬,但都在咫尺之遥失去踪影。不过,过了两刻钟,又会发现他的踪迹。因此,再一次丢失目标,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正好趁机稍稍恢复法力。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善于追踪修士的奇兽,已是胜券在握,现在不过是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已。 “出现了,西南方。嘿嘿,这小子方向变来变去,可都是往西走,只怕还是要去舒弥山。”抱着觅灵兽的是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修士,脸长眼小,相貌丑陋,偏偏头戴逍遥巾、身着天机袍,摆出一副风流倜傥、自命不凡的样子。 “郭师兄,这若是拿下那个什么玄天掌门亲信,为派中立下大功,首功非你莫属!”一个赤眉蓝眼的三十来岁汉子说道。 “是啊,是啊。”其余三人也是一阵附和。 几人嘻嘻哈哈地祭出飞剑,朝着西南方而去。 张元敬全力飞行,过得两个小时,便察觉后面有人追了上来。他暗想,这样下去不行,低阶上品御风符早已用掉,几次土中潜行,又消耗很大,无力再支撑高速飞行,反倒是对方几人,可轮替修整,能坚持的时间远超自己。 “明明遁入土中时,他们毫无察觉,为何一出地面,就能追上来!”张元敬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自信对方不可能在自己身上留下标识物,自己也没有落下可用于追踪的物品,对方又都是一群筑基修士,怎么可能隔着数十里,准确找到自己的行进路线? 每当快要被追上时,张元敬便施展土遁术,隐去踪迹。第一次只在地下穿行十几里,结果很快被对手追上。那时,他还以为是对方有人练有千里眼之类的奇术,可以在天中远望地面动静,从而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第二次敌人追来时,他一气潜行三刻钟,穿越三十多里,结果仍是一样。此后几次,他不断加长距离,上一次更是把土遁术用到了极限,拼着消耗七成法力,一气潜行六个时辰,遁出近六百里,却依然逃不脱对手的跟踪。 这样,即使张元敬再是孤陋寡闻,也猜到后方几人必有追踪奇物,不解决掉那东西,自己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此地距离舒弥山还有近二十万里。二十余年来,由于天魔渊与玄天宗修士在舒弥山反复交战,周围的几个小宗门都已迁走。一路行来,险山大川随处可见,偶有几个凡人国度,绵延于山中谷地、水边平原,倒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不过,要想对付追兵,却无可以寻求的助力,只能凭靠自己了。 张元敬思来想去,可依仗的手段也唯有土遁术,必须选一个合适的地形,与那几人周旋。 他负手立于飞剑,极目远眺,不断在前方搜寻。施展土遁术的最佳场所,是地形复杂多变的山川,在那样的地方,即使不能击败来敌,至少也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保全性命。 后方敌人越追越近,不过十里之距。他没有太多时间挑选了。这时,他看到在他的左前方,有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山,山腰处,则连着好几个矮小的山头,占地在二三百里方圆。 “就这里吧!”张元敬下定决心,猛地一压剑身,在天空划过一道斜线,落在那高山的一处裸露的山坡上,然后施展土遁术,钻入山体之中,不见了踪影。 “又是这一招!” “嗯,黔驴技穷了!哈哈!” 后面追来的几人哈哈大笑,也停在这片山坡上。怀抱觅灵兽的“郭师兄”道:“几位师弟,你们打坐恢复。我来盯着。” 几人也不多话,依言盘膝打坐。 很快,七八个时辰过去了。 “咦,怎么还没有动静。”“郭师兄”有些意外地说道。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修士站起来道:“郭师兄,我去上面看看。” “郭师兄”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怀中的觅灵兽。这觅灵兽是一只兔子大小的白色小兽,眉眼似鼠、鼻如狗,长须尖嘴,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呼噜”声。感觉到主人的焦虑,它“叽叽”叫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头。 黑色劲装的年轻修士已飞到数十丈空中,绕着这片山地盘旋几周,似是没有发现,便再次提升高度,直至百丈以上。 这时,另外三人也都从定中醒转。 “咦,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是啊,郭师兄,还没有出现吗?” “没有,这次有些不同,看来那小子也不是个蠢人。”“郭师兄”蹙眉说道,“金师弟在上面监视,但有这山挡住视野,怕是会有遗漏。许师弟,你也去吧,上山背面转一转。” 一个头发斑白、有些驼背的老者应了一声,祭出飞剑冲上云霄。 另外两人拿眼看着“郭师兄”,“郭师兄”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这确实是他有意安排,遣开两人,让对手觉得有可趁之机,上前来攻。 然而,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依然毫无动静。“金师弟”“许师弟”两人都从空中落了下来。五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了办法。 “会不会已经跑远了?”一个身着绿袍的干瘦中年人率先打破沉默。 “应该不会。如果他能做到,前几次就可以做,没必要耗到现在。” “郭师兄,觅灵兽最大感应距离是多少里?” “若无特殊地形阻隔,一千里不成问题!” “一千里的话,我们不妨再等等。” 众人无言。一路追踪,若是就此失败,他们肯定是不甘心的。因此,几人就有了几分患得患失,不知如何决断。 最后,大家都去看“郭师兄”。此人修为最高、年纪最长,是这一行人默认的首领。“郭师兄”咬咬牙,狠狠地吐出一个字:“等!” 张元敬遁入土中后,便开始打坐。土中修行环境比之地面要差了许多,加上四方土力压迫造成的消耗,法力恢复速度不及地面打坐的十分之一。因此,张元敬这一入定,便是三天,法力恢复了少许。 潜伏土中,不仅消耗法力,也会消耗体力。他在土中打坐,自能保证法力源源不竭,但无法维持体力。以他的肉身强度,在地下最多待上七天。他还需留着足够体力与敌人周旋,自不能过多损耗。 他却不知,他打坐这三天,可把外面五人急坏了。若是他真在土里撑到七天,甚至不用七天,只需四日或五日,这几人便会火急火燎地离开此地,向前追去。 承受最大压力的,当然是被视为首领的“郭师兄”。整整三天,几人困守一片人迹罕至的偏僻山野,而追踪的目标迟迟没有显出动静,他们内心的焦虑和忐忑可想而知。其余几人不免要时不时“看”一下“郭师兄”和他的那只觅灵兽。“郭师兄”心中暗恼,又无话可说,只好强压怒气,咬牙坚持。 夜色降临,周围一片漆黑,白日有些喧嚣的鸟兽陷入沉睡,自由自在的山野完完全全地安静了下来。 “叽叽,叽叽!”两声尖利的兽鸣突然响起,划破夜的长空,惊醒了鸟儿的梦。 “东边,有动静,很近!快去!”“郭师兄”双目圆睁,满脸疲惫不翼而飞,指着东方,大声命令。 几人立即跳起,驾起飞剑直趋东边。“郭师兄”是筑基后期修士,已修炼出神识,可笼罩四五里范围。 “在这,都下来吧!”“郭师兄”在一个黑魆魆的洞口站住,大声招呼几个师弟。 “这是鳞鼠兽的洞穴吧!” “嗯,闻着这气味,应该是。” “郭师兄,那人躲在这里?” “就在里边。洞深八十丈左右,就是太小了。” “难道要进去?那小子在里边干什么!这么大的味,真能忍!” “嗯,他好像是在打坐。” 绿袍中年人一拍手掌:“他必是有一个能让自己潜藏入土中的灵器,不过消耗很大,法力顶不住了,所以找地方急匆匆打坐恢复。郭师兄,我们赶紧进去吧。” “郭师兄”闻言意动,但一看那不过半人高的洞口,又不禁头皮发麻。如此狭小的空间,不仅人数优势尽失,且进攻方处于极端不利的条件,稍有不慎,就是当场陨落的结果。 “郭师兄,洞内通道如何,有没有从洞口直接攻击的可能。”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刻着诡异图纹的丑陋修士问道。 “郭师兄”看他一眼,说道:“洞中甚是曲折,一般的攻击当然不行。陈师弟,你的毒虫倒是可以进去试一试。” 第43章 灭敌 “陈师弟”从斗篷下取出一个黑色布袋,其余四人齐刷刷后退几步,把洞口周围几丈让了出来。 “陈师弟”嘎嘎一笑,将系住黑色布袋的一根细绳解开,抓住布袋底部,往下一抖。只听“簌簌簌簌”一阵声响,地上多了黑压压一层蠕动的东西。旁边几人又退后了几步。 “小宝贝啊,去吧,去找那块香喷喷的美味吧!”“陈师弟”如同癫狂一般,手舞足蹈,口中呜呜乱叫。而地上那黑压压的一片,开始向前流动,不大一会儿,就全部没入洞中,不见了踪影。而“陈师弟”仍在原地抖动,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一刻钟,“陈师弟”突然安静下来,皱着眉头道:“这小子在里边摆了个迷踪阵,我的腐灵虫没法闯过去。” 几人闻言无语。 迷踪阵是修士为了防止凡人和虫兽滋扰,设下的困阵,一般活物进入其中,会被困个半天一日的,就能从阵中自动走出来。若是敌对修士在,随手一记攻击,便能摧毁阵法。但是,尚未开得灵智的腐灵虫,只知道遵从本性,噬咬身具灵力的活物,却不会对看不见摸不到的阵法进行攻击。 “看来还是得进去人才行。否则,任凭他这么打坐,待他恢复过来,一藏又是几天过去了。”“郭师兄”一边说,一边拿眼看向几人。 几人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均沉默不语。 过得片刻,“陈师弟”开口说道:“我既已出手,便进去就近指挥我的腐灵虫吧。但是,为了防止那小子玩阴招,还得有个人跟在我身后,万一洞塌了,也好及时接应我出来。” “许师弟,你去吧,我们当中,你最擅近战!”“郭师兄”接着“陈师弟”的话,点了驼背老者的名。 驼背老者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腹诽道:“擅长近战,跟挖土有什么关系!” “陈师弟”和“许师弟”两人,弯着腰,进入洞中。两人一前一后,相隔约有六七丈,在洞中缓缓前行。 鳞鼠兽打造洞穴时,为了防备天敌蛇类妖兽,把前面五十余丈的洞中通道修得四通八达、崎岖蜿蜒,并在拐弯处的壁上或地面插上收集来的尖牙、毒刺、利刃等,体型较大的活物在里边穿行,不但容易迷路,而且异常危险。 两人小心翼翼,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进入最后的二十丈通道。此处洞口,明显小了一大圈,人只有蜷缩着,或者干脆爬着,才能进入其中。 “陈师弟,我就在这里等你吧。真要再进这一截洞,洞塌了我也没法把你挖出来。这地方,根本就施展不开嘛!”“许师弟”一望洞口,便产生了畏惧心理,不肯再进,传音前面的“陈师弟”说道。 “陈师弟”向里挪了十来米,闻听此言,也不肯再往里去了,便祭出一根绿色长杖,操控着它向里慢慢飞去。他虽不知道迷踪阵的具体位置,但能感应腐灵虫大致方位,这一杖便是朝着那处打去。 “嘭!”前方传来轻轻一声响,绿色长杖把什么打破了,随即他的那些腐灵虫又开始欢快地向前冲去。 “陈师弟”把绿色长杖收回,这会儿功夫,腐灵虫反馈的信号也来了——它们失去了目标! “失去目标?什么意思。难道是又潜藏到土里去了?”“陈师弟”在洞中五感受限,勉强向洞穴深处探去,确实没有发现修士的灵力波动,便准备传音外面的“郭师兄”,询问对策。 此时,“郭师兄”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人先出来,虫留在里边,防止那小子跟我们玩捉迷藏。” “陈师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嘴中念着呜呜哇哇的话,让腐灵虫分散警戒,自己则挤着洞壁,转动身体,要掉过头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从他身后上方的泥土中,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手中握着一柄大斧,直劈他的脑袋。 “陈师弟”惊恐无比,汗毛倒竖,勉力向前扑去。然而洞中空间实在太小,他的头虽向前窜出两寸,他的背脊却正在斧下,被一斧斩断。“陈师弟”惨叫一声,便没有声息。洞穴深处的那些丑陋可怖的小虫子,一时间也都爆头而亡,一股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不远处的“许师弟”正等着“陈师弟”出来,猛然听得一声惨叫,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朝着里边喊了一声:“陈师弟,陈师弟,你怎样了!” 他喊了几声,见无人答话,立时转身弯腰着向外疾跑。“砰砰砰砰”的脚步声在洞中回响,好似有人紧跟身后追来。“许师弟”明知只是回音,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头也不回,只求赶紧出了这逼仄的洞穴。 “扑哧”,他的左肋被洞壁上的尖刺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他闷哼一声,也来不及查看,只是奋力奔行。 “许师弟冷静!冷静!不要急,不要乱跑了,你跑岔了!快把金刚符用了,小心戒备!” “郭师兄”依靠神识把“许师弟”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不禁暗骂一声废物,连连传音提醒。 然而,此时的“许师弟”哪里冷静得下来。这漆黑狭小的洞穴,死死捆住了他的五感,让他如同瞎子一般,面对着根本看不到的危险,怎能不恐惧。 “小心,那人出现在你前方了!”“郭师兄”突然喊道,这一声大约是叫得急促,显出几分凄厉来。 “许师弟”心头一跳,常年争斗所积累下来的经验,让他迅速作出反应,一手拿出金刚符拍在胸前,一手祭出自己最强的灵器“子母拐”,母拐在前防御、子拐隐后伺机。 黑暗中,前方传来“呼呼”的风声,有重物破空而至,势大力沉。“许师弟”法力涌出,“嘿”的一声,将母拐向前推去。 “当”的一声,母拐与飞来之物撞在一起,弹了回来,“许师弟”既不能躲、又不能退,只能将子拐向前一顶,与弹回的母拐撞到一起。母拐势消,子拐却撞在他胸前,被金刚符一阻,倒是没有受伤。 他刚用了喘息一下,风声再起,那重物又一次攻来,气势不输前次。“许师弟”无奈,只得照着上回再来一次硬碰硬的防御。 过得两息,第三次攻击又至。“许师弟”进退不能,又不知金刚符能顶住几次撞击,连忙向“郭师兄”呼救。 其余两人不知当中情况,只看“郭师兄”不断传音,表情急切,便知入洞两人必定遇险。 “金师弟、路师弟,你俩在此等候,我且进去救人。”“郭师兄”短暂权衡,觉得“许师弟”尚能支撑,有他的拖延,反而是一个抓住敌人的机会。 对手既然已经现身,“郭师兄”便不必小心防备突袭,在洞中行进速度极快。 张元敬并不知道“郭师兄”进洞,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他在攻击“许师弟”的同时,已经在身后的一处地方下了暗手。 他操控玄晶斧,一斧一斧劈向“许师弟”。在这样的地形中,玄晶斧的优势彰显到极致,把“许师弟”这个向来擅长硬碰硬的修士,打得双股颤颤、冷汗直流。 张元敬法力之雄厚,灵器之威猛,都胜过他一筹,他若非知道“郭师兄”正在火速赶来,早就支撑不住了。 “郭师兄”越是靠近战场,神识对两人的感应便越清晰。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张元敬的身影,就在前方左侧的一条岔道中。胜利在望,他手中握住一把墨色弯刀,准备在拐入岔道的瞬间,即刻发出。 拐弯处,“郭师兄”正要施法,就听“轰隆”一声,这一截山洞突然塌陷,坚实的泥土向下一压,将他死死压在下边,一时动弹不得。 这声巨响,却把苦苦支撑的“许师弟”吓了一跳。他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但也知道必定是出了问题。 “郭师兄,郭师兄……”他张口大喊,声音在洞中嗡嗡回响。 “别叫了,他来不了了!受死吧!”张元敬低喝一声,又是一斧劈过去。 “许师弟”再次硬抗,但法力已然不济,母子拐均被撞回来,砸到胸膛上,他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玄晶斧去势未消,跟在子母拐后飞来,将其脑袋劈成了两半。 “郭师兄”身体虽不能动,但神识不受影响,把张元敬斩杀“许师弟”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胆寒,凭空涌起一股求生欲,集中法力于拿着弯刀的右手,使劲的挥动,将土往两侧拨开。然而,这不过是徒劳,无论他怎么努力,脑袋前方的土总是分毫不少。 之前,张元敬担心塌方的土石太少,困不住筑基修士,在上方埋了五枚低阶下品炎爆符,引爆之时,整整将超过三丈的一段山体炸塌。如此庞大的土方压下,任“郭师兄”有筑基后期修为,也是无力回天。 他不愿放弃,继续拔土。神识则死死盯着张元敬。张元敬斩杀“许师弟”后,并没有移动位置,而是就地打坐,恢复消耗一空的法力。 这让“郭师兄”看到希望,他一边传音外边的两个师弟,一边用力拨土。他的身体无法较长时间承受土块的压力,他需要一个空间,让自己喘息。 洞塌之时,外面两人也听到了轻微响动。待“郭师兄”传音,才知此前担心的情况果然发生了。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普普通通的鳞鼠兽洞穴,已经埋葬了三个同伴,自己还要进去吗? “路师兄,你说怎么办?” “哎,我方寸有些乱,金师弟你的意思呢?” “我也拿不定主意。听师兄的吧。” 两人在此啰唣,那边“郭师兄”已经有气无力。几次传音声息越来越小,显见已不能支撑。 绿袍中年人一摊手:“金师弟,郭师兄眼看是不行了,我们赶不及去救他了。” “金师弟”凄然道:“哎,三位师兄身死,我们回去如何交代啊!” 绿袍中年人恨恨地说道:“那人也没什么真本事,不过靠着一件能潜土的灵器,又施了奸计,这才得逞。金师弟,我们且守在此处,看那人会不会出来正大光明与我们对敌。只要他敢出来,我们便合力拿下他,带回去交差。若他潜行逃走,我们没有觅灵兽,自然拿他没办法。你看这样可行?” “金师弟”点头道:“那就按师兄说的办!” 第44章 被擒 张元敬打坐了两个时辰,恢复了些许法力,迟迟不见外边动静,知那两人不敢再进,便站起身来,过去看了看“许师弟”的尸身,此人脑袋只余一半,脑浆溅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血腥味。张元敬伸手摄住他的储物袋,又将有些变形的子母拐捡起来,这才施展土遁术,向着“郭师兄”处遁去。 “郭师兄”早已气绝,他怀中的觅灵兽在土方塌下时,便被压死了。 张元敬从土中摘走他的储物袋,又把那柄弯刀拽走,然后在土中潜行数里,在山的另一面钻出地面,使劲呼吸清新的空气。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星空灿烂,万籁俱寂。 张元敬踩着飞剑,在林间谷地穿行,一直飞出千里之遥,这才找了一处偏僻所在,布下迷踪阵,打坐恢复。 清晨,他睁开双眼,远眺天际,只见红日斜照,给高山大河镶上一层金色花边。 那两人没有追来,无论是畏惧也好,还是无能也罢,都意味着他终于摆脱了威胁,可以轻松上路了。 一路追追停停,他没有偏离去往舒弥山的路线,不过毕竟绕了不少路。此去舒弥山,仍有近十七八万里路,即使全力飞行,不眠不休,也要十四五日时间。 “不知余师叔怎样?希望他能平安脱身。”张元敬心中暗想。 他几次尝试用传音灵玉发出消息,但都石沉大海。这说明两人距离太远,超过了他的中阶下品传音灵玉三万里传音范围。同时,他又为前路担忧起来,既然天魔渊反复出手,那么接下来的路程也难保不会撞到敌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行程十分顺利,在第十六日午时,便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巍峨雄壮的舒弥山区域。他拿出传音灵玉,再次与余天万联络,但信号发出,依然无人应答。 “难道余师叔出了意外?还是冲不破阻截,先行回宗门了?” 张元敬决定先往封印所在的马蹄谷,那里还有门中另外一名结丹长老应天问,而其余轮换的筑基修士也应都已到位。 一路上,穿林越谷,人影没见一个,但修士斗法留下的痕迹,却时不时看到几处。对此,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在他从天阙山出发之前,宗门便已经派出大量修士,来此作战。他甚至猜测,宗门必定先胜一场,将天魔渊修士赶出了舒弥山一带,现在正在山外某处,激烈大战。 马蹄谷就在舒弥山的东南部,他自东入山,路途不远,很快便到了地头。远远看去,硕大的“耒”字型符文依然如故,只是周围的灰色气旋远比二十多年前要浩大,而在气旋周围,电舌闪动,时而如银蛇乱舞,时而如天火狂飙,威势极其恐怖。 张元敬大吃一惊,此等变化,说明封印极其不稳,随时可能裂开,导致空间坍塌。而这也意味着,进入其中探索“芥子空间”,是不可能的。 “为何会出现这等变故!看守封印的长老在哪里?”他扯着脖子,在马蹄谷周围搜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飞到近前,他才发现在“耒”字型符文对面的崖壁下,开有几个洞府。正有一人,跌坐在一块宽大岩石上,盯着前方的电光发呆。 或许是受了雷电之威的影响,张元敬没有用望气之术去观察对方气息,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那人一惊,立即扭头看来,口中问道:“你是哪位?是跟哪位长老的?此地是孙长老,没有什么应长老!” 这时,张元敬才发现此人极其陌生,自己竟毫无印象,而其人穿着打扮也非是玄天弟子一贯风格,当即喝问:“你是天魔渊修士?” 那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玄天宗修士!吉师兄、罗师兄,你们快出来,这有个玄天宗的修士!” 未等他说完,张元敬转身便跑。 那人见状,连忙祭出飞剑,“嗖”的一声,跟了上去。同时,几个洞府石门敞开,五六个筑基修士冲了出来,迅速向着张元敬逃遁的方向追去。 过得几息,孙泽林,还有那日与他一同截击余天万的一名结丹修士也走了出来。孙泽林脸上一片愁苦,抬眼看了看飞到天边的一干人等,摇摇头:“陈师弟,你去吧,抓回来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陈师弟”应了一声,抬脚跨步,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飞了半刻钟,见后方几人紧追不舍,便降下飞剑,钻入山林之间,绕来绕去。 天魔渊修士人多,很快分成两拨,一拨三人跟着他在山林间穿行,一拨四人则在天空之中,居高临下盯着他的动向。 张元敬自然知道这般躲躲藏藏,是不可能脱身的,不过,他的目的只是要确定对方的修为,好决定下一步行动。 转了半刻钟,再没有新的追兵出现,他心中有了数。这七人中,虽有两个筑基后期,但以其不超过十里范围的神识来说,根本发现了不了地下十几丈深处的动静。 于是,在一片密林之中,他施展土遁之术,下潜到地下十余丈的深处,静气凝神,盘坐不动。 “咦,怎么进了这片林子,人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敛息之法?” “余师兄在这里,神识一扫,敛息也没用的。” “或者是什么隐匿身形的灵器和符箓?” “有这个可能。不过,他只要动起来,就会有迹可循。若是不动,我们就在这等着,看他能坚持多久。” 三人交谈几句,便踩着飞剑,静立树林上方。当前一人正是那位“余师兄”,他拿出传音灵玉,与上方空中的另一位筑基后期修士沟通消息。过得几息,一个青衫修士从上方飞来。 “凌师弟来了!” “见过凌师弟!” 青衫修士冲着三人点点头:“我来看看。几位长老率队扫荡周遭,也没抓到一个玄天宗修士。我们运气不错,来了一个送上门的,可不能走脱了。” 几人躬身应诺,即使同为筑基后期的“余师兄”也是恭敬异常,显见此人威望甚高。 两个时辰过去,树林中依然毫无动静。几人颇感无聊,但为首的青衫修士没有说话,其余诸人也只好沉默不语。 这时,一道黑影闪过,落在他们身侧。 “见过陈长老!”青衫修士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施礼。 其余几人也都反应过来,参差不齐地地问好。 “不必多礼!”陈桢温和地看着青衫修士,“志坚,可有什么发现?” 这个青衫修士名叫凌志坚,身材修长,面容如玉,气质出尘,是天魔渊修士,也是道门俊才。他来头甚大,乃是当代天魔渊山主凌霄的直系后人,天资出众,根骨奇绝,不过八十多岁,便有筑基后期大成的修为。山主凌霄对其十分看重,视为族中传人,倾尽全力加以培养。此次来舒弥山,正是凌霄亲自安排的历练。陈桢虽是结丹修士,但在天魔渊近百结丹之中,也只是一个普通长老,哪里会在凌志坚面前摆架子。 凌志坚低头说道:“弟子惭愧,没能找出那人踪迹。” 陈桢笑道:“这倒不能怪你。那人的手段有些奇怪,确实不容易猜到。” 凌志坚拱手道:“还请长老赐教。” 陈桢摆摆手,说道:“倒也谈不上赐教。只是我的神识比你强,所以能看得清楚。那人不知是凭了灵器还是灵符,居然潜藏在地下十余丈的地方。嘿嘿,不仅如此,还能在地下遁行。” 凌志坚露出恍然的神色:“哦,原来是类似土遁术的手段,我们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陈桢道:“若非我能直接发现他,也是想不到的。一个筑基修士,居然使用了只在结丹以上修士身上才能看到的土遁之术。这倒是让我开了一回眼界。” 凌志坚眼中闪动精光:“倒要看看是什么灵器或灵符,若是能够大量制作出来,我天魔渊修士的战力必能大幅提升!” 陈桢点点头说道:“跟我来吧,此人已经遁出几里地了,隔得太远,我的神识也很难深入地下。” 且说张元敬在地底等待了两个时辰后,便开始缓缓遁行。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八层厚土养气诀,土遁术最多下潜至十五丈,而土中穿行之速,则根据下潜深度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在十几丈的深处,他一息最多遁行两丈,而在三丈以内的土层中,他的速度可达四丈每息。 因此,在地下十余丈深度穿行五六里后,他开始向上攀升,同时向前遁行,最后保持在五丈左右的深度,以每息三丈多的速度前行。 如此,估摸遁行了近千里后,他感到消耗过大,便钻出地面,准备找地方躲藏并打坐恢复。 这是一处山中坡地,除了草比较深外,普普通通,并无什么特点。他站起身来,从草丛缝隙向四面探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身后不远是一片青翠的树林,他正要转身,到林中觅地休息,突然一条青色长藤从半空里飞过来,将他缚了个结结实实。 慌乱中,他使劲一鼓,却没有挣脱分毫。尔后长藤青芒一闪,数股力量侵入他的灵脉和丹田,将他完全制住,再难调动丝毫法力。 这时,八名修士从空中缓缓落到他的身前。 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修士神色温和地看着他,问道:“这位道兄,怎么称呼?” 第45章 受刑 “你是何人?”张元敬一看对方中竟有结丹修士,心中顿时万念俱灰,那种与生俱来对死亡的恐惧瞬间从心底冒了出来,一下抓住了他的身体,他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凌志坚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此人何以害怕成这样。他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天魔渊的修士,名为凌志坚。我们来此的目的,你或许不太明白,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解释清楚。你且不必慌张,只要你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向你保证,一定留你一条性命。” “你叫什么名字?是玄天宗哪一峰的修士?” 张元敬勉强咽了一口唾沫,内心又涌起强烈的羞耻感,继而这羞耻感又变成不甘,变成对眼前之人居高临下态度的愤怒。他没有回答凌志坚的问题,而是对他怒目而视。 这时,站在凌志坚身后的陈桢开口道:“若我没有看错,你便是那个张元敬吧!” 张元敬眼睛迅速看了一眼这个结丹修士,露出惊诧之色,想不通此人为何会知道自己这个无名之辈。 “张元敬?陈长老是说,他是与那个余天万一起从流云仙城出发的张元敬,武元奎的亲信?”凌志坚迅速想起此前从流云仙城传来的情报,略带喜色的问道。 “应当没错。当时我与孙师兄、火师弟拦截那余天万,此人与之同乘一辆御风车,后来趁机逃走。”陈桢冷笑一声,“郭靖洪那几个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五个人,修为又比他高,还带着觅灵兽,竟然没能抓住这小子!” “只怕出了意外。”凌志坚将张元敬的储物袋扯下来,抹去灵力标识,打开一看,“哼,果然如此。郭靖洪、许独山、陈全宗三位师兄的令牌在这里,嗯,连流云仙城那边齐彪师兄的令牌都有,还有他们的灵器、魔器,都在这里。” 其余几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老小子看着胆小怕死,手底下却如此硬茬,连筑基后期的郭靖洪都死在他的手上。 凌志坚又在张元敬的储物袋中翻了翻,皱着眉头道:“此人修为一般,灵器、灵符什么的,也都很普通,想要对付郭师兄他们,而且是以少敌多,绝无可能。”随即,他似想到什么一样,盯着张元敬问道:“你遁入土中依凭的灵兵或灵符哪里去了?” 张元敬扭过头去,仍然不理睬他。 “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我天魔渊修士,可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手段!”凌志坚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恚怒。 “余师兄”察言观色,出声说道:“凌师弟,此人一看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交给我吧,保管让他服服帖帖!” 凌志坚盯着张元敬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仍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就对“余师兄”点了点头:“别弄死了,他不开口也没关系,过几日几位真人就来了,搜魂术下,什么都清清楚楚!” “余师兄”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只要不弄死、不伤及脑子,什么手段都可以上。显然,凌志坚想要这个功劳,而不愿等到真人亲自动手。 张元敬前半生,也曾多次遇险,最危险的一次是同门师弟师妹痛下杀手,几乎身死。后半生,他的胆小本性充分显现,缩在竞渡峰,从不外出。最近几次遭遇四熊、天魔渊修士截杀,虽然凶险,但都有路可退,有法可行。但是,这一次,却真是到了绝地。而且,被向来邪恶狠毒的天魔渊修士生擒,下场会有多惨,自己也能想得到一二。 天魔渊八名修士,带着张元敬,回到了马蹄谷下的洞府门口。“余师兄”名余则明,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他将张元敬带到自己的洞府,扔进一间两丈见方的石室中,然后咧嘴笑了笑,扔进一个皮袋,关上门就不见了人。 张元敬仍旧被“捆仙藤”捆得严严实实,丝毫不能动弹。他暗道,不是要对我用刑吗,为何不见动静。心中却是极度的惶恐不安,对未知命运充满恐惧。 正寻思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余则明留下的袋子中传出。他头皮发麻,勉力抬眼看去,顿时毛骨悚然,“嗬”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那袋子正绵延不断地涌出各种毒虫,他认得的有蜈蚣、蝎子、飞蚁、毒蛇、鳄虫等,认不出的更有十余种之多。黑压压的一大片,瞬间便爬到他的身边,然后又爬满他的全身,他的头发里、脸皮上、颈脖里、腰腹部、裤裆里,甚至是鼻孔和耳朵,无处不有。他拼命地想要挣扎,可是手脚也好,法力也好,都不听使唤。坚硬的,那可能是蝎子的大鳌,或者某种毒虫的头角;柔软的,那可能是毒蛇的舌尖,或者某些毒虫的腹肚;冰凉的,那可能是鳄虫的短足,或者某些毒虫的粘液。毒虫感到了他体内的充沛灵力,如同受到美食诱惑的饿狼,开始啃噬一切部位。一瞬间,遍布全身的剧痛,让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出来,“啊——”。 “我要求饶吗?要屈服吗?”张元敬心中因愤怒与羞愧交织而所产生的坚持,很快便软弱下来,一个念头随即跳出。他明白,只要开口求饶,这些可怖的虫子就会远离他而去,他就还可以活下来,还能保住肉身不坏。 这时,别在腰带中的黄色鼎玉悄然生发出一股暖流,在张元敬因剧痛而知觉迟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涌入他的肉身,缓解了他的疼痛,并使他的意志坚强起来。 他的脑中,顿时冒出来另一个念头:是的,投降了就可以活命,可那又怎样,自己就算保下性命,还能活几年呢?为了苟活几年,我就要出卖玄天,出卖元奎师兄吗?我是知道一些秘密,可是,那是因为元奎师兄信任的缘故啊。我怎能出卖他?我有今日,都是师兄给的,我怎能出卖他! 这个念头尚未定住,剧烈的疼痛又让他换了一个念头,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哪怕只是再活几年,也比这样被毒虫咬死要强,好死不如赖活着啊。身体的痛苦,内心的念头,纠缠在一起,疼痛让他害怕,但也让他愤怒,念头让他纠结,但也让他承受…… 张元敬的意志挣扎着,不断说服自己,试图将贪生的念头驱除出脑海。但是,这种疼痛,是他从来没有承受过的,即使在吞服金鳞果时,他也不曾经历过。他想要使自己昏过去。但是,这些毒虫,越是咬他,他的头脑越是清醒,他的肉身越是敏感,每一点每一滴的痛楚都是那么清晰,都一丝不少地传入脑中,好似有人将他的每一厘肌肤、每一块血肉切下来,剁碎了,又敷在身上,用鞭子抽、用钻子钻、用辣椒水喷……痛彻心扉的疼痛,让他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只能用狂叫狂嚎来纾解。 渐渐的,他的嗓子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嗬嗬”地作响。 他想,我再坚持一息,再坚持一息,就算是对得起元奎师兄了,我本来就是懦弱的人,就算放弃了,师兄肯定也会理解我的,会原谅我的;我要再多坚持一息,这样就能少些内疚、少些罪感,将来就不会后悔,就不会因为轻易放弃而看不起自己;我要再多坚持一息,别人就不能说我是怂货,说我是贪生怕死的废物;我要再多坚持一息,我就不是“鼠道人”,而是敢于与天争命的真正炼气士…… 用于施刑,所有这些毒虫的毒都是拔除了的,不过,再怎么说,它们依然有毒。时间一长,这些毒积累起来,渐渐逼近心脏,危及到了张元敬的生命安全。 余则明一直在石室外倾听,那惨叫之声,对他来说就是最美妙的音乐,给他无上的享受。刚开始时,他很担心里边那家伙坚持不了几息,就哭喊着饶命,那样,他就无法享受一场“听觉盛宴”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里边之人给了他惊喜,他坐在一个石凳上,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完全沉浸于人类最纯粹的痛苦喊叫声中。但是,最后的结果,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张元敬竟然能够承受百息之久,这在他余某人的施刑生涯中,不过见过寥寥几人,都是一些死志极坚之辈。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贪生怕死、其貌不扬的家伙,居然能这么硬气。 “嗯,毒虫还要调养,时间还是太短。”余则明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开门走进石室,吹了声口哨。那些毒虫听到口哨以后,立即如潮水般退去,又钻回那个皮袋中。 余则明低头扒了扒张元敬的眼皮,皱了皱眉头:“还好,还没有死!要不可就麻烦了。以为我无能啊!”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丹药,运着法力塞入张元敬口中,张元敬咳嗽两声,“哇哇哇”连吐十几口黑色液体,方才沉沉睡去。 过得半刻钟,一盆凉水冲在张元敬脸上,一下把他激醒了。他无力地摇摇头,想要甩掉脸上的水珠,好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但是,他的眼皮发沉,好似有个大铁球缀在眼皮上一样,根本无法抬起来。 “啊——”一阵剧痛从筋骨中迅速冲入脑中,让没有丝毫防备的他发出了今日以来最凄厉的惨叫。他的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太痛了,他实在控制不住身体。随即又是发自筋骨的痛苦,钻心的痛苦,让全身神经痉挛的痛苦。他失禁了,屎尿齐流,一股恶臭弥漫石室。这痛苦持续袭来,一次又一次,快得似乎没有间歇,他用嘶哑至极的嗓音嚎叫,他只有肉身的感觉,脑中则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但是,每当他坚持不住,要开口求饶时,腰间鼎玉便会悄无声息的释放暖流,帮他缓解痛苦,坚定意志。 毒虫之刑、分筋之刑、错骨之刑、五感之刑,这是余则明使用的肉身四刑。他或许是个用刑的高手,但并不是讯问的高手。他沉浸于施刑之中,忘却了刑罚目的。所以,完全麻木的张元敬,任他折磨,却始终没有讲出一句话来。 肉身四刑之后,是法力五刑,金木水火土五气之刑。一般用了这五刑,受刑人再是修为深湛,也基本算是废掉了。 余则明连续施展四种酷刑,也累得不轻。而要施展五气之刑,则非得法力充沛不可。因此,他不得不停下来,稍作歇息。 然而,他这一歇息,继续享受“听觉盛宴”的机会,便没了。因为,凌志坚通知他,天魔渊诸真人和长老已至,全员迎接。 第46章 魔渊山主 天魔渊山主凌霄亲至,舒弥山中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而肃穆。所有撒出去的魔修都赶了回来。领衔迎候之人,是结丹后期修士孙泽林。他是这一代天魔渊的执令长老,负责统管天魔渊日常事务,领导诸位执事长老落实山主和几位真人的指令。 先期,舒弥山一应事务由他具体负责,其背后是元婴中期真人楚天雄。除他之外,一同前来的还有三位执事长老、三十五位普通长老和三百多名筑基修士。不过,前期与玄天宗的持续交战,已经有所折损。尤其是十几日前,玄天宗大举突袭,在没有元婴真人护持的情况下,天魔渊一战便陨落一位执事长老、二十名普通长老和二百多名筑基修士,可谓惨不忍睹。 连日来,包括孙泽林在内的百多残兵败将,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惶恐不已。好在经过几日摸排,确定玄天宗大部队已经离去,这才大着胆子在马蹄谷封印下建立洞府,向四方派出探子,搜寻玄天修士。然而,偌大的舒弥山,除了他们这些人,连半个人影都不见。只有一个张元敬,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功绩如此惨淡,孙泽林惶惶不安,硬着头皮迎接山主凌霄及其他三位真人。 孙泽林在前,身后渐次摆开,是十五名结丹修士和一百零三名筑基修士。凌志坚作为凌霄直系后人,站在了结丹修士侧后第一个。 时值清晨,旭日初升,蛋黄一般的火球浮在山林之间,把金色光辉洒向每一个幽暗的角落。 一架银色飞舟,划破长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射来。在靠近舒弥山时,它的速度迅速下降,正好停在了孙泽林一众的前方。 银色飞舟长约五丈余,高一丈左右,顶上的舱门打开,首先从中走出一位白衣胜雪的中年人。此人剑眉星目,脸庞消瘦,微厚的嘴唇上长满密密的短须,眼中自有一股睥睨四方的孤傲气势,不怒而威,让人心生敬畏。 “恭迎山主!”这方的百余修士齐齐行礼。 “嗯!”凌霄随意点点头,首先抬眼先看向那硕大的“耒”字封印和它周遭的狂暴雷电,微微蹙眉。 这时,从他身后的银色飞舟中陆续走出几人。在前的三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者,身着灰袍,腰缠蓝色缎带,头顶白色矮冠,面容儒雅、神色淡然;一个是三十多岁的粗犷汉子,身着黑袍,短发如坚草,脸上满是横肉,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一个是中年美妇人,穿着一身素色长裙,身材颀长,容貌秀丽,气质妩媚。 众人又齐齐施礼:“见过三位真人!” 三人表情各异,也都点点头,站在凌霄身后,如他那般注视着封印。 在三人身后,走出的是六名结丹后期修士,他们与孙泽林等人相互见礼,便站在一旁,等待真人的吩咐。 “萱师妹,如何?”凌霄仍然皱着眉头,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 “嗯,这玄天宗的雷属性功法确实不凡。”中年美妇人早已胸有成竹,神情自若地说道,“倒也有办法,我刚好有一枚顶阶重力符,将封印处空间撕开,雷电之力自然消散。” “那如何进去,如何出来?”灰袍老者问道。 “这个容易,在周围多布置几个引雷阵,把雷力引走,待我们出来后,毁掉阵法就行了。”中年美妇随口说道。 “这么多雷力,积聚起来,一旦引爆,只怕这方圆几万里都得天灾不断,生灵涂炭。”灰袍老者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 “咯咯,孙师兄,何时变得如此悲天悯人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否则,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中年美妇人娇笑两声说道。 “几日可完成布阵?”凌霄没有理会两人的分歧,张口问道。 “有几位师兄相助,最多一日便可。”中年美妇人道。 “那就赶紧布阵。”凌霄这时看向孙泽林,“玄天宗是什么时候大举来袭的?” 孙泽林连忙答道:“回山主,是十九日前。属下疏于防范,致使……” 凌霄一摆手:“好了,此事罪不在你。楚师弟重创后,没有元婴层级战力,你们这些结丹修士,哪里是齐天相的对手!你能够临危不乱,及时把信息传递给总营,已经很不错了。” 孙泽林垂首应道:“谢山主宽宥!” 实则,玄天宗突袭舒弥山时,他还在返回的途中,传递信息的,是一个留守传讯阵的普通结丹长老所为。不过,舒弥山事务归他总摄,此事之功当然也要算在他的头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总营设在八百万里外,终究是远了点。玄天宗修士进入封印空间整整十九天了啊。” 孙泽林骤听此言,吓得惊恐地抬起头,去看那确实变化极大的封印。大战之后,舒弥山的天魔渊修士四散逃跑,根本无人注意封印的情况。后来,他返归山中,收拢残兵败将,虽在封印下驻守,但整日提心吊胆,哪里去管封印有何异常。 凌霄锐利地目光看向他,问道:“这十几日来,封印有何变化?” 孙泽林后背冷汗直流,全力回忆数日来对封印的印象,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变化。雷,雷电的力量逐渐增强,而且,而且分布范围,也扩大了不少。不过,最近三日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胡师弟,你怎么看?”凌霄转头看向粗犷汉子。 “山主,三日无变化,应该是说明力量趋于稳定。玄天修士进入虚魔空间后,虚魔空间会根据他们的实力,诞生相应境界的异魔,并与之持续战斗。异魔力量不断变化,封印周围的雷力也会跟着变化。雷力不变化了,也就说明当前异魔实力到了一定的程度,不需要再增强了。”粗犷汉子面相粗鲁,说话却是慢条斯理,很有说服力。 “那个齐天相是元婴初期,是不是虚魔空间中最强异魔就是元婴初期?” “一般是这样,但也可能出现一只两只元婴中期实力的异魔。” “能否判断内中的战斗情况?谁强谁弱?有没有可能,异魔将玄天修士全部灭杀?” “这个可能性不大。若是修士无存,高阶异魔大多会从空间裂缝离开,而这样的话,外面的雷力就会因此而减弱。总的来说,雷力是这方天地为了防止异魔入侵而作的准备,异魔强,雷力强,异魔弱,雷力也会减弱。既然雷力保持稳定,说明双方实力相当,谁也没有奈何了谁。” 凌霄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这样看来,我们来得还不算晚。速去布阵吧,希望还来得及。” 他不免有些悔意,心想当初若是听了候师弟的意见,不管那么多,先行闯入封印空间就好了。调查来调查去、试探来试探去,硬生生把先手棋、主动权给丢了。可是,他毕竟是山主,不能拿着这么多的元婴、结丹去冒险。这些力量,大多是上千年来,几代山主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怎么能随便置于险地呢?他知道,那个人若是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必定会非常不高兴。但是,又能怎样呢?这些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战力强弱,可都是逆天而行的桀骜之辈,都有着自己的追求,有着自己的思想,岂会甘心被当成工具使用!在他内心深处,也有一份挥之不去的不甘,那人仅凭年纪小他百余岁的优势,就得到了那份机缘,从而踏入那一步,登临上位,君臣定分,自己反要受他的差遣,到这偏僻之地,苦熬岁月。哎,真是天意弄人! 在一间新开辟的宽大洞府中,张元敬被带到凌霄的面前。 看到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张元敬,凌霄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 “搜魂之法并不是完全没有缺陷,很可能漏掉重要线索。以后少用这些庸俗手段,多从人心上下手。”凌霄盯着凌志坚看了一眼,沉声说道。 凌志坚低首垂臂,干涩答道:“是,老祖!” “凡事要沉住气,多想办法。愤怒,意味着承认自己无能。即使没有成功,也不要让欲望控制内心。” “是,小子一定谨记老祖教导,时刻反省。” “把这个给他服下。”凌霄摸出一个半寸高的小瓷瓶,抛给凌志坚。 “化生丸?”凌志坚接住小瓷瓶,打开一看,不禁有些吃惊。不过,他不敢质疑老祖的决定,捏着药丸,撬开张元敬的牙关,囫囵塞了进去,然后送入一团法力,辅助药力化开。 过了一刻钟,张元敬连咳数声,然后自己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同时,他睁开双眼,看见了眼前的两人。 “你用这衰老将死之身,硬抗酷刑折磨,为的是什么?”坐在主位上的凌霄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问道。 “什么?你又是谁?”张元敬运气周身,发现自己的身体虽然虚弱,但几无损伤,一时茫然,竟有些搞不清此身是梦,还是受刑为假。 “我是天魔渊山主凌霄,你的伤势我替你治好了。嗯,你服下的是一粒化生丸,这将让你额外受益,如果你有机缘的话,突破下一个小境界的概率至少增加三成。”凌霄说道。 “山主?化生丸?” 张元敬猛然想起,武元奎曾跟他提及过天魔渊高层的构成,说过天魔渊每一代山主至少都是元婴中期修士,而这等人物,整个南域也没有多少。化生丸,则是筑基、结丹修士用以修复和提升肉身的高品质丹药,向来难得一见。 他急忙内视全身,发现丹田、经脉竟扩大一倍有余,筋骨表面流动莹莹光彩,比之金鳞果洗筋伐髓的效果,也不差多少。再以手抚面,只觉皱纹消退,似是年轻了二十岁。 他不禁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俊朗的中年人,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问题,你想好如何回答了吗?”凌霄显得很有耐心,语气平和地问道。 元婴修士带来的震慑,让张元敬很难从内心抵制他的问题。再说,他既熬过了酷刑,又得了肉身上的好处,心思便多了起来,重新燃起对前路的希望,不愿再经受那等很可能损及根基的折磨。当即答道:“当然是为宗门,为掌门师兄!” “真是这样吗?意志的根源,必出于内心,根植自身。一个人只有为自己,才能不惧死亡!”凌霄摇摇头,说道。 “但我为的就是宗门,就是师兄。我不想背叛,不想成为叛徒!”张元敬口上说得斩钉截铁,但是内心中却有了几分松动。 “你仔细反省一下,就会发现,在你的话中其实已经蕴藏了你真实的答案。你为的是不当叛徒,这就是从自身出发的。你扪心自问,支持你的力量,是不是你的本心,你不想丢了本心,所以你能不畏死亡。而你之所以不想丢了本心,是因为你要坚持本心,按照本心继续走自己路,继续去攀登大道之路!” 张元敬闻言一呆。这话换个人听,或许一时费解,但他太清楚自己受刑时脑中所想,因此,一听便明白了。 在他内心深处,渴望延续修行之路,而失了本心,他即便活着,也会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从而无法继续修行。而要保持本心,则不能屈服于强暴,不能任意受人摆布,但这又可能失去性命,没有性命自然也不能修行。这就是一个死结,他自己无法解开,所以他迟迟不肯说出那句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饶命”,他甚至宁愿一死,一了百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能够最终支撑下来,并不仅仅是靠的信念、本心,还有那枚奇特玉佩的帮助。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放你一条生路。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回答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凌霄温和地说道。 第47章 说服 “封印后的虚魔空间,你进去过吗?” “进去过。” “里面有什么?” “虚空而已,除了异魔和空间裂缝,什么都没有。” “什么等级的异魔?” “大多是炼气级别的,也有筑基实力的,嗯,还见到一具结丹期异魔尸体。” “你知道虚魔空间中的秘密吗?” “知道一些,但我不会告诉你。” “呵呵,你知道的肯定不如我多。不用怀疑,现在我就说给你听。那里边有无相宗土系分宗的‘芥子空间"!如何?我说得没错吧!” 张元敬沉默不语。 “无相宗遭遇大难前,分设五宗,分立五个‘芥子空间",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它们所在的位置也是依照五行而定。根据一些条件,我们推算出土宗秘境的大概位置。秘境中的东西当然很珍贵,但是大多是几万前留下来的,多数其实已不能用于当世。我们寻找秘境,实则是为了得到一件东西,这东西你们玄天毫无用处。我若没记错,你们玄天宗,除了开山老祖,再也没有出过化神修士!” “此物是化神修士所用?”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一个元婴后期修士亲自出马,所为哪般!”凌霄傲然说道。 元婴后期!张元敬大吃一惊,不禁愕然呆立。他原以为这凌霄最多是元婴中期,没想到,竟是后期大修士!此等存在,整个南域都不会超过一巴掌数!一个元婴后期大修士,亲自来与自己说话,这简直匪夷所思。 凌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过得两息,方才笑道:“怎么,不相信?” 张元敬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前,前辈,你对这虚魔空间的秘密,知道得远比我要多,为何要说给我听?” “算是交换信息吧。我需要我不知道的信息。我已经知道的信息,对你来说或许有用,但对我来说,已是无用。这些东西,你知道也无妨,因为对你也好,对玄天宗也好,都没有用处。”凌霄很是随意地说道。 “你需要知道什么?”张元敬沉思良久,觉得自己所知的东西,即使让凌霄知道了,也不会对玄天宗产生不利后果,便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虚魔空间中有土宗‘芥子空间"的?” “从厚土宗得知的。” “哦,是他们主动告知?” “不是,一个炼气弟子在他们的门派秘地中发现的。” “你是说玄天弟子自己发现的,厚土宗反而不知道?” “是这样。当时一同发现这秘密的,还有贵宗一个修士。不过,最后贵宗修士被杀,秘密只有我宗修士得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那就是舒弥山封印松动后,没多久吧。” “嗯。封印松动不是贵宗所为吗?” “我宗所为?哈哈哈,你说笑了。我们虽然自称天魔渊,以魔修身份行走四方,但这种坏人根基的事,是不会随便干的。我天魔渊与你玄天宗虽然长期争斗不休,但那都是修行路上必有的冲突,在修真界实属常见。”凌霄笑道,但是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吗,你宗真人和结丹修士,已经进入虚魔空间了。” 张元敬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我联系不上天万师叔。” “不过,他们的进展似乎并不顺利。已过去十六天了,只怕还未找到那‘芥子空间"的入口。” “你如何知道?” “根据封印周围雷力强弱和稳定情况判断,其中自有一番道理,我说了你未必懂。你若不信,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什么办法?” “灵玉传音。如果你能传过去,则他们必然进入‘芥子空间",因为‘芥子空间"有聚灵阵,而聚灵阵不仅靠灵石,还要从这方天地汲取灵力。凭此,灵玉传音可以实现。如果你联系不上,那就说明他们还在虚魔空间中,而且是在很深处的位置。”凌霄缓缓说道,故意将几种重要的可能性漏过不讲。 因为,即使进入“芥子空间”,也会由于里边的阵法问题、禁制问题,甚至是空间叠压问题,导致无法实现灵玉传音。即使联系上,也可能是在虚魔空间,因为虚魔空间尚有空间裂缝,连通着这方天地。 张元敬有些犹豫,他想不明白凌霄的意图,但对武元奎的关切终究占了上风,便点头同意。 “把他的储物袋还给他。东西没少吧?”凌霄对站在一旁的凌志坚说道。 “没有少,除了他杀我魔宗修士得的那些令牌、魔器、金晶外,其余都在。”凌霄把张元敬的储物袋取出,递给了张元敬。 “嗯,根据那些东西的价值,补给他灵石。” “是,老祖。”凌志坚此时已完全领会了凌霄所谓的从人心着手的真谛,行动起来毫不迟疑,立即起身出去取灵石。 张元敬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己的传音灵玉,首先就给武元奎传音。信号发出,过了两息,灵玉中传来“滋滋”之声。凌霄在一旁听得清楚,眉头一挑,却没有说破。 张元敬再试了一次,仍是如此。他又给余天万传音,还是“滋滋”作响。他心中失落,知道凌霄所说很可能是真的。 “如何?联系不上吧。” “嗯。” “其实在这个事上,我们两宗搞复杂了,若能很好沟通,是完全可以合作的。我让你传音,实际也有这个意思。我只要那个物件,其余一概不取,都归你们玄天宗。” “你想让我与掌门师兄他们联系,转达合作条件?” “不错。可惜,在这里无法联系上。我天魔渊修士已经到了,正在布置阵法,准备破开封印。一旦进入其中,肯定会遇上你们玄天宗的修士,那种环境下,怕是很难好好说话。而且,最危险的是,只怕还有搅局者,他们想要坐享渔翁之利,怕是不会让我们两宗合作,共享古宗秘藏。” “搅局者?是谁?” “当然是厚土宗!你不知道吗?”凌霄有些意外地看着张元敬。这个所谓的玄天掌门亲信,似乎知道得不多。 “这就是你们调查厚土宗的原因吗?”张元敬不明凌霄之言所指,遂反问道。 “不错。他们本就是无相宗土系分宗的后人,修的就是厚土功,却故意说是借鉴厚土行气诀,自创‘厚土逆天功",虚虚实实这一套,倒是玩得很巧妙。哼!我们派人调查他们几十年,始终不能确定真伪,也是被这招给欺骗了。不过,听你说‘芥子空间"的秘密是从厚土宗得到的,我便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和真实目的了!” “哦,前辈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故意将秘密泄露给我的?” “原是想泄露给我魔宗的,不过被你玄天宗捷足先登了!不过,都没有区别,无论谁先得到这个秘密,这场好戏都要开场,只不过演员入场的顺序颠倒了一下而已。” “厚土宗的人也进入虚魔空间了?” “嘿嘿,渔翁嘛,肯定是要最后一个出来的。但出不出得了场,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前辈,我有些糊涂,那厚土宗为何要把秘密泄露出来了?他们自己独占不好吗?” “如果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当然可以独占。但是,他们偏偏没有这个实力,又想独占,所以便想出了这么一招,借力而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此处空间不稳,‘芥子空间"随时会暴露出来,所以他们不得不行险,以求尽快探取秘藏。” 张元敬将自己所知,串起来一想,还确实是这么回事。自五千年前虚魔空间出现后,它便一直是玄天宗的心头大患。只是苦于找不到它产生的原因,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是,虚魔空间的存在,也就意味着“芥子空间”迟早要暴露。厚土宗能隐忍到现在,实属不易。想着想着,他不觉愁上心头,一个天魔渊已经如此强大,再加一个居心叵测的厚土宗,师兄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吗? 凌霄端坐石椅之上,不再说话。该说的他都说了,而且有问必答。他一个元婴后期大修士,对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如此礼遇,也算是破天荒的了。没办法,土宗“芥子空间”里的那件东西太重要了,少了它,天魔渊近两千年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这时,凌志坚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绸布口袋,里边有金石碰撞之音。 “多少个灵石?” “五十个中品。您看够吗?” “嗯,不错,灵石不过身外之物,不要吝啬。”凌霄赞许地点点头,他最瞧不上的就是小家子气,总算计一些蝇营狗苟的事,岂能成大事、做大人。 “张道友,请你收下吧,这是补偿给你的灵石。若你有其他所需,也可一并提出,只要我们有,都可以换给你。” 张元敬满脑子的担忧,哪里在意这些,随手接过,道了声谢,便对凌霄说道:“前辈,你可以带我一起进入虚魔空间吗?” “你为何要进入其中?现在的虚魔空间,只怕元婴真人都有危险,何况你一个筑基修士。” “前辈刚才说,你们天魔渊可与我玄天宗合作,但是缺乏可以沟通的人,我想去做这件事。到了虚魔空间里边,就可以传音联系了吧?”张元敬问道。在他记忆中,当年随同刘元清一同进入初生的虚魔空间,传音灵玉是可以使用的。 “要看距离吧,只有比较接近时,才能联系上。不过,这么大的事,凭你一个筑基修士,怕是办不到吧?他们或能相信你?说不定会以为你投靠了我们天魔渊。” “不会的,掌门师兄肯定会相信我。即使最终不能成功,我也要试一试。” “小道友,你一片赤子之心,倒是让凌某感动。很多年,没看到过像你这样对宗门感情至深的修士了。你的要求,我同意了。” 第48章 破开封印 “老祖,您想让他说合两宗?”凌志坚将张元敬安置好,刚一回到凌霄洞府内,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你觉得不成?还是没有必要?”凌霄略带笑意地反问。 “这个,这些年来,魔渊修士与玄天宗打生打死,梁子结得不算小,只怕大家心里未必愿意。还有——” “还有楚天雄,被齐天相重创,这个仇若是不报,怕是说不过去?”凌霄抢过他的话头说道。 “是,楚真人毕竟不同一般,他若知道,只怕会心有芥蒂。而且,我们这次来的力量,足以碾压玄天。” “你知道考虑人心,这是进步。但是,人心也不是孤立的,还要与我们的目的联系起来。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到那件飞天信物。这是当务之急,最根本之事。玄天众修的实力自然远比我们弱小,但在虚魔空间中,最大的危险并非修士,而是异魔。越是强大的修士,吸引的异魔就会越强。若是真能合作,对于我们完成任务,可增添更多胜算,何乐而不为。此外,你还要想清楚,楚真人固然不能得罪,但是,那一位,岂不更加厉害!有些事,我已经认命了,只要把他要的东西带回去,他自然不会再计较以前的龃龉,该给你们的好处肯定不会少一分一厘。楚真人又能如何?他的寿数可及不上那位,又受了重创,想要登临上位,已然没了机会。” “小子考虑浅薄了。” “你有没有想过,玄天宗何以不惜往死里得罪我天魔渊,也要重创楚天雄,抢这个时机,先行进入虚魔空间?” “为了夺得土宗秘藏?” “土宗秘藏有那么重要?” “应当可让玄天宗实力大增吧。” “一个传承两万年的大宗,自有其依凭,没有必要冒险去拿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老祖,如果他们不是为了秘藏,那是为了什么?” “你认为,对一个大宗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传承!” “错了,是天地灵穴,是山门!你看不到这一点,倒也情有可原。毕竟,我们这些年待在天魔渊,远离山门,自然体会不到山门的好处。唯有天地灵穴,才是一个宗门万年不衰的根本。没有灵穴,拿什么培养高阶修士。到了元婴这个层次,光靠丹药或机缘,成功几率是很小的,只有依靠相应等级的天地灵穴支撑,方能源源不断造就出来。” 凌志坚一惊:“您的意思是,玄天宗进入虚魔空间,是为了清除‘芥子空间"?” “嗯,孺子可教!”凌霄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带上那个张元敬,是要稳住玄天宗,防止他们一进去就破坏‘芥子空间"。当然,如果他们执意不与我们合作,那便只能火并一场再说。虚魔空间那么大,我们不一定能撞上他们,这就要通过张元敬的灵玉传音来获取对方的位置了。” 凌志坚这才恍然明悟。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时分。外头传来消息,萱真人已经布好引雷阵,只待凌山主过去,便要使用重力符破开封印。 “先去请三位真人进来,我有话要说。” 近两百年来,因为某位强大修士的野心,天魔渊实力大涨,由原来的一名元婴中期、三名元婴初期,增长为一名元婴后期、两名元婴中期、四名元婴初期,这种力量,在南域已不输排名前三的大宗,便是放在整个东胜界,也是第一等的势力。 此次前来舒弥山,凌霄这个元婴后期修士亲自出马,带了三位元婴初期修士,分别是孙沐阳、胡畴和萱怡。本来还应包括楚天雄这个元婴中期,但其因伤势过重,只能回山休养。 三位真人很快走了进来,在事先摆放好的石墩上坐下。 “你们三人,要留下一个守护入口,谁愿意留下?” 萱怡第一个说道:“我留下吧,我自己布置的阵法,我来守护。” 凌霄摇头:“进入‘芥子空间",肯定需要用到阵法。而且,玄天宗进入其中,目的肯定是清除‘芥子空间",到时候,很可能会要以阵法对阵法。” 萱怡闻言却没有失望之色,反倒有些兴奋地说道:“早就听说玄天宗擅长阵法,这次倒可以真刀真枪领教一番。” 孙沐阳左右扫了一眼,迟疑片刻方才说道:“山主,那我留在外边吧。” 凌霄双目炯炯,直视孙沐阳:“我确实想让你留守。胡师弟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多次进出过虚魔空间,经验丰富,这次肯定要进去的。孙师弟,你需得特别注意一点,那就是用心对付土宗传人!” 孙沐阳眉眼一跳,躲开凌霄的逼人目光:“为何会有土宗传人?” 凌霄依然注视着他:“我已得到消息,厚土宗即土宗传人所立。他们那个大长老刘松南,当是土宗这一代的主事人。” 孙沐阳眼中露出复杂神色,旋即便恢复清明,用坚定决绝的语气说道:“请山主放心,无论谁来,我都会守好阵法,绝不让外人越雷池一步!” 凌霄收回目光,点点头:“很好!” 又看向胡畴:“胡师弟,我听你说过,在虚魔空间中可以追踪灵玉传音,是吗?” 胡畴一愣,旋即答道:“确实可以。虚魔空间一旦成形,便不再有灵力波动,实则已无法传音。但是,若是强行使用传音灵玉,会露出信号传输的轨迹来,虽然只是很模糊的一点,但凭此足以推测对方所在的方向。而这轨迹依靠某种特殊的感灵阵能大致捕捉到。” 凌霄满意地说道:“那你准备一个这样的感灵阵,越强越好。需要多长时间?” 胡畴瞥了一眼萱怡,说道:“只要材料齐整,半个时辰便能做出来。” 凌霄大手一挥:“给你一个时辰,萱师妹提供材料。感灵阵做好,我们便进入虚魔空间。” 山间夜色沉沉,马蹄谷灯火通明。数十个装有夜光石的圆球,被装饰在崖壁两侧,将耒字型封印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凌霄、萱怡、胡畴三名真人和二十来个结丹修士静立封印下方,而胡沐阳则带着两个结丹,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百余筑基,在外围游弋警戒。 凌霄冲萱怡点点头,说道:“萱师妹,开始吧。” 萱怡御气飞至封印上空,拿出一个青色球状物体,在下端突出的木块上轻轻一按,球体内立即伸出许多灰白色的细线,飘满封印四周。她双手抚在球体上端,缓缓输入法力,青色球体渐渐射出耀眼光芒,那些灰白色细线则不停的游动起来。有的没入雷电之中,如同漩涡中的水草一般急速旋转,发出嗤嗤响声。 过得十来息时间,她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将青色球体一收,翻掌拿出一枚方方正正的黑色灵符,对着封印左下方的雷光甩了过去。在灵符接触雷光的一刹那,爆发出巨大轰鸣之声,封印周围漫天的雷光开始狂暴跳动起来。而在封印的左下方,则出现了一个黑洞,洞中飓风咆哮,周围的空气疯狂涌入,挂在崖壁上的夜光灯一个个飞起,争先恐后地向黑洞中投去。 黑洞起初只有一尺方圆,很快就增大至三尺方圆,然后是七尺、一丈、两丈,一直到三丈多,方才停止扩大。 这时,周围雷电彻底失控,相互激荡,有的朝黑洞劈去,有的劈向地面所设的九个引雷阵。劈向黑洞的雷光,犹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而劈向引雷阵的雷光,则被紧紧吸附在阵基上,发出“噼啪噼啪”的爆音,极为可怖。 如此动静,持续整整一个时辰。在雷电的持续轰击下,黑洞终于开始渐渐缩小。此时,萱怡的神色终于一改轻松,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她不时注视地上的九个引雷阵,评估吸附雷力的效果。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劈向黑洞的雷光渐渐变少,黑洞也不再变小,维持在半丈大小。地上的几个引雷阵,则吸附巨量雷力,不断地发出噼嗤之音,有如凶猛的妖兽在低吼。 这时,众人忽然发现,耒字形封印竟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马蹄谷的上空,只留下一个比夜色更浓的黑洞,孤独地静立于雷光明灭的夜空之中。天空中的雷电之力仍在持续冒出,但极为纤细和稳定,甫一出现便被引雷阵吸走,并不在黑洞周围停留。 耒字形封印消失的同时,虚魔空间中发生急剧变化,原来无边无际的无限空间,突然产生界限,变成一个椭圆形的球体,好似凭空生出一个蛋壳,将四下里延伸的虚空截断,再是那种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前无后的虚无空间。 虚魔空间中一直闪动着的、成百上千的空间裂缝,也大多消失不见,只余下孤零零的几条,在黑暗中吐着光亮,不时有某种清逸之气从裂缝里边钻出,不断冲刷浓浓黑暗。而虚魔空间中则似有什么东西,始终在阻挡这清逸之气进来,甚至在其势弱之时,将之反推回去。两者形成拉锯,你来我往,争斗不息。在这种冲突中,空间裂缝也慢慢转化成圆洞形状,中有黑白气体纠缠在一起。 在这空间的数万里深处,一行人依靠某种雷阵苦苦抵御着成千上百的黑色怪物的袭击。为首一人,一身白色长衫,长眉瘦脸,双眸澄澈,脸上满是忧色。他看着四周如同天地初生一般的剧烈空间变化,长叹一息,对身边的几个修士道:“天魔渊修士来了!” 第49章 虚魔世界(今日更3章 感谢大家支持!) 张元敬又在另一条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吴中领留的那枚传音灵玉终于震动起来。他取出一看,内中只有一句话:“城西南九十二里处泾阳山中,酉时二刻,过时不候!” 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即使悠哉悠哉地飞行,九十多里也不过一刻钟的事。张元敬拿出沙漏一看,已经是申时末尾,便信步出了西门,找人问明大致方向,驾起飞剑施施然往那泾阳山而去。 泾阳山不过是一个百丈高的小山,占地方圆十几里,山中大树深草,几乎看不到土层。只在山的北侧,有一处裸露的空地,约莫三四丈见方,中间站着一人,看衣着模样正是那吴中领。 张元敬压下飞剑,一个轻巧的盘旋,借着密林的缝隙,把四周情况大约看了一下,未察觉什么异常,便落了下去。 “就在此处交易?”张元敬皱了皱眉头,觉得此地并不适合做交易。 “呵呵,前辈见谅,这里只是接头之处。其余几位前辈,都有小子的伙伴,在另外几处等候。等人齐了,确定后方无有他人跟随,我们就会带诸位前辈前去交易之地。那里既安全又舒适,必定让前辈满意。”吴中领上来行礼,然后笑眯眯地解释道。 张元敬神色稍霁,不再言语,负手而立,静待安排。 约莫半刻钟后,吴中领轻咳一声,说道:“前辈,参与交易的诸位前辈都已到齐,请随我来。” 说罢,他又拿出一个青面长脸的面具,递给张元敬:“前辈,请戴上此物,可隔绝探查,防止泄露身份。” 张元敬接过面具,入手微沉,当是某种沉铁木炼制,中有简易阵法,用来隔绝筑基修士的五感探查,对筑基后期修士的神识是否有效,则无法猜知。他依言戴上面罩,脸上并无不适,但视听嗅三觉敏度似乎有一定程度削弱。 吴中领祭出一件飞行灵器,只升空六七丈,徐徐向山后飞去。行过六七里,转入一个隐蔽的山谷,谷中白气缭绕,竟有一个十几丈高的宽大瀑布,从崖上落下,撞击在崖下的巨石上,发出隆隆巨响。只是这山谷似有隔音之效,在山谷之外,几乎不闻水声,一入谷内,则如雷声震耳。 经过瀑布,转过一个狭窄的豁口,进入某处崖壁之下,这里有一处天然生成的凹洞,无论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都很难发现。凹洞约莫七八丈长、五丈余宽,高达十余丈,在里侧由于是土石结构,还生长了不少的矮树和藤蔓。 凹洞的平地上,已有三个戴着各色面具的修士站在凹洞边缘,相互间隔着二三丈的距离。 张元敬远远用望气之术看去,三人修为皆是筑基中期,气息不算甚强,便放下心来。 吴中领降落在三人内侧,示意张元敬选靠里的位置站定。张元敬倒没想太多,便贴着崖壁一侧落了下去。 “四位前辈,因为时间比较紧迫,因此吴某只能将几位请来,人数确实少了点,但供需契合度比较高。我且说一下。”吴中领先指向外侧最北的修士,“这位前辈有一株二百年的苦参草,需求一粒筑基丹或三枚苦元丹。”又指外侧中间的修士,“这位前辈有一件火属性灵器,需求增长法力的高品质丹药或灵植。”又指向外侧最南的修士,“这位前辈有筑基丹一粒,需求火属性灵器。”最后指向张元敬,“这位前辈有三千年九叶黄曦草一株,需求苦元丹或苦参草。” 说完,他顿了顿,问了一句:“各位前辈,吴某所说没错吧?” 四人皆摇头。 “好,既然如此,那么,吴某每示意一位前辈,这位前辈请将所携之物取出,供其余三位前辈鉴定。” 吴中领这一次没有按照刚才介绍的顺序,而是先指向了张元敬。张元敬也搞不清里头的门道,看他指向自己,便一拍储物袋,将九叶黄曦草取了出来,小心地托在右手之上。 就在此时,站在外侧的三人齐齐一动,身后生出三道黑色浓烟,迅速扩散开来。而站在凹洞中间的吴中领一个闪身,已经从外侧中间那人身边掠出了凹洞。 张元敬悚然一惊,瞬间想到自己立身之地,乃是绝地,一时竟有些发愣。但是,无比坚定的求生欲很快惊醒了他。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手中视若珍宝的九叶黄曦草,朝着中间冲过来的那人一把扔过去,然后迅速后退,贴住崖壁向上攀升。 中间那人被张元敬的怪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可是三千年的九叶黄曦草!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瓷盆,手中的招式自然是半途而废。另外两人却没有受到影响,一个祭出一把黑尺,一个祭出一杆魂幡,借着身后滚滚而来的怪烟,从左右两侧向张元敬夹击而来。 此时,张元敬下方是另一个面具人,上方则是坚硬的石顶,正前方则黑烟弥漫,藏着未知的危险。他无路可逃,只能硬接两人攻势。但是,只要接招,便会陷入缠斗,待第三人攻来,再无生路。 左右两人眼见就要逼住张元敬,眼中露出得意之色。然而,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张元敬突然消失不见。两人的攻击打在凹洞内壁之上,黄土溅射,将笼罩过来的黑烟都冲散了几分。 两人暗道也不好,手中灵器连忙施展防御之招,自身则强行后撤。等他们退开数丈,悬空而立时,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对手并未出招,也未显形。 “隐身符?不对,杀招打去,他只要躲不开,隐身也是无用!”左侧那人警惕看着崖壁,口中说道。 “什么隐身符?怎么回事!人呢!”中间那人收了九叶黄曦草,抬首一看,却不见了敌人,而另两人则毫无征兆地急速后撤,一下便把他弄糊涂了。 “龙师兄,那人前一瞬明明还贴在崖壁上,后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右侧那人躲在浓烟之中,满是震撼地说道。 “破空符?” “这个,他能有那个吗?破空符,比得上一件法宝了吧!” “就算他有,刚才也不可能是破空符。我听说,破空符使用后,动静很大,至少这片空间会剧烈震荡。” “那到底是什么?这人能去哪里!” 三人悬空立在越来越浓的黑烟中,一时竟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从崖壁下方传来。 “是吴师侄!在。 “林师弟,当心!刘师弟,我跟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盯着,防止调虎离山!”“龙师兄”反应极快,当即作出决断。 “刘师弟”点头应诺,“龙师兄”则跃身下了悬崖。 “龙师兄”下到崖底,发现一人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已被斩成两段,脸上表情痛苦无比,正是吴中领。他身上的储物袋也不见了踪影。 “林师弟”脸上表情扭曲,显然是极其愤怒。但他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而是小心地戒备,仔细检查任何蛛丝马迹。 “龙师兄”没有吭声,默然矗立于“林师弟”身后,两眼四处逡巡。 过了半刻钟,“林师弟”长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看来是走了。他奶奶的,人没抓到,还赔了一个得力的后辈!” “龙师兄”也有些沮丧,勉强收拾心情,出言安慰道:“师弟节哀!中领行动完美,把这姓张的毫无察觉地引入彀中,只是没料到他还有这等奇异手段,真不愧是掌门亲信!” “林师弟”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当即摇摇头:“还是我们大意了,准备不足。若是在凹洞立下一个禁阵,任他有什么奇招怪法,都得束手就擒……哎,不说了,我先向刘师兄传音通报情况吧。” 一直紧绷神经的“刘师弟”收到下方情况,顿时意兴阑珊地收起灵器,然后落在地面上。 在张元敬来此之前,他们三人先行到此,布下了一个小型噬魂阵,原是要用来搅乱张元敬心神,确保将之顺利生擒的。现在用不到了,自然要收回。此阵有三个阵旗,布阵时为防止张元敬察觉,均打入土中三尺深。“刘师弟”拿出一个矿镐,小心掘开坚硬的黄土,将一处阵旗缓缓取出。然后又去第二处。最后去第三处。很快,第三处也取了出来。他轻舒一口气,收起矿镐,拍拍手上的泥土,就要离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劲风从新挖的土坑中窜出,同时,一个巨大的斧头如同流星赶月,直劈“刘师弟”后脑。“刘师弟”正处于放松的状态,危机突现,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向左闪出三寸,那大斧势大力沉,直劈而下,将他左边半个肩膀连带左臂整个砍掉。“刘师弟”惨嚎一声,直接疼晕倒地,眼见不能活了。 从土坑钻出之人,正是张元敬。五年来,随着厚土养气诀练至八层,他的土遁术也有了长足进步,可在土中下潜十五丈左右,并能以一息两丈左右的速度在土中遁行。刚才遭遇突袭,他无路可逃,正巧身后是土层,便施展土遁术,没入土中,并遁行到崖底,将吴中领斩杀。随后,又趁龙、林二人去往崖底时,从土中悄然遁回凹洞,潜伏在土层之中,以待时机。正好赶上“刘师弟”挖取阵基,给了他可趁之机,这才一击得手。 张元敬疾步上前,伸手扯下“刘师弟”的储物袋,也来不及摘他面具察看相貌,立即潜入土中,遁行而去。 第50章 异变 “如此多的元婴级异魔!”胡畴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惊道,“元婴中期级别的异魔!还不只一头!不可能啊!” 凌霄望着密密麻麻的异魔群,神色凝重。这才进入虚魔世界不过三万里,就遇到如此多的高阶异魔,接下来的行程只怕会更加艰难。 “为何不可能?”萱怡听出了胡畴的言外之意。 “虚魔世界都停止成长了,里边的异魔是什么级数,就是什么级数,不可能再发生变化。除非,齐天相是元婴中期修士!”胡畴一边出手应付一只元婴级别的异魔,一边急促地说道。 他的灵宝是一柄巨斧,名曰兽魂斧,内中封印着化形级别的狮、狼、牛、象、虎五妖兽魂魄,施展之时,巨斧吸收灵力,白光闪动、红光点点,斧身迅速涨大,发出“吼、嗷、哞、唳、啸”五兽厉吼之声,笼罩数里范围,一斧劈下,有开天辟地之威。筑基异魔触之即死,结丹异魔受之则伤,元婴异魔碰之则飞,一时间便有百十只异魔被原地清空,吓得一旁的众多异魔连连后退。 凌霄自然听到了胡畴之言,心知必然有变,但此时毕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亲自出手,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白色珠子,双手轻抚,那珠子便转动起来,尔后越来越快,随着珠子转动,一层层冰霜凝结在珠子表面,不过几息时间,那冰霜已叠加成至万余层,珠子也变成西瓜大小。他手一指在异魔中游弋的一只元婴中期异魔,那珠子立即放出道道光芒,自行向那异魔飞射过去。 那异魔灵智甚高,看出这灵宝的厉害,不敢硬挡,便催使那些低阶异魔四下散开,自己则迅速窜出,向着另一个方向躲去。然而,珠子行进的速度匪夷所思,异魔望之尚在百丈开外,待它有所动作之时,那珠子就到了跟前。它只觉周身虚空一紧,随即被冻在了当场。它惊慌失措,想要依靠虚空异魔的特性,虚化身体,从这个冰冻场中移出。然而,它尚未来得及将念头付诸实施,这冰冻空间就爆裂开来,连带这只异魔也碎成了无数冰渣。 此珠乃是凌霄惯用的灵宝,名唤寒彻珠,是冰属性上品灵宝,与一般的先天灵宝、甚至神通灵宝相比,威力也不差多少。它诞生于无底冰渊中的极寒玄冰之中,内含最精纯的冰灵力,甚至隐隐蕴藏一丝天道法则之力,可释放凝天、冻地、裂空、封灵、抽魂等强大伪神通。神通,乃是化神修士操控天地灵力使出的招法,往往具有象天法地之威,远胜元婴修士使用的法术。而伪神通,就是元婴后期大修士借助高品质灵宝施展出的类似神通的强大法术。最为强大的伪神通,通常都是由先天灵宝使出。 轻松灭杀一只元婴中期异魔,凌霄脸上毫无得色,而是依葫芦画瓢,操控寒彻珠去追杀第二只元婴中期异魔。那异魔是几只元婴中期异魔中反应最慢的一只,其余几只见势不妙,早已逃之夭夭。而此只异魔只顾着与萱怡缠斗,没能第一时间逃遁。在寒彻珠强大伪神通之下,这只元婴中期异魔毫无抵抗之力,瞬间即被灭杀。这也是元婴后期修士被称为大修士的缘故。同为元婴级别,具备伪神通的后期修士,实力远胜中前期修士。 在寒彻珠的威慑之下,周遭异魔,无论强弱,能逃的均遁入黑暗中,隐去了气息。尚与修士缠斗的异魔,则士气大沮,很快便斩杀干净。 此时,凌霄方才有了问话的心思。他让众人打坐,吸取灵石中的灵气迅速恢复法力。然后招来胡畴,让他详细讲讲发现的情况。 “山主,这方世界怕是存在连接天外虚空的孔洞,尚有虚无力量源源不断涌入。得了这些力量,此方空间虽然不能生长,但里边的异魔会继续变强。”胡畴沉思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凌霄问道:“最强到什么实力?” 胡畴苦笑道:“若是生长着的虚魔世界,最多与您的实力一样,因为育养异魔,需要大量虚空力量,而这些力量又是虚魔世界得以成长的养分,所以它会自动维持一个平衡,以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可现在,这个虚魔世界已经凝形,不能生长了,所有的虚空力量都会被异魔食去,所以,它们的成长是无限的。” 凌霄皱眉道:“会出化神级别异魔?” 胡畴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嘶哑地说道:“一旦有出现化神异魔的可能,天地之力会毫不犹豫将此虚魔世界清除,不论后果!” “时间呢?要多久?”凌霄沉默良久,方才问道。 “如果虚无力量分散到不同异魔身上,那么,没个几十年,出不了化神。但是,这只是理论上讲的最好结果。实际来看,异魔实力越强,吞食虚无力量的速度就越快,而吞食得越快,自然成长就更快。以元婴中期实力来说,若是一只的话,估摸最多几天工夫,就能成长为化神层次的异魔。”胡畴似是想到什么,又恢复了镇静,仍是慢条斯理地说道,“山主,这世界中,您的实力最强,那些元婴级别的异魔,一定会不断地来袭击您。这样,您可趁机将那些修为较强的异魔清除掉,这样就能大幅延缓更高层级异魔诞生的时间,保证此方世界暂且安全。” “你的意思是,我们分兵,一路斩魔,一路寻找‘芥子空间"?”凌霄疑惑地问道。 “不是现在分兵,而是找到‘芥子空间"后再分兵。”胡畴道,随即以传音说道,“最好先清除掉玄天宗的修士,那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 凌霄点头,不过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突然出现的异变,让他有些不安。虽然胡畴以为这连通天外空间的孔洞是偶然出现的,但他却始终觉得可疑,怀疑是有人故意所为。他历经千年岁月,见识过太多的意外和不可能,也见识过太多的阴谋和诡计,所以从来都是从最坏处考虑,谨慎对待一切大大小小的因素与变化。 此后的行程,果如胡畴所料,不断有数量庞大的异魔来袭,其中元婴中期异魔也越来越多,从二三只到七八只,每次被杀散后,很快又重整旗鼓,反复来袭。凌霄虽是元婴后期修士,也有些吃不消,法力损耗巨大。中有数次,都是依靠萱怡的阵法,集合众人之力防御,待凌霄恢复后,再行击溃。 如此,众人又前行万里之后,全都显出疲态,再无当初那种轻松之感。好在,依靠三位真人尤其是凌霄的强大实力,尚无人陨落,众人心态还算稳定。不过,众结丹修士偶尔也悄悄讨论,如此一味前行,是否能够找到空间通道,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对此,胡畴没有过多解释,只说越是虚魔世界深处,发现通道的几率才会越大。 “那边是什么,有一团巨大光亮!”最先喊起来的,是修为最弱的张元敬。 “什么光亮,哪里有……真是光亮!”陈桢本来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距离张元敬最近,当他顺着张元敬手指的方向看去时,竟然在左下的方向,原本一团漆黑的远处,真看到了一团光亮。 随即,靠近他们的结丹,一个个都顺着指引,看到了那团光亮。 “如此明显的光亮,只怕是空间通道吧!” “对啊,山主,两位真人,你们没有发现吗?”孙泽林也是一脸惊喜,对着前方的凌霄、胡畴、萱怡三人说道。 凌霄与胡畴、萱怡面面相觑,都感到十分诡异。这些人,包括筑基修为的张元敬,怎么会变得如此躁动,当着三位真人,居然就敢随便大声喊话。而且,他们所说的亮光,三人根本没有发现。 胡畴、萱怡两人于是也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他们眼中,呈现的是一条宽约一丈的空间裂缝,裂缝中透出模糊的光,其中似乎有一株绿树在风中摇曳。 两人身体轻颤,嘴唇抖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愿说出来。 凌霄立即意识到了不对。他祭出寒彻珠,快速凝结冰霜,然后低喝一声“裂空”,就见西瓜大小的寒彻珠逆向而转,将附着于珠子表面的所有冰霜全部甩出,射入四周浓浓黑暗中,随即全部爆开,只闻“啪啪啪”如鞭炮轰鸣般一串连响,四周空间出现短暂的拉扯,随即有什么东西从中褪去。四周黑暗依旧幽深难测,但似乎少了一层什么东西,不复之前的那般压抑。 此时,众人神情一震,像是从梦境中醒来一般,齐齐长吁一口气。 “怎么那光亮……”这是一个结丹中期修士,他刚一说话,便觉不妥,连忙掐去话头。 其余各人,本都有想说话的欲望,但都清楚地意识到有三位真人在场,不可随意喧哗,因而控制住自己,将到了口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好险!”胡畴心有余悸地说道,“差点着了异魔的道。那是元婴后期的异魔,潜行、渗透、魅惑之力,强悍至斯!若非宗主,我等必定无一幸免!” 此话一出,众人才知刚才的凶险,一个个心有余悸,露出震惊的表情。这已经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也超过他们的能力。 凌霄与胡畴对视一眼,胡畴神色严肃的点点头。 凌霄与那异魔对战,不过交手一招,从实力而言,那异魔还要逊他几筹,显见是刚入后期不久。但是,此魔极为小心,稍稍受挫,即无声无息地遁走,根本不给他下杀手的机会。 异魔最大的优势,就是潜行,它若是不出手,即使以凌霄之能,也是毫无察觉。如此一来,形势就异常凶险。凌霄虽可自保,但其他人却随时可能遭遇不测。更为重要的是,此魔还可不断成长,当它至后期大成时,恐怕凌霄也非其对手。 因此,他只有两个选择,一者是就此退回,可保生路,另一者就是在异魔成长到足够强大前,找到空间通道。 第51章 误解 孙沐阳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距离凌霄等人进入虚魔空间,过去将近一日了。对面的文松南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没有露出一丝的急切。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怕被人捷足先登,为人作了嫁衣?” 文松南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与你何干!” 孙沐阳翻了翻白眼:“与我无关,你爱站那,就站那吧,反正我不着急,那‘芥子空间"也不是我家的。” 文松南诡异地笑了笑:“老实说,土宗‘芥子空间"算是无相宗的,也不能说完全与你无关。你若想分一杯羹,我倒是可以答应的。” 孙沐阳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老狐狸,便“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的话。 “若我告诉你,进去的人再也出不来了,你会怎么办?”文松南笑道。 孙沐阳冷笑一声,转过脸去,不屑一顾。 “你了解虚魔世界、空间夹层、天外虚空吗?”文松南又问道。 孙沐阳仍是不理。 文松南也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五千年前,我文家几个老祖宗曾进入过这片空间,他们遭遇强大异魔,功败垂成,临走前,在其中某处布置阵法,一旦此空间演化为虚魔世界,阵法即会自行激发,打开一条连通天外虚空的孔道,确保虚无之力源源不断涌入。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孙沐阳沉默不答。 文松南笑了笑,说道:“但凡元婴以上修士要进入其中,必得破坏封印,打开通道。而这样做,就会中断虚魔空间的演化,促其提前形成虚魔世界。这种虚魔世界的异魔,其强弱程度是固定的,形成前什么实力,形成后就什么实力,不会再变强。而有了虚无之力的不断涌入,它们就能无限增强。因此,谁若冒然闯入,则必死无疑。” 孙沐阳听到此处,不禁哈哈一笑,说道:“进去必死无疑,那你文松南还进不进?” 文松南却毫不动气,仍是一脸微笑:“当然要进。别人进去,当然是死路一条。但我文松南,却能取了宝藏,安然返回!” 孙沐阳笑意不减,摇头说道:“你哪来的自信!” 文松南正色道:“理由有三:这第一,虚魔世界的异魔,首先会去围剿最强大的修士,因为世界本身总是判定最强者威胁最大。有贵宗修士吸引异魔,我们自然就安全了。这第二嘛,就是当年我文家几个老祖宗已探明‘芥子空间"大致方位,虽然如今虚魔空间变成虚魔世界,但至少方向不会错。这第三呢,就是我土宗嫡传功法,到了一定范围,可以感应‘芥子空间"精确位置。有了这三条,贵宗还有玄天宗与异魔打生打死时,我自可悄然取了宝藏,再从此地出来,然后引爆雷力,毁去虚魔世界。如此,岂不完美!” 孙沐阳此时却是笑不出来了,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文松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虚魔世界中,无边的黑暗,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凌霄一行人,已经飞行了三日,且战且走,深入此界达十万里。途中,那只元婴后期异魔又出现了两次,一次无功而返,但也没有受伤,一次则吞噬了四名结丹初中期修士,同时也被凌霄击中一招,受了重创。从两次对战看,这只异魔在短短两日内,实力便增长了一筹不止。这让凌霄非常忧心。 好在,也有好消息。张元敬的传音灵玉,在联络武元奎时,终于不再是“滋滋”之音,而有了不同的反应。这是一些语音极度微弱和模糊时产生的响声。据胡畴估计,接受传音者当在万里之内。即使在虚魔世界中,这也是一个很近的距离了。 在虚魔世界极深处,一处荒漠之中,狂风卷地,黑沙漫天,有一群修士被奇形怪状的黑色怪物团团围住。怪物不时发起进攻,但在靠近修士身前十丈时,便被一缕缕黄色电光袭中,有的灰飞烟灭,有的嗷嗷乱叫,有的则转头逃跑。有几只强大的异魔,却硬抗雷电之力,缓缓向前突进。 一个长眉瘦脸的白衣老道,手中法诀转换,丝丝电光在指尖跳动,哪儿有异魔突破阵法,则对哪儿的阵法进行修补。而阵法得到增强后,会立即发出粗大的黄色电光,对强大异魔进行集中轰击,直到其受伤而退。 “元奎,怎么回事?跟谁在传音?”长眉瘦脸的白衣老道喘了一口气,看着乱糟糟退走的异魔,询问走到自己身后的弟子。 “是元敬,师父!他在不断地往我的灵玉上发传音,但都模糊不可辨。我回了一句,估计传到那边,同样不清晰。”武元奎说道,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群修士,正是齐天相率领的玄天宗修士。长眉瘦脸的白衣老道即是齐天相。除他之外,还有八个结丹修士,正是此前长老会议所定下的胡天聪、武元奎、曾天寿、余天万、钱天毋、秦天葆、应天问、金天武。 “收到传音?那他肯定进入这方世界了!”齐天相眉头一皱,随即低声道,“不好,他很可能落入天魔渊修士之手了!这传音,恐怕未必是他本人所发出!” 武元奎显然已经想到这一点,他脸色神情骤变,良久,方才有些沉重地说道:“若是如此,元敬师弟只怕……只怕是投敌了!” 齐天相眼中闪过沉痛之色,表面上却只是平静地点头说道:“这是有可能的。不过,你也不要想太多。他一个筑基修士,天魔渊元婴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他即使不投敌,有真人出手搜魂,他所知道的东西,多半都保不住的。” 武元奎没有说话,他知道师父是宽慰自己,怕他过度自责。修真界对于叛宗者,向来是绝不姑息的。张元敬只要确属投敌,那么无论他有多少条理由,都逃不了被处死的结局。 周围众修也听到了他们师徒的对话,但真人没有发话,他们自然不会插嘴乱讲。 “现在我只担心,天魔渊有什么特殊手段,能够追踪传音,找到我们!”齐天相叹了一口气,充满无奈。 凭他齐天相的实力,当然可以边战边走,甚至无视异魔的追击,急速前行。但是,那样的话,八名结丹,只怕活不了几个。正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齐天相多次否决了武元奎一路猛冲急进的提议,采取保守战略,坚持安全第一、赶路第二,所以近二十日过去,也不过行了十万多里,距离芥子空间的位置,尚不知有多远。 他当然知道,天魔渊修士一定会很快进入此方空间。但是,他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在这虚魔世界中,准确找到自己一行人。而且,他本能地认为,对方的主事者,也绝不会无视异魔的威胁,而一味闷头赶路,那样必定会有大量结丹修士命丧异魔之口,引发人心惶恐。 现在的状况,就算知道天魔渊众修正在赶来,他们也无法仓促行动,而对眼前这些强大异魔置之不顾。 三只元婴中期的异魔,犹如一座大山,将他们一干人压得喘不过气来。依靠高阶下品土雷符,他们布阵抵抗,还能勉力维持,若是慌忙逃遁,急切之间,很可能就着了那些善于利用黑暗潜伏渗透的异魔的道儿。 当然,齐天相也有杀手锏,可以轻松击杀元婴中期异魔。只是,这三只异魔十分狡猾,每次进攻,都分作三个方向,从来不聚集行动。若要将他们全部杀灭,便需连用三次。可是,谁又知道后边还会不会有这等实力的异魔?他的杀手锏,也就是三次,用完了便只能束手待毙了。 “师父,情况危急,我们还是赌一把,向前冲吧。”武元奎摒除杂念,暂时不去想张元敬的事,再次提出了冒险的建议,“这里已经出现地之界,想必快到虚魔世界最里侧了,进入‘芥子空间"的空间通道,肯定就在里侧的边之界上。” 齐天相环视众人,摇摇头:“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这虚魔世界,你即便远远看到那通道,要赶过去,往往也得数日。这么长时间,无有阵法庇护,我们要死多少人!” 这时,年岁最长、修为最深的结丹后期修士胡天聪站出来说道:“真人,我们既然来此,就是豁出性命,也要将这个威胁宗门灵穴的毒瘤剜去。您不必总顾及我们的安危!这种地方,哪里有万全之策。再说,若是天魔渊修士赶来,到时只会更加凶险。” 其余结丹,神色肃然,皆是点头赞同。至于内心所想如何,却不是外人所能知晓。 齐天相低头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可。对天魔渊修士的到来,我们是早有预料的。为此,我们也没有不管不顾的猛冲猛打,而是步步为营、安全第一,前后用去十多日时间。为什么?因为你们都是我玄天宗的未来,是最有潜力的那一批俊才。把你们带进来,也是要让你们见识虚空异魔的真正本事,将来突破大境时,方能更好把持本心。总之,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莽撞行事。” 众人闻言,神情皆是一振。虽知此话之中,勉励之意居多,但毕竟是真人所言,代表了他的认可。 “这两日,我以雷法制作了十几枚千机符,佩戴于身,可防备异魔的渗透。不过,持续时间不长,一旦激发,两个时辰内便会耗尽雷力,需补充后方可继续使用。”齐天相一边说,一边取出数枚银色灵符递给武元奎,示意他分发给众修,“事不宜迟,趁着异魔卷土重来的间隔,大家均使用中阶中品御风符,先拉大与天魔渊修士的距离,切断他们通过传音灵玉追踪我们的线索。现在,凡与张元敬建立了传音信号的,都将灵玉销毁吧。” 闻听此言,武元奎、余天万两人立即取出传音灵玉,手中法力一吐,将灵玉震碎。 武元奎眼中露出浓浓悲戚之色,他知道,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张元敬,在这凶险的虚魔世界中,已绝无生路可言。 第52章 追踪 “胡真人,传音过去毫无反应,连滋滋之声都没有了。”张元敬拿着传音灵玉听了良久,始终不得要领,便向身侧的胡畴说道。 为了及时搜寻玄天修士踪迹,张元敬改由胡畴亲自看护。 “哦,是信号发出,没有任何声响吗?”胡畴神色淡然,似乎早有准备,“你再发一次传音,我听听反应。” 张元敬依言,给武元奎和余天万分别发出一次传音,然后将灵玉递给胡畴。 胡畴拿起听了听,点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便上前几步,走到最前方的凌霄身边,用传音与之说话。凌霄不时询问几句。随后,胡畴不知说了什么,凌霄连连摇头。胡畴则露出一副坚持的表情,反复劝说。最后,凌霄终于点头。 随即,凌霄转过头来,大声命令道:“所有结丹,使用中阶高品御风符,全力飞行。” 说罢,他便加速疾飞,胡畴则紧跟其后。萱怡一边追上,一边传音胡畴询问。孙泽林以下,全部结丹,均毫不犹豫将珍贵无比的中阶上品御风符取出,贴在胸前,不惜法力极速飞遁。 行不到一刻钟,末尾的两名结丹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失去了踪影。与此同时,周围重重黑影逼近,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众人迅速聚拢,摆出阵型,与黑影对战。两个元婴初期真人主动出击,缠住两只元婴中期异魔。而凌霄早已捕捉住那元婴后期异魔的踪迹,猛地从人群中冲出,身侧数把冰刀狂舞,将挡在路上的所有异魔,尽皆斩落。同时,寒彻珠如同一颗流星,散发凛凛寒气,飞撞某处空间。 那处空间在如漆如墨的虚魔世界里,并无任何不同。但在寒彻珠的撞击下,“嘭”的一声巨响,似有某物被从虚无中撞了出来。那物发出“嗬嗬”之声,迅速远逃。 凌霄早已盯住它的逃遁线路,在它被撞出来的瞬间,他手中法诀连动,低喝“抽魂”。就见寒彻珠缓缓转动,白芒闪耀,一扫周遭数十丈虚空,尔后越转越快,光芒破空,将刚刚逃开十几丈远的那异魔扫落。旋即,白芒化作光链,往下一扑,结结实实地绑缚于那异魔身上,并不断地收紧。 异魔自不会坐以待毙,它的身形迅速拉长、虚化,想要从光链缝隙中逸出。凌霄看得分明,手中法诀再换,光链不再收缩,而是不断变化色泽,一股霸道的吸力生出,直接抽取异魔的神魂。异魔浑身扭曲,自锁链绑缚处分成数块,较大的三块迅速脱离,没入黑暗,不见踪影。较小的两块,则被光链紧紧吸住,随着光链的摇动而剧烈颤抖,过得几息,便如烟尘般消散不见。 此时,少了凌霄的看护,其余诸人在众多异魔围攻之下,极其狼狈。两个元婴真人,手段迭出,脸色苍白,不过勉强应付两只元婴中期、两只元婴初期异魔的合击。 而其余结丹,则在另外两只元婴初期异魔和多只结丹异魔的围杀下,当场殒落五人。所幸凌霄迅速回援,连斩一只元婴中期、两只元婴初期异魔,灭杀十余只结丹级别异魔,这才挽回局面,击溃整个异魔群,避免了更大伤亡。 待异魔消失不见,凌霄不及多说,将三枚精光闪动的黑色灵符拿出,对胡畴道:“这是玄雷符,一枚高阶下品,两枚中阶上品,如遇强大异魔,可用之保命。切记,只此三枚,不要轻易动用。速去吧!” 胡畴神情肃然,眼光流动,双手接过灵符,向凌霄抱拳施礼,然后架起飞剑,如离弦之箭,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凌霄方才看向明显稀疏了很多的队伍,语气萧索地说道:“胡真人先行探路,我们在后跟随。那只元婴后期异魔被我重创,至少半日之内不会再来。接下来,继续全力进发,不要懈怠。” 除了三名真人,进入虚魔世界的天魔渊结丹一共二十人,此时已陨落十一人,超过一半。活下来的都是修为更强者,七名结丹后期全部无恙,另外两人是结丹中期修士中的佼佼者,陈桢正是其中之一。 最为尴尬的当属张元敬。刚才遇袭时,胡畴全力作战,根本没顾得上看护他。巧合的是,来袭的异魔,凡是结丹级别的,都尽量远离三位真人,全力去围攻结丹修士,而元婴级别的异魔,注意力又都在真人身上。张元敬身处胡畴附近,周围反倒成为一片真空,一时没有异魔过来。等到有结丹异魔反应过来,想来捡个便宜,那边凌霄已经手起刀落,重创它们的王者,并开始大肆斩杀,吓得这些异魔纷纷逃窜。 凌霄没有说如何安排张元敬,其余人自然不会理睬。只有陈桢,此前一直带着张元敬,此时见胡畴离去,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谨慎一些,先带上再说。如果山主着恼,到时候一掌拍死即可。 张元敬在陈桢身后,被他拽着前飞。相比之前,他明显感到此人态度的恶化。对于胡畴的离去,他其实已朦朦胧胧想到了些什么。因为,这一切,是从他完全无法联系武元奎开始。 原本,已经传来了模糊信号,说明元奎已经知道他进入了这方世界。但是,信号的完全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距离超出可传音范围,另一个则是灵玉毁坏。若是前一个,元奎他们在很短时间,就要飞出上万里,而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是后一个,元奎他们为了切断与自己的联系,不惜将惯用的传音灵玉毁去。 这个推测,让张元敬脸色苍白,神情极度沮丧。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被凌霄欺骗了,传音灵玉联络的目的,不是为了合作,而只是为了追踪。因为自己的愚蠢,元奎他们的行踪暴露了。一个真人单兵前去搜寻,速度岂是结丹修士能比! 一路上,他早已看到凌霄的强大。这等大修士,连同境界的异魔都不是对手,齐真人只怕更不是其对手。 半个时辰后,胡畴出现在一片荒漠的上空。他有些兴奋地四下眺望。虚魔世界的地之界,通常是弧形的。他能在此处看到地之界,说明此地距离边之界已经不远。 他长舒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若是迟迟不能看到希望,即使有山主的威慑,人心只怕也会涣散。这才是刚刚开始,还没有进入秘境之中。那里有更多需要探索的地方,每多一个人,就意味着更高的效率,就意味在与时间的赛跑中,处于更有利的位置。 他降下飞剑,落在沙土之上。踩在地上的感觉,竟是如此奇妙。他迈开轻快的大步四处搜寻,强大的神识之力,受到虚空之力的限制,只能笼罩周围数里之地。很快,他发现了战斗的痕迹,还有布阵的迹象。 他站在那里,拿出那个如同指南针一样的宝物,上面是一个银色长勺,侧面有几个方头螺丝,底盘则刻着一套复杂的阵纹。他拿出几颗璀璨的灵石,塞入底盘下的一处凹槽,然后将侧面的几个螺丝拧了拧,用手指在银色长勺上轻轻一弹,长勺便慢慢转起来,几周之后,速度变快,越来越快,最后只看见一面银盘,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十几息之后,一团红色光芒在银盘上亮起,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西南方?”胡畴皱了皱眉头,随即嗤笑一声,“雕虫小技。我就不信你们还真能折回去!” 他将这宝物收了起来,驾剑飞空,向着西南方而去。按照原来通往边之界的方向,当是一直向西而行。玄天宗诸人往西南方而行,自然是想避开追踪,但这必然延长路程,反而更容易被赶上。他拿出灵玉,发出消息,然后继续追踪。 一路上,他又发现两处战斗的痕迹,残留的气息甚为清晰,显见刚结束不久。他放慢了速度,将神识扩张至极限,警觉地向四周张望。 突然,在他前方的下侧空间中,冒出一道短暂的白光,转瞬即逝。他侧耳听去,没有任何声音。虚空之中,声音很难传出多远。但是,从那光的大小来看,距离此地最多只有百里远。 他朝着那边加速靠近,数十息后,又看到一道闪光,从上劈下,划破黑暗,威势惊人。原来是一道电光。旋即,“劈啪”之音传来,甚为微弱。借着这道闪电,他分明看见数个人影奔走跳动,还有飞剑、玉尺等灵兵穿空回旋。 “是雷法,果然是玄天宗的人!”胡畴粗犷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如释重负地低声说道。 他停在原地,不再靠近,拿出灵玉进行传音。他已经把通过传音灵玉追踪目标的方法教给了萱怡,只要灵玉不失,则不虞后方众人追丢自己。 第53章 雷符之威 “师父,异魔越来越多了,我们不要再等了,突围出去吧。”武元奎眼见高阶下品土雷符所形成的土雷防御阵,光泽越来越黯淡,不禁焦急地说道。 “不急,再看看。”齐天相摇摇头,“元奎啊,你这性急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这样耗下去,只怕还没进入‘芥子空间",咱们的雷符就耗光了。”武元奎知道雷符制作极难,尤其是高阶雷符,有一枚算一枚,都是齐天相耗费大量心血和珍贵材料炼制的。 “无妨,雷符再珍贵,也是拿来用的。”齐天相眯眼看着黑魆魆异魔群中某处地方,那里游弋着三只元婴中期异魔,应是多次接战过的那三只。到了元婴级别,异魔的灵智不逊同级修士,因此,尽管他几次设法,诱使三只异魔靠拢,以便用最强雷符一击全杀,都没能成功。他仍没死心,还是想要再试一次。 “天聪呢,你有什么主意?”齐天相看向胡天聪。 玄天宗三个结丹后期,不算武元奎这个亲传弟子的话,他更满意胡天聪,而不是心思深沉、杂念颇多的解天威。而且胡天聪也更年轻,更有希望正常晋升元婴,成为宗门顶梁柱。可惜,解天威不愿来此,所以他只能带了胡天聪,若出了万一,那就真是宗门的大损失了。 “真人,您若是想把那三只元婴中期异魔聚拢,只能靠阵法。以我们的人手来说,我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以三才阵为骨,采取大小三才阵相套的办法,先诱一只进来,将之困住,慢慢攻杀,待另外两只发力,就顺势将之放入,由您拖住,然后变换阵法,内外颠倒,将三只异魔圈在一起,一齐击杀。”胡天聪显然老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齐天相一问,便侃侃而谈,讲出一个方案来。 齐天相是阵法行家,胡天聪一讲,他便明白了其中的布置和手段。他不置可否,又看向余天万:“天万,你说说看!” 余天万轻施一礼,方才说道:“真人,我赞成天聪师兄的方案。毕竟是对付三只元婴中期异魔,不冒点险怕是不成。只要真人在三魔聚拢时,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将之全部击杀,那便出不了问题。最多是大家的保命手段多用两个。但是,这是值得的。不趁早摆脱这三只异魔,万一天魔渊修士追来,局面只怕更加凶险。” 齐天相点点头:“那就用天聪的方案吧。我先修补土雷防御阵,你们把方案完善一下,考虑周全一些,料敌从宽,备用手段多准备一点。可以不成功,但不能崩盘,导致危局。” 众人靠过来,先由胡天聪详说自己的考虑,然后大家七嘴八舌补充,不到一刻钟,一个防御为主、防中有攻的诱敌之阵便设计出来。此阵,大体是九人组成三个小三才阵,然后按上一下二合成一个简易的大三才阵,最外边三点是两个结丹后期修士和实力最强的结丹中期修士曾天寿,三边摆六名修士,但位置稍稍靠里,齐天相位置接近大三才阵的中心,便于根据战斗情况伺机施以援手。 当然,人只是这个阵法的一个组成部分,另一个组成部分则是更为重要的土雷防御阵,这是雷符转化而来,已经在虚空中布好了。正是有此阵相助,结丹修士才可能顶住元婴级异魔的攻势。 这个阵法,最为关键也最为危险的一环,就是反守为攻的时候。由于放入异魔,土雷防御阵出现缺口,众修士要靠自身之力,堵住涌向缺口的其它异魔,同时,还要面临圈在中央的三只元婴中期异魔的攻击。此时,就只能靠攻击力强大的金雷符。所有结丹,每人必须有一枚中阶高品金雷符,三个尖点上的修士还须各持一枚高阶下品金雷符,以应对元婴级异魔。 玄天宗擅长雷法,但修士只有将玄天心法修到高阶以后,方能修习雷法。这通常要到结丹后期,而且还只能习练低阶雷法。因此,在结丹期,玄天修士少有以雷法对敌的。但是,到了元婴期,雷法就是最主要的对敌手段,而且可以炼制各类雷符。 齐天相听完胡天聪的布阵安排后,二话不说,从储物戒中取出八枚中阶上品金雷符和三枚高阶下品金雷符,交与众人。如此多雷符用出,他眼中也是露出惋惜之色,但仍然叮嘱说:“危险之时,该用即用,不要冒险!” 游弋于异魔群中三只元婴中期异魔,眼见齐天相修复阵法,土雷之力更甚,便驱使更多低阶异魔蚁附攻阵。这三只异魔几次吃了齐天相雷符和雷法之亏,变得极为小心,下场之前,总是以低阶异魔为前驱,消耗齐天相的法力。 众人分派好任务,站住各自位置,依靠阵法,不断斩杀异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显出疲态,阵形开始收缩,土雷阵的雷力大量削弱。齐天相在内圈来回游走,反复修补土雷阵的薄弱处,但是效果越来越差,显然他的法力也有所不济。 此时,八只元婴初期的异魔开始集中攻击曾天寿和武元奎镇守的位置,试图从两处突破。而三只元婴中期异魔仍然在外围游走,丝毫没有进攻的迹象。 对此,众人倒早有预料,以武元奎和曾天寿为两个上点,下方各有两人靠近,构成两个紧凑的三才阵,相互支撑,同时调动土雷阵力,与突袭而来的八只异魔大战。齐天相则带着胡天聪和修为最浅的金天武,向内线后撤,放弃了小半个土雷阵阵地,全力支撑另外两个三才阵作战。 如此一来,分成两拨攻击的八只异魔反而显得分散,被武元奎、曾天寿六人合力击杀一只、击伤一只,剩余的则稍显慌乱,攻击也变得零散起来。 三只元婴中期异魔,立刻有一只出动,攻向稍弱的曾天寿这一点。曾天寿这处小三才阵中的三人一齐扔出中阶高品金雷符,三道金雷划破黑暗,直击这只强大异魔。异魔天生畏惧雷力,故金雷一出,即刻后撤,但是仍然被雷力抽中,冒出浓浓黑烟。转眼间,此魔便隐入黑暗之中,不知躲在哪里舔舐伤口去了。 众人尚未来得及喘息,又一只异魔出动,仍然攻向曾天寿。这只异魔十分聪慧,猜到曾天寿三人已无有强力手段。当然,它并没有倾尽全力,而是试探性地攻击,从身上分出很多奇形怪状的小黑云,一朵朵飘过来,不断地冲击阵脚。 最后那只元婴中期异魔游弋到齐天相侧面,停到了武元奎右后的一个位置。齐天相因为要支援曾天寿,因而在位置上更贴近曾天寿三人所在的三才阵,这样便在武元奎身后留出了一个空档。这只异魔显然看到了破绽,但它十分谨慎,没有立即攻入,而是站在阵外,隐而不发。 武元奎三人如鲠在喉,后背发凉,在应付前方大量异魔一波又一波冲击时,不得不分心看顾身后,再无余力去协助曾天寿三人作战。 双方持续拉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众修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这时,群魔身后,闪过一片墨色阴影,一团形似树根的黑云从黑暗中冒出,径直向着齐天相冲来,正是刚才受伤的那只异魔,它伤势痊愈,再次生龙活虎。与此同时,停驻武元奎右后的那只异魔也动了起来,直击阵法的破绽之处,曾天寿身前那只异魔同样全力出击。 武元奎大喝一声,手中金光一闪,他身后的两名结丹也同时激发中阶高品金雷符,三道金色雷光,直击武元奎身前压近的四只元婴初期异魔,“噼啪”声中,一只异魔灰飞烟灭,另外三只则黑烟滚滚,仓皇而逃。 这波强力雷击,让武元奎身后那只异魔一愣,它瞬间止步,意识到有所不对。但是,攻击曾天寿三人的那只异魔顺利冲破了土雷防御阵,冲散了三人的阵势,逼到了齐天相身后。它立时看到了机会,如同一团黑雾般,向着齐天相罩了过去。 异魔只是虚无之力与某种特殊物质结合而成的生灵,它并无实质化的身体,它的攻击并不靠力量,而是一种吞噬,是虚无对灵力的本源吞噬,对修士就是吞噬肉体和神魂。因此,它的攻击手段,要么是直接扑击肉身,要么是侵蚀神魂。 面对三只强大异魔的围攻,齐天相忙而不乱,他双手齐飞,两掌拍出,将胡天聪、金天武送走,然后手中一枚浅绿色灵符闪烁,三道绿色光缎凭空飞出,向三只异魔卷了过去。三只异魔不知此物为何,但嗅到了雷之力的气息,顿时吓得惊慌失措,急忙抽身后撤。但绿色光缎延展极快,顷刻席卷长空,将三异魔囫囵束紧,拽到了一起。 此时,齐天相手中又是一枚五彩缤纷的符箓升空。此符名曰五雷开天符,乃是玄天宗最强的一种雷符,极为难制,最低级别的符也可发挥出元婴初期层次的实力。玄天宗历代不断制造和消耗,传到到齐天相手里,也不过区区六枚,其中,高阶一枚、中阶两枚、低阶三枚。此次进入虚魔世界,他料敌从宽,带了一枚高阶、一枚中阶、一枚低阶,自己身携高阶和低阶符,中阶符则由武元奎拿着。 这一次使用的,只是一枚低阶符。若只单独一枚低阶五雷开天符,或许不足以灭杀三只元婴中阶异魔,但加上一枚高阶下品木雷符提供的雷力,却是足够了。 悬于半空的五雷开天符,形如手掌,绚烂如花,看起来像是精致的艺术品。符箓放射出五色光芒,闪出金、绿、黑、红、黄五道色彩各异的雷光。这些雷光在天空旋转数周,然后凝结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白光,发出“轰隆”巨响,如瀑布般飞流直下,劈在三只异魔身上,光芒爆射、黑影翻滚,三只异魔则好似从未曾存在过一般,完全不见了痕迹。 暴烈跳动的光芒,在浓浓黑暗中耀目至极。其余所有异魔,无论强弱,均呆立当场,瑟瑟发抖。这是出自本性的畏惧,与生俱来潜藏于它们的记忆之中。而玄天宗的结丹,也被这惊人的威势所震慑,全然忘了趁机斩杀那些无心战斗的异魔。 第54章 怀疑 “天……天雷之威?”胡畴有些不敢置信,虚魔世界之中怎能出现天雷。 “是雷法或雷符!”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胡畴惊喜转身,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人影,但他知道山主凌霄已经带着众人赶来。 “山主!”胡畴连忙转身行礼。 “胡师弟辛苦了,你做得很好!”凌霄当先赶来,萱怡与其他结丹尚落后数十里。 他面色凝重,注目远方,低声说道:“早就听说玄天宗擅长雷法,没想到竟有如此之威,果真是有一丝天雷的气息!” “山主您……”胡畴走近几步,方才发现凌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透出深深疲惫。 “不碍事,那只后期异魔成长太快了,与我实力相差无几。赶路时,与它大战三场,消耗有些大。”凌霄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入此界不到两日,就出现与山主实力相当的异魔,这就有些难办了!”胡畴眉头紧锁,既惊且忧。 “目前来看,只这一只后期异魔,倒还有办法对付。”凌霄指了指玄天众修所在的方位,“与齐天相合作,以那雷法或雷符灭杀此异魔!” 胡畴一愣,随即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我先去拦住他们!” “嗯,不急,等萱怡他们过来。”凌霄叫住了胡畴,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将那个张元敬带上,先让他去转达我们的意思。” 胡畴闻言,也是笑了笑,赞道:“山主深谋远虑,这下刚好派上用场。” 不多久,萱怡带着八名结丹过来。在匆匆追赶玄天修士的路上,又有一名结丹中期修士葬身魔腹。随同而来的十余名结丹中期魔修,只剩下陈桢一根独苗。 “张小友,刚才的璀璨雷光,想必你也看到了。就在那里,是你玄天宗的众修士。”凌霄径自走到张元敬面前,伸手指向前方某处,“现在,由胡真人送你过去,请你转达我天魔渊与贵宗合作之意。你须记住,此方世界诞生了一只元婴后期异魔,且修为仍在迅速增长,很快就会臻至大圆满之境,若不消灭此魔,我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活着走出此界!” 张元敬原本认定天魔渊只是借自己传音之机,搜寻玄天众修踪迹,以对他们不利。此时听凌霄如此一说,不禁有些糊涂,暗想难道他之前所说,并非是欺骗自己。 凌霄见他有些茫然,便又强调了一句:“如果你们玄天宗想要清除‘芥子空间",那么就接受我们的善意。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可亲自去向齐真人解释!” 说罢,也不管张元敬作何想,便冲胡畴点点头:“去吧。” 胡畴拉着张元敬一只胳膊,踩着飞剑如流星一般没入黑暗中。他手中法力涌出,在张元敬身前构筑一个防护罩,挡住破空带来的爆裂之力,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玄天众修所在的位置。 大战之后,玄天宗众修正以灵石打坐恢复。战果出乎意料,不仅三只元婴中期异魔被斩,雷光还波及多只元婴初期异魔和大量结丹级别异魔,将影影绰绰的异魔群冲得七零八落。当然,过程也有所不同,三枚预先准备好的高阶下品金雷符没能用上,齐天相临机应变,改用一枚高阶下品木雷符,将三只中期异魔缚住,然后使用最强的五雷开天符,一举消灭强敌。 “好了,大家起来吧,速速离开此处。”齐天相没有入定,而是警惕地环视四周,提防随时到来的突袭。 在这虚魔空间的黑暗中,一枚五雷开天符所释放的雷电之力,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若挂在夜空的皎洁明月一般清晰可见。 众人纷纷站起,祭出飞剑,跟随齐天相前行。然而,才飞出数里,齐天相便停了下来,转身向后方黑暗中看去。 “师父?” “有人来了!” “啊,是天魔渊修士?” “一个元婴初期修士,还有一个是……元敬。” 武元奎一惊,回身远眺,但那里除了浓得抹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若有若无:“齐真……我是……渊胡畴,请留……事……商!” 齐天相没有应答,而是陷入沉思。他没有第一时间命令众人遁走。对方既有元婴修士,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名真人,那便无有逃脱的可能。 “齐真人,我是天魔渊胡畴,请留步,有事相商!”声音再次传来,很是清晰,显见那胡畴已经到了极近的地方。 虚魔世界中神识受制,五感极弱,为避免误会,胡畴没敢靠得太近,而是停在了两里之外。 他再次出声:“齐真人,我天魔渊凌山主亲至,想与您会面,商谈应对元婴后期异魔之事,此事关系两宗修士安危,也关系你宗目的能否达成,刻不容缓,还请您务必答应。” 齐天相听到“元婴后期异魔”几个字时,长眉猛然上挑,双目凝视声音所来方向,内心涌起滔天波澜。两日前,当天魔渊众修进入此方空间时,虚魔空间凝形成虚魔世界,那时的异魔最强不过元婴中期,他便断定,这是此界异魔修为的上限。此时听得胡畴之言,他一下就想到,若其言属实,那就意味此间异魔可以成长,而其实力一旦超出天地灵界所能容忍范围,整个虚魔世界就会被强行毁灭,那样,玄天宗的大灵穴将无可挽救。 但是,在没有亲眼看到元婴后期异魔前,他是绝不会相信此人之言的。 胡畴见齐天相仍然没有答话,便又说道:“齐真人,若您不信,我可让贵宗弟子张元敬过去,他与我们一同进入此界,我们一路所遇,他尽皆知晓。” 齐天相皱了皱眉头,略一沉吟,便聚气成声,对着胡畴所在方位说道:“让他过来。” 同时,他嘱咐其余几人作好准备,一旦发现天魔渊有突袭的迹象,立刻使用御风符逃遁,他为众人断后。 另一侧,胡畴松开抓着张元敬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元婴后期异魔的厉害,你也见识过。山主也专门跟你说过我们进入‘芥子空间"的目的。齐真人问起,你如实回答即可。要不要合作,怎么合作,齐真人自有考虑,你不需多言。你自去吧!” 张元敬脱离胡畴控制,驾起飞剑,向着齐天相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此去只有两里路,以他的速度,不过数息便至。他恍然若梦,原以为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必死无疑。而实际上,几次遭遇异魔,天魔渊十数名结丹陨落,他也在鬼门关前徘徊了数回,就在他猜测自己会不会在下一次异魔围攻中身死时,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自己竟又有了可用之处,捡回了一条性命。 他心头原本笼罩的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咔嚓”一声破开,整颗心活泼泼地跳动起来,生机勃发而起,一反之前恐惧沉郁的状态。此时,丹田中的厚土之力也突然兴奋起来,它们旋转着、跃动着,从丹田转入经脉,牵动他浑身上下筋骨肌肉,推着他向前飞,似乎某地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们。 张元敬起初以为,这是绝处逢生和亲友重逢的喜悦,导致自己心态过于兴奋,而使灵力失控。于是,他迅速安定心神,调整内息,引导灵力进入功法运行的经脉,试图将厚土之力安抚下来。但是,此时的厚土之力,并不完全听从他的指令,带着抗拒的情绪,到处游走,仍要推着他去往某个方向。 “元敬,你过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张元敬耳畔响起。 张元敬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一处空间,几个人影在不远处闪动。他顾不得去控制厚土之力,连忙调整方向,落下飞剑,缓缓靠了过去。 “弟子元敬拜见真人!见过掌门师兄!见过诸位长老!”张元敬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一一行礼。 不过,除了武元奎露出关切神色外,胡天聪、余天万只是微微颔首,而其余几人皆显得有些冷淡,曾天寿、钱天毋、秦天葆三人,甚至露出厌恶的表情。 张元敬的心猛地一沉。他曾经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元敬,你……如何落入了天魔渊修士之手?”武元奎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便抢在齐天相之前问道。 张元敬虽然驽钝,但也意识到众人对自己的反感。他忐忑不安地说道:“那日与天万师叔分别后,我躲过几名筑基魔修的追击,用了十几日赶到舒弥山马蹄谷,正撞上在那里监守的大批魔修,便被他们生擒了。” 然后,他又说自己受刑,但坚毅不屈,并没有透露任何事关玄天安危的秘密。 “元敬,都到这时候了,为何要扯谎!”武元奎上下打量他几眼,猛地暴怒起来,厉声呵斥道,“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一分一毫受过刑的样子!” 看到武元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张元敬目瞪口呆,一些语塞。旋即反应过来,叫嚷道:“师兄,我没有扯谎,我真的遭受了他们那个肉身四刑。只是后来那个凌霄来了,让他们停了刑罚,还给了我一颗化生丸,所以我的肉身才恢复如初的!” 此话一出,几个结丹长老,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露出怀疑神色,有的则显出玩味的表情,有的连连摇头,似是认定张元敬实在愚笨至极,撒个谎也不会,尽说一些明眼人轻易便能看穿的假话。 “元敬!化生丸是什么?你问问这里站着的长老,他们哪个有缘服用!若你所说为真,你到底出卖了什么秘密给那凌霄,方才能换得如此宝贵的丹药!”武元奎又失望又恼怒,若非顾念旧情,恨不得一巴掌把这蠢货拍死。 张元敬原本重逢师兄的喜悦一扫而空,心中只剩下悲愤和失落,他一五一十将凌霄跟他说得话一股脑全部吐了出来,末了方才带着哭腔说道:“凌霄说只要我回答他的问题,就会放我一条生路。可是,我担忧你的安危,才请求他们带我来此。我是真的以为天魔渊想与我玄天合作,才来找你们的。我没有背叛宗门,更没有故意为他们追踪你们。”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凌霄所说的“意志的根源,必出于内心”、“一个人只有为自己,才能不惧死亡”等话语反复回响。他扪心自问,自己真是纯粹为了宗门、为了师兄吗?可是,自己明明可以离去,难道不是为了宗门和师兄安危,才冒着陨落的危险,进入这里的吗?到底哪里不对?他的内心一时充满了迷茫。 第55章 合作 “事已至此,过去的事先不计较了,说说现在怎么办。”齐天相止住了还想盘问的武元奎,对着胡天聪道,“天聪,你先说。” “若异魔实力会不断增强,那么,只能选择合作,先将那只元婴后期异魔灭杀。当然,要谈好条件,双赢是最好的。只是魔修行事,难以预料,我们需有制约之法。”胡天聪神色略显凝重,说话时的语气有些飘忽,显得信心不足。 “什么制约之法?”齐天相又问。 “真人的五雷开天符,能否威胁凌霄?”胡天聪问道。 “后期大修士,又不会站在那里任你打。很难!”齐天相摇头。 “那就比较难办,可以要求凌霄立誓,不在‘芥子空间"对我们动手,但是他若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胡天聪摊手道。 “这要看天魔渊对于他们所说的那物,是不是势在必得?”这时,余天万插嘴道。 “他们是不是势在必得,我们不知道。可是,我们势必要清除‘芥子空间",他们却是知道的。这个对我们很不利!”胡天聪道。 “倒也有个法子,能窥测凌霄的真实想法。”余天万上前两步,眼睛却看向张元敬。 武元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挥手,便将张元敬五感封闭。 张元敬没想到自己尊敬的真人和众师叔,一向亲近的掌门师兄,竟都认定自己叛宗,将自己当内奸防备。他内心涌起深深的痛苦,却无言以对,只得闭目承受。 “想那天魔渊势力渗透到我天阙山周围,也有上千年之久。以此推测,如其一直是在为此‘芥子空间"奔走,那就说明他们对此极为看重。这样,在与他们谈判时,可以使用欲擒故纵之计。我们与他们合作,只限于灭杀此元婴后期异魔,灭魔后,则分道扬镳、互不相犯,谁先找到‘芥子空间",看各方运气。若是遇到那厚土宗的人,各自对付即可。”余天万伫立齐天相身前,侃侃而谈,显得胸有成竹,“若是对方同意,说明他们并无势在必得之心,因为以此间异魔成长之速度,一旦我们都进入‘芥子空间",异魔什么时间成长到足以引发天雷的程度,便不在控制中,‘芥子空间"随时会因虚魔空间的毁灭而崩溃。所以,凌霄若有必得之心,一定会提出条件,让真人与他一起留在虚魔世界不断灭杀成长的异魔。这时,我们便可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获得一个于我有利的条件。” “此法甚好!”胡天聪当先赞道,“不过,若对方并无势在必得之心,则我们反倒要想法说动凌霄,让其留在虚魔空间杀魔。否则,我们的目的很可能达不到!” 齐天相示意曾天寿等人,有话速说。几人都表示赞同余天万意见。只有最小的金天武问道:“若是凌霄不肯留在虚魔空间斩魔,而是执意入‘芥子空间",那我们怎么办?” 此问题看似寻常,实则点到了玄天宗众修的软肋。天魔渊众人若是失败,最多是得不到某个东西。而玄天宗众人失败,则宗门根基损毁,将来必然衰败。两者相较,显然玄天宗更加输不起。 武元奎双目圆睁,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拼一把,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与其让人拿住我们的短板,不如背水一战,各凭天命!” 齐天相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说道:“大家所虑所想,都有道理。我先与凌霄谈一谈,不论结果如何,一切终究要靠实力,因此,我们始终要做好最坏打算。” 他随即对着胡畴所在方位,以法力发声:“胡真人,请凌山主移步,来此一会!” 过得十几息时间,一个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齐真人,幸会。吾乃天魔渊凌霄。” 凌霄所在位置,距离齐天相不过一里。早在凌霄进入齐天相五里范围时,两人神识便已锁定对方,双方气机相牵,若是靠的太近,则冲突不可避免。凌霄选择了一个十分具有侵略性的距离,给齐天相以极大压迫之力。但是,齐天相并不示弱,他挺身而立,气势勃发,犹如一只匍匐巨岩的猛虎,蓄势待发。 “凌山主幸会,齐某有礼了!”齐天相双手抱拳,随意拱了拱,语气淡淡地说道。 “齐真人,凌某刚才远远看到你雷法灭魔,虽隔数十里,仍觉威势惊人,玄天宗果然不愧是万年传承大宗,令人心生敬仰。” “凌山主过誉了,也是老祖垂爱,传下这么一门功法,让后辈弟子有所依恃。” “齐真人不必谦虚,某看此功法,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此次灭杀异魔,便要依仗真人多多出力了!” “凌山主过谦了,齐某不过区区一个元婴初期,对付一两只元婴中期异魔都力有未逮,前前后后又是布阵、又是灵符、又是诱敌,方才有了那一击必杀。若是再来一次,齐某也是没什么把握的。至于对付元婴后期异魔,还要靠凌山主的霹雳手段,齐某只能摇旗呐喊、从旁协助。” 凌霄见齐天相此番话语虚虚实实,丝毫没有透漏其灭魔手段是雷法还是雷符,便不再试探,开门见山说道:“齐真人说笑了,凌某若真有霹雳手段,就不至于与那后期异魔纠缠不休了。当然,对付那只异魔,凌某自然会全力施为,只是异魔的诡异,齐真人也是知道的,特别是元婴后期的异魔,潜行渗透逃逸的本事,相较于元婴中期以下异魔,有本质性的提升。凌某或能伤之、败之、驱之,却不能斩之。此异魔无论受伤多重,过得三五个时辰,又能卷土重来,而且实力更胜一分。所以,就由凌某伤敌困敌,齐真人则积蓄力量使出必杀一击,完完全全将此异魔斩灭。齐真人,你看如何?” 齐天相依然云淡风轻:“凌山主安排甚妥,齐某定当全力配合!” 凌霄笑道:“齐真人爽快,那我们就在此稍息,等候那只异魔送上门来!” 齐天相拱拱手,说道:“凌山主,齐某几人势单力薄,若那元婴后期异魔突袭我方,怕是难以防备。故此,还请你稍退数里,齐某为门下诸人布下阵法,以备不虞!” 凌霄眼中神色一凛,暗道此人总领一宗,果然思维缜密。他故意不讲双方具体如何配合,就是要留下漏洞,待异魔来时,趁机削弱对方实力。最好是将异魔和玄天宗修士同时斩杀,消除后患。而齐天相此举,无疑是防着他这一手。他呵呵一笑,说道:“这是当然。齐真人请便!” 此次进入虚魔世界,齐天相几乎将宗中积攒的雷符一扫而空,只留下数枚强大攻击符,作为山门防御之用。高阶下品的土雷防御符,他一共带了六枚。此前应对元婴中期异魔,已经用掉三枚。现在要应付元婴后期异魔,剩余三枚或许还不够用。所以,为保万全,他命令众人再次摆出之前的三才阵,并将中阶上品的金雷、火雷、土雷符分发众人,讲清配合使用之法。这些中阶上品雷符,对付结丹以下异魔,自是大杀器,但对于元婴期异魔,则必须多枚共用,方才有伤敌之效。 一番布置,用了有大半个时辰。凌霄退走后,也不知身在何处,一直未曾出声。 余天万小声说道:“真人,现在不知天魔渊其余人等都在何处。若是凌霄拖住我们,其余人等去往前方寻找‘芥子空间",只怕就占了先机。” 齐天相摇摇头:“若是那般,就要冒着被那只后期异魔袭杀的危险。我看他不是这般莽撞之人。” 胡天聪插言道:“要不要与凌霄商议如何在‘芥子空间"中合作?” 齐天相道:“可以商议,但必须由他先提出。” 余天万插嘴道:“真人,刚才凌霄根本没有提及此事,显见他与我们合作的诚意暂且不足。” “暂且不足?” “嗯,就是说他要根据这场战斗的结果,来权衡下一步是否合作、怎样合作。” “天万不愧是我们的智多星,一下就抓到了问题的实质。刚才与凌霄交谈,只防着他设圈套,却还没想到这一层。” “真人过奖,也是天聪师兄说及‘芥子空间",我才想到这个问题。” 一直在旁听着的武元奎忍不住说道:“师父,诸位师叔,这么等着太过于被动了。异魔突袭时,局面会如何演化,并不在我们掌控。若是出现不利局面,难保凌霄会动什么歪心思。我建议,师父您在此,我们其他人先行出发,去寻找‘芥子空间"。” 齐天相脸色一寒,哼了一声:“刚才我就说凌霄不至于冒险,让其余人先出发,他们那好歹还有元婴修士。你们几个结丹,如何应对得了强大异魔!简直是胡闹!” 余天万却笑道:“真人,元奎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们不妨就这么跟凌霄说,试试他的反应。” 齐天相道:“若他不反对,那又如何?” 余天万嘿嘿一笑,说道:“这好办,我们几个走出一段,然后说遇到强大异魔阻路,再退回来便是。凌霄难道还能说什么!” 第56章 来袭 或许是两帮人马聚集的缘故,异魔迟迟不见袭来。在枯燥无聊又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三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在距离此处万里开外的另一处路线上,两个元婴修士带着四名结丹,正在黑暗中疾驰。为首两人赫然是文松南和孙沐阳。六人身后,正有一群异魔追击,其中最强的是一只元婴中期级别的异魔。 凌霄久等异魔不至,便又靠近玄天众修观察。 齐天相正等这个机会,便聚气传声道:“凌山主,异魔不来,我们也不能这么干等啊。” “哦,齐真人有什么打算?” “齐某的意思,是让其余人先去寻找‘芥子空间",你我二人在此等着即可。” “齐真人倒是豪迈,贵宗其余几人不过结丹境,怕是无法在此界中独立行动吧!” “嘿嘿,留在此处,也未必安全。我们这么多修士聚集于此,来袭的异魔怕是得成千上万。” “齐真人此言差矣,正是要把它们聚拢了,一举歼灭。若是分散出去,尤其是少了几只元婴期异魔,那就大打折扣了。有此界源源不断的虚无之力补充,很快又会诞生新的后期异魔。难道真人要与凌某一直逡巡此间,反复斩杀成长起来的异魔?” “若是贵宗所有元婴都留在此间,这倒是个好主意。” “哈哈,若是没有厚土宗的人,凌某自当同意。” “凌山主不是说留了元婴修士在外守护吗?难道对宗中修士如此没有信心!” “凡事都有意外。我魔渊那位孙真人虽然实力不俗,但毕竟不算强手。而厚土宗到底实力如何,又有几名元婴,都是未知。此地距离入口处甚远,传音也没有信号,对那边情形凌某一概不知,只得从最坏的情形考虑。” 齐天相听得此话,已然判断出“芥子空间”之物在凌霄心中甚为重要,因而其方才表现出超常的谨慎。他心中有了决断,便直接说道:“若是凌山主承诺不对我玄天修士动手,我宗结丹可暂且不动。” “原来齐真人是有此忧虑啊,倒也难怪,毕竟我们两宗确实交战频繁,缺少信任。这样吧,凌某可承诺,在此界之中不先出手对付贵宗修士。如何?”凌霄此来,本就是为安抚玄天众修,以防他们不耐等待,单独行动。 “那在‘芥子空间"之中呢?”齐天相再逼一步。 “各凭本事!”凌霄自然不会一退再退。 “可以,但齐某还有一个条件,灭杀异魔后,我玄天修士先出发,三个时辰后,贵宗修士再出发!” “呵呵,齐真人是不是多虑了!” “贵宗似有在虚魔世界中追踪的法门或宝物,齐某不得不防!” “三个时辰太久,一个时辰!” “三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三个时辰!” “这个,好歹是元婴真人,不必弄得跟俗世凡人做买卖一般吧。两个时辰!” “那就两个时辰!请凌山主以大道立誓!” “哎,齐真人你还真是咄咄逼人啊!凌某自成就元婴以来,从不曾立过大道之誓。今日却是要破例了!”凌霄自然知道齐天相不会相信自己的空口白话,随意抱怨了两句,便老老实实指天立誓,明违誓则大道反噬、魂飞魄散。 两个时辰后,异魔终于姗姗来迟,但数量之多,让人恐惧。以齐天相的神识,在这黑暗空间中,可以扩展至方圆五里。五里之内,密密麻麻,不知多少异魔。而在五里之外,仍有源源不断的异魔,不断涌来。这其中,结丹以上的异魔只是很小一部分,绝大多数都是筑基期、炼气期。率先冲击的,恰是这些孱弱的低阶异魔。它们悍不畏死地对玄天宗和天魔渊众修发动攻击,前排倒下,后排冲上,一波接一波,犹如无尽的海浪。 最先判断出异魔意图的是胡畴,他看到如此情景,第一时间便对凌霄说道:“山主,这不是简单的消耗战,除非以正宗雷法灭魔,否则,所有被斩杀的低阶异魔,都会还原出虚无之力,而高阶异魔正可乘势吞噬。这是那只元婴后期异魔借刀杀魔、壮大自身的诡计!” 凌霄罕见露出一丝沮丧之色,摇摇头:“真是了不得,这异魔又长灵智了。这一招,着实是狠招。既消耗我们,又壮大自身。难怪等了这么长时间,才再次攻上来。” 他沉思片刻,下令道:“向玄天宗那边靠近,不要移动太快,引起他们误会!” 根据齐天相与凌霄的商议,两宗修士距离一里半布阵,互为犄角,必要时相互支援。齐天相得知对方有三名元婴之后,忌惮之心陡然大增,对天魔渊的一举一动均异常小心。此时,异魔初现,天魔渊即擅自缩小距离,立时让齐天相警觉起来。 “凌山主,何以靠近!” “齐真人,你也看到,情势有所变化,需得调整策略!”凌霄示意天魔渊众修放慢脚步,全力清除挡道的低阶异魔,同时向齐天相解释当场的局势和异魔的意图。 “凌山主高看我玄天宗了,这里除了齐某,也就两个结丹后期会点浅显雷法,根本应付不了如此之多的异魔。” 凌霄当然知道,这时让玄天修士尽出雷法灭魔,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趁机逼他们加大消耗,看看他们的虚实,还是可以做到的。便说道:“齐真人,我凌某绝非是要借机消耗你宗修士法力。只是,若不以雷法灭敌,待我们击杀这数万低阶异魔,只怕那只元婴后期异魔就要晋升化神了!来此之前,凌某也准备了一批雷符,这就下发我魔渊众修,以之对敌。贵宗以雷法传世,还请尽力施为!” 凌霄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在情在理,齐天相无话可说,只得勉强应下。这一次,他带来的雷符,多是中阶高品以上,中阶中品以下的,则早已提前分发给众修,而在二十余日断断续续的战斗中,众修也把这些雷符用的七七八八。他稍作沉思,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得对武元奎和胡天聪道:“天聪师弟、元奎,凌霄所言你们也听到了,对付这些低阶异魔,高品质雷符就不要浪费了,你们两个分别以雷法杀敌,能杀多少杀多少,不要惜力。若是法力消耗过大,便藏入阵中打坐恢复。” 胡天聪、武元奎拱手应诺。玄天宗雷法以五行法力为基,分为庚金雷法、青木雷法、黑水雷法、烈火雷法、戊土雷法五系,可施展出庚金罡雷、青木衍雷、黑水煞雷、烈火爆雷、戊土阴雷。修士至结丹后期,便可习练五系雷法。进入元婴境后,则可用任意两系雷法为基,修习神宵雷法,施展出神宵天雷,这是玄天宗最强雷法。胡天聪身具木火两系灵根,故修习木火两系雷法,主修烈火爆雷。武元奎为金水两系灵根,故修习的是金水两系雷法,主修庚金罡雷。而这两种神雷,恰是五系雷法中的攻击型雷法。 “元敬,我要施展雷法斩魔,你且去到阵法中央,那里安全。”武元奎看了看如同痴子一般,跟着自己亦步亦趋的张元敬,不禁长叹一气。 “啊——”张元敬木然看他一眼,口中发出嘶哑的嗓音,似乎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他正自纠结于到底为自己、还是为宗门的问题,纠结于自己到底背叛没背叛的问题,完全沉浸于内心世界,把自己同周围世界隔离开来。 “元敬,快去!”武元奎无奈,只好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强行扳转他的身体,然后在他背上轻推一把,将他推去阵中靠里位置。 此时,天魔渊众修已经开始使用雷符,一时之间,各色雷光闪耀暗空,有时数雷同出,将整整一片空间照得如同白昼。那些低阶异魔,在强大雷力之下,或是飞灰湮灭,或是乱作一团,或是仓皇退走。 玄天宗八位结丹,主要由武元奎和胡天聪出手,金色罡雷、红色爆雷,在黑暗中迅速凝结,尔后电光闪动,有如利剑划破长空,直击密密麻麻、疯狂奔突的低阶异魔,每一次霹雳,均让十几只异魔消失不见。其余六名结丹,则各自操控法宝,不断击退涌上的异魔,谨守阵型,并不大量斩杀异魔。 齐天相及天魔渊三名元婴都没有出手,而是张开神识,对低阶异魔群来回梳理,以防元婴级异魔潜行其中,暴起伤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千上万的低阶异魔湮灭于雷力之下,这些灵智低下、只知吞噬的魔物,似是习惯了雷电之威,毫无无惧,前赴后继,从四面八方,如黑色洪流漫过山川天地般,冲向两方修士。 天魔渊众修已无雷符可用,各自施展本领,全力击杀异魔,大量虚无之力从战场中袅袅升空,旋即被一道道气机吸引,流向几处空间,消失不见。 玄天宗诸修,武元奎和胡天聪仍在勉力施展雷法,但轰击的频率大幅降低,而其余各修,也开始大量斩杀异魔。 方圆几里范围,空间中的虚无之力越来越多,已经超过周围那几道气息吸收的速度。众修明知是饮鸩止渴,却无可奈何。低阶异魔虽然极其弱小,但若是近身来,一样能够将元婴真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第57章 危局 强大如凌霄,也得望魔兴叹。天魔渊自诩魔修,实则仍是道门正宗,只有部分结丹和一些筑基以下修士,食浊气、修魔功,心性有所偏执,但与道门中的乖张之辈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哪里比得上这些真魔!尤其是那只元婴后期异魔,狠毒与狡猾并存,心性之坚韧、手段之厉害,远超凌霄所料。面对这种局面,众修只有两途:要么提前用出杀手锏,以强大雷法或雷符大量灭魔,防止元婴级异魔继续变强;要么冒险一搏,待低阶异魔死绝后,与最强的那几只异魔决死一战。显然,这是那只元婴后期异魔刻意营造的局面,是针对齐天相惊天雷法而设计的阳谋。 “齐真人,如此情势,实非所料,不知你可有破局之法?”凌霄思虑再三,不得不开口询问齐天相。 齐天相心有腹案,但一直在权衡利弊。他语带双关地说道:“凌山主,齐某确有破局之法,只是底牌尽出,失了依仗,怕是不敢再入‘芥子空间"了。” “齐真人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凌霄既然开口,对此便有所预料,倒也不甚在意。 “还是此前所言,进入‘芥子空间"后,凌山主不得对我宗修士主动出手。”齐天相道。 凌霄略一沉吟,说道:“这样吧,齐真人,若你能答应我,入‘芥子空间"后,七日内不破坏其阵基与中枢,则我可允诺,不论在‘芥子空间"还是虚魔世界,都不对你宗修士主动出手。” 齐天相接口道:“若是虚魔世界一直稳定,七日之限齐某可以答应。若是虚魔世界不稳,则此约不能作数。” 凌霄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我立下大道誓言吧。” 这是当然之意,两人也不耽搁,立时向对方立下大道之誓。 “齐真人,还请讲一讲,你将如何破局,又需我魔渊如何配合?” “齐某之法,很简单。吾将出全力,以雷法灭魔,凡此区区数万之数,皆可灭去。但是,那些高阶异魔不会坐以待毙,必会出来阻挠。届时,还请凌山主还有另外两位真人,助我一臂之力,将之拦住。若是最强的那只异魔出现,便看凌山主本事了,只要你能将之稍稍困住,齐某有一雷符,可直接将之彻底抹去。当然,若是凌山主和两位真人能够将所有高阶异魔驱至一处,那齐某此符,也足以将它们一举全歼!” “如此便要辛苦齐真人了!” 齐天相低声向武元奎几人嘱咐几句,便祭出他的本命灵宝,中品灵宝玄雷尺。这是他入元婴之后修习神宵雷法,重新炼制的本命灵宝,专用于施展神宵天雷。此尺长一尺三寸,宽一寸半,通体如墨,乃是玄雷石所炼,天然亲和雷电之力。炼制成功后,此尺品质还是低阶。齐天相冒着陨落之危,特意寻找天雷频发之地,引雷力入丹田,温养此尺,洗练杂质,终在三十年间,将之提升至中阶。 玄雷尺在空中盘旋,随着齐天相法诀的变幻,开始生发出丝丝雷电之力,在黑暗中不断闪动、蔓延。这是神霄雷法中最为经典的法术之一——“天雷丝雨”,所谓发雷如丝、倾泻如雨是也。如丝雷电越发越多,几息之间,已然布满数里天空。下方的异魔,即使处于狂暴状态,蓦地看到这诡异的景象,也不禁呆立当场,原本绵绵不绝的攻势为之停滞。 趁此机会,齐天相轻叱一声,口中念出一连串的咒词,引动某种神秘力量,就听半空里一声“轰隆”巨响,那如云雷丝猛地一抖,便如无数鞭子般抽了下来,将数不清的异魔抽得魂飞魄散,又如一把电光编织的扫帚扫过,将无数异魔如尘土般抹去。只此一击,便有千余异魔彻底湮灭。 齐天相眼见此招奏效,且甚是好用,便尽出法力,源源不断涌入玄雷尺中,“天雷丝雨”一次又一次地积蓄、演化、施展,反复十数次,雷力磅礴如海,电光接连不断,有如秋风扫落叶般,将玄天宗众修周遭上万异魔一扫而空,数里范围干净得如同大水洗过一般。那些正自围在天魔渊众修周围的异魔,还有那些尚在四五里外的异魔,都被眼前的剧变吓住了,近处异魔纷纷逃窜,远处异魔则无论那些高阶异魔如何驱使,再不肯向前移步。 齐天相盘膝而坐,拿出两枚上品灵石,两手分握,开始行功回复法力。当此危机之时,无法吝惜这些奇异之物,珍藏数百年的几枚上品灵石,该用也得用。 那一侧的凌霄本待说话,见齐天相以上品灵石打坐,便暂且作罢。但是,他心中的震惊,却是难以抑制。“天雷丝雨”作为群攻之术,对于同级修士而言,威胁不大。但其背后的雷法,却非同一般,足以让他这个元婴后期大修士畏惧。 过了半刻钟,停留外围的低阶异魔再次发起攻势,它们避开齐天相所在方位,集中攻向天魔渊众修所在之处。显然,那只元婴后期异魔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玩弄人心的本领,从天魔渊和玄天宗两方修士的站位和布阵,察觉了他们的隔阂,便想从离间人心上寻找机会。 齐天相自然不会受此摆弄,他长身而起,一指玄雷尺,玄雷尺疾驰至天魔渊众修头顶附近,迅速生发出大量雷丝,在半空里来回闪动。 下方凌霄诸人,虽知齐天相向自己下手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仍觉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恨不能横移几里,远远躲开这把摄人的黑色小尺,尤其是那两名魔修者,更是冷汗直流,双腿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轰隆”巨响中,“天雷丝雨”接连爆发,勉强攻来的数万异魔被一扫而空。但是,靠近天魔渊众人的千余异魔,齐天相没有斩灭。这也是谨慎起见,不想引起误会,给那些隐藏暗处的高阶异魔以可趁之机。 低阶异魔的攻势再次中止。由于神识受限,齐天相无法知晓外围到底还有多少低阶异魔,但无论如何,被雷法歼灭的异魔,是完完全全消失了,不会有半分虚无之力剩下。这必然迫使那只元婴后期异魔变招。 果然,异魔的攻击顺序发生了变化,有二十多只元婴初期、中期异魔从黑暗中现身,向着齐天相迅速逼近。 凌霄极其果断,不曾有丝毫观望之意,立即带着胡畴和萱怡,护在了齐天相身后和两侧。此时,那只后期异魔并没有出现。 齐天相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有后期大修士凌霄挡住元婴中期异魔,他正可火力全开,尽可能多地灭杀初期异魔。以他的实力,对上中期异魔,自是颇为被动,又要保护几个结丹修士,只能全力防御,但若只是对付初期异魔,则相对轻松,握有主动,可攻可守。 于是,他奋起余力,法诀连指玄雷尺,玄雷尺滴溜溜不断转圈,化身一道巨大雷光,便轰在一只元婴初期异魔身上,将其斩灭。随后,玄雷尺如同旋风般,又卷向另一只初期异魔,同样在瞬息之间将之斩灭。此是玄雷尺的另一个经典法术——“天雷狂飙”,取之天降神雷、狂放不羁之意,最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玄雷尺化身一道强大天雷在不同敌人间来回跳跃,每一次攻击都是随机的,防不胜防、无从预判,只要施法者法力足够,可以无限攻击。 那几只元婴中期异魔则被凌霄稳稳挡住,他操控寒彻珠,凝冻数十丈空间,将异魔借助黑暗渗透的本领完全限制住,然后以寒冰之力不断削弱几只异魔的力量。由于那只后期异魔尚未现身,他并不急于下杀手,而是保留大半实力,以备不虞。 此时,又有几只高阶异魔从黑暗中渗透出来,仍是攻向齐天相。 “两只后期异魔!”凌霄不可置信地低呼一声。 那几只异魔中,为首的赫然是两只后期异魔。 “气息不对,不是我们之前遭遇的那只后期异魔!”凌霄再次说道,这次是对齐天相喊的,他的声音有些尖利,显见内心已有几分焦躁不安。 “还有一只后期?”齐天相脸色凝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如此多的高阶异魔,已经大大超出预料,更要命的是,那只最强异魔仍然没有露面,且不知其实力到底在什么境界。 两人正在飞速转动念头,寻思对策,又有数以百计的结丹异魔带着上万筑基、炼气境异魔浩浩荡荡地冲了上来。四位元婴真人自顾不暇,只能任由这些异魔去冲击下方的结丹修士。 凌霄目瞪口呆,嘴中喃喃说道:“算计如此之深,只怕已是大圆满之境。它,它难道想要突破至化神!” 齐天相瞬间明白了此话所指。无论是结丹修士也好,还是元婴真人也好,在如此多异魔围攻之下,都必须全力击杀异魔,而不能只依靠齐天相的雷法。这样,便会产生大量的虚无之力,给那只异魔创造晋升之机。因此,众人面对的竟是一个必杀之局,不杀眼前这些异魔,则必死无疑,杀则制造一尊恐怖大魔,引发天地之怒,仍是必死无疑。 当然,还有一条路,那就是“逃”!但是,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在齐天相和凌霄脑中,便被抹去。选择逃跑,且不论能活下几人,任务却是必定失败。 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对视一眼,均清楚无比地看到对方眼中决绝的目光,这是濒临绝境亦不言弃的坚定。 “凌山主,齐某与你打个赌,我赌那只异魔绝不敢晋升化神!” “哈哈哈,齐真人好气魄,我凌某赌了,也赌它不敢晋升!” 两人一时间超脱纷争,豪气干云,竟产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下定决心绝地反击,以拼出一条生路来! 第58章 苦战 “凌山主,可否困住那两只后期异魔,现在看来,只有先出霹雳手段,将此二魔灭去,那只最强异魔才会露面。” “齐真人既然有手段,我凌某人有何不能!” 凌霄若去对付两只后期异魔,那些中期异魔失了对手,自然要冲着擅长雷法的齐天相而来。齐天相敢于提出这等策略,显然是自有应对之方。 此时,大量低阶异魔正在凶狠地冲击两宗结丹。玄天宗结丹有高阶下品土雷防御阵守护,八人依阵而战,任凭异魔洪流如何冲击,始终屹立不倒、有惊无险。反观天魔渊的八名结丹,虽然实力远强于玄天宗八人,但在异魔的反复冲击中,应对十分吃力,阵形也因站不住位置而变得松松垮垮。 凌霄眉头一皱,传音萱怡,让她去保护众结丹。毕竟有七个结丹后期,占了天魔渊全部结丹后期的一大半,若全都陨落在此,实在太可惜了。 萱怡脱离这方战场,立时有三只初期异魔解放出来,跟随几只中期异魔一起围向齐天相。 此时,场上情况明朗起来,总共十五只初期异魔,被齐天相用“天雷狂飙”干掉四只,被胡畴、萱怡合力斩杀三只,还剩下八只。六只元婴中期异魔,尚在凌霄控制之下,但并无损失。加上新上来的两只后期异魔,四只中期异魔,高阶异魔达二十只。 凌霄操控寒彻珠,迎上两只元婴后期异魔。胡畴兽魂斧五魂齐出,牵制了五只初期异魔。剩余下的三只初期和十只中期异魔全部向齐天相扑了上来。 以凌霄的实力而言,若是手段尽出的话,其实还能对付三五只中期异魔。只是他见齐天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不禁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想要试一试他到底还有怎样的手段。 元婴级别异魔,相较于结丹期以下,不仅在潜伏、渗透、吞噬等能力上有极大提升,关键还多了针对神识的魅惑之力。在虚无之中,修士超强的五感之力几乎完全受制,只能靠被压制的神识,明辨异魔来袭的准确方位,判断自身与异魔的精确距离,然后及时作出合理应对。而异魔则会时时刻刻制造幻象,以欺骗神识,使修士作出错误判断。 十只元婴中期异魔像是提前约好了一般,齐齐向齐天相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是人的耳朵不能听见的,但在修士的神识中,却如耳边呢喃一般清晰可闻。它毫无节奏和美感,好像纯粹而无聊的噪声,使人心中烦闷,心境混乱。 受此噪声影响,齐天相神识中的异魔,或化为一片黑暗,或幻化成武元奎等人的身影,或是释放出重重叠叠的虚象,或是时前时后、时大时小的变幻位置,而他操控的玄雷尺则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十几只异魔间窜来窜去,消耗大量雷力,却再没有击中任何一只异魔。 齐天相神色一凛,心中默念神宵玄雷清心咒,一股清凉之气从丹田升起,遍行全身,顿时便将心中的烦乱之意一扫而空,恢复清明之境,神识也随之恢复正常,那十几只异魔,有一只算一只,都清清楚楚显示了位置和距离,除开三只初期异魔尚在五十丈外游弋,其余十只中期异魔已经欺近他身侧三十丈范围。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距离,异魔只要猛力前扑,只需一息多的时间,便可触碰他的肉身,使之无暇使用雷法。 齐天相假作不知,手中却已摸出一枚墨色灵符,此灵符形如水滴,上绘类似激流的符文,闪动幽暗的光彩。 距离他最近的四只中期异魔,已进入他二十丈范围,旁边的凌霄全力抵御两只后期异魔的魅惑之音,无暇关注齐天相,但另一侧的胡畴发现不对,急忙出声示警:“齐真人,当心!” 就在此时,那四只异魔从黑暗中隐去,不见了踪影。但以神识死死锁定它们的齐天相,却知这四魔正借助虚无之力的掩护,急速遁行而来。他手中用力一捏,墨色灵符爆开,以他为中心,无数细细雷光向四周绵延,骤然间便形成百丈范围的雷光“泥沼”,十四只异魔全部陷入其中,它们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雷光的缠绕。而且,凡是挣扎厉害的异魔,身侧都会有雷球蓄积并爆炸,将其轰得嗷嗷惨叫。 这是一枚高阶下品水雷符,是以五系雷法中的黑水雷法制成。此符激发后的效果,便是在使用者周围产生一片以雷电之力构成的沼泽,困住任何进入此中的敌人。敌人越多,雷力消耗越快,雷沼存续时间便越短。 齐天相一指空中乱飞的玄雷尺,再次施展“天雷狂飙”,玄雷尺呼啸而下,击中一只正在猛烈挣扎的中期异魔,此异魔身影一晃,立时缩小了一圈,无力继续挣扎,但并没有被直接灭杀。玄雷尺则换了一个目标,转而攻击附近的另一只异魔,将之削弱三分。如此转换,数息之间,便将十只中期异魔打了一个遍,反倒是三只初期异魔由于距离稍远,玄雷尺没有去光顾它们。 齐天相尚有更强雷法,可将中期异魔一击必杀。但是,他的目标是那只最强异魔。若过早击杀这些中期异魔,引起那只最强异魔的警惕,它很可能在凌霄尚未困住两只后期异魔的情况下,显出真身,加入战局。那时,面对两只后期和一只很可能在元婴大圆满境界的异魔,凌霄只怕难以抵挡,而他齐天相即使有绝强雷符,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而凌霄面对两只后期异魔,最大的困难便在这无声无息又无孔不入的魅惑之力上。后期级别的异魔,在魅惑人心上更胜一筹,不必借助声音、幻象等媒介,而是直接影响神识,进而影响神魂和心境。所幸他的寒彻珠灵性十足,时常以冰寒之气刺激他的神识,让他保持清醒,方才没有中招。 两只后期异魔似是知道他的绝招在于封冻空间,因此并不急于靠近,而是一前一后、一进一退,反复使用魅惑之力搅扰。凌霄明白战局微妙之处,心中甚是焦急,他几次试图行诱敌之策,但两只后期异魔皆没有上当。于是,他索性狠下一条心,放开一只后期异魔不管,全力去攻另一只,一时形成他追一魔、另一魔则追他的诡异局面。 齐天相一边操控玄雷尺继续削弱雷沼中的异魔,一边仔细观察下方战局。玄天一侧,土雷防御阵电光明灭,无数低阶异魔灰飞烟灭,众修士勉力作战,尚可维持。而天魔渊一侧,有元婴真人萱怡的出手,局势更强于玄天众修。尤其是此人擅长困敌惑敌之阵,面对结丹以下异魔的侵袭,随手布下重重阵法,将众多异魔分割包围,再集中力量各个击破。成百上千异魔被斩杀,空间中弥漫着看不见却异常浓郁的虚无之力。 “你到底在等什么?真要晋升化神?”齐天相摇摇头,他不相信这只强大异魔,感觉不到外界天地意志对它的厌恶,更不相信这般狡黠这般老练的异魔,会陷入疯狂之中,执意挑战天地意志的底线。 “它的目的究竟何在!” 若要破局,必须搞清这只异魔的意图。 起初的虚魔空间,之所以产生异魔,为的是对付进入其中的修士。也就是说,异魔的本能,就是吞噬修士。但是,从另一面来说,吞噬修士对异魔而言,必有莫大好处。这好处是什么? 齐天相直觉自己抓到了一个关键,但答案却是晦暗不明。从境界实力来说,异魔只要吞噬虚无之力,便可无限变强。从灵智来说,异魔随着境界的提升,也会变得聪慧,不输于同阶修士。除此之外,它还缺什么?还需要什么?通过吞噬修士肉身能得到什么? 齐天相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他对于异魔了解甚少,有心询问凌霄三人,又顾忌战斗正酣,导致分心,而被异魔所趁。 “难道是为了肉身?”齐天相被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吓了一跳,旋即摇头苦笑,否定了这个想法。 水雷符时间即将终结,齐天相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手指玄雷尺,口中念出一段艰涩的法诀,终于将他最强的雷法施展出来——“神宵天雷!” 玄雷尺在天空之上,生发万道天雷,将数十里方圆照得时明时暗。晦暗之中,在光影相交的某处空间,一具巨人般的黑物伫立其间,硕大头颅上生长着两只似有似无的眼睛,它似是被这浩大景象所震惊,满脸尽是敬畏之色。 齐天相无暇观察几十里外的情况,他全力施为,将法力一波波注入玄雷尺中,玄雷尺上的万道天雷不断融合、变粗、增强,同时,也有一束束强大雷光脱离玄雷尺,朝着下方的元婴级天魔劈下。短短数息之间,十四只被水雷符困住的异魔,便被灭杀一半,剩下的那一半疯狂的扭动身躯,想要从中挣脱出来。但是,随后再一道雷光降下,它们全部被斩杀。 凌霄虽不知齐天相何以提前发动,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操控寒彻珠狂飙突进,追上一只后期异魔,释放出“凝天”之术,笼罩异魔周身,将其死死困住。同时,在身后扔出一枚尺许大小的白色小盾,小盾似乎张着无数小口,不停地吐着冰寒之气,在他身后数丈空间中凝结出层层玄冰。 齐天相等的就是这一刻,玄雷尺上一道粗如巨木的雷电“噼啪”落下,正中那只后期异魔头顶,就见耀眼白光一闪,那只异魔便整个化作黑烟,消散于黑暗中。 另一只后期异魔,被白色小盾所阻,没能第一时间贴近凌霄。等它从旁绕过,正要扑上凌霄肉身时,灭杀前一只后期异魔的雷电爆开,吓得它连连后退。 第59章 皆亡 “嘛!”虚空深处传来一个声音,离得极远,但这声音如有魔力,直钻人心。 四周万籁俱寂,所有的战斗失去了声响,似是被虚无之力所阻,在齐天相眼中失去了焦距。 “难道是我消耗过度,出现了幻觉?”他脸色苍白,内息孱弱,连出数记最强大的神宵天雷,将他的法力消耗一空。此时的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咪!” 这一声似是响在耳边。 “什么!”齐天相有些迷糊。 “芒!” 声震如雷,如在神魂。 齐天相“哇”的一声,如遭重创,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后退,跌坐于空。 水雷符所形成的雷沼已然消失不见,剩余的三只初期异魔和三只中期异魔拖着孱弱之躯,向着更加孱弱的齐天相扑了上来。 “唔!” 这一声针对的却是扑向齐天相的六只异魔。它们已然触碰到齐天相的身体,被此声一震,立刻微缩一团,随即匍匐于虚空,瑟瑟发抖,不敢移动半步。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战场边缘,它用两只清晰可见的灰色眼睛,扫视全场,所有修士和异魔,被它震慑,均齐齐后退,停下了战斗的动作。 凌霄是唯一一个尚有动静的修士,寒彻珠旋转于他头顶,倾泻大量冰寒之气,将他冻在一处空间中。他本人盘膝而坐,面色发青,嘴唇紧咬,眉宇间黑气若隐若现,两手不断变换法诀,似乎是在与什么可怕之物对抗。此时,他人若能进入其识海之中,便可发现,“嘛”“咪”“芒”“唔”四个巨大黑字,正在不停地冲击他的元神。 “师父!”武元奎发现了齐天相的异状,想要冲过去,但立时就有数十结丹异魔挡在了他的身前。 胡畴与萱怡没有异动,两人神情凝重地盯着那只黑色巨人,相互用传音交流,不知在谋划什么。 此时,黑色巨人突然跨出一步,越过数里距离,走到了齐天相身边。跨步之前,它尚是百丈巨人,跨步之后,便缩小成一丈大小。它静立齐天相身边,露出生涩却诡异的笑容。它的气息晦暗,若有若无,也非元婴大圆满,而是无限接近化神,或许只需小小迈出一步,就能脱胎换骨,变成另一种存在。 六只初期、中期异魔如同见到首领的野兽,乖巧地趴在巨人脚下,丝毫不敢乱动。那只后期异魔,也穿空而来,紧靠着六只异魔伏倒,向着它的王者参拜。 齐天相瞪眼看着巨人,没有吭声,也没有出手。他被刚才那一声“芒”字之音击伤元神,已无力施展任何法术。 此时,他终于明白这只最强异魔,一直在等什么:利用虚无之力,强化神魂,发出攻击元神的致命一击!他和凌霄根本没有想过一只异魔居然会元神攻击之法,因此毫无防备,双双中招。自己境界较低,元神较弱,顷刻重伤。而凌霄毕竟是元婴后期大修士,元神坚韧,尚在与此魔在神魂中搏斗。 此时,他也终于明白这只最强异魔,想要的是什么:丧失元神的元婴肉身!这只异魔,竟然不想做魔头,而想做个人,做个修士!这真是荒谬至极!做个异魔不好吗,天生强横,又无肉身之累,不必担心走火入魔,不必经历道心磨砺,只要虚无之力足够,可以无限成长!为何非要一个肉身,一个逃不掉腐朽的肉身,一个充满七情六欲的肉身,一个需要不断经历雷劫的肉身,一个随时可能毁灭的肉身! 此魔显然没有看上胡畴和萱怡,根本没舍得把元神攻击用在他们身上。他的首选是凌霄,因为此人最强,距离化神之境最近。而齐天相,则是备选,而且是他觉得已经十拿九稳的备选。如不能抹去凌霄的元神,他便会将之连带肉身一并吞噬,而选择夺舍齐天相。 凌霄周身本被寒气所凝,此时却因头上冒出的热气,而有所融化。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无论法力还是元神,都消耗极大。 他大意之下,让那四个字闯入了识海之中,瞬间落入极度被动之局。修士识海,至少对元婴以下修士而言,是极其敏感而脆弱的地方,在这里若是强行“动武”,必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烈结果。 凌霄虽全力调动元神之力,也未能将这诡异四字驱逐出识海。反而是随着时间推移,此四字给他的识海造成越来越大的负担,元神之力成倍损耗。他知道,继续坚持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于是,便沉下心来,摒除杂念,观想一柄长约两尺、通体浅蓝,闪耀摄人光芒的长剑。他对此剑印象实在深刻,甫一观想,长剑便完完全全出现在他的识海中,发出一道凌厉剑气,将“嘛”“咪”“芒”“唔”四个巨大黑字全部斩碎。 凌霄只觉元神“咔”的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随即是头颅碎开般的剧痛,他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仰头倒在凝冻的空间中,抽搐不已。 胡畴和萱怡大惊失色,连忙飞到凝冻空间附近,焦急地向他看去。只见他嘴角挂着长长血迹,脸上表情扭曲至极,已是控制住情绪,不再嚎叫。 他苦涩地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凄凉。他的元神受到重创,修为跌落元婴中期,此生或许无望恢复后期。更重要的是,以他现在的实力,又如何对付得了这只异魔,带着众人活着走出这方世界! 黑色巨人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低头看向齐天相,准备用这具肉身承载自己的神魂。 这是一只另类的异魔,自从吞噬了天魔渊几名结丹修士后,获得了关于人类社会和修真界的记忆,那些跌宕起伏、充满刺激的精彩人生,让这只天生只能活在虚无黑暗之中、只知道受本能驱使吞噬一切的异魔,产生了对一个异魔来说绝不该有的情感、情绪、情怀,产生了这样一个生出后便抹不掉的别样念头:做一回人,做一回修士!于是,围绕这样一个伟大梦想,它精心布局,步步为营,终于获得了成功。 齐天相苦笑。凌霄惨胜,击破了那只异魔的神魂攻击,保住了元神。此后,即使异魔能吞噬他,也无法夺舍他。难道要让异魔夺舍自己?不,绝不允许!他堂堂玄天宗元婴真人,万年传承的道门正宗,岂能将肉身拱手让给一只异魔,放任它为所欲为,玷污玄天声誉!他齐天相,宁愿与之俱亡,而绝不退后半步。只是,进入“芥子空间”、根除宗门隐患的任务,却是完不成了!奈何,奈何,可奈何! “不要违誓!” 这是他此生最后一句话,反映的不是他内心的决绝,而是无法解开的矛盾。话当然是朝凌霄说的,但内中的愿望,却是给武元奎的。 一枚黑色灵符和一枚五彩缤纷的灵符,同时升空。黑色灵符在黑色巨人肩头裂开,三道墨绿色光缎飞出,将其捆束起来。黑色巨人反应神速,立即缩小身躯,要从光缎下溜走。 但是,这不是一般的光缎,这是雷电之力所化,无数细小电光从光缎中射出,击中黑色巨人,让其在一瞬间浑身酥麻,动作变缓。正是这一瞬间,决定了它的命运。 那如手掌张开的五彩灵符,释放金、绿、黑、红、黄五道雷光,雷光迅速旋转,然后凝结形成一道巨龙般的白光,如天威降世,直直地劈在这异魔身上。 异魔发出一声惨叫,庞大身躯分裂成无数碎块,向着四面八方飞射出去。但是,能够脱离墨绿色光缎束缚的,只有寥寥数片。其余的,则在须臾间被烧成缕缕黑烟,飘散在暗空之中。倾泻而下的磅礴雷力,向着四面八荒宣泄,又将匍匐巨人脚下的七只元婴级异魔全部灭杀。 跌坐异魔跟前的齐天相,自然也不例外,顷刻间便被强大雷力轰成了飞灰。一代道门宗师、元婴真人,就此陨落! “师父!”武元奎双目圆睁,睚眦欲裂,向着齐天相消失的地方急速飞遁而去。玄天其他修士齐声悲呼,也都跟了过去。 一直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张元敬,似是被高阶五雷开天符所震醒,他望向仓皇而去的元奎师兄和众位师叔,终于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齐天相与异魔同归于尽! “齐真人死了吗?”他茫然抬头,脑中闪过当年的场景。那个身着青衫,头戴斗笠,背负长剑,气宇轩昂,如同神仙一般的中年大叔死了吗?温和的话语,桑朗的笑声,在和煦晚风中轻轻飘动的剑穗,再也不会重现了吧!他遥望齐天相陨落之处,眼中豆大的泪珠颗颗落下,很快连缀成河,飞洒暗空。 凌霄满脸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此雷之威,远超他的认知,比之当初看到的低阶五雷开山符造成的威势,不知强大了多少倍。若说当初那枚五雷开山符只是对他稍有威胁,这一枚的话,便足以将他轰得渣都不剩。 震惊之余,他仍然敏锐地发现了那些逃逸的异魔碎块,并迅速作出反应,连连出手灭杀。 其中有两块,飞到天魔渊结丹修士之中,钻入了两名结丹后期修士身体。凌霄目光一冷,在其他几人惶恐之中,毫不留情地出掌将两人拍死。 另有两块,一块扑到了飞过来的曾天寿身上,另一块则趁乱潜入黑暗,然后悄无声息地钻入正沉浸于浓浓悲伤的张元敬身上。 曾天寿是结丹修士,修出了灵神,因而对异魔入体十分敏感,第一时间便激烈反抗起来。赶过来的凌霄,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当即一掌击出,将之生生打爆。 这突然的变故让玄天众修既惊且怒,纷纷祭出法宝,要与此人拼死一战。 胡天聪怒斥道:“凌山主,你要违背大道誓言么!” 凌霄大袖一挥,将胡天聪推开去,转而开始灭杀周围剩余的低阶异魔。天魔渊其余修士也是如梦初醒,连忙出手绞杀残敌。 第60章 寻路 无了元婴真人,玄天众修失去主心骨,一时间不知所措。作为掌门的武元奎,正自悲伤,涕泪横流,显然暂时无法决事。众人望向胡天聪,胡天聪面带悲愤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一刻钟后,此处异魔被一扫而净。 凌霄将天魔渊修士聚拢,命其等打坐恢复。然后远远地对玄天众修说道:“齐真人刚强勇烈,凌某敬服。且包括我凌某在内,此间所有天魔渊修士均受齐真人救命之恩。因此,我凌某在此声明,之前与齐真人所立大道誓言依然有效。而且,不论在此虚魔世界,还是在‘芥子空间"中,我天魔渊所有修士,均不会对你们主动出手!” 此话一出,玄天众修心头皆是一松,而悲伤却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之水般从心中奔涌而出。 良久,余天万打破死一般的寂静,对武元奎说道:“元奎,你是掌门,现在必须拿主意,我们下一步如何行止?” 武元奎天性豪迈,行事最是勇猛精进。亲眼目睹亦师亦父的齐天相尸骨无存,虽让他悲痛至极、备受打击,但并没有击垮他的信心信念。他抹去眼中的泪水,睁大有些发红的眼睛,用嘶哑低沉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诸位师叔尽快原路返回,由我单独去寻找‘芥子空间"即可。” 余天万急道:“这怎么行,凭你一人,如何应对凶险局面!” 武元奎摇摇头:“没有元婴战力,我们去十个跟去一个没什么区别。天魔渊能否信守诺言,很难说。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清除‘芥子空间",这与他们的目的是冲突的。他们也未必相信我们会遵守约定,七日内不破坏‘芥子空间"阵基和中枢。因此,有我一人足以,成与败在机运而不在人数。” 胡天聪出言说道:“元奎,你只一人,寻找‘芥子空间"都成问题,更别说进了那等空间,里边必定极为广大,一个人怎么找!” 钱天毋、秦天葆、应天问、金天武四人也是纷纷相劝,不过,有的是想一起前行,有的则暗示机会渺茫、不如退走。 武元奎隐去了悲伤的面容,重新展露刚烈的气质,他环视众人,目光如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意已决,诸位师叔不必再劝。师父已故,还请师叔们赶紧回山,向天福师叔禀报。若是我们均失陷于此,山门不知消息,万一有居心叵测之辈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胡天聪与余天万相视一眼,心中均想到了什么,知道武元奎的决断,看似冲动之举,实则精心考量。当此风雨飘摇之际,宗门必须以团结为上,共渡难关。齐真人既亡,武元奎回不去,比回去更有利于结丹修士的团结。 “好了,不要再耽搁了,虽说异魔几乎全军覆灭,但说不好哪里还藏着结丹甚至元婴级异魔,它们的实力还会不断增长。快走吧!时间紧迫,每早一息都会多一分安全!”武元奎语气严厉,看似劝说,实则命令。 胡天聪、余天万轻轻点头,同时说了一句“元奎保重”,便招呼其他几人,一同向着出口方向飞驰而去。 根据齐天相与凌霄约定,斩灭异魔后,玄天宗修士可以提前两个时辰出发。此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凌霄一直没有催促。看到玄天宗众结丹修士返身飞遁时,他轻轻笑了笑,这正在他意料之中。但是,最后一人,却没有一同返回,而是立在原地,让他颇为意外。他看向孙泽林,示意其人去问一问。 “原来是武掌门,敝人天魔渊执令长老孙泽林,不知武掌门留在此地作何打算?”孙泽林飞到近处,认出是武元奎,便停在三十丈开外,远远地问道。 “孙长老,请转告凌山主,武某将继续前往‘芥子空间",一切请遵照约定!”武元奎一边默默拜祭师尊,祈求他在天之灵保佑自己成功完成任务,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孙泽林闻言一愣,旋即应了一声,便匆匆返回去禀告凌霄。 凌霄距离此处不过三四里距离,以他的神识自是早已听到武元奎之言。他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果真有其师必有其徒!玄天宗不可小觑啊!” 武元奎对着齐天相陨落之处,跪倒行礼,然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他飞到兀自流泪不止的张元敬身侧,轻叹一声,喊道:“元敬!跟我走吧,我们兄弟,一起去完成师父的遗愿,也算是报答他两百年多年的养育之恩!” 张元敬抽泣着点点头,祭出飞剑,跟在武元奎身后,向着虚魔世界深处进发。 “师兄,你也认为我投敌叛宗吗?”跟着武元奎默默飞了数十里,张元敬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自认为有没有投敌叛宗?”武元奎反问道。 “当然没有!师兄你相信我吗?”张元敬激动地问道。 “我自然相信你。你说服用化生丸时,我就知道你说的是真话。我也是服用过化生丸的,知道它的功效和特征。师傅也是!”武元奎说道。 “那你为何那般诘问我?”张元敬听得此话,不禁激动起来。 “因为那些师叔都不信你。你的行为,确实导致我们陷入危局。若非你的传音给了魔修可趁之机,他们如何能追到我们,我们又怎会陷入异魔重围,师父又怎么因此陨落!”武元奎的话如同铁锤般,一锤一锤砸在张元敬心上,但作为说话人的武元奎自己,语气却十分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张元敬嘴唇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事情正是武元奎说的这样。他是出于好心,是怀着赤子之心想要帮助齐真人和掌门师兄,可是实际的结果,却是陷众人于危局,导致齐真人身死、众师叔中途折返,而武元奎不得不拼上性命去搏那万一之机。他没有叛宗,但与叛宗何异! 武元奎见张元敬不说话,长叹一声,说道:“元敬啊,我说这些,并非是要怪罪你,也不是心里真怨你害死了师父。同样一个行为,有的人看行,有的人看心。对你的行为,我和师父都看的心,所以师父并没有说要处置你。而众师叔看的是行,因而认定你是叛贼,必须处以极刑。这其中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后果之分。若是你的行为没有导致什么有害的后果,自然是轻轻揭过。但若导致严重后果,那就必定要从严惩处,即使我和师父愿意相信你、保护你,也不得不这么做。你可明白其中的意思?” 张元敬凄然点头。他的行为导致的后果,可说严重至极。他即使能够活着回去,到了宗门中也是要按叛宗之罪处死的。 “好了,过去的事,不可更改,多想也是无益。你若真是心中觉得愧对师父、愧对于我,还不如帮我找出‘芥子空间"在哪?”武元奎见张元敬心结难解,便转移话题,意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一段时间,张元敬郁结于中、心中萧索、万念俱灰,整个精气神都垮了下来,全身法力也随着心情的沉重而低落。此时听武元奎再提“芥子空间”,原本呆滞不动的厚土之力猛然一跳,又开始活跃起来。 “难道厚土之力的异动与‘芥子空间"有关?”张元敬越想越觉得可能,“芥子空间”是中古土宗的传承之地,厚土之力则源自古宗的厚土功,两者之间或许可以产生某种牵连。 “师兄,或许我能找到‘芥子空间"!”张元敬将法力异动之事告诉武元奎,并说出自己的推测。 武元奎面露喜色,一掌拍在张元敬肩头:“只要有一分可能,都要试一试。你便放开心念,让法力自行流动,看它究竟能把我们带去哪里!” 张元敬依言而为,果然,少了他念头的束缚,厚土之力完全活跃起来,如同欢快的小溪流顺着山间小道奔腾而下,时而穿过低矮草丛,时而穿过乱石缝隙,时而从绝壁上飞流直下,无拘无束,任意而行,很快充盈全身,形成一股推力,推着他向着左前方某处行去。 随着前行,张元敬的方向不断向上倾斜,开始只不过上移一步两步的距离,到了数千里后,则已经高过原来路线百丈之多。 此时,前面出现了一堵黑魆魆的墙,不知其高,也不知其宽,立在前方,挡住了去路。这墙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呈现内弧之形,下边之人好似被困入椭圆形空间的侧部,一股压迫之感油然而生。这正是虚魔空间的边之界。 “是那里吗?”武元奎看到一处地方,透出淡淡亮光,时明时灭,有如夜风中的火烛。 “对,就是那个方位!”张元敬体内的厚土之力愈发活泼,满身的跳动,让他原本沉重的心变轻了几分,低落的情绪也活跃起来。 “走!”武元奎一把抓起张元敬胳膊,带着他像是一阵狂风般,卷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半丈见方、黑白两气缠绕的洞口出现在两人眼前。这洞正开在边之界上,从黑白两气的罅隙中,时而透出几缕亮光。 第61章 魔变 在此界的另一条路线上,文松南和孙沐阳领着四名结丹,被一群异魔团团围住。这群异魔的首领,是一只元婴中期异魔。此外有两只初期异魔,十四五只结丹异魔,以及数百筑基、炼气级异魔。 元婴级异魔像往前一样,在外围游弋,并不急于进攻。那些结丹异魔,则带着筑基、炼气级的异魔,从各个方向扑了上来。文松南带来的四名结丹,结成一个土属性防御阵,与异魔大战在一起。这四人同出一脉,配合十分娴熟,四人四把飞剑,上下翻飞,来回交错,防得滴水不漏,虽然斩杀的异魔不多,但也未曾让异魔逼退一步。 文松南和孙沐阳负手站在阵中,倒是泰然自若。 “这只异魔好像又变强了!”孙沐阳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 进入此界之中后,情形远非文松南说的那般轻松。数日过去,他们不仅没有找到“芥子空间”的入口,反而被这群异魔反复纠缠,自己积蓄多年的珍贵丹药和中高阶灵符消耗大半。 文松南也是颇为疑惑,眼前这三只异魔前两天实力虽也在持续增长,但并不十分明显。可是,今天却不知为何,一下子涨了一大截。真要按这个速度提升下去,再有一两天工夫,还不得直升后期。 不过,他没有露出半分忧色,而是不以为然地说道:“本就留有连通天外空间的孔洞,异魔实力变强是自然的。今天涨得快一点,或许是天魔渊、玄天宗修士多杀了几只高阶异魔,抢虚无之力的异魔少了,单个分到的就多起来了吧。孙兄,我们想想办法,就算斩不了此只异魔,只要重创它,便可以从容去寻找‘芥子空间"了。” “你那功法到底能不能感应‘芥子空间"方位?”孙沐阳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好好地守着舒弥山,大不了与这老家伙拼个两败俱伤,又何必趟这个浑水。 “当然可以!”文松南镇定自若地笑道,“离得远的时候,不过若有若无的感应。到了近一点的地方,便能清楚地辨别出方位来了。” “还有多远?给个准话!再这么下去,大家都得玩完。”孙沐阳看着他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心中恼怒不已。 “嘿嘿,就在那边,近在咫尺,已经有很强的感应了。只要击退这波异魔,我就能准确定位‘芥子空间"方位!”文松南抬手指了指前方,信誓旦旦地说道。 一路上,每当孙沐阳问起路在何方,文松南只指一个方向,那就是众人行进的前方。此时,又是这一套。孙沐阳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只是上了贼船,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只好换了一个问题:“文兄,你我都不擅雷法,如何对付这只元婴中期异魔?你可有能用之策?” 文松南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说道:“若孙兄没什么好办法,我这里倒有个主意。听说文家长水功中有一招用于困敌的绝招,叫……重水剑意?” 孙沐阳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点点头:“文兄知道的还真不少!” 文松南呵呵笑道:“咱们毕竟都是中古无相宗支脉,不同分宗的传承,先人还是记载了只言片语的。若让文兄施展此招,将那只元婴中期异魔困住两三息,不知是否能够办到?” 孙沐阳哼了一声道:“到底是两息还是三息?” 文松南露出招牌式的老狐狸微笑:“我有一枚高阶下品金雷符,不过用起来有些费劲,两息勉强够,若是三息则万无一失!” “哦,高阶雷符,还是金雷符,文兄家底真是厚实!为何早不拿出来用?”孙沐阳总觉得这老家伙满肚子坏水,不敢大意。 “孙兄说笑了,高阶雷符有价无市,文某也是机缘巧合,方才得了这么一枚,哪里舍得用!”文松南一脸惋惜地说道。 修真界向来有“金雷灭魂、火雷焚躯,天雷飞灰湮灭”之言,就是说金雷之法尤擅灭杀魂魄,火雷则长于毁灭肉身,天雷则无论何物皆可轰成渣。所以在五行雷符中,金雷符是最贵重的,向来被修士所推崇。 孙沐阳哪里信他,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指着那只元婴中期异魔说道:“就说话的工夫,那只异魔实力又强横了几分。文兄既然有了定计,孙某这就出手了!” 他也懒得再跟这个老狐狸多费口舌,祭出一柄细长的银色飞剑,直奔元婴中期异魔而去。文松南只得笑了笑,紧随其后,操控他那柄又长又宽的巨剑,将冲来阻拦的两只元婴初期异魔卷了进来。 那只中期异魔见孙沐阳冲来,身影一阵模糊,便消失在黑暗中。孙沐阳神识大张,但感应不到丝毫踪迹,反是时不时冒出的幻象让他难辨方位、进退失据。他神色一凛,知道这中期异魔不仅实力大增,而且灵智也有较大程度的提升,并不好对付,便使出一个法诀,让银色长剑在周遭游走,不断释放一种白雾般的剑气。此为“缠梦剑意”,轻柔如梦,只有一个用处,就是察敌惑敌。 果然,随着缠梦剑意的散逸,他很快发现一只长条形的黑影,从他的侧后快速扑来,距离他已不过五丈。他悚然一惊,下意识变换法诀,发动长水功中最强的一道剑意“重水剑意”。那些白雾状剑气陡然一变,化作无数黑色水滴,相互吸引、相互聚拢。这黑色水滴天然带有巨大重力,甫一出现,便使闯入其中的异魔速度骤减,好似奔跑的兔子突然间变成一只乌龟。 异魔大惊,想要抽身,却难以动弹。黑色水滴的相互移动,导致这一小片空间重力完全紊乱,异魔一时晕头转向。待得它调整过来,几颗黑色大水球已经环绕它的四周,巨大的重力将其紧紧钉在原地。 文松南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他操控巨剑化作一面长盾,如同草席一般把自己卷住,同时法力倾泻而出,注入手中紧握的金色灵符,一息之后,待得这金雷符喝饱了灵力,便将其抛至半空,灵符随即咔嚓裂开,生出一束耀眼的金雷,发出“轰隆”巨响,如利剑般直劈异魔。异魔在这生死关头,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力量,上半个身子挣脱了重水之困,却没有返身逃遁,而是直扑孙沐阳。 孙沐阳连忙调动重水剑意护体,但急切之间,又哪里能调动多少重若千钧的剑气,根本没能挡住异魔这拼死一扑。他只觉身体一僵,便感到某个阴凉可怖之物上了身。惊恐之下,他全力爆发元神之力,紧守识海,欲与即将侵袭自己神魂的异魔决死一战。然而,在他后方不远,那劈下的金雷,在抹去留在原地的半截异魔后,溢出一缕雷力紧追逃逸的这半截异魔,顺藤摸瓜,于电光火石间便击中了他,将其元神整个斩灭,只留下一个四处冒烟、残破不堪的识海。他的肉身失去控制,向下跌入黑暗,随后消失不见。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文松南目瞪口呆。 虽然他确实对孙沐阳心怀不轨、另有所图,但这一变化绝非他的本意。在他的谋划中,孙沐阳是个非常重要的棋子,可不能早早陨落于此!他连喊数声“孙兄”,但均无回应。而神识之中,数里范围内也未见孙沐阳尸身。这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因为刚才他明明看到,孙沐阳被金雷击中后,肉身并无损毁。 此时,因元婴中期异魔被灭,其余异魔都无心恋战,纷纷逃入黑暗中。文松南也不敢去追击,叫上四名结丹便匆匆离去。 浓郁黑暗中,一具修士肉身在飞快地飘荡,行进的方向正是文松南一行人飞遁的方向。此人正是“孙沐阳”。或许已不能称之为人,他的身体毫无生命征兆,双目紧闭,口鼻间无有任何呼吸,丹田经脉的法力也都停滞不动。但是,诡异的是,这些法力并没有流散,仍旧凝聚于他的体内。他的神识千疮百孔,但有一团黑雾,正在其中缓缓延展,修补着那些仍在冒着黑烟的伤口。 文松南一路疾驰,虽异常警惕,但这具飘荡的肉身远在他神识范围之外,自是察觉不到半分。行有数千里,他运转厚土功,甚为清晰地感应到了“芥子空间”的准确位置,顿时大喜,也不再那般小心,拉着几个结丹,全力飞遁。如此,不过一个时辰,五人已掠过万里有余,一堵不知其宽高的巨墙渐渐露出它的伟岸轮廓,出现在几人眼前。 “是边之界!”一个须发皆白的结丹修士激动地叫道。在这黑暗的虚魔世界,飞行、战斗持续数日,始终被无所不在的虚无之力笼罩,几人内心十分压抑。此时,总算是见到曙光。 “真人快看,那里有光!”另一个相貌丑陋的结丹指着上方一处地方大声说道。 “就是那里,‘芥子空间"入口。快走!”文松南欣喜若狂,当先加速向那光亮处飞去。 第62章 诡洞 “真人,要不我先进去探路吧。”相貌丑陋的结丹修士见文松南盯着眼前这个黑白交错的洞口,沉默不语,便出言说道。 “不要鲁莽!”文松南低声斥责了一句,指着针锋相对、犬牙交错的黑白两气,“这当是虚魔世界与‘芥子空间"交通时,两个不同质地空间的对冲所形成。到底有何诡秘之处,尚不得而知。老六,带活物了吗?” 须发皆白的结丹修士应了一声,说道:“带了一些。” “找只实力强一点的,扔进去。”文松南指了指洞口。 “是。” “老六”右手按在左手手腕的储物镯上,停顿片刻,一只丈余长的吊睛白额大虎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来是一只启灵高阶的普通虎妖。此兽当是在储物镯中憋了很久,一朝出来,张口就是一声惊天撼地的长啸。待它嗅到在场诸人气息后,立刻吓得夹紧尾巴,吼到一半的啸声也是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割断了喉咙一般。 “老六”见状,笑骂一声“畜生”,抬脚一踢,便把这重达数万斤的家伙踢得飞起来,直落洞中。 那虎妖灵智虽低,但看清这诡异洞口时,也是猛然一惊,浑身长毛竖起。然而,前后不过一息,它便撞入洞中,消失不见。洞口黑白二气一阵激荡,随即恢复平静。 文松南双眸一缩,似是觉察到了某种危险。四名结丹却是面面相觑,显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再用一只,慢一点。”文松南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一次,“老六”拿出的是一条大白蟒,实力比之虎妖稍逊,也是启灵高阶修为。这白蟒被“老六”扔到洞口,便裹足不前,又不敢后退,停在那里瑟瑟发抖。“老六”呵斥一声,伸手一弹,一团法力砸在白蟒西瓜大的头颅上。白蟒受不住疼,向前滑了几步,在将将贴着洞口边缘的地方,本能地停了下来。然而,因它这一靠近,洞中黑白两气的均势像是被打破,整个骚动起来。白蟒受到惊吓,连忙向后退却。但是,这一刻洞口似乎在产生了吸力,像是有一条无形的手臂拽住了白蟒头颅,生生将之拖进了洞中。就听“嘭”一声闷响,白蟒整个爆裂开来,无数血肉飞溅四方。 爆体碎尸,对结丹以上修士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小儿科。但此时此地出现,着实让几人心中一寒。尤其是刚才那个主动请缨入洞一探的丑陋修士,更是冷汗直冒,头皮发麻。 “老八,拿些灵器试试看。带着吧?”文松南点了一个中年结丹。 中年结丹连连点头:“出来前刚炼制了几件,正好拿来一用。” “老八”伸手轻拂储物镯,先是飞出一柄淡金色飞剑,剑身布满螺旋纹,穿空而去,直入洞口。洞口的黑白二气被扎了个窟窿,从中透出明亮的光线。借着这光线,众人如惊鸿一瞥,看到其中似有一处敞亮的空间。 “咦!”“老八”发出惊讶之声,手中法诀连续变化,最后摇摇头,“失去联络了,收不回来。” “嗯,有没有察觉飞剑本身出问题?”文松南问道。 “断联之前,一切无恙。之后,就不知道了。”“老八”沉思片刻,方才谨慎地说道。 “什么时候断联?能判断精确位置吗?”文松南再问。 “嗯,扎透的瞬间吧。”“老八”说道。 “跟那光亮冒出,是同时,还是在其之前,或者在其之后?”文松南问得极为细致。 这一次,“老八”想了得有一盏茶工夫,最后竟然摇摇头:“判断不出来。” “那就再试!”文松南语气平静但有力的说道。 “老八”应了声“是”,又祭出一把崩天锤,朝洞中一扔,就听“刺啦”一声,像是撞破一层纸,黑白二气中间露出一个更大的窟窿,但这次却没有透出任何光亮,里面是一片漆黑,崩天锤自是消失不见。 “回真人,是在撞到黑白二气的瞬间,便失了联系。”“老八”十分肯定地说道。 文松南“嗯”了一声,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四个结丹修士无声地站在一旁,各自眼光闪烁,不知琢磨着什么。 “再以法宝试一试!”文松南沉思良久,突然开口道,“速度慢一点,先入半截。” “老八”闻言,也没犹豫,当即祭出一柄紫红色飞剑,手捏法诀向着洞口一指,紫红飞剑便划破黑暗,扎在黑白二气之中。黑白二气先是稍稍让开,随即猛烈地涌上来,紧紧束住剑身。 “失去神念联系了!”“老八”看了一眼仍在挣扎的飞剑,有些可惜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飞剑“啪”的一声,断做两截,一截没入洞中不见,一截则掉落在洞口之外的虚空中。 文松南伸手一招,将半截飞剑摄拿回来,细细一看,只见飞剑断裂处凹凸不平,甚为凌乱,显然是一种狂暴之力所致。 他抬头打量四人,目光最后落在丑陋修士身上,说道:“老九,你去试试吧。记住,以锋锐法宝开路,最快速度穿过去。无论遇到什么,脑中出现什么幻象,都不要管它,不可有任何迟疑、任何停顿!” 丑陋修士脸色一垮,露出畏惧神色,只是在文松南严厉的目光下,哪里敢说个不字。当即咬了咬牙,祭出一枚银色飞梭,此物名唤“飞鱼梭”,锋锐不算很强,速度却是顶尖,一旦起速,元婴之下,无人能追。 他法诀一指,飞梭落在身前,也不怕别人笑话,伸出两手紧握飞梭,然后法力尽出,猛地往飞梭涌入,飞梭得了磅礴灵力,瞬间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数周,如一道拖着黑色尾巴的电光,射入洞口。 “噗”的一声,有如利剑中败絮,银光穿透黑白之气,消失得无隐无踪,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银光身后的黑色尾巴,像是被刨子从四周刨去了一圈,只见得一根血淋淋的肉棍从洞口急速钻入,却留下了一堆血糊糊的东西掉落洞外。 观望的三名结丹,难以抑制地从胃里泛起一团酸水,差点吐了出来。他们脸色或白或青,均显得十分难看。 死去那人,虽然相貌丑陋,性子粗疏,却也是他们的血脉至亲,又常年在一起修行战斗,自有一份不同寻常的感情。此时见其死得如此悲惨,不免心中难受,多少有些兔死狐悲,只是不敢流露出来罢了。 文松南脸色也是一僵,他本以为自己的推断八九不离十,结果却与设想大相径庭,这确实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他眼光一扫三名结丹后辈,哪里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过得数息,他沉声说道:“想必你们也看明白了,洞口存在一股诡异之力,凡通过之物,无论活的还是死的,只要速度稍慢,便会被挤爆或截断。依靠法宝开路,法宝能过,人却过不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人顶着防御符,硬抗着过。中阶高品金刚符我这里有几枚,但能不能成,还得试一试才知。谁愿意第一个上?” 他这次带的四个结丹,均是文家直系后代,其中三个是他的子辈、一个是他的孙辈,在他心中并无亲疏远近之分。剩余的三人,“老六”文载道,年五百五十,结丹后期修为;“老八”文载德,年纪稍小,结丹中期修为;孙辈文敬和,年纪不足三百,结丹中期修为,乃是文家现在最杰出的后人。 “真人,我先来吧。”须发皆白的“老六”率先站出。他在三人中年纪最大、修为最高,自是当仁不让。 “好,去吧!”文松南点点头,递给他一枚暗金色灵符,没有多说什么。 文载道伸手接过灵符,闪身飞到洞口,将灵符往身上一拍,便跨步直入其中。刚一接触那黑白之气,便有莫名伟力向他身上压制而来,将其死死钉在当空,丝毫不能动弹。那伟力如急流冲刷凸起的石头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他,绵绵不断、层层叠叠,让其法力滞涩,运转困难,只能靠着金刚符苟延残喘。 时间每过一息,文载道身上的金刚之力便被刷去一层,但下一息,金刚符又会生出一层金刚之力,继续抵挡伟力的冲击。 如此过得十来息,金刚符色泽开始黯淡,释放的金刚之力有所减弱。不过,所幸文载道终于适应了这压力,法力开始周流不息的运转起来,源源不断充入金刚符中,金刚之力得到增强,抵抗伟力冲刷之余,还能在他的体表留下一层淡金色气雾。 如此又过得十余息,这金色气雾越积越浓,终于在他体表成功凝成一层厚厚的金刚之盾,将那伟力隔绝在外。 此时,这伟力已不能完全定住他,他长啸一声,法力激荡,纵身一跃,登时从洞口脱身而出,进入到一个灰光蒙蒙的狭小空间中。在这空间前方百余丈远的地方,是一个闪耀白光的洞口。 他心中满是喜悦,立即传音文松南:“真人,我成功了,里边便是‘芥子空间"入口”!。 第63章 功法再变 “这洞中之力十分诡异!”武元奎用两件灵器、一件法宝试探了一下黑白两气的反应,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不能进去?”张元敬有些焦急地问道。 “你肯定不能。”武元奎望着洞口,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我若是用上一枚金刚符,有五成机会吧!” “五成?”张元敬太了解这个师兄了,所谓“五成”,实际上就是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之意,“不可!” “都到了这里啦,总归要闯一闯!”武元奎说道,声音中透出些许兴奋。 “师兄,让我先进吧。”张元敬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掌,猛地向前踉跄两步,他眼中露出困惑神色,旋即又释然起来,“厚土之力似乎十分渴求洞口那诡异之力,它正在一次次用力地推我!” “什么?渴求那诡异之力?”武元奎有些怀疑地看着张元敬,觉得这或许只是一个托辞。 然而,张元敬并非是征求他同意,说罢便跨步走向黑白两气缠绕的洞口,在武元奎反应过来前,已是踏入其中。 刹那间,好似时空轮转,他进入一处诡秘的通道之中,被某种强大力量钉在当空,不可进不可退。尔后,一股撕扯之力钻入他的身体,扎心的剧痛让他立时惨叫起来。他试图调动厚土之力抵御那狂暴力量,但毫无用处。那从虚空中产生的张力,乃是撕开空间、产生通道的造化伟力,哪是他区区一个筑基修士能够抵御的。 这力量无视他的一切,随意冲破经脉、穴位的阻隔,灌注到他的全身所有地方,顺带也将一些原本滞涩隔断的经脉打通。这力量越聚越多,不断膨胀,将所有经脉鼓荡到极致,像是吹足了气的皮球,即将爆体。 这一个过程,看似极慢,实则只是在一瞬间便即完成。 张元敬毫无畏惧地闯入这空间,原本就存了为师兄探路,不惜一死的决心。至于厚土之力的渴求,他并未放在心上。就算厚土之力再次变强,又有何用。他充其量不过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再提升又能强到哪里去,在元婴真人面前依然只是一只蝼蚁。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也有大机缘,往往只是万千念头之一种,转瞬即逝。这也是天地造化之道,再是凶险,也会留下那一丝生机。 张元敬一生愚痴,此时却突然福至心灵,于万般苦痛中察觉了一丝异样,在厚土之力运转的经脉中,那造化伟力似有所消融,而不像其他各处那样肆虐不忌,直欲破体而出。正是这一点异样,给了他的身体一丝缓冲,而没有如那文家修士用以探路的妖兽般,瞬间爆体。 这灵光一闪的发现,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手一伸,拿出储物袋中的那株苦参草,竭尽全力一吸,将半缕木气抽入体内,推进到厚土养气诀运功的经脉之中。此时,这条经脉中的各种灵力已被那造化伟力挤压至极点,被木气一激,火灵力顿时爆开,将经脉中的土、水灵力以及一丝造化伟力焚烧一尽,化作虚无,似乎没有留下任何残存,也未产生任何新物。 本来在经脉中放肆侵略的造化伟力,并没有趁机将这焚烧后留下的真空地带霸占,反而稍稍收敛了一些,让出了一点空间。 再度过极其漫长的一息之后,就见这真空中慢慢显出一抹轻淡至极的气息。这气息甫一出现,经脉中的造化伟力又缩回去半分。再一息之后,经脉中好似虚室生烟,一丝丝气息不断涌出,与最先的那一抹气息融合,变成一缕玄黄色灵力,凝练如铁,游动如龙,所至之处,造化伟力纷纷避让,原有的厚土之力则被吸附,缓缓融入其中。 玄黄灵力一路冲破造化伟力的阻截,直入丹田,将丹田之内的厚土之力席卷一空,又将丹田内四处肆虐的造化伟力逼住,使之困作一团,不能为害。这才分出一缕气息,从经脉中游荡而出,转回到苦参草根脉之中。 苦参草得这气息一冲,猛然拔高一寸,浑身上下的青色纹路光芒耀射、飘飘欲飞,其品质竟然隐约提升了一阶。苦参草本是灵品四阶灵药,此时仅得一缕玄黄灵力滋养,品质竟然升至五阶,完全突破了自身极限。这也意味着,此时的厚土之力比之原先有了质的飞跃,可以让天材地宝突破极限,达至全新品级。 张元敬原本的厚土养气诀已练到第八层,达到当前修为的最高层级。比照厚土行气诀,他的厚土养气诀还有第九层,需筑基后期才可练成。然而,此时所产生的新的厚土之力,已与厚土养气诀所能产生的厚土之力,有了本质的不同。因此,他的功法也可以说是变成了一种全新的功法。 虽未脱离危局,张元敬脑中却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问题:“该叫什么名字好?” 那造化伟力似乎是天地灵力与虚空之力相互冲击而产生出来的,两种旧力消失,一种新力产生,正体现天地至道生生不息、化生万物的本质。 “就叫你厚土化生功吧!” 冥冥中似有天意,张元敬竟在困境之中,迅速地想到了这个名字,极为传神地表现了新功法的特质。 空间中的造化伟力,仍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他体内经脉,充塞到全身各处。他凭借全新厚土之力,不断挤压闯入丹田的伟力,奋力搬运法力,又是一吸,从苦参草中汲取了一大团精纯木力。这木力既入经脉,又将更多的造化伟力炼化,并产生更多的新厚土之力。 起初,从灵草至丹田、再从丹田至灵草的完整循环,需耗时半刻钟。到第二次时,不过用时数十息。而到第八次以后,他只需短短十息便完成一个循环。如此反复,经过十八次周流不息的灵力运转,厚土化生功行气经脉与丹田中的造化伟力被炼化一空,原本如同铁丝般的厚土之力也变成筷子大小。这厚土之力虽只是在一条经脉中运行,但已经对张元敬全身充塞的造化伟力产生压制,暂时解除了他的爆体之危。 经过张元敬的反复吸收与炼化,周围空间的造化伟力略有减少,但形势依然严峻。张元敬不敢怠慢,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搬运厚土之力,不断化解侵入身体的造化伟力。 如此这般,经过不知多少个循环,玄黄色的厚土之力已有麻绳粗细,游动在厚土化生功运行的全部经脉中。 此时,强劲有力的厚土之力,似乎不满足于旧有经脉路线,它突然从自身中分出最为凝练精纯的那一缕,直上黄庭,然后由黄庭直入胸腹各大穴位,再入奇经百脉,反复冲刷全身各处经脉穴位,经过周流循环,不断将造化伟力驱赶至丹田之中。 这个过程,既是冲刷侵入身体的造化伟力的过程,也是再次锤炼筋骨皮膜的过程,还是打通各处经脉穴位并使之更加坚韧畅通的过程。 如此,又经过数十次的气息流转,张元敬完成自突破筑基中期后的第二次洗髓伐骨,原本只是被造化伟力强行贯通的经脉,也从如淤泥充塞的田间沟渠转变成流通顺畅的宽广水道。 随着经脉运转气机能力的增加,张元敬炼化造化伟力的速度越来越快,从起初只能堪堪与伟力涌入速度持平,到逐步超出涌入的速度,再到最终将体内造化伟力一扫而空,终于摆脱了造化伟力的威胁,再次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一种大自在大自由的感觉充斥心间,让他无比的平和喜悦。 恍恍惚惚之间,就听“咔”的一声,似有某种阻隔之物被击碎,一股强大气机从胸腹间的黄庭中宫冲起,直上脑中泥丸宫,将原本闭塞不通、浑如鸡子的泥丸宫辟出一方未知其大小的虚无空间。此虚无空间,好似一点微尘、细不可察,又好似无边无际、莫可名状。 修士开辟泥丸,则有了藏神之所,可将后天之识神,转化为半先天的灵神,进而再转化为先天之元神。只有修出元神,修士才有了一丝突破天地束缚、跳出此界牢笼、求得长生久世之可能。不过,所有一切之开始,便是这被开辟出来的泥丸宫。泥丸宫越是广大、深邃、强固,凝练灵神、元神的几率就越大,灵神、元神的修炼速度也越快,实力自然就会更加强大。 张元敬原本只是初初糅合的五感之力,终于完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强大的感知力,即神识之力。这正是修士进阶筑基后期时,最为显着的标志。筑基中期之前,修士只能强化五感,使五感更加协调,发挥最大合力。到筑基后期,修士有了神识,只需神念一转,便可对周身五至十里范围进行几无遗漏的感察。若能再进一步,在泥丸宫的虚无之中凝练出一点灵神,则结丹可期。 张元敬晋升境界,念头通达,浑身上下弥漫一种久违的舒畅感。他骤感周身束缚之力减缓,乃纵身一跃,从造化伟力的禁锢之中脱离,进入另一片空间中。 “元敬,你终于醒来了!”映入他眼帘的,竟是武元奎那张焦急而满是关切的脸。 “师兄?”张元敬转头左右看了看,明明与洞口周围情景完全不同啊,“这是哪里?难道还是在虚魔世界中?” “哈哈哈……”武元奎大笑,“你打坐半日,怎么就糊涂了!” “打坐半日?”张元敬大吃一惊,“我在这里打坐竟有半日了吗!” “可不是半日。还以为你走火入魔,没想到竟然是进阶!”武元奎再次笑起来,这次却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师兄,你如何进来的?”张元敬既知自己一直在打坐,没有完成“探路”任务,不免有些惭愧。 “得你相助,很容易就进来了,毫无危险!” 原来,张元敬卡在那处通道之中,不断吸入和炼化造化伟力,竟使洞口处黑白两力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武元奎看得真切,哪里会错失这等好机会,驾着飞剑就闯了过来。 第63章 功法再变 “这洞中之力十分诡异!”武元奎用两件灵器、一件法宝试探了一下黑白两气的反应,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不能进去?”张元敬有些焦急地问道。 “你肯定不能。”武元奎望着洞口,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我若是用上一枚金刚符,有五成机会吧!” “五成?”张元敬太了解这个师兄了,所谓“五成”,实际上就是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之意,“不可!” “都到了这里啦,总归要闯一闯!”武元奎说道,声音中透出些许兴奋。 “师兄,让我先进吧。”张元敬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掌,猛地向前踉跄两步,他眼中露出困惑神色,旋即又释然起来,“厚土之力似乎十分渴求洞口那诡异之力,它正在一次次用力地推我!” “什么?渴求那诡异之力?”武元奎有些怀疑地看着张元敬,觉得这或许只是一个托辞。 然而,张元敬并非是征求他同意,说罢便跨步走向黑白两气缠绕的洞口,在武元奎反应过来前,已是踏入其中。 刹那间,好似时空轮转,他进入一处诡秘的通道之中,被某种强大力量钉在当空,不可进不可退。尔后,一股撕扯之力钻入他的身体,扎心的剧痛让他立时惨叫起来。他试图调动厚土之力抵御那狂暴力量,但毫无用处。那从虚空中产生的张力,乃是撕开空间、产生通道的造化伟力,哪是他区区一个筑基修士能够抵御的。 这力量无视他的一切,随意冲破经脉、穴位的阻隔,灌注到他的全身所有地方,顺带也将一些原本滞涩隔断的经脉打通。这力量越聚越多,不断膨胀,将所有经脉鼓荡到极致,像是吹足了气的皮球,即将爆体。 这一个过程,看似极慢,实则只是在一瞬间便即完成。 张元敬毫无畏惧地闯入这空间,原本就存了为师兄探路,不惜一死的决心。至于厚土之力的渴求,他并未放在心上。就算厚土之力再次变强,又有何用。他充其量不过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再提升又能强到哪里去,在元婴真人面前依然只是一只蝼蚁。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也有大机缘,往往只是万千念头之一种,转瞬即逝。这也是天地造化之道,再是凶险,也会留下那一丝生机。 张元敬一生愚痴,此时却突然福至心灵,于万般苦痛中察觉了一丝异样,在厚土之力运转的经脉中,那造化伟力似有所消融,而不像其他各处那样肆虐不忌,直欲破体而出。正是这一点异样,给了他的身体一丝缓冲,而没有如那文家修士用以探路的妖兽般,瞬间爆体。 这灵光一闪的发现,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手一伸,拿出储物袋中的那株苦参草,竭尽全力一吸,将半缕木气抽入体内,推进到厚土养气诀运功的经脉之中。此时,这条经脉中的各种灵力已被那造化伟力挤压至极点,被木气一激,火灵力顿时爆开,将经脉中的土、水灵力以及一丝造化伟力焚烧一尽,化作虚无,似乎没有留下任何残存,也未产生任何新物。 本来在经脉中放肆侵略的造化伟力,并没有趁机将这焚烧后留下的真空地带霸占,反而稍稍收敛了一些,让出了一点空间。 再度过极其漫长的一息之后,就见这真空中慢慢显出一抹轻淡至极的气息。这气息甫一出现,经脉中的造化伟力又缩回去半分。再一息之后,经脉中好似虚室生烟,一丝丝气息不断涌出,与最先的那一抹气息融合,变成一缕玄黄色灵力,凝练如铁,游动如龙,所至之处,造化伟力纷纷避让,原有的厚土之力则被吸附,缓缓融入其中。 玄黄灵力一路冲破造化伟力的阻截,直入丹田,将丹田之内的厚土之力席卷一空,又将丹田内四处肆虐的造化伟力逼住,使之困作一团,不能为害。这才分出一缕气息,从经脉中游荡而出,转回到苦参草根脉之中。 苦参草得这气息一冲,猛然拔高一寸,浑身上下的青色纹路光芒耀射、飘飘欲飞,其品质竟然隐约提升了一阶。苦参草本是灵品四阶灵药,此时仅得一缕玄黄灵力滋养,品质竟然升至五阶,完全突破了自身极限。这也意味着,此时的厚土之力比之原先有了质的飞跃,可以让天材地宝突破极限,达至全新品级。 张元敬原本的厚土养气诀已练到第八层,达到当前修为的最高层级。比照厚土行气诀,他的厚土养气诀还有第九层,需筑基后期才可练成。然而,此时所产生的新的厚土之力,已与厚土养气诀所能产生的厚土之力,有了本质的不同。因此,他的功法也可以说是变成了一种全新的功法。 虽未脱离危局,张元敬脑中却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问题:“该叫什么名字好?” 那造化伟力似乎是天地灵力与虚空之力相互冲击而产生出来的,两种旧力消失,一种新力产生,正体现天地至道生生不息、化生万物的本质。 “就叫你厚土化生功吧!” 冥冥中似有天意,张元敬竟在困境之中,迅速地想到了这个名字,极为传神地表现了新功法的特质。 空间中的造化伟力,仍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他体内经脉,充塞到全身各处。他凭借全新厚土之力,不断挤压闯入丹田的伟力,奋力搬运法力,又是一吸,从苦参草中汲取了一大团精纯木力。这木力既入经脉,又将更多的造化伟力炼化,并产生更多的新厚土之力。 起初,从灵草至丹田、再从丹田至灵草的完整循环,需耗时半刻钟。到第二次时,不过用时数十息。而到第八次以后,他只需短短十息便完成一个循环。如此反复,经过十八次周流不息的灵力运转,厚土化生功行气经脉与丹田中的造化伟力被炼化一空,原本如同铁丝般的厚土之力也变成筷子大小。这厚土之力虽只是在一条经脉中运行,但已经对张元敬全身充塞的造化伟力产生压制,暂时解除了他的爆体之危。 经过张元敬的反复吸收与炼化,周围空间的造化伟力略有减少,但形势依然严峻。张元敬不敢怠慢,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搬运厚土之力,不断化解侵入身体的造化伟力。 如此这般,经过不知多少个循环,玄黄色的厚土之力已有麻绳粗细,游动在厚土化生功运行的全部经脉中。 此时,强劲有力的厚土之力,似乎不满足于旧有经脉路线,它突然从自身中分出最为凝练精纯的那一缕,直上黄庭,然后由黄庭直入胸腹各大穴位,再入奇经百脉,反复冲刷全身各处经脉穴位,经过周流循环,不断将造化伟力驱赶至丹田之中。 这个过程,既是冲刷侵入身体的造化伟力的过程,也是再次锤炼筋骨皮膜的过程,还是打通各处经脉穴位并使之更加坚韧畅通的过程。 如此,又经过数十次的气息流转,张元敬完成自突破筑基中期后的第二次洗髓伐骨,原本只是被造化伟力强行贯通的经脉,也从如淤泥充塞的田间沟渠转变成流通顺畅的宽广水道。 随着经脉运转气机能力的增加,张元敬炼化造化伟力的速度越来越快,从起初只能堪堪与伟力涌入速度持平,到逐步超出涌入的速度,再到最终将体内造化伟力一扫而空,终于摆脱了造化伟力的威胁,再次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一种大自在大自由的感觉充斥心间,让他无比的平和喜悦。 恍恍惚惚之间,就听“咔”的一声,似有某种阻隔之物被击碎,一股强大气机从胸腹间的黄庭中宫冲起,直上脑中泥丸宫,将原本闭塞不通、浑如鸡子的泥丸宫辟出一方未知其大小的虚无空间。此虚无空间,好似一点微尘、细不可察,又好似无边无际、莫可名状。 修士开辟泥丸,则有了藏神之所,可将后天之识神,转化为半先天的灵神,进而再转化为先天之元神。只有修出元神,修士才有了一丝突破天地束缚、跳出此界牢笼、求得长生久世之可能。不过,所有一切之开始,便是这被开辟出来的泥丸宫。泥丸宫越是广大、深邃、强固,凝练灵神、元神的几率就越大,灵神、元神的修炼速度也越快,实力自然就会更加强大。 张元敬原本只是初初糅合的五感之力,终于完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强大的感知力,即神识之力。这正是修士进阶筑基后期时,最为显着的标志。筑基中期之前,修士只能强化五感,使五感更加协调,发挥最大合力。到筑基后期,修士有了神识,只需神念一转,便可对周身五至十里范围进行几无遗漏的感察。若能再进一步,在泥丸宫的虚无之中凝练出一点灵神,则结丹可期。 张元敬晋升境界,念头通达,浑身上下弥漫一种久违的舒畅感。他骤感周身束缚之力减缓,乃纵身一跃,从造化伟力的禁锢之中脱离,进入另一片空间中。 “元敬,你终于醒来了!”映入他眼帘的,竟是武元奎那张焦急而满是关切的脸。 “师兄?”张元敬转头左右看了看,明明与洞口周围情景完全不同啊,“这是哪里?难道还是在虚魔世界中?” “哈哈哈……”武元奎大笑,“你打坐半日,怎么就糊涂了!” “打坐半日?”张元敬大吃一惊,“我在这里打坐竟有半日了吗!” “可不是半日。还以为你走火入魔,没想到竟然是进阶!”武元奎再次笑起来,这次却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师兄,你如何进来的?”张元敬既知自己一直在打坐,没有完成“探路”任务,不免有些惭愧。 “得你相助,很容易就进来了,毫无危险!” 原来,张元敬卡在那处通道之中,不断吸入和炼化造化伟力,竟使洞口处黑白两力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武元奎看得真切,哪里会错失这等好机会,驾着飞剑就闯了过来。 第64章 终入“芥子空间” 这仍然是一片晦暗的空间,上下左右十分狭小,外围像是裹着一张深黑色的席子,使人感到压抑。不过,前方百丈开外,却有一点亮光,如黑夜中的火烛,照彻黑暗、指引方向。 “先不多说了,我们快去那边!”武元奎当先而行,直奔亮光处而去。 张元敬连忙跟上,他体内的厚土之力,活泼泼地来回游动,身上如同沐浴三春暖阳一般舒服。它无比清晰地向张元敬传达了一个讯息:它渴求的那件东西,就在亮光后的世界里! 越是靠近,那亮光越是耀眼。及至近前,才看清这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弥漫着浓郁的灵气。武元奎和张元敬对着这团灵气一冲,倏忽之间,便进入一个明亮清秀的天地之中。两人放眼看去,就见自已处身于一座青山峰顶的巨岩之上,远处是群山绵延,不知其极。近处则是树木葱翠,泉水淙淙,一派洞天福地的景象。他们张口大吸,一股浓郁的灵力直入肺腑间,一扫多日沉积于气脉中的浊气,顿时神清气爽、阴霾尽去。 “这就是芥子空间?”张元敬极目远眺,就见群山深林掩映中,似有飞檐红墙、高塔长亭,又有云起云舒、雾聚雾散,好似一方灵力充盈的小世界,真可谓是神仙手段。 “是吧,我也没见过。万年以来,修真界都没有关于芥子空间的记载。据说只有在灵气旺盛的中古时代以前,才有大神通修士截取天地角落,炼出过芥子空间。”武元奎也是惊奇地打量四周天地,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兴趣盎然。 两人四下张望,没有看到此界的边际所在,自然对自已的位置也一无所知。张元敬回首去看来时的通道,也只是此方天地中的一个点,却非是边界所在。他伸手一摸,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但手又进入来时的空间中。显然,这通道从里边看,如同黑夜中的烛火一般清楚,从外边看,便无形无迹、不可捉摸了。 武元奎却是纵身飞起,徐徐升空,到了三四十余丈高度之后,露出吃力的神色,想是难以再升,便落了下来。 “飞行速度不受影响,但是到了一定高度,便会受到束缚,很难飞遁。或许那里就是边界,只是从里边看不见摸不到罢了。不过,这山峰是目力所见范围内最高的山了。想来在三五百丈之下,飞行是无碍的。” 张元敬点点头道:“师兄,我刚才打坐了半日,也不知道天魔渊的人是不是已经进入此方天地中了。你选个方向,我们这就去寻找中枢所在吧。” 武元奎刚才冒着暴露的危险飞到天中,也是为了观察此处布局,发现一点有用的线索。不过,这里边太大了,与他往日所探查的秘境不可同日而语。他前后左右环视数遍,也没有看出一点门道来。 武元奎是天生的乐天派,既来之则安之,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招呼张元敬,便飞了出去。那是一处巉岩深涧、飞瀑流泉的所在,看起来比较僻静,也相对安全。 那处地方不过五十余里远,两人低空飞行,一路遮掩,用了一炷香时间,才到了附近。此时再看,却见那深涧两旁的山崖上,尽是一个又一个门洞极大的修士洞府。溪涧顺山势而下,汇入一弯半月形的湖泊,湖畔矗立着翠色欲滴的参天大树,生机勃勃,煞是好看。 武元奎看到此处情景,不禁有些无语,他本意是找个偏僻一些、不惹眼的地方,先摸摸情况,然而数十个洞府这么一摆,真是要多引人注目就有多引人注目。 “呵,师兄你的神识真是厉害,隔着五十里,都能找到此处!”张元敬一脸钦佩地说道。 结丹修士,初期神识范围在三十里左右,后期在四十里以上,但一般超不过五十里。 武元奎撇撇嘴,也懒得去解释。他想的问题是:“要不要去挖开这些洞府?” 当前第一要务,是找到芥子空间的阵法中枢。不过,齐天相与凌霄有个七日之约。凌霄为了不遭天道反噬,肯定会遵守诺言。而齐天相已经陨落,武元奎若是不守约定,也无甚后果。因此,可以想见的是,天魔渊必定会分出一些人寻找中枢,或者寻找他武元奎,强迫他遵守约定。他现在着急去找中枢,找到了也未必是好事。 “师兄,要打开一个看看吗?”张元敬甚少探寻秘境,更别说这等中古大宗的超级秘境,一时难抑心中激动,兴冲冲地问道。 “嗯,看看吧,毕竟是三万年前的古宗留下的遗迹!”武元奎笑着说道。 张元敬闻言即动,随意挑了上首第一排中间一个洞府,飞到跟前,见那洞府大门紧闭,隐隐有阵法流动。他伸出手掌,凝出一团厚土之力,往门上一拍。 “啪”的一声,大门纹丝不动,门上阵法一闪,将那股厚土之力反弹回来,力道比之去时强了五倍不止。张元敬闪身一个后撤,险险躲开这反击,不禁有些咋舌。 武元奎站在下方草坪中,负手而立,嘴角笑意未消,像是要看张元敬的笑话。 张元敬倒也沉得住气,他先不急于去破开洞府,而是一个一个洞府看过去,点了点数,一共六十个洞府。所有洞府门洞皆是一般大小,均是三丈六尺高、一丈八尺宽,阵法效果也都一样,显然是统一掘造。 “为何要把门洞造得如此之大?”他摇摇头,不得要领。 来回转了几趟,他又选中最下首中间的一个洞府,祭出玄晶大斧,用了五成法力,使出一个“劈山”当头劈了下去。巨斧砸在石门之上,发出“轰隆”大响,紧闭的大门只轻轻一震,玄晶大斧便被崩飞,呼呼旋转着向张元敬撞了过来。 张元敬一看来势,知道不能硬接,便闪身让过大斧,尔后再飞身跟上,待大斧飞出五里,其势已颓,这才伸手一捞,将大斧抓住。他回身到那洞府门口,却见石门毫发无伤,其上流转的阵法依然如故,看不出有任何减弱之处。 且说另一处空间中,文松南在洞口外收到文载道的传音,当即激动万分,一反往常云淡风轻、尽在掌握的模样,仰天长啸,继而狂笑。文载德和文敬和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弄不清原因,却不敢胡乱说话。 过得一盏茶工夫,文松南终于平静下来,又恢复往日世外高人的样子,只是不停抖动的双手,表明他心中泛起的波澜远未平复。 他看向两人,用难掩兴奋的语气说道:“‘老六’已经成功进入芥子空间了。我先进去看看,你们两人以金刚符护体,一个一个过来。” 言罢,也不等两人说话,直接一个跨步,没入黑白二气之中,不见了踪影。 文载德和文敬和这时方才露出浓浓喜色,眼中尽是渴望的神色。 “敬和,你先进。”文载德是长辈,主动留下断后。 “是,八叔!”文敬和内心激动,也不谦让,当即应了一声,摸出文松南给的中阶上品金刚符,拍在胸前,深吸一气,果断地跨入洞口之中。 文载德见文敬和身影完全不见,知道他已经进入其中。当即也摸出金刚符,想要拍在身上。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忽然有一只惨白的手从他身侧伸来,轻轻一抓,便将这枚金刚符拿走。 文载德毛骨悚然,差点惊恐地叫出声来。好在多年的历练,让他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向另一侧闪出五丈,迅速祭出一柄宽大的巨剑,化作盾牌挡在了身前。 “孙……孙真人!”文载德艰难地开口说道,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嘶哑中带着几分尖利。 眼前之人,正是孙沐阳。但是,这张脸却无比可怖,五官扭曲、黑气缠绕,两眼空洞无神,如同一具僵尸。 文载德冷汗直冒,手脚发麻,丝毫不敢动弹。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很快半刻钟过去了,孙沐阳一动不动,脸上的两个黑洞直直盯着文载德。 这时,文载德储物镯中的传音灵玉震动起来。他暗自把牙一咬,以巨剑护身,猛地向洞口飞掠而去。他距离洞口约莫四丈,而站在另一侧的孙沐阳则只有三丈。这完全是在赌命。 然而,他赌输了,孙沐阳出手了。巨剑毫无用处,被孙沐阳的手直接洞穿,他一把抓住了文载德的脖子,犹如抓住一只小鸡,拽过来只张口一吸,便把他的因过度紧张而蜷作一团的灵神全部吸走。 在洞口里侧的文松南终于等得不耐烦,拿出自已的传音灵玉发去传音。过了十几息,毫无反应。 文松南心中一沉,意识到出现了意外。他两眼凝视那诡异洞口处,从里侧看,那里只是一片灰暗,与周围并无异样。但是,神识完全无法渗透过去。看似只是一处空间之隔,实则距离不知凡几。 他又发出传音,等了十几息时间,见仍无任何反应,便作出了决断:“速走,入芥子空间!” 三人在惊恐和困惑之中穿过一团白色灵气,出现在一处景色秀丽的山谷之中。三人正前方,乃是一座高约五六十丈的黄色石塔,上下共九层,风格古拙,即使四周石壁爬满青藤,凹陷台面疯长杂草,亦不能掩住它雄浑的气势、傲人的身姿。 第65章 厚土殿 天魔渊众人待武元奎、张元敬两人离去后,等足了两个时辰,方才继续向着虚魔空间深处行进。一个多时辰后,他们也顺利达到边之界。一路沿着边之界,一行九人又搜寻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发现一处黑白两气缠绕的洞口。 经过一番试探,在损失一名结丹后期修士后,找出了可行的方法。凌霄不似文松南那般,还准备了数枚中阶上品金刚符,只得行险,由自己使用寒彻珠,施展“裂空”之术,削弱黑白两气,然后由结丹修士顶着中阶中下品金刚符,趁机闯过造化伟力的挤压。如此这般,幸存的五名结丹都安全穿过洞口。至于三位元婴真人,自然有强大法术护身,强闯不在话下。 凌霄带着激动不已的众人,穿过那团白色灵气,在武元奎、张元敬和文松南诸人之后不久,也终于进入到了芥子空间之中。不过,他们立足之处,却不是武元奎、张元敬所在的青峰之巅,也不是文松南所处的峡谷之中,而是一座宏伟宫殿之前,门上匾额书写三个金色大字“厚土殿”。 “厚土殿!”凌霄看着眼前这宫殿,不觉展颜一笑。数日来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所有付出,所有冒险,都是值得的。 在厚土宗的芥子空间,以厚土为名的雄伟建筑,必定是最核心之所在。 “山主洪福齐天!”孙泽林反应迅速,当即凑近两步贺道,“此处必是芥子空间最紧要之地,我们一步至此,抢占先机,必可满载而归!” 凌霄哈哈一笑,他虽遭受重创,修为跌落境界,毕竟仍有元婴中期修为,自信只要进入芥子空间,一切尽在掌握,哪里在乎什么先机不先机的。不过,能够一步直达最核心之处,免去搜寻的工夫,总是说明自己机运甚佳,是个极好的兆头。 其余几名结丹也纷纷恭贺,脸上都是露出轻松的笑意。 “罢了,大家来此也是历经千辛万苦,说是劫后余生也不为过。稍后进入殿中,便放开了手脚,看中什么就拿什么,先拿先得!”凌霄兴致甚高,一摆手,给众人许下好处,顿时引起一片欢呼。 厚土殿依山势而建,前后绵延数里,正前方的殿门高达三丈,大殿宽约三十余丈,前后七进,气势宏伟,一派高门大派气象。 众人神识一扫,便发现殿门处并无阵法禁制。 “看来这第一殿,乃是寻常待客处事之地,当并无贵重之物存放。”胡畴当先走去,伸手就要推门。 “胡师弟,那可不见得,小心门上有古怪。”萱怡诡异地笑了笑。 “古怪?”胡畴回头看她一眼,见其嘴角含笑,似乎是在开玩笑,不禁没好气地说道,“萱师姐,这种地方,就不要吓唬小弟了!” 凌霄也有些奇怪,神识扫去,门上无有任何灵力波动,就普普通通的一扇红木雕花的大门,能有什么古怪。 “那你推一下试试!”萱怡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推就推!不就一扇破门!” 胡畴面粗心细,早就用神识把这门以及周围数丈范围的建筑来来回回犁了好几遍,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哪里会把萱怡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他径直上前,伸手按在木门之上,正要使力前推,就听“嘭”的一声轻响,木门如飞灰飘散,化作漫天红雾,顿时把胡畴整个笼罩其中。胡畴猝不及防,吸入几口红雾,发出猛烈的咳嗽声,随即法力护体,调整内息,迅速后撤到殿前开阔地带。 此时,随着木门的风化,殿中空气对流,里边不断传出轻微的“嘭嘭”之声,随后是浓稠的各色粉末从中涌出。 众人连忙后退,让出十几丈的距离。 这时再看胡畴,其人头发上、眉毛上、胡须上,脸上、身上、手臂上,都是一层薄薄的红色粉末,看起来十分古怪、十分狼狈。 “哈哈哈!”萱怡一阵娇笑,夸张地捂着肚子,喘息着说道,“堂堂胡真人,被小小木门糊了一脸,真是笑死我啦!哈哈哈……” 胡畴既羞且恼,瞪了萱怡一眼,连忙施展法术把灰尘清理干净。 “好了,我们且进去看看。”凌霄淡淡一笑,当先走进殿中。 这是此处大殿的前厅,由巨大的青色条石垒砌而成,约莫十丈长、六七丈宽,厅中一片空旷,什么陈设都没有,只是地上有一层厚厚灰尘。大厅两侧,各有一处丈许高的门洞,门早已风化成灰。 “此处虽无阵法,但芥子空间毕竟灵力不薄,此处陈设皆朽化成灰,必是普通物品无疑。当年的无相宗,开辟这么大一处空间,怎地还把寻常东西藏了进来?难道要在其中避居?”凌霄疑惑地说道,眼睛却是看向孙泽林。 孙泽林连忙躬身答道:“回禀山主,我孙家的典籍中,对此并无记载。但听家祖说过,芥子空间确实可以藏人,只是无法修炼。” “你水宗芥子空间,有无此等布置?”凌霄思索片刻,再次问道。 孙泽林支支吾吾道:“小子不知。家祖从未跟我说起过当年水宗芥子空间之事。” “水宗芥子空间也有个长水殿,布局跟这好像差不多,但有不有普通物品,倒是不太清楚。”说话的是萱怡,她的语气不是很确定,“当年我师父参与了探索水宗秘境之事,与我说了些。” “山主是觉得此空间中曾有人藏居于此,其或取走了什么东西?”胡畴恢复稳重的神态,试探着问道。 “不错。所谓关心则乱,现在想太多也无益。有则有,无则无,咱们终归是尽力了。”凌霄蓦地一叹,摇摇头,似是要把那忧愁从脑中甩出,“泽林、无咎,你们去两侧偏厅看看。” 孙泽林和一个长发飘逸的俊美修士应声而动,一人往左、一人往右,穿过两侧门洞,进去两侧偏厅之中。 不数息,孙泽林先折了回来:“禀山主,那厅颇小,倒像是一间卧房,无甚东西留存。” 凌霄皱了皱眉头,心想若是卧房,只怕真有人居住此处,却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山主,这里有一处门洞,有一扇石门阻挡,其上有阵法禁制,属下无能打开。”这时,那俊美修士风无咎站到偏厅门口,对着凌霄等人大声说道。 凌霄闻言,倒是毫不意外,跨步前行,走入偏厅之中。众人跟在身后鱼贯而行。 这处偏厅比前厅稍小,乃是狭长形状,宽不足五丈,深则超过十丈,更像是一个通道。尽头处,是一扇石门,上有青玉雕刻祥云瑞兽,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凹槽,一为手掌形,上写“功法”二字,一为长方形,上写“令牌”两字。 凌霄示意胡畴前去查看,胡畴走过去细细打量,又伸出手掌在门上用力一推,此门纹丝不动,再加力五成,依然不颤不晃;最后乃出十成之力,还是毫无反应。 这时,萱怡突然说道:“山主,我去殿外再看看这几处建筑的结构,现在想来,它们应当是统一建立在一个大阵之上的。” “嗯,去吧!”凌霄点头说道,随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阵法极强,似非强力可破!”胡畴折了回来,对凌霄说道。 “那就先等萱师妹,不必着急。”凌霄沉声说道。 萱怡出得大殿,飞临半空,居高临下观察整座厚土殿,方才看出些不同的东西来。站在殿门前时,三名元婴真人均用神识探查过厚土殿整体结构,大体是前后七座大殿、中以庭院或花园相接,因有阵法之力保护,故神识不能深入建筑之内。 此时从上往下看,则发现七座大殿及中间的庭院、花园都是用青色条石连在一起的,所有建筑构成一个整体,阵法依建筑而布置,形成一组庞大的连环之阵。 萱怡皱起了秀气的长眉,暗想这种阵法可不好破解。不过,却有个破绽。她眼睛一亮,露出妩媚的笑意。 “如何?”凌霄见到返回的萱怡,立时问道。 “整座厚土殿,就是一座大阵,每一处大殿,则是一座小阵,小阵勾连,构成大阵。此阵若是完整,小妹也无计可施、无能为力。”萱怡简单几句讲明情况,然后笑道,“好在还留有破绽。也不知是当初设立大阵的人故意留的,还是后来有人作的改动,这第一殿的小阵已经没了。这样,倒是可是尝试打开一处缺口。” 凌霄闻言,沉吟片刻,问道:“你认为是设立大阵的人故意留的破绽,还是后人进来后改动了阵法?” 萱怡微楞,旋即摇头:“这个小妹也说不好。若是完整的大阵,要破去其中一阵而不损坏其他小阵,难度极高,非阵法上的宗师级人物,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此人既然破去一阵,则六阵皆可破,大阵亦可破,为何中途而止?若说是设阵之人所留,则道理上讲不通。” “嗯,说得有道理。”凌霄还是想不明白,便转移了话题,“你所谓‘打开缺口"是何意?” “第一殿与第二殿连接之处,就是原来第一殿阵法与第二殿阵法连接之处,第一殿阵法没了,这里便是整个大阵最薄弱的地方,可利用这个破绽,开辟一条临时通道。”萱怡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偏厅最里侧的那扇石门 “那就辛苦萱师妹了!”凌霄温和地说道。 第66章 石人 萱怡的办法说来也简单,就是以阵破阵。当然,施展起来,则非常考验布阵者的水平,还需要高品质布阵材料。 她自带一套高阶阵旗,共七面,青玉为杆、紫萝为旗,上刻层层阵纹,乃是有名的七星夺玄阵。此阵专为破阵之用。 她在石门两侧的青石上画出两道弧形线路,以中品灵石布下阵基,各插三面阵旗。然后在石门正中一片巴掌大小的地方,开始镌刻主阵纹。前后用时半个时辰,刻画阵纹一百零八道,形如一朵怒放的梅花。 稍事歇息,又取出数十中品灵石,小心翼翼地在梅花阵纹上搭出宝塔形状的阵基,再将最后一面主阵旗插入其中。 “山主,七星夺玄阵布好了。珠,后退几步,对一旁的凌霄说道,“阵法开启后,其气机与第二殿的小阵相抵,不能自行贯通。需要您以强劲法力轰击主阵旗上方半尺位置,将第二殿阵法破开小小一道裂缝,只需持续一息,便足够了!” 凌霄点点头,上前两步,右手一翻,祭出一柄长约丈余的黑色巨剑。此剑名玄阴不工剑,乃是一件中品灵宝,取之“大巧不工、重剑无锋”之意,虽是阴属性材质,却专走重、拙、猛、力一路,大开大合,威力强绝。 他转头示意萱怡,萱怡手中凝出一团灵力,对着石门上的阵基一甩,灵力呼呼越过数丈空间,没入阵基之中。就听“呲呲”几声,七面阵旗上方突然冒出黑色旋涡,不断从空中汲取灵力。而在石门上,阵基上方半尺位置,则出现一个白色气旋,不时闪耀白色光芒,打在黑色旋涡上,发出“噼啪”响声。 凌霄手中法诀变动,玄阴不工剑有如离弦之箭,直射白色气旋。它去势极快,将及石门时,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剑影,重重地撞在白色气旋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白色气旋破碎,石门剧烈颤动。七面阵旗趁机释放强大气机,冲入白色气旋所在位置,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萱怡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伸手向着七面阵旗连点数下,阵旗之下的阵基光彩流转,大量灵力从中释放出来,涌入黑色旋涡之中。 黑色旋涡迅速扩大,很快将整个石门笼罩。随后,石门“嗡嗡”作响,自行徐徐打开,露出里边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来。 且说这里石门打开,武元奎、张元敬所在的那处山壁突然光芒大作,一个个洞府自行开启,尔后从每处洞府中飞出一尊身高三丈的石人。 此石人通体呈赤黄色,手中或持大剑,或持斧锤,或持金枪,不一而足。六十尊石人五人一队,三队一阵,迅速集结起来。其中一阵更是雷厉风行,分出两队分别将武元奎和张元敬围了起来。 武元奎没敢乱动,因为他敏锐察觉到,每一阵石人中均有一只元婴实力者,距离他最近的不过二十余丈,他根本逃不掉。 “师兄,你自己快逃!”张元敬焦急喊道。 “不要说话。有元婴实力的强者!”武元奎瞪他一眼,做了一个镇静的手势。 张元敬大吃一惊,不敢吭声。然而,此时,已有一尊手掌无有兵器的石人从阵中走出,直奔张元敬而来。 张元敬心神忧惧,下意识看向武元奎。 武元奎摇摇头,传音道:“这是一尊元婴实力的石人,不要乱动!” 这石人走到他跟前,伸手虚张,一股强大吸力便罩住了他,将他拽了过去。石人抓紧他的左臂,把一股雄浑的力量渡入他的经脉。 张元敬心中害怕,奋力挣扎两下,但石人的手稳如大山,丝毫不曾晃动。正当他以为这是石人对他施展的某种酷刑时,那雄浑之力毫无阻滞的进入厚土化生功运行经脉,与厚土之力水乳交融,混为一体。他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丹田法力也突然增长了一分。 “功法相仿,可为传承者候选!” 张元敬猛地一愣,是石人说话?他抬头仔细看了看,石人根本没有嘴巴,它的脸就是一块白板,如何说的话! 此石人松开大手,将张元敬扔在一旁,然后向一尊石人打了个手势,这尊石人便将张元敬托起来,放在肩上,然后五尊石人列队跟在那元婴石人身后。 元婴石人又抓住武元奎,同样渡入雄浑之力。 武元奎痛得冷汗直冒,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过得两息,这石人说道:“功法相异,非传承者。” 于是,两尊石人走上前,一人揪住武元奎一只胳臂,便要将他押走。 “前辈,他是我的同伴,不是坏人!”张元敬连忙喊道。 然而,元婴石人置若罔闻。 “师兄,师兄,怎么办?”张元敬冲着武元奎大喊道。 “不要慌张,我暂时没有危险。”武元奎经验丰富,十分镇定,“他既说你是传承者候选,你便有机会得到这里的传承,那时肯定有办法把我放出来。元敬,不要慌张!你的功法,与厚土宗是一系的,必定可以化险为夷!” 两尊石人身高腿长,很快便押着武元奎消失在山壁转角处。 与此同时,一阵石人列队出发,向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剩余的石人,包括驮着张元敬的石人,一共四十三尊,齐齐在崖壁下的石坪上列阵,然后静立不动,似乎变成了雕塑。 过得半刻钟,石坪上突然闪现阵法纹路,一团团白色烟气冒起,将石人团团包住,然后“嘭”的一声,消失不见。 张元敬只觉眼前一黑,恢复清明时,已到了一处地下洞穴之中。此洞穴约有百丈方圆,高达十丈,甚是广大,穴中四壁上方悬挂数十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将地穴照得朦朦发亮。 驮着张元敬的石人轻轻在他背上一拍,便制住了他的全身经脉,然后将他放在有些阴冷的泥土上。 四十三尊石人排成一列,从洞穴北侧的一处通道鱼贯而出,不多时,便都走得不见踪影,只余下张元敬一人躺在空旷巨大的洞穴中,不知所措。 过了一刻钟,张元敬就听头上砰砰作响,间或有惨叫痛呼之声,碎石落地之声,怒斥狂吼之声。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各种声音渐息,最后“哐当”一声,归于寂寥。 这死一般寂静又持续半个时辰左右,突然在洞穴中央的土地上,白光一闪,十五尊石人和三名修士现出身来。 此三人,正是厚土宗的文松南、文载道、文敬和。 张元敬自是不认识他们,但在这等诡异之处,骤然见到三个陌生修士,心中自然既困惑又不安。 文松南、文载道、文敬和三人在这里看见一个筑基后期修士,也是异常惊讶。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厚土宗‘芥子空间"!”文松南当即问道。 “厚土宗?”张元敬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露出紧张的神色。 “你是玄天宗的人吧?”文松南冷笑道,“齐天相还真是有意思,连筑基修士都带进来,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他伸出手掌,提起法力,便对着张元敬脑袋拍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却是一尊元婴石人挡住了这一掌。文松南法力稍逊,被震退两步。 “为何?他是觊觎我厚土宗传承的奸贼,留他做甚!”文松南不解地问道。 元婴石人顶着一张白板脸,毫无反应。 文松南眯眼看了看张元敬,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他给文载德、文敬和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均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元敬稍稍心安,他经脉被封,无法行动,此时也只能暗暗祈祷这石人不要离开。 元婴石人既挡在张元敬身前,便没再行动。他挥了挥手,便有十尊石人开始向着洞穴北侧移动,很快消失在那里的通道中。 过得小半个时辰,头顶之上又传来噼里啪啦的灵气冲撞之声,间或有修士的呼声、喊声、叫声。这一次持续时间很短,不过一刻钟,便再次归于寂静。 文松南三人惊疑不定的望着头顶,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抬眼看一看张元敬,倒是没有说话。此地处于大阵之中,神识受到限制,即使是元婴真人,也难以穿过厚厚土层,探查上方情况。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又过去一个时辰。这时,元婴石人终于有了动静,他伸出粗大的手掌,指了一尊石人,然后指了指张元敬。那石人便走到张元敬跟前,将其抓起,驼在肩上。 与此同时,元婴石人对另外三尊石人打了个手势,三尊石人列成一纵,站在文松南三人右侧,而那尊驮着张元敬的石人则站到三尊石人队列的右侧,这便相当于用石人将张元敬与文松南两方隔离开来。 元婴石人见一切准备妥当,这才迈开大步,向着北侧通道走去。其余四尊石人则紧跟在后。文松南三人也明白元婴石人的意思,老老实实在石人队列的左侧跟随而行。 他们与张元敬的直线距离,不过一丈半,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不敢贸然偷袭。 此前,在那座雄伟的石塔下,他们正在破除第一层的禁制,结果被十五尊石人团团围住。一番战斗,文载道、文敬和被轻松擒下,文松南负隅顽抗。 待听到石人认定文载道、文敬和功法相符,可为传承者候选后,文松南方才束手就擒,最后也得到候选资格。因此,他们虽不知眼前之人就是曾在积石山学习过厚土功的张元敬,也猜到他多半是获得了传承者候选资格。 对这样的陌生竞争者,他们当然是想第一时间干掉。但是,又怕开罪这些石人,受到惩处,得不偿失,这才有所顾忌,不再冒然动手。 第67章 功法之试 众人疾步进入洞穴北侧通道之中,这是一个蜿蜒的孔洞,其中无有台阶,似乎是螺旋状的,不断上升。 石人在孔洞中的脚步未曾迟缓或加快一分,始终保持一个均匀的速率,快速前行。 过了约莫半盏茶工夫,斜上方终于出现亮光,众人走出孔洞,进入了一个长约四十丈、宽约二十丈、高达十余丈的金色大殿之中。 殿中有十八根大柱,以某种金色玉石雕刻而成,上绘仙人讲道、授法、燕饮、炼药、伏妖、征战等史诗场景,柱顶四方各有一只青铜色飞龙,龙头伸出,嘴中咬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璀璨明珠,殿中光华便来自这三十六颗大珠。 大殿北侧置有前后三排石制货架,上有数千空槽,零零散散摆放了几百件各式各样的灵器,每件灵器周围均有微光闪动,显然设有禁制。 大殿南边右侧有一处门户,门户两旁各站立十几个石人,附近地上则落满碎石,还仰面朝上躺着两具修士的尸体。 张元敬仔细一数,除开押解武元奎的两尊石人,此处石人只有三十七尊,想来地上那些碎石,怕就是另外那二十一尊石人的残骸了。而那两具尸体,从衣饰上看,当是天魔渊的修士,只是认不出是谁。 彼虽仇敌,张元敬心中也禁不住涌起些许兔死狐悲之感。为了进入这芥子空间,谋夺里边的所谓宝物,实在是死了太多人。 难道这就是修行者的宿命?齐天相音容笑貌从脑中划过,张元敬忽然有一种不甘,为何天道如此不公,要让他那般离去! 不,不是天道,也不是天魔渊,罪魁祸首是厚土宗,是那几个人。若非他们把芥子空间立在舒弥山,又怎会逼得玄天宗无路可走!若非他们设下阴谋,挑动天魔渊的贪念,又怎会导致齐真人陨落、武师兄涉险! 张元敬被眼前场景刺激,猛然产生对厚土宗三人强烈而不可遏制的仇恨。他把一切其他原因忽略,只抓住厚土宗的所作所为,把他们当成唯一的真正的仇人,内心深处不断蓄积着仇恨的情绪。 在他的身上,原本沉睡的某物,被他偏激的情感所激,开始恢复意识,不断吞噬那负面的情绪,渐渐有了灵动的气息。 大殿北侧,有一处门户,上有一扇紫玉雕成的大门,上绘数幅清气氤氲的灵草,每一株都非凡物。门两侧各有一个凹槽,一为掌形,上书“功法”两字,一为方形,上书“令牌”两字。 元婴石人径直走到门前,先是指了指“功法”凹槽那一侧,然后转身指向文松南。 文松南当即明白其意,笑着应道:“那在下先来试一试。” 他走上前去,表情轻松地伸出一手按在那个掌形凹槽上,然后运转厚土功,一股精纯无比的黄色灵力便徐徐输入凹槽之中。 然而,期待的变化并没有出现,紫玉之门毫无反应。 文松南微微一怔,随即加大了法力的传输,元婴真人丹田所积蓄的磅礴灵力,如同海潮般汹涌而出,通过手掌冲向凹槽,冲入玉门,恣肆纵横,气势如虹。 这一回,紫玉之门终于有了些许不同,它的光泽明亮起来,像是镀上一层黄光,温暖照人。 他轻轻一笑,回首去望那元婴石人,然而,它木然站在那里,并没有发话。文松南表情一僵,有些羞恼,功法瞬间一变,丹田法力犹如海上巨浪,带着暴风雨的狂怒,再次轰向玉门。 紫玉之门似是不堪这般摧残,剧烈震动起来,门板正中的位置也亮起三颗闪闪发亮的金色星星。 “功法之试,通过。”元婴石人用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 文松南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中断法力,调匀内息,收回手掌,转身走回元婴石人身后。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文载道、文敬和两人,心中颇为惋惜。在他看来,连自己都几乎法力尽出才通过了试炼,他们两人怕是要止步于此。好不容易把两个嫡系后人带到这里,却因一门之隔,与中古土宗传承失之交臂,真是可惜! 这时,元婴石人的手指向文载道。如此推算,试炼顺序是根据在场几人修为排列的。此石人虽然实力强横,但并无灵智,只是按照事前灌输的指令行事。 文载道自文松南返身归来时,便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获得指点。因此,他把文松南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也理解得明明白白。 他年已五百五十岁,寿元所剩不多,此生若想攀升元婴之境,机缘只在这里。他知道真人的判断不会有误,但内心的不甘,让他瞬间将所有杂念驱除出脑海,以一种空灵之境去面对此生最后的挑战。 文载道大步流星,走到玉门之前,伸手按住凹槽,丹田法力便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反复冲刷这华美的紫玉之门。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一般,身体发颤,摇摇欲坠。 文松南神色凝重,几次欲言又止。他侧目看向文敬和,文敬和正自紧张地看着文载道,脸色比文载道还要煞白,眼中微微露出畏惧之色。他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知其还是过于年轻,心性历练不够,这关多半是过不去了。 此时,文载道已经油尽灯枯,只凭着不屈的意志、不甘的心愿,顶着最后一口气,不成功便成仁! 或许是天意垂怜,原本无有动静的紫玉之门,突然开始震动,越震越烈,很快在中心位置亮起三颗金色之星。 “功法之试,通过。”元婴石人说道,仍是一样的说辞,一样的语气,没有半分的变化。 文载道闻言,心神一松,便两眼一黑,滑落在地。文松南连忙快步走去,从储物戒中摸出一颗明黄色的丹药,和着法力,塞入他的口中。然后将其拎起,快步走回原位。 元婴石人,对这个小插曲完全不在意,机械般地指向文敬和。文敬和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文松南忍不住出声说道:“不要想太多,倾尽全力即可!” 文敬和僵硬地点点头,随即长舒了一口气,调整心态,让自己变得稍稍平和了一些。毕竟是结丹中期修士,虽然年纪稍小,也是二百多年修行,心境的锤炼仍有不错的底子,因而还是能够较快地清除杂念、收摄心神,保持泥丸宫灵神的纯净不染。 不过,他的法力本不如文载道的沉厚绵长,又无背水一战、不成即死的决心,法力尽出后,见紫玉之门无有动静,便早早中止了法力的输送,收手返身而回。 文松南也没有责备他,只是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以防石人会出什么惩罚的手段。 “功法之试,失败。”元婴石人冰冷地宣布,然后把手指向张元敬。 张元敬早已瞧得明白,连文敬和那样的结丹修士都失败而归,自己必定无有成功的可能。但是,他心中充斥着对文松南三人的仇恨,岂能就此放弃,让仇人耻笑。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他坚定有力地跨步走向紫玉之门。 站在门前,他尚未有所动作,丹田中的厚土之力便开始骚动起来,似乎又要出现虚魔世界中推着他向前走的情况。 不过,这一次,厚土之力很快平息下去,但它们传递出来的信号是明确的,即它们渴求之物便在这紫玉之门后。 于是,他调匀呼吸,抬起左手轻轻按在凹槽里,厚土化生功随即运行,一缕厚土之力便从手掌中吐出,直入掌印之中。 这一缕厚土之力犹如泥牛入海,被玉门吞噬干净。又是一缕法力打入,依然石沉大海,没有引发任何动静。他不为所动,无喜无悲,全心催动厚土化生功,将一股股厚土之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凹槽之中。 他这厚土之力虽然雄浑淳厚,但毕竟只是筑基境界,不过一刻钟,丹田法力已近枯竭。他没有放手,仍然勉力支撑,如此又过二十息,法力用尽,只觉身体酸软,难再支撑。 而紫玉之门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伫立在前,尚无半分苏醒的征兆。 张元敬咬紧牙关,一摸储物袋,拿出那株苦参草,开始修炼起厚土化生功来。 文松南见他拿出灵草,以为是要补充法力,不觉哑然失笑,露出不屑的神色。但是,令他奇怪的是,元婴石人并未阻止,仍呆立原地,不见动静。 倒是文敬和,看到这一幕,不觉懊恼地瞪着张元敬,心中狂骂匹夫无赖! 张元敬闭目修炼,一手握住苦参草的茎秆,一手按在玉门掌印之上,心无杂念、一意贯通,厚土之力在灵草、经脉、丹田、凹槽四者间来回游动,旧的厚土之力没入玉门,新的厚土之力不断产生,虽然缺乏强劲的冲击力,但这法力的灌输却始终绵延不断。 如此,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半日工夫、一整日……紫玉之门仍然静默如常,而张元敬却也没有放弃。 文松南几次不耐烦地出声质问元婴石人,可石人一概不理。 此时,最是煎熬的,不是张元敬,也不是文松南,而是文敬和。他为自己轻易放弃而悔恨不已,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心性和信念都产生了严重怀疑。 转眼两日过去,占据第一殿的天魔渊修士又进行了一次攻袭,被三十多尊石人合力击退。这次,天魔渊修士没有损失,而石人又被凌霄击碎三尊。 而紫玉之门,在张元敬锲而不舍的法力灌输下,终于起了变化,原本幽暗的紫色,蒙上一层淡淡的玄黄之色。 这变化十分细微,但对于一门心思全在其上的张元敬来说,则如夜空中的圆月,再是显耀不过。他信心大增,功法运行更加流畅自如,厚土之力更加强劲。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紫玉之门终于亮起了金色星星,开始是三颗,随后变成四颗,最后竟然是五颗。 “功法之试,通过。优等!”元婴石人机械地宣布,语气依旧古井无波,评价结果却比文松南和文载道多了两个字——“优等”。 文松南面沉如水,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意。而文敬和则脸如死灰,沮丧至极。 第68章 天赋之试 元婴石人挥手示意,一尊石人上前将张元敬驮起,三尊石人列队隔开文松南诸人,又恢复来时的行进阵列,向着大殿一侧的通道走去。很快,众人又回到之前那个巨大的洞穴之中。 元婴石人带着众人走到洞穴正中的一块土坪上,也不见它有什么操作,下方土壤中放射出浅浅光芒,在众人身下形成传送阵的阵纹,随即“嘭”的一声轻响,众人便消失不见。 一息之后,在那布满石人洞府的山壁之下,宽大的石坪正中,众人再次露出身形。 几位修士尚在适应之间,石人已经迈开大步向着一个方向而去。不多久,便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谷中矗立一座九层石塔,正是文松南三人初入芥子空间时所在的地方。 文家虽是土宗一脉传人,但族中关于芥子空间的记载,十分粗糙简略,连具体位置,也是后人经过不断探寻,方才确认的。至于内部结构、所存宝物等情况一概不晓。这也是他们看到九层石塔,当即就去破禁的原因。文松南现在想来,这石塔显然不是存放功法宝物之处,而与试炼有关。 元婴石人带着众人走到石塔一层,伸手在那高达三丈有余的巨大石门上一推,石门随即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缓缓打开,露出里边昏暗的空间来。 石塔一层空间甚大,是一个正方形的结构,约莫有十丈方圆,四面的墙壁,除开进门的这一侧,挂满了一块块玉石板,上面刻满了字迹和图形,像是修炼的功法。 这时,一尊石人走到近处左边的墙根处,扳动了一处开关,就见室内登时灯火通明,数十颗夜明珠在室顶亮了起来。随后,石门又发出“隆隆”之声,严丝合缝地关闭了。 元婴石人指了指右侧第一块青石板,僵硬地说道:“天赋之试,开始!” 文松南快步走了过去,已经恢复过来的文载道紧随其后,文敬和则有些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担心石人阻止自己。 不过,石人并无动静,显然对他参与天赋之试,是认可的。 张元敬见石人均在门口处,并不与文松南等人一起向里移动,担心自己失了保护,对方会动手杀人,一时犹豫不决,没有移动脚步。 石人对他的行动,也不干涉,放任他待在原地。 文松南向第一块石板上看去,上面写着:“天赋之试,考校弟子对厚土功之领悟深浅。每层皆有不同难度考题,解答成功后可获得相应分数。每位弟子在每一层可任选一题解答。解答成功后,可升至下一层。试炼时间,一日。时间结束,根据得分多寡评定等次。等次从低到高依次为劣、普通、优等、卓越、绝世。” 最后还有一句,是用红色大字书写的:“警告:此地禁止斗法,违者抹杀!” 文松南环视一周,墙上的青石板共计十七块,除了第一块宣明规则,其余十六块应当就是考题。 这时,停在门口处的张元敬,也远远地把第一块石板上的内容看明白了,见此地禁法,心中稍安。不过,既然是解题,便在门口也行。于是,他就呆在石人身后,去看那十六块写着考题的青石板。 第一块石板上的题目是以土灵力施展简易术法,分值很低,只有一分。第二块石板是操控飞剑,可得三分。第三块则是修炼一种护体之术,可得五分。一直到第十块,所列题目均极为容易,不过赋分甚少,第十块也不过三十分。 从第十一块开始,题目变得难起来,当然是对张元敬来说的。第十一题是施展一种土盾之术,即以土灵力凝结成盾,可挡住同级修士一击。此类似于结丹期可施展的小法术,比之控火之类的简易术法,自是有天壤之别。此后五题,分别是土墙之术、土石之术、飞沙之术、土牢之术、土遁之术。土遁之术赋分最高,为六十分。 看到此题,张元敬蓦地一喜。旋即想到,自己这土遁术本就是从厚土宗的厚土行气诀学来的,那几人自是也会的。 果然,文松南与文载道毫不犹豫,施展了土遁术。待他们从地下钻出,身形便直接消失不见,当是被某种力量挪移去了第二层。反是文敬和盯着第十五块石板,正入神地琢磨着什么。 张元敬却不知道,文家传承的厚土功,虽然记载有土墙、土石、飞沙、土牢等小法术,但由于缺少某种宝物,威力甚小,故历代修炼之人越来越少,故久而久之,便失传了。只有土遁之术,不借助那件宝物,亦可便给地施展,才与厚土功一起保存下来。因此,文敬和想到自己功法之试不曾过关,已无争胜之希望,便打定主意学一门新的小法术,也不算白来。 张元敬将土墙、土石、飞沙、土牢四种小法术看了一遍,心中有些发痒,但知道此时不能任性,便也老老实实施展土遁术,如文松南、文载道那般升入第二层。 第二层空间稍小,约莫九丈方圆,室顶同样镶嵌数十夜明珠,照得石室内纤尘可见。 这里石板略少,共计十二块。出的题目,都与培植灵草有关。 这时,他才注意到,在每块石板下方,皆有一个大瓷盆,盆中栽种着形态各异的灵植,花草树木皆有,使空气中多了几分清香。 此中各题,分数赋值相差不大,是根据培植灵草等级和年份综合评定。考校的是不同弟子使用同一层级功法,培植同等品级灵植的效果,效果超过功法恒定的年份才能获得分数。比如说,厚土行气诀培植的是灵品灵植,此功法九层,一层可在一年内将灵植催生四年份,二层是八年份,三层是十六年份,以此类推,至九层是一千零二十四年份。如果一名弟子,用一层的功法,催发灵品一阶灵植年份超过四年份,方可得分。超过得越多,得分就越多。 第二层的各题,难度的区别,在于培植高品质灵植得到越好的效果,就获得越多的分数。 厚土功,在筑基以下名为厚土行气诀,可培植灵品一至五阶灵植,在结丹到元婴即称为厚土功,可培植玄品一至七阶灵植。因此,以厚土行气诀培植灵品五阶灵植、以厚土功培植玄品七阶灵植,就是难度更大的题目。 张元敬不确定自己的厚土化生功是不是能培植玄品灵植,但在这里,他却可以尝试一下。反正没有效果,或效果很差,他都得不到分,因而也就不算成功解决问题。天赋之试,不以一题成败定结果,而以时间为准,一日内得分多的胜出。 文松南和文载道见张元敬升至二层,倒也没去理他。此处力量诡异,即使文松南也捉摸不透,哪里敢违反禁令、出手杀人。 张元敬走到第六块石板之下,这题是让培植一种名为香春草的玄品一阶灵植,以厚土功第一层培植年份效果超过一年二百年份,赋分区间是二十至五十。 而赋分值最高的,是第十二块石板上的题目,要求以厚土功第七层培植一株名为雪象果的玄品七阶灵植,效果超过一年一千四百年份,赋分区间是四十至七十。 张元敬盘膝坐下,手握香春草,先吸入一缕木力,然后开始运行厚土化生功,经行一个循环,再将一缕厚土之力输送至灵草之中。得了这缕厚土之力,香春草猛地一震,细叶上闪过一道鲜亮的色彩,若是灵草也有感情,那么这便是喜悦之情吧。 张元敬双目微闭,并没有注意到这变化,他待要继续运功,突然一股力量将他卷起,瞬间带到了石塔第三层。 “成功了!”张元敬欣喜不已,这说明他的厚土化生功果然可以培植玄品灵植。不过,他在第二层到底得了多少分,就不知道了。 第三层空间又小了一圈,约莫八丈方圆。 这里悬挂的石板是十块,题目却是要求激活石人。在每一块石板下,都有一个高约六尺的石人,与成年人差不多身高。 石人分十个等级,能否激活,只看土灵力品质,而不论修为高低。越是品质高的土灵力,能激发的石人就越强。 此时,文家三人都还在下两层,正不用顾忌他们。 于是,张元敬先选了最强的那个石人,激活它可获得分数七十。不过,他的厚土之力输入后,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又换成第九尊石人,仍然无果。 逐一尝试,终于将第五尊石人激活,得分为四十五分。 到得第四层,石板只有八块,为八部口诀,分别是驱石、卷沙、分土、吞物、凝形、裂地、搬山、擎天,乃是修行土系法术和神通的基础口诀。比如,驱石乃是一切飞石攻击之术的基础,卷沙则是一切狂沙卷席之术的基础,分土则是一切土遁钻行之术的基础。 八部口诀,没有高下难易的区别,赋分都在七十。 张元敬看得心神迷醉、馋涎欲滴,他修炼厚土功,除了一个土遁,便只能以法力驱使灵器,没有系统的法诀传承,根本发挥不出土系功法的长处。若是学会这八部口诀,实力至少要增强数倍。 然而,以他的资质而言,这里每一部口诀,除了分土,他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有所领悟。 此时,最重要的便是拿到厚土宗传承,有了传承,这些口诀自然都能得到。因此,他还是果断了选取了作为土遁基础法诀的分土诀。 分土诀共计七百八十字,讲的乃是如何将土灵力转化为在土中护体、潜藏、分土、遁行的“气膜”,修士能够在土中行动自如,靠的就是这一层“气膜”。 张元敬从厚土行气诀中学来的土遁术,只有术而无道,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应用起来基本做不到如鱼得水,常感十分艰涩,消耗也非常大。 不过,有了实践的经验,再来参悟其中道理,却是有了很好的基础。因此,他悟性虽然不佳,但对这部口诀的参悟,还是进展顺利。 在入定之时,文松南、文载道两人也到了第四层。 “土法八诀!” “不错,正是八诀!” 两人不禁脱口惊呼,随即露出狂喜之色。 “好像不是全本。”过得几息,文松南略有失望地说道。 “这是试炼之地,估计是半篇。只有获得弟子身份,才能学到全本。”文载道眼中闪烁坚定的光芒,有些期待地说道。 “嗯,应是如此。不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要做两手准备。我们先参悟分土之术,待敬和上来,让他全力参悟此八诀,一日内能参悟多少是多少!”文松南用十分热切的眼神看着墙上文字,有些迷醉地说道。 “对,正该如此,真人考虑甚为周全。”文载道连忙点头赞同。 修真功法,强记硬背是没有用的,必须有一定参悟,方可记入识海,永世不忘。当然,也有一些特殊传承方式,可以直接将功法灌入修士脑中。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七个时辰,张元敬终于从入定中醒转过来。 他转头看向两侧,只见厚土宗最年轻的那个修士盘膝坐在写着裂地诀的那面石板之下,正在全神贯注地参悟,而其余两人想来已是去了更高层。 他连忙将对分土诀的领悟,用于厚土之力的运转之中,并在体外形成一个气膜,随即那奇异力量降下,将他带到第五层。 第五层空无一人。张元敬心中一紧,知道那两人悟性只怕强过自己很多,此时不知到了第几层。 第五层有六块石板,讲的都是阵法之道。他将六道题目一一看完,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最简单的一道,对他而言,都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土系功法由于善于操控土之力,因此无论布阵,还是破阵,都有独特优势。同样,针对土系功法特点,很多阵法也会有相应的设计,使其无法从地下突破。 第一题乃是讲,一般野外布置的阵法针对地下的防御,不超过二十丈,可使用土遁之术,下潜二十丈以上距离,然后从地下逃出或进入阵中。 在筑基中期时,他的土遁之术最多下潜十四丈左右,此时虽然进阶筑基后期,深度最多也就提升十七八丈。 正自沮丧之时,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领悟了分土诀,或许依靠此诀,能够下潜至更深的土层。 正要施展土遁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里是石塔五层,如何钻入土中。这题目的要求似乎不对啊? 随即又想,既然题目这般出,石塔那神秘力量必定有办法测试出潜入的深度。 他摇摇头,将一切杂念甩出脑海,默念分土诀,在身体表层形成气膜,然后便一头钻入地下。 令他奇怪的是,下边并非石板,而是深不见底的土壤。 他不断下潜,超过十七丈后,巨力从四周挤压过来,好像要把他的气膜挤爆。他连忙按照分土诀的行功方式,再次加强气膜,终于顶住压力,下潜至二十丈深度。 此时,那神秘力量再次降临,他浑身只觉一松,便从那地底消失,出现在一个方圆四丈的石室之中。 他已经到了第六层。这里只有四块石板,厚土宗两人都在其中。 文松南正自参悟一块石板上的题目,眉头紧锁,不时摇头。 文载道则在一旁打坐,待张元敬出现,他立时睁开双目,冷冰冰地盯着他,杀意凛凛。 张元敬被他的目光吓得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石板上。 “嘿嘿!”文载道冷笑一声,站起来,向着他走了过来。 “你敢动手?”张元敬猛地想起第一层第一块石板上的红字警告,心中一定,便出言怒斥道。 “哼!”文载道走到他跟前,围着他转来转去,眼中都是挑衅的目光。 张元敬立时明白,他是在干扰自己。遂不去理他,迅速将四块石板上的题目扫了一遍。看完之后,他心中却是欣喜万分,因为有一题他恰好已经解决了。 此四题,均是要求解决厚土功修炼中的五行灵根协调难题。比如,土、木、火三灵根,由于存在木克土的问题,如何修炼厚土功。还比如,张元敬自身遇到的土、水、火三灵根,怎么解决土克水、水火相抵问题等。此题还是四题中最难的,赋分为八十。 张元敬绕开文载道的阻拦,径直走到第四块石板下,拿出苦参草,将自己的厚土化生功运行了一遍。随即,他便被那神秘力量带至石塔第七层。 第七层只有三块石板,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似乎是极其古老的书写体系。张元敬反复看了多遍,连一个题目都没能读懂,更别说解题了。 “时间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正是那尊元婴实力的石人。 四人已是又回到了一层石室之中。 元婴石人首先指向张元敬,“天赋评定:优等。” 然后指向文松南说道:“天赋评定:普通。” 然后是文载道,“天赋评定:普通”。 最后指向文敬和,“天赋评定:劣”。 第69章 肉身之试 “通过两项测试或有一项测试获得优等评价者,可参与第三项测试!”元婴石人依然用程式化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道,“通过三项测试者,根据评分,授予普通弟子令牌、真传弟子令牌、核心弟子令牌。” 众人闻言一振,知道这场试炼只余最后一项,总算要结束了。 元婴石人说罢,突然一挥手,两尊石人便向着文敬和走去。文敬和不明所以,连退几步,“真人?” “不要乱动!”文松南低喝一声。若是石人要动手,仅凭文敬和绝非对手。但若他出手的话,余下的试炼只怕就无法进行了。他一念千转,迅速做出了决断。 文敬和只得束手就擒,再次叫道:“真人!” “你修炼的是厚土宗嫡传功法,他们不会伤害你,只是不让你参加第三项试炼。见机行事,不要鲁莽!”文松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突然有些后悔带这个看似天赋过人、实则心性不足的后辈来此。稍稍遭遇一点挫折,便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这二百多年,是如何修炼的! 两尊石人架住文敬和,拖着他一路向着石塔北方而去。 张元敬脑中回忆刚入芥子空间时,在那青峰上极目远眺时所看到的布局,石塔当是在石人洞府的西南,当时武元奎被带走的方向是西方偏北,跟现在文敬和被带去的方向,大致相当。 他心中暗自推测,在芥子空间的西部,必是有一处专门囚禁修士的地方。 眼见文敬和被两尊石人带着,消失在山脊之后,元婴石人仍矗立原地,没有发出新的指令。 过了一个时辰,北方的山头上出现两团黑影,迅速靠近,却是那两尊石人又折了回来。 文松南眼中闪烁着疑惑的目光,不知文敬和是否遭遇不测。他手按右手中指上的储物戒,拿出传音灵玉,却发现无法传输信号,不禁皱起眉头。 这时,元婴石人行动起来,他转过身,向着东方而去。一尊石人驮起张元敬,三尊石人居中,跟在后面,大步如飞。 一路穿过谷地密林,跨过溪流沟壑,最后通过一处狭长的山道,进入一处深涧之中。 张元敬一路观察,对这处“芥子空间”有了更多猜测。显然,这绝非是单纯用来保存传承、储藏物资的地方,而称得上是一方小天地,完全可容一个宗门在此扎根立寨。 即使是玄天宗,若有这样一方空间,也能极大提升应对风险、保存实力、延续传承的底气和能力。 深涧之中,水气弥漫,凉风习习。道路崎岖狭窄,两侧怪石嶙峋。 行约四五里,便到了一处山洞外。这山洞洞口有两丈方圆,内中颇为潮湿,洞口周围的山壁上长满了一种乌青色小草。 元婴石人跨步走入洞中,在入洞两丈的地方,伸手在左侧洞壁上一抓,“嚓嚓”几声,像是有门户在里边打开,随后,一阵阴风吹出,让几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文松南一惊,露出狐疑的神色。因为那一阵阴风,连他这个元婴修士,都觉得肌肤冰凉、骨头酥麻。这是什么试炼!以他的心性,也不禁有些心神不宁。 元婴石人转过身来,面向三人,宣布道:“肉身之试开始。规则:进入阴风洞中,经受阴风洗髓,根据时间长短评定等次,从低到高依次为劣、普通、优等、卓越、绝世。凡弟子入洞前,可在洞口摘取三株乌东草。乌东草可提升肉身,增强抵抗阴风之能。弟子进入洞中后,根据修为境界不同,进入不同通道,经受不同强度阴风之磨炼。阴风洞中生有乌东草,弟子可以摘取。越是洞的深处,阴风越强,乌东草越多且品质越高。” 这大概是元婴石人出现后,说得最长的一段话,开始尚是冰冷僵硬,说到后来,却多了几分抑扬顿挫。 三人一听,倒是眼前一亮。这处试炼,虽说也是考校弟子,但多了几分磨炼,而且这乌东草显然是专门给予试炼者的福利,最不济者,也能得到三株。 元婴石人宣布完规则,立时将手指向文松南:“第一个,进入!” 文松南快步入洞,随手摘了三株那乌青色的小草,便向着洞里而去。 随后,元婴石人又指向文载道。待其进入之后,又指向张元敬,说道:“试炼者,获得两次优等评价,可多摘取两株乌东草。” 张元敬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连忙走到洞口,摘了五株乌东草。这乌东草不过两寸高,根须细密,叶扁长,有一股辛辣的气味,看不出品阶,但肯定是稀世之物,他还从未听人提及过。他收好五株乌东草,心中却琢磨着截取它的根须,自己培育。 行入洞中约莫十来丈,有一处条石垒成的平台,离地三尺左右。周围已无道路,像是到了尽头。 张元敬轻轻一跃,跳上平台。在落足的刹那,一团温暖的气体裹住了他,随即轻轻一震,便将他带去另一方空间。 张元敬对这里随处可见的传送之力,倒是习以为常。他睁开双眼,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但看不见一丝光亮,周围一片死寂,也没有风。 他正自诧异,身上那温暖气体已是消散不见,随即便有一缕刺骨寒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里风力甚小,要不要在此处挨一挨时间呢?”他暗自琢磨着。 旋即,又有寒风袭来,却比刚才大了不少。显然,这里的风力不是恒定的,会不断增强。 张元敬试着放出神识,结果刚刚离体,便被阴风吹散,吓得他连忙收回。 于是,他只好如同瞎子一般,摸索着向前走了十来丈,这里吹来的寒风已是强了不下十倍。他只觉从外到里,全都冻透,腿脚麻木,竟无法迈出步伐。 下一息,又是一阵寒风,将张元敬吹倒在地,身上迅速结满冰碴。 “不能犹豫!”他在内心中狂吼一声,运转法力,贯通右臂,艰难取出一株乌东草,塞进了口中。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味蕾中传来,刺激得他涕泪横流。 但是,此时,又一股更强烈更阴冷的风吹了过来,直接穿越了皮肉的阻挡,生生刮在骨头上,嚓嚓作响。 “啊——”张元敬惨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好在那乌东草的辛辣之味,时刻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保持了清醒。 他赶紧大口咀嚼,将乌东草叶茎根须中那如火烧一般的汁液嚼了出来,咽了下去。随即,一股炙热无比的气息从腹中升起,侵入他浑身筋骨皮膜之中,暖洋洋十分舒爽,阴风带来的刺骨之疼,也渐渐消去。 此时,张元敬方才长吁一气,运功将身上的冰碴化去,站起身来。或许是服用乌东草的缘故,此时他可看清前方三丈左右的地方。他本待转身退回原处,不经意间,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洞壁上,似有东西在摇动。 “会是乌东草吗?”他暗自猜测道,心中犹豫要不要上前看一看。 随着乌东草药力的化开,他腹中宛如燃起了一个火炉,炽烈的火焰正在烤炙他的肉身,炼化其中的杂质。这是一份莫大的机缘! 他把心一横,立时向前掠出几丈,飞到那摇动之物处,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株乌东草,却是比洞口处的草要高了两三分。 然而,未等他高兴,吹来的阴风却又增强了五倍有余,即使他此时腹中有一团烈火,竟也未能抵住寒风的蚀骨,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张元敬迅速出手,将这株乌东草摘下,随即塞入口中,三下两下嚼碎吞了下去。这一下,好似火上浇油,腹中燃烧的那团烈焰,瞬间涨高了两倍有余,狂暴的火焰好似要裂体而出,将他的五脏六腑、筋骨皮膜烧得滋滋作响。 “唔!”张元敬痛苦的哼了一声,随即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不过两息,他竟又深入洞道中十丈有余,在脚边再次发现了一株乌东草。这里的阴风,不再是一阵一阵吹来,而是持续不断,如同猛兽咆哮,风力之强更百倍于最初的那个地方。 张元敬故技重施,将脚下的乌东草摘下,立时服了下去。腹中之火更加暴虐,大有将他焚化之势。他只好继续向更深处行去。 如此反复,他渐渐深入洞中百丈有余。这里的阴风,简直像是从黄泉之中吹来蚀骨风,无论他腹中之火多么狂烈,都不能阻挡它那侵入骨髓、冻彻一切的力量。 张元敬知道,这里已是他能经受的极限。 但是,周围的乌东草并不多,只有区区三株。 他一路行来,所获乌东草几乎都被他直接服下,只是到了八十丈深处以后,洞中乌东草多了起来,四五丈便能发现一株,有时甚至会有两三株生在一起。 此时,他储物袋中尚有十三株乌东草,加上脚下三株,一共十六株,最多能把腹中火焰再维持五六十息。 他不禁有些后悔,单就时间而言,他一路行走,也不过半刻钟而已。若是呆在那入洞之处,想来凭着五株乌东草,怎么也比现在要强。 “怎么办?若是这一关的试炼被评为劣,会有什么后果?还能获得传承吗?”他脑中闪过一连串的问题。不行,得不到传承,必定无法帮助师兄完成任务。 他想,不就是蚀骨之痛吗,就当是天魔渊肉身四刑再加一刑吧! 他将脚下的三株乌东草采下,全部塞入口中,使劲咀嚼。同时,一路狂奔,到处寻找乌东草。 越是往前,阴风越是强烈,蚀骨之痛也愈发惨厉。 有时,他实在抗不过,便倒在地上,使劲在土石上摩擦,向洞壁上飞撞。待得乌东草不足,便又咬紧牙关向着洞道更深处跑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服下多少株乌东草,更不知撞断了多少肋骨、磨破了多少伤痕、咬破了多少次嘴唇、扣烂了几回指尖,他终于扛不住阴风的冷冽,晕死了过去。 第70章 残魂 待他再次醒来时,已是身处一处窗明几净的阁楼之中。 “恭喜你,传承候选者,通过功法之试、天赋之试、肉身之试三关,获得优等之评定,可为真传弟子。”一个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与那元婴石人的声音大不相同,却不知从何而来。 “此为真传令牌,以血炼化,融入体内,可号令石人,可激活传送阵,可开启真传殿,获得真传待遇。” 一枚金色令牌从屋顶落下,掉入张元敬手中。令牌宽二寸、长三寸,上雕精美纹路,正面写有“真传弟子”四字,背面则是一座雄伟的宫殿,上书“厚土殿”三字。 “号令石人!”张元敬不觉一振,这个功能很强大,不说其余的,光是那具元婴石人就足够强大,连文松南都不敢与之争斗。 他拿出一柄飞剑,在指尖上一割,挤出数滴饱满的鲜血,滴在金色令牌之上。金色令牌浅光一闪,鲜血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还不够。他待要再挤,却发现伤口竟然已经完全愈合,指尖皮肤完好如初、柔韧光泽,哪里像是刚刚被利剑割了口子的样子。 这时,他才想起在阴风洞的试炼,自己吞服那么多乌东草,肉身看来是得到了莫大好处。 他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只觉身体之中似乎蕴藏着无穷气力,略微绷紧肌肤,则觉体表像是套了一件铠甲一般,十分坚硬。 张元敬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对自己的修行之路又多了就几分信心。 再次取出飞剑,割破手指,挤出鲜血,每次几滴,反复十余次,金色令牌终于出现大的变化,它化作一团光芒,往张元敬身体中一钻,便进了中丹田之中,盘旋其中,缓缓吸取厚土之力和肉身活力,自行炼化。 这个过程,不知要多久。张元敬等了半个时辰,尚不见令牌有所动静,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房中之时,似是受到神秘力量压制,神识无法探出。到了房间外面,是一条长长走廊,走廊尽头有木制楼梯,可以步行下到庭院。 他张开神识,才发现这里有一大片十余丈高的建筑,立在一处宽阔的山崖之上。周围绿树掩映,胜景怡人。崖下是深不可见的山涧,似是阴风洞的位置。 他所处的这栋阁楼,坐落在这一大片建筑的正中央,周围有木栅栏隔开,栅栏之上似布有阵法。 在栅栏大门之外,站着几尊石人,正是一直领着他参加试炼的元婴石人和四尊结丹石人。它们垂手而立,一动不动,犹如雕塑。 不见厚土宗那两人,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他心中猜测,既然没有与他出现在同一处阁楼中,必定在等次评定上有所不同,只是不知道是普通弟子还是核心弟子。 他虽自信表现极好,之前评分也好于对方,但厚土宗毕竟有元婴修士,想来得到的待遇不会比自己差。 张元敬走到庭院前方栅栏的大门前,伸手一拉,简陋的木门吱呀吱呀缓缓开启。 原本寂然无声的五尊石人,闻声而动,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张元敬吓了一跳,就要后退,结果他身后的结丹石人抓住他的胳膊,便将他拎到肩上,驮了起来。 “前辈,这是……” “真传者,主人要见你!”元婴石人冷冷说道,随即转身而行,其余四尊石人快步跟随。 “主人?什么主人!”张元敬一愣,随即意识到不妙,这里是厚土宗芥子空间,哪里有什么“主人”! “哎,我是真传弟子,你们,你们不应该听我的吗!”张元敬情急之下,忘记真传令牌尚未炼化,大声叫道。 然而,五尊石人任其喊叫,无动于衷,只是大步前行。 这一次,石人行进的方向是西方,正是那数十石人洞府所在之地。 不到半个时辰,张元敬便被带到那处山壁之下的石坪中。四尊结丹石人停在此处,而元婴石人则飞身而起,越过山壁,如同一只大雕般盘旋着落向山的另一侧,消失不见。 半刻钟后,那石人又飞了回来。它一把从结丹石人肩上拽走张元敬,再次说了一句“主人要见你”,便拖着他直飞山后。 山后是一面斜坡,坡度甚缓,长满翠色矮树和深草。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片巨石堆成的石林。 石人落到一块巨石之上,然后拉着张元敬沿着石林中的狭窄道路穿行,不多久,就到了一处开阔地上,中间盘坐一尊高大石人,坐下的高度比之元婴石人也只矮上两三尺。 元婴石人单膝跪地,用僵硬的声音说道:“禀告主人,真传者带到。” 张元敬忐忑不安地看着那盘腿坐着的巨大石人,只觉匪夷所思,什么时候,石人自己成了自己的“主人”!这难道不是中古土宗制作的傀儡吗! 他原来还期待炼化真传令牌后,号令石人保护自己去寻找师兄并完成清除芥子空间的任务。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妄想。 “嗯,只有筑基修为?!哎,怎么回事,厚土宗弟子一代不如一代,现在难道最强的只能到筑基境界了吗!还好,老燕我英明果决,提前作了安排,将那劳什子大阵破开一角,要不后来的人连那测试之门都见不到,还怎么找传承者!”巨大石人似是从沉睡中苏醒,头脑反应有些迟缓,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缠夹不清。 元婴石人只是低头不语。 “算了,你们这些大石头,本就是一堆死物,能粗粗办点事,也算是石傀术不凡了!”巨大石人瓮声瓮气地说着,也不管自己也是块大石头。 他咔哧咔哧地站立起来,两只粗大手臂竖起来,伸了一个笨拙的懒腰。 此时,张元敬才发现,这巨大石人的脸上竟然有着五官。他记得,刚才打坐时,这颗石磙一般的大脑袋上,可是光滑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他心中不禁骇然,暗道这具石人难道是真人所化吗! “嘿,小家伙,能拿到真传令牌,很不错,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石人五官像是精雕细刻的艺术品,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只是毫无神气,说话之时,倒平添了几分诡异。 “张……张元敬。” “哦,姓张?连姓氏都改了,形势都这般危险了?当年山门破灭,大家四散逃亡,风声过了,也没什么啊,不照样逍遥自在吗……嗯,看来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唉,困在这里都多久了,一千年?二千年?还是五千年?不行了,神魂快消散了,小家伙你来得及时啊,再不来,我一觉睡过去,估计就醒不过来了。还好还好,虽然没有学到正宗厚土功,好歹学了一门石傀术,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苍天算是待我不薄。你多大年纪?” 石人自顾自说了半天,突然又问了张元敬一句。 “问……问我吗?” “当然,难不成问那块大笨石!” “回前辈,小子,小子今年二百又十岁……” “什么,二百多岁,才修到筑基后期!这是什么资质!中枢之阵怎么能将真传令牌给你?” “这个,这个,小子确实一向愚钝……” “岂止是愚钝,是非常愚钝,极其愚钝,是愚钝到了!气死我也,你这个大笨石,怎么搞的!难道没有别人了吗?随便一个元婴,或者结丹,不比他强吗!就他这资质,他还能修成结丹?”石人勃然大怒,将张元敬臭骂一顿,随即又转过脸劈头盖脸将那元婴石人一顿好训。 最后竟然指天骂道:“好你个厚土宗,连教给爷爷我的石傀术都是赝品,竟然制作出如此蠢笨的石人!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元婴石人依然保持单膝跪地姿势,木然以对。 张元敬则感到这巨大石人有些神志不清,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它发疯。 “功法之试、天赋之试、肉身之试,都是优等? “……怎么不回答老夫的问题?问你呢!” 张元敬见石人那苹果大小的眼睛瞪着自己,连忙应道:“回前辈,是优等!” “啰里啰嗦的,下次回话,直接说便是,说什么‘回前辈"!大宗弟子了不起,说话就得繁文缛节吗?”石人很是不满,又把张元敬骂了一通,这才问道,“真传令牌呢?拿出来看看!” “还在中丹田炼化。” “哦,我自己看……不错,是金色的。好东西啊,还能自己成长。大宗就是了不起啊,起步就给伪灵物。难怪没几个真传!呵呵,呵呵,没想到俺燕老粗,也有机会成为真传!” 石人硕大头颅,睁着眼睛,在张元敬胸前晃来晃去,一股浓烈的霉味散发出来,熏得他连连皱眉。 石人全然不觉,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张元敬的肩膀,用他自认为最亲切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小伙子,你很不错,老燕我很欣赏你,你有没有什么未完的心愿?” 未完的心愿?什么意思?张元敬一时也没想出什么,便半真半假地说道:“还有几个仇人,也在这方世界中,尚无能除掉!” “哦,哈哈哈,杀人复仇,这个事老燕我喜欢,你就安安心心的吧,我会替你把这事办妥,保你满意!” 第71章 吞噬 “嗯,还没炼化?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石人头颅贴在张元敬胸前,吭哧吭哧地说着,有些着急。 张元敬始终不明白这石人到底想做什么,但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来推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至少自己这个真传身份怕是保不住了。 而且,此人身份奇诡,来历不明,肯定不是中古土宗的正经传人,却不知如何进入此地,困在这里也不知多少年。此人说起当年土宗灭宗时的情况,好似自己也是亲历者一般,若真是如此,那其人岂非活了几万年之久! “哎,你这资质,确实够差,土宗的评价体系,还真是独成一派。想当年,老燕也是根骨卓越、天赋超绝之辈,却只能当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连厚土功都不能学。反倒是那文烨华、周其轩之流,明明蠢笨如牛、呆傻若猪,却一个个得了真传身份。活该山门被灭啊,都这样一些人,能有什么出息!几百年下来,别人早就元婴好多年了,他们还在结丹中后期慢慢爬!宗门传承靠什么,首先要靠人才啊,放着老燕这般的绝世之才不用,光用那些平庸之辈,怎能济事……”石人数落张元敬两句,又开始絮絮叨叨。 “前辈,您,您是中古土宗的弟子吗?” “嗯,是啊,我是土宗的弟子,你说‘中古"是什么意思?” “就是年代比较久远,两万年以前的时代算是中古。” “什么!竟然过去两万年了吗!我还以为只是几千年!难怪我觉得这般的虚弱。不行,不能再进入沉睡了!只能是这一次了!” 张元敬暗暗咋舌。土宗覆亡的时间,可是三万多年以前。这石人中藏着的燕姓老者,之前不知是何境界,竟然依靠石人,存活了三万多年! “呵,终于炼化了,终于炼化了!小子,你用意念看一看,其中应该有一篇操控的法诀。” 张元敬闻言,内视中丹田,果然,那金色令牌完全化作了一团金色光芒,再无实物的形态。 他意念下沉,进入金光之中,便有一篇数百字的口诀,瞬间进入脑海之中。这法诀甚是奇特,不需参悟,即可明了。 他按着法诀,观想金光,金光又变回令牌模样。他念头一变,令牌又化作金光,旋即转变为一枚金色小盾,随时可以飞出体外御敌。 此后,随着念头的瞬息变化,金光还能变成金册、阵旗、石芯三物。 金册之中,显现的乃是驱石、卷沙、分土、吞物、凝形、裂地、搬山、擎天八部土系基础口诀,而且比之天赋试炼时,青石板上所书更加完整,比如分土诀就不止七百八十字,而是一千二百八十字。 阵旗则是用以识别阵法,获得传送之力,凡芥子空间中的阵法,皆可自行识别、随意使用,但对于其他地方的阵法,则要看使用者自身阵法水准如何,方才能发挥相应效果。 石芯,则是操控石人之物,凡土宗依据土傀术制作的石人,将此石芯置于石人胸部的主阵法中,便可以意念操控其行动。 将真传令牌的功能了解一番,张元敬大喜过望。这仅仅一个令牌,便有如此作用,若是完整的真传待遇,该是多么丰厚!他对真传殿中的真传待遇充满期待。 “如何,能够完全激活了吧。这可是个好宝贝,老燕我可是等了几千年……哦不,几万年了啊!” 此话如同一瓢冷水,浇在张元敬头上,让他顿时清醒过来。是啊,还有这么一个老怪物,再好的东西,又如何能保住! “是,是激活了,晚辈愿意将此物奉送给前辈……” “哈哈哈,小子心思还是很活泛吗,也不是那么蠢笨。不过,此物可是以你的血炼化的,又融入了你的体内,如何奉送呢?”石人大笑起来,低沉中带着亢奋,带着得意,也带着残忍。 “这,晚辈不知,还请前辈明示。”张元敬嘴唇有些发抖,强自镇定,平静地问道。 “呵呵,果然是筑基境小家伙,这个都听不懂。哎,要不是我没有修习过厚土宗嫡传功法,哪里用得着利用你呢!要不是那令牌只能用修行厚土功之人血液炼化,也不需要这般对你的。可惜啊可惜,你也算是不错的,不过筑基境界,便能来到这里,还能一路闯关,得到真传身份。老燕我也是惜才的,没办法呀,都是厚土宗逼得,他们要不弄这么一套,我能行此下策吗!几千年前,哦不,几万年前,我早就入了真传殿,得了东西走人,到处逍遥快活去了,犯得着困守这千里之地,无聊至死吗!” 也不知是因为沉睡太久,还是因为“老燕”本性如此,这石人啰嗦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不过,张元敬哪里有心情计较这个,他已经猜到“老燕”是要夺舍自己,霸占自己的肉身,好去当厚土宗的真传弟子。 他脑中拼命转着念头,却想不到任何保命的办法。没法子,他太弱了!他的任何底牌,对两尊石人来说,都是废物。 他脸如死灰,情知必死,虽极力克制怯懦之心,但骨子里对死亡的恐惧,仍然让他强烈的颤栗起来。 “嚯,你猜到了吗?你在害怕!老燕我喜欢看到别人的畏惧,你越是畏惧,我就越是开心。你知道吗,那些真传弟子耀武扬威的时候,我就发誓要把他们狠狠踩在脚底。我拼命修炼,功法不如他们,那就靠机缘、靠丹药,在修为上超过他们。果然,只用二百年,我就晋升元婴,而那些真传,大多还只是结丹初中期。嘿嘿,有一次,我在一处隐秘之地,撞见了一名真传,我只是气势一张,便将他压在污泥里,动弹不得。他那时害怕的样子,可比你现在狼狈多了。我说,你不是真传吗,你不是嚣张吗,你爬起来给我看看。你猜他说什么?嚯嚯嚯嚯,他说,真人饶命!他那瘫软如泥、摇尾乞怜的模样,真是让老燕我爽啊,简直爽上云端,欲仙欲死哈!……” 石人完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老燕”的声音中,却充斥着嬉笑、嘲讽、兴奋、残忍等多种情感。 张元敬为“老燕”所激,顿时有无尽恐惧爆发出来,这恐惧要去控制他的灵魂、意念和心,但是,倏忽之间,好似一阵狂风卷过,那恐惧之意竟被一扫而空。 随即,他的的意识陷入虚妄之中,思绪此起彼伏,脑中不断重复几次遇险的经历:被天魔渊修士所擒,遭受酷刑时,他面对必死之局;在虚魔空间,群魔环绕之中,无人护佑,他面对必死之局;在那进入芥子空间的通道之中,被莫名伟力挤压,他面对必死之局;此时,落入此诡异石人之手,毫无反抗之力,他又一次面对必死之局。 只是这一次,还能有转机吗?他还有活路吗? “小子,你真的很不错。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能沉得住气。难道不应该痛哭流涕、磕头求饶?或者是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哎,真是无趣啊。就知道抖,抖什么抖,一点看头都没有!”石人生气地一巴掌将张元敬扇倒在地。 张元敬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脸上胳膊上被碎石划出长长伤痕,一时间血染长衫,灰头土脸。 “哎,老燕我真是衰弱到极点了,一巴掌打出去,竟然如此无力。罢了罢了,不能耽搁了。你,把他抓住了,不要让他乱动。”石人摇摇大脑袋,有些萧索地说道。最后一句,却是对元婴石人说的。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元婴石人方才有了生气,它站起来,伸手将受伤倒地的张元敬抓起,按在那巨大石人身前。 石人将大头往张元敬头上一贴,咧嘴笑了笑,然后说道:“俺老燕要来了,小子你且忍着点!嚯嚯嚯嚯……” 随即,一股强大的神魂之力,从石人头中涌出,直奔张元敬识海。 张元敬那孱弱的魂魄,面对这神魂之力,有如妖兽面对高阶血脉的天然压制一样,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过来吞噬自己。 然而,就在这神魂即将进入张元敬识海的刹那,异变突生,不知从哪里窜过来一团黑影,直接裹住了这股神魂之力,对其开始吞食起来。张元敬甚至能听得到“吧嗒吧嗒”的咀嚼之声和“老燕”声嘶力竭的惨叫之声。 被这两团强大的神魂所迫,张元敬的神魂在识海中缩成一团。 这时,一股柔和的无形之力,从他腰间的伞玉中生发出来,涌入他的脑中,护住了他的神魂。 “老燕”的残魂与那团黑影战斗的余波,被这无形之力所阻,并未对他的神魂造成任何伤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快点放开我。啊,我要跟你拼了,你当老燕好欺负吗!啊,来呀,我会怕你吗……”“老燕”喋喋不休的声音不断传出,每一个字,都变成一股股冲击之力,向张元敬的神魂冲击而来。 若非有那无形之力守护,光这几句话,便能让他变成白痴,甚至变成无魂之人。 战斗很快结束了。相对于那团黑影而言,“老燕”虚弱到极点的神魂还是逊色几筹,又失了先机,不过几息时间,便被那黑影吞食干净。 黑影打了个饱嗝,向张元敬神魂冲来,却被无形之力一阻,翻转了回去。它愣了半息,倏的一下便又消失不见。 第72章 乱局 “老燕”神魂消失的刹那,一旁的元婴石人头颅“嘭”的一声炸裂,随即松开了抓住张元敬的手,向后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正在厚土殿第二殿中,与凌霄等六人激烈战斗的二十多尊石人,包括三尊元婴石人,全部爆头,齐齐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凌霄等人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阴谋,连忙后撤,穿过通道,回到了第一殿中。 “萱师妹,那是什么情况?”凌霄第一时间问了萱怡。 “看起来像是……自爆头颅!”萱怡也是惊疑不定,感到不可思议。 “胡师弟?” “禀山主,我跟萱师姐判断一样。” “嗯,那就进去看看。” 凌霄说着,当先越过通道,再入第二殿。 果然,满地石人残骸,除开三十来具是被他们花了几日功夫打倒的,尸身千奇百怪外,其余二十多具,俱是头颅粉碎而躯体完好。 “真是奇怪,难道有人掌握了中枢阵基?”胡畴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道。 “中枢阵基?不可能,若是掌握中枢,能够操控这些石人,完全没有必要命令他们自爆,使之为自己效力难道不行?”萱怡摇头否认,她沉吟片刻,接着说,“我还是坚持之前的判断,中枢阵基必在这厚土七殿之中。而且,不是第六殿,就是第七殿。” “我也倾向于萱师妹的判断,不过,其余的情况也得有所防备。万一那武元奎走了狗屎运,在外面找到中枢阵基,就麻烦了。”凌霄一边越过石人残骸,向着大殿北侧而去,一边说道,“胡师弟,你且去外面转一转,找到武元奎,把他看紧了,当然,信守诺言,不要出手伤他。” 胡畴应诺一声,向着凌霄拱拱手,便返身第一殿,出了大门,自去寻武元奎和张元敬两人。 凌霄走到通往第三殿的紫玉之门跟前,发现此门与第二殿的石门在外观上大相径庭,但两个凹槽大小形状却是一般无二。 “萱师妹,此处禁制可破否?” “山主,破禁太耗费时间,而且容易引发整座大阵的激烈反应,小妹建议,还是依靠七星夺玄阵,打开通道进入就行。” “那岂不意味着,要把外面的阵旗收了?” “那是肯定的,不过,这阵法从外能破,从里就更能破了。” “哦,那就好,就按你的想法办!” 萱怡去到第一殿与第二殿连接处,手中法诀连施,将七面阵旗同时收回。原本花费大量灵石建造的阵基,自然只能放弃。 转过头来,她径直走到紫玉之门跟前,开始布置七星夺玄阵。自是驾轻就熟,很快又把阵法布好。 随着凌霄“玄阴不工剑”的重重一击,一条散发紫光的通道,出现在五人眼前。 “走!” 几人穿过通道,进入一个小花园中,中有两条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大殿的两个入口。而在这一侧的分叉口,竖了两处标牌,左边的那块写着“真传殿”,右的这块则写着“授业殿”。 这倒是让凌霄颇为犯难,是分兵齐头前进好,还是集中力量走一条道的好呢?他们人数实在太少,如今在殿中的只有区区一掌之数,若要分兵,哪一路力量都显得有些薄弱。毕竟,之后的大殿,会有什么敌人出现,尚难确定。 “山主,既然分路,前面怕是还有阵法禁制之类的关隘。而且这两殿,当是有高低等级之分。”萱怡心思细腻,敏锐觉察到了两殿的关系,“授业殿应是低一等,或许更容易进入。” “嗯,先看一看,若是进入不同大殿,此后的路都是区分开来的,这边就未必能找到我们要寻的东西。”凌霄显得有些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就选真传殿这条路!”萱怡果断地说。 “试一试吧。”凌霄轻轻颔首。 萱怡转身到紫色通道处,出手将阵旗再次收回,这才跟上凌霄几人步伐,去往真传殿。 路的尽头是一堵墙,墙与大殿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出有门户的痕迹。 众人均是一呆,以为走错了道,纷纷回首看去,然而,身后只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并无任何岔道。 “萱师妹,此处可有特殊阵法隐藏了门户?” “只有大殿一体的阵法……”萱怡也是困惑地摇头,这里的布局出乎她的意料,“倒像是这位布置阵法的前辈,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去另一条路吧。” 凌霄率领众人又返回分岔口,向着授业殿方向而去。很快,前方便出现一扇浅黄色大门,大门紧闭,但没有任何灵力的威压。 “没有禁制?”凌霄有些意外,觉得似乎太容易了。 “确实没有。”萱怡走近前,伸手抓住门上凸起的雕饰,缓缓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向里打开,一间十丈见方的大殿,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什么人?” 只见昏暗的烛光下,两名老道模样的修士跳了起来,迅速转身看来,其中一人出声问道,急促又低沉,充满警惕。 “哦,居然有人啊,哈哈!”凌霄缓步走入大殿,他已猜到两人身份,有恃无恐,“想来你们便是厚土宗的人吧,哪位是文真人?” “你是凌霄?”文松南心中一沉,意识到大事不妙。 “呵呵,正是凌某。文真人哪,凌某可是与你神交已久啊,对你的手段甚是钦佩,今儿终于见到本尊啦,果然气度不凡!”凌霄双目闪动精光,穿透阴森晦暗,直直钉在文松南脸上,脚下不断移动,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文松南嘿嘿一笑,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用平静淡然的语气说道:“凌宗主也是厉害得紧啊,居然能从异魔大军之中安然穿过,顺利找到这里,而且还连破三阵,进至古宗核心传承之处,比我这个厚土宗嫡传也不过晚了几刻钟。文某也甚是佩服!” 文松南神识张开,但并不能准确捕捉住凌霄的气机,只觉他的修为境界一会儿在元婴初期,一会儿在元婴中期,并不甚强,完全没有后期大修士给人的压迫感。 萱怡没有理会两人的机锋,四下打量大殿。 这处大殿平平无奇,也无甚么摆设,唯一的特别之处,乃是三面墙上刻满金色字符。 她随意读了几段,知是土系的功法,便不再去看,而是盯着墙面与地面交界之处,一寸寸细细察看。终于,在大殿西北角上,发现一处隐秘的门户,有简单阵法遮掩,却是不难破去。 “走!” 文松南机警无比,与凌霄对峙时,也没忽视萱怡的动静,发现她的目光盯着西北角,立刻低喝一声,扭身向那处飞速掠去。 文载道本就在他西侧,距离那隐秘门户更近,他略有遗憾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驱石、卷沙、分土三篇完整法诀,旋即坚决地扭过头去,第一个冲进那门户之中,只见他身上灰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文松南紧跟其后,身上也是灰光闪动,继而隐入门户之中。 “山主,强攻破阵!”萱怡喊道。 凌霄祭出玄阴不工剑,用足法力,一剑劈下,就听“轰隆”一声,那处角落的墙面爆开一个大洞,随即碎石掉落,一扇丈许高的门户露了出来。 “追!” 再说胡畴出了殿门,张开神识,向着四周伸展而去。以他元婴初期的境界,神识在百里之上,但在厚土殿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紧要之地,左右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房舍,或者是用来历练低阶弟子的场景。他见西方山峰甚多、树林多密,易于藏匿踪迹,便一路向西而去。 行有百五十里左右,发现南方五六十里外有一座三十丈高的白塔,不觉眼前一亮,便转而向南,飞了过去。 “这是……孙师兄?”胡畴惊疑不定,在白塔北侧十里处停了下来。一个不应该在此的人,避过了他的神识,出现了在此地。正是脸部肌肉扭曲,毫无生气的孙沐阳。 胡畴因缘际会,曾多次深入虚魔空间或虚魔世界,知道不少隐秘之事。孙沐阳这等情况,像极了异魔上身吞噬神魂后的魔变之象。他只要再吞噬几个元婴,便会一改僵尸一般的模样,变得与寻常修士无异。 胡畴迟疑不过数息,立即返身逃遁。一尊元婴级别的魔变之修,他自忖实力稍逊,难与决战,心想还是先去寻了山主和萱怡,合力对付才是上策。 他面相粗犷,行事谨慎,向来都是思虑周全,方才行动。 “孙沐阳”自是早就发现了胡畴,见其如此警觉,冷笑两声,飞速追了上去。 两人相差不过十里,而“孙沐阳”身具异魔之魂,尤善遁行,很快便追到胡畴身后。 好在那白塔之地,距离厚土殿不过二百里,胡畴借助中阶上品御风符,硬是在“孙沐阳”追及之前,进入厚土殿第一殿。 待他转入右侧偏厅时,登时傻了眼——那门户上已无通道! 他立即转身,但“孙沐阳”已在第一殿中。他那毫无波澜、如死鱼眼珠一般的眼睛,漠然盯着胡畴,嘴里发出“嗬嗬嗬”的怪叫之声。 胡畴一招失措,全局被动,不免有些心神不稳,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冲破敌人阻隔,先行逃跑,寻找一处适合自己战斗的地方,再行决战。 于是,他一挥手,祭出兽魂斧,狮、狼、牛、象、虎五兽齐吼,巨斧白光闪动、红光点点,斧身迅速涨大,朝着“孙沐阳”一斧劈下。 “孙沐阳”似是没料到胡畴暴起伤人,闪动身形,躲向大殿另一侧,将殿门口让了出来。 胡畴大喜,法诀变动,操控兽魂斧收住去势,一个凌厉的转向,继续追杀“孙沐阳”,自己则向殿外闪去。 “孙沐阳”再次躲闪,胡畴则顺利跨过大门。 然而,就在他要逃出大殿的刹那,一股轻柔而又坚韧的气雾将他缠住,使他如同陷入泥潭一样,步履蹒跚。 他大吃一惊,旋即醒悟,这正是孙沐阳的绝招之一——“缠梦剑气”。 胡畴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落入“孙沐阳”的神识欺骗之中,既没有发现殿门处的陷阱,也毫无道理地忽视了孙沐阳本人的水系剑法绝技。 他钢牙一咬,法力鼓荡起来,外衣瞬间碎裂,露出一件流光溢彩的内甲。此甲名为“银蛇铠”,是一件中品灵宝,也是他多历险境而始终保全性命的最大依仗。 银蛇铠吸足灵力,一条条银蛇在甲面上游动。 “开!”胡畴大喝一声。这银蛇铠竟是“嘭”的一声,爆裂开来,无数碎片带着银蛇残影,飞溅四面八方,将“缠梦剑气”完全冲破。 胡畴只觉周身一轻,连忙一个飞掠,彻底出了大殿,同时又捏了个法诀,远远指向第一殿内的兽魂斧,竟是将它也爆了。 然后,看也不看结果,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柄黝黑长枪,护持在身后,全力向南逃遁而去。 匆匆飞出十里左右,胡畴忽觉耳朵有些发痒,似有人在脑后吹气一般。 他不禁魂飞魄散,明知不可向后去看,还是本能地转过头。 果然,正是“孙沐阳”那张可怖至极的脸,他只是伸出舌头一添,便将胡畴那生机勃勃的元婴勾了出来,吞下肚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胡畴想的却是,他祭出兽魂斧劈向“孙沐阳”时,“孙沐阳”向大殿另一侧躲闪,也是一个假象,是它对自己神识的欺骗。 所以,“孙沐阳”早已等在大殿之外,他自爆银蛇铠、兽魂斧,根本没有伤其分毫。 第73章 石傀 石人爆头时,武元奎正在闭目打坐。 这是一个石洞,开凿在一处悬崖峭壁上,洞中只有两丈大小,呈狭长形,十分逼仄。 武元奎被押来时,看见崖壁上密密麻麻的石洞,着实有些吃惊,不明为何要凿如此多的囚洞。关进里边后,才知这些石洞是磨砺弟子所用。 石洞中间或有强风、寒气、热潮、阴气掠过,对于弟子磨炼心性,精炼法力甚有好处。故此,他也是既来之、则安之,静心修炼,不问他事。 待得看守的石人坏去,他便强行破除洞口的铁门,飞出洞来。 与此同时,厚土宗的文敬和也逃出石洞,两人撞了个照面。 武元奎一见此人面生,不是天魔渊的修士,立时猜到是厚土宗的人,哪里会与他客气,一剑便斩了过去。 文敬和也算有两下子,千钧一发之时,祭出一面青光盾,挡了大半的力量,硬抗一击,借势下冲,没入土中,施展土遁而逃。 只是他既受了重伤,下潜的深度不过三十来丈,武元奎从地面尚能感知他动向,想到此人是厚土宗嫡传,或许知道一些秘密,便一路跟踪他而去。 再说石林当中,张元敬“呃……”的一声低呼,从一连串长长的噩梦中醒来,头疼欲裂。刚才虽有那无形之力保护,他的神魂依然受了一些震荡。 他努力回想很久,才记起似乎有两股神魂之力在自己识海之外战斗,最后,是一团黑影赢了。但是,它在哪里? 张元敬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随即因头晕目眩而摔倒在地。 他勉力提起一点法力,支撑着自己盘膝打坐,内视经脉丹田,神念逡巡识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神魂还是自己的神魂,没有被夺舍。可是,那黑影究竟藏在哪里! 在与“老燕”神魂大战之前,它必定就藏在自己身上,不可能凭空出现。大战之后,它除了附身自己,还能去哪?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巨大石人,它静立不动,原本如完美雕刻的面部,也变成一块什么都没有的白板。它已经没有伪魂控制,难道那团黑影藏在了它的身上? 他用神识一扫,却未发现任何神魂波动。而且,这石人一动不动,也不像是有伪魂或残魂操控的样子。 这时,他又看到被爆头的元婴石人,不觉又吃了一惊。是谁将其一击破坏?这般实力者,莫不是元婴后期大修士? 张元敬坐在原地,疑神疑鬼地思索了良久,最终一无所获。好在他的神魂并无受创,经过这段时间休息,已能够正常地走动和飞遁。他不想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多待,祭出飞剑就要离开。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巨大石人高大的身躯上,心想这石人失了“老燕”的神魂,又没被那诡异的黑影附身,已是一件死物,不知真传令牌能否操控它?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莫名,当即默念真传令牌法诀,一团金光从他中丹田逸出,化作一颗拳头大小、荧光闪闪的石芯。 “去!”张元敬一指巨大石人胸部位置,用意念驱动石芯,石芯只是一抖,便不见了踪影。 下一息,他便“看”到,在石人胸部靠左位置,内部布置有一个繁复的阵法,那枚石芯则在阵法中央。阵法呈三角形,以三块璀璨的灵石为基底,源源不断供应灵力。 “这是……上品灵石!”张元敬无语。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瞅见上品灵石。 他储物袋里有天魔渊凌志坚赠的五十颗中品灵石,也算一笔不小的财富,但与一颗上品灵石比起来,还差得远。 在修真界,一颗中品灵石能换一百颗下品,但几百颗中品未必能换到一颗上品。上品灵石太过于稀少,又在阵法、炼器、傀儡术等方面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往往有价无市。 不过,巨大石人胸中的这三颗上品灵石,外围一大圈已经变成暗灰色,显然是损耗大半,不堪久用。 张元敬用意念感知石芯,石芯活泼泼一动,显然并未因为进入石人胸中阵法之中,而与他失去联系。他心中一定,然后传去念头,“出右拳!” 果然,石人立时按照他的指令,打出右拳。石人此时的姿态,还是之前弯腰低首与张元敬头碰头的模样,这拳打出,正中前方的无头元婴石人,将之打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张元敬尚未来得及高兴,便觉神魂一阵抽搐,头如针扎,不禁大喊一声,抱头倒地。过了十几息,他方才缓过劲来,脑中一片茫然,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直接操控石人,竟是消耗神魂之力!”张元敬躺在地上,不觉苦笑。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傀儡石人,都是在头部建造阵法,融入以孤魂残魄制作的伪魂,操控时,只需给伪魂下指令,由其去调动灵力、完成动作即可。 现在没有伪魂,便只能用自己的神魂之力,而自己修为太低,仅仅让石人随意打出一拳,都是不可承受的消耗。 眼睁睁看着一具至少元婴实力的石人,却不能利用,张元敬自是郁闷不已。而且,这么大一具石人,也无法收入储物袋。若是弃之不要,又实在太可惜了。 最后,张元敬只好用了个笨办法,飞身骑坐在石人肩上,然后操控石人迈步前行。仅仅只是走路,消耗的神魂之力甚少,而且强度小,无有瞬间透支的危险,倒是能够支撑。 行进的方向,是山的另一侧。那边石人洞府所在山壁的看究竟能传送至何处。 由于不能飞行,他只能让石人绕着山脚而行,原本不过十几里路的直线距离,绕起来达百十里之多。好在石人身高腿长,步履甚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那处石坪。而张元敬的神魂之力,消耗已是过半。 他先以意念沟通石芯,将之收回中丹田,重新化作一团金色光芒,然后再变幻成阵旗形态,导之体外。 金色阵旗甫一出现在传送阵上空,便有一道金光射出,没入大阵底部,连通了阵基。 随后,一条信息反馈至张元敬意念中:你已激活石人洞府传送阵,可传送至厚土殿承渊殿传送阵,现在是否传送? “传送!” 白光一闪,张元敬和石人身形消失,一息之后,便出现在那处地下洞穴之中。 此时,金色阵旗也到了承渊殿传送阵中,它刚一显出身躯,便与此阵连通起来,立时又有一条信息反馈给张元敬:你已激活厚土殿承渊殿传送阵,可传送至石人洞府传送阵、灵兽苑传送阵、仙植圃传送阵、御风楼传送阵、飞天阁传送阵(激活方可开启传送),现在是否传送(默认御风楼传送阵)? “不传送!” 张元敬摇摇有些发晕的脑袋,走出传送阵,盘膝而坐,开始调息。约莫过了半日,感觉神魂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 石人仍在传送阵中呆立。 他再次把石芯幻化出来,导入石人体内,仍骑坐它的肩头,指挥它迈步而行。 走出通道,大殿内的狼藉让张元敬一愣。尤其是南侧殿门口那二十多具无头石人,让他意识到,石人的爆头,当与“老燕”残魂被吞有关。 或许,他使用某种控魂之术,控制了所有石人的伪魂,一旦他的残魂消散,那些被他操控的伪魂也就同时爆灭。 “看守武师兄的两具石人应该也坏了,不知师兄去了哪里?”张元敬有些担忧地想道。 他边思边行,向着大殿北侧紫玉之门走去。这时,又发现靠着北墙放着的石制货架,还是完好无损,上面零零散散摆放的几百件各式各样的灵器也无人动过,禁制仍在闪动微光。 这些东西,凌霄等天魔渊修士也好,文松南等厚土宗修士也好,都不愿浪费时间去拿取,倒是便宜了张元敬这个筑基修士。 他瞅着最上一排二十余件灵器禁制最强,猜是品质最好的那些,便选了一把通体闪烁蓝光的飞剑,操控石人伸手去取。 禁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不时有强大气劲击在石人手掌和胳膊上,但石人丝毫不受影响,伸去的手没有一点的迟缓,硬生生突破禁制的反制,将那飞剑抓住,然后一缩手,便完整无缺地取了回来。 张元敬拿过一看,果然是一件上品灵器。他法力一送,飞剑微颤,蓝光如芒,摄人心魄,显见内部结构与禁制均属正常,并没有因长时间存放而变得迟钝。 随后,他如法炮制,将那二十多件灵器全部取了下来,其中三件为极品,其余二十一件为上品。 其余灵器,他无心一一摘取,乃快步走到紫玉之门面前,丹田内的厚土之力果不其然又活跃起来,有如嗷嗷待哺的小鸟一般,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张元敬复将石芯换了令牌,卡进上书“令牌”二字的那个凹槽,然后又将手掌按在表明为“功法”的凹槽中,输入厚土之力。 这一次,倒不需像上次那般耍无赖,堪堪将全身法力送入其中,紫玉之门即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之声,然后缓缓打开,一条朱紫长廊就此在他脚下延伸开去,雕梁画栋,彩绘绮丽,两侧是青石铺就的庭院,院中栽种绿树红花,错落有致,长廊尽头是一间金色巨石垒砌的大殿,上有一块青底红字的匾额,上书三个字“真传殿”。 第74章 真传殿 张元敬指令石人走入长廊,缓步而行,自己则蹲坐石人肩头,四下打望,警惕地观察周围动静。不过十几息,便到了那金色大殿之前,并无任何意外发生。 大殿正对走廊开着一扇褐色石门,也是某种玉石切割而成,其上绘有雄山峻岭、深谷大泽,一派旷远奇伟的气象。正中位置,是一个掌形凹槽,呈玄黄之色。 张元敬伸出右掌,按在其上,厚土之力缓缓送入。仅仅过得三息,石门便轻轻一颤,顺势而开,随即一股磅礴而精纯的土灵力迎面扑来,让他精神猛地一振,不觉贪婪地大吸了几口。 他跳下石人,走入大殿,此殿只有六丈方圆,殿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除开进来的大门,也无其他门窗,倒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张元敬脸色不禁一垮,心道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厚土宗真传功法呢,真传弟子待遇呢?难道走错地方了? 他退到殿外,抬头确认一次,的确是“真传殿”三个字没有错!难道是时间久远,功法、物品都灰飞烟灭了? 可是,地上一尘不染,哪里有什么灰尘!连承渊殿那些灵器都保存得好好的,怎么核心传承反而消失不见! 他不死心,又进入大殿,一寸一寸墙面的敲击,一步一步地面的踩踏。 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大殿正中靠北三尺的地方,发现了两只足印,其上刻有上万道极其细微的阵纹。 他轻轻往上一站,浑身厚土之力便活跃起来,如同得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一般,欢呼雀跃。他由此推知,此阵法与功法有关,便顺势而为,运行厚土化生功,引导厚土之力向足底而去。 厚土之力一入两只足印,那繁复细密的阵纹便游动起来,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自张元敬足底放射出来,过了十余息时间,这光芒聚焦起来,突然射在北侧石墙最上方的一处地方,照亮了丈方大小的墙壁,其中似有金色文字闪动。 张元敬定睛看去,那文字似有灵性一般,凡被他看见的,均如一道流光闪过,进到他的识海中。 那照壁中的文字极多,张元敬不敢跳着去看后面有多少,只一个字接一个字的看下去,如此约有一个多时辰,数万字印入他的识海,正当其法力枯竭、摇摇欲坠之时,那照壁中的文字终于完结,聚在其上的光芒微微一闪,便熄灭了,那处石墙又沉入晦暗不明中。 他轻移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盘腿打坐。 两个时辰后,他自感法力恢复了少许,这才回过头去琢磨识海中那些金色文字。 这些金色文字,是两篇功法,一篇是完整的厚土功,自炼气至化神,均有对应功法。 另一篇则是介绍法术与土系法术神通修炼之法的秘籍,名曰“厚土术法篇”,与厚土功乃是源出一体。不过,只有真传弟子可得厚土术法篇和全本厚土功,而普通弟子则只能得到简化版的厚土功。 厚土术法篇乃是厚土功的精髓,其基础乃是土系八部法诀,得八部法诀者,方能学会“厚土术法篇”所载之术法。 厚土术法篇所载法术神通之原理,乃是张元敬闻所未闻,倒让他大开眼界。 其中说到,功法乃道,法术乃法。道法相合,修士之资。凭此,可超生死、越鬼神,得大自在。法术乃无上大法之基础,自结丹境界便可修习,也必须修习。 修士一旦凝结金丹,便真正迈出了破虚得真、回归真我的第一步。故,结丹乃是真我之肇始。从此,修士要不断破除虚妄,求得本我之真实。有真我,方可契合天地之本真,方可真正掌握天地之大道。 结丹之术法,乃是法术之入门,可称之为小法术。元婴修士方可修法术,化神以上则是神通,更高则是道术,仙人则有仙术,其极点乃是无上大术。 小法术虽弱,乃是无上大术之基础,只是自上古以降,修士多仰仗法宝而轻法术,故小法术不传,法术则沦为灵宝之辅助,如此也导致法术神通基础不牢、愈进愈难。 须知,在十万年以前的上古时代,法术、神通可以匹敌最高阶的法宝、灵宝。在远古时期,法术、神通更是强于法宝、灵宝。太古时代,则大术、功法为根本,法宝灵宝之流不过是辅助之物也。 不过,这也是时势使然,当今时代比之上古时期,天地灵力要弱了很多,故法术神通的威力也大为削弱,远不及法宝灵宝犀利好用。这也是上古以降,修士逐渐重视法宝、研制法宝并依赖法宝的根本原因。 以元婴修士而论,多数法术与下品灵宝,不过相若。比之中品灵宝,即要弱上一筹。要是较之上品灵宝,则几乎被碾压。至于对比更强的先天灵宝、神通灵宝,那差距就更是天差地别。况且,由于天地灵力日渐稀薄,修士使用法术神通,其法力消耗远远大于法宝、灵宝,故再难成为主流。 厚土术法篇中记载诸多土系小法术、法术与神通。法术如迷尘、泥沼、土胎、石炮、搬山等,皆是今世较少听说的。尤其是搬山一法,附带一种法宝的炼制方法,可将一种名为源生石的奇特宝物与某些土属性天地灵材熔铸成石山,可攻可守,还可抵御雷劫。此与一般所用搬山术差别巨大,乃是厚土功中极强的一门法术。如修士能够突破至化神,此法术还可升级为神通,更加强悍。 不过,别说神通,就是法术,对张元敬来说,都太过遥远,反倒是结丹修士可以习练的小法术,倒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小法术有五,一曰土遁术,比张元敬修习的土遁术要高明十倍,其以分土诀为基础,在潜入之深度、遁行之速度、隐匿之效果、防御之能力等方面均有专门拓展和深化。 一曰土牢,乃是困敌之术,只要灵力足够,在有土山之处,可越级困敌。 一曰土御,乃是兴土作盾,可挡强攻。 一曰飞石,凝土成石,攻击敌手,可单可群。 一曰狂沙,召唤沙暴困敌乱敌,也可掩护逃遁。 小法术与法术一样,讲究御使天地灵力,故对于所处环境要求颇高。 土系法术神通的优势恰在于环境,大多数地方土力皆不弱,即使是土力异常强大之处也并非难寻。这也是厚土宗始终坚持习练法术,把法术神通作为对敌主要手段之一的缘故。 对结丹修士来说,尚不具备操控天地灵力的能力,因此可借助一些特殊的天地灵物操控天地灵力、使用小法术。 厚土宗所选之物便是那种名为源生石的特殊石头。此石是土之精气所化,可自行吞吐土灵力,能与修士法力相融相通,成为修士沟通天地灵力、施展小法术的桥梁和依凭。 如果修士长期温养源生石,与之完全相契,则可藏身其中,提升土灵力亲和度,修行可以加倍,还可敛息绝神,即使高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也难以发现。 不过,厚土术法篇并没有提及,此种石头要到何处才能寻得。 张元敬将厚土术法篇细读五遍,确定自己已经完全牢记,这才放松识海,不再思索法术之事,闭目养神。 过了不到半刻钟,那些金色文字便自行消失不见。不过,张元敬只需念头一动,厚土术法篇又能完整地从脑中浮现出来,不曾忘记一个字。 他轻轻一笑,站了起来,正要抬步离开大殿,突见北侧墙壁“隆隆”作响,露出一扇通体金色的大门来。 他上前两步,想起石人还在殿外,便指令其跟在自己身后,一同走到金色大门之前。 站定两息之后,一团光芒射出,有如倒覆的漏斗,往张元敬及它身后的石人头上一罩,将他们完完全全裹住,尔后一闪一灭,便挪移至了他处。 张元敬一阵眩晕,再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间四丈见方的密室之中。四方均是青色石墙,地上铺满白色方石,头顶悬挂四颗亮闪闪的异石,将密室照得纤尘可见。 若只是他一人,这密室空间自是充足,但加上这具大石人,则显得十分拥挤。好在摆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几和一个蒲团,石几上有一个银色储物镯和一尊寸许高的石人雕像,此外别无他物。 张元敬走过去,将储物镯拿起,此镯并无禁制,是以他法力一触,便轻松打开。里边空间约有八丈见方,乃是一枚中品储物镯,不过只有寥寥数件物品。 一是两件黄色法袍,品质甚好,似乎是防御法宝。 一是两柄暗黄色飞剑,入手甚沉,其中隐隐有土灵力气息,应是土属性飞剑法宝。 一是黑色布袋,里面有五十颗种子,共十种,每种五颗,不过其中大半已经完全坏死,只有十多颗尚有生命气息,张元敬皆不认识是何品种。 一是三十余瓶丹药,但因为年代久远,又缺乏妥善保存,大多药丸药性已完全流失,只有三种丹药尚余几分药性,不过朽化严重,已经不能服食。 一是药锄一把,似是用某种高品质玄铁所打造,从散发的气机看,是顶阶的灵器,估摸是厚土宗弟子用来培植灵药所用。 一是大瓷盆一个,其中盛满黝黑土块,蕴藏浓郁的土灵力,应是用于栽培灵植所用。 另外还有一袋灵石,约有一千多颗中品、万余下品,所幸这灵石袋质量甚好,灵石并未流失多少灵气。 张元敬不觉摇摇头,相比厚土术法篇来说,这些东西便很一般了,当然,对于他一个筑基修士而言,终归是一笔巨大财富。 这时,他又拿起石几上的石雕,此物卖相一般,手工粗糙,只有简单的轮廓,并无什么艺术价值。当然,能够摆在这里,作为真传弟子待遇,应当有其特殊之处。 于是,他便输入一缕厚土之力,随之就有一条信息反馈而来。 原来,这石雕乃是专门收纳石傀的,只限于一尊,石傀一旦被收入其中,既可防止灵石之力白白消散,也能输入法力时时温养,补充消耗。 张元敬正愁怎么携带石人,有了此物,问题便迎刃而解。于是,他便以神念沟通石雕与石芯,五丈多高的石人瞬间消失不见,而石雕内部空间中则多了一尊小小的石人。 密室之物,除了放在地上的蒲团,均被一扫而空。 他念头一闪,又低头去打量蒲团,此物乃是皮革制成,看起来有些破旧,并不起眼。神识一扫,却被弹了回来,显见内部设有禁制,也是不凡之物。 他大袖一挥,将这蒲团也收入储物镯。 这才细细察看四周墙壁,寻找出口。 果然,还是在北侧石墙上,有一处凹槽,形制大小,与真传令牌相差无几。 他观想出令牌,往上一贴,就听当啷一声,石墙上开出一个丈高门户,显出一条闪动光亮的甬道来。 第75章 源生石 甬道约莫二米宽、丈余高,每隔数丈便有一颗发光的珠子镶在顶部,笔直延伸数十丈,尽头却是黑魆魆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张元敬沿着甬道而行,两侧是暗青色的墙壁,或许墙里也有一个个密室。 行至甬道尽头,却是无路,地上有一个圆形阵法,是传送阵。他跨步走入阵中,阵纹闪动,一阵青烟喷出,他便被传送至一处雄伟大殿中。 此殿宽约五十丈左右,深则有四十余丈,与之前的大殿格局相同,也是南北向,北侧同样有一处门户,耸立一座玄色玉门。 殿中摆放了数十个黝黑的巨石。这些巨石大小相差不多,多在五六丈方圆,有十余个稍大,有七八丈方圆,最大的五个则有十丈方圆。 张元敬看得一呆,不明白厚土宗为何收集这么多巨石。 他走上前,寻了一块巨石,反复查看,也未见有何奇特之处。 这时,他体内的厚土之力却如潮水般涌动起来,好似在疯狂地叫喊。原来,一直以来勾动厚土之力,让之无比渴求的,正是此物! “难道这就是厚土术法篇提及的源生石?这也……太大了吧!”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让他颇有些期待。 他以手轻抚大黑石,石表粗糙,布满细孔,偶有风化之痕,不见雕琢之迹,倒像是天然生就的一般。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大黑石,慢慢比看,渐渐觉察出一点特别之处,那就是此物不可辨识。 所谓不可辨识,就是它的硬度、重度、材质、内在构造等,均似为某种迷雾所笼罩一般,难以感知辨明。即使偶有所得,再次检测时,又有所变化,非是先前那般模样。 他又将整座大殿一寸一寸搜查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石刻、金书、玉册之类用于载言之物,无法确定这些大黑石到底是什么。 他的储物镯,内部空间也不过八丈见方,也就能装下一个大黑石。万一大黑石重量极大,则可能压坏储物镯内部禁制,导致其解体。 张元敬在大殿里转了十来圈,突然一拍脑袋醒悟过来:既然厚土之力如此渴求此物,完全可以用它判断是何物。按照厚土术法篇记载,源生石就是用来辅助土系修士修行和斗法的。 于是,他找了一个块头最小的黑石,手掌往上一按,把厚土之力输了进去。 这厚土之力甫一没入石中,就被引入一条筷子粗大的管道,缓缓向里边游走。这管道如同人体的经脉一般,弯弯扭扭,像是与什么东西缠绕在一起。 过不了多久,厚土之力又进入一条半尺粗细的大管道,这大管道如同人体的主经脉一般,连通无数的小管道。原本还算可观的法力立刻变成了一根细线,在大管道中已微不可查。 张元敬念头一转,将丹田法力全部鼓荡起来,沿着之前的路线持续输入。这股厚土之力气雄势厚,很快便奔涌到“主经脉”中,吞没之前那股法力,继续向前滚流而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这大管道前方出现一方池塘,其中浅黄色土力充盈,正自循环转动,虎虎生风。厚土之力欲要一鼓作气冲入其中,却被那浅黄色土力一荡,打了回来。 张元敬浑身一颤,附在石上的手掌差点脱落。 他连忙稳住法力,操控厚土之力又是一撞,那浅黄色土力竟幻化出一只恶形恶相的巨鸟,朝着厚土之力一啄,将厚土之力直接啄碎,又张口一吸,便吞了下去。 张元敬本人像是被重物撞击了一下,鲜血喷出,向后飞出,摔落在地。他强忍剧痛,赶紧爬起盘坐,运功疗伤。 过了半个时辰,张元敬张口吐出一口淤血,全身气息终于稳定下来。 他睁眼看向满殿大黑石,不禁苦笑。这一番试探,倒让他知晓的确可用功法与大黑石沟通,只这沟通不易,大黑石似有意志,对外来的土力有极强的排斥之心。 他寻思片刻,心道四十多颗大黑石,不可能都排斥自己吧!遂决定尝试沟通其他石头。当然,不能像刚才那般莽撞,若是大黑石有所抗拒,便要将法力退了出来,另换他石再试。 张元敬又选了一块五丈余大小的黑石,再次输入法力。这黑石内部构造与之前那石无甚区别,只是“经脉”略微粗大一些,厚土之力徐徐流动,很快也进了石内的“主经脉”,顺其而行,不多久便远远看到一处土灵力之池,这土灵力比之此前那石在颜色上稍有不同,是深黄色,略略有些发暗。 他鼓荡厚土之力往上一冲,那深黄色灵力之池却像是生出一堵无形的高墙,只是一挡,便将厚土之力挡了回去。他知事不可为,也不犹豫,径直将法力收了回来。 此后半个时辰内,他试了二十五块大黑石,无一成功。这些大黑石或是随意一挡,或是鼓荡撞击,或是主动攻击,无论何种方式,都将他的法力阻隔于灵力池之外,使之不得其门而入。 这大殿中大黑石一共四十二块,从最小的,再到五丈余,六丈余、七丈余、八丈余、九丈余,他均尝试过数块。 这些石头在同一尺寸范围所蕴之土灵力相差仿佛,如不到五丈的,是浅黄色,五丈余则是深黄色,六丈余则是暗黄色,七丈余则转而变成金黄色,八丈余则是赤金色,九丈余则是紫金色。 当然,如果把这些大黑石比作活生生的人,不同的大黑石意志性格各有差别,有的温和,有的暴虐,有的高傲,不一而足。 黑石越是体型庞大,其“经脉”便越是粗大,他输入的法力便越是渺小。因此,越是尝试更大的黑石,张元敬遭遇的抗拒也越是“轻微”,到了九丈黑石,那灵力池根本对其厚土之力不屑一顾,任其渗透也好,冲击也好,根本进不去分毫。 至于那十丈之黑石,张元敬自觉机会渺茫,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权且尝试一把。 他寻了一块十丈黑石,也不管那么多,便将全身法力一鼓,尽数输了过去。 这石中的“经脉”如海碗般粗大,他的厚土之力游动其中,不过是一条小小的长蛇,四下里尽是空空荡荡。 到了“主经脉”,则已是水桶大小,与之相比,厚土之力只如一条小蚯蚓,在其中扭动前行。游动了约有半个时辰,方才抵达一片玄黄光团之前。 这是一片灵力之海,光芒璀璨,耀极四方。 张元敬的厚土之力从玄黄光团上感到些许亲近之力,遂用力向前游动了几寸,那玄黄光团突然光彩流转,放射处一道玄黄光芒,照到厚土之力上。 厚土之力被这光芒一照,立时裹足不前,任凭他怎么催动,都是纹丝不动。 那灵力之海分出一缕法力,飞速的窜了过来,绕着厚土之力转了一圈,便轻轻一摆,带出一阵劲风,将其推出甚远,随即优哉游哉地回了玄黄光团中。 张元敬顿时灰心丧气,只好将厚土之力撤了回来,跌坐于地,不知所措。 大殿之中尚有十六块大黑石,他未曾尝试,只是无论大小,均不被接纳,其中原因,他隐隐有所悟明,怕是因为自己修为低微,尚不足以打动这些巨石。 不过,他转念一想,那十丈黑石之中的土灵力乃呈玄黄之色,与厚土之力仿佛,且有亲近相融之感,自己要有机会,只怕就在这几块黑石上。 一念及此,他平复心绪,打坐调息,把精神与法力养足,又选了一块十丈黑石渡入法力。 这一次,石中的玄黄气海对厚土之力似乎兴趣浓厚,它分出一缕气机,绕行厚土之力数圈,有些意动,又似犹豫不决。 张元敬心中暗暗着急,不觉用力催动厚土之力,使之向前游动了少许,玄黄气海并未有任何反应。 他心中一喜,将功法一提,法力一鼓,推着厚土之力便往玄黄气海中冲了过去。玄黄气海仍在犹豫,没有阻止,更没有攻击,就这样任由厚土之力冲了进来。 厚土之力一进入气海之中,便好似鸢飞戾天、鱼跃在渊,随心所欲、无所不至,又像是入了母胎,得了先天之气的孕养,浑身上下气机勃勃、生生不息。 那玄黄气海得了厚土之力融入,整个儿像是活了过来,多出了几分灵性,不似之前那样呆板。 这时,玄黄气海突然出现一道神念,这神念经由厚土之力,瞬息一转,便入了张元敬的识海。 张元敬猛的一震,脑中多了一团讯息,他不敢一下子全部打开,只是慢慢炼化。此正是关于这些黑石的说明。 此石正是源生石,乃上古以来颇为出名的一种造化奇物,土灵精华所生,是土灵力最为精纯之物,能够演化为天地间一切土属性灵物,还能经由特殊环境的熏陶而变成独具一格的奇异土壤。 最为神奇的是,此物能够作为修士的本命法宝,与修士一同成长。 上古之时,修习土属性功法者多半会寻得此物,作为练功的辅助物。 至中古之时,此石已较为少见,多数修士寻得此物,都用之炼器。只有厚土宗因为功法缘故,偏爱以此物为传承灵物。 此石极其珍贵,厚土宗中只有突破至结丹并被立为真传的弟子,方可得授。不过,此石具有灵性,若要作为法宝使用,还需由其自己择主。 张元敬只有筑基境界,只是因为他的功法突破限制,转升为更高层次的厚土化生功,修炼出的厚土之力与结丹修士的法力已在同一层次,虽然在量上不及结丹修士百一,终究还是得了一些机缘,成功得到一块源生石认可。 这源生石需配合功法使用,张元敬练出的厚土之力,已可毫无障碍地操控源生石。 他心念一动,一道法诀发出,这源生石快速缩小,很快便只有龙眼大小。 他张口一吞,将源生石纳入腹下丹田中,置于厚土之力中孕养。 按照源生石中神念所示,此石需要修士以自身法力孕养数十年,用起来方可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孕养时间越长,威力越大。以张元敬筑基后期的修为,尚无法操控此石对敌。 第76章 厚土化育鼎 张元敬稍事休息,走到大殿北侧玄色玉门之前。 此门与之前的门户不同,既无功法之凹槽,也无令牌之凹槽,只在居中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孔洞。 一看形制,顿时领悟其意,乃是要用源生石为开门的钥匙。 显然,他这一路上,进入的几殿都是关联的,得真传令牌,方可入真传殿;得厚土术法篇,方可入密室,然后可入此殿;得源生石,方可入下一处场所。 他张口吐出源生石,操控其卡入孔洞之中,果然,玄色玉门“叮叮”作响,缓缓打开,让出一条数丈长的通道来。 他收了源神石,飞身掠入通道,迅速穿过,便进入到一方庭院中。 此庭院约莫二十来丈方圆,两侧各有一个花坛,其中只余黑色土壤,花花草草之类的却是不见。 庭院北侧,是一座二层阁楼,红瓦青砖,黑木为窗。阁楼下是一条小道,白石铺地,直直地延伸至庭院中。 张元敬沿着小道踽踽而行,心中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 阁楼一层正中有一扇拱门,推门而入,是一间十丈见方的房间,正对拱门的墙壁上有五个巨大壁龛,每一个皆有丈二高、六七尺宽,外有团团白气缭绕,隔绝感知,似是一种禁制,隐约可见里边藏有物品,但朦胧不可辨识。 左侧看似空空荡荡,又似有无形之气笼罩,神识亦不能进入,透着诡异,让人畏惧。 右侧则是去往二楼的楼梯。 张元敬来回扫了几眼五个壁龛,却见每个壁龛上方都有一处浅浅掌印,如同之前几座大殿的玉门一般,当是检校功法或修为所用。 他便走到最右侧的壁龛前,伸右手按在上方掌印中,输入厚土之力。 数息过去,那输入的厚土之力被反压了回来,再不能进入。 又换右侧第二个壁龛,依然如此。 再换最中间的一个,法力刚一输入,便撅了回来。 他正待抽手,再试下一个。突然,一股强大吸力从掌印处传来,直奔他的神魂,吓得他汗毛倒竖,左手撑在墙壁,使劲向后拽拉右手。 然而,右手被死死吸附在掌印中,纹丝不动。 而那股吸力,如同龙卷风一般卷过他的神魂,从旁侧掠过,没有带走一丝魂魄,便消失不见。 但是,他却清楚地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神魂上被吸走了,好似一层薄薄的纱被揭去,整个魂魄为之一轻。 他正疑惑间,笼罩此壁龛的白气突然无火自燃,不过三息时间,便燃烧殆尽,露出里边的物品来。 这是一只三足石鼎,通体呈紫黑色,约莫有一丈高,上雕祥云瑞兽、灵树仙草,鼎中盛满一种奇特土壤,比之密室所得瓷盆中之土品质似要高很多。 张元敬见此,不禁哑然失笑,这厚土宗神神秘秘藏起来的宝贝,似乎都离不开土。 他一伸手,托住鼎底,法力一转,向上一提,此鼎竟纹丝不动。他又加三成法力,仍然一动不动。乃鼓荡全身法力,用力一提,此鼎还是不动分毫。 他骇然大惊,自己这一提最少也有几万斤力气,居然不能撼动此鼎半分,此鼎到底有多重! “哎,我说小子,不要用你那瘦小的胳膊拽我了,老爷我这体格,不是你能拿得动的!”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从石鼎中传来。 “呃……”张元敬连退几步,“这是……‘老爷"?通灵之物?” “通灵之物?哼,那么低级的东西,怎么用来称呼老爷我!” “那,前辈您是?”张元敬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爷我是一只鼎,你知道吗?” “这个,是的……” “你见过会说话的鼎吗?” “没有!” “那你觉得会说话的鼎是什么?” “这个,是,是不一般的鼎?” “当然,你小子还是很有眼光,能看出老爷我不一般。老爷我当然不一般,岂只不一般,简直就是神奇啊!” 随即,这声音沉寂下去,像是在等什么。张元敬愕然无语,不知该接着说什么。 “哎,你这小子,资质太差。要不是给老爷我送了一口美味,老爷我也不愿搭理你。”没等几息,那老气横秋的声音按捺不住,再次说话,不过这次却是在数落张元敬。 “前辈说的是,小子确实愚笨,不知您说的美味是什么?”张元敬一头雾水。 “呀,你自己都不知道哪!也是,一只元婴后期的魔变之魂,藏匿于你神魂之上,你一个筑基修士,哪里能知道!哎呀,亏了亏了啊,早知道这样,我何必醒来,闷声吃了就是!” “元婴后期的魔变之魂!谢过……”张元敬大吃一惊,他正要作揖谢过石鼎除魔之恩,旋即一想,若是如此,这石鼎怕是要认为不是它欠自己,而是自己欠它的情,万一它索求什么报酬,自己可未必拿得出来,便改口说道,“前辈不用谢我,也是无意中带来的,不知此物是否合前辈的口味?” “嗯,嗯,还可以,嗝——”石鼎竟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不错,三分,嗯五分饱。” “呵呵,前辈的嘴真是厉害,专食世间奇特之物,这些东西可不好找呢!” “那是,不是珍奇之物,老爷我是万万不能下嘴的。哎,要不是如此,何至于几万年也不曾补齐本源之力,被那老匹夫扔在这个破地方苦挨!” “哦,若说这虚空异魔,晚辈倒是知道哪里有……” “谁说老爷我吃那劳什子异魔!那种秽物,看着都恶心,怎么能吃!”石鼎气急败坏地叫道。 “那刚才不是说的异魔吗?” “那是魔变之魂,是虚空异魔吞噬元婴修士神魂,异变出来的一种魂物。异魔是虚无之力,修士神魂是天地元力,两者天然对立,但魔变之魂则是两者相融产生出的奇物,所以才是美味!小子懂了吗!” “哦,原来这样,是小子鄙陋,请前辈原谅!” “哎,这等奇物,难得一见,那四个老家伙这辈子也没见过。嗯,老爷我也是没见过的。居然被你一个小小筑基修士带了过来,也算是有大机缘了。罢了,按照当年与那老匹夫的约定,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若是见到有缘人,便要……便要照顾一二,嗯,你小子修为虽然低了点,总算还是个懂礼数的,老爷我就跟你出去看看风景吧……” 石鼎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张元敬听得稀里糊涂的,却也不敢打断它。 “前辈,您是说跟随我?” “错,是跟着你。” “哦,跟着我,好吧。那您是自己跟在我身后吗?” “要是那样,还叫什么跟着你,当然是你带着我行动啊!老爷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本源之力不足,在这个状态下,做任何动作都会消耗本源之力!所以,虽然我跟着你,也不会帮你出手的,你小子可不要想着让老爷我替你干什么!” “哦,前辈如此……如此体格,晚辈如何带着您呢?” “把这口诀学了就可以了!” 一道声波从石鼎中飞出,直入张元敬之耳,乃是一段口诀,名曰“厚土化育鼎御使诀”,但只有简单几句,仅仅是说如何把鼎变大缩小,如何收到储物镯中。 哦,原来是厚土化育鼎,看来与厚土功关系匪浅。自带御使诀的宝物,且诞生了灵智,必定是先天灵宝或更高阶的宝物。 不过,这御使诀怕是被这鼎灵自己掐头去尾了,否则绝不会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作用。 张元敬将所得的几句口诀反复念了数遍,便了然于胸,乃使用此诀,将厚土化育鼎缩至婴儿拳头大小。他待要将此鼎收入储物镯,却发现储物镯根本无法收动,只好作罢,将之藏入怀中。 他看了看剩下的两个壁龛,犹豫着要不要再去试一试,这时鼎灵那目中无人的声音传来:“别做梦了,那几个老家伙看不上你的。要不是老爷我主修吞物诀,怎会抵不住诱惑。不过,那几个老家伙,看着一个个世外高人的样子,却没有口福,这世界的珍馐美味……” “吞物诀,那不是土法八诀之一吗?” “嘿嘿,吞物诀之妙,你怎能懂得!厚土宗弟子向来忽视吞物诀,只重视什么驱石、裂地、搬山、擎天那些攻击华丽的东西,实则是南辕北辙、弃本求末,厚土功迟迟不能突破,又能施展出多大威力!小子,老爷与你说吧,你若想练好厚土功,这吞物诀是一定要悟透精通的。将来你就知道,你吃得越多,就会越强,吃的品种越是丰富越是奇特,厚土功就会成长越快,而且,你越是能吃,就越是能战!” “啊,像前辈那般吃吗?怎么吃?” “你不是有吞物诀吗,学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吃了。哎,别啰里啰嗦了,快去二楼吧,拿三本功法走人。嗯,不对,拿完功法还要去一趟飞天阁,取了那东西才行,否则那地方就去不了!” “什么,前辈,我们要去取什么东西?” “说了你也不懂,别问三问四的,老爷我自会带你去。先去二楼,拿功法!唉,其实以你的资质,光练厚土功都不够,哪能再去修习那些旁门左道。老爷我劝你,随便拿三本便是,扔到哪个地方放起来,不要花时间去学,你耗不起的……” 石鼎说着说着,便开始好为人师,喋喋不休讲个不停。 有些东西,张元敬听着新奇,倒也不觉啰嗦,便任其天马行空讲开去,全当是增加见闻、开阔眼界了。 第77章 戏耍 二楼比一楼稍小,大约是七丈见方,摆放了五个白玉书架,每一个书架上都有数百玉简。 张元敬径直走到左边第一个书架,随手拿起一枚玉简,神识侵入,乃是一门关于御兽的功法。 再取一枚,也是御兽。 于是换了一排,则是关于铸造的功法。 再换一排,则是炼丹。 又有符箓、阵法、石傀术、灵植术等辅助之功。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派别的土属性功法。 难怪鼎灵说随便挑三本,不要去修习,这些旁门之道对于他来说,至少现在来说,是奢侈品。 他想了想,决定取炼丹与石傀术。 这两类功法,与他的功法紧密相连,将来若有余暇,倒是可以习练。 炼丹类功法,他选了两本,一本是厚土宗中古时一个名叫三静斋的炼丹门派编着的《丹道入门撮要》,一本是中古土宗一位炼丹宗师所着的《炼丹札记》。前者内容浅显实用,而后者则由于是厚土宗丹师所着,内容详实,甚至附有一些重要的丹方。 石傀术,则选了厚土宗一名元婴真人所着的《石傀术指南》。 待他将这三枚玉简从白玉书架上取下,书架立时泛起晦涩光芒,那些玉简似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显然,这是书架自行恢复了原有的禁制,不让来人夺取。 “选完了?那么认真干啥,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好学的!走吧走吧。老爷我闷在这里几万年,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晚辈选好了。请前辈指路!” “指什么路?就在楼下,往左侧那处重叠空间一走,便出了大殿。出去之后老爷我自会告诉你怎么走。” “哦,要出大殿啊,那个飞天阁不在这里吗?” “当然不在这里。厚土殿后两殿,一个是存放厚土宗历代典籍的,一个是中枢总控之地,你又不是核心弟子,哪能进得去!” “中枢总控之地?原来在这里!除了核心弟子,没有别的办法进去吗?前辈能不能带我进去?” “嗯,老爷我当然是想去哪就能去哪,不过,带着你就难啦。那里的东西对你用处不大,去那里做甚。走了走了,去飞天阁!” 张元敬自然不能说想要把芥子空间清除,于是编了个理由:“前辈,我有个师兄,与我一同进入此地,不知为何被这里的石人关押起来了,我也找不到,便想入中枢总控之地,看能不能把他救出来。” “你师兄?厚土宗弟子?怎么会被关起来!多半是太笨,通不过试炼。哎,比你还笨,那得笨到何种程度,还救他做甚!” 张元敬气结,只得苦笑,又找出一个理由:“前辈,还有一些觊觎我宗宝物的魔修者,也进入了这里,他们实力强大,我想借助阵法中枢对付他们。” “魔修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实力如何?” “最强的一个有元婴后期修为。” “唔,元婴后期……实力一般般,不过老爷我现在不能动手,倒是个麻烦。阵法中枢就别指望了,以老爷我现在的状态,也……也是进不去的。” “……前辈,那该怎么办!”张元敬无语,说了老半天,结果这只傲娇鼎也进不去那中枢之地。 “哎,你要是个结丹,倒是有可能得到一尊元婴级石傀,有老爷我操控,勉强能对付元婴后期修士。” “哦,前辈你看看这尊石人是什么实力。”张元敬闻言,便将石雕拿出,召唤出那尊巨大石人。 “这,这是元婴大圆满境界的石人!小子,你真是走了狗屎运,明明只有筑基修为,却得了这里最强的石人。……嗯,不对啊,怎地没有伪魂?” “这个,其中的伪魂好像是被那异魔吞噬了,所以才有那只魔化之魂。” “难怪,真是天地造化,巧而又巧!最后进了老爷我的嘴,更是巧上加巧!……” “前辈,那您看,这石人能否对付元婴后期修士?” 张元敬既知进不去中枢之地,只得先寻到武元奎,再想办法。但无论如何,肯定都要与凌霄或厚土宗那些人对上。 “没有伪魂,就是一坨烂石头,济得了甚事!不过,老爷我还是有办法的,打个元婴后期勉勉强强吧。老爷我的本源之力可是金贵得很,能不用就不用,拿到那东西就赶紧离开吧。嗯,待我看看灵石……怎地就剩这么一点,最多打出元婴中期最强一击,不行不行,小子,有没有上品灵石?” “只有中品的……” “中品!还不够它伸胳膊蹬腿的!” “前……前辈,不知此中可有灵石储备?” “第七殿有,你进得去吗!……罢了,大不了躲着点走嘛,这芥子空间将近上千里之地,难不成就一定撞上那些家伙。走了走了,取了东西赶紧离开!” 张元敬无言以对,只好收了石人,快步下楼,直入左侧那片诡秘空间之中,只觉一阵恍惚,便出现在一片密林之中。 他回身看时,枝叶掩映间,尚可见厚土殿第七殿屋顶的轮廓,只是处在一片朦胧之中,看不清具体样式。 他正自迷茫间,一个轻浮的声音从他身后飘来,带着浓浓的不屑:“呵呵,竟是张道友,想不到你还活着,还真是命大呀!” 张元敬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俊朗的白衣男子站在三十余丈外的一棵高树之下,衣带随风飘扬,说不出的潇洒。 “风无咎道友?”张元敬一见此人,便想起了他的名字。 此人正是天魔渊结丹后期修士之一的风无咎。他自诩风流倜傥,又师从魔渊元婴中期修士楚天雄,傲气凛然,个性鲜明,不大瞧得起旁人,因而张元敬对其印象颇深。 “哼!”风无咎对“风道友”这个称呼并不满意,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哪来的自信与自己平等相视,“武元奎呢,在哪里?” “我与师兄分散,也正在寻他。”张元敬有化育鼎和石人作依仗,倒是不惧他,便不疾不徐地说道。 “失散?在何处失散?你怎会出现在此处?”风无咎皱了皱眉头,对张元敬的镇静颇为不爽,语气变得有些凌厉。 张元敬正要答话,耳边传来鼎灵有些兴奋的声音:“一个结丹小子,你与他废话作甚,把石人召出来,老爷我替你打发了此人。” 张元敬一愣,抬头看了看风无咎,见他毫无异常反应,知道此话只能自己听到。不过,他却不知道如何传话给鼎灵,只好轻轻说道:“谢过前辈相助!” “嗯,你说什么?”风无咎有些摸不着头脑,瞪着张元敬道,“不要说无关紧要的东西,回答风某的问题!” 张元敬没理他,拿出石雕,意念一动,五丈多高的石人便出现在身前。 风无咎被骤然出现的石人吓了一跳。 他在凌霄带领之下,与数十尊石人大战两日,对其战力知之甚深。尤其是石人防御力极强,即使是上品法宝,连续击打,对石人伤害也甚为有限。 而这一尊石人,明显要比厚土殿中遇到的石人高出一大截,实力或许要强很多。 他低喝一声,立即祭出自己最强的一套攻击法宝,极品法宝“飞羽寒云剑”。此剑共五柄,长一尺二寸,晶莹透亮,轻灵敏捷,飞动转旋之时,可释放寒冰云气,于无声无息中扰敌伤敌。 风无咎虽然生性高傲,但斗法经验丰富,临场应变十分机敏。在见到石人的刹那,他便迅速作出判断,强斗石人乃是下策,拖住石人、先杀张元敬才是上策。石人毕竟只是傀儡,解决了操控之人,就解决了石人。 所以,他抢先出招,五柄飞剑,闪烁白芒,如电而至,围在石人周围,对其展开攻击。 石人则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只拎着两只石磙般的大拳头,不断砸向靠近的飞剑。它的动作看似甚慢,实则极快,往往后发先至,将意图攻向张元敬的飞剑,一一击退。 风无咎并不着急,飞羽寒云剑的特点,就在“寒云”两字之上,随着五剑的舞动,石人周围开始弥漫白色雾气,几丈之内温度骤降。 站在石人身后丈余远的张元敬,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鼎灵也不知是想戏耍风无咎,还是担心消耗自己的本源之力,只是操控石人以最小幅度出拳,根本没有展现出石人应有的强大。 过得一刻钟,风无咎自以为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不禁哈哈大笑道:“张道友,就你这修为境界,给你一尊石人,也发挥不出它的威力啊!你若是束手就擒,交出石人,风某倒可以遵守山主与你宗的七日之约,不伤你性命!” 此时,石人身体表面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动作明显变得有些滞涩。 张元敬不知鼎灵在搞什么鬼,也不敢去问,索性不吭声,只如事不关己一般在后观战。 风无咎见状,嘿嘿冷笑一声,手中法诀一变,五柄飞剑突然加速,绕过石人,直击张元敬。 张元敬瞳孔紧缩,下意识想要躲闪,但面对结丹后期修士的法宝攻击,却是无能为力。 这时,石人大吼一声,抬起右脚在地面使劲一跺,就见张元敬周身土地中,冲出五条泥石之柱,无比精准的击中五柄飞剑,而飞剑攻速太快,撞上泥石之柱的刹那,便完全没入其中,了无踪影。 风无咎一呆,连忙施展法诀,想要召回飞剑,但飞剑似是失去了联系,毫无反应。 他痛失法宝,心疼如绞,却也由此知道对手实力远胜自己,所以久战至此,不过是猫戏老鼠而已,心中万分不甘,也是徒呼奈何,知不可再战,连忙转身逃遁。 石人双手一挥,平地卷起一阵黄沙,将风无咎困在其中。风无咎左突右闯,始终冲不破这漫天黄沙形成的牢笼,只在数丈方圆的空间内四处乱撞。 风无咎心惊胆寒,强自镇定,祭出一面银盘。 此物名曰“定真盘”,乃是一件上品法宝,能够发出磁力,擅长干扰飞剑法宝,若是全力施展开来,能够将他人法宝定住并拘拿进盘中。 此时,他也是无招可出,便想出用“定真盘”来破坏黄沙之阵。 他手掐法诀,一指按在定真盘上,定真盘瞬间释放出一束束如有实质的银光将其他周身数丈范围内的黄沙定住,随后,这些黄沙纷纷落地。如此,即使更远处的黄沙仍在狂舞,但他的周身,却是一片空寂。 “小子,把那五柄飞剑收起来,那可是好东西。嚯嚯!”鼎灵得意地说道。 今日他小试身手、活动神念,颇感畅快。 张元敬抬首看去,果然,此时那五条泥石之柱正好消散,风无咎的五柄卖相极佳的飞剑掉了出来。他自是赶紧欣喜的捡了。 风无咎虽然廓清近旁黄沙,但外围黄沙仍在,而且越聚越多,声势浩大,不断向着他周身渗透过来。如此下去,不用石人出手,光耗都把他耗死了。 他凌厉目光扫视四周黄沙,脸上露出果决之色,手中法诀一变,却是把定真盘收了,同时祭出一枚青色玉简,此物悬浮于他的头顶,向下洒出一圈金色光幕,将其整个笼罩其中。 此简名为“庚金元气简”,可以释放一个庚金元气罩,能挡元婴以下任何攻击,乃是一件顶阶防御法宝。 周围的黄沙弥漫过来,重新将他团团围住,但都被隔绝在金光之外。 风无咎以金光护身,选了一个方向,猛地冲了进去。只要金光不灭,他便可以硬抗黄沙,直至冲出这漫天飞沙之困。 “呵呵,这小子宝贝不少,看来来头不小呢!倒是对得起老爷我这番出手!” 风无咎只觉自己向前冲出数十里地,黄沙越来越稀疏,逃出生天的曙光就在眼前,便鼓起全身法力,再次加速,踩着地面使劲向外狂奔。 终于,一片清明,澄澈的天空出现在眼前,他总算逃了出来。 然而,未等他为自己的胜利庆贺,脚下竟是一软,陷入一滩淤泥之中。 他大吃一惊,提气就要上飞,然而却越陷越深,最终完全没入这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淤泥深坑之中,不见了人影。 第78章 飞天阁 “嚯嚯,这石人施展土功,还真是利索。要不是丑了点,老爷我还真想换个躯体玩一玩!”鼎灵操控石傀摆出一个扬手庆贺的姿势,声音中透着得意和快活。 张元敬也被石人施展出来的土功所震撼,完全不依靠法宝,单靠几个简易的小法术,便将一个手段甚多的结丹后期修士,玩弄股掌之上,轻松灭杀,实在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小子,看傻了吧。不过,不要以为卷沙、裂地、擎天这些法诀有多厉害,功力浅了,都是白瞎。所以呢,还是要练好吞物诀,所谓厚土载物、有容乃大是也。” 张元敬尚未全面修习土法八诀,听得一知半解,只好唯唯诺诺,不断点头。 “那五柄小剑拿来看看!这可是几万年来老爷我得的第一件战利品。” 张元敬连忙从储物镯中取出那一套“飞羽寒云剑”,交到石人手中。 “嗯,可惜了,居然炼成了本命法宝,真是暴殄天物!”鼎灵有些不爽地说道,操控石人伸手在五剑剑身上一抹,然后又抛给张元敬,“我把上面的神念抹去了,品质掉了一阶,只能算上品法宝了。” 张元敬接过来一看,五柄飞剑不复之前的晶莹剔透,光泽也变得有些晦暗,正是本命法宝被抹去神念的征兆。他倒是不甚在意,毕竟这东西对他而言,能看不能用,甚至轻易都不能拿出来。 石人面向那一片淤泥,背手而立,不再说话,似是在等待什么。张元敬不知里边的玄机,便在识海中调出土法八诀中的吞物诀,一字一字的研学。 此诀开门见山,就讲了八字精髓,即鼎灵说过的“厚土载物、有容乃大”,大意是说,土乃万物之母,可生万物,也可藏万物,无论何物,金石也好,树木也罢,尸身也好,粪便也罢,干净也好,污秽也罢,土对其来者不拒、万物皆容,这也正是土的特殊之处、强大之源。 吞物诀由此提出“熔炼万物以自强”的理念,认为凡练土功者,需从天地之中汲取不同种类的力,熔炼在土力之中,熔炼的品类越多,则土力品质越高、威力越强。 读到此处,张元敬回想起自己修习厚土行气诀时,汲木力以混同水火土力,得到厚土之力;从残根中汲取本源木力,而突破功法瓶颈;在虚魔空间汲取莫名伟力而提升厚土之力的品质,不觉心有所悟,瞬间把握了吞物诀的要义。 “好了,这小子居然还有那么多补气的丹药,硬生生撑了一个时辰,真是财大气粗!不过,入了老爷我的土牢之中,再厚的身家也是白搭!”鼎灵突然说道,将沉浸于参悟中的张元敬惊醒。 只见石人抬脚轻轻一跺,一团黑泥包裹的长条形东西从淤泥之中冲天而出,落在它的面前。 “小子,给他清洗清洗,找出他的储物镯,还有那个青色玉简。” 此时,张元敬才知这是风无咎的尸体。 他提起法力,施展简易的凝水术,反复冲刷数遍,将淤泥冲干净,便看见那青色玉简正包在风无咎发髻之上,而手腕上的储物镯完好无损。 “看看他的储物镯里边有没有上品灵石!” 张元敬取下风无咎的储物镯,施展法力抹去灵识,用神念一看,各类灵材和中下品灵石倒是不少,丹药也还剩下一瓶,乃是冰属性灵丹,符箓一个没有,估计都在战斗中消耗干净了,中品法宝三件、上品法宝三件,那银盘也在其中,还有一门名为“浊阴诀”的魔道功法,上品灵石则一个也无。 遂摇头说道:“前辈,此人也没有上品灵石。据晚辈所知,上品灵石十分罕见,即使是元婴修士,一般都没有几块。” “哦,上品灵石都这么罕见,那极品灵石岂不是更没有了?” “极品……晚辈从未听人提起过!” “真是麻烦!罢了,先去飞天阁吧。” 根据鼎灵的指路,张元敬祭出飞剑,向着西北方行去。 此地位置颇为偏僻,在芥子空间西北角的一处隐秘的悬崖之下。若非事先知道方位,想要寻到此处,绝非易事。 “芥子空间有两处出口,一处在仙植圃中的叠层空间,一处就在飞天阁的地下。从这两地,都有稳定的空间通道,使用穿空之物,便可离开芥子空间。”鼎灵看到崖谷中的雄伟阁楼,兴奋地介绍道,“一会儿我们取了那物,便可由此离开,去往外面的广阔天地了!” “哦,要从这里离开?前辈,那些魔修者,不管了吗?这里的宝物都是历代积累下来的,若是被偷走,我们岂不成了宗门罪人!”张元敬还没有找到武元奎,也没有完成清除芥子空间的任务,哪里能走。 “纯粹是杞人忧天,他们若是有机缘,得了也就得了,若是没有机缘,这里面的大阵岂是他们能奈何得了的。老爷我跟你说罢,这里面的东西,你厚土宗弟子若是取不走,迟早也要跟芥子空间一起完蛋。你一个筑基修士,就别操那些闲心了!” “可是,我师兄他还在这里,能不能带他一起走。” “不能!万一撞到那元婴后期修士,老爷我连你都带不走!你不要想歪主意,老爷我已选了你当第一个寄主,只有你能把我带出这里。出去之后,你便是即刻死了,也不干老爷我的事,我大不了换一个寄主!” 张元敬也不知道什么叫“寄主”,也不知为何只有自己能带他离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鼎灵绝不会让自己离开它的身边,而以自己的实力,也无法强行离开。 他内心焦急,却一筹莫展。这个鼎灵虽然看起来能言善辩、感情丰富,但并非真正的人,不通人之情理,很难说得通。 飞天阁,形如其名,整体模样酷似一架飞舟,长约五十余丈,高十丈左右。舟身约有五丈高,舱内有一座三层阁楼,也大约有五丈高。飞天阁,指的就是这座三层阁楼。 整座飞舟横亘在崖谷中央,两端距离崖壁甚近,舟身两侧则长满高树深草,只有从悬崖上的某一个地方,才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全身。 飞天阁有阵法隔绝内外,只在南向立有一处门户,此乃阵法的入口所在。 张元敬降下飞剑,落在飞舟的前舱。 飞舟整体乃是用白玉石雕砌而成,无论甲板、舱壁,皆如真船一般形制,各处陈设,亦栩栩如生。地面光滑,人影可鉴。 舱内灵气氤氲,清爽怡人。 在鼎灵指点下,他快步走到阁楼南侧的门户前。门户之中,有一团旋涡状的白气,正在不断从周围汲取灵力。 “不好,有人先行来到了这里,并闯入了楼中!”鼎灵惊道,声音中竟破天荒带了少许紧张,“能破此阵者,必定是元婴修士。小子,与你一同进入此中的修士中,有几个元婴?” “嗯,应该是……最少是四个吧!” “四个?都是一起的?” “不是,有三人是一起的,都是自一个天魔渊的地方来的,那个元婴后期修士就是他们的首领之人。还有一个,自称是厚土宗修士,可能获得了普通弟子令牌。” “元婴修士才得到普通弟子令牌,不过是个冒牌货,不足为惧。但是,那三个一起的元婴,就麻烦了!老爷我拼着损耗一些本源之力,最多对付一下那个元婴后期。……他们怎么会找到此地,难道也是为了那个东西?不对啊,他们怎么知道有那物。若是他们不知那物之用途,未必会冒险去取走它。嗯,还是先进去看看。别人取走了,万一出不去此地,岂不是要遗落在此。还是老爷我拿走了保险!”鼎灵一会儿担心这,一会儿又担心那,在那里自言自语,老半天也没个主意。 最后,它竟然问道:“小子,你说咱们进去不进去?” 张元敬差点翻白眼,鼎灵光说要找什么东西,却始终不肯说是什么,他哪里能下判断,于是试着问道:“前辈找的到底是什么?非得取走吗?” 鼎灵犹豫了片刻,方才故作随意地说道:“飞天阁吗,自然是跟飞天有关的东西。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反正就是一枚信物,凭此信物能够开启另一处秘境,从那里可以飞往另一界。对你来说,毫无用处,因为你没有那个需要的。对于老爷我吧,将来肯定是要走那么一遭的。否则,岂不要困死一地,多么无趣呢!” “飞往另一界!”张元敬目瞪口呆,心道那得是什么境界,化神?还是更高境界。确实离自己太远了,想一下都是奢侈! “哎,别光顾着发呆,说说怎么办?” 张元敬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凌霄曾经跟他说过,他们天魔渊寻找芥子空间,只为得到一件东西,这东西对元婴以下修士无用,是有个很厉害的人需要此物,让他们来找的。 能让凌霄称之为“很厉害”,那至少得是化神修士。难道,他们寻找的,就是鼎灵所说的东西?若是如此,进入阁楼之人,必是凌霄等人无疑! 要阻止他们吗?张元敬有些犹豫不决。 阻止凌霄获取那件物品,看起来毫无益处。毕竟若是天魔渊众人顺利得到物品,正可从此处离开芥子空间,这样,能够阻挠他与武元奎清除芥子空间的人,就少了大半。 但若这样,鼎灵必定会强迫自己,从此地离开芥子空间。 那时,光凭元奎师兄一人,如何能够对付厚土宗的修士,又如何能够进入中枢之地,去完成任务! “哎,你是怎么回事,怎地不说话!” “前辈,晚辈认为,要阻止他们。因为据晚辈所知,那天魔渊的修士,就是为了前辈所说之物而来,听说是为一位大人物来取此物的。若他们拿走了那个信物,前辈要再抢回来,可就困难了。”张元敬终是下了决断,嘴里便说出这一番话来。 “哦,还有这渊源,他们怎么知道……是了,怕是与其他几宗的人有关。哎,真是麻烦!”鼎灵嘀咕几句,无奈地道,“把那石傀召唤出来,我用它带你进去吧!” 张元敬依言召出石人,鼎灵以神念操控,将张元敬夹在肋下,周身泛起一层黄光,朝着白色旋涡一冲,便进入一间十丈见方的大厅之中。 第79章 迷宫 大厅中陈设繁多,极其杂乱,看起来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不知是些什么。稍微多看几眼,便觉眩晕。 “果然有人进入此地了,最少两人,要不,廊回迷宫不会开启!”鼎灵四下稍稍察看,便迅速作出推断。 “廊回迷宫?” “就跟回廊一样的迷宫,人进去之后,会被随机挪移至不同地方。所以,即使人多,也没有优势。” “哦,是谁先穿过迷宫,谁就能先拿到那件信物吗?” “嘿嘿,小子你还是太嫩了点,哪有那般简单。进入迷宫的人最终都会相见,但只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走出迷宫!” “这,这不是厚土宗给后人留下的东西吗,为何要设定如此残忍的阵法?” “残忍?老爷我说残忍了吗!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迷宫,又不是说其他人非死不可,他们还可能被传送离开嘛!廊回迷宫只是要确定信物归属,并非一定要人相互残杀。” 廊回迷宫并无特定入口,也无特定出口,一旦进入一层大厅,便是入了迷宫之中,而一旦登上第三层,则等若出了迷宫,那件信物即在第三层存放。 按照鼎灵的吩咐,张元敬先将石人收回,然后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向前走了几步,周围场景一阵旋转,瞬息万变,使人眩晕,待他适应过来,已经身处一片白雾之中,四周有嗡嗡之声高低起伏,让人听着十分烦闷。 他强忍不适,再将石人召出,由鼎灵操控了,石人在前,他跟随在后,向着白雾更浓处行去。 “廊回迷宫可幻化场景数百个,根据进入迷宫人数多少,呈现一定数量场景。只有历经全部场景的人,才能最终走出迷宫。一般来说,若两人入内,则最低十个场景。三人则增至二十个场景。四人则为三十个。人越多,场景增加越多。哎,这都是以前流行的迷阵设计,最是麻烦,尤其耗费时间!” 白雾就是一个场景,除了漫天雾气和单调的嗡嗡之声,什么都没有。 这是对道心的考验,修为浅者,光是在此处行走,便要发疯发狂。若无鼎灵的护持,以张元敬筑基层次的修为,很难坚持二十息以上的时间。 鼎灵操控石人领着张元敬走了几步,发现他的速度很慢,便一把将他拉起,搁在肩头,迈开大步,加速前行。 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眼前一亮,进入到另一个场景之中——荒漠。 这片荒漠不大,不过二三十里方圆,一眼可见尽头。 不过,在荒漠之中,却站着一人,他眯着眼,正盯着骤然出现的石人和石人肩上的张元敬。 此人正是文松南。 张元敬他自是不放在眼里,不过,那尊巨大的石人,气雄势沉,让人畏惧。 他费尽心机进入芥子空间,但只得了普通弟子令牌,加上被凌霄等人追杀,收获可谓微乎其微,心中之恼怒和失望可想而知。 此时,见到张元敬,不免心中一喜。按照他的推测,张元敬很可能得到真传令牌,拿了不少好东西。 “这位小道友,我们又见面了。你可是获得了真传令牌?若是那样,我们可就算是厚土宗的同门了!”文松南迅速靠近,站在石人身前三十余丈外,笑容可掬地说道。 张元敬却不理他,而是低声对鼎灵说道:“前辈,这就是那个自称厚土宗嫡传的元婴,估计得了普通弟子身份。” “哦,原来是个没出息的,不成气候!他跟你套近乎,是想做甚?” “晚辈猜测,当是想要抢夺我获得的传承吧!” “呵呵,倒是好计算,自己得不到,就抢别人的。不过,宗门传承,凡没有相应资质的,得了也是无用!” …… 张元敬嘀嘀咕咕与鼎灵说着“悄悄话”,文松南作为元婴修士,自然把张元敬所说的话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 他心中冷冷一笑,对张元敬与石人的关系有了判断,心生一计,便笑着说道:“这位石人前辈,晚辈是文松南,乃厚土宗文氏嫡传一脉后人,不知您是否认识我文家先祖?” “哦,是文家后人啊。不过,我只认识姓云的,你们文家还排不上号!”鼎灵见文松南与自己套近乎,颇为反感,不屑地说道。 文松南笑容不减,恭敬施礼道:“原来前辈竟是主宗的供奉,晚辈有礼了。据族中古籍所载,我文氏与主宗云家世代交好,约为婚姻,两宗族人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啊。” “老爷我可不是云家的什么供奉,你那血缘什么的,就不要在这里卖弄了!老爷我最讨厌说话云山雾罩、内心阴险狡诈的家伙了。一看就是没本事没出息的!且让老爷我试试你的斤两!” 鼎灵似乎对“血缘”两个字极为敏感,顿时暴躁起来,操控石人双手一挥,便是两条狂沙之柱从地上冲起,直撞文松南。 文松南本待施展自己春风化雨的本领,说动石人的伪魂,不料其人竟如此急躁,他一肚子话尚未说出两句,便已动手来攻。 危急时刻,自是一顺手就祭出了厚土剑,用卷席一般的剑身挡在身前。 狂沙之柱撞在其上,沙沙作响,文松南则不断后撤,待沙柱消耗殆尽,他已经退出百丈之外。 “果然是没出息的,老爷我火眼金睛,一看一个准。土法八诀练不好,只好捡了最次的厚土剑诀,还生造出这样一件法宝来与之匹配,真是要笑死老爷我了!嚯嚯嚯……” 文松南满脸笑意顿时如打冰霜,僵硬地挂在脸上。 土法八诀与源生石乃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结果只在授业殿中急急忙忙参悟了三篇,其余一概未有着落,便被迫启动传送,来了此处。 “罢了,看在你是厚土宗嫡传后人,老爷我不伤你,滚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文松南感觉石人实力强劲,战斗起来,后果难料,便惋惜地看了一眼张元敬,远远躲开。 这廊回迷宫,并不强迫敌对之人战斗。挨过一定时间,便会自动更换场景。当然,如果全部场景呈现完毕,仍有多人存活,就会进入擂台之局。 在白雾、荒漠场景后,张元敬又陆续经历古战场、幽火洞、泽国、兽笼、岩浆地等二十余个场景,不过一直没有遇到其他修士。 此时,鼎灵和他都已判断出,迷宫之中至少有四人。 到第二十三个场景时,张元敬再次遇到一位元婴修士——天魔渊女真人萱怡。 这是一片秀丽的花草地,但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防不胜防的危机,一种名叫醉人蜂的采蜜小飞虫,成群结队到处飞窜,它们对于任何靠近领地的活物,均充满强烈敌意,往往会前赴后继、不要命地疯狂围攻,直至置敌于死地或将之驱走。 当然,迷宫场景都是幻象,并非真实的存在。但即使只是用灵力制造出来的毒虫,其致命性也丝毫不差。 鼎灵对这种毒虫知之甚深,原来便吞食过不少,用之作为鼎中土壤的肥料。对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简单卷起阵阵黄沙,形成保护罩,将醉人蜂隔绝在外即可。只要时间一到,场景自换。 不过,萱怡出现后,意外便发生了。她虽是女子,性格却是强势,一见有修士施法,便以七星夺玄阵破除黄沙之护,驱使大量醉人蜂围攻石人和张元敬。 鼎灵要想对付醉人蜂,当然很容易,但要同时应付萱怡,则需要消耗本源之力。 而且,又担心遭遇张元敬提及的那个元婴后期修士,不敢过多消耗石人的灵石,因此,只好先以土裂之法,频频干扰萱怡的布阵,然后以飞沙冲散越聚越多的醉人蜂。 这醉人蜂屈从萱怡的驱使,乃是她借阵法之力进行导引的缘故。一旦阵法不能顺利布下,则醉人蜂亦同时围攻于她。 如此下来,她也是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被一群群醉人蜂死命追杀。 战至此时,萱怡实则落了下风。她本是后出现在此场景,趁着石人和张元敬被醉人蜂围攻而占了先手,但石人着实强大,土功应付醉人蜂也甚有优势,故很快逆战了局面。 萱怡想要退远,布阵以自守。鼎灵哪里能轻易放过她,当即操控石人抬脚连跺地面,萱怡周围土地大片裂开,团团淤泥涌出地面,向着她围了过去。 萱怡无奈,只得掠空而起,在半空中飞遁。 场景本是幻象,无法飞得太高。 于是,悬空的萱怡,便成为所有醉人蜂的焦点,在嘈杂声中,无数大头、肥身、尖尾的飞虫汇聚她的周身,向她射出尾部的毒针。 萱怡既是阵法大家,在空中自然也可布阵,她祭出一套薄如蝉翼的柳叶飞刀,共计九九八十一口,环绕身周,布下元阳刀阵,散发凌厉杀气,凡入阵中之物,活的醉人蜂也好,死的的毒针也罢,全部绞得粉碎。 她这套飞刀,名唤“柳眉刀”,又名“美人刀”,乃取其形如美人柳眉之意,是一件下品灵宝,但整体威能不逊中阶。 鼎灵操控石人以飞沙护体,好整以暇地欣赏美人大战飞虫,贱兮兮地笑道:“这小美人还挺刚烈,杀气真是凛冽,一般男人可吃不住啊!” 张元敬自然不敢去调戏一个元婴真人,也不吭声,只当没听见。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鼎灵坏坏地笑道:“这般消耗下去,美人儿也忒轻松了些。让老爷我给她加点料!” 说罢,它操控石人挥起石磙般的大拳头,朝着地面连砸几下,一根根粗大的泥石之柱,便自地下破土而出,直射萱怡的元阳刀阵。 萱怡柳眉一扬,脸上露出恚怒之色,手中法诀却是加速施展,刀阵中杀气凝练如水,连续轰击闯入的泥石之柱,将之轰碎成灰。 霎时之间,漫天尘土,掩去乌云般的醉人蜂,和正中心的萱怡及她的八十一柄美人刀。 过得几息时间,在萱怡以法力鼓荡出来的强风横扫之下,那滚滚尘土方才消散不见。不过,萱怡如瀑长发、精致面容上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显得有些狼狈。 鼎灵嘿嘿笑了几声,故技重施,又是几根泥石之柱飞起,被刀阵所毁,再次制造出漫天灰尘。萱怡不得不额外消耗法力,制造狂风刮跑尘土。如此一来,她的法力急剧减少。 如此反复,过得半刻钟,萱怡便感有些吃不消。 不过,她通过持续观察,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廊回迷宫最大的奥秘,就是幻象与真实之间的转换,本质是幻象,但依靠天地灵力的支撑,也可变为真实。驱动这种幻与真转化的,正是修士以法力为支撑的法术。 对她而言,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上策当然是直击石人,让其无法出招;中策则是隔断醉人蜂与天地灵力的联系,使醉人蜂重归幻象;下策自然是以元阳刀阵硬抗,等待场景变换。 此时,由于醉人蜂集结在她的周身,具备施展中策的条件。 于是,她终是作出决断,将七星夺玄阵旗抛在醉人蜂群上、左、左下、下、右、右下、右上七个关键点上,然后凭空强行连通阵旗,在空中布下一个巨大的七星夺玄阵。 大阵布置成功的刹那,无数醉人蜂变成一坨坨白光,从空中掉落,好似下了一场漫天星雨,甚是绚烂。 趁此机会,萱怡收起八十一柄柳眉刀,闪身飞遁,如电如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七杆阵旗,则与落下的漫天白光一起,缓缓降至地面,插在泥土之中,继续维持阵法,困住这些重归幻象的醉人蜂。 鼎灵初见萱怡空中布阵,还有些轻视她,认为她不过是异想天开。 待到阵法形成,醉人蜂坠地,它不禁赞叹出声:好手段! 及至萱怡舍弃七面阵旗,果断遁走,更是大声叫好:好一个果决的美人儿! 第80章 一击 鼎灵操控石人,将七杆阵旗收了,扔给张元敬:“小子,这可是好东西,比一般的灵宝强多了,可惜你修为浅薄,又不懂阵法,却是无甚用处。” 阵旗即收,阵法即停,那一坨坨白光又开始转变为醉人蜂。 廊回迷宫的设定,便是场景中只要有活的修士,便会有灵力涌入,促使醉人蜂从幻象转变为真实。 鼎灵嘀咕一声“麻烦”,便施展裂地之法,将全部白光吞入地下的土牢之中,暂时将其困住。 过了不久,这场景一变,又换了一处虚空场景。过得一刻钟,场景再换。从这第二十五个场景开始,场景更换速度突然加快一倍,只半刻钟便开始转变一次。 “看来不是有人死了,就是有人退出了!”鼎灵十分肯定地说道。 “可以主动退出?” “嘿嘿,只要有弟子令牌的,都可以主动退出。若无令牌,便没有这个退路了!” “是那文松南退出了?” “如果迷宫中有四人,那么必须退出两人才能加倍更换场景。” 张元敬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文松南、萱怡,再加上尚未见到的凌霄,刚好是四个人,那么必定是文松南退出,而萱怡或凌霄必有一人陨落。凌霄?他暗暗摇头。那就只能是萱怡了! 很快,第五十个场景到来,这是一处黑暗峡谷,两侧崖壁上猿声啼叫不停,甚是凄厉可怖。 鼎灵小心提防,准备与张元敬所说的那个元婴后期修士来场遭遇战。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此地除了他们两个,便只有那模拟出来的猿猴叫声。 “难道不止四人?真是耽误时间啊!”鼎灵哀叹一声,满是无奈。 张元敬倒是觉得大有收获,五十个不同场景,除了少数他经历过,多数都是他未曾到过的,甚至是未曾见过的。而且这些场景,都会拟制出某种危险,对于历练道心大有裨益。 半刻钟很快过去,黑暗瞬息间褪去,露出一座方方正正的擂台来。此擂台约莫有百丈方圆,以粗大锁链悬挂于险峻峭壁之间,在山风中来回摇荡。 “想不到最后与我竞争的,竟是张小友!哈哈哈!”一个沧桑的声音从对面悬崖上传出来,透着些许凄凉,些许伤痛。 “凌霄!”张元敬神色一凛,下意识退后两步。 “凌霄?那个元婴后期修士?不对啊,他的气息最多是元婴中期,而且不是很强的中期修士。” “就是他,前辈!” “哦,难道是隐匿气息了?能瞒过老爷我的火眼金睛,倒是有些道行!” 凌霄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站在擂台一侧。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张元敬身前的石人,眼中露出狠戾的目光。 在授业殿中,他带着萱怡和三个结丹修士,一路追踪文松南两人,先是闯入真武殿中,此殿乃是存放法宝之地,比之承渊殿存放的灵器还要多出一些,达五百余件,其中不乏上品、甚至极品法宝。 但是,凌霄志在那件信物,根本不作停留,只是一味紧追文松南。文松南、文载道无奈,只得闷头逃遁,对那些散发强大气机的法宝视而不见。萱怡和孙泽林、陈桢紧跟在后。 只有风无咎,仗着自己是楚天雄的弟子,悄悄落在后面,待前面诸人不见了踪影,便折回来去破禁取宝。他看中了几件强大的极品法宝,但经反复尝试数次,只破开了“庚金元气简”的禁制。又去抓取上品法宝,前后得了“定真盘”等三件法宝。一看时间用得太长,只得忍痛放弃满殿法宝,重新追了上去。 再说文松南两人被凌霄撵得仓皇而走,心中既无奈又悲愤。出真武殿后,便进入重元殿,此地灵气充盈,乃是供弟子修炼之所。在大殿北侧,有四个传送阵。慌乱之中,二人也来不及辨别,各选了一处传送阵冲了进去。他们身携普通弟子令牌,倒是可以激活传送阵。 在阵法启动之时,凌霄、萱怡及孙泽林、陈桢赶来,凌霄、萱怡强行挤入文松南所在的传送阵,而孙泽林、陈桢则挤入文载道所在的传送阵。 如此,文松南、凌霄、萱怡三人就被传送至飞天阁,而文载道、孙泽林、陈桢三人则被传送至仙植圃。 文松南落地后,见眼前有一门户,便直直冲了过去,因他有普通弟子令牌,门户自行洞开。凌霄、萱怡也是紧随而入。 至于风无咎,则因落在后面,根本不知几人去了何方,只得自己去鼓捣四处传送阵,终于将最简易的一个启动,传送至厚土殿后方密林之中,撞上同时传送出来的张元敬。 且说凌霄进入回廊迷宫之后,兜兜转转,历经五十场景,始终不明所以。他在五十场景中,除了与萱怡照过一次面外,未曾见过任何其他人。他只是凭着敏锐的直觉,意识到此地乃是竞争的局面,嘱咐萱怡对外宗修士,格杀勿论。 及至到了此处擂台之上的悬崖边时,才看到擂台侧面书写的规则:胜者出阵,入阁楼三层,得飞天信物。此时,他方才明白,此地正是他孜孜以求之物的存放之所。 他在此地不见萱怡,知她多半已经陨落,心中既悲且怒。无论谁敢阻拦他取走信物,都要承受他胸中那沉积已久、如地火一般猛烈燃烧的怒火。 “这是你胆敢与我战斗的依凭吗?”凌霄指着高大的石人,喝问张元敬。 “唔,气魄倒是像一个元婴后期修士。”鼎灵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眼前之人让他感到不小压力。 后期修士,对天地灵力、法术本质的理解更为深刻,想要像对付文松南、萱怡那样,依靠几手简单的法术便使之束手束脚,是不可能的。 “既已至此,下来吧,不要畏畏缩缩了。凌某绝不会手下留情!”凌霄气势渐起,锁定石人,随时准备暴起而攻。 鼎灵被凌霄的盛气凌人激怒,立时操控石人跳上擂台,挺身而立,一张白板脸冷冷地对着凌霄如电如剑的目光,周身的气机却骤然暴烈起来。 凌霄受到石人气机牵制,如虹气势稍稍下挫,高涨的战意也随之低落三分。这让凌霄大吃一惊,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对手在时机把握上,已臻至纯熟之境,正卡在他的气势将升未升之际入场,一个四两拨三斤,便将他的先手优势化解。 此时,两方气势相当,气机相交,陷入对峙的僵局之中。无论谁先动手,都将面临对方随之而来的猛烈反击,谁胜谁负,皆无完全之把握。 如此强度的对峙,极为消耗神魂之力。 鼎灵虽是器物之魂,天生孱弱,但毕竟有几万年道行,又有本源之力支撑,尚属强势。 凌霄则因在虚魔世界中被准化神级别异魔伤及神魂,不耐久耗。 对峙不到两刻钟,他便意识到敌强己弱,不可拖延,遂祭出寒彻珠,旋转如风,一式“抽魂”,欲要强行抽取石人的魂力,削弱它的优势。 但是,此时两人本是牵一发动全局的态势,凌霄一出手,便给了鼎灵可趁之机。 通过对峙,鼎灵已敏锐发现凌霄神魂不稳,不像是元婴后期修士应有的状态。 因此,凌霄一动手,它便寻到了他的破绽,那就是凌霄虽主动进击,采取的却是迂回之策、久战之方,显示其缺乏速战速决、猛冲猛打的决心和底气,而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将对敌方的全力突袭缺乏足够的防备。 鼎灵人老成精,在同级别对战中,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当即收摄心神,稳住神魂,然后调集石人胸腹阵法所有灵石之力,全力打出一招“飞石”。 飞石乃是土系最强大最易使最常见的攻击法术,以土力凭空制造出巨石,撞击敌人。招式简单,法力越强者,威力越大,只要锁定敌人,对手便无可逃避,只能硬接,纯粹以力取胜。 一颗三丈见方的黝黑巨石,如同飞射的流星一般,带着强烈破空之音,撞向兀自全力操控寒彻珠的凌霄。 在巨石起势的刹那,凌霄已经明白自己大意下出了败招,心头剧震。此时此刻,除了尽起全身法力以硬碰硬、死中求活,别无他法。 他终究是一世枭雄,生死关头,摒除杂念,放空心神,法力疯狂涌入寒彻珠中,层层玄冰之气从珠中渗出,凝结成块,团团簇簇,形同带着尖刺的圆盾。 与此同时,他伸出右掌按在寒彻珠里侧,猛地法力前冲,推动这奇怪的圆盾,迎着袭来的巨石,飞撞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轰隆”一声,巨石与玄冰撞在一起,巨石去势受阻,力量内积,剧烈颤动,而玄冰则碎裂成渣,向着四面八方飞射,同时又在巨石周围遗下冰冻之力。 紧贴在后的凌霄,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喷吐在寒彻珠上,随即一尊尺高元婴闪着红光出现在他的头顶,它神情有些萎靡,双目微睁,奇光电射,口中轻叱密言,元神之力汩汩而出,急速流入寒彻珠中。 寒彻珠状若巨球,光芒大作,气剑如林,飞刺如雨,不断攻击巨石。 “一尺之婴,果然是后期修士。怎地如此刚烈,非得逼我显出本体!这次亏大了……”鼎灵口中念念有词,语气痛心疾首。 张元敬正看得心襟摇动,目眩头昏,怀中一阵动静,却是那婴儿拳头大小的厚土化育鼎自行飞了出来。 只见它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瞬间变成三丈余高的大鼎,鼎中黑土旋动,莫名力量快速凝集。 此时,巨石终于抵抗不住,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从中爆裂开来,碎石块飞射得满擂台皆是。 寒彻珠被这爆炸之力冲退,凌霄随之后撤数丈。 “咔咔”数声,寒彻珠表面显出蜘蛛网般的裂纹,而那尺高元婴则光泽一暗,浑身褶皱起来,有如放了气的皮囊,缩小了一半。 “啊!”凌霄大叫一声,脚下用力,再次推着巨大的寒彻珠向着石人冲了过来。 此时的石人,耗尽了灵石,只剩下一副中看不中用的皮囊。 飞在半空的大鼎,蓦地往下一倾,一抔黑土便洒在了石人身上,并迅速没入它的体内。 此时,凌霄才发现了大鼎的存在,他的脸上露出惊惧之色,此鼎气机晦涩,实力难明,明显超出了他的神识感应范围,必是有大来头的宝物。 他本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一具元婴后期实力的石人,却没料到,石人的身后,还有这样一个强敌。 绝望充斥心头,但已别无他路。 凌霄的手紧紧抓在陪伴他大半生的寒彻珠上,悲怆地大吼一声“老伙计,杀呀”,便以一往无前、不留后路的决绝气概,与寒彻珠一起狠狠撞在石人身上。 擂台上再次爆发“轰隆”巨响,石人与寒彻珠同时爆开,凌霄的肉身与元婴亦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滔天海浪般向着四周震荡而去,擂台节节崩溃,随后整个消失不见,在原地露出一个半丈见方的空间隧洞,强劲的飓风从中掠出。 第81章 仙植圃中 “糟糕,位于地底的空间通道被冲破了,这是连着天外空间的孔洞!快,快去三楼拿飞天信物,这里要被吸入天外空间了!”鼎灵尖声喊道,声音中却透出重重的疲惫和虚弱。 张元敬这从震惊中清醒,来不及心疼石人的毁灭,迅速环视四周,果然,他还在阁楼之中,正处在第二层中,第二层正中裂开一个大洞,下方的第一层同样裂开一个大洞,从飞舟底部往下,正有一个充斥黑白之力的洞口,不断吹出狂风。 这时,厚土化育鼎重新化作婴儿拳头大小,飞入他的怀中,无了动静。 张元敬匆忙绕行一周,在西南角发现一处暗门,推开后,露出一条木制楼梯。 沿楼梯而上,便到了三层。三层只有一个四丈方圆的房间,房间四面墙上挂满画框,画中皆是各种形制的飞舟,与修真界常见的御风车、跨域飞舟大相径庭,充满玄奇的色彩。 张元敬只是匆匆一瞥,便把目光落到房间中部位置的红木方桌之上,那里放着一个黄色大木匣和一个灰色小木匣,周围一片清朗,并无禁制。 他一个箭步上前,先打开黄色大木匣,里边却是一艘尺长的小飞舟,附有一枚玉简。他拿起玉简贴在脑门上,里边文字显示,此飞舟乃是虚天飞舟袖珍版,可供一人乘坐,穿空去往临近大界域,并记有炼化操控飞舟的口诀。 他又打开灰色小木匣,里边是一块黄色土石,形如小山,只得两寸来高,布满小孔。 到底哪个才是所谓的“飞天信物”,他匆忙之中,也无从识辨,只草草地将两个木匣收入囊中,又迅速瞥了一眼方桌,觉得无有遗漏,便飞速下到一楼,从入口出来,纵剑升空。 他四下眺望,一片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前辈,你可还好,我们要去哪里?” “仙植圃,那里也有一个空间通道,可以出芥子空间。老爷我本源之力消耗过多,需要睡一觉,不是要紧事不要打搅我……嗯,你也打搅不了我!”鼎灵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随即便完全无了声响。 “前辈,前辈,仙植圃在哪里?” 喊了几声,始终没有回应。 下方阁楼,咔咔作响,显见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看了几眼,突然又看出点东西来,原来在飞天阁一层门口,竟就有一个传送阵。刚才他急着升空,从中穿过,也没有发觉。 于是,他又赶紧落下,进入阵中,召唤出阵旗,将传送阵激活。一个信息反馈而来:激活飞天阁传送阵,当前可传送至承渊殿、重元殿、仙植圃,是否传送? 张元敬以神念操控阵旗,发出传送仙植圃的信号,只白光一闪,便到了一处灵气浓郁、清风送爽的凉亭之中。 他被传送走没多久,“哗啦”一声巨响,飞天阁完全坍塌,然后被卷入孔洞中消失不见。随即,周围的山崖也呲呲作响,似有被吸入洞中的趋势。 凉亭在一处隐秘山谷的东南角。山谷夹于两座雄峻山峰之间,约莫有十余里方圆,呈西北东南走向,内广外狭,只在东南方向开了一个口,像是一个水袋。 自凉亭往北,山谷之中弥漫一股白色烟气,似是某种禁制。 “这里就是仙植圃?” 张元敬心中有些矛盾,他对灵草自然是十分渴求的,但他更想找到武元奎,告诉他中枢之地所在,与他一同想办法解除芥子空间的阵基,将之彻底清除。 此时,那鼎灵恰好陷入沉睡,正是寻人的好机会。 不过,要去哪里寻找师兄呢?石人爆头后,他肯定不会等在原地。芥子空间说大不大,但也不小,将近千里方圆,尚有其他元婴、结丹修士,以他筑基的实力,寻人实在不易。 左思右想,张元敬决定先把此地出芥子空间的空间通道先找出来,这样至少有一条后路,然后再利用那些相互连通的传送阵去寻找师兄。 在他心中,保命总是第一位的,至于挽救宗门灵穴的重任,能完成固然是好,若是实在不能完成,也只得放弃。 白色烟雾是一种兼有迷踪、毒攻的困阵,但威力并不强。张元敬推测,只需结丹实力便可硬闯。但他自己肯定不行。 他首先想到的,是从风无咎处得的“庚金元气罩”,那个法宝给他很深印象,是对付困阵的好东西,可惜非结丹修士,无法使用。 至于他得的那些灵器,虽说品质很高,但还对付不了这些白色烟雾。 想着想着,他一拍后脑勺,暗道自己怎地把最重要的一件东西给忘了,不是有真传令牌吗! 他当即将真传令牌召出,以神念操控,驱使其向着白雾移动。 当令牌靠近时,原本静止不动的白雾忽然向两侧稍稍让开少许,空出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空间来。 “果然有效!” 于是,他便拿着令牌向前缓缓而行,他走到哪,哪里的白雾就会自动让开,如此行了约莫两里路,眼前突然一亮,无了白雾之瘴,一座阔大的庄子露了出来。 此地生机勃发、灵气升腾,望之使人心旷神怡。 庄子前面,有一座白色牌楼,上写“仙植圃”三个绿色大字。 牌楼后方,有一条丈宽的青石路,周围一片静谧,不闻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沿路而行,两侧是一块又一块的草圃,每块不过半亩大小,透过茂盛的杂草看去,其下乃是一种黝黑色土壤,灵气充盈,与他在密室中得的那个大瓷盆中的土壤相同。这些灵土放在这里,几万年来无人打理,倒是便宜了这些杂草。 再往前去,是一个个栅栏围出的小庄园,里边青青葱葱的一片,流动着耀眼的光泽,显然是品阶极高的灵草。 只是栅栏虽然形制简陋,但其上阵纹密布,分明是十分高深的阵法。他拿出令牌,来回尝试,并不能打开阵法,只得作罢。 如此走到庄园尽头,并不曾见到一个可入的小庄园,灵草自是一株未得。心中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怨自己实力低微,入宝山而空手归。 仙植圃后方是一座雄峻的山峰,也是白烟遮掩,有阵法保护。他心道那里难道还有玄机,或许藏着什么?鼎灵曾说,出芥子空间的空间通道,有一处就在这仙植圃中。便又将真传令牌拿出,往白烟中一立,果然,这白烟又自行让出一条路来。 他移步前行,不过十数步,于一处浓烟之中发现细微的空间波动。 “或许是空间通道!” 他手持令牌,朝着那处快速移去,越是靠近,空间波动越是强烈。到后来,甚至听到了模模糊糊的破空斗法之声。待他警惕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不见。 他摇摇头,继续前行,又走了四五十丈,眼前白雾突然一空,他进入一处上下颠簸、十分压抑的空间之中。 “咻”的一声轻响,有物破空而至,直击他的后颈,速度之快,让他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正当他以为“我命休矣”时,身后咫尺之处,又传来“当”的一声脆响,随即一个让他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声音响起:“贼子,敢尔!” “师兄!”张元敬循声望去,可不正是他一直想要去寻找的武元奎吗! 只见他一袭青袍,气度俨然,眼中凌厉的目光,正盯着另一侧的几人身上,乃是文载道、文敬和与陈桢三人,空中则盘旋着三把飞剑,发出警告的哔哔之声。 “元敬过来!” 张元敬余光扫到更远处,正有两团白影战成一团,看灵力波动,似是元婴修士之间的战斗。 他脚下疾行,闪身至武元奎身侧:“师兄,你怎地到了此处?” “说来话长!” 武元奎见那三人没有异动,这才将三柄飞剑召回至身侧。眼前三人,并不放在他的眼中,只是那一侧还有元婴大战,这边若是动手,难免牵一发而动全局。 “师兄,我找到了芥子空间阵法中枢所在!” “哦,在哪里?”武元奎有些意外,但语气平静,并无欣喜或兴奋之意。 “在厚土殿的第七殿中,不过想要进去,好像很难。我获得了真传令牌,也没有资格进去。恐怕只有强行破阵才行。” “嗯,知道在哪就行,办法稍后再想。” 武元奎这才将他如何一路行至此处的经过简要说了一番。 且说武元奎击伤文敬和后,一路跟踪。文敬和因是受了重伤,在地下遁行速度甚慢,武元奎耐着性子,飘行于半空守株待兔,只等他出来地面,便将之擒下。然而,这文敬和也不知是吓破了胆子,还是有特殊的观察之法,一直不曾露面,只在地下慢慢行进。 如此,过了小半日工夫,两人无意中到了仙植圃。文敬和从地下直接穿过白雾的封锁,而武元奎则强行闯过。 一入圃中,便见到战斗正酣的文载道与孙泽林、陈桢三人。三人一见武元奎,立时停了手,各站一方,相互戒备。 此时,下方的文敬和也冒了出来,他见到文载道,自是大喜,连忙遁行至他的身后。三方相互牵制,一时也就僵在当场。 按武元奎的想法,当然是要拿下厚土宗的两人,逼问芥子空间的秘密。便与孙泽林商量,攻击文载道、文敬和两人。 孙泽林也正有此意,双方一拍即合,正要动手,“孙沐阳”却闯了进来。 孙泽林一见其人,顿时又惊又喜,立时掠空过去,大呼“老祖”。 “孙沐阳”原本的神魂早已湮灭,盘踞其内的异魔吞噬胡畴元婴后,已然变成半个魔化之魂,见有修士靠近,哪里管他是谁,张口一吸,便将孙泽林神魂吞下,还快意地舔了舔嘴唇。 武元奎与文载道、陈桢都是机敏之辈,见此其行止如此诡异,绝非正常修士,当即腾空往庄园深处逃遁。 文敬和慢了半步,不过“孙沐阳”或许是嫌他修为太低,倒没有第一时间吸取他的神魂,因此,其人也趁机逃走。 “孙沐阳”原本因为雷击而扭曲的脸,在吞噬数个修士神魂之后,已经恢复平展,只是有些发青,看起来十分僵硬。 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四人身后,准备玩一出猫捉耗子的游戏。 四人很快飞遁至庄园尽头,一看还有白雾遮掩,自是闷头便闯了进去,到了此处叠层空间之中。除了武元奎外,其余三人看到空间通道,都是一阵狂喜,急忙取出穿空之物,就要以此逃出生天。 然而,下一刻,三人便僵在当场。因为,不知受到什么原因的影响,整个叠层空间突然开始颤动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崩塌。 几人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因为飞天阁那处空间通道塌陷,产生直通天外空间的孔洞,带来连锁反应,导致此处通道变得不稳。 三人哪里敢动,一时面面相觑,难下决心。 恰好此时,停在白雾之外的“孙沐阳”也察觉到了里边空间的异动,其本为异魔,对这种情况十分敏感,担心是空间坍塌,便裹足不前。于是,也给了内中几人一口喘息之机。 武元奎打量空间通道,心中却泛起一个主意,那就是以身携的最强雷符——五雷开天符,直接轰塌空间通道,如此便有极大几率形成直通天外空间的孔洞,使芥子空间被卷入天外空间,而非向内塌陷,使舒弥山周围空间破碎,玄天宗灵穴之力外泄。 当然,这只是一种构想,并无绝对把握实现,所以他犹豫不决。 此外,张元敬尚在此空间之中,若是现在轰塌空间通道,未必来得及将他送出。 一时之间,四人各怀心事,呆立无言。 过得约莫半个时辰,外间的“孙沐阳”见叠层空间一直颤颤巍巍,却始终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便放下心来,大胆闯了进来。 他用森冷的目光一一扫视四人,发出桀桀怪笑,却不立刻动手。四人紧张起来,就要行险一搏。恰在此时,文松南却又出现了。 他甫一出现,“孙沐阳”受脑中残念所激,立时对他动手,出招之凶狠,着实让文松南措手不及,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有施展的机会,只得与之鏖战在一起。 第82章 离别 两人说话间,文松南与“孙沐阳”的战斗趋于白热化,多次短兵相接,大招频出,造成强烈的空间动荡,叠层空间颤动得越来越厉害。 最先作出反应的,乃是势单力孤的陈桢。 他一个结丹中期修士,别说在两名元婴真人面前,即使对上武元奎或文载道这两个修为深湛的结丹后期,也无还手之力。因此,干等下去,着实无益,便拿出入虚魔世界前,宗中统一配发的中阶破空符,果断激发,一股清气笼罩全身,冲入急剧扭动的空间通道之中。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陈桢便消失不见,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去了哪里。 “六叔?我们怎么办?”文敬和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被那声惨叫惊醒,转头焦急地看着文载道。 文载道没有睬他,而是直愣愣地盯着武元奎。 武元奎的镇定与轻松,让他有些困惑。直冲空间通道,当然是不得已的鲁莽之举,存活几率不会超过三成。 他一直在思索,是否还有其他传送方式,可以更加安全地离开此地。 他怀疑,武元奎在有张元敬拖累的情况下,还能沉稳不乱,必定是发现了更好的离开途径。 “到底还遗漏了什么!玄机藏在何处?”他在心中反复问自己。 “六叔?我们要等真人吗?还是像那个人一样冒险?”左摇右晃的叠层空间,让文敬和惊惧不已,他抓抓头皮,忍不住又一次问道。 “哼,你有破空符吗?” “有的,真人给了一枚中阶的。” “既然有,你急什么!万一事有不谐,捏着破空符,闭眼一冲,总还有可能保住性命!” “可是,六叔……那人看着像是失败了啊!” “失败?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失败了!他失不失败与你何干!你要感谢他,他当先趟路,以自身教训告诉你,进入空间通道前,不仅要激发破空符,而且还要尽量把防御法宝用上!” “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先离开此处空间,去秘境其他地方寻找出口吧。” “你有两枚破空符?” “没有,师叔是说……” “不错,叠层空间,从外面进得来,从里边就只能破空而出!” “难道只能从空间通道硬闯?” “先等等吧,看真人战斗的结果!” 以文载道的老辣,自是早已看出,文松南落在下风。厚土剑诀长于近战,又克制“孙沐阳”的长水功,即使如此,文松南也多次被“孙沐阳”逼近身侧,不得不狼狈后退。 必须自寻出路了!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不过,他不信武元奎没有发现这点,倒要看看其如何应对。 忽然,他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文敬和:“敬和,趁着无事,你把在石塔试炼时参悟的土法八诀与我讲一讲,除了驱石、卷沙、分土三诀,其余能说出多少就说多少!” “现在?”文敬和一愣,不知这位“六叔”为何在这危险时刻,想起来学习功法。这是“无事”之时吗? “没错,就是现在。快点,不要耽搁!”文载道声音变得有些严厉,连连催促。 文敬和此时心中满是焦虑,哪里有讲授功法的心思。只是文载道毕竟是长辈,修为又高出自己一大截,他也不好违逆,只得收摄心神,缓缓说来。 “师兄,凌霄已经死了,萱怡也很能死了。他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这儿!”张元敬用传音对武元奎说道,然后将厚土化育鼎、元婴石人、廊回迷宫诸事一一说出。 “元敬,你此番际遇,比之我以往所经历的那些,可要远远胜过啊。我看啊,你也是有大机缘之人,必定可以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你要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不放弃,就有希望,就有未来!每闯过一关,每跨过一坎,前路都会为之豁然、海阔天空。”武元奎为张元敬的精彩际遇赞叹不已,但此时却非分享收获的时刻,千言万语,化作几句并不寻常的叮嘱。 “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张元敬向来对武元奎尊敬有加,只当是他的谆谆教导,倒没听出别的意味来。 “元敬,我带着一枚破空银梭,此梭可载一名修士穿越不稳定的空间裂缝,跳跃到数千万里之外。现在,我用此物先将你送出芥子空间……” “师兄,那你怎么办?要走我们一起走!” “我?我还要完成消除芥子空间的任务,哪能离开!” “完成任务后呢?你怎么离开!” “呵呵,我来此的目的就是消除芥子空间,只要能够完成此任务,就没有遗憾了!” “师兄,那你更应该把破空银梭留下!我从那处通道离开便是。你给我一张破空符,我命大肯定死不了!” “没用的。我要使用五雷开天符,将那空间通道轰塌,打开一条连通天外空间的巨大孔洞,这样,芥子空间将被迅速吸入其中。那时候,在这里使用任何破空类符箓或法宝,都会被卷入天外空间,而到不了我们的那方天地了!” “连接天外空间的孔洞?在飞天阁那里已经有一条了,师兄,有那条不就够了吗!”张元敬猛地想起飞天阁那处黑白相间的大洞,连忙说道。 “哦,是吗!有多大?”武元奎露出惊喜的神色。 “半丈大小吧。” 武元奎闻言不禁失望地摇摇头:“太小了。外面的虚魔世界,最多十天半个月,就会诞生超过元婴实力的异魔,那时天地意志就会降下暴雷,将虚魔世界和芥子空间一并毁灭,而我玄天宗灵穴必然保不住。因此,我必须在此再打开一个孔洞,一个至少三丈见方的大孔洞!” “师兄,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出去,去厚土殿中,想办法破开禁制,进入中枢之地,从那里下手!” “不行,连仙植圃里的阵法都如此之强,中枢之地可想而知,非我一个结丹修士力所能及!只有此处,才是唯一的机会。”武元奎没有迟疑,果断否决了这个提议。 “师兄……” “元敬,不必多说,我意已决,非如此,我不能心安。这是师父临死前的嘱托,完不成这个嘱托,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是,可是……”张元敬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比武元奎,对宗门没有那样的责任心,无法理解他这份不计生死的执着。 “元敬,你听我说,凡事皆有因果,我既入玄天,拜在师父门下,结成此因,自有此果。但是,这因果不是谁人安排,不是上天强迫,而是我出自本心的选择,只有将这选择执行到底,我的本心才能伸张,我的念头才能通达,我的修行才能勇猛精进。反之,我便会困于心障,再无寸进。若如此,我同死了又有何区别。所以,你不必难过,也不必以为不值,这只是我修行途中的一劫,闯过了仍然是豁然开朗、前途无量!” “卷入天外空间,岂有活路!师兄,你乘坐飞梭离开,让我来轰塌空间通道!”张元敬猛地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哈哈哈,元敬,你一个筑基修士,怎能激发高阶符箓!不过,你能说出这话,却不枉我武元奎把你当亲兄弟对待!”武元奎扬起拳头,轻轻在张元敬肩上一敲,坚毅而威严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相信我的运气,这样的绝境,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还不是逢凶化吉、转危为机!” 他一抚储物镯,拿出一枚尺余长的银色飞梭,伸手一点,此飞梭滴溜溜转了数圈,涨大到丈余长,如同一艘短小精悍的飞舟。 此物一出,文载道在那边恍然大悟,原来其人有此物品,难怪镇定自若。不过,此物看着只能乘下一人,他们难道能挤进去? “元敬,上去吧。” 武元奎一边说,一边取出三枚中品灵石,装在飞梭下沿一处凹槽中。 “元敬,快点,不能愣在那里!” 张元敬看到这艘飞舟,猛地想起飞天阁中那只黄木匣中的虚天飞舟,那不是可以飞行吗!据说可以穿越天外空间,进入其他大界域。 他顿时喜上眉梢,从储物镯中取出黄木匣,递给武元奎:“师兄,你看看这个。我真是太笨了,都把这个忘记了。还好还好,你这飞梭一出,就让我想起了这飞舟。看能不能用?” “这是?”武元奎接过黄木匣,狐疑地看了张元敬一眼,打开盖子一看,乃是一艘浑身黝黑、乌光流动的尺长飞舟,“这是飞舟?形制有些古怪,不曾见过。” 张元敬指了指飞舟旁边的玉简。 武元奎拿起神识一扫,双眼立时放出奇光,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元敬,此物来得正好啊。我就说我运气不错,从来都能绝处逢生。有了这虚天飞舟,我肯定能保住一命!” “元敬,上飞舟吧,我送你一程,免得那两家伙使坏!”武元奎向着一直瞪视他们的文载道努了努嘴。 “师兄,保重!”张元敬仍是满怀忧虑,但终归还是安心不少,他坐入飞舟,双眼微红,看着武元奎,已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元敬,最后我还要叮嘱你一句,此舟穿空,采取的是跳跃空间的方式,所以着落的地方,恐怕会在几千万里以外。记住,出去后,想办法寻找机缘,尽快突破至结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赶路回山门上,你没那个时间了!”武元奎双手按在张元敬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着,“还有,不到结丹,千万不要回玄天宗!若是有幸结丹,回到玄天宗后,一定不要说我有虚天飞舟、可能去了其它界域之类的话,就说我失陷在芥子空间,死活不知!切记切记!” “这是为何?”张元敬不解地问道。 “你将来会明白的!准备好,我要催发飞舟了!”武元奎不便解释其中道理,只得略过不提。 他将来肯定要流落在外,玄天掌门自有别人上位,若他已死,宗中众修承他恩情,必然不会追究张元敬当初为魔修带路的罪责,但是,若他没死,继任掌门之人必然要担心他再回山争掌门之位,对张元敬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师兄,我们此生还能再见吗?”离别在即,张元敬终于没能忍住,问出这一句话,眼泪也随之滚落下来。 “只要你勤修不辍,勇猛精进,我们终有相见的一日!元敬,保重!” 武元奎侧头不看泫然落泪的张元敬,一掌拍在飞梭底部的阵法上,将之激活。 破空银梭立时银光闪动,生出一个罩子,把张元敬护住,然后缓缓升空。 武元奎浮空而起,在飞梭之后,伸手全力一推,飞梭便喷着浓浓的白烟,如电光一般射入空间通道中,消失不见。 第83章 功成 此时,文松南与“孙沐阳”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孙沐阳”凭着一柄细长的银色飞剑,完全压制住了文松南。 文松南只是依靠厚土巨剑,凭着厚土功的坚韧和擅防,苦苦支撑。 “孙沐阳”最强大的,并非它的长水功,而是异魔天生的惑敌之能。每时每刻,对敌人神识的欺骗,都在无声无息、无影无痕地进行,防不胜防。当初,胡畴就是急于逃脱,心态不稳,中了“孙沐阳”的圈套,死得不明不白。 文松南老而弥坚,又最清楚“孙沐阳”的底细,所以始终克制一切急、怒、惧、喜等情绪,保持心头空灵,不沾染一丝杂念,这才能在极度困难的局面下,久战不怠、困而不败。 不过,将近一个时辰的鏖战,他确实已经油尽灯枯、后力不继。 在廊回迷宫,他猝然撞上萱怡,一场大战打得昏天黑地。他几度喊话,试图说服那娘们和平共处、互不侵犯,但她有如疯狗,死咬不放,非要决出生死。 好不容易挨到场景更换,结果两人仍在一起。这一下,自是不死不休。好在这一次的场景,却对他非常有利。 这是一处不到十里方圆的崖谷,四周都是万丈高崖,巨石从天而降,密密麻麻、无穷无尽。他以巨石为媒,施展土功,藏匿身形,反复发起突袭,一击不论中或不中,均远遁而去,不给萱怡反击机会。 如此战下来,萱怡无计可施,只得全力运转元阳刀阵,以凌厉杀气破碎巨石,防御突袭,时间一长,既疲且躁。 不过,文松南知场景一刻钟即换,所以也并无击杀萱怡之心。 然而,萱怡却一心想要斩他,故意漏了一个破绽,让三柄柳眉刀被巨石击落,元阳刀阵陷入混乱。 文松南看得分明,阵法确实出现漏洞,当即不疑有他,借着巨石掩护,闯入阵中,与萱怡短兵相接。结果,萱怡这套柳眉刀,既能以全部九九八十一柄刀摆出最强的元阳刀阵,也能以八九之数摆出攻强守弱的截杀之阵,顿时将近身的文松南围困其中,飞刀绞杀如磨盘,川流不息地回旋攻杀。 文松南又惊又怒,只得以厚土巨剑护体,全力运转厚土功,驱动漫天巨石一波又一波地飞撞柳眉刀和萱怡。 萱怡有心杀敌,但因之前被鼎灵操控的石人消耗了太多法力,难以兼顾攻防两端,一时纰漏,被巨石击中,攻势顿缓。 文松南抓住机会,猛冲猛打,将萱怡逼入死地。萱怡则自爆仍在控制中的数十柄柳眉刀,香消玉殒的同时,重伤文松南。 若非受此伤势,以他的修为和心性,面对一个尚显生涩的魔化之魂,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此刻,深陷危局的文松南丝毫不乱,他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虽全力战魔,但把叠层空间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他知武元奎乃是玄天宗掌门、齐天相的弟子,手中必定还有雷符,正可克制魔化之魂。但是,想凭一张嘴说服其人出手相助,不过是痴人说梦。 “出路在哪?”出路无疑只有一条,就是空间通道。但是,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在破空的刹那,只要被人攻击,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必须营造混乱局势,分散此魔注意力! 他打定主意,便传音文载道、文敬和两人,令其全力围杀武元奎,夺取其人身上的雷符。当然,他并不认为文载道、文敬和两人会是武元奎之敌,否则,他早就下令两人动手了。 这只是要制造变局而已。 叠层空间已然不稳,若是再起战局,即使只是结丹修士间的战斗,也会导致意外情况发生。他文松南自然不愿葬身空间坍塌之中,那“孙沐阳”当然也不愿,或者说,更不愿。 且说文载道、文敬和两人听到文松南传音,文敬和顿时有了主意,倒是心安下来,而文载道却是心中一沉,暗叫不妙。 武元奎送走张元敬后,很快平复心中惆怅悲伤之情,悄悄摸出了那张高阶中品的五雷开天符。此符蕴藏庞大雷力,以武元奎现在的修为,需要全力以赴,方可成功激发。 此时,元敬已走,两名元婴酣战不休,正是激发雷符的好时机。 “六叔,动手吧!”文敬和急于发泄心中恐惧和急躁情绪,率先祭出厚土巨剑,朝着武元奎攻去。 “这个蠢货!”文载道暗骂一声,只得祭出一柄同样的巨剑,协同文敬和的巨剑,一齐发起攻击。 武元奎一挥手,三柄紫黑色飞剑腾空而起,轻松抵住两把巨剑。文敬和倒是全力而攻,只是实力不足。而文载道修为深湛,却只使了三分力。 “老六,出全力,制造混乱分孙沐阳之心!”文松南的声音很快在文载道耳边响起。对于这个老练的子侄辈结丹后期修士,文松南知道不可欺瞒,便简单说明自己的意图。 文载道无奈,一咬牙,又祭出三柄飞剑,两柄仍是巨剑,另一柄则是幽蓝色的水系飞剑,此剑柔中带刚、飘忽不定,专寻武元奎防御空处而攻。 武元奎有些意外地看了文载道一眼,此人明明修的是土系功法,却能操控一柄水系飞剑,且能与土系飞剑配合,战法谨严、招法流畅,倒是别出心裁、独具一格。 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右手轻捏法诀,又祭出两柄紫黑飞剑,与先前三柄一起,上下翻飞,顿时将落在下风的形势逆转,轻松压制着对方法宝。 一时间,三人十件法宝在空中腾挪闪击,一会儿合击、一会儿散开,一会追击、一会儿闪躲,一会儿砰砰相撞、一会儿回旋绕击,满空的光点,令人眼花缭乱。 武元奎和文载道都是明白人,知道若是打得过狠,或会引发空间破碎,因此很有默契地控制节奏和力度,打得热闹,但并不激烈。 即使如此,这场声势浩大的斗法,也引起了“孙沐阳”的注意。他不时留意几人战斗情况,判断对叠层空间造成的破坏,手底下不知不觉放松了对文松南的攻势。 文松南心中微喜,知道此法有效。再次传音文载道,促其施展破坏力更强的招法:“老六,不要犹豫了,出路就在空间通道。你只要制造出危险,这老魔必然分心,届时我们同时遁入空间通道,尚可存得性命!” 文载道心中愤恨,但不敢表露。他深知这位族叔的狡诈和本领,虽处于极端劣势,但未必没有保命之方。自己单独逃跑,文松南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侥幸未死,将来自己以及这一支族人的下场就会非常悲惨。 他从储物镯中摸出破空符、中阶上品金刚符,犹豫片刻,又摸出一枚血红的丹药,捏在手中。然后,手中法诀猛地一变,三把巨剑和幽蓝色飞剑在空中变成品字形,然后旋转起来,一条粗大黏稠的黑色泥浆从中喷涌而出,声震如雷,滚滚而下。 武元奎的五把紫黑飞剑,早已避开泥浆,在他的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他手中捏出一道金色雷光,朝着五剑一指,“刺啦”一声,五剑齐鸣,其上均有金雷大作,将飞撞而来的泥浆轰得四下溅射,整个叠层空间随之“啪啪”作响,好似随时都可能解体。 “孙沐阳”见状,突然一个扭身,从文松南身前消失,直奔武元奎。 文松南早已等待多时,见其改换目标,立时施展最快遁法,飞射空间通道。 空间通道距离他不过百来丈,全力一冲,不需半息,即可遁入。 然而,在他自以为得计之时,距他一里之外的文载道,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因为,在他眼中,文松南分明是直奔他而来,而且是要对他下死手。 但是,在武元奎眼中,情景分明有别:文松南向他疾冲,而“孙沐阳”就在他的身侧,与之并排遁行,目标亦是自己。 至于文敬和,他所看的,只有文松南一人向他飞来,而“孙沐阳”却是消失不见。“真人获胜了!太好了!”他内心由衷地欢呼。 这充满诡异的一刻,在电光火石间,突然发生了。场上众人的命运由此决定。 文载道早已准备奔逃,既然文松南要对己下手,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同时捏碎破空符、金刚符,又服下血色丹丸,扭身便向空间通道飞掠而去。 此丹名为血影丹,服下可激发一种名为血影遁的遁术,能够将服用者本人遁速提高三倍,只是功效过后要虚弱一个月。至于尚在空中的三把巨剑和幽蓝色飞剑,全部果断舍弃。 武元奎则在五柄紫黑飞剑保护下,提起全身法力,猛地注入手中的五彩灵符之中,然后甩手扔向空间通道。 空间通道距离文载道和武元奎亦只有百丈。但是,无论是飞掠的文载道,还是急速飞行的五雷开天符,都没有两名元婴真人快。 武元奎刚刚完成甩符的动作,“孙沐阳”和文松南均已至他的身前。他情知自己无力抵御,只是默然而立,等待最后的死亡。 然而,预料之中的巨力没有砸来,倒是一阵强力的灵力波动,将他弹飞。 原来,被“孙沐阳”欺骗神识的文松南,终于醒悟过来,他怒斥一声,全力一剑劈向“孙沐阳”,而“孙沐阳”则以银色长剑硬挡,两件实力不凡的灵宝相撞,产生巨大的冲击波,将武元奎和文敬和弹飞,同时还给正在飞掠的文载道和五雷开天符送上一股强大助推之力。 文载道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人却被撞入空间通道之中,咔咔两声,消失不见。 紧随其后,处于激活状态的五雷开天符,没入空间通道。 刹那之后,金、绿、黑、红、黄五色雷光在通道处闪动,随即一道巨大的白光从通道另一侧穿透过来,发出“轰隆隆”一声炸响,本已不稳的空间通道立时碎裂开来,进而是恐怖的空间坍塌,最后是天外空间虚无之力的疯狂涌入,一个打通芥子空间与天外空间的孔洞出现了。 原本,在任何天地灵界与天外空间之间,都有坚实的空间壁垒,等闲力量不能打破。大神通者就利用空间壁垒的保护,在天地灵界与天外空间,截取一定空间,建立芥子空间。 芥子空间的通道,无论在靠近天地灵界的一侧,还是靠近天外空间的一侧,传送出去后均在天地灵界之中,因为向天外空间的方向,是被空间壁垒所阻隔的。 但是,一旦空间壁垒被破坏,那么附近的任何东西,包括修士破空传送,都会被吸入天外空间。 随着虚无之力的涌入,“噼啪噼啪”之声在四周响起,此处叠层空间也彻底破碎。 仙灵圃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孔洞产生强大吸力,将刻有禁制的众多栅栏,扯得咣咣作响,里面的灵草,也开始抖动起来。 修为最低的文敬和已经止不住身形,他一边大叫“真人救我”,一边倾尽法力定住身形,但还是被强大吸力拽得连连后退。 “疯子!”文松南双目圆睁,怒火冲天,连出数招,欲逼退“孙沐阳”,出手杀武元奎并救文敬和。 “孙沐阳”冷冰冰地扫了一眼正在不断扩张的孔洞,手中动作丝毫不慢,仍然不依不饶地与文松南缠斗。文松南气的哇哇大叫,早已没了一贯的沉稳风度。 武元奎冷冷一笑,手中捏住一符三阵旗,一符乃是重力符,阵旗则是锁空阵。这是为了清除芥子空间阵法阵枢而准备的,原以为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这里还可用上。 他向前左右三个方向迅速挥手,将阵旗插在三角位置上,然后以自身为中枢,运转全身法力,连通三杆阵旗,将锁空阵激活。 一股强大力量流出,紧紧锁住他周身空间,无论其他地方空间如何塌陷,他这处始终稳固不动。 此时,他方才激活重力符,将之扔向孔洞。 “什么东西!住手!”文松南瞥见武元奎的动作,顿时心惊胆战,愤怒地大喊道。 “孙沐阳”也是一惊,有些茫然地看向武元奎。此时局面已经极度危险,若是再去破坏孔洞,那么在场诸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嗡”的一声闷响,某种无形力量在孔洞中震荡开来,孔洞周围空间壁垒陡然碎开一片,随即又是一片,进而出现崩塌,原本不过丈许大小的孔洞,猛然扩大数倍,增至五六丈方圆,犹如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发出低吼之声,肆意吞噬周围的一切。 仙灵圃中的栅栏、灵植、灵土,甚至更远处的牌楼全都被连根拔起,急速卷入孔洞之中。 “啊!”文敬和一声惨叫,再也支撑不住,被吸入孔洞之中。 “孙沐阳”和文松南都停下手来,惊恐地朝着远处飞遁。在强大吸力拉扯之下,两位元婴真人,只能以慢如龟爬的速度,缓缓移动。 武元奎挺立于锁空阵之中,仰天长啸,他的衣袍在狂风中乱舞,说不出的寂寥和苍凉。 “哗啦”一声,空间再次塌陷,孔洞又扩大两丈有余,整个仙灵圃全部卷入外空间,更远处的山峰、楼阁、巨石、林木,一切物体,无论死的活的、固定的漂浮的,均在震颤,向着孔洞的方向移动。 “师父,你且看,事已成!”武元奎喃喃说道,脑中那执着的念头终于完全通达,心中前所未有的快活。 这时,泥丸宫中的灵神轻轻一震,似是抖落了一层轻纱,变得更加清爽透亮,他久久不曾增长的修为,竟如激流涌动,“咔”的一声冲破瓶颈,进入了结丹大圆满之境。 “好好好,如此才是我武某人的风格!且去天外闯一闯,领略一下不同域界风情!” 武元奎哈哈大笑数声,无暇体会进阶后的感悟,从储物镯中拿出那艘尺长飞舟,找到舱底的阵法,输入法力,三息之后,飞舟表面闪过一阵银光,随即开始变大,直至丈五长、半丈宽、半丈高。 他跳入飞舟,在前部找到七处凹槽,放入七枚中品灵石,然后以玉简中所载的口诀,沟通阵法,点燃动力,只见飞舟尾部喷出一团白烟,冲着那巨大的孔洞,便是一钻,经过二到三息的剧烈震颤,飞舟像是脱离了某种束缚,跃入一片漆黑的空间,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第一卷《古宗秘藏》完) 第84章 潜修 在舒弥山东南方两千多万里外的一座深山之中,有一处溪谷,两侧斜坡林木茂盛,中间是一条丈余宽的绿水潺潺而流。 突然,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空,闪动耀目的白光,如同一轮弯月,将正在溪边喝水的几只小鹿吓得扭头奔逃,水中嬉戏的鱼儿也沉底藏匿。 阵阵怪风刮起,水柱冲天,巨波震荡,漫天落叶飘飞乱舞。乱象之中,一枚巨大银梭从白光中钻出,尔后猛力一跃,飞驰到十余丈外的一处平地上,斜插入松软的泥土之中。 数息之后,通体光泽开始暗淡,待光华敛去,正上方打开一道门户,一个六尺长的身躯从中跳出,落足铺满树叶的地面,轻轻跺了跺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踩在了泥土上。 此人,正是穿空而来的张元敬。这一次空间穿梭约莫持续半刻钟左右,强大的空间压迫之力,使得张元敬一度陷入昏迷。在银梭从空间缝隙中强行穿出时,发生剧烈震动,他才又清醒过来。 溪谷已经恢复平静。此地没有猛兽,山风轻抚,凉意爽爽,仿若一梦。但是,虚魔世界和芥子空间中的情况,皆历历在目,与武元奎离别时的场景,挥之不去。 无人操作,飞梭渐渐变小,最后变作两寸大小的一枚小小银梭。 良久,张元敬方才收束念头,平复情绪,捡起飞梭,盘膝而坐,行功走气。半个时辰后,他长身而起,祭出一柄飞剑,升到半空,向下俯视。 此山甚大,方圆在千里以上。在山脉的南部,有一座高达千丈的险峰,乃是山脉的最高峰,看起来颇有些灵性。 山的南侧,有一条宽大的长河,呈东西走向,上不见源头、下不见终点。在山水之间,则星罗密布着凡人的村镇和城市,看起来甚为繁华。 他用望气之术,细细察看各处山峰灵气,最浓的还是那千丈山峰,不过也只是薄薄一层,想来最多能孕育出蛮血期妖兽,也不会有什么修为高深的修士盘踞期间。便转动剑锋,向那高峰飞去。 一路上御剑而行,藏在云雾之中,倒不虞被山下的凡人看到。到了高峰之上,他在山的北侧降下飞剑,于山林岩石之间盘旋,反复察看地形地势。偶有一两只蛮血期妖兽,感应到他的气息,立时逃得无影无踪。 此峰险峻,山脚处也不过方圆数十里,犹如一根巨大的手指,直插云霄。尤其是三百丈以后,山势陡峭,难于攀登,莫说是凡人,就是普通的野兽,也多半不会至此。 而在山峰南侧百里之外,临河的平地上,正有一处凡人镇子,占地颇广,人烟稠密。倒也方便打探消息,弄清地界。 于是,张元敬便选中此山,升起飞剑,在山峰的六七百丈处,找了一处视野开阔之地,开凿了洞府。 到得晚间,他潜入镇子之中,方才知道此地名曰蒙山镇,此处山脉名为蒙山,而如手指一般直冲天空的高峰,当地人唤之为神剑峰,附有一个传说,讲的乃是天上仙人下凡,在此斩杀大妖,拯救一方生灵,为震慑逃匿的妖怪,仙人便将手中之剑留在此地,化作神峰,护佑此地人民。 蒙山镇隶属于赤溪国,赤溪国乃是因赤溪之水而得名,此国八郡五十三城,均沿着赤溪河而建。蒙山镇下游有一座大城,名为西州城,乃是八郡之一新开郡的郡治所在。 在这浩瀚世界,但凡一国,必有修仙门派护持,否则难以抵挡凶恶妖兽的侵袭。赤溪国所依靠的修仙门派,名曰彤云宫,山门在此地下游万里外的赤溪湖中。该派乃是附近数个凡人国家的靠山。 这个消息倒是让张元敬一振。要想弄清所处方位,了解附近修仙势力和交往交易的仙城,必须与当地修仙者交流才行。而一般参与凡人国度事务的修仙门派,多半是个小型门派,最强者不会超过筑基期,正与他的实力相当,与之来往,倒无太大风险。 如此,张元敬倒是安下心来,便又回到神剑峰上的洞府之中。对此时的他来说,首先还不是修行,而是静心调整。 毕竟,在经历了如此重大的变故之后,他内心充斥各种情绪,既有伤心、苦闷、挫败、忧愁,也有收获、惊喜、期盼、激越,还有排遣不去的伤感以及对未来的迷惘。若不能平复心情,急着修炼,只会出问题。 武元奎要他不到结丹不要回玄天宗,其实真实意思他也猜到的,实则是让他不要再回去了。因为,以他的资质,短短二三十年间,又怎么可能结丹。即使真结丹了,回到玄天宗,也孤立无援,若是宗中仍要论他叛宗之罪,最好的结局都是废掉修为。 不过,他心有不甘,他不愿背负叛宗骂名,定死在耻辱柱上。他想要洗清冤屈,想要回到玄天宗等待武元奎归来,想要重新立身于那片此生最熟悉的山山水水。 他先是打坐一月,重温以往那种闭关岁月带来的宁静与平和,引导心身逐步安定下来。 然后,便在这蒙山之中四处闲逛,游山玩景,搜奇寻珍,追狼逐虎,目的也是放松情绪。偶尔也到蒙山镇上,扮成一个老道,测字算卦,游戏风尘。 如此,半年之后,终于恢复了修道之人该有的平和心态。此时,他方才开始检省自身,拟定修炼的方案。 此入厚土宗芥子空间,他收获最大的,乃是土法八诀。尤其是吞物诀,越是印证于自己创出厚土养气诀、厚土化生功的经历,越是感到此法诀的不凡。尤为重要的是,此法诀并不受修为境界的限制,只要条件合适,便能顺势使用。 在以前,他吞噬灵草木力、莫名伟力时,不过是误打误撞、纯属巧合,于万一几率之中,得了机缘。 现在,有了吞物诀,他便有了依仗,有了遵循,只需按照法诀所说,循法而动,便可收获成功。以他现在的修为,土法八诀除吞物诀外,只有分土诀可以修炼,此诀增强土遁之术,倒非当务之急。 至于厚土功全本和厚土术法篇,虽然也是很强大的功法,但对目前的他而言,可望不可及,实则全无用处。 丹药,最为有用的,当然是在流云仙城购得的十二枚中品苦元丹,一旦全部炼化,他的修为最少增长一倍。 但是,苦元丹用完之后,他身上便无有可用之丹了。虽有三瓶中品聚气散,但对他现在的境界和寿元来说,只能算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练功用的灵植,他有三株合用的,一是那株已经有五百多年份、品阶提升至灵品四阶的九叶黄曦草,一是苏元筱赠送的虎尾草,一是被提升至灵品五阶的苦参草。这三株灵植,培育成熟后,都可拿去仙城交换丹药。 另外就是从阴风洞中得的乌东草,成品的都已被他服用掉了,但他留了几截残根,培植起来倒是有些效果,就是生长颇慢。 至于真传待遇给的那十几个种子,一看就非凡品,要培育出来肯定艰难,而且尚不确定厚土化生功是否管用,他自不能把时间浪费于其上。 倒是苏元筱给的那块紫色残根,还可以试一试。 当然,他也有炼丹秘籍,可以自行练习炼丹术,不过,一则没有丹方,也无处购买,一则缓不济急,炼气期的丹药还好说,筑基期的丹药,尤其是苦元丹这种品质较高的丹药,没有二三十年炼丹经验的积累,是不可能成功炼出来的。 至于灵兵,看似比较多,实则现阶段能用的没几件。最强的乃是厚土化育鼎,鼎灵已然陷入沉睡,不知何时方能苏醒,而且,即使苏醒过来,多半也不会听从他的指令。其次是同属灵宝级别的七星夺玄阵旗,极其实用,但非他的实力能够操控。 法宝之中,最适合他所用的乃是源生石,不过要在丹田温养数十年,才方使用。 其次是从风无咎身上得的那几件。庚金元气简是极品法宝,五柄飞羽寒云剑、定真盘以及一把紫色飞剑、一根丈余长棍乃是上品法宝,都极为强大,当然,他一个筑基境后期修士,肯定是无法使用的。 再次就是真传待遇给的两件黄色法袍和两柄暗黄色飞剑。法袍是防具,他试了试,居然可以穿上,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而黄色飞剑,则无法使用。 最后就是真传令牌,其可幻化作一枚黄色小盾,用于防御,这算是他当前可用的最强大自保手段。不过,以筑基修为使用法宝,对法力的消耗堪称恐怖,几乎是一吸而空,只能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 将这些法宝翻来看去,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张元敬不免有些郁闷。忽然,他心中一动,想起两件奇物来,这便是前往万法宗所获的两枚奇玉。 一枚是伞形玉佩,在异魔残体吞噬“老燕”魂魄时,释放一股无形之力,护住了他的识海。一枚是鼎形玉佩,在薛王山那处寒潭中驱散了凝冻之力,救了他一命。两者皆是主动护主,且有奇效,算是极为强大的宝物。 虽说来历有些成疑,但元奎师兄看了也未说什么,想来并无隐患。于是,便将装玉的盒子取出,把两玉置入其中,任其吸收天地灵力。同时,以某种从妖兽身上抽出的筋,简单炼制成细绳,待两玉蓄满灵力,便串在一起,系在脖子上。 这才去看灵器。除了他原有的玄晶大斧,就是从厚土殿第二殿中获取的那二十多件灵器,其中有三件极品,其余皆是上品。在他看来,这些灵器,每一件都甚为强大,要想熟悉操控,都得下一番功夫。 他的防御既有黄色法袍、真传令牌和两枚玉佩,攻击又有熟悉的玄晶大斧,对这些灵器倒不是很在意。 不过,三件极品灵器中,有一件乃是一柄黑色弯刀,名为阴风刀,极善于隐匿气机、偷袭敌人,对战之时甚为实用,正可补他玄晶大斧之不足。于是,便打算将此刀炼化,时时练习,预备当作自己的杀手锏。 另外两件,一件是可加速的神行靴,但只能在不使用飞行剑器时用,似乎用处不大;另一件则是火属性飞剑,威力极大,却与他功法不符。 除此之外,甚为奇特的便是作为真传待遇的那把锄头。他先前以为此物只是材质颇好,除了种植灵草,并无其它用途。但是,仔细研究一番,才发现此物竟也是一件极品灵器。最厉害的地方,乃是可以拘灵,一锄头下去,可将灵草周围土地中的灵力拘来,防止移植过程中损害根须。 于是,便将此锄命名为拘灵锄。并设想,若是对战之时,以此锄去拘拿对方灵器,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即使不能将之捕捉,也可抽掉其中灵机,消耗对手法力。 张元敬思考数日,方才定下修行之计划:先服用苦元丹,以苦参草为练功之灵植,全力提升修为;同时,培植九叶黄曦草和虎尾草,待苦元丹全部炼化完之后,再寻访仙城以此换取可用丹药。修行之余,再参悟吞物诀和分土诀,培育乌东草残根和那块紫色残根。 中品苦元丹,炼化难度高于下品,不过他现在已是筑基后期,又得了化生丸改善体质,炼化起来,倒比当初服用下品苦元丹时还要快上不少,每四个月便能将一枚丹药完全炼化。 如此,四年过去,在他二百一十五岁之时,将全部十二枚中品苦元丹全部炼化,他的修为增长一倍有余,实力大增,但距离筑基后期大成,仍有很长一段距离,更别说那极难达至的筑基大圆满之境。 他的厚土化生功培育灵品的灵药,效果比厚土养气诀要强出五成左右。原来,若是厚土养气诀修至第九层,培育灵品灵药时,一年可提升二百四十年左右的年份。现在,厚土化生功第一层即可达到一年提升三百多年份,品阶越低效果越强,品阶越高效果则有所衰减。 培育灵品四阶的九叶曦黄草,一年可增三百二十余年份,培育灵品五阶的虎尾草,也可增加三百余年份。四年下来,原本那株五百年份的九叶黄曦草生长到千年,便到了极限,气机不再变化。虎尾草则被提升至一千二百年份,差不多也是到了极点。 山中无岁月,修行一念间。几年下来,神剑峰中又多了不少猛兽,它们丝毫感觉不到强大妖兽或修士的气息,便安心在此繁衍。原本离开的蛮血期妖兽,却没敢再回来。 这日,张元敬出关。他将种植九叶黄曦草、虎尾草的大瓷盆搬到洞府之外,让它们晒晒太阳。 紫色残根透出些许生机,有了重新发芽的迹象。而几截乌东草残根,都抽出了半寸嫩芽。 他往绝壁上一站,远眺山下的蒙山镇。 此时,正是巳时三刻,暖阳当空,蒙山镇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中,人影绰绰,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 他心中一动,顿时起了下山入镇的念头。 第85章 路遇 蒙山镇背山面水,方圆十几里,人口众多,诸业繁盛,周边有数十乡村,星罗棋布于山水之间。 赤溪河自上游急流而下,在此处趋于缓和,水面宽阔,河两岸有多处适合泊船之地,因此码头众多,水运行业极其发达,镇上之人多半以此为生。 张元敬信步穿过繁华的街市,不时有人恭敬地向他致意。 在这方世界之中,由于妖兽甚多,凡人国度有赖道门炼气士护佑,故一般百姓,对于修道之人,往往尊敬有加,不管是不是仙师,都会热情以待。 偶有一些巡逻的官差,因见张元敬面生,非是本地道观之人,欲拦住察看度牒,张元敬却是轻轻一笑,脚下步履加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那些官差知是遇到高人,也不敢再去追赶。 从繁华街市走过,便到了临近赤溪河的几处码头之地。 码头之上,人头攒动,船工和苦力正在装卸货物,而商人则在一旁交谈,或闲聊商情,或商议合作,或讨价还价,嘈杂鼎沸,却也是一派生机勃发、烟火旺盛。 张元敬不喜这些喧闹之地,便移步两个码头间的一处观景平台,凭栏远眺河面。 此处河面约有五百余丈宽,水波浩渺,甚是壮观。 河对岸也有几处码头,码头之后,则是辽阔的平坦之地,除了一些集中建造的矮小房屋之外,便是农人种植的庄稼,绿油油一大片,一直延伸到百十里外的丘陵地带。 张元敬观此美景,只觉心胸开阔,神清气爽。数年闭关所积累的沉郁之气,不觉一扫而光。 他移步下了河堤,顺着东流河水,一路踽踽而行,体悟这天地间的大美。 行约十余里,却见前方站着一个妙龄女子,面朝河水,双眼迷茫,不知在想什么。这女子甚是美貌,年约二十一二岁,杏脸桃腮,眉毛如画,双瞳剪水,穿一身白中带粉的劲装,腰间悬着一柄银鞘长剑。 张元敬在此潜修,自是不愿乱染因果,本能地就要错身而过。 只是他毕竟是普通农家出身,偶然入道,心中总是对凡人有一份同情,故掠过之时,多看了一眼女子,见其泪珠盈眶,轻声抽泣,脸有悲苦,似乎有轻生之迹象。 他想了想,既然看到了,也不能硬着心肠置之不理,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来,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何以在此哭泣?” “嗯?”这妙龄女子一阵茫然,转过脸来,有些哽咽地问道,“道长可是在与小女子说话?” “当然,此处除了你我,似乎没有第三人。”张元敬抚了抚颌下长须,微笑着说道。 女子摇摇头,咬着嘴唇说道:“无事。多谢道长挂念。” 她正要转过头,不再理会这老道,突然感到不对,便再次定睛去看张元敬,却发现眼前之人,不复老道模样,而变成一个脸色红润、双目炯炯、面容清癯的四十来岁中年道人,浑身上下散发一种强大生机,显然绝非一般所见之道士。 她本是习武之人,对人体之力量最是敏感,只是稍稍感应,便察觉眼前之人,身体之中似乎蕴藏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仙长救我!”女子竟猛地跪下,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张元敬本是怕她突然投水自杀,所以略作准备,稍稍泄露了一些气机,却不想这女子如此敏锐,反应也如此迅速,当即跪下求救,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不觉苦笑,只好说道:“你先起来说话!” 女子也很识相,并不搞跪下逼迫那一套,而是乖巧站起,低头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张元敬问话。 到了此时,张元敬知道这因果算是沾上了,想要完全甩开肯定是不行,便问道:“你在此是想轻生?” 女子面容一凄,点了点头。 “所为何事,非走此路?” 女子虽不知眼前道人身份,但直觉告诉她此人非同寻常,又思量确实已无路可走、只有一死,既然死且不惧,又何惧其他。 故也不犹豫,便将自己之事,一五一十细细说与张元敬听。 此女名唤张萱,乃是蒙山镇的百年世家张氏家族嫡系族人。 张家一贯以武术传家。蒙山镇另有一个武术世家,为邹氏家族。 两家均以渔业为生,乃是竞争对手。不过,毕竟都是镇中望族,相互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竞争归竞争、龃龉归龃龉,都是藏在台下的,倒不曾有撕破脸皮之事,双方在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 大约二十年前,邹氏不知从何处听说彤云宫仙长爱食赤溪河中的赤鳍火纹鱼,便捕捞了不少,献与彤云宫一位长老,讨得此人欢心,遂把邹氏嫡子邹标虢收为外门弟子。 邹氏一门,由此显赫,气焰逐渐高涨,在蒙山镇遂成一霸,对张氏也肆意打压。张氏慑于彤云宫的仙威,只得忍气吞声,苦心经营,勉强维持生计。 谁料一年前,邹标虢竟称要纳张萱为妾,使邹张两族结成秦晋之好。此招阴毒,显然是要吃人不吐骨头。 张萱当然反对,张萱之父和两个叔叔也都极力反对。因张萱之父乃是张氏当代主事之人,两家联姻之事自是不成。 邹氏则认为张氏此举,扫了其家颜面,提出按照武林规矩,进行比武决斗。 张氏虽惧怕彤云宫,但对于与邹氏比武,却是信心十足。 张萱之父亲自出马,连胜邹氏数人。后邹标虢之父出手,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突然用手一甩,便有一道蓝光射出,将张萱之父击倒,张萱之父尚未来得及开口认输,对方迅速出招,将之杀害。 张萱两个叔叔手足情深,皆上场比试,也被那妖法打倒,死于非命。三条人命的牺牲,使得双方结下血仇。 然而,邹氏得势不饶人,放出狠话,若张萱不嫁邹标虢为妾,则要与张氏比斗到底,直至张氏灭族。 张氏其他族人心生畏惧,为求活命,便施压张萱,让其为家族考虑、为自己的幼弟幼妹考虑,屈从邹氏。 张萱既不愿嫁与杀父仇人,又不愿家族受到牵累,尤其不愿七个幼弟幼妹因此被害,心中无比矛盾,自觉人生悲苦、前路断绝,这才浑浑噩噩走到赤溪河边,生出投河自尽、一了百了之心。 张元敬心中喟然,这虽是张萱一面之词,但从中也能推知,此事必是修仙者插手,方才让一个百年传承的武术世家束手无策。否则,即使这张氏家族实力不足,总有一些关系可以动用,几方势力一出面,此事怎么也可调停,大不了在产业上吃点亏,而不至于困窘至此。 他沉吟片刻,心中并不愿随便接过这个因果,便问道:“那么,此事你想如何解决呢?死肯定不能解决问题,邹氏肯定不会因为你一死,就会放过张家。” 张萱原本心如死灰,只求一死,遇到张元敬后,因认定他乃非凡之人,便将之当成救命稻草,不管不顾,跪地求助。 此时一番述说,情绪却是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她这件事,最大的症结,并非什么邹氏或邹标虢,而是彤云宫。若要眼前这道人相救自己,便是要他与彤云宫对敌。 他且不说能不能、敢不敢与彤云宫作对,即使有此实力有此气魄,也只能一时出手,难不成还能一直护佑自己,护佑张家?如此一想,她便明白张元敬问话之意,当下竟不知如何作答,苦着一张俏脸,就愣在了当场。 张元敬也不催促,而是凝视河上烟波,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张萱左右为难,踌躇良久,方才以虚弱但坚定的声音说道:“虽然,虽然……无论如何,小女子就是不愿嫁那人为妾!” “这好办,我可以带你离开此地,去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张元敬接口说道。 “可我放心不下七个幼弟幼妹!”张萱急道。 “这也好办,我可以把他们七个也带上,与你一并离开。” “可是,可是我们这一走,只怕蒙山张氏便要被灭族了。”张萱悲声哭泣,虽是忍不住将这话说出,但她也知道这个要求着实有些过分了。 张元敬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贫道从这里走过,遇到你也是一桩缘分,救你还有你的七个弟妹,也算是了却一桩因果。但是,保你张氏家族,却是大大超出了这因果,请恕贫道不能助你。” “道长莫怪,小女子也并非要提此请求。只是,只是实在忍不住,脱口就说了出来罢了!是小女子命苦!呜呜呜……”张萱嚎啕大哭,显见是伤心至极,无法排遣,乃放声宣泄。 张元敬有些尴尬,也有些同情,但却没有心软。若是此时退让,这桩因果就太大了,实在有违修道人的准则。 他想了想,便对张萱说道:“贫道这段时日,仍会停留于神剑峰上,你若想清楚,可至彼处寻我,我自会助你脱困!” 说罢,他提起法力,借助河堤下的高树深草遮挡,以极快速度闪身离去,瞬息之间,已是消失不见。 张萱闻言,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在林草间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此等手段,远超武林中人的轻功身法。这让她愈发笃定,此道长必定是修行之人。 她大哭一场,心中悲戚之意稍减,旋即一个念头猛地涌入脑中。她一拍额头,立时作出决断,匆匆离去。 七日后,正在洞府行功的张元敬突然听到山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有碎石滚落之声。 他神识一张,却见两人,各负一个封闭的木桶,手持铁杵,正在奋力攀爬一处险绝的山壁。当先之人,正是张萱。 她身后那人,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背上插着一杆红缨枪,腰上还挎着一柄长刀。 两人都有武艺在身,动作矫健有力,不过头上都渗出了细密汗珠,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 张元敬轻轻一笑,收了法力,打开洞府大门,走了出来,站在山壁上方,等待两人上来。 两人也算耳聪目明,但对正在百丈上方的张元敬,却丝毫未觉。 这一段绝壁,上下有一百五十余丈,乃是神剑峰最难攀行的一段。不过,张萱两人武功底子打得很好,攀爬虽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一步一步,终是爬了上来。 张萱甫一上来,便见伫立悬崖之上的张元敬,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她惊喜交加地喊了一声“仙长”,旋即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却是一脸倔强地盯着张元敬,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张萱行完礼,转头看时,发现少年兀自挺立不动,立时大怒:“张澄,还不赶紧跪下给仙长叩头!” 少年似乎对张萱甚是畏惧,缩了缩脑袋,有些想要屈从,但出于少年人特有的自尊,只是退了两步,并未如张萱吩咐的那般,给张元敬跪下叩头。 张萱气急,待要斥责,张元敬已是笑着摆摆手:“好了,不必多礼,张萱你也起来吧。此来,你可是想清楚了?” 张萱无暇再去纠结少年郎无礼之事,转过头来,仍是跪地不起,略有些急促地说道:“禀仙长,小女子昨日考虑再三,觉得也不能白白受仙长的恩情,寻思那彤云宫仙长喜食赤鳍火纹鱼,当是此鱼对于仙长修行有用,便带着家人也捕了几尾,送来给仙长尝尝。” 说罢,她将背上的木桶取下,轻轻放在张元敬身前。又扭头让少年郎放下背上的木桶。 “哦!”张元敬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料到,这个年轻女子在深切悲痛之下,还能想到这一点。同时,他也对彤云宫修士感兴趣的鱼,有些好奇。 当即走到一只桶前,往里一看,桶中盛了半桶水,游动着三条尺余长的青皮红纹鱼,胸腹侧背尾臀诸鳍均为暗红色。 他轻轻“咦”了一声,伸手一抓,摄出一条鱼,用灵力一查,不觉眼前一亮,心道:“没想到这赤溪河中,还有这等奇物!” 第86章 怪鱼 此鱼有个神奇之处,乃是水火两属。若是妖物,能够调和水火,自是说不上奇异。 此鱼明明只是普通水类,却天然将水火双性融合在血肉之中,实乃罕见。更难得的是,此鱼不是珍稀难得、不好捕捉之物,几个凡人便可捕捞如许。 看来,这赤溪河当是不凡,只怕那个彤云宫就是看上这赤鳍火纹鱼,方在此河中立了山门。 迎着张萱期待的目光,张元敬已然明白她的所想,倒也没有恼怒她的算计,反而对其缜密心思、果决敢为颇为欣赏,当即笑道:“此鱼不错,甚是符合贫道心意。” 张萱大喜,俏脸上露出舒心的笑意:“仙长若喜,小女子一定为您多多捕来!” 张元敬点点头道:“你且随我来,到后边坐下说话!” 他向左面一转,绕过洞府,后面是一片平整的林荫地,约莫有六七丈见方,中设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摆放新鲜山果,散发芬芳。 林荫地周围,被他设了简单的迷踪阵,不是他自己引着,一般凡人或野兽是进不来的。 张萱侧目看了一眼少年郎,这是其二弟张澄,他仍旧是一副极为排斥的神色,显然对于自己的阿姐攀附这位来历不明的“仙长”很不赞同。 张萱在此地不好多说,又担心他胡乱说话,惹恼了仙长,便轻叱道:“你在这里看着水桶,不要乱跑!” 张澄小张萱六岁,从小在姐姐照顾下长大,对这位性子刚强的阿姐十分敬爱,也颇为畏惧,当即也不做声,只是置气般扭头不理。 张萱不再管他,快走几步,跟上张元敬,待他坐好,方才轻施一礼,坐在他的对面,低垂螓首,屏气凝神。 她知道自己策略管用,已经打动了这位“仙长”,但到底能到什么程度,尤其是能否让“仙长”冒着开罪彤云宫的风险帮助自己,仍无半分把握。 “呵呵,丫头,你不必如此拘谨。贫道也姓张,与你倒算是有缘,你唤我张道长即可,仙长却是不敢当的!”张元敬笑呵呵地说道。 “原来还是本家仙长,真是我张家祖宗垂爱,让小女子遇到您!”张萱一听,脸上不觉露出喜色,站起又要施礼。 张元敬伸手虚按,用一股柔和的法力将她拦住:“都说不必多礼,便安心好好说话。 我且问你,这赤鳍火纹鱼,在赤溪河中很多吗?是不是河中到处都有?” 张萱定了定心神,略作梳理,方才认真地说道:“禀仙长,赤溪河中此鱼甚多,但也非到处都有。这鱼似乎对水质有特殊要求,并非每一处河段都适合其生存。据说,下游万里外的赤溪湖是最适合赤鳍火纹鱼生存繁殖之地,不过自彤云宫占据赤溪湖后,那里的赤鳍火纹鱼因过度捕捞而急剧减少,尚不过百来年,便已经濒临灭绝。 “于是,彤云宫派出多位仙长溯流而上,循着赤溪河向上游寻找,听说已经找到几十处盛产赤鳍火纹鱼的河段。蒙山这处河段,上下四五百里,几乎都有赤鳍火纹鱼出没。听说邹氏就是偶遇一位来此寻觅赤鳍火纹鱼的仙长,这才攀附上了彤云宫。” 张元敬抚着颌下长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此鱼甚多,又在河中多处可见,何以其他人不去捕捞,以之上贡彤云宫?” “仙长明察,此鱼有几个特殊之处,一是凡人不可食,食则爆体而亡;二是如仙长这般修道之人靠近,隔着老远,此鱼就能感知危险,便会迅速逃走,因此仙长捕捞此鱼反不如凡民方便;三是此鱼来去如电,游动极快,普通的渔民捕捉很难,倒是我等修习武术之人,尚能捕得少许。”张萱细细说来,显是对此做足了功课。 张元敬笑了笑:“嗯,有些意思。若非如此,恐怕那彤云宫修士便自己动手了,哪里还会依靠你们这些武林中人。” 张萱连忙点头:“仙长所言甚是。自从邹氏攀附彤云宫后,我们张家也遣人专门打听了此事,彤云宫原来只在赤溪湖中捕鱼,他们专门招徕武林好手,在宫中养着,提供仙丹妙药,还搜罗不少武功秘籍帮他们提升功力,不过,对于捕鱼之事,则用了一些仙家手段,让他们保密,所以将近百年,赤鳍火纹鱼的消息也没有走漏。 只是近二十余年来,他们沿赤溪河寻找赤鳍火纹鱼的盛产之地,方才被机灵之辈察知。 彤云宫很少假外人之手捕鱼,而是使用他们自己豢养的武林人士。那邹氏乃是因为邹标虢具有修仙资质,被那仙长看中,方才得了这份差事。” 张元敬沉吟片刻,推测赤鳍火纹鱼必定关乎彤云宫某种功法的修炼,故而才讳莫如深,忽地想起两只桶中不过六尾鱼,便问道:“此鱼甚是难捕吧?” 张萱当即摇头:“对于普通人而言,当然困难,几乎捕捉不到。但对于我们这些身具内力的武林中人来说,却也不难。只是……只是我们人手少,就我姐弟几个,所以捕得少了些。” 说话间,她抬头看了一眼张元敬,见其始终是一副认真聆听的神色,便又急急说道:“小女子正在与族中亲近之人沟通,已经说动了几人帮助我们捕鱼。再给小女子一些时间,必定能说服更多人参与进来,那时提供的赤鳍火纹鱼,将会数倍于现在。就是不知,仙长需要多少?” 张元敬轻轻笑道:“当然是多多益善!” 张萱闻言,神色一紧,随即咬了咬红唇,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仙长放心,小女子一定会召集更多人手,尽全力满足您的需要!” 张元敬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脑中念头闪过,觉得此时还不能马上施恩张萱和张氏家族,必得先观其能力和性格,方可作长久之打算,便道:“如此甚好,老道还需清修,便送你下山了。” 张萱不敢多说,连忙站起,向他施礼告别。 正在此时,洞府那边却传来呼叫之声:“阿姐,救我!阿姐……” “澄弟!”张萱顿时一惊,花容失色,连忙跑去悬崖之侧,这才发现声音是从张元敬洞府中传出来的。 她顿时明白了事情原委,必是二弟鲁莽,以为这道人不过是个装神弄鬼、骗取钱物的假把式,遂闯入他的洞府察看,想要在自己面前揭穿他的面目。 她又羞又恼,又是担忧,连忙向着缓步走来的张元敬扑通跪下:“请仙长开恩,看在我二弟年幼不懂事的份上,饶他一回!”说罢,连连磕头,粉嫩的额头瞌得皮破血流也丝毫不觉。 张元敬却没有阻她,而是冷冷地说道:“修道之人的洞府,凡未经允许,擅自闯入者,都视为仇寇,定斩不饶!” 张萱大惊,一张俏脸顿时惨白,差点瘫倒在地,好在她虽是个女流,却也几番经历过大事,意志颇为坚强,螓首只是晃了一晃,立即稳住心神,痛哭流涕地哀求道:“还请仙长念他初犯,暂且饶他不死,准他替仙长捕鱼以赎罪!” 张元敬重重哼了一声,想来也不值得与一个凡俗之人计较,便等了片刻,让那少年郎吃了一番苦头,方才在张萱的苦苦哀求声中,伸手凭空一摄,将那个六尺少年郎抓了出来,扔在张萱脚下。 再看那少年郎,倒是无伤,只是皮青脸肿,衣衫残破,甚至狼狈。 张元敬轻喝一声:“记住你的话,下山去吧!”说罢,挥手打出一团法力,将张萱与那少年郎便送下山去了。 姐弟两人只觉一阵劲风卷来,头晕目眩,待得清醒过来,已是立在了山崖之下。周围是静谧的碧林,山风吹来,凉意袭人。 张萱看着满脸愧色的二弟,不觉悲怒交加,欲要责骂一番,又顾虑那位仙长在上,且山中多有猛兽出没,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生气地一跺脚,施展轻功,往山下飞掠而去。 少年郎也知道犯了大错,不敢吭声,赶紧起了轻身功夫,脚下发力,迅速跟在她的身后。 且说绝壁之上,张元敬迫不及待地将那赤鳍火纹鱼剥皮去骨,凝出清水一洗,便露出晶莹剔透的鲜嫩鱼肉,拿在手中时冷时热,冷则微缩、热则微涨,甚是奇特。 他也不烹煮,张嘴一吞,便将整条鱼吃了下去。 此鱼入口,经由法力一冲,便化作两口元气,一口火热、一口清冷,相互纠缠,直入经脉丹田。 他立即运起土法八诀之吞物诀,将这两口元气调去厚土化生功的行功经脉,又拿出九叶黄曦草,汲取一口木气,三气相合,瞬息之间化作一口厚土之气,竟比寻常行功胜过十倍不止,只这一条鱼,便相当于两日之功。 一个时辰后,行功完毕,张元敬长身而起,脸露喜色。 若是此鱼充足,不出二十年,修为必可达至筑基大圆满,仍有争那结丹的一线之机。 他转念一想,若是如此,自己需要的赤鳍火纹鱼便是个惊人的数字,肯定不能只靠张萱几个人去捕捞,而需要一支规模宏大、装备齐全、忠诚可靠的专业打鱼人队伍才行。 更为可虑的是,若彤云宫对此鱼颇为看重,那么肯定不会容忍他人争抢,自己与彤云宫对上,必是板上钉钉之事。 不过,大道之争,不容半分退让。 此时的他,已没有时间去探索其他前行之路,寻找其他快速增进修为之法,唯此一途。谁若拦他,不过是拼死一战而已。 两只桶,不过六尾鱼,张元敬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便炼化完毕。 到得晚间,他忍耐不住,便趁着夜色,驾剑至赤溪河边,以神识搜寻河中之鱼。走过几里河段,发现在水下数丈之处,十多尾几寸至尺余长的青皮红纹鱼,正在游动嬉戏。 只是,在他神识笼罩的瞬间,这些鱼好似能感应到他的“窥视”一般,猛地一摆尾巴,向着下方一钻,便消失在水底污泥与乱石之间,无论他神识如何搜寻,都找不到半点踪迹。 他不由想起张萱所言,此鱼果真是对修道之人极其敏感,心中不觉暗暗称奇。 于是又换了一处水面,继续观察那鱼,结果,仍是一样,只要他神识靠近,那鱼便会敏感而迅速的消失不见。 “造化之奇特,真是难识其万一。这赤鳍火纹鱼身上,必有一个大秘密!或许,那彤云宫如此重视此鱼,就是为了这个秘密。 反正,这其中大不简单呐!”张元敬喃喃低语,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强机遇,但也必定包藏极大凶险。 从张萱所言和在蒙山镇上打听到的情况看,彤云宫应当只是一个小宗门,怕是没有勘透此中秘密的本事。 它的身后,说不定还有更强大的势力或人。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87章 事来 十日之后,张萱带着少年郎张澄,又送鱼上山来了。这一次,张元敬静坐于洞府之中,任凭她如何呼喊,却没有出来见她。 张萱喊了几声,不见应答,便拉着二弟张澄,在洞府门前叩头赔罪。 这张澄得了教训,又被阿姐狠狠训斥了一顿,知道了厉害,这次再不敢胡乱行动,老老实实的,让干什么便干什么。 磕过头后,洞府之中仍无动静,两人便直挺挺跪在地上,耐着性子等候了两个时辰,见仍无反应,这才自行下山去了。 又过了十日,两人再次攀上悬崖。洞府大门仍是紧闭,不过上次他们送鱼的两只水桶,却是摆放整齐,其中的赤鳍火纹鱼也都不见了。 此时,张萱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下去,知道这位“仙长”仍然用她为捕鱼之人,自己的打算没有落空。便仍如前次一样,将水桶放下,与张澄一齐叩头行礼,然后挑起两只空桶下了山。 如此两月过去,在第七次送鱼的时候,张元敬终于出洞府与两人相见。 “叩见仙长,多谢仙长宽宏大量,不责罚我二弟擅闯洞府之罪!”张萱连忙拉着张澄跪下,一边叩头一边赔罪。 “好了,起来吧。这件事也给你这小娃娃一个教训,修道之人的洞府机关重重,以后可不要乱闯了!”张元敬施法将两人托起,对着张澄正色说道。 “是,小子记住了,再不敢乱闯仙长洞府!”两个月来,张澄眼见姐姐张萱为他鲁莽之事发愁,身子都消瘦了几分,心中十分难过。 好端端一个大大咧咧的爽朗少年,硬是变得抑郁起来,一直盼着张元敬能够处罚他一顿,将此事揭过。此时得张元敬亲口宽恕,终是阴霾散去,浑身一轻。 “嗯,不错,这一次有十五尾鱼,每次倒是都能多上一两条。”张元敬神识向两只水桶一扫,看清了赤鳍火纹鱼的数量,便微笑着夸赞了他们一句。 张萱不知张元敬话中真意,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多谢仙长鼓励。小女子这些日子,从家族旁支说动了几个人,一起捕鱼,所以数量增长上来了。还有几人,正在联络,只要人数到了一定规模,捕捞的赤鳍火纹鱼就会成倍增长。还请仙长多宽限一些时日!” 张元敬心中想的却是如何对付彤云宫,让张萱组织力量大干一番,对这些哪里会在意,便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不急。我且问你,彤云宫你知道多少?” 张萱一愣,迟疑片刻,方才说道:“据说,这彤云宫是三位道长所立,至今不过百余年。这三位道长名曰灵剑子、灵竹子、灵运子,是从南方某地而来,看中了赤溪湖这块宝地,故在此开宗立派。彤云宫除了这三位道长外,还有五名长老,均以灵字为道名首字。那邹标虢便拜在一位长老门下。” “哦,三子五长老?”张元敬一听此言,不觉皱了皱眉头。 一般而言,立基俗世之国,充作凡人靠山,这等宗门几乎都是小宗派,最强不过筑基境界的修士。 这彤云宫多半如此,所谓三子五长老,应该就是八个筑基修士而已。以他的境界修为和功法宝物,即使不敌,也可保命无虞。 但是,若要大张旗鼓地捕鱼,却是难以护佑周全。毕竟,对方是一个宗派,不仅筑基众多,只怕还有一二百的炼气境弟子。 “仙长,可是这彤云宫实力太强,不好对付?”张萱明知不该试探,但毕竟关系她及张氏全族的身家性命,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 张元敬倒没有在意她的无礼,也没注意到她的敏锐,反而点头说道:“毕竟是一个宗门,当然不好对付。但是,你也不必担心,我又不是要打上门去,若只是护持你们周全,却还是做得到的。你且安心捕鱼,彤云宫的人,自有我去对付。” 张萱闻言,将信将疑,但毕竟无从辨别,又无有其他“仙长”可以依靠,只得自我安慰,心中略定。 张元敬从怀中一摸,拿出七八枚浅黄色灵符来,这是他这几日制作的简易版伪灵符,乃以厚土之力灌注而成,佩戴之人一旦受到法力攻击,便可自行激发,释放一个土力防护罩,持续三息时间。 他考虑那邹标虢当有炼气境三四层修为,身上又携有伪灵符,为防意外,就专门给张萱姐弟制作了此符。 他把这伪灵符的效用和使用方法细细说与张萱张澄听了,张萱喜滋滋收了,心中不觉多了几分底气,便与张澄一齐恭敬地行了礼,再由张元敬起了法力送下山去。 此后一个月间,张萱张澄又三次送鱼上山,果如张萱所说,赤鳍火纹鱼数量又有增多,先是十八尾,尔后二十尾,第三次更是增至二十五尾。 这日,距离上次张氏姐弟送鱼,不过三天,神剑峰下传来了急促的奔跑之声。张元敬神识一扫,却是了然如胸,他冷冷一笑,低声说了一句“也该来了”,便从洞府中走出,在靠近山崖的一株高大砂砾树下负手而立。 奔跑之人自然是张萱姐弟两人,但身后还有五名壮汉紧紧跟随。 他们手持刀枪,步履矫健,呼吸均匀,显见是俗世中的武林好手,远比年纪尚小的张氏姐弟要强。 而在三里之外,尚有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不紧不慢缀在几人身后,此人一身白色法袍,长脸细眼,鼻高嘴薄,神色甚是轻浮,他脚下生风,一掠十米,显然是有修为在身的修道之士。 张元敬远远用望气之术一看,不过炼气四层,倒是不值一提。 顷刻间,张萱姐弟便奔到绝壁之下,五名壮汉也围了上来。张萱姐弟自然不敢去攀爬绝壁,拿出剑枪,与五人对峙。 “仙长救命!”张萱高声呼道。 这声音带着急促和凄厉,划破山林中的静谧,惊起一群飞鸟。 张元敬在山崖之上,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见两人腰间皆悬挂着一枚自己给的伪灵符,倒是不急于出手。 五名壮汉也是吃了一惊,抬头看向绝壁,以为上面有什么玄机。 过得几息,见上方毫无动静,一人哈哈大笑,粗声粗气地说道:“原来是唬老子的,俺就说,就你们张氏这破落户,还能攀上仙长!小娘子,你乖乖就擒吧,给我们公子作个小妾,不比每日下水捞鱼要爽!” “就是,细皮嫩肉的,要是被赤溪河水泡坏了,我们公子还不得心疼啊!嘿嘿!”另一人也出言调戏。 张萱脸色煞白,双手微颤。而少年郎张澄,则是紧握手中红缨枪,青筋凸起,双眼冒火,恨不能扑上去将说话两人扎成筛子。 “别废话了,赶紧动手!女的要活的,男的砍了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方脸汉子低吼道,率先出刀,向张萱攻去。 其余几人不再吭声,各自出招,向张萱姐弟杀去。 张萱姐弟背靠绝壁,一剑一枪,与五人拼斗,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一时不绝于耳。 交手不过数合,张萱张澄便落在下风,形势岌岌可危,只是靠着以命换命的打法,尚能勉强支持。期间,两人也被敌人的兵器击中,好在穿着家传的宝甲,受伤不重。 五名壮汉嘴上流里流气,手底下却很稳,即使张氏姐弟受了伤,也并不冒进,出手之间,也颇有分寸,显然另有所图。 张澄见对手似乎想要生擒他们,少年人特有尊严,让他只觉受到莫大侮辱,心中悲怒交加,有几次干脆完全不要防守,大步上抢,对着几名壮汉一顿狂攻,倒也扳回了几分气势。但是,只要他有冲出包围圈的迹象,这几个壮汉便会下重手,逼他退回去。 张元敬远远看着那修士靠近过来,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一挥手,一股强大法力涌出,将绝壁下的两人捞了上来。 两人见到这熟悉的身影,当即放松下来,正要打起精神给他施礼,张元敬一挥手,说道:“去一旁歇息,这里贫道来打发。” 下方五人突然不见了目标,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远处的白袍修士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以他的修为,并没有看清两人是如何从崖下移至崖上的。 “难道是境界更高的修士?”他心中暗想,但是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俗世之中,哪有这么多修士出现。此地灵气匮乏,修士绝不会在此盘桓。 此人修行不过二十年,正是从凡向道蜕变之始,对于自身变化和力量极为自豪,向来俯视众生、横行乡野,哪里愿意就此退去。 当即飞速掠出,在绝壁上轻踢几下,便如山猫一般,窜上了山崖,出现在了洞府之前。 此人见到张元敬,粗粗感应,发现此人身上并无多强的气机,甚至有些孱弱,不类修行之人,当即叱问道:“道士,你是何人?竟敢耍弄妖法,插手我彤云宫之事!” 张元敬尚未说话,一旁打坐休息的张萱张澄立时跳了起来,脸上露出既愤怒又畏惧的神色,齐声喝到:“邹标虢,你这个狗贼!” 果然是此人! 张元敬了然,先用安抚的眼光看了看张氏姐弟,示意他们不要害怕,然后对邹标虢说道:“方外修行之人,在此避居,尊驾何以擅闯我之洞府!” 邹标虢年轻气盛,既已认定张元敬只是虚张声势,哪里还会与他客气,当即举起一剑,刺向张元敬,嘴中同时喝道:“什么方外修行之人,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且给我跪下吧。” 他只有炼气四层,尚不能操控法器,手中拿的只是武林中人的宝剑,不过,在法力加持之下,这剑势却是既凶且疾。 张元敬轻蔑一笑,正要出手,身侧的少年郎张澄却是不忿,当即大喝一声“好贼子”,上前两步,双手一伸,长枪攒射而出,直插邹标虢心窝。 邹标虢注意力全在张元敬身上,不意张澄杀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连忙将剑一横,架住长枪,同时飞起一脚,将长枪踢飞。 张澄蹭蹭蹭倒退几步,跌坐在洞府门口,身边正是种植着九叶黄曦草和虎尾草的大瓷盆。 邹标虢顺势看去,也正看到了卖相极佳的九叶黄曦草,顿时眼睛一亮,脱口道:“好一株仙草!”便纵身一跃,直奔瓷盆而去,竟是要先去抢夺灵草。 张元敬见此人如此鲁莽,不禁哑然失笑,随手一挥,发出一股巨力,将其撞飞十余丈。 邹标虢被巨力一撞,方知对手也是修士,且修为远胜自己,遂借势在空中一扭身,犹如一只大鸟,向山下盘旋而落。 待得落地,已在数十丈之外,他也不敢回头,展开身法,便一溜烟下了山。 那五名壮汉先是看见邹标虢飞身上崖,知道无需再出手,便坐在崖下闲聊等待。不多久,也不闻动手之声,只见邹标虢仓促飞下,落荒而逃,哪里不知崖上必有强手,连忙施展轻功,逃遁而去。 第88章 出山 “此人果真便是邹标虢?”张元敬看着白袍青年颇为狼狈的背影,转头问道。 “仙长明察,就是那厮。”张萱起身回禀,眼中闪动仇恨的光芒。 不过,她见张元敬只是随手击退邹标虢,而没有狠下杀手,便竭力控制情绪,没有说过多的话。 “修道二十年,炼气四层修为,也只是一般。不过,一个小宗门,还算不错。”张元敬笑道,“此人家族既是那彤云宫附庸,自身又算资质不错,应该甚得其所拜师的那名长老欢心。我放他回去,就是要会会这位彤云宫长老!” 张萱心思缜密,但毕竟不知修真界的门门道道,只道张元敬要试试彤云宫实力,再决定下一步行止,而经过今日之事,张氏实则已经站到了彤云宫对立面,若是自己依为靠山的这位仙长立场不坚、甚至首鼠两端,张家必定会遭到灭门的惨祸。 如此一想,不觉心中忧惧,脸上也浮现悲戚神色,口中却只能勉强说道:“仙长考虑周全,正该如此。” 张元敬这才想起今日之事颇为蹊跷,便问道:“这邹标虢何以带人追杀你姐弟二人?” 张萱心中本来既悲且忧,此时听张元敬一问,顿时落下泪来:“禀仙长,今日小女子带着二弟、三弟和几个旁支的叔伯兄弟,正在赤溪河上捕鱼,那邹家之人突然驾船赶到,对我们大打出手。他们船大,兵器火箭又皆是齐备,我们猝不及防,船和捕鱼的工具全部被烧毁,几个旁支的叔伯兄弟都受了伤,掉入河中不见了踪迹。 “只我带着两个弟弟,奋力游到了岸边。三弟年幼,被清冷的河水闷头灌了几口,昏迷在岸边,我与张澄也顾不上施救,一路便向着神剑峰逃来。我那三弟,呜呜呜,必定被他们抓了去了,也不知死活。还有那些叔伯兄弟,虽有功夫在身,但那一段赤溪河水流湍急、寒冰刺骨,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仙长,呜呜呜……” 张萱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涕泪横流,一旁的张澄也是泫然泪目,呜咽出声。 张元敬修道多年,习惯了修道人的冷淡,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不觉有些慌了手脚,连忙说道:“丫头,你先不要哭,先不要哭……事已至此,事已至此,老道且带你们去营救。总归不过是个武林家族,又非虎穴龙潭,去看一看,便知情形。至于掉入河中那几位,先着人去下游搜寻,或许能找得回来。哎,不要再哭了……” 张萱哭了一会儿,见张元敬的关心不似作伪,确实有意出手相助,顿时安下心来,哭声渐小,转为抽泣:“仙长垂怜,小女子不胜感激!” 张元敬摇摇头,一时倒也想明白,自己尚在这里试探,张萱那里却是已经结下血海深仇,再无转圜。当即说道:“你二人先在这里等候,我去收拾收拾,这便去蒙山镇。” 原本他也没打算在此峰中长久盘桓,开凿的洞府十分简易,也无多少东西,只草草地将摆出的灵植收了,抹去居住的痕迹和气机,防止被有心人算计,便出得洞府,祭出飞剑,用法力裹住张氏姐弟,造出一团白雾,穿空而起,直飞山下市镇。 且说张氏姐弟,虽几次见到张元敬出手,但都是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对其作为“仙人”的实力并无强烈而清楚的直观。 这次腾云驾雾、凌空飞渡,着实把两人吓得够呛,却也让他们明白,“仙长”这个称呼真不是白叫的,这飞天的手段可不就是“仙人”最为人们所称道的一面! 至此,张萱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把是赌对了,张氏一族和自己都有了真正的依仗,心中不觉也对张元敬多了几分依赖。 “邹氏在镇上哪里居住?”张元敬为免惊世骇俗,专门造了一团云雾遮挡,张氏姐弟自然无法看清下方情形,他只得先问个大致方位。 “就在城西,他家府邸很好找,朱红高楼,广厦千间,占地近二千亩!”张萱说得极快,语言中透着痛恨,最后几个字差不多是咬着银牙说出来的。 “呵!看来这邹氏没少干强买强卖、侵土占房之事啊!”张元敬一听,便明白了张萱为何如此义愤填膺。 “仙长明察,这邹氏虽也是蒙山镇大族,宅邸原也不过二三百亩之地,二十年间,又是强迫又是恐吓又是诱骗,手段用尽,不断侵吞周围镇民的房屋,方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而且,他们贪心不足,仍在不停的扩张,镇上官府、州城的老爷,都不敢管,如此下去,只怕整个蒙山镇都要成他们邹家的了!” 张萱似是适应了飞行带来的失重感,话说得更加利索,恨不能从头到尾把邹氏的恶行全都详说了一番。 “哎,修仙者若是与凡间牵连,便会造成此等恶行。这问题非是官府能够解决的!”张元敬轻叹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凡人的苦楚,修仙者又哪里会去在意。邹氏仗着彤云宫的背景,在俗世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彤云宫的修士即使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只要邹氏能够定期上贡彤云宫需要的东西,他们又怎会去管那些“鸡毛蒜皮”之事。 蒙山镇距离神剑峰不过数十里,张元敬一剑飞射,用了不多久,便到了镇子上空。 那邹氏府邸规模宏大,甚是显眼,他一眼便发现了它的所在。从大门往里,正有一座朱色镶黄的高楼,像是其府邸中的要地,便向着那处直落而下。 在什么妖物作祟,立时有许多人大喊“有妖物来了”、“快去重元观叫道长来”、“快去报官”之类的话。 待得见白雾落入邹家,反倒是安静了下来,一些人跑得远远的,找高处向邹氏大宅里窥视,但没有几个再大喊大叫了。 当然,也有一些鬼里鬼精的人,反而积极起来,匆匆忙忙向官府和道观狂奔而去。 “到了,贫道要降下飞剑了!” 张元敬的话音而落,遮掩在三人周身的云雾便“嘭”的散去,眼前是一个亩许大小的庭院,院中一栋高达十余丈的阁楼,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金光。 三人已是稳稳落在铺设路面的青色条石上,张萱姐弟只觉如梦如幻,但是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人影和强劲破空之声,让他们迅速警醒起来,亮出兵器,紧张地扫向四周。 “何方妖孽,竟敢来邹家放肆……咦,张萱张澄,竟是你们?你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汉子最先赶到,甫一落地,便大声呵斥,但见是张氏姐弟和一个身量高大、面容清癯的中年道士,一时愣住,看向张元敬的目光也充满了狐疑。 此人乃是邹氏护院大头领,名叫郑三龙,乃是赤溪国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看中了邹氏少爷邹标虢的前途,这才屈就蒙山镇,给邹家当起了护院。 上午邹少爷让他派了十几个好手,与其一起去捉拿张萱姐弟,现在已是下午,少爷未曾回来,张氏姐弟却找上了门,而且还是被一个道人带着从天而降的,这让他心中涌起一阵危机感,对这个神秘的道人也充满了警惕。 “郑头儿,怎地不动手,就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我……”此时,已经有数名武艺精湛的护院,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性急,见场中不过是张氏姐弟和一个高个道人,就想着动手拿人,好抢一个头功。 郑三龙用凌厉的目光剜他一眼,旋即拱手向着张元敬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这位道长,一向在哪处道观授法?” “呵呵,贫道只是个游方道士,倒不曾入得哪个道观。贫道且问你,今日上午,你邹家人抓住的张家小子,现在何处?”张元敬懒得与此人啰唣,便直接询问张萱三弟的下落。 “哦,道长可是从他国云游至此,可曾到过赤溪河下游的彤云仙宫?”郑三龙并没有被张元敬的无礼激怒,而是不亢不卑地说道。 “哼,彤云宫贫道还不放在眼里,再问你一遍,张家小子人在哪里?马上把人交出来!” 张元敬双目一瞪,气势勃发,一股无形的气场陡然张开,将围住他们三人的十几名护院冲退数步,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惊惧地看着张元敬,再不复原本的汹汹气焰。 “好大的口气,竟然连彤云仙宫都不放在眼中,邹某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 随即就见一名身着青色上衣、黑色长裤,手提三尺大刀的彪形大汉,从门洞中快步走出,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精壮大汉,身披银甲,手中拿着各色兵器。 “是邹家五虎!”张萱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当先那个就是邹柏涛,邹氏家主,后面那四个是他的兄弟。邹家的事,就是他们五个作主。” 张元敬此时已用神识将邹氏府邸来回察看了一番,龌龊事看到不少,也发现了几处甚为隐秘的水牢、地牢,但并未见到哪里关押着像是张萱三弟的少年郎。 邹柏涛人还在数丈开外,已是厉声喝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一个不知死活的妖道,乱刀砍死便是!” 十几名护院面面相觑,最后都拿眼去看郑三龙,郑三龙没有吭声,如钉子般立在原地,一步不曾向前移动。 众人顿时明白其意,心中不觉踌躇起来。有几人慑于邹柏涛往日淫威,蠢蠢欲动,举起手中兵器,慢慢向前挪动,却是在等邹氏五虎上来。 邹柏涛也是武林好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已将十几名护院的异状看在眼里,不过,他向来横行惯了,又不曾看到张元敬三人腾云驾雾的情景,哪里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道人放在眼中,先是冷冷地瞪了一眼郑三龙,便举起手中大刀,向着张元敬三人冲了上去。 倒是后方的邹氏四虎,大概是觉得兄长一人便足以对付三人,只在后面驻足看热闹。护院中,有三四个鬼迷心窍的,也舞动手中兵器,朝着三人杀了过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正好五只恶虎都在,也省得贫道四处寻找了,就一并送你们上路吧!” 张元敬来此,救人只是一端,更重要的是要真正收服张萱姐弟,让他们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 当即祭出一柄飞剑,轻叱一声“去”,便有一道白芒如电蛇游动,忽焉在左、忽焉在右,而场中接连响起惨叫,一眨眼功夫,邹氏五虎以及出手的几名护院皆捂颈倒下,头颅在地上一滚,热血冲了一地,院中顿时弥漫浓烈的血腥味。 “飞……飞剑!”其余护院大惊失色,有的慌忙逃跑,有的则呆立原地、瑟瑟发抖,还有机灵的,连忙跪地磕头、连声求饶。 郑三龙反应最快,飞剑一出,他便提起一口内力,施展轻功向墙外飞跃而去。 不过,只是白光一闪,他那雄壮的身躯便被斩为两截,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其余几个逃跑的,飞剑却没有去追击,就此放过了。 张氏姐弟也是脸色煞白,一脸震惊。良久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杀父大仇竟就这样得报,日日忧惧的大敌竟然就此灭亡,长久以来紧绷的心顿时就放松下来。 张萱捂脸坐倒在地,低声抽泣道:“爹爹,您的大仇终于报了……” 张澄蹲在她的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眼中也是热泪滚落。 张元敬伸手一抓,收回飞剑,然后对跪在院中的几名护院道:“都滚吧,若再有为虎作伥的恶行,定斩不饶!” 第89章 寻人 “仙长请看,就是那一处河湾,北侧就是张家湾。”悬空于飞剑之上,无有云雾之遮挡,这一次,张萱张澄都清晰地看到下方房屋如格、行人如蚁的景象。 张氏一族,兴起于蒙山镇下游七十里处的张家湾。 此地乃是赤溪河拐弯时,冲刷出的一片平地,原本是荒野一片。张家先人看中此处水土山林之利,遂在此垦荒,得良田千顷,林地万顷,家族由此繁盛。 百余年前,张家主事之人,将家族迁移至蒙山镇,专营航运渔业之利,但对源起之地,一直细心经营,分支族人在此繁衍,人口众多,源源不断给蒙山镇的主宗输送物资和人力。 张萱父亲和两个叔叔殁后,因邹氏对她势在必得,对张氏疯狂打压,其他支脉遂联手打压主宗,剥夺了她二弟张澄继承族长的资格,转而由她二爷爷那一支,继承了族长之位。 张萱面对新族长的压迫,既不想屈服、又无法反抗,便带着七个弟妹和母亲、两个婶婶回到了张家湾,在这里联络了一些亲近她这一支的族人,下河捞鱼,以此赢得张元敬的支持。 张元敬顺着张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河山之间,有一片平缓的地带,靠河一侧,乃是大片良田,庄稼欣荣,农人劳作,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靠山一侧,则是连绵不绝的小山丘,重重叠叠,一直延伸到蒙山之中,山丘之上,种满各色树木,山风袭来,林涛阵阵,煞是壮观。 而在山丘与田土之间,群山怀抱、密林掩映中,则是鳞次栉比的房屋,顺着山势排开,多是砖石结构,样式简洁,美观大方。 “不愧百年传承,蔚为大观。有此根基,必可长久兴盛!”张元敬看得心旷神怡,不觉由衷赞道。 “承蒙仙长夸赞!这几个月来,小女子呆在村中,愈发觉得祖先深谋远虑,他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给后人留下如此基业,可进可退、万事可为,真是非常人也!想来想去,反倒觉得后人将主宗移至蒙山镇,乃是错误的选择。无论家族如何兴盛,这根本之地,却是不容有失,主宗应当守住基业,让分宗出去拼搏,才是存身之道、发家之理!” 张萱幽幽一叹,却是说出一番话来,让张元敬大为惊讶。 他自是听明白了话中深意,便笑道:“你有此见识,可谓不凡!现在改正,也未为晚矣!贫道自为你撑腰,你只管大胆去做!” 张萱顿时喜上眉梢,因在飞剑之上无法跪拜,便勉强弯腰施礼,口中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小女子谢过仙长!我张萱在此立誓,仙长但有差遣,我张氏嫡脉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元敬点点头,暗道张萱这个小姑娘,虽然不过二十出头,但说话做事,甚有章法。她立誓之时,只说嫡脉,是老成之言,若她直接说张氏全族,自己反而要看轻她,因为那只能是虚言哄骗。 “上午你等与邹氏护院战斗之处,在哪一段河湾?” “张家湾下游二三十里的地方吧,那里水面较窄,但水深鱼多,乃是捕鱼的好场所。” “嗯,先去那里看看!” 张元敬降低飞剑,贴在河面上飞遁。下方偶有劳作的农夫或赶路的行人,都跪地惊呼“仙人”。河中水道繁忙,大小船只来往不断。 三人飞空而行,自是被船上之人看在眼中,一个个在甲板上不是伏地敬拜、叩头作礼,就是指指点点、大呼小叫。 也有认识张氏姐弟的,惊诧莫名、震撼不已。 还有那心思活泛的,已经盘算如何结交张家、尤其是张萱所在的这一脉。 这却是张元敬刻意所为。 既然要与彤云宫争夺赤鳍火纹鱼,又是大道之争、无可退让,那就索性大展旗鼓、大干一番。 他自信,以所修功法和所怀灵兵,绝不会输与一个小宗派。 至于这个小宗派是不是还有靠山,却是顾不了之。 真要考虑那些,自己还谈什么追寻大道,只能躲在哪处偏僻之所,苦熬等死罢了。 “仙长,就是这一段!”张萱一直紧张注视河面,到了一处河面突然变窄之处,便扬声说道。 “嗯!”张元敬将飞行速度降下来,张开神识,向河水深处探去。 偶有赤鳍火纹鱼,被他神识一扫,便仓皇逃遁。水中并无船体残骸,也无人之遗体或衣物碎片。显然,此处河窄水急,若有什么,都早已被冲去下游。 “此处不见人影!你们逃上岸边之地,是在哪处?”张元敬问道。 张萱因紧张,脸上毫无血色,她抬首向远处望了望,转头问张澄:“二弟,你还记得在哪里吗?” 张澄也一直在四处眺望,闻言答道:“阿姐,我记得是在水中漂流了上十里,才靠到岸边的。对了,那里的对岸,正好有三株金娑树。” “是了。仙长,就是那里!”张萱向着前方远处一座用茅草和黄泥垒砌的小屋指去,“在那房屋前方一些的地方。” 张元敬点点头,法力一出,飞剑起速,几息便至。 几人向着对岸去看,果然见斜前方一里处,正有三棵高大的金娑树在夕阳中闪动金光,甚是耀眼。 飞剑沿着河岸缓缓飞过,在正对金娑树的这一侧河边,发现了他们三人爬上岸边的痕迹,但没有找到张萱的三弟。 张萱脸容一垮,紧咬银牙,险些落下泪来。 “当时邹标虢带了多少人?”张元敬皱着眉头问道。 “打手有十几个,另外还有几个船夫,操着一条约莫五六丈长的中船。”张萱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们逃遁的时候,除开邹标虢六人,其余那些打手上岸了吗?”张元敬又问道。 “没有。隐约听邹标虢吩咐了一句,但没有听清楚。” “张澄呢?” “也没有听清楚,好像有‘下游"两个字。”张澄武艺比张萱更胜一筹,目力耳力均强出不少。 “那去下游看看。” 张元敬也不耽搁,架起飞剑,便一路向着下游而去。 赤溪河过了张家湾,便开始逐渐收束腰身,河面从数百丈宽变得只有百余丈宽,河水流速急剧加快,百里之后,流入蒙山,经山中水道两百里,去到山北,再转向东流,水面再次变宽,那里人烟稠密,乃是新开郡的郡治西州城的地界了。 三人一路搜寻,至蒙山水道山南段时,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正要返身回转张家湾,张澄眼尖,却是指着前方一艘逆流而上的小船叫道:“仙长,阿姐,就是那艘船,邹家袭击我们的那艘船!” 张萱凝目看去,也露出喜色,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仙长,就是那艘船!” 张元敬哈哈一笑,说道:“可算是没白费这番功夫!” 当即压下剑头,直射十几里外的那艘小船。 及至靠近时,船中之人早已察觉,十几个精壮汉子站在甲板上,指着他们三人,口中不知在说些什么。 数息之间,飞剑已是到了小船上空。 船上十几个汉子,都把兵器举起,有的拿着弓箭,还拉开弓弦、搭上利箭,准备射向三人。 另有几人,手持短刀,站在五个衣衫破烂、捆作一团的年轻汉子身边,其中有一个身着白色劲装的少年郎,不过十三四岁,身量只到成人的肩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蜷缩一团。 “三弟!”张萱张澄齐齐叫出声来。 “萱小姐,澄哥儿!”一个被缚的年轻汉子惊喜地叫道。 “他们在天上飞,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另一个年轻汉子道。 “是在飞,那位果真是仙长吗?”又一人说道。 “哈哈,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又一人喜道。 只有少年郎似乎是昏迷过去了,毫无反应。 “落到岸边,站着不要动。否则,就杀了他们!”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大汉厉声吼道。 他两眼紧张地看着张元敬和三人脚下的飞剑,脸色有些发青。 其余十几个精壮汉子也是一脸紧张,握着兵刃的手青筋突起,额头冷汗直冒。 显然,这些人都是有见识的,知道这道人只怕是修行之人,掌握仙术,绝非自己这群人可以对抗。于是,便想出这么一招,妄图一搏。 张元敬轻轻一晒,手中法诀一动,一柄飞剑闪出,消失在暮霭之中,随即是一连串的惨叫之声,船中那十多名精壮汉子几乎在一瞬间同时倒地。 “是仙法!” “好厉害,再强的武林高手,也只是切菜砍瓜!” “真是仙人,萱小姐没有骗我们!” 船中那四个被捆住的年轻汉子又是一阵惊呼,语气中满是喜悦。 这时,张元敬方降下飞剑,落在船上。几个脸色黝黑、皮肤粗糙的粗壮船夫从舱中畏畏缩缩地挪了出来,一上甲板,便跪地求饶。 张元敬喝道:“你们自去驾船,且往上游而去!” 几人胡乱地谢过不杀之恩,这才挤挤撞撞地下了船舱,自去卖力摇桨。 “林伯和坎叔呢?见到没有?”张萱一边与张澄一起给五人松绑,一边问道。 “没见到啊!” “我被河水冲走时,看到林伯攀上这艘船,跟他们的人打斗,至于结果如何,却没看到。” “坎叔也被冲走了,在我前面,应该是最早落水的。这些人驾船往下游搜寻,只到蒙山水道中段,坎叔可能被冲到更下游的地方去了。” 几人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看到的情况。但是一个个都起不来,直呼腿脚被冻僵了。四人都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就是在水下冻得厉害,腿脚被冻伤了,无法行走。 张澄连忙从倒在地上的那十几个精壮汉子身上,搜出了武林人常用的伤药,帮四人外敷内服。 张萱的三弟张葳因为年幼,内力尚浅,在河水中浸泡久了,却是把五脏六腑皆给冻坏了,气息奄奄,危在旦夕。 “仙长,请救我三弟!” 张萱当即就要跪下叩头,张元敬一伸手,挡住了她。 笑着安抚道:“不需如此。你三弟这伤,放在俗世之中,自是极难挽回。不过对于贫道而言,举手之劳而已。你且去找一个大坛子或水桶来。” 过得十几息,张萱匆匆地拎出一个两尺深的水桶从舱中出来,放在甲板上。 张元敬伸手一抚,法力流动,便在桶中凝了大半桶无根之水,又从储物镯中摸出一丸筑基修士用来补充法力的养元丹,轻轻刮了一些粉末,撒入水中。 “先给你三弟喝下一碗。他们四人,可以喝两到三碗。” 张萱张澄依言给几人把水喂下,四个年轻汉子只觉丹田内力如潮,连忙运功引导,不大一会,便浑身冒汗,将身体里的寒气逼了出来,全身经脉热乎乎的,法力还增长了几分,不觉大喜,皆是一跃而起,口呼仙长,向着张元敬拜倒。 张元敬挥手让他们起来,先候在一边,自己则抓起张葳的右手,渡入法力,引导养元丹药力在其丹田经脉中运行,不断驱除寒气。遇有经脉阻塞不通之处,便顺势帮他打通。 过得半个时辰,药力化尽,又让张萱灌了一碗。 如此三次,这张葳身上的寒气终于全部拔除,他自身内力融合药力,自行在畅通无比的经脉中运转,立时显出一派勃勃生机,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显见已无大碍。 第90章 立威 “仙长,现在该如何办,还有两位叔伯没有找到?”张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日,这位仙长连番出手,击退邹标虢,救下自己姐弟;斩杀邹氏五虎,为张氏嫡脉报得血海深仇;沿河寻人,找到三弟和四个旁系兄弟,又施丹药救治他们,如此大恩,已是重如蒙山,岂能再去烦劳他老人家。 “你且去问问那几个船工,看他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张元敬知道她的意思,倒也没有拒绝。 对他而言,即使再寻上一百里,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倒算不了什么。 张萱闻言,立时走入舱中,自去详细询问。 一刻钟后,她便面带凄色的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道:“一个船工说,林伯杀上船来,被几个护院打死了,尸体也抛进河中,不知冲去哪里了!” 张澄与那四个张氏年轻汉子听了,都黯然垂首,一个个咬着嘴唇不吭声。 “仙长,林伯是张氏族人中,与我们这一脉最亲近的长辈了。他在村中威望甚高,很多人都听他的。若连累他罹难,村中之人,只怕会颇为微词。” 张萱对这个林伯怀有很深感情,眼中噙着泪水,所以没有恸哭,只是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此事的后果,尽快作出应对之策。 “这样吧,你们先驾船往张家湾去,我去下游寻一寻,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回来。” 说罢,张元敬祭出飞剑,如电光一般消失在蒙蒙雾霭之中。 他进入蒙山水道中段后,方才放慢速度,放开神识,细细探查每一段水道。到得水道北段,在东岸的一片水草旁,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被河水泡得有些浮肿,但还能认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便伸手一摄,将这尸体拎在手中,继续往下游寻去。 如此,直到出蒙山水道,到了更下游的平缓之地,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张元敬只得摇摇头,转身向上游而去。 返回之时,不必搜索,因而速度极快,不过一刻半钟,便飞过两百多里,赶上了那艘船。 他把尸体放下,张萱几人上来,立时认出就是林伯,当即跪地哭泣。 张元敬却不耐这等伤情之事,走到船尾,运起法力,推动船舶加速前行。 如此一个时辰后,船便到了张家湾,天色已是完全黑下来,村中灯火掩映,一片祥和。 张萱几人也恢复了平静,指挥此船驶进一处人工开凿的港湾。 港湾里有一个长长的码头,码头上正有几人在焦急等待。他们一见有船靠岸,立时站到水边,有一人大声问道:“是萱小姐吗?” “是我,你是猷伯?”张萱听出了此人的声音,当即答道。 “是我,是我,萱小姐你可回来了,那个张荣,带着一堆人,正在你家闹事呐!”岸上的“猷伯”急促地说道。 “什么!他们何时来的?” “中午就来了。张荣说你得罪邹氏、得罪彤云仙宫,已经被邹虢标抓走了,让把你母亲、两个婶婶和几个娃娃都交出来,要送去邹家赔罪。” “猷伯”显然是个急性子,也不管船尚未靠岸,两边还隔着十几丈远,就跟放炮仗似的大声说起来。 “中午就来了?”张萱一惊,脑中念头一闪,立时猜到自己几人在河上被邹标虢突袭,怕是与这张荣有关,当即怒火冲天,重重一掌拍在护栏上,“张荣!好你个奸贼,亏我还叫你一声叔!” “可不是吗,这小子真是可恶。他还说,张林老哥、张坎老弟和几个后生都被打死了,吓唬村民说若再护着你们,张家全族都会被彤云宫仙长灭掉。” 此时,船终于靠岸。几个年轻汉子把船工押了出来,准备带到村里找地方先关押起来。张澄背负起张林的尸体,也上了岸。 “我就说张荣是骗人的……这,这是张林老哥?他这是怎么了?死了?”“猷伯”见到与张萱一同出去的四个后生,甚为高兴,但一见张澄背上的尸体,顿时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是邹家动的手?” 随同“猷伯”一起来的,正有张林的儿子。他一见父亲尸体,顿时扑上来抱住,放声大哭。 张澄背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任张林的儿子先大哭一场。 张萱垂泪说道:“林伯确实是被邹氏的人打死的,不过,这位仙长已经把凶手都斩杀了。” “仙长?”“猷伯”这才注意到无声立在一旁的张元敬,他动了动嘴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元敬微微一笑,问道:“张荣中午既已来此,何以现在还在纠缠?” “哦,是有很多村民相信张萱他们,毕竟他们是嫡传一脉,她父祖两代处事公允、照顾弱小,大家平日受惠实多,对他们还是很拥戴的。 “当然,也有不少村民被张荣说动,尤其是上午确有村民看到河上的战斗,看到张萱他们几人掉河,这让一些村民深信维护张萱他们,会带来厄运,因此支持张荣把张萱母亲他们带走。两方形成对峙,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猷伯”哆哆嗦嗦说完,又下意识问道,“您,您就是下午带着张萱张澄两人飞天的那位仙长?” “呵呵,看来你已经知道贫道了!”张元敬倒是不意外,下午他毫不遮掩地从张家湾河面低空飞过,被一些农人和行人看到,消息传到村里,为人所知,也是寻常。 “是,黄昏时,从村外传来张萱有仙长作靠山的消息,村民顿时炸了锅,有相信的,有怀疑的,现在正吵成一团。”“猷伯”毕恭毕敬地说道。 “呵呵,既然如此,也好。张澄,你先把那林伯的尸体送回家。张萱,还有你们几个,走吧,去你家中,当着众村民的面,把这事解决了,免得将来有些人不知轻重,闹出乱子来!”张元敬冷笑一声,也不管那哭得稀里哗啦的张林之子,招呼张萱便向码头外走去。 张萱连忙奔到前边带路,径直向自家走去。一路上,她忐忑不安。 自从见识了张元敬辣手杀人的手段后,她便知这位“仙长”对于凡人性命甚是漠然,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反倒是对同为修仙者的邹标虢,还会手下留情。 这一点,张元敬自己并未意识到,他再怎么对凡人怀有同情之心,终归是个修仙者,大体脾性和风格与一般修士无二,不知不觉中便把凡人视为蝼蚁。 “仙长,家中都是同族之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眼见就要走到自家房子,张萱终是忍耐不住,低声恳求道。 “我自有分寸!”张元敬已经决定快刀斩乱麻,对张萱的话不置可否。 他本是厌事的性子,自然不愿在这些龌龊之事上浪费时间。 张萱不敢再说话,只低头在前面走着,心中念头纷乱,反复思考如何应对。 这时,几人已经穿过村前的沟渠,进入村中道路。 张萱家的老宅,就在入村不远的一处山脚下,一幢三进院落,十分古旧。院墙外,种满各色果树,初夏时节,芬芳萦绕,沁人心脾。 不过,院中传出的嘈杂之声,却破坏了这般美景。 “张氏主宗,我只认萱小姐、澄哥儿他们一脉,你张荣算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你啊,向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能干什么!” “老婆子,你知道个屁啊,我们族长经营河运,风里来雨里去,不知受了多少苦,给族中贡献了多少利润……” “我呸,不就是挂个名字,分点红利吗,他上过几次船、走过几次货?” “你们吵嚷这些做甚,现在说的是,要不要与邹氏对上,他们可是攀上了彤云仙宫,那邹标虢还是仙长的弟子,我们张氏一个普通家族,如何与他们抗衡!” “彤云仙宫高高在上,怎会管我们这些凡民的事。必是那邹氏自吹自擂、自抬身价。我们张氏还能怕了他们,抄家伙干就是了!” “抄家伙干?张仪、张辉、张酼怎么死的,不是被邹柏涛杀的吗?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怎么与人干!” “就是,我听说张仪、张辉、张酼就是被邹柏涛用仙法打死的,要不那邹柏涛根本不是张仪的对手。” “哼,萱小姐不也有仙人作依靠吗,未必就怕了彤云仙宫!” …… 外间几人听到这些话语,皆面露复杂神色。张元敬却是充耳不闻,在张萱指引下,当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中之人正吵得厉害,突见一个中年道人闯了进来,都下意识地闭上嘴巴,诧异地打量他。 及至看到他身后的张萱,便又如开锅的热水,骚动起来。 有的高喊张萱的名字,有的扬手与她打招呼,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则开口质问她“为何要为张氏带来厄运”。 张萱的母亲、两个婶婶匆匆迎了上来,几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也一窝蜂跑了过来,口中“大姐、萱姐姐”地喊个不停。 张萱抓住母亲和两个婶婶的手,示意她们先不要说话,指了指身前的张元敬:“一切由仙长作主!”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安静了下去,眼睛全盯着张元敬身上。 张元敬环视一周,见这十来丈见方的大院,左一堆、右一团的站着不下六七十人。便开口喝道:“谁是张荣,给我站出来!” 他气势十足,目光如电,吓得胆小些的不觉后退几步。 张荣没敢马上站出来。不过,大家看来的目光,已经将他暴露。 张元敬顺着众人所视,指着这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你就是张荣?” 中年男子见状,一挺身,上前两步,强自镇定地说道:“某是张荣,道长有何见教?” “很好,贫道且问你,是不是你将张萱姐弟藏在张家湾的消息,泄露给邹氏家主的?” “我没有!”张荣当即否认。 “贫道再问一遍,是不是你给邹柏涛传递的消息?你想好了,若是胆敢欺骗于我,只有死路一条!”张元敬厉声喝道。 “道长何必威胁,没有就是没有!”张荣从初见张元敬的惊惧中恢复过来,以为他是想循理处事,便胆气稍壮,说话间不觉增了几分硬气。 “很好!”张元敬冷笑一声,挥手间祭出一柄飞剑,也不理张萱投来的恳求目光,一剑将张荣枭首。 院中之人,多有武艺在身,但见白光一闪,张荣好好一颗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尽皆吓得脸如白纸,两股颤颤。 “这是飞剑!真是仙人……”“猷伯”在张萱身后,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说道。 他因专门找那几个看到张元敬飞天的村民详细询问过情况,所以算是张萱几人外,最为镇定的村民了。 张荣既死,跟随他而来的十几个人,在头顶盘旋的飞剑威胁下,一个个抖如筛糠,跪地求饶。有的见张元敬面色冷酷,便跪地行了过去,扑在张萱和她母亲脚下大哭,请求宽恕。 张萱母亲脸露不忍之色,拽着张萱的手,无声地央求。 张萱却是摇摇头,她已经明了,张元敬是要用雷霆手段,震慑张氏族人,给自己立威。这个时候,她哪里能去忤逆张元敬! “你们之中,谁知晓张荣与邹氏族长勾连之事?” “我,我……知道,仙长饶命,我……我老实交代!”一个三十多岁的长脸汉子抬起头来,脸色惨白,浑身哆嗦,话也说不利索。 “说吧。”张元敬淡淡说道。 长脸汉子强自平复情绪,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 这张荣当上族长后,张家湾自然也有人投靠他,张萱捕鱼之事当然瞒不过他。 张荣摄于张萱作为张氏嫡脉在张家湾族人中的威信,倒不敢鲁莽出手,便让这长脸汉子暗中将消息通知了邹柏涛,邹柏涛一听张萱竟然纠集人手去捕捞赤鳍火纹鱼,当即大怒,立时让邹标虢亲自出马,带人去捉拿张萱姐弟。 一番厮杀,张萱姐弟一方自是不敌,狼狈而逃。邹标虢故意不当场拿住她姐弟二人,只是追踪在后,驱赶其去寻找那幕后之人。 邹标虢这里刚走,张荣得了消息,自是匆忙赶到张家湾,借着张萱捕鱼船被袭、几名族人掉河失踪之事,大肆宣扬张萱自私自利、毫无公心,行事鲁莽、得罪仙宫,若再任其胡作非为,张氏必有灭族之祸。在他的蛊惑下,才闹出了这一番事来。 长脸汉子说罢,院中村民都明了其中缘故,自是不耻张荣为人,不认他的族长身份,又慑服于张元敬的“仙威”,皆拜服于地,请张元敬为张氏一族作主。 张元敬顺势而为,宣布张氏之事,皆交由张萱处置,张氏主宗仍由张萱这一脉继承,由此将大局定了下来。 第91章 捕鱼 张家湾人口众多,张元敬便沿着丘陵往西,在上游一处近河的山中开辟了洞府,只设下简易的迷踪阵,并不布置复杂的机关。 此处距离张家湾约莫四五里,若是有事,随时可至,也方便去河上援护捕鱼的张萱等人。同时,若哪日彤云宫的人寻上门来,也有个斗法的地方,不虞伤及无辜。 对于赤鳍火纹鱼,张元敬心底始终有个疑问,那就是张萱贡上的鱼,只在一尺长短,却不知是何之故。当然,为了不给她过大压力,他倒还没有提出来。 经过一个月的整顿,张萱把整个张氏家族梳理了一遍,将一些心怀不满之辈,打发去镇上经营产业或去河上跑运输,而将镇上张家大院那里可用之人全部召回,以张家湾为基业,重立主宗权威,整合力量,组建起一支拥有精壮好手上百、十丈大船五艘的船队。 这日,是张萱首次领着新组建的船队浩浩荡荡出河捕鱼。张元敬也大感兴趣,跟了过来。当然,也有随同保护之意。 船行数十里,水面渐窄,水中青皮红纹的赤鳍火纹鱼多了起来。 张元敬不用神识察探,只用肉眼去看,便发现这些鱼最长只在一尺,大多数不过几寸。一连十余里河段看过,皆是这般。 于是,他便出言问道:“我观河中之鱼,没有超过一尺的,这是何故?赤鳍火纹鱼难道没有更长的吗?还有,你等为何不捕捞那些小于一尺的鱼?” 张萱一直跟在他的身侧,听他问起,当即答道:“启禀仙长,此鱼生长五十年可达一尺,进入成年期后,每过十年可增一寸。因此,河中也有一尺之上的鱼,二尺、三尺的都有,但是非常少见。 “此鱼甚是奇特,越是长大,灵性越高,警觉性也越高,远远听到人的动静,就会躲起来。对修士感应尤为灵敏,据说只要修士靠近百丈范围,便能发觉其气机,然后急速游走或寻找水中洞窟躲藏。 “至于小于一尺的鱼,乃是未成熟之鱼,听说对于仙长并无用处。至于是不是这样,小女子也是不知。一会儿,我们捕几尾小鱼上来,您且看一看是否如此。” 张萱与张元敬接触多了,也习惯了他的一些用语,除了对他仍用“仙长”的敬称外,对其他修道之人均如张元敬般称为修士。 “那倒不必,只要能捕捉到一尺之鱼,便可满足贫道的需求。这鱼看起来不简单哪,怕是有个来历的。它一直都生活在这赤溪之中吗?还是从其他水脉迁移来的?” “关于此点,自古以来就有个传说,说此鱼乃是天上火龙所化,因罪被贬河中,变成水火混杂之鱼,永世不能修行,但也因其神仙之身份,不能被凡人食用。据此推断,当是从古老之时,河中便有此鱼,只是渔民从不捕捞。至于从何而来,却是不知。赤溪河源头何在,无人知道,下游尽头却在赤溪湖中。听说赤溪河进入赤溪湖后,便进入地下,但最终流向何处,也是无人知晓。” 张元敬默然点头,以凡人活动范围,能够知道万里之外的赤溪湖,已是不易,想来赤溪河源头更在数万里之外,此地之人怕是难以听到什么消息。以他的实力,要去查探两端情况,倒是不难,但要深挖赤鳍火纹鱼的来源和秘密,只怕也非易事。不过,当务之急乃是捕鱼,而非探源。 他指了指在他神识接触下,灵动如风的赤鳍火纹鱼道:“此鱼甚是警觉,游动极快,你们如何捕捞?” 张萱道:“此鱼有个特点,若水中有异动,便会钻入水底,躲藏起来。不过,一旦到了水底泥石中,有了藏身之所,只要未感到凶险,此鱼反倒不大游动。 “因此,捕捉此鱼,需要善于闭气之人,潜入水底,用上等火棉打制的渔网去捕拿。一般渔网,是捉不到的,容易被此鱼咬破。我等武人捉鱼,都是特制十丈以上大网,将一片水底严严实实罩住,然后再寸寸搜寻,把网住的赤鳍火纹鱼抓出来。” 张元敬说道:“如此倒是辛苦!” 张萱轻柔地笑了笑,说道:“若能于仙长行功有益,这点辛苦倒不值什么。此前,因为尚未获得族中支持,只我、阿弟还有几个叔伯兄弟捕鱼,故只能用三五丈小网,往往一天也抓不到一条。现在,有了这么多族人帮忙,我等便可用十多丈甚至是二十丈大网捕捞,一天三五条不在话下。” 张元敬摆摆手,笑着说道:“一日三尾足矣。你等还需习练武艺,不宜过多耽误功行。” 张萱连忙施礼说道:“多谢仙长体谅。仙长稍等,我等这便下水捕鱼。” 她将黑色皮服套在身上,用红色缎带束紧,然后回身一招,上来七八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和四五个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均如张萱一般打扮,其中便有张澄。 众人上前来,均恭敬地向张元敬施礼,有的眼露好奇,有的则有些畏惧。 张元敬点头微微一笑,以示鼓励。 张萱明亮的目光扫过众人,检查每人的装束,见他们都准备妥当,便低喝道:“开网。” 张澄将背上的一个大包袱放在地上,将一团用手指粗的火棉绳结成的网拎起来一抖,这网便散开来,其他十几人连忙上来各抓一角,向四方散开,不多久便撑出一张椭圆形的灰白大网,但限于舱中地方狭小,此网只不过展开小半。 “下水!” 靠着船边的几人,拽着大网,向着河中一跃,落入水中后立即向着远处游去。 大网逐渐打开,遮盖住十余丈方圆的一大片水域。剩下几人,包括张萱在内,也向前跃到水中。 这火棉网,未沾水时,轻便细柔,一旦下水,便会增重十倍。 这么大一张网,到了水下,怕是要重达数千斤。不过,也正是有这重量,方可在水流甚急之处捕鱼。 待大网完全打开,张萱一声唿哨,众人便长吸一口气,齐齐翻身扎入水中,向下潜去。 再看其余四条船,也各有十几个精壮汉子,拽着宽大的石棉网跳入水中,一同开始捕鱼。 众人这一番动作,水花翻腾、清波荡漾,原本嬉戏于浅水的赤鳍火纹鱼,均消失不见,踪影全无。 张元敬也不以神识去查看,就在船上打坐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轮番上来换气。 到得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张萱领着众人将火棉大网拽上船,这一网却是没有网到鱼。 她让张澄联络其余几队人,询问得鱼情况,自己则与众人一起运起内力,尽力拧干石棉网中汲取的水分。 这时,其余四船的消息传了过来,只有一艘船捕了一条尺长之鱼,其余三队人,都只抓到数寸小鱼,因为不符所用,都放掉了。 张萱与众人调息一个时辰,又开网入水捕鱼。这一次却是运气不错,一次网中两条赤鳍火纹鱼。 另外四船,也捞到两尾,其中一尾竟达二尺三寸,按照生长期限,便是生长了一百八十年。这要是放在一般的飞禽走兽身上,基本都要成妖了。 张元敬心中颇为难得地涌起几分兴奋,他将这二尺三寸的赤鳍火纹鱼摄拿过来,仔细察看,只觉它比一尺之鱼更具活力、肉中含有的水火灵力也更加凝练。 也不避讳众人,当即将此鱼剥皮去骨,吞入腹中,很快便是两团磅礴的水火灵力奔涌而出,他连忙取出九叶黄曦草打坐运功,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方才将之炼化,炼出的厚土之力乃是寻常一日的四五倍。 而且,炼化此鱼,尚有一般好处,就是甚为纯粹,较少芜杂之物。 一尺之鱼,其血肉中带有甚多芜杂之物,故此一日只能食用三条,多了则来不及炼去芜杂之物,反而导致灵力不纯。但是这条二尺三寸之鱼,不仅灵力比尺余之鱼多出数倍,而且芜杂之物还远比之要少许多,炼化起来效率反而更高。 显然,越是食用年份高的鱼,修行越快。 趁着张元敬行功的时间,五条船又进行了一次捕捞,这一次运气不佳,一鱼未得。 众人辰时出河,一晃八个时辰过去,已经到了子夜时分。 此时虽是盛夏,但河上夜风甚凉。众人即便有武功在身,也早就累得精疲力尽,只盼着归家休息。 待张元敬睁眼,张萱便走上前,简单言说捕鱼情况,请求准许回村休息,明日再来。 张元敬站起身来,看了看站在外围的众人,笑道:“你们都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贫道说过的,每日三尾便够。今日其实有了一尾两尺多的鱼,已是足够。这样吧,以后每日下网两次即可,若是捕捞甚多,一网便够,不必都把时间耗在河上。” 张萱闻言,连忙拱手致谢,随即让众人操船返航。 待张萱将诸事安排妥当,张元敬这才将她叫了过来,轻声询问道:“可曾听说有人见过三尺以上之鱼?” 张萱思索片刻,答道:“小女子倒是听族中老人讲过,赤鳍火纹鱼到了三尺以上,不仅遁速飞快,而且力大无穷,即使是习武数十年的高手也不是对手。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没有人真正见过三尺之鱼。” 张元敬闻言,不觉一振。一条三尺之鱼,能胜过武林高手,显见是开了血脉,变成蛮血期妖兽了。若能多多地捕得这等鱼,那自己的修为必可一日千里。 他想了想,觉得此事还要落在彤云宫,此宫中之修士百年精研赤鳍火纹鱼之秘密,必定掌握了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信息。但是,自己尚不宜出面,以免引起对方警觉。 便说道:“你想办法从为彤云宫效力的那些武林人处打听消息,尤其是他们是否捕捉过三尺以上之鱼,以及是怎样捕捉大鱼的。此事不急,可以徐徐探听,不要露了行迹。” 张萱虽觉此事艰难,但既是仙长交代下来的,她自然不能推脱,当即应了下来。 第92章 传人 自此,五船每日出河捕鱼,少则三四尾、多则七八尾,偶尔还有一条一尺以上的赤鳍火纹鱼,倒是完全供应上了张元敬所需。 张元敬自第一次随同出河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洞府,一直闭关修炼。 张萱每次出河回来,都会带着二弟张澄、三弟张葳亲自将捕捞的赤鳍火纹鱼送至洞府门口。 若逢张元敬行功未完,张氏姐弟三人自是搁下水桶便自行离去。若是赶上张元敬未曾修行,则会闲聊几句。 一次,张元敬突然想起养元丹化入足量水中后,可供学武之人饮用,效果还算不错,便将储物镯中全部三瓶养元丹送给了张萱,并详细教了她使用之法。 如此,捕鱼效率更提高了几分,每日提供给张元敬的赤鳍火纹鱼,又多了两三条。 如此匆匆三个月时间过去,张元敬的修为明显增加了一截,距离大圆满之境又靠近了几分。 三个月来,他一直都在等着彤云宫中之人找上门来,好挑明一些问题,但是,让他奇怪的是,对方迟迟不见出现。也不知道是那邹标虢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他的师父有事绊住。 这日,他静极思动,在张萱送鱼之后,与她一起下了山,直奔张氏老宅而去。 这是因为,修为的快速增长,反而让他想到一个问题:若是不能结丹,他从厚土宗芥子空间得的土法八诀和厚土功便要失传了。 有赤鳍火纹鱼之助,他对于修炼至筑基大圆满之境,充满信心。 但是,从筑基大圆满至结丹,却是一道天堑,可不是单纯靠修为积累可以突破的。即使是天赋异禀的修士,在这一关卡个三五十年毫无头绪,也是常见之事。 他张元敬何德何能,竟能凭着三十年左右的寿元,从筑基后期连破瓶颈,突破至假丹之境! 所以,他突然想到,趁着还有寿元,应该赶紧收个徒弟,把土法八诀和厚土功传承下去。 到得张家老宅,张萱便要去请母亲和婶婶们出来拜见“仙长”,张元敬却是摆手阻了,笑着说道:“这次来,主要是看看你们张氏的后辈,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良骥美才!” 张萱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顿时欣喜若狂,连忙让身后的张澄、张葳去唤其余五个弟妹出来,一个接一个地向张元敬通名见礼。 此五人年岁皆在十岁以下,老四张均年九岁,是个有些木讷的男孩,老五张蓁年八岁,是个俏皮的小女孩,老六张克年六岁,是个眼神灵动的男孩,老七张琮年五岁,也是男孩,最小的老八名张妤,刚满三岁,是个粉嘟嘟的小女娃。 其中张萱、张澄、张妤是张仪的子女,张葳、张蓁、张琮是张萱二叔张辉的子女,张均、张克兄弟则是张萱三叔张酼的孩子。 张萱、张澄、张葳三人,张元敬早已用望气之术看过,并无灵根。 其余五人,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倒让一向孤僻的张元敬十分喜爱。 他运起望气之术,细细看去,结果却是让他颇为吃惊,五个娃娃,竟有两个周身灵气缭绕,其中一个甚至主动汇集、如丝如带,这说明此二人极有可能身具灵根,且一人资质极佳。 此二人,一个是老四张均,一个是老八张妤。 一旁的张萱心怦怦乱跳,脸上尽是紧张之色。张家若能出一个修行者,今后族人和产业便有了保障,自己也不必总是担惊受怕了。 张元敬看向张萱,在她无限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说道:“张均、张妤留下,其余的都可离去了。” 张澄、张葳年纪稍大,隐隐猜到了一些,所以听了张元敬这句话后,极为失望地低头离去,其余三个因为年纪颇小,根本不知大姐让他们出来见仙长是什么意思,他们对于这位曾当众杀人的仙长,甚是害怕,站在这里心中满是紧张不安,此时听仙长让他们离开,当即便逃也似地跑了,仍去后院中玩耍。 张萱喜道:“仙长,四弟和八妹能否修行?” 张元敬笑道:“你且稍安勿躁,还需仔细检查根骨,方能确定。” 说罢,他示意张均、张妤两人靠过来。张均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张萱,张萱点点头,他才慢吞吞地挪到张元敬身边。而小张妤,则早已笑嘻嘻地跑了过来,拽着张元敬的道袍,想去抓他腰间悬着的储物袋。 张萱瞪了一眼张妤,走过来想要制止她的嬉闹,张元敬却毫不在意的抓起张妤粉嫩的小手,缓缓渡入一小股法力,在她的全身游走,不过数息,便目瞪口呆地脱口说道:“火属性单灵根!” 张萱听得一阵心颤,紧张地问道:“仙长,可是,可是不能修行?” “不能修行?哈哈哈!”张元敬闻言大笑,“不,当然能修行!岂止能修行,简直是第一等的资质,世间罕有,百年难遇。” “真,真的!”张萱不敢相信,一张樱桃小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未能回过神来。 “当然!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张家村,居然找出了一个单灵根天才,真是上天赐福啊!”张元敬仍是惊叹不已,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万分的意外。 “那,那老四呢?”张萱喜不自胜,一双手不知安放何处,索性一把抱起张妤,在她脸上了狠狠亲了几口,随即想到张均还在一旁傻站着,这才问道。 “嗯。”张元敬抓起张均那因不安而紧握的小拳头,输入法力一探,不觉有些失望,“土、金、水、火四灵根,嗯,也能修行,但资质稍差,前途就要艰难一些了!” “那他能拜入仙长门下吗?”张萱因幼妹张妤身具第一等修行资质,对张均能否修行,便没有一开始那么在意了。 毕竟,张氏一族能出一个修行者,而且还是天才修行者,已是上天厚赐、祖宗保佑,哪里还敢奢望更多。 张元敬看着这个九岁的木讷孩子,笑着问道:“娃娃,你想随我修行吗?” 张萱听张元敬这么问话,当即眼中一亮,连连给张均使眼色,让他赶紧答应。 张均懵懂地看了一眼张萱,又看着张元敬问道:“仙长,什么是修行?” “嗯,就是修炼成仙之法,成为如我一般的修士。”张元敬迟疑片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九岁孩童解释什么叫修行,便借用凡俗之人视修行者为仙人的观念,这么说道。 “哦,成为仙人有什么好处呢?”张均又问道,他的声音稚嫩,所问的问题也很幼稚,但表情却是极为认真。 “这么说吧,修行可以让你不断突破极限,变得更强、活得更长。”张元敬心中惊讶,感觉这孩子颇有些奇特。 “哦,能保护萱姐,保护我母亲和婶娘,保护我的哥哥、弟弟和妹妹吗?”张均又问。 “哈哈哈,当然可以!”张元敬大笑,突然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那我愿意跟随仙长修行,请仙长收我为徒。”张均一边说,一边跪地叩头。 张元敬手中法力涌出,轻轻一托,将他扶起,说道:“你且不忙拜师,我尚有几句话问你。你可知道,你的资质在所有的修行者当中,几乎是最差的一等,这意味着你的修为进度,会无比缓慢,到时候,你会发现,那些与你年龄差不多、甚至要小很多的修行者,一个个实力突飞猛进,意气风发,而你却远远落在后面,被人冷嘲热讽,被人骂作废物,甚至沦为被人肆意欺负的对象,你将不得不忍受外人凌辱和内心苦闷的双重煎熬,你,还愿意随我修行吗?” “愿意!”张均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懂了,就是我资质差,修行慢,被人欺负,这个我不怕,我相信,只要我自己不放弃,坚持下去,一定能够变强!” “我再问你,随我修行,将会面临很多危险,或者被我的仇敌杀死,或者在外游历时被妖兽吃掉,很可能活得还不如凡人长久,你,还愿意随我修行吗?” “愿意!” “我再问你,入我修行之门,只能进不能退,将来若是后悔,却是要废掉丹田经脉,逐出师门的,那时,你便想再学武,也已没了条件,你,还愿意随我修行吗?” “愿意!” 张元敬此三问,张均皆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的犹疑。 此子,心性的确不凡,灵根虽差,却土水皆有,正可传承他所得之厚土功。至于能否如他一般实现功法异变,就要看他的机缘了。当然,也需他这个师父引路和帮助。 至于张妤,厚土功肯定炼不了,他只能先传玄天入门心法,将来再想法带她回玄天宗,或者是助她筑基、让她自己去天阙山加入宗门。 “很好,今日我且收你和张妤为记名弟子,先传法,不排序。待将来我返回宗门时,再将你们的名字录入档案,确定序位,列为正式弟子。” 张元敬问话之时,张萱被他的肃穆神情所震,抱着张妤静立一侧,大气也不敢吭。 张妤小女孩听不懂张元敬与张均两人的话,甚感无聊,抱着张萱脖子吹气耍闹,被张萱瞪了两回,也乖乖趴在她肩头不动了。 这时,见张元敬明言将张均张妤收入门墙,顿时放下心来,一脸喜色地说道:“四弟,快给仙长行拜师礼!”同时,将怀中的张妤放了下来,用严厉的声音对她说:“去跟你四哥哥跪在一起,他怎么做,你就学着怎么做!快去!” 张妤被张萱严厉的眼神一瞪,顿时害怕起来,乖巧地跑到张均身边,跟他一起跪下。 张均自是不懂修行之人的拜师礼,当即按照武林中的礼仪,对张元敬一跪三拜,同时口中呼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礼,自此终身如父,绝不违背”。 张妤甚是聪慧,在一旁边看边做,倒是学得像模像样。只是她年幼,手脚动作尚不利索,看起来有些滑稽,引得张元敬开怀大笑。 待两人行礼完毕,他并起两指,口中默念法诀,然后一点张均额头,便将一道灵诀传入他的脑中,印刻于识海之上,乃是厚土功的入门心法,说道:“你且熟记此功法,从明日起,每日卯时初,至我洞府外听讲。” 再转头对张萱道:“张妤年幼,尚不宜修习法诀。从明日起,每五日一次,你带她至我洞府外,时间为酉时三刻,我先为她梳理经脉。还有,你要谨记,我既收他二人为徒,便与你张氏结下因果,为避免被人利用,给你张氏带来灾祸,此事保密,不可宣扬!” 张萱神色一凛,连忙低头应诺。 第93章 试探 自此之后,张元敬每日练功、授徒,张萱则将捕鱼之事委诸张澄,自己则把重心放在督促张均张妤修炼和经营家族、恢复产业上。 数月之前,张元敬斩杀邹氏五虎和多名护院,加上邹标虢失踪,邹氏家族骤然陷入分崩离析,蒙山镇众多被邹氏压制的势力纷纷反弹。 而张氏家族有仙长作靠山的消息,也迅速传遍蒙山镇及周边乡村,众人对张家人均存了一分畏惧。 趁着这个势头,张萱带着一众族人,联系故旧,疏通官府,布局水运、渔业、山货等产业,干得倒是如火如荼。 如此又是三个月过去,一日,有修士飞天而来,在张元敬洞府外大声喊道:“彤云宫灵枢前来拜会,还请道友出来一见!” 张元敬正在洞府打坐,闻言轻轻一哂:“也该来了。”此时,距离他驱走邹标虢,已是半年多了。其人即便没有传音灵玉,以炼气修士的飞行速度,也早就赶到万里之外的彤云宫。 出得洞府,便见一个长脸微须、身材中等的老道站在五十丈之外的一处平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张元敬打了个稽首,淡然回道:“贫道张敬,见过灵枢道友。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 说话间,他毫不客气地施展望气之术,探查对方的修为。 从灵力波动看,这灵枢不过是筑基中期,比他要差了一大截。 他堂堂南域大宗玄天宗出身,本就不把彤云宫这等小宗门放在眼中,更何况此人实力明显弱于自己,自是更不放在心上。 灵枢也看出张元敬是筑基后期境界,且修为深湛,心中微微讶异,但也并不惊慌,反而语气铿锵、看门见山地说道:“原来是张道友,吾徒邹标虢禀告,说道友有意赤溪河中的赤鳍火纹鱼,不知道友用此鱼作甚?” “自是用来练功!”张元敬针锋相对,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的目的。 “练功?道友出自何门何派,恕贫道孤陋寡闻,未闻周围上千万里范围,有什么宗门是修炼水火双属性融合功法的。”灵枢傲然说道。 “哦,灵枢道友倒是游历广阔、见识不凡,竟知晓周围上千万里范围所有门派,看来贵派另有渊源啊!”张元敬不动声色地说道。 灵枢听得此言,不觉一怔,感到眼前这不起眼的老道有些不简单,竟从自己很寻常的一句话中,推断出彤云宫另有背景。 不过,他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唬住,仍旧说道:“赤鳍火纹鱼关系一种丹药的炼制,而这丹药乃是我宫中根本功法修行的关键,所以,非有特别渊源,我宫决不允许外人擅自捕捞此鱼!道友,可否告知来历,这将决定你是敌是友!” 张元敬心中却是一凛,从此人话语推断,这彤云宫还真有中等宗门的背景,只是不知平常联系是否紧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让他舍弃赤鳍火纹鱼之利,那是万万不能的。 便道:“听闻贵宫也是百年前方才至此立派,而且一直盘踞赤溪湖中,何时整条赤溪河都成贵宫的了!” 灵枢见张元敬再次回避出身问题,也懒得与他废话,当即冷笑一声说道:“无论你是六派之中哪一派的,还是真就只是个小门小户的修士,可以不知道我彤云宫,总不能连赤血谷也没听过吧!你便是星月门的,到了这里,也得遵守赤血谷的规矩!你当六派盟约是儿戏么!” “星月门!”张元敬心中一震,顿时知道了自己此刻所处之方位。 赤血谷也好,六派盟约也好,他都不知是什么。但是,星月门却是知道的。 此派在天阙山东南两千万里处,一座名为玄阴山的奇异山脉中。 数千年前,乃是南域大宗,后因某种原因,连通山门大灵穴的一条主灵脉堵塞,导致灵穴缩水,降为中等灵穴,无法保证稳定出现元婴真人,逐步沦落为中等宗门。 此宗西北,有一条宽约四五百万里、绵延近千万里的巨大“荒死地带”,灵力稀薄,浊气弥漫,魔物滋生,魔修横行,只因缺乏顶尖魔道高手,所以名气远不如天魔渊,但凶险之处,却胜过邙日山周边地带不知凡几。 这灵枢道人既说千万里范围宗门尽皆知晓,那么蒙山距离玄阴山,便在千万里之内。如此,距离天阙山便最多三千万里。只是,若要绕过“荒死地带”,那距离就得倍增了。非结丹修为,无法完成如此长距离的行程。 灵枢见张元敬久久无言,以为他被震慑住了,便缓和语气说道:“张道友,无论你是何来历,修成这身修为着实不易。我念你初犯,可不计较此前之事。但从今日起,你却要停止捕鱼,远离赤溪河。至于我那徒儿的亲人,杀便杀了,左右不过几个凡人。只是,毕竟是沾亲带故的,总要有个交代,张道友若能与我做个交易,这事便就算是揭过了!” “哦,什么交易?”张元敬虽然驽钝,但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知道其人所谓不计较,不过是虚言罢了,这回来此,当是为了这交易。而对他的处理,只怕还要看交易的情况。 “我那徒儿鲁莽,看到道友有一株不凡的灵植,便伸手抢夺,作为师父,我管教不周,这里向道友你赔罪了。不过,经他回来与我描述,道友这株灵草,似是九叶黄曦草,而且年份很高啊!”灵枢此时说话,又客气了几分,语言之中带有期待。 邹标虢急匆匆赶到彤云宫,向他禀告张元敬纠集凡民捕捞赤鳍火纹鱼之事,他并不甚在意。 往年,也并非没有修士见猎心喜,私自捕捉此鱼,彤云宫的处理无非是,能杀的直接杀,不能杀的劝走,杀不了的从上宗请人。 他本来想按照惯例报大长老灵剑子处置,后来一听邹标虢对张元敬洞府门口那株灵植的描述,顿时改了主意。 他修为卡在筑基中期瓶颈上,已有近三十年。 经多方交流,得到一个破境的妙招,那就是寻一株灵品四阶的九叶黄曦草,请求丹师炼制上品聚灵散,有一定概率出极品之丹,凭此有极大概率突破中期瓶颈。 他从邹标虢的描述,判断张元敬那株灵草就是九叶黄曦草,而且年份很可能超过五百年份。 于是,便先压下张元敬私捕赤鳍火纹鱼之事,匆匆赶来此地,意欲或抢夺、或交易此物。 “不错,正是九叶黄曦草,年份千年,品阶已在灵品四阶,也是贫道机缘巧合得到的。不知,道友要用何物来交换?”张元敬其实拿着这九叶黄曦草无甚用处,若是能先与此人做个交易,也算不错。 “呵!千年灵药!这可是难得一见啊!道友真是好机缘!”灵枢忍不住惊叹道,语气之中又是羡慕,又是狂喜,“就是不知道友想交换何物?” “上品苦元丹可有?”张元敬张口便问。 “这个,没有!”灵枢一听苦元丹,整张脸都苦了下来,直接摇头否定。 “哦,中品也行!”张元敬又道。 “这个,也没有。贫道就没有苦元丹!”灵枢心中微恼,但不敢表露出来。 “兽王丹呢?”张元敬想了想,换了一种丹药。兽王丹是筑基中后期炼体的高品质丹药,也是难得之物。 “这个,道友,能不能换成别的,筑基期的丹药,贫道自己都不够用,哪里有富余的拿来与你交易!”灵枢怀疑张元敬故意落自己的面子,尽讲一些稀罕之物,偏又无法生气,因为一千年的九叶黄曦草,确实具有交换这些丹药的资格。 “哦,道友既是大门大户出来的修士,不知有没有筑基丹呢?十枚即可!”张元敬微微一笑,再次换了一种丹药。 筑基丹是一种奇特的丹药,首先,它不属于炼气境界的丹药,其次,它也难以归于筑基境界丹药一类。但是,其重要性却堪比筑基境界的高品质丹药。无他,乃是无可替代的必需品,有价无市。 “筑基丹我有,不过,十枚太多了,最多三枚!”灵枢其实也无筑基丹,但是说来说去,始终拿不出对方要的东西,又担心其人就此离去,自己便要错过这株绝世灵草,将来或许再也找不到千年的九叶黄曦草了。 “三枚太少,至少八枚!” “这个,八枚我拿不出来,最多五枚!” “七枚!” “五枚!多了我真拿不出来。”灵枢面色之中,不觉带上了哀求之色。心底却是杀气泛起,已然决定回去后立时禀告大长老,多叫上几人来围杀此僚、夺取灵草,大不了利益均沾。 “加一件上品灵器,和五瓶上品百灵丸!” “中品灵器!百灵丸可以增至十瓶!” “五瓶百灵丸能抵灵器品阶之差吗!三件中品灵器加十瓶上品百灵丸!” “好,成交。贫道我即刻回去准备,十日后,在此交易!” 说罢,灵枢扭头驾剑而去,一息也不肯耽搁。 张元敬望着灵枢急匆匆离去的身影,摇头轻笑。此人讨价还价,装得挺像,但还是露了马脚。 这问题便出在筑基丹上。虽然五枚筑基丹从层次上讲,不及一千年的九叶黄曦草,但从稀缺程度来说,五枚筑基丹就要比此草高出不少了。 个中缘由,首在于灵草生长有其时限,炼制筑基丹的几味主药,成熟年限都在二百年以上,凡大宗门,对这些药材都是按十年或五年一批,种植数十块、上百块药田,如此才能保证每隔数年都有一批药材成熟,都能炼制出一批筑基丹来。 其次,则是要保持不同层级丹药的比例。没有哪个宗门,会把所有药田都拿去种植炼制筑基丹的药草,因为修士要成长,各类丹药皆是需要的,而且是成比例的,有多少筑基丹就会有相应比例的筑基修士,就会需要相应数量的聚灵散,同样,有多少聚灵散,就决定最终结丹修士的大致比例,由此就决定了结丹期丹药的比例。 因此,筑基丹总量总是恒定的,相对于庞大的炼气修士群体而言,可谓杯水车薪。这是整个修真界的问题,普遍存在于任何宗门,而不是说哪个宗门大、实力强,这个问题就没有或者相对轻一些。 即使是玄天宗这等大派,每十年也只提供三十枚筑基丹。 像彤云宫这样的小宗门,筑基丹的数量可想而知。即使其上宗赤血谷会赐下一些,一定也是极少数的。 因此,灵枢敢毫不犹豫地答应给他五枚筑基丹,他便知晓其中有诈。 此人只怕从知道九叶黄曦草是千年灵草时,就打定了强抢的主意了。 他所谓回去准备交易物品,只怕也是假的,或许正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监视自己的洞府,防止自己偷偷开溜,同时以传音灵玉呼叫援手。 不过,他并不在意此事。经历虚魔世界和芥子空间的重重生死大劫,又见识了多场元婴级别的战斗,他对于筑基境界的战斗,早已看不上眼。 而且,凭借法宝级别的防具,和更加娴熟的土遁术,他自信对阵筑基修士,无论数量多少,自己都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所虑,彤云宫以张氏族人性命来威胁自己。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毕竟对方才是立下山门的修真门派,而自己只是一介“散修”,是光脚的那个,是更加无顾忌无底线的那一个。 第94章 连斩 “灵枢师弟,那人真是个散修?”一个红颜白发的年轻道士,手持拂尘,神色凝重地问灵枢。 这是张家湾北侧二十里外的一座山峰,居高临下俯视张元敬所在洞府,以筑基修士的实力,可以将洞府外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灵枢确如张元敬所料,并没有返回彤云宫召集人手,而是就近寻了个便利地方,监视他的行踪。 此时,距离灵枢与张元敬商定的交易时间,尚有两日。 彤云宫大长老灵剑子接到灵枢的禀告后,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将在外办事的二长老灵竹子、三长老灵运子召回,派往蒙山。 此两人皆是筑基后期修为,加上一个筑基中期的灵枢,对付张元敬一个筑基后期,自是足够。 出发之前,灵剑子警告灵竹子、灵运子不要轻敌,对方未必是没有根脚的散修,说不定也大有来历,嘱咐他们搞清情况后再动手。 “灵竹师兄,我几次问他的来历,他都遮遮掩掩,不肯明说。不论他是不是有来历的,反正我们按照六派定的规矩,已经亮明身份,宣示规矩,他若不肯遵循,自然不能算是六派之人,杀了也白杀,任谁也无话可说。”灵枢就是要杀人夺宝,当然不会将自己对张元敬的怀疑说出。 “好歹也是个筑基后期修士,不要大意。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我们毕竟在外独自立派,不可随意与人结仇。”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修士,身形略微臃肿,脸盘圆润,天然挂着一丝笑意,颇富喜感,乃是彤云宫三子之一的灵运子。 “嘿嘿,我以望气之术观那张道士,其人年纪可不算小,估摸没几年好活。想来这身修为,也是苦熬出来的,不像是有背景有来历的修士!”灵枢冷笑一声,故意将张元敬说得不堪。 “哦,还有这个情况,你怎么没有早说?”灵竹子皱着眉头说道,对灵枢的粗疏有些不满。 “这个,灵竹师兄,我实在是觉得,对付一个猥琐无胆之辈,没有必要这么小心。这些年,我们驱赶过多少外来修士……” “哪里无胆了!”灵竹子直接打断了灵枢的喋喋不休,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以彤云宫名义警告过他,让他八日前起,就停止捕鱼,他停了吗?若他真的害怕,早就跑了,岂会被你所谓的交易所惑,等在原地!再说,能够拿出一株千年九叶黄曦草的修士,岂是寻常!若他真是个没来历的散修,对此等灵草还不视若珍宝,怎么随意摆在洞府门口,更不会拿来换一些炼气修士使用的东西!” 灵竹子这番话说出,灵枢顿时冷汗涔涔,脸色苍白,无言可辨。 这时,始终一副笑嘻嘻模样的灵运子,眼见气氛有些紧张,便打圆场道:“这么看来,这个张道士似乎不怎么瞧得起我们彤云宫啊,不仅对灵枢师弟的警告置若罔闻,而且毫不在意我们是否会派人前来对付他。” 灵竹子冷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此人不可小觑。但是,敢于藐视我彤云宫,无论他是何来历,都必须给予坚决打击。否则,百年努力,就要毁之一旦!” 彤云宫中,灵剑子居大长老之位,修为最高、战力最强,乃是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具体处理宫务,则是这位灵竹子。此人行事向来章法严格、规矩森严,最不喜门人疏阔散漫、随意而为。 灵枢暗暗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灵运子一眼,恭敬地请示道:“还请灵竹师兄示下,如何对付那张道士?” “先去质问捕鱼之事,他若仍旧执迷不悟,便直接动手。我与灵运师弟在此掠阵,一旦动手,便会上去支援。” 两日后,日头刚从河上升起,灵枢便急不可耐地飞到张元敬洞府前,高声喊道:“张道友,彤云宫灵枢依约前来,请出来一见!” 他在那头山上盯了十日,确信张元敬未曾离开洞府半步。 “灵枢道友,你来得也太早了,搅了贫道清梦啊!”张元敬没有马上出洞府,而是在里边应了一声,挨了半刻钟,方才起开石门,施施然走了出来。 “张道友,贫道特地早到两日,在赤溪河上察看,那张氏族中船队不仅没有停止捕捞赤鳍火纹鱼,反而变本加厉,每日里起早贪黑,四处下网,你似乎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啊!”灵枢阴恻恻地说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呵呵,捕鱼之事,你便不要管了。反正贫道一张嘴,每日也吃不了几条鱼,于你彤云宫也是无碍,你何必如此在意。反倒是,上次说的东西你带了吗?若是都带了,我们这便开始交易吧。” 张元敬对灵枢的表现略感奇怪,心中自是不信他是为维护彤云宫利益而来。 “张道友,你若是不停止捕鱼,我们的交易却是做不得了。而且,我还要代宫中执法,惩戒于你!”灵枢态度坚决地说道。 “哦,有意思,那我张某人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张元敬此时身着后土宗黄色法袍,背负双手,一脸蔑视地说道。 他打定主意,只要对方出现大量援兵,便直接逃走。反正洞府中的物品,他前几日便已经收拾妥当。 “张道友既然执意与我宫作对,又不肯讲出来历渊源,那就不要怪贫道不念同道之情了!” 说罢,灵枢祭出一颗鸡蛋大小的乳白色珠子,向着张元敬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此珠散发幽幽蓝光,周身水汽升腾,间闻哗哗水流之声。 其名五水藏火珠,乃是用百年以上赤鳍火纹鱼眼珠与牙齿炼制而成,也是水火相济的灵器,但更偏重于水法,擅长困敌扰敌。 他的打算自然是,先出手困住此人,然后让两位筑基后期修士去攻坚。 张元敬一看是水属性灵器,更不在意。只是蓄积厚土之力,做好雷霆一击的准备,神识则竭力张开,四处逡巡,防备强敌来袭。 灵枢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敢于主动出手,自是有所依恃,不是灵兵就是强援。 五水藏火珠靠近张元敬身前三丈后,蓝光大作,一团白茫茫的水雾喷出,往张元敬头上罩了下来。 张元敬不知此雾何用,也不敢让它近身,便鼓荡法力,大袖一挥,带起阵阵强风,将此雾气吹散。 不过,下一息,白雾又凝聚起来,再次向他蔓延过来。他用法力吹了两次,见效果不佳,便挪动位置,避开白雾。 但是,此时的五水藏火珠却如附骨之疽,他只要移动,珠子便一同移动,速度只快不慢。 张元敬暗暗称奇,想不到这小宗门的筑基,随手用出一件灵器,便相当不凡。 不过,他也不惧,以厚土之力遍布周身,抵御水雾的侵蚀,又把玄晶大斧祭出,蓄势待发。 且说这边灵枢刚一动手,十里外山峰上的灵竹子、灵运子便急速飞来。 飞了一半路程,两人看灵枢的五水藏火珠释放水雾将张元敬困住,而张元敬却无法摆脱,顿时放松下来,以为张元敬真如灵枢所料,不过是个没有根脚的散修,空有筑基后期的境界,实力却弱得一塌糊涂。 “既然如此,灵运师弟,上去后,你直接出刀将此人斩了便是!”灵竹子有些不屑地摇摇头,对身侧的灵运子说道。 灵运子嘻嘻一笑,应道:“领命!” 张元敬在水雾之中等了数息,不见有人出现,心中有些诧异,便不再顾虑,手中法诀一指大斧,“劈山”斩出,蓄积法力已足的大斧,如流星般飞出,直劈灵枢头颅。 灵枢正自得计,以为稳操胜券,却见一柄丈长大斧自水雾之中飞出,气焰滔天,有开山裂地之威,右手连忙掐了一个法诀,将储物袋中的一件防御灵器使将出来,乃是一页金灿灿的金箔。 只是,这一下来得实在太仓促,金箔的威能尚未完全释放,便听“嗤”的一声,被巨斧劈成两半。 巨斧来势不仅未曾减缓,反而更加猛烈。 灵枢道人急切间虽慌不乱,身形暴退的同时,又祭出一面黑木小盾,生出滚滚水流,挡在巨斧之前。 此乃一件水系的防御灵器,从散发的气机看,威力不弱。 可惜,巨斧之内,蓄满土属性法力,那些滚滚水流甫一接触巨斧,即灵性大损,陷入滞涩,没有发挥出几分阻击之效。 白光一闪,巨斧犀利的锋刃,如切菜一般将黑木小盾劈开,去若流星,将退后不过三丈的灵枢道人斩成成两段。 与此同时,张元敬从水雾中飞出,手中拘灵锄一闪,便将那失了主人的珠子捞了回来,装入储物袋中。 为了避人耳目,他将结丹修士才会佩戴的储物镯隐藏起来,只留一个储物袋在腰间。 场上形势急转直下,让近在咫尺的灵竹子、灵运子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灵竹子先反应过来,大吼道:“好你个贼子,竟敢杀我彤云宫之人,无论是哪里来的,都必须偿命!” 张元敬抬眼望去,就见一胖一瘦、一青一白两名筑基修士从空中疾驰而来。两人修为均在筑基境后期,气机浑厚,修为深湛,显非弱手。 两人甫一靠近,便各自祭出一黑一红两柄飞刀攻向张元敬。 这是彤云宫的一门绝学,名为阴阳戮魔刀,走的是水火相济、阴阳相合的路子。 阴刀诡异快疾,阳刀刚猛勇烈,两刀相互掩护,常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对手顷刻之间就吃大亏。 练到高深之处,两刀相合,可刚可柔,威力大增,合又可分,分分合合,炫人耳目,最是诡奇难防。 面对四刀,张元敬神色不觉一凛,颇为震惊。一般筑基修士,由于没有修出灵神,神魂之力尚弱,通常只能操控一件灵器进行战斗。 筑基后期,开辟泥丸宫,神魂增强,可以一前一后使出两件、三件或更多灵器,但几件灵器之间也不能完美无间地配合,通常只是按照修士事先指令的法诀运行。 只有神魂强大者,方可同时操控两件甚至三件灵器战斗。 这彤云宫随便出来两名筑基后期修士,竟然都能做到同操两器,着实让人吃惊。 当然,张元敬不知的是,这阴阳双刀本是一套,又得修士本人以自身法力温养数十载,故可不受神魂强弱限制,凡修习者均可同时操使两刀,使出分进合击之术。 四刀之中,两红为阳刀,两黑为阴刀。一红刀如红日初升,光芒四射,直取中路,攻击张元敬面门。一黑刀,移形变位、若隐若现,上天入地、前旋后转,倏忽来去、无迹可寻。 此乃灵运子的双刀,其人偏重阴刀,阳刀煌煌、只作幌子,阴刀隐匿、突发杀机,任何修士首次与他交手,都会在这一点上吃亏。 而另外一红一黑,从左右两侧分进合击之刀,则是灵竹子之刀,其人取法中正,两刀平衡,阳刀声势浩大,隐隐有火光闪动,阴刀飘忽不定,伺机而动。 张元敬手中法诀一变,操控巨斧化作一面斧盾,挡住正中之刀,同时握住拘灵锄,神识锁定左右两刀,防备出其不意的突袭。然而,灵运子那柄阴刀,却是飘忽不定,难以把握。 灵竹子与灵运子是百多年的师兄弟,历经无数次共同战斗,十分默契。 当即法诀一引,阴刀先出,急速攻向张元敬左肋,速度之快,有如电光。 张元敬早已有所防备,拘灵锄斜向一击,正中阴刀刀面,顿时拘走了一股阴柔的法力,阴刀一黯,轻轻晃了晃,又掠空而回。此时,灵竹子的阳刀也到了他的右胸,张元敬下意识挥动拘灵锄,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将之击飞。 迫使张元敬瞬息间两次挥动拘灵锄,正是灵竹子刻意为灵运子创造的机会。灵运子的阳刀只在张元敬身前三丈引而不发,与他的玄晶大斧对峙,而阴刀却不知不觉绕过防守,“当”的一声斩在他的后心上。 张元敬顿时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一缩背,向前迈出一步。但是,这都是事后的动作,根本无济于事。灵运子阴刀早已斩中他的要害。只不过,张元敬毫发无伤,因为他的法袍乃是一件法宝,根本不惧这等灵器的攻击。 灵运子本以为一刀制胜,大功告成,正要轻松收刀,却见张元敬竟然完好无损,一点受伤的模样都没有,顿时一呆,想不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而张元敬却迅速反应过来,手中拘灵锄向后一勾,稳稳将阴刀拘住,强行收入储物袋中。 “师弟!”灵竹子也看到张元敬中刀,推测其人身上必是有品质极高的防具,倒不像灵运子那般失神,当即大喝一声,将其惊醒。 只是,他的阴刀已经被张元敬收走,一身实力算是去了大半。 “你牵制,我主攻!”灵竹子心中一沉,但并不惊慌,立时改变战术,继续进攻。 既知张元敬身上防具绝强,他的双刀便专找颈脖和脑袋去攻,不求力量多强,只在速度上做到极致。 张元敬向来以防御为主,速度也是弱项,被灵竹子一套组合刀打下来,也有些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好在只需防御颈脖以上,倒是勉强守护周全,没有给灵竹子和灵运子可趁之机。 灵竹子这种打法,法力消耗极快,没到一刻钟,便有些后力不济,攻势渐渐缓和下来。他与灵运子虽然一时拿不下张元敬,但也不认为张元敬能把他们怎么样。 双方一交战,相互间的功法和特点便展露出来,张元敬的土属性功法和偏于厚重的战斗风格,他们两人也都看出来,自然不会给张元敬积厚成势、施展杀招的机会。 张元敬见两人攻击有些疲软,心知机会来了,一挥手将那柄阴风刀扔了出去。这柄黑色弯刀只在空中一闪,便隐匿气机,不见了踪影。 灵竹子、灵运子两人用神识来回搜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知那一闪而逝的黑光是何东西。但是,他们既常年使用阴阳戮魔刀,自然对隐形突袭这一套十分敏感,当即加快了手中的法诀,灵运子是撤回阳刀,护持两人周身,而灵竹子则再次加快双刀攻势,压迫张元敬。 张元敬并非神魂强大之辈,一次只能全力操控一件灵器。刚才被灵竹子、灵运子四刀围攻时,他的神识大部在拘灵锄之上,少部在玄晶大斧上,大斧只是依照他最初的法诀,在前方防御灵运子的阳刀而已,真正即时操控的灵器只有拘灵锄。 若非法袍是件防具,不需操控,那么,灵运子那一刀便要了他的命。 此时,灵竹子之所以加强攻势,便是要迫他将所有神识继续放在拘灵锄和玄晶大斧上,而无暇驱使刚才放出的那团黑光。 此招却是击中张元敬软肋,他不得不全力防御,而暂时放弃进攻。 但是,有一个变数,却是灵竹子和灵运子不知道的,那就是拘灵锄的特殊功用。此前,拘灵锄多次击中灵竹子阴阳双刀,截取了大量灵力,导致双刀力量骤降。 灵竹子在高强度战斗中,虽然察觉异常,但来不及深究,只道是因自己强行提高攻击速度,导致法力成倍消耗所致。 此时,灵竹子再次运刀如飞,与拘灵锄多次撞击后,威力大减,不及全盛时的一半,对张元敬的威胁自然急剧下降。 灵竹子意识到不妙,连忙传音灵运子:“师弟,此人灵器邪异,不能力敌,我们一起抢攻,将之迫退,然后立时遁走!” 灵运子也是老辣之辈,当即一指在两人周身逡巡的阳刀,再次从中路直斩张元敬脑门。他的阳刀走的是厚势缓重的路子,向来是牵制所用,勉强可以用于防守,但进攻实非所长,只能直来直去。 张元敬自是不惧,仍起了斧盾,硬生生挡住灵运子的阳刀。而手中拘灵锄,则全力对战灵竹子两柄飞刀。如此,游刃有余,只是尚不能转换神识,去操控阴风刀。 灵竹子见状,知道抢攻已是用处不大,当即低喝一声“走”,便扭身逃遁。他的两柄飞刀,也转头跟了上去。 至于灵运子,因为阳刀速度较慢,没能第一时间收回,他略作犹豫,终是狠心放弃此刀,转身便要疾飞。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光闪过,从灵运子左下肋斩入,破开皮肉,斩断骨头,又从右肩飞出,将其整个斩成两半。灵运子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当场死于非命。 灵竹子闻声,扭头一看,目眦欲裂,但知道凭他自己一人绝非眼前道人之敌,只得悲嚎一声,飞遁而去。 第95章 炎气浆 张元敬将玄晶斧和阴风刀收回,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刚才这一战,虽然他自忖立于不败之地,但在未使用土遁术,未利用地形之利的条件下,直面两个实力不弱、善于配合的筑基后期修士,可谓惊心动魄。 单就战斗本身而言,这是他筑基以来,独自遭遇的最凶险一战。若非他身穿法宝级别的防具,此战凶多吉少。 从开局未久的惊魂一刀,到长时间的束手束脚、险象环生,再到拘灵锄破局、占据上风,再到最后阴刀突袭、斩杀强敌的畅快淋漓,让他的心境获得一种全新的提升。 半个时辰过去,他张开深邃双眸,长身而起,开怀大笑。 过得十余息,方才走过去捡起灵枢和灵运子的储物袋,弹出两个火球,将两人尸体烧尽,然后鼓起一阵大风,将之吹散。 他先取出灵运子的储物袋,抹去印记,打开一看,东西不少,但贵重的却不多,无非是一些下品灵石、低阶灵符、低品阶的灵材,以及一些回复法力的丹药。价值颇高的唯有寥寥几物。 其一乃是一颗筑基丹,这是意外之喜。 其二是一种刻有红纹与黑纹的丹药,其中蕴藏有精纯的火灵力与水灵力。 此药看起来颇为珍贵,一共只有五颗,每颗都装在一个寸许高的玉瓶中,而五个玉瓶又存放在一个用宝玉打造成的雕花盒子里。 其三是三瓶中品聚灵散,也算不错,但对他来说无甚用处。 其四是灵运子使用的阴阳双刀,虽然品级颇高,乃是上品灵器,但非习练类似功法者,得之用处不大。 灵枢的储物袋则比较寒酸,除了三瓶下品聚灵散有点价值外,便是中品和上品百灵丸各五瓶,一些乱七八糟的灵材,灵品低阶灵草,两件下品灵器,几枚低阶下品灵符,百余颗下品灵石。 此外,竟然还有几十瓶烈酒,名为炎气浆。还有一个红木匣子,里边却是几张写满药名的白纸,乃是帮助武林中人打熬身体、行气增功的药补之方。其中,第三张写的正是“炎气浆”,材料除炎兽骨,另有三十六味药材,都是凡俗中价值较高之物。 张元敬开始之时,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灵枢一个筑基修士,怎么还带着一些凡俗中武林之人使用的物品,而且保存得如此妥当。 后来转念一想,彤云宫正是豢养了众多武林好手,才能大量捞取赤鳍火纹鱼,这些方子,应当就是为培育这些武林中人而研制出来的,这灵枢,当是此事的主导之人。 这些东西,对他而言自是无用,但对于张氏家族的练武之人来说,或许是了不得的宝物。 这场战斗,发生在山林之中,又在清晨之时,故没有村民看到。 若是他们知道彤云宫的长老,被本族依为靠山的“张仙长”干净利落连斩两人,怕是要兴奋得敲锣打鼓、大肆庆祝了。 傍晚时分,张萱带着张妤前来疏通经脉。 张元敬拿出一瓶炎气浆递给她。张萱一怔,有些疑惑地接过来,问道:“仙长,这是——酒?” “对,名为炎气浆,说是对练武之人颇有效果。你试试,看看用处大不大。”张元敬点头说道。 “是仙长专门炼制的吗?”张萱喜道。 “不是。今日彤云宫来了几个人,斩了两个,得了这么一批酒,还有一些药方,似乎是你们武林中人所用的药补之法。”张元敬一脸淡然地说道。 张萱闻言,神情立时紧张起来,有些慌张地问:“来的是哪些人?仙长可曾受伤?要不要修养一段时间,再给八妹洗炼经脉?” “呵呵,毫发无伤,也没什么大的消耗。你不必担心,彤云宫实力有限,来的三人有一个叫灵枢,其余两人比他更强,但没有通告姓名。”张元敬轻轻笑了笑,颇为随意地说道。 “灵枢?是五长老之一!仙长真是好手段!” 张萱放下心来,露出喜色,大声夸赞。 在她看来,张仙长对上彤云宫的长老,都能轻松取胜,可见实力非凡,足可护持族人安全。内心之中,对张元敬的信任和依赖不觉又增强了几分。 “先试试这个炎气浆。若是管用,便大量配制。缺什么材料,我自去帮你弄来!”张元敬摆摆手,示意她先尝那酒水。 张萱让张妤在一旁坐好,拔掉瓶塞,一股浓烈的酒香涌出,年幼的张妤吸了一口,竟一头栽倒在地。张萱也被这酒气冲得粉面醉红,两眼有些迷离,一时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喝。 “酒劲如此之强!”张元敬也有些意外,他想到张萱毕竟是个妙龄女子,又无旁人在跟前,便赶紧说道,“你一个女子甚少喝酒,就先不要喝了,万一醉倒,反是不美。待明日将张澄叫来,让他试一试便是。” 他自忖年纪大过张萱不知凡几,有的话随口就说了,倒没有考虑那么多。 张萱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本也觉孤身与男子相处时喝酒不妥,但既是仙长交代,喝也就喝了。 此时让张元敬一说,倒似自己放纵性子一般,顿时粉面火热,直欲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在酒气熏陶之下,本就脸色通红,倒是遮住了这不经意的娇羞。 “无妨,小女子自幼练武,也能喝几两酒!” 她终是奇女子,性子又最是要强,不惧突破凡俗,当即举瓶,仰头便喝下一大口。顿时只觉一道炽烈热流穿过喉咙,如刀割一般,直入腹中,旋即从丹田腾起一阵烈火,瞬间燥遍全身,只如在火上炙烤一般。 张萱俏脸似火,红唇急促开合,气喘如风,见张元敬清澈双眸正在注视自己,心中一紧,连忙收摄心神,运起张氏嫡传的内功心法,专注于炼化酒力。 如此半刻钟后,终于平复心态,进入定中,呼吸恢复如常,脸上虽是红晕依旧,却不复刚才那般娇艳。 张元敬在一旁看得仔细,轻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万一张萱抵抗不了酒力,性情迷乱,他还真不好办。无论怎么处理,张萱清醒过来,都是无法化解的尴尬,倒破坏了现在的这份融洽。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萱打坐完毕,这才红着脸站起身来,忙不迭地向张元敬告罪。 张元敬笑着说道:“无妨,且说这炎气浆如何?” 张萱眼中放光,颇为兴奋地说道:“饮下之后,内息灼热,浑身不惧寒气,正是下水捕鱼时最好辅品。哪怕是三九寒冬,也能下到十余丈深的水底去捕捉赤鳍火纹鱼。 “而且,此酒内含磅礴力量,可帮助我等武林中人培元补气、增进内力,且效果甚佳,实乃练武之人必欲得之的珍宝。仙长,有了此酒,我张家族人功力必能快速增长,船队捕鱼的效率也至少提高数倍。” “哦,竟有如此效果!看来,这彤云宫能够豢养大量武人,且不担心他们叛逃,确乎有些手段啊!” 张元敬将得自灵枢的五十余瓶炎气浆从储物袋中取出,摆在地上,直把张萱喜得眉花眼笑。他又把那几张药方拿出,递给她:“这是药方,包括这炎气浆,都有。你自己看看,能否炼制?” “谢过仙长!”张萱闻言更是喜不自胜,连忙行礼,随后双手接过,一张一张翻阅起来。 算上炎气浆,一共五张药方,除炎气浆外,另有虎劲丸、还元丹、炼骨散、补气散四种,虎劲丸是增加外家功夫功力的丹药,还元丹则是增加内家功夫功力的丹药,炼骨散用于强身铸体,补气散则可帮助武林人士快速补充内力。 “禀告仙长,这五种药方,我张氏的医师都能炼制。不过,炎气浆需要一种名为炎兽的妖物之骨,却非我们所能狩猎。至于其余药草药物,都可以从附近大城中的药店买到。” “这个好办,你遣人去打听一下,哪里有炎兽出没,到时我去猎一些便够了。” 此时,小张妤方才悠悠醒转。张元敬便笑呵呵地为她疏通经脉,同时教她背诵玄天宗入门歌诀。 张萱伫立一旁,静静看着这般场景,心中安宁平和,脸上不觉挂上温柔的笑意。 第二日清晨,张萱便亲自带着张氏船队出河,准备一试炎气浆在捕捞赤鳍火纹鱼时的效果。船行至河上鱼多之地,众人拽起大网,准备就绪,只待张萱号令。 张萱却示意稍候,拿出炎气浆,将瓶塞拔掉,绕着大网快步游走,说道“此乃仙长所赐神酒,每人一口,内息炼化”,每至一人身前,便举瓶与其灌下一口。 众人闻到酒香,又听是仙长所赐,颇为兴奋,都依言喝下酒水。 此中皆半大少年或年轻汉子,多年习武,喝酒自是常事,故炎气浆虽劲道极大,倒不像张萱初喝时反应强烈,只脸色通红,裸露的胸脯更如开水烫过一般。 他们很快意识到这酒不同寻常,连忙搬运内力,消化酒浆,一时浑身散发阵阵热浪。 “很好,现在起网,下水!”张萱扬声喊道。 众人早已迫不及待,紧抓大网,依次行至船边,腾空而起,横渡数丈,落入河中。 被凉水一沁,众人只觉一股舒爽从丹田游遍全身,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完成布网,一个猛子钻入水下。 以往,石棉渔网浸水后,沉重无比,拖拽起来十分费劲。这一次,有了炎气浆之助,众人在水中拖动渔网的速度提升一倍有余,只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便完成了一网捕捞。 出得水面,众人均感丹田中沉积着一股喷薄欲出的强大力量,急忙就地坐下,调息运功,消化酒浆,使之转为精纯内力。 一个时辰后,众人收功站起,一个个露出惊喜之色。 张澄立时跳到自己阿姐身边,盯着她手中的长瓷瓶问道:“阿姐,这是什么酒,简直是我们练武之人的琼浆玉液啊!” “呵呵,我阿弟还知道琼浆玉液呢!这个是仙长所赐,名为炎气浆,专为捕鱼的张氏弟子所用。另外还有几种丹药,均可帮助大家强筋健骨、提升功力,丹方已经赐下,不日我便会安排人去收购药材,着族中医师大量配制!”张萱也是一脸欣喜,兴奋地宣布道。 众人闻言大声欢呼,叫嚷着要喝第二口炎气浆,下第二网捕鱼。 此时日头已高,炙热的阳光洒在船舱,照耀着十几张年轻而兴奋的面孔,尽显蓬勃之气、阳刚之美。 第96章 一战灵剑子 自鏖战彤云宫三筑基后,张元敬每日除了修炼,便是全力温养拘灵锄。 此锄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在战斗上作用甚大,尤其可补他应变不足的缺陷,既增强防御的严密性,又可限制对手灵兵,为自己反击创造机会。 他自知彤云宫两名筑基修士被斩,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要出动更强的修士或更多的修士来报仇。 无论是哪种情况,甚至是彤云宫剩余的六名筑基齐来围攻,他破局关键,便是这把拘灵锄和那柄善于隐匿行迹的阴风刀了。 两个月时间匆匆过去,张萱那边已经打听到炎兽的活动区域,据说在蒙山以北万里外的有一个名叫火龙渊的地方,那里地火旺盛,时常喷涌火柱,火中生有一种形似四脚蛇的巨兽,食火而生,行动如飞,凶恶恐怖。 此时,张元敬从灵枢那里得的炎气浆已经告罄,张萱急需炎兽骨炼药制酒,便借助送张妤梳理经脉的机会,提了一次。 张元敬自是应了下来,答应过得几日,行功告一段落,便去捕杀炎兽。不过是万里的距离,若炎兽实力只是一般的话,他两日便可来回。 又过了两日,清晨时分,张元敬正在洞府外给张均讲解厚土行气诀第一层功法,教导他如何开脉、健体、感气,突见赤溪河下游的上空,飞来一道火红剑光,来势迅猛,声威凌厉,将晨曦下微微染红的云空,劈出了一道裂缝,在空中划出一道经久不散的长长印记。 及至张家湾上空,剑光中传出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张道友可在,彤云宫灵剑子前来拜会!” 村中大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正是炊烟袅袅、晨起活动之时,大部分张氏族人全都看到了天中异象,也听清了这句话中的“灵剑子”三字。 刹那间,村中一阵骚动,大批村民聚在村前空地上,齐齐望向上空。 张萱诸弟妹也在其中,年幼的只觉好玩,年长一些的则目光炯炯地看着那道剑光,脸上均露出忧惧之色。洞府旁的张萱也是一脸忐忑不安。 “好强势的剑修!”张元敬暗叹一声。 此人独自而来,声势浩大,摆明了要当着张氏族人之面,堂堂正正与自己一战。 自己无论是避而不战,还是不敌而走,都会失去大多数张氏族人的信任,将来驱使其人捕鱼,必是事倍功半,而且定然有心怀二意之辈蓄意破坏阻挠,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事来。 若是自己与之决战,则正中其意。由此也可见,此人对自己充满绝对信心,对战胜他张元敬深信不疑。 张元敬冷冷一笑,对张萱张均说道:“你二人且在此等候,待我先击退来敌!” 他并未意识到,面对破空而来的灵剑子,他已经未战先怯,下意识把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一方,所以说出口的只是“击退来敌”,而没有说“斩杀来敌”。 张元敬驾剑飞上半空,到得近处,只见一名瘦脸高鼻、髭须浓密的黑袍道人伫立飞剑之上,双目神光湛然,一派肃杀之色。 张元敬拱了拱手,淡然说道:“久仰灵剑子道友大名,幸会,幸会!不知道友来此,所为何事?” 灵剑子上下打量他一眼,见这个一人击溃灵竹子三人的筑基后期修士不过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道人,相貌平平无奇,周身气机虽然凝练如水,但厚重有余,锋锐不足,显然不像是经常战斗之辈。 不过,他久历战阵,从不轻视任何对手,即使对战弱者,也是狮子搏兔、全力以赴。 遂随意打了个稽首,也不提两位师弟被杀之事,只道:“我欲与道友比斗一场,请了!” 言罢,便立即祭出两柄尺余飞剑,一黑一红,黑者狭长,通体如墨,只在剑锋上闪动丝丝白芒,红者略短,剑身甚厚,剑尖锋锐,犹如菱形锥。 两柄飞剑相互缠绕,在灵剑子身前上下飞舞,犹如两条飞蛇相互追逐、纠缠不休。 张元敬已是见识过彤云宫道人的阴阳双刀之技,此时一看灵剑子的飞剑,便知道理相同,只是从飞剑的灵动神韵来看,此人功力深厚,剑技卓绝,远非之前那灵运子、灵竹子两人可比。 他脸色凝重,法诀一施,先将玄晶斧祭了出来,使出“斧盾”,守好门户,然后右手一握,将拘灵锄抓在手上。 此锄经他数月温养,多了几分灵性,操使起来也更加圆融。 灵剑子看到拘灵锄,目光一凝。 他粗通炼器之道,见识也颇广,一眼看出这拘灵锄乃是高品质玄铁打造,而玄铁通常是用于炼制法宝的添加物,价值不菲,非是一般小门小派用得起的。 不过,对方既然没有说出来历,就算打杀了此人,自己也有道理可讲。 灵剑子手中法诀一掐,黑红两剑毫无花哨地破空而来,与玄晶斧撞在一块。 玄晶斧轻轻一震,两柄飞剑却是一个跟头,轻巧翻过大斧,一前一后临空向张元敬额头扎下来。 这一翻转,流畅无比,毫无滞涩,好似飞剑与玄晶斧有意配合一样。 张元敬神色一凛,左手挥动,玄晶斧打了一个回旋,向两柄飞剑劈去。 玄晶斧攻防俱强,但灵活不足、拙而不敏,对上这等善于闪转腾挪的飞剑,往往是一步慢、步步慢。 他这一记回旋斧,看似凶狠,但从速度上来说,已经赶不上在前的红剑,最多是拦截住在后的黑剑。 灵剑子法诀变换,飞在前头半尺的红色飞剑突然加速,直击张元敬脑门,而落在后面的黑色飞剑则返身一个盘旋,划过一道弧线,向他咽喉要害处刺去。 张元敬顾不上操控玄晶斧,神识转至拘灵锄上,对着红色飞剑挖了过去。这一下,倒是又快又准。 灵剑子知道拘灵锄的厉害,伸手一指红色飞剑,飞剑一个旋转,避开拘灵锄,便向张元敬后背攻去。张元敬不理会此剑去向,反手一撩,又磕向黑色飞剑。 这一次,灵剑子没有再去改变两剑的攻击路径,只听当当两声,红剑被张元敬的法袍所阻,竟是撞出金铁相交的声音,随即倒飞出去,一个急速小回旋,准备继续进攻。 而黑剑被拘灵锄击中,一接便走,快如闪电,根本没给拘灵锄拘拿灵机的机会。 但是,拘灵锄的厉害远在他估计之上,即使他将两柄飞剑与自己的神识、法力练得圆融如一,不漏不泄,但拘灵锄在击中黑剑的刹那,仍然从剑上剥去一缕灵机。 虽然,这对于黑剑中蕴藏的磅礴法力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但从操控飞剑的角度说,却产生了一个小破绽。 在灵剑子看来,剑修之剑,乃是生命所依、大道所在,无论是多小的破绽,都是破绽,都可能为敌所乘。 他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突然露出几分萧索神色。不过,旋即又被更凌厉的杀气所取代。 他浓黑长眉一挑,手中法诀快速变动,红剑直击张元敬咽喉,黑剑则绕开玄晶斧的防御,攻向他的脑后。 此时,对于张元敬而言,玄晶大斧实则无用,既不能防,也不能攻,反而牵扯神识和法力。 只是,自筑基以来,他早已习惯用玄晶斧对敌,一时间又哪里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昏招。 果不其然,在这一次防御中,玄晶斧再次成为摆设,只有拘灵锄稳稳击向正面飞射而来的红剑,红剑却是更加灵敏,在撞上拘灵锄的刹那,便错身而过,划向张元敬颈部左侧。 张元敬及时侧头,红剑几乎擦着皮肤掠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中丹田中还温养着真传令牌,本是用来应急的,但真到危急之时,竟根本来不及施展。 此时,后方的黑剑又在他的后心之上扎了一下,不过有法袍防御,并未能伤他分毫。 灵剑子没有因为差点斩中张元敬脖子而有所得意,而是再次露出萧索神色,似乎对于自己的招法有些不满。 在红剑与拘灵锄错身而过的刹那,他明显感到,拘灵锄再次拘走了红剑一缕灵机,导致它速度细微减缓,因而准度稍差,正是这一点破绽,让张元敬躲过一劫。 灵剑子微微摇首,手中法诀再次变化,操控两剑继续向张元敬攻去。 这一次,他以红剑攻击张元敬脑后,而以黑剑削向张元敬颈侧。 从斗法的常识而言,两件灵器同时攻向一处要害,靠近之时,容易产生气机牵引,导致偏离。不过,灵剑子既是一人操控两剑,自然能够把控其中的微妙之处。 此时的张元敬,终于被红剑刚才那一击打醒了,他任由玄晶斧漂浮身前,而是将阴风刀祭了出来,藏于某处。 自己则跨步向上,挥动手中拘灵锄,直击前方的黑剑。同时,把一缕念头牵于真传令牌上,准备时候调出以救命。 红黑两剑,一个直线进击,一个侧面回旋,本是一慢一快,同时攻击目标。 张元敬这看似冒险的一个上步,却将两剑合击的节奏打乱。 灵剑子虽然有足够的实力和时间调整过来,让脱离玄晶大斧保护的张元敬,遭受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但是,阴风刀的出现,让他感到了危险。虽然他的神识无法找出那柄刀的准确位置,但能模糊感知其存在的大致区域。 因此,他法诀一指,将正在回旋的黑剑招了回来,让其在周身快速逡巡,而驱使红剑实打实地与拘灵锄撞击在一起。 这一次,拘灵锄逮住了机会,整整削去红剑一成的灵机。 灵剑子暗暗心惊,立即伸手虚握,将红剑迅速收回。随即,一言不发回身飞遁而去,一如来时的剑光如火。 此人来去如风、随意而行,十分洒脱。即使是敌人,张元敬也没有多少仇恨之意,反倒十分佩服。 他默默收回阴风刀和玄晶斧,望着灵剑子寂寥的背影,心中却蓦地涌起一个念头:此人乃是劲敌,自己必定还会与之决战,不死不休! 第97章 反思 且说灵剑子心情沉郁地飞行数十里,到得一处山野之上,四道遁光飞射而起,直趋灵剑子。 灵剑子脸上表情无有变化,只是停下飞剑,轻叹一口气,双眼却遥遥望向南方。 他只觉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自己与那处地方之间,不是重重关山,而是复杂人心。 四道遁光瞬息而至,为首的正是那灵竹子,他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畏缩的神情,口中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师兄,我们……我们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可曾杀掉那个张道人?” 灵剑子凌厉地看他一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怕那张道人逃了,留下祸患,所以准备埋伏在左近,随时围杀对方。便摇摇头道:“那张道人灵器甚强,可胜却难伤。” 灵竹子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说:“连师兄的剑都无法破其防御,那张道人的法袍难道是法宝?” 灵剑子道:“世间多奇物,未必是法宝,也可能是一件十分强大的极品灵器。相对而言,他那把看起来不起眼的锄头,倒更难缠一些。” 灵竹子动容道:“小弟也感觉那锄头甚是厉害,只是,师兄你的阴阳戮魔功已经修炼到完满境地,气机圆融一体,怎地也会受到那锄头的干扰?” 灵剑子喟然一叹:“这正说明我的阴阳戮魔功尚未完满,仍然有缺啊!” 灵竹子先前见师兄一直远眺南方、神情萧索,却不知所为何事。 听得此言,方才醒悟过来,其必是因这数十年来,远离赤血谷,得不到师父的解疑释惑,又无可堪伯仲的同门相互切磋,修为于百尺竿头难进一步,而忆起了旧时人和事,愤懑于中,心情郁郁。 只是,此事原由复杂,错不全在谷中,灵剑子自身性格也是重要因素。故无法言说,也不可去说,只能想个办法帮他发泄,便恨恨地说道:“师兄,我们五人一起过去,将那张道人围杀,为两位师弟报仇!” “不可!” 灵剑子闻听此言,陡然神色一变,整个人像是化作一柄宁折不弯、气势冲天的利剑。 “此人,正是天赐的磨刀石。原来,我以为修为已达,无有再进的可能,突破假丹也是缥缈难成。现在看来,仍有增进的空间。我还有时间,正要以此为契机,将阴阳戮魔功修至真正的完美境地,然后与此人一战,斩之以舒念头,乘势而入假丹!” “师兄,难道你不去玄阴洞了吗?”灵竹子闻听此言,却无振奋之意,反而想起一件大事来,连忙问道。 灵剑子眼中神光似电,意气昂扬地说道:“玄阴洞不过是星月门骗人的把戏,各大派心知肚明,从来都是从散修中找人冲抵名额,或者从关系疏远的附属势力中选人。当然,玄阴洞确实有一线机会,可入假丹。若是没有其他机缘,我去也就去了。 “但是,现在既然另有他路,而且是以剑入道,又何必走那丹药之途。我灵剑子,百年入筑基后期,百五十年入筑基大圆满,至今停留此境已有五十余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机缘既来,岂能错过!我只此一剑,正要勇往直前,生死争锋,斩破所有拘束,入道结丹!” 灵竹子为他气势所慑,久久不能说话。灵剑子也没有理他,而是远眺南方,目光如剑,似在与人隔空交战。 灵竹子犹豫了半刻钟,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师兄,此次玄阴洞之行,据说很不一般,似乎牵扯到六大派之间的争斗,你若不去,宗中说不定会很生气,师父也会很失望。” 灵剑子听得“师父”两字,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旋即又冰冷如霜,身躯微挺间,似有无穷剑气直冲霄汉,冷笑着说道:“若我突破假丹,一切无虞;若我无法突破,必定死于那张道人之手,万事皆休!你没有必要担心!” 这时,站在灵竹子身后的一个相貌粗豪的劲壮大汉站出来,说道:“大长老必可斩杀那张道人,顺势入假丹。如此,我彤云宫在主宗那里自然水涨船高,两位师兄回归主宗也大有可能。灵竹师兄,你其实无须想那么多。” 一名面如冠玉的中年文士也说道:“是啊,灵竹师兄,主宗将玄阴令发给大长老,也是以为大长老无法突破,才有此安排。若是大长老突破了,此事自然作罢。” 两人都没有提灵剑子失败的后果,灵竹子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与灵剑子形同亲兄弟,自然是日夜期盼其能突破假丹,成为结丹修士。 但是,相比两人,他了解更多内幕,知道主宗发此令牌与灵剑子,涉及复杂的关系,决不是突破假丹,就必然可以作罢的。 反之,若是灵剑子败战身死,后果就会极其严重,彤云宫或许能够继续存在,但宫中几个筑基修士的命运,只怕会十分悲惨。 而且,还有一层,他想到了,却不能说出来。他们彤云宫三子,情同兄弟,那张道人既然杀了灵运子,便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岂能留着当什么磨刀石,当然要尽其人手,将之杀而后快。 可惜,灵剑子因为长久无法突破,似乎有些魔怔了,根本不可用常理来说动。 灵竹子思来想去,劝谏之话想了不知多少,但只要一看到灵剑子那凌厉如剑的气势,便颓然作罢。 最后,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师兄将阴阳戮魔功修炼至完满,需要多久?要不要安排人盯着张道人,防止他离开此地?” 灵剑子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一剑,我已找到突破口。最多十年,便可将阴阳两剑练至阴阳合一、生生不息、周行不怠的最高境地,一剑斩出,媲美法宝!至于那张道人,他年岁比我还大,不过刚入筑基后期,想来因功法之故,这赤鳍火纹鱼对他争取一线机会极其重要。二三十年内,他不会离开!若要监视此人,你自去安排便是!” 中年文士问道:“大长老,要不要让人阻挠张氏捕鱼,延缓张道人功法进境?” 灵剑子摇摇头:“非我出手,无人是其对手,强行阻挠,不过徒增伤亡。走吧,回宫!” 且说张元敬与灵剑子在空中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虽说对手主动退走,但他全场被动挨打的场景,却是被下方张氏族人看在眼里。众人难免忧心忡忡。 张元敬从空中落于洞府前面,张澄也来了,与张萱张均一起等候他归来。 “你们都看到了?”张元敬尚没有意识到自己形象受损,一脸微笑的说道,“修士之间的战斗就是这样,迅捷无比,凶险万分。当然,若是无法奈何对方,也很少会纠缠不休。” 张萱顺着他的话,笑着说道:“恭喜仙长,大展神威,击退彤云宫来敌。” “呵呵,谈不上大展神威,这个灵剑子甚是厉害,不好对付。你们张氏族人没有受到惊吓吧?”张元敬摆摆手,他看到张澄脸色有些苍白,意识到有些不对,便问道。 张萱低声道:“澄弟说,族人听说那来犯的道人是彤云宫的大长老,都有些害怕。虽然您击败了那人,众人还是担心会遭到彤云宫的猛烈报复。” “嗯,这个你放心,均儿、妤儿都入我门下,你们的族人,我自会护持。平日里,我主要看护张家湾。你们就近捕鱼。若是去得远,我与你们同行。想来彤云宫要下手,主要也是针对你们几支捕鱼队。另外,我会制作一批浅易灵符,给你们出河之人佩戴,可抵挡低阶炼气修士的攻击。” 张萱连忙拉着张澄、张均跪地行礼,感谢仙长大恩。 看到几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张元敬终是意识到,自己刚才与灵剑子一战落在下风,对这些凡俗之人心理产生了巨大影响,严重削弱了他们对自己的信心信任。 他心想,必须加大安抚力度,不仅是护佑他们的安全,还要在其他利益上给予补偿,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继续为自己捕鱼。如此,猎杀炎兽之事,就必须尽快去做。 “你们先去吧,尽力安抚族人,不要给居心叵测者可乘之机。” 待张萱几人离开,张元敬回到洞府,盘膝而坐,静静回味刚才那一战。 灵剑子那一剑,可以说彻底将他斩醒。 原本,经历与天魔渊多名筑基的两次战斗、经历虚魔世界多次高阶大战、经历与彤云宫三筑基的战斗,他对自身实力信心大增,同时,几次险死还生的巧合,也让他对修真界的危险产生些许轻视之心。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在凡俗间大逞威风,切菜砍瓜般将所有忤逆之辈斩杀,被一众凡人视若仙人,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心气,不免过于大胆,进而鲁莽,轻乎生死,大有筑基以下我无敌的想法。 在内心深处,他依为凭仗的乃是土遁术,但是,遇到如灵剑子这般的强手,他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就会伤在对手剑下。 灵剑子何人?不过是一个小宗门的修士,即便有中等宗门的出身和传承,那也远不如大宗门精心培养的筑基。 对上这样的修士,自己都险些丧命,又怎能自诩筑基以下无敌! 经历一番深刻反省,他后背冷汗涔涔,衣衫尽湿。 不过,这个契机来得正是时候,他的心境从原本的懦弱胆小走向现在的鲁莽自傲,正是一般修士常出现的问题,即受到外界因素影响,心态陡然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导致心境不稳,陷入错觉之中,此时最是危险,最易为人所趁,落得悲惨下场。 张元敬好在运气不错,一来灵剑子尚未至其最强境界,二来法袍强悍、防御坚固,又有拘灵锄奇特无比、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这才让他保住一命,有了反省改正的机会。 一念及此,不禁又惊叹拘灵锄之妙,实在超乎想象。 此锄乃厚土宗配发真传弟子种养灵植所用,只怕针对的都是玄品灵植,其中奥妙显然尚未充分展露,仍有极大挖掘空间。或许,要真正发挥出其功用,得有结丹修为才行。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需重点温养此锄,参悟内中玄机,增强神识与其的契合度,这样方能在战斗时发挥更大作用。 这次与灵剑子一战,也充分暴露出他的一个致命弱点,就是缺少强劲攻击手段,无法威慑对手,给了敌人肆无忌惮进攻的机会。 阴风刀虽然也不错,但主要是长于偷袭,在对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最多发挥牵制作用,而不能攻坚。 玄晶斧攻击猛烈,但起速较慢,不容易锁定目标。 于是,他又将从厚土宗芥子空间取得的二十余件灵器拿出来,一一翻看,毕竟是厚土宗所藏,其中土系灵器甚多,剑、刀、抢、叉、锤、爪等皆有,但是综合来看,都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攻击强的速度慢、攻击快的力量弱,需要配合其他灵器使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他现在的短板,正在这里,神魂不强,一次只能操控一件灵器,对另外的灵器只能依靠简单指令,使之自行运转,谈不上配合,自然也就发挥不出应有的特点和功效。 他轻轻捏着头皮,眼光在这些光彩耀目的上品和极品灵器间反复逡巡,最终还是将更换灵器组合的想法打消了。 他自忖,当前最好的战术,还是要围绕拘灵锄来搭建,必须选配一两件有利于最大限度发挥拘灵锄优势的灵器。 这个思路一旦清晰,他立即锁定了目标:一把灰蒙蒙的宽尺和一双黄色缎面的靴子。 宽尺名曰陷地尺,乃是制造泥沼和塌方,用以困敌扰敌的上品辅助性灵器。此尺有个额外的效果,在与对方灵兵对撞时,可以释放泥沙,覆于其表面,减损其速度和灵性。 如此,他正可一手持拘灵锄,一手持陷地尺,相互配合,与灵剑子的双剑对战。一旦红黑两剑哪一剑被陷地尺所污,拘灵锄就有机会将之拘住,这样便能创造出胜机。 靴子名曰神行靴,是极品灵器,穿上之后,可增加修士飞行速度二成。不过,这是指没有使用飞行剑器的情况下。一旦使用飞剑,此鞋便是无用。 而筑基修士,在不用飞剑的情况下,速度最多只有使用飞剑的二三成。所以,就这个作用来说,此鞋简直是废品。 但是,此鞋之所以能称极品,乃是在战斗中的用处。 修士在战斗中,因要全力操控灵器战斗,自然无法灵活操控飞行剑器。而有了这双神行靴,战斗中的移形换位就更胜一筹。 更为重要的是,此靴还有一个效果,就是一次注入大量法力,可在短时间内提速六成至十成,短距离的移动堪比瞬移。 原本,张元敬只将此鞋当作逃遁利器,因自己有法宝级别的黄色法袍和真传令牌,又有土遁术在手,自然是看不上眼。现在却发现,此靴用在战斗中,能极大弥补自身的不足。 如此,有法袍护身,有真传令牌救急,有土遁术作为依仗,只要他不傻乎乎地飞到天上战斗,自能立于不败之地。 有陷地尺和神行靴配合,拘灵锄必能大展神威,制造胜机。再有阴风刀的潜伏和突袭,他有望击败甚至击杀那灵剑子。 当然,这一套战术,最关键的还是要持续温养拘灵锄,大幅提升操控的精度、准度、速度,以便在高度紧张的战斗之中,准确抓住机会,发挥出最大优势。 一旦明了前路,张元敬便把无数杂念驱除干净,盘坐于从厚土宗须弥空间得的那个蒲团之上,开始打坐行功。 第98章 火龙渊 七日后的清晨,张元敬从洞府飞出,前往蒙山北部万里以外的火龙渊。 那里已非赤溪国地盘,而属于一个名叫山轩国的地方。 根据张萱的描述,那里地火旺盛,很可能有修士出没,所以他没有全力飞行,而是半速而行,到得第二日午时,方才抵达火龙渊附近。 在靠近火龙渊千里之地时,空气中的温度便渐渐上升,树草也变得稀疏干瘦起来。 及至百里左右,眼前已经是一片荒漠,偶有大风吹来,黄沙弥漫,遮天蔽日。 在荒漠之中,正有数十环形土山,连接成一个大圆形,圆形的正中,则有浓浓烟气升起。显然,那里便是火龙渊所在。 张元敬驭使飞剑,迅速靠近火龙渊。到得二十里范围,空气中已是热浪滚滚,非有法力在身,根本无法抵御。 此时,从上空看去,无论是土山,还是荒漠,都是一眼可见全貌,无有阻挡之物。 环形土山中间,是黑色深坑,时有鲜红跳动。 在土山之下,建有几座石头屋子,或许是发现张元敬的到来,一个白色身影从中走出,驾剑升至空中,朝着张元敬大喊道:“来者何人,请通告姓名和来意!” 张元敬神识一扫,此人修为不过炼气十层左右,口气却大得吓人,根本没把他这个筑基修士放在眼中。 换作与灵剑子一战之前的张元敬,只怕就要当场发作,将之打翻在地。 此时,却只觉得有些奇怪,颇为谨慎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盘问他人?” “哼,哪里来的散修,连我们山轩国郭家都不知道!此地乃是郭家所有,非经允许,不可靠近。否则,后果自负!”那白衣修士看相貌装束,甚是年轻,长眉如画、俊脸如削,倒是一个出众的人物,只这气焰未免太嚣张了些。 张元敬倒不与他计较,缓缓说道:“贫道张敬,自南方而来,在外游历,远观此处有地火,过来看看。” 白衣修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张道士,无论你是干什么的,若要入火龙渊,且去东方三十里处,那里自有我家管事的与你说话!” 说罢,便不再理会张元敬,自顾自地飞回石屋之中,且去打坐行功了。 张元敬无奈地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郭氏家族的人怎地如此盛气凌人。难不成是有结丹修士的中等家族? 他只是来抓几头炎兽,倒不想惹什么事端,便依言往东方而去。 行得二十里,转过一个山头,就见靠着山壁的一片平整土地上,建造着数百间大小各异的石头房子,正中有一座高十余丈的大殿,上书火龙殿三个金色大字,极为醒目。 “火龙渊中火龙殿?倒是有点意思!”张元敬哂笑道。 这时,他察觉后方有人过来,似乎是直奔他而来,便停下来,转身看去。 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玄衣道人,驾着一根如枯枝般的飞行灵器,向他追了过来。 此人宽脸狭眼、塌鼻阔嘴,长得着实难看。但是修为却是不低,当是到了筑基后期的,距离大圆满之境只怕也就一线之隔。 “道友,幸会!某是腾渊山劳德仁,敢问道友如何称呼,向来在哪里修行?”玄衣道人靠过来,在张元敬身前二十余丈的地方,打了个稽首,笑呵呵地问道。 “原来是劳道友,幸会。贫道张敬,从南方很远的地方游历过来,正四处寻找机缘。”张元敬对此人一上来便问来历,颇感奇怪,但并不纠结这等小事,便笑着回道。 “哦,道友好魄力。劳某也是一大把年纪,却是只能等死,不敢出去乱跑。不知道友来此火龙渊,所为何事?是随性而至,还是慕名而来?”劳德仁小眼珠转了两圈,轻声问道。 张元敬见他问得仔细,不觉警惕起来,反问道:“若是随性而至,则如何?若是慕名而来,又如何?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嘿嘿,若是慕名而来,想是打听过这火龙渊的消息,劳某自然就不卖弄了。若是随性而至,那劳某倒可以给道友说说这火龙渊。”劳德仁笑道,笑容中却带着些自得的意味。 张元敬正巴不得有人给他说说这火龙渊、火龙殿还有郭氏家族,便道:“那就请劳道友给贫道讲一讲这火龙渊,都有什么讲究,免得我初来乍到,犯了什么忌讳啊。” 这番话,虽没有明说自己是随性而至,但这意思却是表露无遗。 劳德仁摸了一把颌下短须,略微沉吟,方才说道:“这火龙渊甚是奇特,群山怀抱,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长年向外喷涌地火。偶尔也会急剧喷发,从地渊中涌出岩浆,将周围的房屋全部烧毁。 “火渊中,还诞生了一种丈许长的妖兽,形似四脚蛇,头上生有三根尖角,天生能喷火,十分厉害。其名为炎兽,它的骨头、血液,都可以用来炼丹,尤其可以炼制一种名为火龙丹的丹药,对于修炼火属性功法者,效果极佳。 “因此之故,很久之前,此地便被六大派之一的潜阳教占了,交由一个郭氏家族打理,这个家族正擅长炼丹,驻扎于此地,专为潜阳教炼制火龙丹。由于这里地火旺盛,这郭氏家族也甚是有生意头脑,便建造了数百间石头房子,引入地火,供人租用。劳某我自己,也是为了租用这些房子炼丹而来。” 张元敬闻言,顿感有些不妙。炎兽显然是种珍贵的灵兽,潜阳教也好,郭氏家族也罢,必定不会让其他修士随意捕杀。 “哦,原来如此,竟是潜阳教的地盘。贫道不会炼丹,自无需使用炼丹房,但是,若是想要猎杀一只炎兽,是否能行?”张元敬试探地问道。 劳德仁立时摇头说道:“当然不行!炎兽对潜阳教来说,十分重要。每一只都看得死死的,哪里容得了外人去狩猎。你若想要,只能花灵石去买死的了。而且,都是一些初入蛮血期的炎兽尸体,中期和后期的都很少出售,其实没什么用。” “卖得很贵吗?” “嘿嘿,那可不是一般贵,而是超级贵,一只初入蛮血期的炎兽尸体就要卖一百下品灵石,若是你与郭家修士熟络,也能买到蛮血中期、后期的炎兽身体,但中期要三百下品灵石,后期更是需要一千多灵石。至于启灵期的炎兽,你就不要想了,那是一概不外卖的。” 张元敬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灵石他还有不少,买个十只八只蛮血初期炎兽,倒也无妨。 关键是,这蛮血初期炎兽的脊骨,药效如何,能否炼制出彤云宫那种水准的炎气浆来,能炼出多少,都是未知数。若是差强人意,反倒坏事。 “张道友,可想进去见识一番?若是不炼丹,只是看一看,交上五块灵石便可。”劳德仁见张元敬静立无言,以为是被炎兽的价格打消了念头,连忙说道。 “进去看看也要收取灵石?”张元敬一愣,有些诧异地问道。 “当然!哈哈哈!每年闻名而来的修士可不少,郭家弄不清是真看还是假看,本来一概禁止。后来据说是御灵宗有个修士过来,起了冲突,潜阳教才让郭家把这火龙渊开放,免得伤了和气。”劳德仁哈哈大笑,言语中也颇为不屑。 “哦,那这郭氏家族不怕修士进入其中,偷偷猎杀炎兽吗?”张元敬心念一动,问道。 “嘿嘿,道友说笑了,若是真有这种情况发生,郭家哪里还能开放火龙渊让人赏看。” 劳德仁猜知张元敬必是为狩猎炎兽而来,但又确实是对火龙渊知之甚少,于是心中有了定计。 “道友若是进入其中,便不会这么说了。火龙渊就是一个环形的大洞,洞中地火猛烈,除非能够深入地渊之中,在地火深处捕杀炎兽,否则,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山头郭家修士眼中,哪里能偷偷猎杀炎兽呢!张道友,还是先进去看看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张元敬没料到杀个炎兽会这么麻烦,也是无奈,便点头说道:“贫道正有此意,有请劳道友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到了那火龙殿门口。门口立着四个白衣修士,全都是装扮年轻的炼气期修士,修为不过八九层左右,一个个挺胸凸肚、目不斜视。 劳德仁却是驾轻就熟,也不打什么招呼,抬腿便走入大殿之中。张元敬则缓步跟上。 这是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宽大房间,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柜台,左侧柜台前站着几名筑基修士,右侧柜台则只有一个白衣修士,盘膝坐在一具矮床上打坐。房间里侧是一扇丈许高的门洞,大门紧闭。 “张道友,若想进去参观,去右边,找那个炼气小辈交钱买个信物即可。若是购买炎兽,也可询问他。不过,今日怕是没有炎兽出售。”劳德仁指了指右侧那个白衣修士,轻声说道。 “道友怎知没有炎兽出售?”张元敬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如果有炎兽出售,里侧那扇门就是开的。若是门关着,就意味着无有炎兽可卖。”劳德仁指了指里侧那个丈许门洞,低声解释道。 “哦,一般什么时候会有炎兽出售?”张元敬心中不觉涌起一股对郭氏家族的不满,说话的声音透出些许冷意。 “说不好。郭氏家族将火龙渊保护起来,一般不杀蛮血期炎兽,因此,除非是这些低阶炎兽自相残杀,否则没有尸体可出售。总之,要碰运气吧,反正劳某来此不下十次,一次也没见那扇门打开过。” 劳德仁耐心说道,伸手指了指左边柜台前一个筑基后期修士,“那是劳某旧友,我且去一会,张道友不妨先去渊上看看。” 张元敬快步走到右侧柜台前,问道:“这位道友,请问今日可有炎兽出售?” “没有!”这白衣修士不过二十多岁模样,修为只有炼气四层,对着筑基后期的张元敬,坐在矮床上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眼睛睁开瞥了张元敬一下,便又闭上。 “哦,贫道想购买前往火龙渊的信物,是否在此处?” “桌上那个小册子,看到了吧,自己登记,姓名、年龄、来历、修为、擅长功法,写清楚了,然后交五块下品灵石。”白衣修士仍是一动不动,嘴中飞快吐出一串话,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张元敬见怪不怪,也不多说什么,打开小册子,抓起一旁的朱笔,随手写下自己的信息,当然名字是假的,来历也是随便编了一个远在数十万里外的假地名,反正一个炼气修士,哪里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至于修为、功法什么的,倒是写的真的,因为这个隐瞒不住。 他写完之后,拿出五块下品灵石放在柜台上。 那白衣修士方才站起,随意扫了一眼小册子上的信息,然后拿出一个圆形玉佩,往柜台上一搁,说道:“张道人是吧,拿着这块玉佩,自去火龙渊上,那里会有人收回玉佩。” 说罢,将灵石收起,坐下继续打坐,不再理会张元敬。 张元敬拿了玉佩,转身向外走去,眼睛去看右侧柜台,果然见那劳德仁与一个筑基境后期修士聊得甚欢,他见张元敬看过去,还伸手打了个招呼,示意他看完火龙渊后,可至此地寻他。 张元敬出了火龙殿,架起飞剑直接飞上殿后的山头,一个数百丈方圆的大火坑出现在眼前,一股股炽烈的热浪滚滚上涌,比之山外却是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来者何人?可有信物?”一个白衣修士从山头外侧的一处隐蔽的洞穴中飞出,拦在张元敬身前。 “贫道只是来见识一番,这是信物。” 说着,张元敬将那玉佩用法力轻轻送了过去。白衣修士收了玉佩,面无表情地喝道:“限时半个时辰,逾时格杀勿论!” 张元敬也不理他,运起厚土之力护住全身,纵剑便向山头里侧落了下去。越是靠近火龙渊,越是感到周身燥热。待得落在深渊之侧,就近观察那地火之时,他浑身上下已经渗出细密汗珠来。 进来之前,他还存了一个主意,就是想通过土遁术,悄无声息的进入火渊下层,偷偷捕杀几只蛮血后期、甚至启灵期炎兽。现在看来,他想得太简单了,除非有辟火灵器或灵符,否则进入火龙渊深处,只是找死。 他张大神识,仔细观察地火状况,过了大约一刻钟,终于看到一只长约一丈、皮肤黝黑、生有四只短足、头上长有尖角的妖兽在火中翻腾上来,它似乎是在火中嬉戏,正玩得尽兴。 这是一只蛮血后期的炎兽,它并未发现张元敬,又或者是知道这里的修士不杀蛮血期炎兽,自顾自在火上来回跳动。 这地渊之中,当是有一股强大的上升之力,完全可以托住此兽笨重的身体。此兽也习惯了这力量,能够游刃有余地借助其游走窜动。这意味,要捕杀此兽,并不容易。 他不禁产生一个疑问:这里的地火,即便是结丹修士,也无法深入,而启灵境炎兽又藏在火中,很少出来,郭氏家族是如何捕杀启灵境炎兽的? 第99章 邀请 “张道友,这么快便回来了。如何,可有什么发现?”仍在与那名筑基后期修士攀谈的劳德仁,看到张元敬走入火龙殿中,不觉诡秘一笑,然后与交谈的修士使了个眼色,迎着张元敬走了过来。 张元敬摇摇头:“哪能有什么发现。只是有个疑问,这郭家只捕杀启灵期的炎兽,却不知是如何办到的?” “嘿嘿!”劳德仁冷笑一声,晃头向左右两侧看了看,“此处却不方便说这等话题。道友若信得过劳某,不如去外边找个地方说话?” 张元敬也是二百年修行,各色人物也见了不少,自然知道此人一直热情为自己解疑释惑,是找自己有事,他自信能对付得了此人,倒也不惧,当即点头:“正有此意,那就劳烦道友了!” 两人旋又从火龙殿中出来,架起飞剑向着荒漠之外飞去。 出得二百余里,两人随便找了一处开阔的平地,落在草地上。 劳德仁准备充足,竟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套木头打制的桌椅来,自己坐了一边,示意张元敬在对面坐下。 这才开口说道:“郭家乃是一个炼丹家族,投到潜阳教,受其庇护,在教中甚是得势,所以,张道友也看到,他们家那些炼气小辈,一个个眼高于顶,对我等筑基修士毫无尊敬。本来,我们都是筑基修士,郭家出于修道一脉,怎地也要出来个筑基修士打个招呼,可是,那些家伙,只认得六大派修士,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散修放在眼中。哎,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题外话,道友莫怪。 “这郭家为何在潜阳教受宠呢?想来你猜出来了,就是这炼丹之术,尤其是他们炼的那火龙丹,乃是与潜阳教根本功法高度契合的丹药,在教中供不应求。所以,便是潜阳教中的结丹修士,看到郭家筑基境的丹师,也都十分客气。道友可能不知,潜阳教中有一个结丹长老,就驻扎在这火龙殿中。嘿嘿,要不这些炼气小辈,一个个气定神闲,也不怕我等筑基发飙。” “哦,竟然有结丹修士!”张元敬也是吃了一惊,他只当郭氏是个小家族,并不放在眼中,心中未曾没有强抢炎兽的想法。 劳德仁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长叹一声:“是啊,要不是有结丹修士在此坐镇,以郭家这些人的德性,早就不知被人灭了多少回了。哼哼!” “那么,郭家修士如何捕杀启灵期炎兽呢?”张元敬追问道。 “呵呵,劳某差点忘了道友最初的问题了。” 劳德仁随意笑了笑,显然并非真的忘了此事,说道:“那就涉及到另一种丹药了。原来,这火龙渊并未被郭氏家族圈占,潜阳教也没有重视此地。原因嘛,自然是启灵期炎兽难抓。即使是潜阳教的积年结丹,主修火属性功法,也只能下到地渊中百丈左右,更深处却是去不了。而启灵期炎兽,据说可潜入火渊中二三百丈的深处。 “这郭氏家族有位丹师竟然异想天开,利用几种火属性灵草和地渊中的几种矿石,炼制出一种名为烈火丹的丹药,将此丹药抛进火渊之中,炎兽会争相食用,凡是吃下烈火丹的炎兽,无论是蛮血期的还是启灵期的,都会出现短暂的厌火之症,自动翻腾到火渊最上部来。那时,捕杀起来,就十分容易了。” “原来如此!”张元敬也是颇为惊叹,郭家这位丹师,不是下火抓炎兽,而是以丹为饵,以炎兽为鱼,将之钓上火渊,真乃奇思妙想。 当然,更厉害的是其研制丹方的能力,真是远超凡俗。 他想了想,略微犹豫一下,还是问道:“这种丹药,在外可能买到?” “呵呵,张道友就不要妄想了,若是火龙丹,还能从潜阳教的修士手中买到,这烈火丹吧,郭家控得死死的,从未听说有谁得到过。” 劳德仁笑道,“其实,就算得到此丹,一颗两颗的,也无大用,不能保证一定把启灵期炎兽钓上来。而且,郭家那么多修士也不是瞎子,岂能任他人堂而皇之地在地渊中钓炎兽!” 张元敬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抱着一点希望问一问罢了。 劳德仁等了数息,见张元敬没有说话,便提出一个邀请来:“张道友,如果你只是求一些炎兽尸体,蛮血期也可以接受的话,劳某倒想邀请你参加一个交易会,都是如你我这般筑基后期修为,寿元不算太多的修士。不知你意下如何?” “交易会?”张元敬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么,这附近有仙城吗?” “道友误会了,不是仙城,而是劳某自己联络的,都是在这一片地域修行的散修或无背景的小家族筑基修士。一方面是交易物品,另一方面是在信息上互通有无吧。”劳德仁连忙解释道。 “哦,是道友组织的啊,道友交友真是广泛!”张元敬敷衍地说了一句,对这交易不怎么感兴趣,兀自又问道,“贫道自远方而来,不知附近可有仙城?” “嘿嘿,道友若是问正儿八经的仙城,那就只有六大派建立的仙城了。这附近,最近的当然是潜阳教的仙城,在此地北方六十万里外。其次是南方赤血谷的仙城,距离此地约莫七十万里。至于其它的吧,非六派修士组织的,就如同凡间集市一般,偶尔才会有一次。” 劳德仁耐心地将仙城的消息说与张元敬听,见其无有什么疑问,这才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张道友,劳某组织这个交易会,却不是为了交易物品,更多是为了交换信息的。这个信息,关乎进阶假丹的机缘,难道张道友对此也不在意吗?” “假丹?劳道友似乎还没到筑基大圆满吧,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张元敬淡淡说道。 “哈哈,不早,一点不早。让劳某说,还有点晚了。正因为没有早点探听消息,早作准备,才很可能错过机缘啊!”劳德仁摇头苦笑,似乎颇为遗憾。 “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道友不妨说一说,若真是关系突破假丹,贫道自然愿意参加。”张元敬不紧不慢地说道。 “道友听说过玄阴山星月门吗?” “听说过,据说以前是南域大宗,现在实力也很强。” 劳德仁叹道:“岂止很强!所谓六派,星月门、重剑宗、御灵宗、寒阴谷、赤血谷、潜阳教,星月门能以一敌五,其余五派,结丹修士多则七八个,少则只有三四个,星月门有多少?十五个!若非顾忌东北方一千五百万里外的大宗千剑门,不得不联合其余五派,哪里会有什么六派联盟。 “这个星月门山门所在的玄阴山,山中有一个奇特的洞,其中生长一种名为玄阴草的灵草,星月门以此草炼制一种名为悟神丹的丹药,筑基大圆满修士服下后,有一到两成机会突破境关,入得假丹之境。 “不过,玄阴草并不好摘取。此草会释放一种阴性剧毒,可侵染修士神魂,尤其是对灵神或元神伤害极大,故假丹以上修士不可入内。此毒弥漫于玄阴洞中,经年不散,只每六十年中,会有一年左右时间有所削弱。嗯,下一次削弱的时间就在二十余年之后。 “星月门专门针对这玄阴草之毒,炼制了一种守阳丹,可助筑基修士护住神魂,进入玄阴洞中摘取玄阴草。但是,这之中还有一个难处,便是洞中还生有一种以玄阴草及其毒气为食的阴火蝠,此兽甚强,数量一多,一般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对上,也非其敌。 “星月门便向五派及其附属宗门发出邀请,凡筑基后期以上修士,皆可入洞中采草,得一株玄阴草可换得三枚悟神丹,一枚给修士本人,两枚给其所属的宗门。嘿嘿,张道友,劳某说的突破机缘,便是这悟神丹了!” 听到“千剑门”三个字时,张元敬心中一动,本想顺着他的话问上几句,结果劳德仁只是随口一提,话锋立时又转到玄阴山、玄阴草、悟神丹上来,只得作罢,随口说道:“这悟神丹,才能提升突破假丹几率一至两成,似乎用处不大呀!” “张道友,这可是进阶假丹啊,一至两成几率还不大吗?修士只要所修功法不缺,但凡能至筑基大圆满,天然就有一成机会进阶假丹,再加上一些较常见的提高突破概率的灵物,也能增加一成左右的几率,合到一起,最高能提升四成左右,这是多大的几率!但凡运气不是太差,都很可能一步跨过天堑,臻至那结丹之境啊!” “哦,贫道倒没有这么算过。仔细一想,劳道友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啊。不过,既然这机缘只给五派,跟我们这些散修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元敬对劳德仁说的什么提升四成几率,根本不以为然,若能这么算,岂不是个筑基都能入结丹。 但这悟神丹若真能让筑基大圆满修士提高一至两成突破概率,那的确是了不得的神药。 “呵呵,这里头的情况,道友却是不知了。原本,星月门只请五派及其附属宗门派出筑基后期以上修士,但是,那玄阴洞不是好闯的,几乎是九死一生。所以,五派损失了几回后,便从散修中招募人手,充作本派之人,前去玄阴洞采草。故而,以往机缘反倒是散修的。” “不过,劳某听说,这一次不知何故,五派将这机会死死攥在自己手中,根本没有要从外面招募人手的意思。劳某这次组织这个交易会,实则含有探听此中原因的意思。劳某预感,这次玄阴洞开启,绝对是一个大机缘!” 张元敬听罢,颇有些意动,只不知此人何以邀请他这个不知根底的游历修士参加,遂直接问道:“劳道友,不知你为何邀贫道参与此会,贫道可是什么信息都不知道?” “呵呵,邀请道友参会,不过表示诚意罢了。劳某有一件重大的谋划,与火龙渊有关,想请道友参与。当然,具体是什么,恕劳某现在不能说。待道友参加过交易会,愿意与劳某合作时,劳某再详细为道友解说。” 劳德仁眼中电光一闪,露出奇异神彩,颇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如此,那贫道答应了。交易会何时举办?又在哪里?”张元敬对劳德仁所谓的“重大谋划”心存疑虑,并不打算参加,但对于其所言的交易会,倒是很感兴趣。 “尚在准备中,具体何时召集诸位道友,须得将来再定。这是一枚中阶下品传音灵玉,只要道友在三万里以内,便可收到劳某的消息。劳某还要去火龙渊炼丹,就先告辞了!”劳德仁见事情说定,向张元敬拱拱手,很干脆地驾剑离去。 张元敬拿着那枚传音灵玉,在手中来回把玩,眼中目光却是闪烁不定。虚魔世界中的教训可谓刻骨铭心,他又怎会再犯那等错误。 于是,施展法力在传音灵玉上布下隔灵禁制,然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祭出飞剑疾驰数百里,扎入一处密林中,又施展土遁术潜行离开,出得地面,已经是另一个方向。 再次祭出飞剑,贴着地面飞行千里,寻了一处人迹罕见的山谷,简单开凿一处洞府,便停留在此,不再行动。 第100章 鼓动 火龙殿百里外一处僻静之地。 劳德仁正在盘膝打坐。这时,一个黄脸汉子驾着飞剑落了下来,停在劳德仁身边。正是与他在火龙殿中交谈的那个筑基后期修士。 “劳兄,这张道士警觉性很高,追踪不到位置。”他未等劳德仁开口,急匆匆说道。 “无妨,既然敢于出外游历,总是有点防身本领的。”劳德仁睁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曾兄,你觉得此人如何?” “实力无法评判,但肯定是十分小心的人,劳兄有把握说动他?”黄脸汉子来回走了几步,有些犹豫地问道。 “哦,看来曾兄也认为此人是从远方游历而来的修士?”劳德仁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 “此人行事,倒没有一般散修的那种小家子气,警惕性虽高,但不排斥交流,说话间也颇为真诚,少有频繁的试探之言。感觉出身来历不凡,或许是什么地方的中等势力出来的。不过,肯定不是潜阳教、赤血谷的人,也非这周边的散修。”黄脸汉子言简意赅,说了自己对张元敬的大致判断。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劳某也是这么认为的。反正,以我所了解的人物,周边确实没有这么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劳德仁笑道。 “那么,劳兄准备如何说服他?”黄脸汉子再次问道。 “这个,我已经有头绪了,不过,要等交易会之后,才有绝对把握!”劳德仁摇摇头,“先不说这个,那个所谓从东方六合谷来的古乐天,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那人是个一根筋,寿元濒临枯竭,只想要那火龙丹,尽快突破至大圆满。”黄脸汉子诡秘笑了笑,略带嘲弄地说道,“此人十分好骗,居然真相信星月门会对筑基大圆满修士大范围派发玄阴令。” “未必如此。信不信玄阴令之事,或许难说,但火龙丹对他的诱惑,应当是真的。既然如此,我们便分头联系那些人吧,鼓动他们都去抢夺玄阴令!”劳德仁眼中闪动冷峻的光芒。 且说张元敬在那处简易洞府中藏了十余日,劳德仁给的传音灵玉终于有了动静。 他传来讯息说,交易会定在三日后辰时三刻,在火龙渊东方三千里外的钵月山仙蕴湖举行。 张元敬曾被天魔渊修士以交易会为名设下陷阱,对此自是抱有警惕。 他当然不会等到约定时辰,才匆匆赶到,而是在收到传音后,便立即启程,用了三个多时辰,便赶到目的地附近。 这钵月山十分好认,因为数百里范围,就这么一座像样的山,周围都是平原和草地。 当然,这也意味着,四方来人,皆瞒不过提前到达山中之人。 张元敬自然不会大摇大摆地从天中飞过去,而是施展土遁术,从地下穿行。 如果体力和法力消耗过大,便从长草茂盛之处,偷偷钻出地面,打坐恢复。 如此,又过了几个时辰,他便悄然无息地进入了钵月山。 钵月山不高,约莫六七百丈,占地方圆百里左右。张元敬在山的东部,找到了仙蕴湖。 这是一处群山环绕的谷地,其中因积水而形成了一片十里方圆的水面,中有一个百丈方圆的小岛。 小岛上凹凸不平,又长满树草,光凭肉眼,无法看清楚其中的情形。 不过,现在距离交易会还有一天多时间,只要从外围盯着,就能知道有没有异常之处。 到了第三日卯时六刻左右,陆续有修士从空中落下,进入小岛之中。 这些修士,都是独自前来,即使在水面上空遇到,也不过微微点头致意,并不像是相互熟识之辈。 接近辰时,张元敬也从躲藏之地出来,飞剑掠空,直驱小岛。 劳德仁正在上空迎接来客,突见张元敬从山林间飞出,不觉一惊,旋即朗声笑道:“张道友好手段啊,劳某居然没有发现道友是如何进入钵月山的!” 张元敬只是笑了笑,与他寒暄道:“道友辛苦,参加交易会的同道都来齐了吧?” “就差你张道友了!哈哈,请!”劳德仁眼中异色一闪,将手向着小岛方向一伸,作出恭请的手势。 小岛中心位置,有一片三十余丈方圆的平地,原本生有不少巨木,当是被劳德仁砍去,留下数十个两尺来高的木桩,刚好给众修士当墩子坐。 张元敬飞入这片平地,场中已有十三名修士,清一色都是筑基后期修士,有的气机沉厚,显见距离大圆满境不远。加上张元敬和劳德仁两人,一共十五名修士。 “各位,在下劳德仁,大家想必都认识我了。各位相互之间,有的或许认识,或许相互听说过,但是,为了保障大家安全,劳某就不一一介绍大家的名字和来历了。” 劳德仁示意张元敬自己找一处木墩坐下,便走到场地中央,稍稍清了清嗓子,开始致辞,“劳某组织这次交易会,可说是几年前便开始四处联络,与会的道友来自不同地方,近的几万里、十几万里,远的则几十万里。不少道友提前数月甚至年余就到了附近,等候劳某的消息,为此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劳某首先要向众位道友表示感谢,感谢诸位对劳某的信任。这次交易会,主要是两个目的,一是交换关于玄阴令的消息,一是交换相互间所需物品。” “既然劳某是组织者,那么,就由在下先说自己所知道的玄阴令消息。玄阴令的来历和作用,就不多说,想必大家都知道。往年,玄阴洞开启前三十年,星月门会将玄阴令派发给五大派,每派十枚。五派除了派中和附属宗门主动请缨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外,还会从散修中招募自愿者。 “从以往的情况看,这些令牌多数都被散修得去。但是,这一次玄阴令的分配,却非如此。其他四派劳某不知,但潜阳教,到目前为止,一块玄阴令都没有给出。反倒是,劳某听说,这火龙渊的郭家老祖,却是得了一枚玄阴令。 “嘿嘿,大家或许不知,这郭家在潜阳教作用极大、甚有地位,完成可以坐享其成,直接从教中申请一枚悟神丹,而不必去冒这个险。所以,由此劳某推断,这一次玄阴洞开启,只怕有不一般的情况发生,而这对于筑基大圆满突破假丹,也必定是更大的机缘!” “劳道友,你能肯定潜阳教的玄阴令一枚都没有流出吗?”这时,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老者扬声问道。 “当然,劳某向来长于交谊,潜阳教周边几十万里的筑基大圆满散修,没有在下不认识的。”劳德仁伸手在胸膛上轻轻一拍,十分确定地答道。 “南某是潜阳教北方的修士,那里有三名筑基大圆满散修,据说都没有得到玄阴令。其中有一个,南某甚为熟悉,他说他去潜阳教问过,教中说令牌已经全部派发完了。”一个矮胖的中年道人说道。 “某向来在赤血谷东方一带修行,那里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也没有得到玄阴令的。”这是一个身长脸长的修士所说。 随着几人开口,场中立即响起零零散散的说话声,意思却都差不多,就是各人所知的筑基大圆满散修,都没有得到玄阴令。 也有说潜阳教和赤血谷某个下属宗门或家族得了玄阴令的。 “诸位道友,稍安勿躁!”劳德仁伸手虚按,然后说道,“劳某今日所邀请的道友,都是筑基后期修为颇深、在二十年内有望突破筑基大圆满的。为什么请诸位交换关于玄阴令的消息?有的话,劳某不好说得太露骨,只能奉劝一句:先下手为强!嘿嘿,若是那些筑基大圆满修士觉悟过来,可就没我等什么事了。所以,可不能等到突破大圆满,再来考虑此事,那时,哪里还来得及!各位道友……” “劳道友,你说得轻巧,五大派可不是好惹的,出动一个结丹,上天入地追杀你,你往哪躲?还要不要修行?再说了,星月门能认吗?五大派会同意星月门放我等进入玄阴洞吗?”一个青衫修士打断劳德仁的话,插口大声问道。 “这位道友问得好!前面两个问题,在下无法回答,那是各人自己去应对的事。天大地大,结丹也不是无所不能。想要夺机缘,总是要冒点风险的。但是,这第三问呢,正是劳某要说的话。若是只劳某一人动手,那肯定会被星月门直接剁了喂狗。但是,若是十个人,二十个人呢?难道他还能立时找出二十个筑基大圆满来代替我等!少了这二十人,他们那悟神丹要少多少,还够分给五大派?五大派就算恨不能将我等碎尸万段,也得捏着鼻子认啊!” 劳德仁这一番话说得有趣,不少修士哈哈大笑。 青衫修士也笑起来,但是马上又问道:“劳道友,吴某承认你这话极有道理。但是,吴某有一事始终没想通,如果这次玄阴洞中有大机缘,何以星月门要把机会让给五大派,全用自己的弟子不行吗?” 劳德仁闻言,长眉一挑,傲然笑道:“呵呵,吴道友看来对所谓的‘六派盟约"不是很了解啊。不过,这也正常,咱们散修对这事确实了解不多。劳某也是偶然机会,听六大派中某个修士说的。 “这玄阴山下,原是一个大灵穴,虽然现在出了问题,毕竟有恢复的可能啊。而且,毕竟是大灵穴,堵塞之后,那么多灵气,怎么也会生出点好东西来。这玄阴草不就是一样吗。所以,便有一个南域大宗,想要侵占玄阴山,那就是东北方一千五百万里外的千剑门,诸位之中或有道友听说过这个门派,有元婴真人坐镇的。 “据说,三千年前,千剑门曾攻打过一次玄阴山。星月门依靠护山大阵,顶住了进攻,但形势岌岌可危。于是,就遣人偷偷下山,说服其余五派结丹来援,这才顶住了千剑门的持续狂攻。自此以后,这个‘六派盟约"便诞生了。 “正因为有千剑门的威胁,所以星月门才让利给五派。当然,他们的这个结盟是面对强敌的,强敌不至,平时都是常有龃龉的,如果我等凭实力抢到玄阴令,星月门怎会插手,估计看笑话都来不及呢!” 听劳德仁这样一说,场中大多数人皆是一脸恍然,对此人不觉多了几分信服,一个个纷纷点头,脑中则开始酝酿某些计划。 第101章 交易 “劳道友,你说这说那,自己难道不准备动手吗?”这时,场中又有人问道。 “嘿嘿,劳某说这半天,可不是光说不练,将来你们自会知道。只不过,劳某提醒一句,不要总等着别人先动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到时候,你就是想去抢,也不知道玄阴令在何人之手了!”劳德仁冷笑一声,缓缓说道。 众人闻言,一时都陷入沉默。 星月门派发的玄阴令不过五十枚,五派将此令都分发给什么人,外人肯定很难得到确切消息。即便想法去打探,也只能探听到部分。 而且,这些拥有玄阴令的人,也不见得哪一个都好抢。越是动手早的,自然选择权越大,成功率也越高。 “好了,若众位道友没有问题了,我们就进行交易了!” 劳德仁环视一圈,等待了十余息时间,继续说道,“这次前来参会的道友,相互的情况都差不多,劳某估摸大家最需要的就是丹药之类能够快速增长修为的物品,或者有助于冲破瓶颈的天地灵物。当然,有想法的道友,也可能会需要强大的灵器或灵符。劳某先抛砖引玉,一会儿有意出售物品的道友,可以自行到场中来展示物品。” 说罢,劳德仁从储物袋中拿出两个白色瓷瓶来,说道:“两瓶上品聚灵散,每瓶十二丸,换上品灵器或低阶上品攻击灵符三张,最好是火属性的。” 一听是上品聚灵散,众人眼光甚是火热。 聚灵散是筑基期增长修为的通用丹药,无论哪一属性功法,都可以使用。 虽说在交换价值上,二十四枚聚灵散要低于上品灵器和三枚灵符不少,但在场之人,包括张元敬在内,都想交换下来。 “低阶上品火属性攻击符三张!” “劳道友,且看我这件上品灵器,五色环……” “这是冥火刀,上品中的极品,不输极品灵器……” …… 顿时,便有多达八名修士拿出各种物品,向站在人群中的劳德仁展示。 张元敬见状,便将刚要拿出的一柄火属性飞剑放了回去。 劳德仁却是一眼相中了冥火刀,直接与拿出此物的修士进行了交换。 随后,他笑了笑说道:“劳某一会儿再上来,现在请一位道友来展示物品吧。” “我来。” 劳德仁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应声说道,却是那个几次质疑劳德仁的青衫修士。 “林道友,请!”劳德仁做了一个请上前的手势,自己则转身到后面找了一个木墩坐下。 青衫修士走到平地中央,抱拳简单向四周施个礼,便拿出一根绿藤来:“极品灵器缚龙藤,交换丹药,上品聚灵散或适合木属性功法的任何丹药,具体数量根据丹药品质定。” “极品灵器!”众人皆是一惊。对于这些散修来说,经过积累或遇到机缘,通常都能弄到一两件上品灵器,但是极品灵器,却是可遇不可求,真要得了,哪里愿意出手,即便是急需丹药增进修为,也很难作出这样的决定。 “林道友,换多少啊。在下这里有三瓶上品熹木丹,可否交换!”场下一个精瘦汉子站起来说道。 “熹木丹?拿一颗我瞧瞧!”青衫修士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看一看再说。 精瘦汉子倒不啰嗦,当即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枚黄色丹药,用手指轻轻一弹,便到了青衫修士眼前。 青衫修士以法力虚托,也不触碰,只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又仔细察看丹药色泽。良久,才将丹药推还精瘦汉子:“药力太弱,对我来说,作用很小了。” 精瘦汉子闻言,倒也不着恼,收了丹药,重新坐了回去。 青衫修士则继续看向四周,连续问了几声:“可有道友与林某交换此物?” 过得二十来息时间,他也觉得无趣,便收了绿藤,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脸上满是失望神色。 接着走到场地中间的,是一个白脸无须的年轻修士,此人真实年龄不得而知,修为却是十五人中最强的两人之一,距离大圆满之境不过一线之隔。 他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约莫二寸来高的瓷瓶,然后说道:“在下已至筑基后期瓶颈,丹药无甚用处,这是一瓶中品苦元丹,共计八枚,换上品防御灵器,或者低阶上品的防御灵符三张。” 一听是苦元丹,反响寥寥。此丹实在过于暴虐,非一般修士可以承受。 这些散修,大多没有厉害传承和上乘功法,肉身根基比较浅薄,哪里敢吞服苦元丹。 “上品防御灵器,排云扇。”张元敬从储物袋中找了一圈,终于从那二十余件上品灵器中,挑选出一件上品防御灵器。 白脸无须的年轻修士盯着排云扇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这位道友,除此之外,你有还没有盾牌状或甲胄类的上品防御灵器?” “没了,就这么一件,这件排云扇相当不错的,不仅可以形成防御墙,还可以生出云雾惑敌,可防可攻。” 张元敬储物袋中还有三件上品防御灵器,盾牌和甲胄都有,但是他既然拿出了一件排云扇,自然不会再惹眼地拿出另一件来。一个散修,哪来这么多上品防御灵器! 白脸无须的年轻修士闻言摇摇头:“在下只要一件纯防御灵器,这件虽是不错,但就防御来说,还不够强。” 对于修士而言,防御灵兵总是价值更高,一般修士舍得出售攻击灵兵,对于防御灵兵,若非不得已,决计不会用于交易。 所以,张元敬拿出排云扇之后,满以为交易能成,没想到对方对灵器的防御属性要求如此之高,不免有些无奈。 劳德仁在下方自得地笑了笑,然后看着对面的一个修士,正是那个与他相熟的曾姓黄脸汉子,嘴唇微微开合,却是使用了传音之术。 对面的黄脸汉子明显一愣,看了劳德仁一眼,见他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便一摸储物袋,拿出一件银色甲胄,扬声说道:“这位道友,你看我这件秘银甲如何?” “秘银甲?” 在场修士均被这名字吓了一跳,窃窃私语起来。秘银可是炼制法宝的基础材料,十分珍贵。 “哦,加了多少秘银?”白脸无须的年轻修士开始时也是大喜,旋即醒悟过来,不觉皱眉问道。 “呵呵,既然是上品灵器,自然不多,百二之数吧!”黄脸汉子哂笑道,似乎对这年轻修士的态度有些不满,“黄某这秘银甲可比你那八枚苦元丹要高不少,还请道友另作补偿!” 黄脸汉子后面这句话,说得十分强硬,不容拒绝。 年轻修士却没有在意,反而露出高兴的表情:“若有百二之数,自当加价。可否让在下就近一看?” 黄脸汉子也不说话,站起身来,走到年轻修士跟前,将银色甲胄举到他的眼前。 年轻修士以神识细细察看,又道:“道友,可否让在下用手摸一下甲胄?” 周围的修士听得此言,一多半都露出了玩味或警惕的神色。 年轻修士这个要求,稍有些过分,万一其人起意强夺,这种情况下,黄脸汉子恐怕难以防范。 出乎众人意料,黄脸汉子却是点点头。就在此时,劳德仁却是站了起来,走到年轻修士身后一丈处站定。 年轻修士身体一僵,转头看向劳德仁。劳德仁却是温和地笑了笑,说道:“道友检验即可,在下既是交易会的组织者,自当进行必要的监察和保护!请勿见怪!” 年轻修士点点头,神情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伸手在银色甲胄上匆匆摸了几把,便道:“在下已经检查完毕,没有问题。在下再添加四枚苦元丹,一共十二枚中品苦元丹,道友以为如何?” 黄脸汉子面无表情地想了想,终是不情愿地同意了:“就这样吧。道友将丹药拿出一颗给在下看看。” 年轻修士为表示诚意,直接将一个小瓷瓶抛给黄脸汉子:“此中是四枚苦元丹,道友可自行审看。” 黄脸汉子接过瓷瓶,略作检查,点头表示无异议。 如此,双方交换物品,又各自回到木墩上。 随后,十余名修士接连走到场中,拿出愿意出售的物品,说出要交换之物,不过,大多需求增加修为的丹药,拿出的东西也主要是灵器、材料或灵植,因此,只有少部分人达成交易。 这时,劳德仁表情轻松地再次走到场中,颇为高兴地说道:“此次交易会,第一轮便有数位道友达成交易,倒是出乎劳某意外,感谢众位道友捧场,也恭喜刚才那几位道友得到欲求之物。现在,开始第二轮,大家可根据需求,组织交易局,最大限度实现资源的交换互补。 “但是,有一个要求,商议与交易地点只能在此岛上,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先行离开,在外布局伏击后离开的道友。当然,有意交易的道友可自行布置隔绝探查的简易阵法。无意交易的道友,则请耐心等候。好了,诸位道友请自便。” 这么多修为、年岁和处境相当的修士来此参加交易会,真正重视的便是这一轮的交易。 这些修士亟需提升修为的丹药,像聚灵散这样的通用丹药,自是少有人出售,但是适合各属性功法的特殊丹药,却是可以相互交换的。 比如,有人有火属性丹药,要换木属性丹药,而有木属性丹药者,修炼的是金属性功法,而有金属性丹药的修士需求的则是火属性丹药,这三人便可组成交易局,实现丹药的交换。 劳德仁宣布之后,十几名筑基后期修士,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商议起来。 显然,这些人都十分有经验,早就锁定了目标,因此很快便有几个交易局形成,各自选了岛上不同角落,布下阵法开始交易。 第102章 入伙 张元敬既寻到了赤鳍火纹鱼,对一般的土属性丹药无甚兴趣,只想要苦元丹和聚灵散。 苦元丹被那黄脸汉子换走,他自然找上此人,以传音询问需要何物以换取。然而,黄脸汉子的答复让他十分意外:苦元丹已让与劳德仁。 他感到此中颇有玄机,但出于对苦元丹的渴求,还是传音劳德仁,表达了交换之意。 劳德仁的回答则是,交易会结束后商议,其有一事要请求他帮忙,他如果答应,丹药可以免费赠送,并另有好处。 张元敬心下了然,知道劳德仁必是有谋于己,否则决不会对自己那般热情。 对劳德仁,张元敬印象还算不错,所以也并不排斥与之合作。当然,具体还要看是何事。 他没有特定目标,又未被人拉去参与交易局,一时倒显得无聊,对着场中张望几眼,除他自己外,还有三人无所事事。 一个是劳德仁,他被数人邀请过,只是婉拒了。 一个是那白脸无须的年轻修士,此人实现了交易,自是对交易局无了兴趣。 最后一个,则是那个出售缚龙藤的青衫修士,却不知因何而在此枯坐。 张元敬想了想,便走过去,向其传音:“吴道友,炼制聚灵散的灵植,你是否需要?” “九叶黄曦草?多少年份?”青衫修士闻言一愣,随即来了兴趣,连声问道。 “一千年!”张元敬倒也不怕此人起什么坏心思,大不了土遁术逃跑。 “一千年!能否让在下看一看?”青衫修士露出狂喜的神色,从木墩上一跃而起,引来劳德仁和那年轻修士惊诧的目光。 “当然可以。容我先布下一个隔绝阵。”张元敬淡淡说道。 青衫修士此时也意识到行为不妥,连声道歉,对张元敬来布置阵法也无有异议。 张元敬是为交易而来,自然不会弄什么手脚,就在场中简单布置一个隔绝神识渗透的阵法,便将那株培植到千年的灵品四阶九叶黄曦草拿了出来,两手捧着,端在身前。 青衫修士自此草出现,便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它,像极刚从监狱释放的嫖客看到绝世美人一般。 “嗯,真是千年灵草!稀世珍品!”青衫修士喃喃说了几句,旋即用火热地目光看着张元敬,“道友需要交换何物?” 若是别人,此时就会趁机漫天要价了。不过,张元敬目标明确,也不想节外生枝,便说道:“当然是缚龙藤。” 在他所设计的斗法战术中,最缺的是能够迅猛强攻的灵器,这缚龙藤与陷地尺作用类似,并非好的选择。但是此物毕竟是极品灵器,又擅长困敌,若是使用得当,完全可以为玄晶斧争取机会,也算是补强攻击手段的一个办法。 青衫修士显然没有料到张元敬要价如此之低,竟是一怔,过得两息方才反应过来:“只要缚龙藤?” 张元敬正色道:“当然,绝非玩笑!” 青衫修士毫不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根绿色长藤,递给张元敬:“那么它是道友的了。” 张元敬一愣,伸手接过,暗道此人倒是个急性子。随即,也将九叶黄曦草递了过去。 青衫修士顿时对张元敬好感大生,小心翼翼接过灵草,收入储物袋中,又掏出三枚青色圆珠,递给张元敬: “这位道友,此物名青天雷,乃是在下积百种木毒炼制而成,一旦爆开,便是毒气漫天,中者除非有结丹修为,否则无药可解。当然,非具备天时地利,不可随便使用,以免危及自身。在下便以此物,略补缚龙藤之不足,还请道友见谅!” 张元敬倒不拒绝,当即收下,并拱手致谢。 因交易会仍在进行,两人无事,便攀谈起来。 这青衫修士名吴基雄,在此地西南三十余万里处的熊耳山修行,曾是六派之一驭灵宗的外门弟子,后因在御灵上天赋太差,在宗内无法生存,只好出宗自修。 此人擅长炼丹,与很多散修结交,倒也得了不少机缘,因此进入筑基,并一路突破至后期。此次也是因修为逼近大圆满,而往年积累丹药品质不足所用,这才来此碰碰运气。 直到两个时辰后,交易会终于结束。 这一次,大多修士皆有所收获,一个个兴致都高了不少,纷纷向劳德仁表示感谢。 劳德仁自是谦虚地说些客套话,对其中两名熟悉之人,还拉着下去作了简单交易。 又过了一刻钟,劳德仁高声宣布交易会结束,除开那黄脸汉子和张元敬,其余皆与劳德仁告辞,并各自离开。 “张道友,让你久等了!这三头炎兽尸体,便送与道友,算是致歉吧!”劳德仁送走其余十二名筑基后期修士,与黄脸汉子一齐来到张元敬面前,寒暄两句,即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三头妖兽尸身,摆在了张元敬脚下。 “道友客气了!还是先说说何事吧,张某无功不受禄,这炎兽却不敢随便接受!”张元敬飞快扫了一眼三只炎兽尸体,然后正视劳德仁双目,缓缓说道。 “呵呵,道友不必如此,左右不过是三只蛮血初期炎兽,不值什么。无论是否谈成,都请道友带走。”劳德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此事说了也简单,就是助劳某和这位曾道友,对付郭氏家族!” “对付郭氏家族?”张元敬吓了一跳,“你能请动结丹修士?” “哈哈,道友说笑。若是能请动结丹,哪里还需要请道友帮忙!”劳德仁当然明白张元敬所指,却是先开了一句玩笑,然后说道,“道友放心,我们要对付的郭氏家族,必然是没有结丹的郭氏家族!” “此话何意?”张元敬疑惑地问道。 劳德仁一指旁边的黄脸汉子,笑道:“这个问题,便要落在这位道友身上了。张道友,请允许在下先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曾道友。” “劳道友不必多言,容在下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某乃曾左林,祖上曾是为潜阳教炼丹的丹师。后来,因中了郭氏家族的奸计,丹方被其所夺,导致家道衰落,后人不得不去六岳仙城,给一个专做丹药生意的大商家当了丹师。我曾家世代不忘当年之仇,每一代皆会派出几名修士去对付郭氏家族。这一代,便是曾某我了。”曾左林说话甚是干脆利索,几句话便将自己来历以及为何要对付郭氏家族讲清楚了。 这时,劳德仁插嘴道:“好了,快讲结丹修士之事。” 曾左林轻哼一声,说道:“其实很简单,现在坐镇郭氏家族的结丹,是个坐不住、喜爱四处访友的人,每隔两三年,便会出去一趟,通常要数日方会返回。只要抓住这个空隙,足够杀灭郭氏一族!” “原来如此!”张元敬点点头,又问道,“就我们三个吗?郭家实力如何,有几个筑基修士?” “不是,还有一人,已经答应参与此事。但今日不在此处。我们一共四人,皆是筑基后期修士。” 劳德仁伸出四根手指,仔细解说道,“而那郭家,其实原来实力也算不错。除了这一代的老祖是筑基大圆满外,,不过就在十多年前,两个筑基后期修士在外游历时,与人冲突被杀死了。这个消息,郭氏一直对外隐瞒,只是劳某还算消息灵通,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了此事。 “要不,劳某可不敢谋取他们郭家。人少了,不是对手,人多了,又怕走漏消息。对付六个筑基修士,我们四个筑基后期正好够用。到时候,在下独自一人对付郭家老祖,你们三人负责围杀其余筑基,以及全部炼气弟子。如何,张道友?攻破了郭家,火龙渊的炎兽还不任你捕杀!” “请恕张某冒昧,劳道友之所以对付郭家,难道是为了抢夺郭家老祖手中那枚玄阴令?”张元敬问道。 “呵呵,正是如此。劳某这些年,殚精竭虑思考的事,唯有一件,就是突破假丹。为此,劳某设想了很多办法,但经过尝试后,无有一个管用。最后,不得不把主意打到星月门的悟神丹上。而这,只能通过参与玄阴洞采草后,方可得到。然而,这一次五派却不对外派发玄阴令,让劳某打算落空,只好采取这强抢之策了!” “此次玄阴洞有大机缘的消息,劳道友从何得知?” “这个却是曾道友告诉我的!” 曾左林立时接过话头,解释道:“此消息在六岳仙城暗中传播,至于从何而来,曾某也是不知。如果强为之推测,或许是星月门自己放出的。因为此消息明显对其余五派不利!” 张元敬点点头,倒没有放在心上。对于立志争夺进阶假丹一线之机的筑基修士来说,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他们必定是要去玄阴洞的。 “最后一个问题,两位道友为何找上我?” 劳德仁嘿嘿一笑,说道:“因为道友来自他处!若是这周边百万里范围的修士,劳某可不敢请。谁知道你是不是与潜阳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道友嘛,肯定是远道而来的,是个生面孔。如此,即便道友想去告密,潜阳教也未必会信,即便信了,以潜阳教那些人的行事风格,道友少不得要被查问个底朝天,万一挖出点什么不好的东西来,道友性命可不一定保得住。嘿嘿!” “劳道友倒是考虑周全!”张元敬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此事我应了!不过,张某不能等太久。驻守火龙殿的结丹修士,何时会离开?” 曾左林摇摇头:“无法确定。但是,距离他上一次出门访友,已经过去五年有余了。” 劳德仁拿出一个小瓷瓶,抛给张元敬:“这是四枚苦元丹,权且当作定金吧。有一个要求,三年之内,道友不可离开火龙渊万里之外。否则,即使传音给道友,道友也很难在一日以内赶到!” 张元敬接过瓷瓶,答道:“那就这样!” 第103章 品酒大会 收下三具炎兽尸体,张元敬祭出飞剑急速遁走。 他从西边绕了一个大弯,中途几次用土遁术改变方向,最终多行了三万里的路,回到了张家湾。 他离开半个多月,张萱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在人前还是保持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对张澄、张葳、张均几个弟弟,都只说仙长出门办事,很快便回。 不过,由于上一次张元敬大战灵剑子落在下风一事,给张氏族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村中渐渐出现了一个流言——张氏依为靠山的张仙长自认不敌灵剑子,已经偷偷离去了。 张萱对此无有什么好办法,只是靠着几个月来统领家族的权威,紧紧抓住捕鱼队的百余人,许诺大量提供炎气浆,将他们团结在自己周围,压住那些不和谐声音。但是,她毕竟根基尚浅,十天半月还成,若是时间再长一些,只怕就弹压不住了。 张元敬回到洞府,第一时间传音张萱,让其来见。 张萱匆匆赶到,一番问候寒暄之后,便向他报告了几日来村中的波动。 张元敬沉思片刻,眼中杀意一闪,随即哂笑道:“此事好办,我得了三具炎兽尸体,这东西甚大,看起来卖相也不错。你且把村中身强力壮的汉子找十几个来,用大车把这三具尸体拖走,在村里转上一转,广而传播。 “待制作出炎气浆后,再择日召集村民,让人试酒,趁机招人入捕鱼队!这一段时间,我会呆在洞府,但不会露面。你和张均张妤也不要过来,每日夜间,我自去你家老宅,为两人传法通脉。待集会之时,若有人闹事,我自与你撑腰!” 张萱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谢过张元敬后,当即叫来张澄,让他从捕鱼队中找来二十几个与她姐弟关系甚密的壮小伙,用几辆农夫搬运货物的大车,拼接起来,把三具炎兽装上,然后大张旗鼓从村中绕行一周,再转回张氏老宅。 三具恐怖的妖兽尸身,顿时引来村民的议论纷纷,很多人偷偷找捕鱼队的族人打听消息,这些人得了张萱的交代,当然很“坦白”地将炎兽、炎气浆、增长功力等秘辛说了出去。 过了三个月,第一批炎气浆配制出来。张萱让家中账房先生专门写了几份告示,张贴于村中几处要道,宣布三日后在张氏老宅前举行品酒大会,邀请族中武功好手参加,共品能够大幅增加功力的仙酒。 炎气浆的消息,早已在村中传播甚久,引发了众多村民的好奇心。因此,三日后的品酒大会,张氏族中各分支的宿老以及颇有威名的武功好手全都来了。 这些人,有的是张萱的长辈,有的是她的兄弟子侄,大多在外闯荡过,见识和武功都是不错。 张萱虽然依靠张元敬的威慑,再次掌管家族,但这些年富力强之辈,心中并不完全敬服。 在张氏老宅院外,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二十余个白色瓷瓶,一股股清香从中飘出,引得到场的诸多嗜酒之人,不断地耸动鼻子,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长桌周围,是三十多个气血旺盛的精壮汉子,他们是捕鱼队中的好手,被张氏姐弟请来当护卫。 张萱站在最前列,直面一众族人。她毕竟年轻,武功也不算顶尖,看见眼前这些宿老和诸多强手,顿觉底气有些不足。不过,只要一想“仙长”正在数里外看顾自己,便自安下心来,豪气顿生。 约莫到了巳时,张萱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简单作了一个开场白,开门见山地说道:“得仙长相助,我请族中药师炼制了一种药酒,名为‘炎气浆",此酒可培元补气、增进内力,若长期饮用,可以帮助我等习武之人,快速增加功力,突破至更高境界。哪位长辈、兄长、兄弟或子侄,若是感兴趣,不妨过来品尝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五十余岁、气血雄壮的方脸中年人走出来,冷笑着说道:“张萱,你得罪了彤云宫,让整个张氏陷于灭族的危险中,却想着用这种小恩小惠收买大家,真是可笑!我张阙的要求很简单,你把你身后那位仙长劝走,大家两不相干。我们不稀罕什么炎气浆,只想安静地过日子!” 他此言一出,立时有几人出声支持,其余一些老成持重之辈,也是纷纷点头。 站在张萱身边的张澄最是性急,当即跳出来嚷道:“张阙,你怕是老糊涂了!没有仙长撑腰,那邹标虢能放过我们张氏吗!那才是真正的灭族之祸!” 张阙双眼一瞪,骂道:“张澄,你小子算什么玩意,也敢直呼老子的名字,一点家教都没有!张仪是怎么教你的!” “呸!”张澄见他辱及亡父,顿时大怒,迈前两步,就要出拳去打此人。 “澄弟!不得放肆!” 张萱脸色苍白,但目光坚定,自有一种威严,喝止了张澄,然后看着张阙,肃声说道,“仙长需要更多人手,为他入河捕鱼,若是三十七叔愿意加入,炎气浆自有一份,且还会有其他好处,保你六十岁前可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你若不愿,自行离去便是,不要阻挠我为仙长招徕人手!” “哼,这是用仙长的名义来吓我?是不是真的仙长,还得两说呢?村中诸族人,或许是被你们的障眼法给骗了而已。哪来这么多仙长!”张阙嘿嘿一笑,语带嘲讽地说道。 “三十七弟,这个你别乱说啊,那日,彤云宫的仙长都来了,在天上与萱姐儿背后那位仙长大战了一场,两人……两人势均力敌啊!”说话的是“猷伯”,他皱着眉头,好意劝说道。 “哈哈哈,真是可笑!猷哥,你老眼昏花,必是看错了。说不定那自称是彤云宫仙长的人,也是张萱后边那人一伙的。不就是会飞天、会驭使飞剑吗?我听说,一般的修道之人,也会这些!彤云宫的长老,是有大神通的仙人啊,除妖灭魔,守护众生,威震数国,可不是这等普通修道者可比的。” 张阙大笑着说道,“你们若不信,我恰好认得一位道长,他也能驾剑飞行,也能施放飞剑,我这便请他来为大家展示一番,也与张萱身后那位比一比!你说如何啊,张萱!” 张萱忍不住“哼”了一声,脸上泛起怒色。此人有备而来,很可能是被彤云宫收买了,替外人来对付自己的族人,如此行径,真是可耻、可恨、可杀!她轻喝道:“比就比。你且把人喊来!” “他已经来了!倒是你那位‘仙长",人在哪里?不会是他已经离去,而你还在这里狐假虎威,糊弄大伙儿吧!”张阙大声说道。 这时,老一辈的族人中,也有几人附和道:“是啊,张萱!那位‘仙长"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有一人甚至说道:“张萱啊,你可不要为了当族长,故意隐瞒不说。‘仙长"若是离去了,我们就要尽快寻找中人,请他替我们传话,然后备齐了重礼向彤云宫仙人、向那邹标虢赔礼道歉啊!面子都是小事,关键不要惹祸啊!” 倒是年轻一辈的武功好手,对此并不在意,把心思更多放在张萱身后木桌上的那些“炎气浆”上。 张萱气得满脸通红,顿时大怒道:“一群腐朽之辈,不可理喻!张阙,你找来的道士在哪里,让他出来!” “某就在此处,不用叫了!” 这时,一个身着青色道袍、背负桃木剑的白发老道,从张阙身后走了出来。此人好像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没有人看见他的身影。 张阙周围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叹,齐齐退后数步,将这老道让了出来。 这老道现身出来,伸手在背上桃木剑上拍了一拍,这木剑便自行飞了起来,在众人头顶盘旋,带着丝丝凉风。场中诸人,一个个顿时紧张起来,脸色凝重地盯着这剑,但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牵动气机,引祸上身。 老道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看着张萱冷然说道:“如你那位‘仙长"还在,请他出来与老道比一比吧。若是不在,那么,此剑便要斩了你,方能入鞘!” 张澄闻言,当即挥动红缨枪,往张萱身前一挡,爆喝道:“哪来的妖道,大言不惭!接招!” “澄弟住手!”张萱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拽他,想要把他拉回来。 白发老道嘴角泛起一丝狞笑,手中起了一个法诀,正要指向盘旋的木剑。 这时,从天外飞来一道白光,直斩他的颈脖。他浑身汗毛倒竖,张大嘴巴,想要喊出声音,但是,那白光速度极快,在他张嘴的瞬间,便将他的头颅斩下,顿时鲜血喷溅,白发滚动,无头尸身也轰然倒地。 “啊!”张阙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但又怎躲得过那白光。白光从他脖子上一闪,随即一颗头颅滚落,刚才还嚣张得意的张阙,瞬间死得不能再死。 张萱松开一脸惊容的张澄,对着张元敬洞府所在的方向,敛衽拜了一拜,扬声说道:“多谢仙长出手惩奸!” 与此同时,她的耳畔响起张元敬的声音:“那个白发老道多半是彤云宫派来的,以后多加注意!” 在张萱隔空施礼之时,一众张氏族人,皆露出敬畏的神色,齐齐躬身,曾出言附和张阙的几个老一辈人物更是瑟瑟发抖,差点就站不住脚跟,要跪倒在地。 张萱平静地说道:“仙长已经查明,这个白发老道,是彤云宫派来的奸细,想要混淆视听,挑拨离间。而张阙则被此人收买,自甘堕落,充当走狗,替外人来陷害自己的族人,死不足惜!既然仙长出手,此事就此作罢。现在,品酒大会继续进行,凡自觉武功不错,又愿意为仙长效力者,可上前来品酒!” 第104章 破阵 三个月之后,一日上午,劳德仁的灵玉传音到了,内容只有两个字:速来。 张元敬叫来张萱,只说要出门再去猎杀更多的炎兽,短则数日,多则十天半月,即会归来,便疾驰而去。 有了上次张元敬带回的炎兽尸骨,张家医师配置出上千瓶炎气浆,效果与彤云宫炼制的相差无几。 张萱凭借此酒,牢牢把控住了局面。 特别是加入捕鱼队的年轻族人,功力增长冠绝全族,惹得其他没有加入捕鱼队的人羡慕不已,这些年轻族人及其家人自是全力拥护张萱,村中其他练武之人也均盼着能够加入捕鱼队。 如此,张萱底气大增,倒不虞张元敬短期离开再引发问题。 张元敬一路疾驰,不到一日,便到了火龙渊东边五百里外的一处山中。这是劳德仁临时定下的汇合地点。 夜色中,山中一处宽草甸上,已有三人等候。 除了劳德仁、曾左林,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浑身散发一股强劲的锋芒,让人只觉剑气扑面,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劳德仁迎上来笑道:“张道友来得及时啊,我们也是刚到。来,劳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来自东方六合谷的古乐天古道友,一位很强的剑修!” 张元敬笑着向古乐天打了个稽首:“古道友,幸会!” 古乐天却是傲然点点头,没有说话。 劳德仁打个哈哈,连忙说道:“三位道友,时间紧张,劳某就不废话了,直接说计划吧。火龙殿那名结丹昨日晚间出去,若是一直赶路,到现在差不多走出五万里有余了。我们将在明日凌晨发起攻击,那时,郭家必定已无法通过传音灵玉联系上这名结丹。当然,郭家肯定有专门的传讯阵,连通潜阳教,但潜阳教派出援兵,至少要三日半方可抵达,这个时间足够了。” “会不会建有传送阵?”张元敬是大宗出身,对遍布山门周围的传送阵习以为常,下意识便问道。 劳德仁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旋即笑道:“张道友不必顾虑,毕竟是七十万里的距离,真要修一个传送阵,就是日常维护,都得让潜阳教头疼。而且,若是有传送阵,那位结丹修士,就不必自己驾剑飞行了!” 张元敬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玄天宗周边的那些传送阵,超过五十万里的,也没几个,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劳德仁继续说道:“这郭家在火龙殿周围也布有大阵,每当结丹修士离开时,便会启动。不过,百余年来,从未有人来犯,所以郭家后辈早就懈怠下来,对阵法的维护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劳某这几年,利用炼丹的机会,已经在多处地方布下破阵的手段,嘿嘿,他们居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这些手段一旦发动,可以将除火龙殿以外的所有地方的阵法一齐破坏。现在的关键,是火龙殿,尤其是后殿。 “郭家那个老家伙郭宇清,就缩在火龙殿后殿中。郭家的所有丹药、丹方及重要典籍,也都存放其中。劳某想尽办法,打听到一条关键线索,就是火龙殿大厅与后殿之间,有一条巨大的断龙石,一旦遇险,就会落下,那时,只有破开或越过此石,才能进入后殿。对此,因为还没有真正见识过断龙石是何模样,所以劳某也没有设计专门的应对手段。 “目前,定下的计划就是,由劳某引爆各处破阵手段,将郭家的护宗大阵破开,然后由古道友与曾道友将外围的郭家小辈杀光。若是郭家筑基出来,劳某与张道友一齐出手,将之灭杀。最好是郭宇清也出来,那样便简单了,只要将其击杀,大家需要的东西,应该都会有。若是郭家筑基龟缩不出,就一齐想法对付那断龙石。想来,大阵破去之后,这火龙殿再坚固,也不会强到哪儿去。几位可有什么意见?” 古乐天第一个开口,声如金铁撞击:“如此甚好,简单明了!” 张元敬思索片刻,也觉得对付一个小家族,似乎也没什么更多可考虑的,见招拆招即可,便也点点头。 曾左林寿元不多,好不容易找到报仇的机会,哪里会半途里添堵,想都不想便点头赞同,无有异议。 于是,劳德仁拿出四个面具,笑道:“各自选一个吧,可以隔绝神识探查,免得被郭家修士轻易识出身份。” 三人分别选了一个,张元敬拿的是个虎面。 四人稍作准备,便偷偷潜向火龙渊。白天之时,要悄无声息越过百里荒漠,十分困难。因为郭家修士占据高点,从上眺望,周边情况尽收眼底。但在晚间,即便有筑基修士值守,想要穿透夜色,看出数十里之外,也几无可能。 四人潜行速度极慢,借助风沙遮掩,无声无息靠近了以火龙殿为核心的庞大建筑群。郭家果然启动了阵法,不时有风沙击打在阵上,发出沙沙之声。外围,还有两队共十名炼气八九层的修士巡逻。后方环形土山之上,也是影影绰绰,排布了不少守御弟子。 在距离火龙殿十余里的地方,劳德仁与张元敬潜伏起来,而古乐天、曾左林两人,则驾着飞剑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巡逻的炼气弟子。 “什么人,马上落下飞剑!” “大胆狂徒,再有靠近,格杀勿论!” “布阵,准备攻击!” “是筑基修士,快报长老!” …… 一阵呵斥之声响起,随即是尖利的示警之声和迅疾升空的三枚红色光弹。 十名炼气弟子一阵慌乱,几人转身逃跑,几人愣在原地,还有几人竟然向着古乐天、曾左林两人迎上来,祭出法器出手攻击。 古乐天与曾左林都是修炼的火属性功法。 古乐天使用的是一柄一尺五寸、剑身狭窄的红色飞剑,攻击速度极快,只见火光轻闪,便有四名郭家炼气修士死在他的剑下。 曾作林用的是一把蒲扇,扇身是火云石打造,每次攻击,均有流火飞射,生生烧死数名修士。 如此下来,不过几息时间,十名炼气修士均死于非命,未有一人逃脱。 随着警报之声大作,在环形山上值守的炼气修士都向着这边飞来。 他们见识了古乐天、曾左林两人的狠辣,哪里还敢上来支援,一个个都第一时间缩进了大阵之中。 “何方妖人,竟敢来我火龙渊郭家捣乱,报上名来!”一个洪亮浑厚的声音从阵中传出,法力深湛,乃是筑基修士出面了。 “口气不小,你倒是出来,躲在大阵里边算什么!”古乐天冷笑道,瞪着一双锋锐的双眼,狠狠盯在火龙殿旁边的一处房子上。 郭家的筑基修士虽然养尊处优、自大成习,但终究不是傻子,知道对方抓准己方结丹长老不在的时候发动突袭,必定有所依仗,自然不会贸然出阵,仍旧大喊道:“鼠辈,既敢趁夜偷袭,怎地不敢攻阵,你郭老爷我就在这里等着,有本事就闯进来!” 曾左林嗤笑道:“鼠辈,你尽管躲在大阵之后,某的同伴已经前去捕杀炎兽了,嘿嘿,两三天时间,怎么也能抓不少吧!” 阵中郭家筑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冷声说道:“胆敢觊觎潜阳教的灵物,就要做好被追杀至死的准备!郭某且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曾左林待要再反唇相讥,耳中传来劳德仁的传音:“不必跟他废话了,你与古乐天做好准备,我马上引爆阵法。你们趁乱杀入,把那筑基留下!若是还有隐藏的筑基,尽可能先缠住!不要放走了!” 过的三息时间,悬浮夜空之中,正紧盯前方阵法的古乐天、曾左林,就见靠着环形山脉的数十处房屋之中,闪动白色光芒,随即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有几处动静尤其大,发出“轰隆隆”的爆炸之声,整个房子都坍塌了,尘土飞扬。 天空、房屋与大地之间,一层无形的隔膜骤然消失,数十名踩着飞行剑器的白衣修士,完全暴露在两人面前。 他们大多处于震惊之中,只有少数反应甚快,调转剑头向着火龙殿而去。 阵法坏去的瞬间,古乐天的火红飞剑,如一道红色闪电,直击那名被众多炼气修士环绕的郭家筑基。 那人五十余岁模样,方脸短须,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 他也被大阵的消失惊住,直到古乐天这一剑到了跟前,才手忙脚乱地祭出一面青色木盾,想要先阻一阻。 但是,这一剑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力道十足、无坚不摧,乃是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飞剑击中木盾,只是微微一顿,便将之穿透,然后把这个郭家筑基修士扎了个透心凉。 古乐天轻蔑一笑,操控手中飞剑转而去攻杀那群炼气弟子。 曾左林祭出劳德仁在那次交易会上换得的冥火刀,早已冲入人群之中,一边屠戮敌人,一边搜寻是否藏有其他筑基修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火龙殿后殿中的郭氏主事者也有些惊慌失措,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古乐天、曾左林自是利用这个时间,抓紧清理炼气修士,数息之间,已有二十几名修士被斩。 对于逃向火龙殿的,两人一概不管,若是逃往周边荒漠的,则一个不留,全部清理干净。 第105章 鏖战 “住手!贼子接招!” 此时,从火龙殿中突然冲出四人,其中一人直奔曾左林,三人围向古乐天。 在后方观战的劳德仁顿时跳将起来:“妙极,竟是郭宇清!这个老家伙居然亲自杀出来了!道友,我们速去支援!” 说罢,当先纵身飞出,嘴中则急促开合,显然是在传音前方两人。张元敬赶紧跟上。 火龙殿冲出的四人,一个是筑基大圆满,一个筑基中期,还有两个是筑基初期。如此,加上被古乐天杀掉的那个筑基初期,郭家六名筑基出现了五名。 作为筑基大圆满修士,郭宇清可谓眼光毒辣、出手果断。 他本在闭关修炼,被小辈从入定中紧急唤醒,当即带领三人出击。他一眼看出曾左林偏弱,便亲自出手强攻,务求先杀一人,削弱对方实力。 曾左林骤然见到家族大敌,既喜且怒,立时向冥火刀打出一道法诀,操控此刀斩向郭宇清。 同时,又把那蒲扇祭起,挥出数道火焰之剑,追在飞刀之后,朝着郭宇清胸腹要害之处射去。他满心想的,只是死死缠住此人,待劳德仁和张元敬一起前来围杀。 郭家以炼丹为业,最擅长的也是火属性功法。 郭宇清对曾左林攻来的冥火刀和火焰之剑视若不见,任其击中自己的胸口。 正当曾左林暗自窃喜,以为对手不过如此之时,郭宇清胸前猛地闪出一道红光,直射曾左林,凌厉无比。 此时,郭宇清与曾左林相距不过七八丈,红光瞬息即至,曾左林完全没有意料到对手有如此强大而诡异的灵器,根本来不及闪避,只稍稍向左侧身,便被红光打个正着。 火光入体的瞬间,“嘭”的一声爆开,将他左半边身体炸出一个大洞。他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一口气却是就此断绝。 “极品灵器!” 急速飞遁的劳德仁脸色铁青,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多方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郭氏老祖郭宇清擅长炼丹,短于斗法,惯常使用的也只是一件上品灵器,乃一柄火属性飞刀,而非此能够发出诡异红光的东西。 “张道友,郭宇清实力超过事先预估,劳某与古道友合力战他,道友则去对付另外三人,至少把他们牵制住。” 张元敬倒是不把火龙殿前的战斗放在眼中,心中充满自信,当即扬声答道:“劳道友放心,那三人交给贫道便是!” 此时,场中形势又是一变。 郭宇清与其余三名筑基一起围攻古乐天,而古乐天则利用剑修遁速极快的优势,与四人游斗。他的剑不仅凌厉,而且灵敏,在四名筑基围攻之下,闪转腾挪,硬是躲过多次攻击,连郭宇清的诡异红光,都没能击中他。 郭宇清人老成精,早已猜知前面出场的两人只是诱饵,后续必然还有埋伏,否则,两个筑基后期就想攻打火龙殿,岂不是痴心妄想。他便是要出其不意,集中优势兵力吞下诱饵,然后视情况或攻或守。 此时,见这个剑修滑不溜手,又不逃跑,显然是在等待强援。他神识铺开,覆盖十里有余,很快发现两名筑基后期修士正在急速飞来,但是,周围再不见他人。 他心中颇为疑惑,暗道诱饵之后还不是主力,怎地还搞添油战术,这不是送死吗?但也来不及多想,当即下令:“全力出手,所有手段都用出来!” 其余三人闻言,立时扬手各打出一张符箓来,两枚灵符乃是火属性攻击灵符,瞬间释放出炽烈火焰,将古乐天周围五丈范围笼罩。 古乐天身剑合一,从烈火中劈开一条路,冲了出来。 但是,第三枚灵符却是水属性的困敌之符,在他冲出的前路上释放出一团冰凝之气。 古乐天虽然闪躲迅速,但在这等大范围攻击下,仍然被一股冰凝之气缠住了双腿,遁行速度立减三成。 郭宇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当即催动胸前的极品灵器,一道红光飞出,直射古乐天心口。 古乐天眼中杀气如冰,法力全出,操控飞剑猛力向红光一撞。 “叮”的一声脆响,红色飞剑前端三寸断开,剩下的大半截则倒飞而回,斜斜插在古乐天右腹部,顿时鲜血直流,其人发出一声惨叫,向地面跌落。 郭家一名筑基初期修士,一见有斩敌良机,当即纵身前趋,操控一柄长刀直削其首。 古乐天重伤在身,仍然强悍,伸手拔出插在腹部的火红飞剑,提起法力,反手甩出,正中长刀,将其撞成两截,其势不减,直直插入急速飞来抢攻的那个筑基初期修士胸口,将之一击毙命。 “老匹夫,看剑!”尽管距离尚在百丈之外,劳德仁已是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一柄黑色飞剑射出,直取郭宇清。 郭宇清冷笑一声,迎着飞剑而上,嘴中却命令道:“你们两个,把这个剑修收拾掉!” 他一挥手,一只尺许圆盘,闪动红色光芒,从他胸前飞出。 此物名为焱光盾,实是一件防御灵器,但吊诡的是,制造此物之人,不知将什么东西融入其中,竟然额外生出一种功效来,可以发出一道强劲红光,直接攻击敌人。 此物乃是十余年前,潜阳教当代教主为表彰他的功劳,专门赐下的。因此,外人还无从知晓。 焱光盾旋转着在身前一挡,将疾驰而来的黑色飞剑拦住,同时,一道红光飞射而出,直击劳德仁面庞。 劳德仁早有防备,手中抓出一枚银色小盾,对着红光一挡,“咚”的一声低响,劳德仁竟被这红光击退十余丈,小盾之上出现一个半寸深的圆洞,握住小盾的右手,也是骤然变形,皮开肉绽。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狐疑地盯着郭宇清,内心震惊不已。 郭宇清却顾不上理他,手中法诀变动,又祭一柄暗红色飞刀,攻向张元敬。 此刀与阴风刀类似,速度极快,且善于敛息,顷刻之间,便到了张元敬的身前。 不过,此人的战力,比之灵剑子却是差了一截,这飞刀也远不如灵剑子黑白双剑犀利。张元敬拿出拘灵锄,对着飞刀就是一锄头,将其拘住,正要收走,飞刀却用力一个跳跃,挣脱出去,不过其灵机已被削去一成有余,灵性立时弱了几分。 郭宇清看得眉头一跳,手中法诀一指,飞刀闪动数次,隐去了踪迹,不知藏于何处空间。 张元敬神色一凛,下意识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劳德仁此时却是反应过来,操控黑色飞剑再次攻向郭宇清。郭宇清不慌不忙的施展法诀,身前的焱光盾迎着飞剑撞去。 劳德仁冷笑一声,操控飞剑绕过防御,从侧面攻向郭宇清心口。 郭宇清则轻轻一跃,闪身至焱光盾前面,随即一挥手,暗红飞刀突然从距离劳德仁不足五丈的一处空间劈出,瞬息间斩到他的颈侧。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劳德仁脚下一个跨步,陡然闪身至十丈开外,同时,黑色飞剑随着他的法诀,再次绕过焱光盾刺向郭宇清。 “张道友,速去帮助古道友!” 古乐天虽是重伤,但面对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的攻击,倒是勉力撑住了,不过,就这几息时间之内,他已经将身上携带的两张低阶高品防御符和四张攻击符全部用掉。 他原本鬼魅般的身法已无力施展,只靠着一柄暗红短剑顽强抵抗,形势岌岌可危。 张元敬原本忌惮郭宇清那柄飞刀,不敢快速飞掠。 此时见劳德仁与郭宇清缠斗在一起,飞刀也露出了行迹,当即避开两人战斗区域,向着下方的三人飞掠而去。 “哼,给老夫留下吧!”郭宇清右手虚握,向前一甩,焱光盾猛地飞射而出,如同一只法轮,急剧旋向张元敬。此盾旋转起来,去势凶猛。 张元敬不敢大意,连忙祭出玄晶大斧,施展“斧盾”,挡在身侧。“轰隆”一声,焱光盾重重劈在大斧之上,随即散射出五道红光,四道向两侧飞出,很快消失不见,但有一道却不知如何绕过了巨大斧身,直插他的左胸。 张元敬只觉毛骨悚然,浑身发僵,手中拘灵锄下意识挥出,将这红光一带,使其擦着自己左肩斜斜射向上空。他重重呼了一口气,不敢随意移动脚步,而是紧紧盯着焱光盾。 此物在撞击玄晶斧后倒飞而起,再次回旋攻来。他手中法诀一指玄晶斧,让其主动迎了上去。 这次,两件灵器在距离张元敬十丈外的地方相撞,焱光盾再次射出数道红光,其中有两道攻向张元敬,但被他利用神行靴的加速轻松躲过。 “啊!”一声惨叫传来,却是重伤的古乐天,无力支撑,被郭家的筑基中期修士一剑斩首,就此陨落。 劳德仁闻听惨叫之声,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眼中闪动犹疑的目光。 这次组织对郭家的突袭,他自认为考虑周全,即便不是万无一失,也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他对郭宇清的性格和实力的预料,全都出了错。此人不仅多了一件强大的极品灵器,而且神识过人,同时操控两件灵器,毫无滞涩。 更为重要的是,此人明明是个依靠炼丹攀附强者的丹师,却如此强势,对斗法毫不畏惧,且果敢善战。 现在,己方四名修士损失一半,对方虽只多一人,毕竟有大圆满修士,而且火龙殿中还有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未出,继续斗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劳道友,你能否吸引此人注意?张某有一件灵器,也可以隐匿踪迹,暗中伤人。只要斩了此人,其余几人不足为虑!”张元敬余光瞥见劳德仁攻势趋缓,似有脱逃之意,连忙传音过去。 “可有把握?”劳德仁闻言,精神一振,立时传音过来,急促问道。 “只要瞒过此人,必可斩他!”张元敬其实也无万全把握,但此时哪里会说泄气的话。 “那好,劳某陪道友拼一次!” 劳德仁对郭宇清身上的玄阴令窥视已久,不到万不得已,自是不愿放弃。此时,张元敬给了他些许信心,他便立时振作起来,手中法诀变动,黑色飞剑划破长空,放射出一缕缕青烟,在郭宇清周身环绕。 郭宇清无法辨识此为何物,不敢托大,便一个飞纵,跳出青烟扩散的范围。手中法诀连动,红色飞刀闪烁光芒,在劳德仁周围游弋。 劳德仁却是置之不理,仍旧操控黑色飞剑,攻向郭宇清,并不断释放青烟。 郭宇清躲了几次,有些不耐,便驱动飞刀逐步靠近劳德仁,然后猛地斩出。劳德仁反应迅速,手中银盾一举,将飞刀挡回。 如此反复,两人在几息之内交手十数次。郭宇清也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不少青烟,得此牵引,劳德仁的黑色长剑对其的攻击越来越迅猛凌厉。 此时,斩掉古乐天的两名郭家筑基,迅速飞掠过来。 劳德仁眼中凶光一闪,一摸储物袋,拿出三张低阶上品的金剑符来,依次激发,两张扔向郭宇清,一张扔向来援的两人。 霎时间,漫天金光飞射。疾冲过来的两名郭家筑基,吓得止步防御,连连后退。而郭宇清也慌忙将焱光盾召回,护住要害,同时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低阶上品的金刚符,给自身加了一层法力护体。 每张低阶上品金剑符可以释放出十道强大的金属性剑气,攻击时往往不循一定轨迹,哪里防御薄弱,就会从哪里攻入。 因此,即使只是一张金剑符,往往也能让防御手段不强的筑基修士手忙脚乱,甚至因此受伤。 三张金剑符同时激发,可以说是极为奢侈,非是殊死搏斗,没有哪个筑基舍得如此浪费。 郭宇清阴沉着脸,全力抵挡疯狂来袭的金色剑气,嘴唇却是连续开合,传音火龙殿留守的筑基中期修士,命其立时出来协助作战,以防来敌逃逸。 趁此机会,张元敬悄然将阴风刀祭出,将之藏于身后空间之中。 第106章 斩敌 火龙殿前,十几名炼气十二三层的郭家修士正在紧张观战。 这时,一个黑衣修士从殿中飞掠出来。此人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十分英俊。众修一见此人,立时让开道路,恭敬地施礼道:“见过七公子!” 年轻人点点头,用手依次指了指四人:“平辅、平佑、平轩、平威,你们四人入后殿,值守机关房,如外间有变,听老祖或我命令,立时放下断龙石。记住,只要听到命令,即使我们几个筑基修士未曾入后殿,也不要迟疑!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四人异口同声地用力答道。 “去吧!”年轻人一挥手,随即祭出一把飞剑,向着数百丈外的战场疾驰而去。 此人名为郭平简,乃是郭家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修士,年岁不过一百二十,已有筑基中期修为,实力仅次于老祖郭宇清。 郭家突遭强敌袭击,郭宇清也是略有惊慌,镇定下来后,自己带人主动出击,却将他留在火龙殿中看护,也是存了以防万一的考虑。 不过,战至此时,郭家筑基大占上风,正是一举灭敌之时,郭宇清便将他唤了出来,着其与另外两名筑基绕行张元敬、劳德仁的后方,将之合围。 百余年来,郭家依附潜阳教,霸占着火龙渊,风头无两、声威甚着,根本不把一众散修放在眼里。 他们对于火龙渊有需求的散修收取高昂费用,肆意压榨,稍有不逊,便大打出手,甚至杀鸡儆猴。 现在,几个散修竟然敢打上门来,不将他们全部拿下,抽筋扒皮,如何能狠狠出这一口恶气,如何能吓阻潜在的后来者! 郭家三名筑基的动向,自是瞒不过张元敬和劳德仁的眼睛。 劳德仁已将保命的老本用了一半,心中甚是焦急,此时见对方要合围,立时急切地传音张元敬问道:“张道友,你的灵器埋伏好了吗?能不能斩了这老贼?” “已经藏匿在此人附近。不过,还需要一个契机,劳道友与我同时发力,全力进攻此人,然后趁他竭力防御之时,迅速后撤,假装逃跑。如此,机会必出!”张元敬也是琢磨了良久,看到对方修士的意图后,想出了这个主意。 说罢,他也不管劳德仁如何做,手握拘灵锄,一指玄晶大斧,使出“劈山”之招,大斧随即飞起,逐步加速,向着郭宇清劈过去。 劳德仁却是一咬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去塞子,往口中一倒,随即嘴中快速咀嚼,同时,手中又多了一柄黑色飞剑,与之前那柄一模一样。一息之后,他满面涨红,额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将这柄黑色飞剑抛了出去,与先前那柄飞剑一起,分别从两个角度攻向郭宇清。 显然,他是嗑下某种短暂增强实力的药丸,因而能同时操控两件上品攻击灵器,而且配合无间,进攻犀利。 郭宇清本担心两人逃跑,此时见两人强攻上来,不惊反喜。他连续操控焱光盾,法力消耗极大,忙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吞下,奋起余力,同时以焱光盾和红色飞刀抵挡两人攻击。 张元敬大斧攻击虽强,但一斧下来,也不过将其震退数步。 倒是劳德仁的两柄黑剑,因有越来越浓密的青烟牵引,攻击起来快如闪电,迅若飞蛇,打得郭宇清连连退避,甚至不得不用出珍贵的防御符,以护持自身周全。 这时,郭平简三人呈品字形,从张元敬、劳德仁后方攻了上来。 最强的是郭平简,他手持一把铁尺,挥出数道烈焰,袭向劳德仁后背。另外两人,则分别操控飞剑和利爪,合击张元敬。 “走!”张元敬操控玄晶大斧旋出一个弧度,劈向三人正中的筑基中期修士,似是要以他为突破口,从此处逃跑。 劳德仁也是会意,一个闪身,躲过郭平简的烈焰,指挥两柄黑剑亦是杀向那筑基中期修士。 此人面对的局面,原本还是以四打二,瞬间形势突变,一下子成为集火目标,三件强大的上品灵器如风而至,吓得横移数丈,让出了通道。 郭宇清暗骂一声,来不及作出指令,双手法诀变幻,红色飞刀急速掠空,直追劳德仁,而最强的焱光盾则再次如飞转的法轮一般,削向张元敬。同时,他御气飞驰,自己也跟了上去,准备追击两人。 张元敬立时招回玄晶斧,以“斧盾”防在身后,准备与郭宇清的焱光盾再次硬碰硬。郭宇清则盯着张元敬的位置,神识沟通焱光盾,准备在最合适的位置释放出红光,形成必杀之招。 然而,正当他全神贯注,准备对张元敬一击必杀之时,一道黑光从他侧后闪来,在他眼角余光捕捉住的刹那,擦着他的脖子飞过,随即,他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无有郭宇清的神识操控,焱光盾撞在玄晶斧上,立时失了力量,张元敬聚灵锄一捞,便将之钩住,收入储物袋中。 劳德仁正与郭宇清的红色飞刀对战,同时躲闪郭平简的猛烈侵袭,突然,红色飞刀像是失去了法力一般垂直落下。他微微一愣,随即大喜,立即操控两柄黑剑向着正自惊疑的郭平简杀去。 “老祖死了!”一声悲呼在旁响起,却是那名筑基初期修士,看到身首分离的郭宇清从空中掉落,惊慌之下的叫喊。 不过,他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张元敬的阴风刀便悄然掠过,将他斩杀。 “降下断龙石!速逃!”郭平简反应极快,一见郭宇清陨落,立时下达两个命令。“降下断龙石”,自然是对下方火龙殿中那四名炼气修士喊出的,而“速逃”则是对另一名筑基中期修士所说。 劳德仁两剑分进合击,眼见就要斩中郭平简,此人却是一个闪身,跳出了两剑的合围,向着荒漠之外疾驰而去。 “挪移符!御风符!这得多么怕死!”劳德仁心有不甘地叫骂一句,却是无可奈何。这两种符箓,都是甚为少见的灵符,别说散修,即使如张元敬这样的大宗弟子,也少有携带。 另一名郭家筑基中期修士,就没有这么好的东西了,逃出不过百丈,便被愤怒的劳德仁追上,手忙脚乱地应对一阵暴风骤雨的攻击后,最后被双剑分尸。 张元敬则迅速掠入火龙殿中,前厅空无一人,而通往后殿的门洞,则被巨石阻住。他祭出玄晶斧,蓄力发出一记“劈山”,巨石火星四溅,但只留下一条浅痕。他又提起全身法力,用力一推,巨石却是纹丝不动。 这时,劳德仁拎着整整七个储物袋和数件灵器走进大厅。 “张道友,如何?可有办法?”劳德仁看着堵住门洞的巨石,有些吃惊地问道。 张元敬摇摇头:“强攻肯定不行,此石极其结实,筑基修士无法破开。” 劳德仁脸上红晕正在快速褪去,显然刚才服下的那颗药丸,其药力正在衰减。他的眼中显出疲惫神色,点点头:“好在郭宇清这老匹夫没有躲着不出。先看看他的储物袋。” 说罢,他将一个缠着锦带的储物袋打开,神识一扫,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玄阴令就在其中。烈火丹也有三瓶。张道友,你我运气不错,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想要的东西却是都得到了。” 此时,他自然不会再去提已经死掉的古乐天和曾左林。 “哦,那敢情甚好,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张元敬神色放松下来,微笑着说道。他接受劳德仁邀请,前来突袭郭氏家族,至少有一半是为了捕杀炎兽。 劳德仁见张元敬露出满意之色,不觉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储物袋,还有灵器,怎么分配,就由张道友决定了!” 张元敬反问道:“劳道友什么意见?” 劳德仁摇摇头:“劳某此来只为一事,便是夺下玄阴令。其余物品,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道友看着给就行!哦,对了,这瓶苦元丹,先给道友!” 劳德仁摸出一个瓷瓶,伸手递给了张元敬。他见识了张元敬的手段,自知多半不是对手,且自己因为服用暴血丹,已经进入衰竭之中,必须及早离开。 “这样吧,郭家筑基修士储物袋中,所有烈火丹归贫道,其余物品,我们对半分吧,如何?”张元敬对烈火丹之外的东西倒是不在意,而且最强的一件灵器已经入了己手。 劳德仁苦笑道:“张道友,在下刚才服用了一种透支神魂和法力的丹药,必须尽快闭关疗伤,没有时间再细分了。你看这样可好,古、曾两位道友的储物袋归劳某。 “郭宇清储物袋中,有火龙丹和烈火丹的丹方,请允许在下复制一份,将来交给曾道友家族,助他完成心愿。此外,一名郭家筑基初期修士的储物袋,除去其中的烈火丹,归劳某所有,其余都是道友的。如何?” 张元敬诧异地看他一眼,见其神色有些焦急,便点头道:“那便如此吧。郭宇清那把飞刀,是把不错的上品灵器,你拿走吧。” 劳德仁脸上露出感谢的神色:“那劳某厚颜了。道友的慷慨,在下必定铭记五内!” 他随手拾起一个郭家筑基初期修士的储物袋,打开扫视一眼,伸手摸出两瓶烈火丹,递给张元敬。 又将古、曾两人储物袋捡起,再拿了郭宇清那柄飞刀,向张元敬抱拳说了一声“张道友,后会有期”,便匆匆驾剑离去。 第107章 炎兽 张元敬绕着火龙殿,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可以破阵而入的地方。又以土遁术试了一次,火龙殿后殿上下左右皆以巨石构建,上刻阵法禁制,浑然一体,从下方也无法突破。如此,只好不甘心地看了几眼断龙石,退出大殿,驾剑飞上了环形土山。 此时,环形山脉上只余下数十处空无一人的石屋和洞府,所有看守火龙渊的郭家修士,都在张元敬四人强袭时被屠戮一空。 张元敬盘膝坐下,拿出四个储物袋,一一查看。 郭宇清的储物袋最多的就是丹方、灵草和丹药。丹方除开最具特点的火龙丹和烈火丹外,其余无论是炼气期用的百灵丸、筑基丹,还是筑基修士用的聚灵散、苦元丹、兽王丹,甚至是结丹初期常用的融灵丹,此人皆有丹方。各色灵草甚多,但多为几种丹药的辅药,主药则一样皆无。 至于丹药,则主要是火龙丹,多达十五瓶百余枚,烈火丹却只有三瓶,共计二十七枚。 此外,还有一件上品灵器,两件中品灵器,都是火属性的;五枚低阶灵符,两枚上品火攻击符,两枚中品土墙符,还有一枚下品金属性攻击符。另外就是几十块中品灵石和千余块下品灵石。 张元敬不禁暗暗感慨,此人作为一个小家族的老祖,靠着火龙渊炼制火龙丹,攒下的家当相当不菲,比他这个大宗普通弟子强得实在太多了。 其余三名修士,除了丹药和灵器,就是一些乱七八糟东西,远不如郭宇清的东西值钱。丹药都是筑基修士修炼用的丹药,中下品聚灵散有一些,但不多,让他惊讶的,竟然还有两瓶兽王丹,这倒是意外之喜。 火龙丹只有一瓶,至于烈火丹,则每人两瓶。灵器则三人共有上品灵器一件,中品灵器三件,下品灵器三件。灵石合一起,也就十几块中品和三百多块下品。 这些东西,价值最大的当然是丹方、丹药,不过对现在的张元敬来说,大多没什么用。除非他能突破假丹,获得更多寿元,否则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用来学习和提升炼丹术。 反而是最直接的目标,夺取烈火丹,捕杀炎兽,倒算是成功了一大半。总共九瓶八十一枚烈火丹,足够他捕杀很多炎兽了。 唯一可虑的是,中间逃走了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此人能不能联系上驻守火龙渊的结丹,使之更早归来,却是个未知数。 想到此处,张元敬不再迟疑,拿出一瓶烈火丹,掠至火渊边缘之地,然后将全部九枚丹药抛撒到冒着滚滚热浪的地火之中。 这烈火丹不愧是钓炎兽的专门丹药,刚撒下去半刻钟不到,地火便剧烈翻腾起来,几股强大的气机渐渐从渊底升了上来。 张元敬敛息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最顶层的火焰。原本,地火最顶层的火焰是深黄色的,此时,颜色却是渐渐转淡,甚至有些发白。但是,火焰的温度却是直线上升,很快便超过原来温度的一倍有余。 “难道是启灵境的炎兽出来了?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势!”他禁不住地猜测,顿时把炎兽高看了一眼。 又过了数息,五只身躯巨大的四脚蛇兽从地渊深处浮了上来,在地火的最上层,不断的翻腾,大口大口汲取外面的空气。 这几只炎兽,比之他所见的蛮血期炎兽,已有明显不同,身长达到三丈左右,四足更加强劲有力,尤其是头上的那三只角,不仅长了一大截,而且越发坚硬锐利。 这几只炎兽,境界都在启灵期,三只初期、两只中期。 它们一边发出“昂昂昂”的低吼,一边吞吐火焰,丑陋凶恶的长脸上露出既痛苦又享受的表情。 张元敬看了一会儿,却有些犯难,在这地火之上,与炎兽战斗,倒不是打不赢,关键是对方一旦沉入渊中,他根本无法追击。除非是一击必杀。 他先祭出玄晶斧,挡在身前,然后抛出阴风刀,直接斩向距离最近的一只启灵初期炎兽。 此兽五感甚是迟钝,根本没有发现袭来的阴风刀,被其正正地斩在粗短的脖子上,就听“叮”的一声清响,阴风刀被弹飞,而那炎兽则毫发无损。不过,此兽却被这一击给激怒了,狂吼着向张元敬冲过来,口中喷出一个三四尺方圆的火球。 火球看似凶猛,实则速度有限,张元敬闪身一个后撤,便躲了过去。火球砸在土石上,发出“轰轰”的爆炸之声,将坚硬的地面炸出一个半丈深的大洞来,倒把张元敬吓了一跳。 炎兽不依不饶,晃着沉重的身躯,吭哧吭哧地追了过来,嘴中更是连续喷出四个火球,将靠近地渊边缘的地面轰得土石飞扬、一片狼藉。这巨大的响动,也惊动了其余四只炎兽,它们浑浊而凶狠的眼神,齐齐看了过来。 张元敬顿感头皮发麻,连连后退。其它炎兽见状,对他的兴趣大减,旋即扭过头去,继续在火中吞吐,享受那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只有被张元敬攻击的炎兽,仍在追击,它的庞大身躯,已经摇摆着爬到了地面上。 张元敬见状,倒是眼前一亮,若是炎兽都是如此记仇,又不喜群体行动,那便有了诱杀的可能。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欣喜,这炎兽在地面踩了两脚后,便掉转身躯,又钻入火中。 张元敬连忙施展法诀,操控阴风刀迅猛地斩中它的尾部。 炎兽吃了这一击,自然连皮都不曾擦破,火气却骤然上升了一个等级,当即发出一声长长的吼叫,转头向着张元敬一次喷出七八个火球,覆盖他周身十余丈范围。 “好畜生!”张元敬低喝一声,手中法诀一指玄晶斧,大斧启动,向正上方的火球撞去,两相对冲,火球爆炸,巨斧被强大的爆破之力撞飞。 张元敬在箭不容发的瞬间,从爆炸的余波边缘冲出。此时,其余几个火球砸到土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炎兽本已露出得意之色,见张元敬竟能从爆破的黑烟中飞出,而且没有受到一点伤害,顿时有些狂躁,张口一喷,竟有数以百计的小火弹冲出,如同疾飞的蜜蜂一般,向着张元敬笼罩过来。 张元敬骇然,当即启动神行靴,法力如海潮般灌入,速度瞬间提升至两倍,横向闪出二十余丈,堪堪躲过漫天火弹。随着“噼噼啪啪”一阵轰鸣,黑烟腾腾而起,在空中四下蔓延。 “火毒!”张元敬愕然,随后再退,同时双袖鼓风,吹开缠向自己的黑烟。 待黑烟散去,他再看向那炎兽,此獠却是趴在地火上,扑哧扑哧喘着粗气,眼神不复刚才的狠戾,反而充满了疲惫。 张元敬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刚才那等大招,以启灵初期的炎兽,短时间内也只能释放一次。 当即法诀变动,继续操控阴风刀攻击这只炎兽。这炎兽被击中几次,只是张口大吼几声,却不再攻击他,显然是元气大亏,无力逞威。 见背部和侧面无法攻破炎兽的防御,张元敬便操控阴风刀从地火中攻击其腹部。然而,仍然无法伤及此兽。不同于很多爬行类妖兽,这炎兽的腹部,竟也覆盖了甲片,无惧灵器攻击。 这下,张元敬犯难了,好不容易夺下这么多烈火丹,炎兽也诱上来五只,却无法斩杀。 他不免后悔,刚才要是生擒一个郭家修士就好了,哪怕是炼气境界的也好啊,至少能问出个头绪来! 过了半刻钟,浸泡在地火中的炎兽,恢复了几分元气,又开始发威,这次,它竟直接冲到火渊外的土石上,对着张元敬喷发火球。 此兽实力远强于一般的同境界妖兽,但灵智却是低了一些,明知这些简单的招式伤不到张元敬,还是本能地用了出来。 张元敬念头一动,却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当即从储物袋中摸出从吴基雄那里交换来的缚龙藤,法力贯通,然后朝着炎兽扔了过去。 炎兽不知此为何物,但既是敌人甩过来的,便张口喷出一道粗大的火线,向缚龙藤上烧去。 缚龙藤在空中却自行加速,唰的一声,躲过火线,直接缠在了炎兽身上。 炎兽顿时又惊又怒,发出一声震天动地但却极为短促的吼叫,其他几只悬浮火上的炎兽闻听此声,立时转头左摇右摆地疾冲过来。显然,那一声吼叫,乃是示警求救之意。 “原来此兽惧怕绑缚!”张元敬不觉一喜,神识沟通缚龙藤,这绿色长藤随即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疯长起来,一息之间,便将那炎兽困成粽子一般,不仅四足尽皆捆死,连长嘴也缠得紧紧的,任凭此兽如何发怒,都无法张开一丝丝缝隙。 张元敬见状,伸手一招,那缚龙藤便带着炎兽飞了回来,只是速度甚慢,且升空距离很低,眼见就要被距离最近的一只炎兽追上。 他连忙一蹬神行靴,急速飞掠过去,用手拎起一截绿藤,拽着就往天空升起。绿藤入手,只觉一沉,此兽怕是有数万斤之重,他连忙运转法力,加速升空。 两只靠近的炎兽,立时喷出几个火球,向张元敬打来,也不管是否会误伤同类。 张元敬再次发力,瞬间升起六七丈高,躲过所有火球。此时,他距离地面已有二十多丈高,火渊中的四只炎兽奋力喷出十几个火球,在他下方三四丈外划过,却奈何他不得。 他不知炎兽是否会远离地火,进入土山之上,所以也没有下降到土山之上,而是越过环形山脉,落到一侧的荒漠中。 第108章 巨兽 当张元敬落地时,缚龙藤下的炎兽已经没了呼吸,竟是被活活憋死了。 张峻诧异不已。遂近距离细细观察,这才发现,这炎兽只在嘴上一个半寸长的尖角下,被硬壳包围的地方,留有两只小小的鼻孔,乃是它全身最为柔软的部位,也是它唯一的破绽。 缚龙藤捆绑炎兽时,刚好将这个通气口给堵得严严实实,它的嘴巴也不能开合,自然就此被憋死了。 则也说明,此兽强在肉身与天赋,并无如修士一般的内息,否则,即使口鼻皆封,也可在较长时间内延续气机。 根据火龙丹的丹方,此兽骨、血可入药,肉若萃取精华,也可用于炼制强化肉身的丹药。若是有妖丹境界,则其内丹可作为主药,炼制极品火龙丹,帮助结丹修士大幅提升修为。 此兽身躯甚巨,无法装入储物袋。好在他有两个储物镯,一个得自风无咎,一个是土宗真传待遇所给,都是中品储物镯,每个皆有八丈见方的空间,倒能轻松装下几十头炎兽。 于是,稍加处理,便将之收入储物镯中,然后纵剑飞过环形山,准备狩猎下一头炎兽。 然而,待他看向火渊之中时,所有炎兽均已不见。 他不觉一愣,旋即投下神识,勉力深入十余丈距离,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炎兽。 此时,他方才确认,那四头炎兽已经返回火渊深处去了。这就意味着,他刚才洒下的九枚烈火丹,只收获了一只炎兽。 张元敬摇摇头,苦笑一声,又拿出一瓶烈火丹,这一次,他却只捏了一粒,投入火渊之中。 过得一刻钟,火渊中毫无动静,并无上次那般火焰翻腾的异动。又过一刻钟,仍然没有变化。 “难道是被地火烧化了,没能落到炎兽嘴中?” 第一批九枚烈火丹,也只诱出五只炎兽,说明有的丹药要么没有被炎兽吃到,要么有的炎兽吃了不止一颗。 想了想,张元敬又扔下一颗,过得半个时辰,还是没有炎兽出现。他一咬牙,从瓶中倒出五枚烈火丹,洒进火渊之中。 这一次,却是很快有了反应,两处火焰翻滚,两具巨大身躯渐渐浮出火渊,在地火上部嬉闹。从气机看,一只是蛮血境中期,一只是启灵境初期。 这一次,张元敬先选中蛮血境中期的炎兽,出阴风刀攻击它,将之引诱到地渊边上,故技重施,再次以缚龙藤将之捆住,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收入储物镯,然后与怒奔而来的启灵境炎兽游斗。待储物镯中的炎兽死透,方才对付另一只。如此,不过半个时辰,便将这两只炎兽捕杀。 此后,他每五枚烈火丹一次,分十次洒下五十枚,前后诱出三十六头炎兽,成功捕杀其中的二十二头,算上之前三头,共计二十五头,其中十五头在蛮血境,十头在启灵境。 如此,他收集的炎兽尸体,光蛮血境的,就足够张家族人炼制出数以万计的炎气浆了,至少够用几十年。 此时,从突袭郭家,到捕杀炎兽,已经过去将近一日时间。 从最保守的角度说,即推定驻守郭家的结丹自他们突袭时便收到消息,然后往回赶路,那么,这个时候其人差不多已经到了近处。 张元敬捕杀十头启灵期炎兽,七头是启灵初期,三头是中期,后期也有一头。 因此,他决定最后将剩余的全部十五枚烈火丹,全部扔下,看能不能再诱出一只后期炎兽来。 “簌簌簌簌……”随着一连串细碎的声音发出,十五枚烈火丹全部没入地火之中。 过不到半刻钟,火渊中的地火开始晃动起来,先是轻轻颤动,尔后是左右摇动,再之后则是急剧跳动,到最后,简直如沸腾的开水,火焰不断向四周飞溅出去。 这种动静,与此前的情况完全不同,张元敬意识到不妙,连忙退出十余丈,站立在土山之上,紧张地注视火渊中的变化。 大约过了十几息,火渊中的地火猛地向上喷出,形成一个百丈方圆的大火柱,冲天而起,到了上百丈的高度,方才失去动力,落了下来。而火渊中的地火,则如海潮般涌动起来。 “昂——” 一声长吼,似有龙吟之声掺杂其中,让张元敬发自本能地产生一种畏惧。 随即,一个十余丈长、四丈左右宽的黑影,从火中升了上来。这是一只超越启灵期的炎兽! 它的脊背高耸,覆盖着红色麟甲,头上生有三角,两侧的两根相对较长,约有一尺长,呈青黑色,而覆盖鼻孔的那根角,则较短,只有三寸长,但通体呈金色,十分耀目。 它的四足十分粗壮,五根脚趾上皆长有尖利的长刺,尾巴粗长,尾尖上长有一个用硬甲包裹的大肉囊,其上还生有尖刺。 此兽气机尚未至妖丹境,但已经无比接近,显然已经到了假丹的巅峰,积累已经足够,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蜕去凡躯,成为妖丹境的真妖了。 通常而言,启灵境以下妖兽,若非天赋本领,都是不能飞翔的。只有到了妖丹境,才能御气飞天,甚至可以偷学修士的御剑之法,使用飞剑飞行。 面对启灵境以下妖兽,修士通常握有主动权,是战是走,不受限制,但若面对妖丹境以上的妖兽,便没有这般容易了,如果实力不够,通常都有陨落的危险。 这只巨兽,只怕是吃了很多的烈火丹,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它的大嘴不停地开合,反复从外界空气中汲取五行灵力,调和体内过于旺盛的火灵力。它的神情,与那些启灵期的炎兽一般无二,都是既痛苦又享受。 此兽出得火渊,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张元敬,便不再理会他。对它来说,这个孱弱的小家伙,毫无威胁。而它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自然无意去追杀他。 张元敬却不敢乱动。虽然假丹期的妖兽,尚无法飞行,但是,它的攻击速度、攻击强度,已经是启灵期妖兽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还多。现在,他距离此兽不到二十丈,若是因为妄动激怒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他暗想,此兽突破在即,一旦进入破关的时刻,就不会主动攻击,那时再走,便万无一失了。 当然,内心中,他还有一个贪念,那就是若此兽突破之际,出现了意外,便可捡一个大便宜了——虽然这种几率低得可怜,但总还是有可能的。 这却是他经验不足了。任何妖兽在突破之时,绝对不会允许身边有其他异类的。这只炎兽所以不攻击他或驱赶他,完全是因为吞下过多的烈火丹,正要大量汲取天地灵力,缓解火灵力过于旺盛带来的痛苦。若是张元敬主动离开,此兽反而巴不得如此。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这炎兽似乎是炼化了体内的火灵力,它大吼一声,张口猛地从地渊中吸了一口精纯火灵力,随即周身麟甲张开,无数的火灵力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钻入它的体内,一个数十丈方圆的火灵力漩涡出现在它的身下,带动火渊中的地火也飞速旋转起来。 张元敬见到如此动静,仿佛大梦初醒,警惕地看了一眼神情痛苦却充满兴奋的炎兽,连忙转身一跃,便跳下土山,从炎兽视野中消失。 正当他准备祭出飞剑,迅速离开此地时,从天外飞来一剑,如电光闪过,瞬息之间便到了跟前,随即一个阴森森地声音说道:“就是你这个小辈,扰我修行、乱我行程吗?”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叟,身着青色道袍,头上插着一根木制发簪,白发如雪,长脸干瘪,一副气虚体亏的样子。他的双眼如刀,冷冷盯在张元敬的脸上,神情极度不爽。 这是一个结丹修士! “嗯,好强的火灵力波动?”老叟突然诧异地扬了扬稀疏的白眉,将飞剑抬高了十几丈,然后目光越过土山,看到了火龙渊中的情景,顿时露出狂喜的神色。“竟是炎兽结丹,竟是炎兽结丹!哈哈哈,好运终是轮到我郝某人了!” 此人正是潜阳教驻守火龙殿的那个结丹修士,郝太昌。其修为在结丹初期,已至大成,但因早年曾受过一次重伤,导致元气有亏,卡在瓶颈近五十年,始终无法突破至结丹中期。 后来,郭宇清向潜阳教教主报告称,以妖丹期炎兽内丹炼制的火龙丹,可以补足元气、培厚根基,潜阳教教主便将这郝太昌派到火龙殿,日夜监测火龙渊动静,寻找机缘捕杀妖丹期炎兽。 只是此人运气不佳,前后凡三十余年,从未曾见过妖丹期炎兽出现过。 这郝太昌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游历凡俗国度,四处访交朋友。若非为了突破境界,他哪里耐烦窝在火龙殿,当一个看守。不过,即使如此,每三五年,他都要出门一趟,四处看看,多则十天半个月,少则三五天。 为此,他还不惜收集珍贵灵金,打造了一柄超强的飞行法器,在远距离飞行上,速度比之同境界修士所用飞剑要快上四五成。 昨日出游,他半夜里便飞了三万多里,进入一个凡人国度。到晚间,又疾驰两万余里,至一位好友洞府拜访。第二日,也在其处盘桓。 因此,那郭平简逃出后,多方传音,最终与郝太昌游历过的那个凡人国度的一个郭家弟子联系上,而这郭家弟子也有中品传音灵玉,立时设法联系上了郝太昌,报告了火龙殿被袭的情况。 郝太昌闻言,自是勃然大怒,立即全速飞遁,只用大半天时间,便赶回了火龙渊,将正欲离开的张元敬抓个正着。 当然,从郝太昌的角度来说,比起一只妖丹期的炎兽,张元敬根本连根葱都不算。 第109章 被困(为书友“爱吃酱烧藕盒的刘局长”加更1\/3) 趁着郝太昌分心去看炎兽的时机,张元敬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下。不过,郝太昌反应极快,而且他交友广泛,见识多广,一见张元敬入地,便祭出一柄飞剑,直击土山外侧斜坡。同时,其人也落到土山上,张开神识,深探地下。 张元敬入土之后,自然是向着山下而去。尚未遁出几米,一股巨力从地面传来,似有锋锐灵兵,正破土杀来。他连忙转身,斜着向下,却是钻向了火龙渊的方向。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深入土层不过十余米,下方竟然遍布极其坚硬的巨石,而且,这些巨石似乎连成一个整体,无隙而钻。 后方的灵兵,从土中飞出,移动至张元敬所在位置上方,再次扎进土中,强悍地分开泥土,向他斩来。 张元敬已经猜到,这必是那位结丹修士的法宝,若是在外边,自己根本无力躲避和抵挡。但是在土中,这法宝的钻行速度,却是慢了很多。于是,他借助不断变向和土中泥石的阻滞,暂时保住了性命。 郝太昌的注意力大半在正突破的炎兽身上,对于张元敬的躲避,并不在乎,只用一缕神识,操控那柄飞剑,持续追杀此人,不让其有逃跑之机。 两人的动作,自然惊动了正在突破的炎兽。它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妖丹即将成形,无论是张元敬还是郝太昌,只要不对它出手,它都先不理睬。 郝太昌等了十几息,见土中的飞剑始终无法斩杀张元敬,不禁白眉拧成一团,随即将操控飞剑的神识增加一倍,此剑速度立时快了数倍,很快追上张元敬,在他后背斩了一剑。不过,张元敬身穿法宝级别的防具,整个人虽被打得一个踉跄,五脏六腑也受了些许轻伤,却并无大碍。 “咦,这小子有好东西啊?”郝太昌干树皮一般的脸庞上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能挡他一剑,即使他只用法力一成,那东西也必是法宝级别的。而能在筑基期使用的防御法宝,就更是罕见了。 他毕竟见识不凡,心中当即涌起一丝不安,暗道此人难道是什么大势力出来游历的门人弟子? 不过,这念头只在他脑中闪了一下,便被强行掐去。他再次操控飞剑斩去,这次瞄准的却是张元敬的后颈。炎兽即将突破,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小麻烦,管他是何来历! 张元敬在土中,根本无法灵活闪躲,当即调整方向,斜着向下钻行,同时脑中观想真传令牌,显出金色小盾,护住脑后。但是,下方已是坚硬巨石,他无法穿行,只能蜷缩成一团,依靠真传令牌幻化的小盾保护头颈。 就在飞剑要斩中小盾之时,张元敬突然觉得下方一松,竟不再是石头,而是松软的泥土,当即一头扎进去,迅速潜了下去。一直到近二十丈的深度,泥土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连忙将分土诀施展开来,继续向下潜行。 此时的他,经过蒙山数年潜修,修为更加深湛,依靠分土诀,已能下潜至土中二十四五丈的地方。 郝太昌的飞剑追了十四五丈后,渐渐变得呆滞起来,随即在他的那缕神识牵引下,停在了土中。 郝太昌则神色阴晴不定地掠到张元敬下钻之地的上方,神识探下,这才发现在此处土层之下绵延不断的巨石,竟然有一个十丈见方、深达二十余丈的大洞,像是被法力深湛的修士,以强大法宝硬生生挖走了一整块巨石。 郝太昌的这番猜测倒也没有错,不过,挖走这块巨石的,却是他潜阳教的一位结丹后期长老。 当年,为了给郭氏家族修建一座坚固的堡垒,防护炼丹重地的安全,那一代的潜阳教教主专门派遣一位结丹后期修士来此,手持上品法宝,从火龙渊周围土山下的巨石上,硬生生劈下一大块,用来建筑火龙殿,多余的部分还做了一根断龙石。 此洞经过多年的泥沙填埋,早已与周围土山平齐,再也看不出异样。关键时刻,倒是救了张元敬一命。 不过,此洞距离火渊极近,洞与火渊之间,只有三四尺厚的巨石之墙隔开。身处其中,好似被置于烈火加热的蒸锅中一般,时时经受炙烤之痛。 郝太昌将周围情况查探清楚,当即冷笑一声,以一丝神识操控飞剑,使之在洞口处的土层里来回逡巡,堵住张元敬出逃之路,便不再理会。 他不信一个筑基修士,能在地火炙烤下坚持下来,要么出逃时被他飞剑所伤,要么被地火活活烤死,倒要看此人如何选择。 他作为结丹修士,若是集中灵神,全力操控飞剑,当然也能深入到土中二十来丈的深处,但是,到了那等深度,受到土层的压迫和阻碍,飞剑早已失去灵活和冲力,根本无法破开张元敬的防御法宝。 刚才,他的注意力虽然不在张元敬身上,但那一缕神识还是反馈过来一枚金色小盾的影像,此物形体颇为虚化,从气机看,却也有法宝层次的实力。 他笃定,这小子肯定颇有来头,要么杀死,且毁灭所有痕迹,要么就放走,但也要搞清身份,留个渊源。当然,这要在他捕杀炎兽之后再说。 “昂,昂,嗷——”炎兽发出一声长吼,满是欢喜畅快之意。它周围地火澎湃起伏,散发出点点火之精华,好似是为自己的王者欢呼和上贡。炎兽张开大嘴,将这浓缩了巨量火灵力的精华吞下,腹中一颗火红内丹顿时大放光芒,挣脱了某种束缚,展现出灵动活泼的神采。 “哈哈哈,内丹成了,好畜生,就是你了!”郝太昌兴奋异常,大笑起来,好像结丹的是自己而非这妖兽一般。 炎兽突破妖丹,灵智顿时大增,自然知道这个人类修士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它不打算避战下沉,刚刚突破大境界的它,正要用这人类修士试一试自己新得的力量。 炎兽“昂”的一声,主动出击,张口吐出一个红中发黑的火焰之球来,此球不过半尺大小,但内中压缩的火灵力磅礴无比,处于爆炸的临界点上,威势惊人。 郝太昌轻蔑一笑,脚步移动,便躲了过去。这等简单招法,乃是启灵境妖兽的路子,此兽虽至妖丹境,但对力量的使用,还停留在原有的阶段上。 他一挥手,祭出一柄五彩羽扇,法诀轻施,便有数道流火向着炎兽卷了过去。此扇名为五彩流火扇,是一件中品法宝,乃是他集采五种火属性飞禽的羽毛,辅以多种灵金和秘银打造,在他丹田中温养上百载,施展起来自是游刃有余、炉火纯青。 对付炎兽,强攻不是办法,关键是缠缚,只要将其四足捆死,此兽便任人宰割。因此,他以火为带,使用纠缠之法,正是要将之绑缚起来。这样,也能防备其突然下潜,增加捕杀难度。 炎兽生性食火,见郝太昌居然用火攻它,当即如人类一般露出嘲弄神色,张开大嘴一吸,便将郝太昌发出的数道流火吞了下去。 郝太昌不惊反喜,大笑道:“蠢货,你当郝大爷的火,是火渊中那些不曾炼化过的火吗?既然喜欢吃,那就吃个饱吧!” 说罢,手中法诀大展,频频指向五彩流火扇,立时有十几道红艳艳的流火飞泄而出,向炎兽冲刷而去。 炎兽见状,本能地张口,将所有的流火全部吃下,末了还打了个饱嗝,挑衅般地瞪视郝太昌。 郝太昌差点为之绝倒:“刚突破的,就是够傻!再来!” 随即,五彩流火扇在半空中震动起来,如彩蝶飞舞,一道道火焰之流,如绸带般飘动,绕着炎兽旋动。 炎兽此时也意识到不对,它的灵智已经提升了,只是尚未学会如何使用。现在,通过对面这个人类修士的行动,它觉察到了问题,便不再吞噬火焰,而是张口喷出数十个小火珠,这些火珠不过桂圆大小,撞到火流之后,发生猛烈爆破,将火流炸的四分五裂,散落火渊之中。偶有火焰溅射到它的身上,它也毫不在意。 “哼,学得倒是不慢,不过,现在可来不及了!” 郝太昌驻守火龙殿几十年,对炎兽习性和弱点知之甚深,身上也备了不少对付炎兽的奇物和符箓。 此时,既已试出此兽的深浅,又在其体内种下陷阱,自不需再步步为营,当即摸出一张中阶低品的擒龙符,向炎兽抛了过去。此符在空中激活,化作五根金色长绳,向炎兽缠绕过去。 擒龙符是金系符箓,用来捕捉炎兽,并不完全合适。毕竟炎兽擅火,火克金,其喷出的带有本源之力的火焰,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将此符化作的金色长绳炼化。 不过,正当这只炎兽本能地要施展本源之焰时,一股奇异的火灵力引发它经脉的紊乱,导致本源之焰受阻,无法从内丹激发。 如此一耽搁,五根金色长绳便缠住它的巨大身躯,一条捆嘴,四条捆足,使其失去动弹之力。 郝太昌得意地笑了笑,手中法诀变动,法力全出,就要将这身躯超过十丈的庞大妖兽,从火中拽到土山上来。 炎兽两只大海碗一般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射出暴怒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一脸阴笑的郝太昌。它此时已将体内的诡异火力炼化,将妖丹中的本源之火释放出来。 只是,这火无法从嘴中喷出,只能从麟甲的缝隙间溢出,去灼烧绑缚自己的金色长绳。虽知已经来不及,但它仍不想放弃,不惜大量损伤元气,持续释放本源之火。 郝太昌自不会放在心上,他小心翼翼的引动金色长绳,将重达数十万斤的炎兽往自己身边挪移。在没有外力攻击的情况下,即使金绳被火焰烤焦,也不会轻易崩断,而他自可从容斩杀此獠。 第110章 脱险 正当郝太昌以为势在必得之时,一柄黑色飞刀,无隐无踪、无声无息地从炎兽近旁飞出,刀光闪过,斩在捆着炎兽嘴部的金绳上。 “小辈,找死!”郝太昌狂怒,手中法力射出,想要护住金绳。 然而,这一刀实在过于突然,完全在郝太昌意料之外,他根本没想到一个自顾不暇的筑基境蝼蚁竟然敢暗算他,更想不到这只蝼蚁能暗算他,而这一刀,又斩在金绳被炎兽本源之火灼烧得有些虚弱的关键之处,炎兽趁机发力一挣,金绳“崩”的一声,从中断开,随即迅速脱落。 炎兽大嘴张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一个两尺方圆的黑色火焰球从中疾飞而出,撞向郝太昌。 郝太昌刚才施展法力意欲护住金绳的同时,还将操控土中飞剑的神识再次提升两倍,誓要将那可恶的小辈斩落。 他这一分神,当即被炎兽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炎兽距他不过数丈,火球刚出兽嘴,就已到了身前。他无奈之下,只能将悬在身侧的五彩流火扇挡在身前,然后疾步后撤。 “轰隆”一声巨响,凝聚炎兽本源之火的黑色火球剧烈爆炸开来,将五彩流火扇炸出几个大窟窿,扇体整个飞出数百丈之远,直落土山之后的荒漠中。 空中弥漫黑烟与四射的火焰,郝太昌眼鼻口鲜血直流,脸色惨白,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五彩流火扇是他的本命法宝,此宝受到重创,连累他也受了重伤,一时变得气息不稳,摇摇欲坠。 而透支了元气的炎兽,则在一击之后,跌落地面。此时,它身上依然绑着两根金绳,无法爬行。但头颅却能晃动,故其死命扭动,要把已被它本源之火烧焦的绳索挣断。 郝太昌躲过黑烟,落到土山之上,从储物镯中摸出一粒火红丹药服下,然后祭出一柄白色短剑,此剑名炽焰剑,是下品火属性法宝,以三寸白色火焰为剑锋,若隐若现,既诡异又锐利。他右手法诀一指炎兽红色尖角下的软肉,驱使白剑射了过去。 炎兽感到危险,连忙微抬粗大的脖子,将三根尖角斜着向前一顶,试图撞开白剑。白剑甚为灵活,左右一绕,闪开尖角的防御,从旁侧直刺炎兽鼻孔。 在这危急时刻,炎兽突然惨嚎一声,鼻上那根尖角竟然自行脱落,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向侧面极速冲出。 这根尖角,在炎兽突破妖丹期以后,又长了三寸,已有六寸长,通体呈金黄色,光泽耀目,显得颇为不凡。它原地弹射,如同一把锥子,直直撞在白色飞剑上,只听“丁”的一声脆响,那白剑竟被整个撞成碎片,金角余力强劲,突然划出一个弧线,又射向郝太昌。 郝太昌见飞剑被金角撞毁,已是大感意外,心中又惊又惧,正想着还有什么法宝可以使出,哪里料这金角还可自行改变路线,当即勉强扭身一闪,躲过要害,但依然被其在腹部划出一道长长口子,鲜血渗出,染红了他的道袍。 金黄之角,乃是炎兽日夜吞食地火,以火中的杂质,淬炼出来的凶物,坚硬锋锐远胜一般法宝。此物也是将来其能蜕变成蛟的关键,失去之后,这只炎兽再无进阶可能,终身只能停在妖丹初期。 趁着机会,炎兽终于将束缚四足的两根金绳挣断,旋即扭头向火渊中窜去。 此刻,炎兽内无本源之火,外失凶戾尖角,如同失去利爪的猛虎,正是杀之取丹的好时机,郝太昌岂容它逃跑,当即脚下飞掠,追了上去,手中一挥,一枚银色圆球飞出,到得炎兽身后,“嘭”的一声裂开,却是化作一张大网,往炎兽头部罩去。 炎兽若是继续前冲,必定被罩个正着。危急关头,此兽巨大身躯猛地在地上一个翻滚,竟然异常灵活地躲开了银网的捕捉。 郝太昌看得真切,只在毫厘之间,气得差点要破口大骂。手掌一翻,数枚灵符出现,看也不看,照着炎兽尽数打了出去。 炎兽求生之意志瞬间激发凶悍,将带有大肉囊的长尾,狠狠朝半空中那些五光十色的灵符砸去。 “轰隆隆隆!” 一声巨响,灵符在被炎兽长尾砸中的瞬间,尽皆爆炸开来,以冰灵力的攻击居多,几乎将炎兽长尾长尾上的大肉囊全部冻住,一抹青紫之色也迅速延伸至炎兽两只后腿之间。 炎兽速度大受影响,前冲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 郝太昌大喜过望,伸手一挥,又是一枚中阶低品的擒龙符用出,五条金色气化长绳,往炎兽躯干缠绕而去。 正当他以为万无一失之时,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炎兽长尾上被冻成一块冰石的大肉囊突然爆开,一股强劲的火力喷射出来,正中下落而来的擒龙符,将之整个打灭。 与此同时,这火力也将冻住炎兽的冰力清除一净,炎兽去了束缚,登时往前一窜,距离火渊已近在咫尺。 郝太昌目眦欲裂,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枚擒龙符,扑上去将这炎兽捆住 。可惜,他费尽心血购置的奇物与灵符皆已用处,只能急急从储物镯中摸出一柄普通飞剑,朝着炎兽那尖角脱离的伤口扎去。此剑虽也是法宝级别,但只是残次品,无有五行属性加成,不过,对付要害暴露的炎兽,却也是足够了。 炎兽爆掉尾部大肉囊后,全身虚弱不堪,再也无力反击,但一身麟甲仍是强悍,它摇头晃脑,让开要害,飞剑几次攻击,都斩在坚硬的麟甲上,火星四溅,但没有伤它分毫。 郝太昌心急如焚,紧跟而上,全力操控飞剑,连击炎兽硕硕大头颅,但都差之毫厘。 此时,火渊已在跟前,炎兽奋力一窜,便跃入地火之中,迅速下潜。 郝太昌表情扭曲,已陷疯狂之中,当即从储物镯中摸出一个瓷瓶,拔瓶塞,将其中的丹药倒入嘴中,然后猛地跃起,一头扎入火渊之中,直追那炎兽而去。 再说张元敬躲在石洞之中,被地火烤得难受,便偷偷接近洞口,想要趁机逃走。然而,他刚一靠近,那柄飞剑便朝他斩来。他连忙起了金盾,挡下一击,随即沉入土中。那飞剑附有郝太昌的神识,自是严格执行指令,也不追击,只牢牢守住了出口。 不过,靠近洞口的那一下,他神识透出,发现了空中的情形,正是郝太昌以擒龙符拿住了炎兽。他当即大惊,若是郝太昌收拾了炎兽,下一个自然就是他。 于是,他便再次靠近洞口,依靠金盾与法袍硬抗飞剑几击,悄悄将阴风刀祭出,藏入炎兽下方空间中。 郝太昌全神贯注盯着炎兽,对张元敬的小动作根本没有在意。其实,此时若张元敬强行逃遁,其人多半会任其离去。 但是,张元敬又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其一个结丹修士,若是无事绊住,一旦追来,他根本无路可逃。所以,趁机发动阴风刀,将炎兽释放出来,与郝太昌拼个两败俱伤。 不过,他却算错了一点,便是郝太昌此人可是个睚眦必报之辈,被张元敬摆了一刀,哪里肯善罢甘休,当即又分出部分神识,去操控堵住张元敬的飞剑,务求将之斩杀。 这固然埋下了此人重伤的根由,但也彻底封死了张元敬趁机脱逃之路。 分神识一次操控多件法宝,乃是结丹修士的基本功,郝太昌既把神识分来,除非其人陨落,这神识便会执行其指令,非是斩杀张元敬或失去目标,不会停止行动。 因此,即使郝太昌磕了一瓶丹药,进入火渊与炎兽拼命,这飞剑也依然将张元敬的出路堵得死死的。而且,法宝级别的飞剑,在空中飞行速度远超筑基修士,张元敬胆敢冲出地面、飞入空中,飞剑必定追而斩之。 一时之间,张元敬竟无计可施,无路可逃。周身的温度越来越高,体内的灵力已经有些运转不畅。再任地火这般烤炙下去,不用郝太昌来杀,他自己便要被活活烤死。 危急之时,他突然想起风无咎储物镯中有一瓶冰属性丹药,也不知名字,但既然热得难受,不妨服下保命。一般来说,丹药是不能乱吃的,他一个修炼土功的筑基修士,却吃冰属性丹药,还是结丹修士服用的,根本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不过,为了救急,也只好赌一赌运气了。 瓷瓶中丹药一共六枚,乃是一种通体晶莹透亮的白色丹丸,拿在手中,寒气冻手。他闭上眼睛,将丹药往嘴里一塞,尚未吞咽,这丹药已经化作一团冰液,顺着喉咙流入腹中,随之而起的,是一股股冰冻之气,向着全身散发,顷刻之间,他的体表便结出一层寒霜,身体所有部位皆出现凝冻的迹象。 他疯狂调动丹田中的厚土之力,但这金色法力,很快也凝成冰块,鼓胀起来。经脉亦是如此。 “不好,难道要因为一枚丹药爆体而亡!”他脑中不禁闪过这么一个有些可笑的念头。 这时,胸前一热,一股温润之力生发出来,涌入四肢百骸和经脉之中,缓解了继续凝冻的趋势,尤其是经脉之中的厚土之力又缓缓运转起来。这是那枚伞玉自动护主了。 但是,他全身的凝冻症状甚重,只能依靠伞佩的奇异之力和自身法力一点一点来化开。 过了五六息时间,忽听“哐当”一声巨响,他右侧的石壁,突然遭到莫名重物的撞击,随即一条长长的裂缝显露出来,从中渗出点点火苗来。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裂缝顿时完全碎裂开来,随着“哗啦啦”一阵土石坍塌之声,张元敬顿时被狂泄而下的泥石带着向斜下方坠落,随即进入一片火红的世界,他的周身瞬间一空,所有泥石俱皆消失,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铺头盖脸罩了过来,瞬间将他体表的冰霜化去,体内的冰凝之力也被热气稍稍逼退。 他顿时又感到炙烤之力,而且比之刚才要猛烈得多,躯体开始快速解冻,但经脉中因为充斥那冰属性灵力,一时无法调动多少厚土之力护体,只是片刻之间,他的头发眉毛便全部烧光,身上罩在外边的道袍也被烧成飞灰。 好在伞玉源源不断涌出奇特力量,散入他的四肢百骸,流淌于肌肤表面,这才使他免于被烈火灼伤。 此时,隔开石洞与火渊的那堵石墙已经完全碎掉,他正身处火渊之中,而且还是在三十多丈的深处。 原来,进入火渊后,郝太昌行险与炎兽近战,他一手按住炎兽头颅,一手握剑急刺其鼻孔处。炎兽躲了几次,但被剑气伤到,吃痛不过,顿时狂暴起来,将尾部肉囊甩动,去攻击郝太昌。 郝太昌上下躲闪,肉囊则重重击打在石墙外侧。这石墙本就不厚,又被地火焚烧百年,已经到了崩塌的临界点上,哪里经得住炎兽狂暴攻击。一击开裂,两击坍塌,石洞大半泥土顺势滑入地渊之中,而地火则瞬间将露出的空间填满。 不过,突然滑落的土石,却把张元敬,以及纠缠在一起的炎兽与郝太昌给冲刷进火渊更深处的地方。原本堵住张元敬出路的飞剑,也随着土石一同跌入火渊之中。 郝太昌看到张元敬,血红的眸子发出冰冷的杀意,在与炎兽搏杀的瞬间,反手一掌挥出,雄浑法力狠狠撞击在张元敬胸脯之上,将他打入火渊更深之处。 他料定此人受他一击,又落入这等炽烈的地火灼烧之下,必死无疑,便将那柄用来追杀张元敬的飞剑收回,用之与炎兽战斗。 张元敬遭遇重击,剧痛透心,差点昏死过去。好在他体内正弥漫着磅礴的冰属性灵力,与郝太昌的火属性法力相抵,又有法宝级别的黄色法袍和奇特的伞玉护身,倒是侥幸保住了性命。 反是郝太昌这一掌彻底击散了一直在反复凝冻他身体的冰属性灵力,使之散入全身各处经脉之中,倒成了抵御强大地火之力的依凭。 趁此机会,张元敬连忙驾剑冲出了地渊。 郝太昌神识察觉,顿时脸色铁青,直把一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但他本就重伤在身,又正与炎兽生死搏斗,哪里再敢分神,只好眼睁睁“看”着其人逃之夭夭。 第111章 十年 张元敬冲出地渊,在越过土山顶部之时,眼角余光看到一根闪着金光的物什插在下方一块大石中央,定睛望去,却是那只炎兽的金黄尖角,便压下飞剑,从旁掠过,顺手将之拔起,然后全力加速逃遁而去。 虽然那结丹修士仍在与炎兽搏斗,但张元敬不敢冒险,他飞出荒漠,疾驰三千里,然后便找了一处山地,钻入其中,施展土遁之术,缓缓穿行。 几个时辰后,感觉遁出有近千里之地,便藏在地中,敛息打坐,简单疗治内外伤势。过了七天,才寻了一处林草丰茂的地方,钻了出来,恢复体力,回复法力。 休息了一整天,他再次以土遁术穿行地下,这一次,他就在浅土中遁行,速度加快,行出数百里后,则休息半日。 如此反复,用时十几日功夫,向东遁出几千里之后,确定无人跟踪,这才驾着飞剑,紧贴地面,向南方张家湾所在方向飞去。 到达蒙山后,他没有急着回到张家湾的洞府,而是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布下简易阵法。先是把盛放伞玉的玉盒取出,将伞玉放入,任其吸收天地灵力。 这一次的经历,无疑使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此物之强大,对其自然也多了几分依赖。 尔后,方才考虑如何处置所得的二十五只炎兽。这批炎兽,启灵境界的当然太过于强横,不能给凡人使用。蛮血境的,则要按照前、中、后期区分等次,让张萱根据炎气浆配方酌情确定分量,切不可用量过大,导致药效超过凡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凡造成悲剧。 当然,蛮血境的炎兽,也得仔细处理一番,才能交给张萱。 此妖兽,骨、血最佳,可用于炼丹,其次是鳞甲,可炼制防御灵器,再次是尖角,可炼制攻击灵器,最次是筋肉,虽可提炼精华,供给修士炼体,但比之专门炼体之丹,就差得远了,只能给凡人用来增强体质。 他考虑再三,决定将所有炎兽的鳞甲和尖角留下,因为这两样东西太过于显眼,容易被修士认出。至于骨、血之类,他有启灵境炎兽,自然看不上,都可交给张萱处理。 如此,在山中又待了五天,确认没有人寻来后,方才施施然飞回洞府。 张萱闻讯,急忙赶来。见到张元敬,不觉一呆,因为此时的张元敬即便不说是形象大改,也是殊异于往日。头上长发全然不见,换成了寸许长的一层黑发,深邃双眸上光秃一片,一根眉毛也无。 张元敬呵呵一笑:“无妨,不小心掉到地火中烧掉了,只一些皮外伤罢了。” 张萱见他说得轻松,也不禁展颜一笑,如春花绽雪,温柔中带着几分妩媚,旋即意识到不妥,红云爬满粉面,低垂螓首说道:“道长莫怪,小女子只是觉着,仙长面相年轻,倒更像是一位兄长,而不是前辈!” 张元敬难得见张萱露出女儿神态,不觉一愣,再听她此言,不免想起往日过于冷淡,让这女娃多有畏惧,遂笑道:“也好,贫道修为本就不高,也没必要总是摆出一副得到高人的模样。趁这个机会,正好改一改形象,也算是名实相符。” 不等张萱说话,又接着说道:“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一事,需你速去办好。” 于是便将收获的炎兽数量说与她听,让她建造专门的储存室,来存放这些物品。张萱自是满心欢喜地去了。 此后,他花了数日时间打坐静思,将此番火龙渊之行细细回味,反复检省。 最大的感受,仍是觉得自己过于胆大,过于鲁莽,听了一个散修自以为算无遗漏的计划,便要去攻袭一个有着百年传承、背靠中等宗门的修真家族,差点死于非命。若说有所得,当然也是大有收获,但是,与性命相比,与修行大道相比,这些战利品可有可无。 于是,他再一次告诫自己,忘掉自己大宗弟子的出身,真正像一个无有靠山、无有后援的修士一样谨慎行事,凡事三思而行,多考虑危险和代价,少为一些不值当的东西所诱惑,更不要为无谓之事陷入困局甚至死地。 过得半月,张萱带着嫡系族人,在老宅地底建造了一处十丈方圆的储存室。 张元敬随她前去,将骨血拿出,存放室中,并布置简易阵法作为防护。入阵之法,则只教给张萱一人。 而炎兽之肉过于庞大,无法在室中摆放,便又去蒙山之中,建造大灶,以法力起了烟火,将所有肉块熏烤成肉干,再交由张萱保存。 如此,两个月后,这些杂事总算料理完毕,终又进入平静的修炼岁月。 此后四年,他一边炼化苦元丹,一边服食赤鳍火纹鱼,修为可谓突飞猛进。 苦元丹用完后,只靠赤鳍火纹鱼,修为进度便慢了下来。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事。 修为越是往后,积累起来便越是缓慢,只能靠大量资源供给和耐下性子的水磨工夫,才能一点一滴地进步。 修炼之余,他细心教导张均张妤两人。张萱每次皆陪同而来,站在十余丈外,静静看着,眼中既有羡慕,也有仰慕,还有倾慕,有时不觉脸颊飞红,显出女孩特有的娇羞来。 张元敬看在眼中,自是有所感应。不过,他寿元将尽,此时正是用功之时,根本无心男女之事,且张萱只是凡人,仙凡之隔,如同云泥,终究难以同行,故只作不知,让其一番情感皆付之东流。 张妤经过三年的经脉梳理,在六岁时,开始修炼玄天行气诀第一层功法。她灵根超绝,又天资聪颖,修炼玄天功法进度极快,听张元敬讲授时往往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只用了两年时间,便迈过开脉、健体、感气三关,修成玄天行气诀第一层,成为正儿八经的炼气修士。 反之,张均就差得很远。他不仅灵根甚差,而且悟性不高,厚土行气诀第一层功法,用了足足五年学习参悟,方才迈过三关,练成第一层。如此,两人虽然开始修炼时间差出三年,但成为炼气一层的修士,却都在五年之后。 一晃十年过去了,张元敬已是二百二十六岁,距离筑基修士通常二百四十岁的寿元大限,只有不到十五年了。他的修为越发精深,泥丸宫中浩瀚一片,比之初入筑基后期时,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一身法力也增加两倍有余。 若能按照现有的速度修行下去,再有十年,他必可进入大圆满之境。不过,任何境界的大圆满,都不会给修士额外增加寿元,筑基大圆满与筑基后期修士,寿元是一样的。 十年中,他在修炼之余,也常常温养聚灵锄、陷地尺,熟悉这两件灵器的特点和功效。 考虑到自己缺乏速度快的强攻手段,他把主意打到火龙渊土山中捡到的那根金色尖角上。此物坚硬锐利,乃是法宝级别的材料。他修为低下,又不懂炼器,自然无法将其炼制成灵兵。不过,简单的加以温养,增强神识的联系,以便在战斗的关键时刻,用作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却是可以的。 至于郭宇清的那件强大而诡奇的焱光盾,由于是火属性的,只能弃而不用。 这期间,妖孽一般的张妤已经修炼至炼气四层修为,而张均则堪堪进入炼气二层。 十三岁的张妤,古怪精灵、万分调皮,时常捉弄自己的四哥。好在张均宽厚沉稳,对自己的资质又有清醒认识,性情坚毅,故而始终保持平和心境,对张妤的戏弄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刻苦修炼,倒让张元敬甚为满意。 十年中,这一片所谓的“六派”联盟区域的修真界,发生了不少大事,与张元敬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不过他却丝毫不晓。 自他与劳德仁突袭火龙渊郭家,杀掉郭氏家主和多名郭家筑基后,潜阳教上层大怒,派出多人调查袭击者身份,很快便将劳德仁这个为人熟知的筑基修士挖了出来,并立即派出一名结丹和十余名筑基修士前去追捕。 只是,劳德仁此人早已远走高飞,不知藏于何处。潜阳教用了五年时间追查,始终找不到此人一丝一毫的踪迹,便在六派下了通缉令。 但是,这个通缉令却产生了一个令潜阳教以及除开星月门的其余四派意想不到的后果,那就是激发了众多筑基后期和大圆满散修夺取五派修士手中玄阴令的欲望。 当初,劳德仁在其组织的交易会上就进行了鼓动,虽然人数不多,但信号确实释放出去了。一开始,众人自然要观望,及至劳德仁伙同数人袭杀郭宇清之事传出,这些散修心中便骚动起来。到潜阳教通缉之时,其虽未说玄阴令的事,但对于那些参与过交易会的修士来说,这个通缉令无异于承认劳德仁动手抢走了玄阴令。 于是,本就蠢蠢欲动的散修们,立时行动起来。随后的几年中,发生多起专为夺取玄阴令的袭杀事件,五派至少有十几枚玄阴令被夺。这时,又有传言说:五派联手向星月门施压,要求其公开声明,抢夺的玄阴令作废,持有之人不仅无资格进入玄阴洞,而且要被拿下问罪,但被星月门拒绝了。 如此,更是火上浇油,众散修对玄阴令的抢夺战,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让五派疲于奔命。 至于张元敬,潜阳教虽然知道一些特征,但经询问周围散修,皆是不识。 潜阳教本欲也在六派通缉,但拼着重伤最后终于干掉妖丹境炎兽的郝太昌,却认为张元敬大有来头,主张不进行公开通缉,而是偷偷查访。 当然,此人还藏着私心,一方面他乃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若张元敬经公开通缉落网,其背后的势力找过来,反而不能下死手,偷偷去找,只要抓住了,自可让其生死不能,另一方面,他对其人身上的物品也起了贪婪之心,一个筑基修士便有两件防御法宝,而且还能跨境界使用,说明其人身家雄厚,或许还有更多珍宝奇物。 如此,倒是让张元敬躲过一劫。否则,第一个举报他的,就会是彤云宫。他的玄晶大斧、奇异锄头,都是很好认的。这其实也是他不够小心谨慎的地方。 到得张元敬潜修的第十个年头时,一尺以下的赤鳍火纹鱼对他已经没有效果,只有超过一尺的鱼,方能帮助他增进修为。而且,只有二尺之上的,才会有明显效果。因此,他叫来张萱,告之只要二尺以上赤鳍火纹鱼,其余之鱼一概放走。 于是,送来的赤鳍火纹鱼大为减少,经常要五六天,甚至上十天,才能送来一条合用的鱼。这还是在大量供应炎气浆而使张氏捕鱼队实力大增的前提下,方才有的成果。否则,一个月也未必能捞到一条二尺以上的大鱼。 这样,张元敬的修为进度几乎濒于停滞。他知道,必须寻找其他途径,否则自己就只能老死此地,止步筑基后期了。 第112章 大鱼(为书友“爱吃酱烧藕盒的刘局长”加更2\/3) 这一日,张元敬正在洞府前指导张均、张妤领悟功法,张萱却是急匆匆赶了过来。 “张萱,何事如此匆忙?” “禀仙长,是派去赤溪湖打探彤云宫如何捕捉大鱼的人,终于有消息传回了。”张萱脸上满是笑意,一扫半年来的沉郁。 这半年来,张元敬只要两尺以上的赤鳍火纹鱼,张家捕鱼队竭尽全力,也只捕到少许,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张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总是担心这位“张仙长”会舍她而去。现在,终于得到解决之法,自是忧愁尽去。 “哦,怎么得到的消息?”张元敬没有问打听到什么,而是先问如何得到的消息。 “是这样的,彤云宫豢养的武林家族中,有个林氏家族,因为善于捕鱼,屡次为彤云宫立下大功,家中有个弟子便被彤云宫长老收为徒弟,此后,彤云宫对这个家族的管理就松了起来。这家有个旁支弟子,因为不满主宗行事,又手头拮据,被我派去的人收买了,这才探听到一些消息。” 张萱掌权张氏十年,早已不复当年的稚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自信的气质,说起这些分化瓦解、收买人心的事情来,也是异常自然和熟络。 “嗯,若是这样,倒也可信!你且说来,都有什么收获?” “仙长放心,我着人专门对这个林氏弟子进行了盘问,其言应当不虚。”张萱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逝,仍旧温和地说道。 “据此人所言,捕捉三尺以上赤鳍火纹鱼,先在河水较深处的河底挖坑,布下陷阱,然后以一种名为蓝面貂的妖兽为饵,以布袋扎住其嘴,施以禁制,置于陷阱之中,于其身上割开数道伤口,此貂在水中窒息,便会不断挣扎,越挣扎渗血越多,此血于其生时混入水中,会散发一种独特的腥味,而赤鳍火纹鱼对此腥味极其敏感,一旦嗅到,便会蜂拥而至,吞食血水。 “越是年份高的赤鳍火纹鱼,越是喜食此血水,故一旦布下此饵,通常都能引来数条三尺以上赤鳍火纹鱼。待得此鱼群至,众武林高手便将事先在诱饵四方布下的火棉网拽起,将鱼群围住,然后趁着赤鳍火纹鱼未曾咬破渔网之前,由仙长以特制器具将大鱼捞起。 “由于三尺以上的赤鳍火纹鱼牙尖嘴利,品质再高的火棉网也撑不住几息,故这捞鱼一步必须足够快。彤云宫似有一件网状异宝,一旦甩将出去,便可在须臾之间网住大鱼,并将之带回。” 张元敬一听,立时明白,此法十有八九是真的。三尺以上大鱼,已经是开了脉的蛮血期妖兽了,用妖兽吸引妖兽,自然是正经的法子。 “这蓝面貂产自何处?可曾探听到!” “说是在赤溪湖南面数万里处,有一片方圆五千里的大山,名曰雾灵山,此山常年云雾缭绕,山中多有强大妖兽,周围三千里范围无有凡人居住。那蓝面貂便生活在此山中,此貂听觉灵敏,行动如风,甚是难抓。彤云宫在那雾灵山下设有据点,每年派出数十弟子去山中捕捉此貂,所得也不多。” “嗯,地方倒是不远,希望没有其他什么势力盘踞其中!”张元敬闻言,心中嘀咕了一句,却没有说什么。 “仙长,您看可还需要其他的消息?”张萱小心翼翼问道。 “不用了。张萱,你做得很好。此事我要考虑一下。张氏捕鱼队先暂停捕鱼,好好休整几个月。待我抓到蓝面貂,再作安排!”张元敬抚了抚颌下短须,看着远处的赤溪河,若有所思地说道。 抓蓝面貂倒不是当务之急,关键要制作一件用于捕捉那赤鳍火纹鱼的特殊灵器。随即,他转念一想,就想到了拘灵锄,拘灵锄既可拘拿灵器,或许也可以拘拿那赤鳍火纹鱼。 十年来,他在温养和操控拘灵锄上下了大功夫,虽说远不如玄晶斧运用娴熟,但在二十余丈范围内,已经能够做到圆融自如、迅疾如风了。不过,是否可行,还得找机会试一试才知。当然,做这个试验的前提,是有办法引诱赤鳍火纹鱼,让它不因自己的靠近而逃走。 几日过去,他也没想到好的办法。修行又愈发缓慢,心中不觉烦闷,便起身出了洞府,沿赤溪河往下游行去。 他甫一出现在河岸之上,那些在水中游动嬉戏的赤鳍火纹鱼立刻如受惊的小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去理会,只是缓步而行,呼吸江上湿润清新的空气,排遣心中愁思。 对于筑基修士而言,即使是闭关十年也是寻常。他却是因为寿元的流逝,感诸事未了、前途渺茫,不觉有所惆怅、有所郁结。 要说修为进境,此时的他比之筑基初期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少说也快了七八倍不止。 照他现在的进度,即使没有赤鳍火纹鱼,花个二三十年的水磨工夫,也能功行圆满,达到筑基境界的巅峰。 但是,他恰恰没有这个时间,别说二三十年,十年也等不了。 筑基修士到了大圆满之境,往往要经历数十年磨砺,对炼气化神之道有所参悟,才能有幸一窥金丹之道。即使有灵丹妙药或仙草神果佐助,没有心性上的长期沉淀,也很难骤然成功。 突破假丹,最关键是于泥丸宫中凝练一点灵神,这才是生生卡住大多数筑基大圆满修士的生死大关。 在玄天宗所载的突破境界上中下三法中,上法是明悟炼气化神之道,直接于泥丸之中凝练一点灵神,这往往需要极高的悟性和天赐的机缘;中法则是通过功法提升,带动境界突破,这既要靠功法,也需要有修行此功法的极高天赋;下法则是靠丹药,吞食天地灵草也属此类,但比之服用丹药还要差上几分。 张元敬服用金鳞果突破至筑基中期时,用的其实也是下法。不过,大境界突破不比小境界,靠灵物暴力冲关,万不成一。 对于张元敬而言,只有尽快修炼至筑基大圆满,才能争取突破假丹的一线机会。 行有四五里,他忽有所感,转头一看,只见三十丈外的水面,浮动一条四尺多长的赤鳍大鱼,浑身水气蒸腾、烟气缭绕。那鱼见他看过去,红枣大小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数圈,露岀几分狡黠的神色来。 张元敬诧异地停下脚步,不禁暗想,难道开了脉的赤鳍火纹鱼,不怕修士了?他看了几眼,不觉笑了笑。 此鱼倒是有意思,看到自己不仅不跑,反而在挑衅。此鱼当有近四百年寿命了,修为接近蛮血中期,这境界于他而言虽然不值一提,但在水中,其凭着天生的血脉天赋,的确可以不惧一般的修士。 张元敬摇摇头,蓦地竟想到:天命大抵玄远,偶尔却是亲近,当你不曾依靠它时,它不知何时便会悄然来到。正想着寻找大鱼一试聚灵锄,这鱼它便自己来了。 他心念一动,神识放开,锁定了此条赤鳍火纹鱼。那鱼见他似是要出手,依然没有逃跑的迹象,还扇了扇扫帚大小的尾巴,一副从容惬意模样。 张元敬见此,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他微微一哂,将拘灵锄拿在手中,对着那鱼晃了晃,作势要扔将出去。那鱼腹部两条长鳍轻轻一颤,庞大的鱼身便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哈哈一笑,继续向下游行去。刚走出几步,那鱼又出现于水面,张口“哇哇”叫了两声,似是在示威一般。张元敬也不看,继续向前而行,那鱼则与之并行于水上,间或叫上几声,或是以鱼尾朝张元敬击水。 张元敬全不理会,只是自顾自行走。那鱼有些无趣,便游近了五丈,调转了身体以鱼尾大力击水。就在这瞬间,张元敬出手了,他手腕一抖,拘灵锄便迅疾飞了出去,直奔此鱼的背脊。 此鱼不过蛮血境初期,灵智甚弱,不识修士手中灵兵之威力。它以住不过见识过武林中人的飞叉飞枪之类的凡间武器,出手一次不过一击,一旦未中目标,便跌落水中,无法再用。 因此,当拘灵锄打过来时,它只是扭身翻躲,而没有第一时间钻入水下。而且,由于它刚才正在水面击水,整个身体都漂在了水上,借不到多少水力,因此只是勉强躲过聚灵锄的第一击。 张元敬轻轻一笑,手中法诀一指,拘灵锄便在此鱼身侧微微一摆,转了个方向,然后一锄头挖在此鱼鳞片闪闪的腹下之处,将之稳稳地拘住,迅速带到了岸上。 这大鱼浑身布满血红斑纹,青色长尾拼命扭动,口中更是发出“嗷嗷”怪叫之声,眼中满是慌张之色。 “果然管用,这拘灵锄堪称奇物啊!” 张元敬心中畅快,对着宽阔江面长啸一声,随后抓起这赤鳍火纹鱼,纵身而起,飞遁至洞府之中。 他迫不及待地将此鱼剥皮去骨,切下一块,吞入腹中,一火一水两团精纯灵力便从腹中升起,随意而动,进入厚土生化功运行的经脉之中,不断被炼化。 两个时辰后,行功完毕,丹田中便多了一口浓郁的厚土之力。 他睁开双眼,面露惊喜之色。这一块鱼肉所得之修为,可抵五日之功,且此等鱼肉所含杂质极少,一日可食五块。 如此,修为进度,比之以往食用尺许之鱼又快了数倍。此鱼甚大,一条鱼即够十日之用,一年但能捕上十条,便有望于五年之内将修为提升至筑基境大圆满。 第113章 再战灵剑子 捕捉蓝面貂势在必行,且需尽快成行。不过,雾灵山毕竟距离稍远,若遇到困难耽搁,这一去没有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 十年来,彤云宫好似忘了有他张元敬这号人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自然乐得轻松。但是,灵剑子的强势,始终印刻在他的心中。他知道,此人决不是善罢甘休、轻言放弃的人。此人十年不曾出现,只怕在修炼什么绝技,自己继续坐等下去,未免过于被动。 这十年中,他每时每刻都在构思战术、熟悉灵器,准备应付灵剑子的突袭。这种压力,一方面迫使他争分夺秒地修行,不敢有丝毫懈怠,另一方面,却也多多少少干扰到他的心境,使他不能进入一种完满平静的状态,修炼进度也受到影响。 此时,旧的修炼阶段终止,新的修炼阶段尚要准备,正好是一个窗口期,倒可主动出击,了结此事。 于是,他不再犹豫,跟张萱说了声外出办事,时间或长或短,着其不必担心,便驾剑顺着赤溪河一路东下,也不管下方凡人大城是否看到。 如此,飞行不到一日工夫,即从天中看到一个方圆千里的大湖,水波浩淼,一碧如洗,正是那赤溪湖。 大湖周围,青山屏障、宫苑处处。湖中有一方圆数十里的岛屿,其名揽月岛,岛上山势起伏,茂林葱翠。 一座华丽宫殿,依山而建,时起烟雾笼罩,自有一副脱尘出俗、世外仙境的模样。这便是灵剑子等人所立的彤云宫了。 “道友何人?来此……你是张敬!”张元敬离着彤云宫尚有数十里之遥,一道剑光便从彤云宫中升起,迎了过来。 此人远远喊话,及至到了近处,却认出了张元敬的身份。 此人正是彤云宫主持日常事务的灵竹子道人。也是近日恰巧发生一事,宫中几个筑基长老皆是不在,灵剑子又在闭关之中,他只好亲自出面诘问。 “呵呵,原来是你,道友怎么称呼?上一次匆匆相见,也未来得及通传姓名!”张元敬随意笑了笑。 “贫道灵竹子。张道友来此有何贵干?”灵竹子一见是张元敬,立时想起师弟灵运子的血仇,两眼顿时射出凶戾的目光。 “请灵剑子道友一会。就说贫道想与他一战,恳求赐教!”张元敬也不废话,当即说明来意。 “挑战灵剑子师兄?” 灵竹子顾念自己非是此人对手,正要传音师兄,看其可否出手,不料此人竟主动挑战灵剑子,不觉一惊,当即运起望气术定睛去看,发现张元敬的气机虽较之十年前浑厚了不少,但还是筑基后期境界,实力并无质的变化,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遂哂笑道,“灵剑子师兄闭关未出,你若是非要与他交战,便先等等吧,或许过个十天半个月,他就出关了。” 他这是打的拖延时间的主意,准备趁机将派出的几个筑基赶紧召回,一起围攻宗门大仇。 张元敬正要询问,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来得正好!某家功行圆满,正要寻你一战,你却主动上门,看来你我真是上天注定的对手!” 仍旧是一袭黑袍,灵剑子脚踩飞剑,从下方疾驰而来。 他那瘦长的脸,因长时间闭关而有些苍白,原本浓密的髭须更显凌乱,只两只眼睛,炯炯发光,神采照人,却不同于前次相见时的凌厉,反而显得颇为平和。 张元敬神色一凛,他出身于大宗,见识自是不差,知道此刻的灵剑子已经进入了神华内蕴的境界,这意味着此人对于自身精气神的掌控,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这样的灵剑子,无疑更加可怕。 但是,对于其人所谓“功行圆满”之语,却并不相信,以此人性格与行事风格,若真已功行圆满,必是早已打上门去,又岂会等他寻过来。 他打了个稽首,语带双关地说道:“道友,又见面了!看起来,你的修为又有增进,真是让贫道佩服!” 灵剑子很认真地问道:“道友所谓‘增进",是何意思?” 张元敬知其听明白了他语中潜含之意,故而打起机锋,作此反问,想要压迫他的气势,当即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说道:“道友在大圆满之境,却能直面不圆满,这就是贫道所说‘增进"之意了。不知可有说错?” 这一番言辞,是富含“道”、“理”之语,十分犀利。 若是灵剑子承认张元敬说得对,无疑是自承他这个筑基境大圆满实则是不圆满的,这样难免于心境上留下破绽,让张元敬凭空占了上风;若是认为张元敬说得不对,又等若是说他这十年苦修毫无长进,纯是在作无用功,这无疑也会弱了气势。 若是对旁人,张元敬根本不会多此一举,但灵剑子斗战尤重气势,无论是言辞交锋,还是灵器交锋,都牵涉到气势的此消彼长,故而不得不针锋相对,尽可能打压其人气势。 灵剑子未料张元敬竟有此巧智,连消带打,反将一军,顿时有得不偿失之感。不过,他终究是个意志强刚之人,很快把这些杂念从脑中祛除,仰头大笑道:“知易行难,某家十年磨一剑,已自胜之矣!既来了,那便战,看剑!” 手中法诀动若脱兔、快如闪电,红黑两剑冲天而起,一前一后,直奔张元敬面门而来。 张元敬早已做好准备,双手一扬,右手拘灵锄、左手陷地尺,法力充盈而入,灵兵幽光闪动,摆出了进击的姿态,气势丝毫不输暴起而攻的灵剑子。 红剑短而厚、形似利锥,在前先攻,有如开路先锋,一往无前;黑剑长而狭、形似长刺,在后跟随,有如攻坚主力,伺机而上。两剑虽是分开,又宛如一体。 张元敬双目圆睁,紧盯红剑,在它斩中面门的刹那,挥出拘灵锄,将之磕飞。红剑倒旋一圈,气机内敛,没有给拘灵锄一丝一毫拘拿灵机的机会。 同时,黑剑加速,中路直进,刺向他的双目。此时,他的右手已经挥出,来不及回防,便举起左手的陷地尺,护在眼前。“丁”的一声脆响,黑剑折回,倒射三尺,落在悬空的红剑之后,依然保持一前一后的阵型。 张元敬凌空连退数步,倒吸一口凉气。黑剑攻击之力,双倍于红剑,且力量集于一点,竟将上品灵器陷地尺钉出了一道裂纹。这仅仅是第一击而已。更让他心惊的是,灵剑子在法力运用上几乎到了收发自如、精确不失的境界,聚灵锄即使击中其人灵器,也拘拿不到灵机。 灵剑子面沉如水,并无得意之色,倒是旁边观战的灵竹子露出一副正该如此的表情。灵剑子手中法诀继续变动,红黑两剑寻机攻击。 这一次,张元敬以陷地尺去挡红剑,然而,两器相交的瞬间,这红剑的力量居然也比第一次增加一倍有余,硬是将陷地尺钻出一个黄豆大小的坑洞来。随后,红剑退回,而黑剑来攻,则黑剑的力量却只如红剑第一剑那般力道,同样也未给拘灵锄拘拿灵机的机会。 此时,张元敬终于明白,灵剑子这两剑看似为二,实则一体,分开攻击,但法力随时可以转移,合并为一,此真是神乎其技。 要说破绽,则只有一个,就是两剑不可相隔太远,必须保持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之内。 但是,想要利用这个破绽,却取决于灵剑子。 而灵剑子对两剑的操控,圆熟精准,且攻势凌厉,前一剑回旋、后一剑进击,两剑无缝衔接,有如剑之水流、连绵不断,不仅不给张元敬利用破绽的机会,甚至使他连喘息之机也没有,疲于应付。 如此,红黑两剑在三息之内,狂攻二十四剑,就听咔嚓一声,张元敬的陷地尺断成两截,只余半根在手。 张元敬神色凝重,但并不慌张,神识往脚下一落,全力发动神行靴,向着后方疾退十丈,重新拉开了战斗的距离。 灵剑子接连攻击所蓄积的如虹气势,顿时一挫。按照原本的设想,他的攻击必须如暴风骤雨,一刻不停,及至蓄势已极,再一剑破开张元敬的防御,畅快淋漓地将之斩杀。 但是,张元敬这一退,却把他的攻击节奏打断,再想延续,只能立即将一剑推进,先行缠住张元敬,再把另一剑跟来,重新形成剑之流水,续造连绵不绝之势。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破绽。黑红两剑一旦距离太远,两者间的力量转移并无法完成。届时,先出之剑一旦被聚灵锄击中,便会被拘走灵机,这样,两剑的配合就不能完满了。 灵剑子脑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当即作出决断,手中法诀一动,指挥回旋到位的红剑先行向张元敬攻去。 张元敬此时的神识已从神行靴中回转,挥出聚灵锄,往红剑攻去。 但灵剑子哪能让他如愿,早已留力,气机只是一摆,红剑便转去一旁,绕了一个半圆,再次攻向张元敬。 与此同时,灵剑子已是操控黑剑,往张元敬靠了过来。 张元敬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策略。当即御气而行,再次退开三丈。这次,他没有使用神行靴。随即,将玄晶斧取出,持拿在左手。 灵剑子目光一凝,露出几分了然之色,迅速靠近张元敬,黑红两剑也再次呈现一前一后攻击之势。 这一次,双剑主攻的乃是玄晶斧。此斧乃是武元奎收集高品质灵材专为张元敬打造,材质极佳,被双剑连击十数次,依然坚挺如故。 但是,灵剑子发动势如怒涛一般的攻击,并不是要破损张元敬的灵器,而是要积蓄一往无前的剑势,故而对此并不在意。 张元敬当然明白其目的,见其势已有大成之象,便又一次激发神行靴,横移十丈开外,迫使灵剑子中断蓄势。 灵剑子表情如常,并没有因此有所沮丧,而是如前次一般,再次缠住张元敬,续上双剑连环、攻势如潮之势。 这一次,因有前两次积累的基础,双剑很快便积累起强绝的势能,眼见就要到达。 张元敬显出几分慌乱,将玄晶斧猛地往前一推,撞开双剑,足下却是法力涌出,向后撤出五丈距离。 灵剑子眼眸一亮,射出冷静而凌厉的目光,手中法诀一指,回旋到位的黑剑立时电射而出,带着破空之音,直斩张元敬头颅。 张元敬急忙挥动拘灵锄,将黑剑磕飞,同时成功拘走此剑一成左右的法力,受此阻碍,黑剑回转的速度变慢,实则也影响到两剑之间的法力转移。 灵剑子却浑不在意,因为红剑早已跟着黑剑掠出,无须借力,只凭剑中已有法力,与早已蓄积至极高点的剑势,便一往无前地斩向张元敬头颅。他自信,此一击,任何灵器都不可能挡住,除非他所料有错,张元敬那瞬移的奇招能够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 眼见红剑便要加于脖颈,张元敬一挥手,拿出那根炎兽金角,对准红剑便扎了过去。 “嘭!”两物相撞,红剑哪里是金角的对手,顿时在巨力重压之下,寸寸解体,化为数十片碎物四散而落。 张元敬被强大剑势所冲,在空中踉跄退出几步,很快站定。他持拿炎兽金角的左手,也是虎口开裂,鲜血直流。 “炎兽之角!” “你是潜阳教什么人?” 两声呼喊响起,一声惊诧,一声厉吼。 张元敬置之不理,摸出阴风刀往空中一甩,同时收回拘灵锄,移步向正在吐着阴冷剑芒的黑剑靠去。 “危险,师弟小心!” 灵剑子神识敏锐,感应到阴风刀已经潜行之近处,连忙出声提醒,同时又祭出一柄红色短剑来。 此剑乃是他以往所用,只是中品灵器,不过毕竟与他气机相连,关键时刻尚可一用。 此时,灵剑子已经顾不上在外游弋的黑剑,全神贯注提防身侧,红剑则悬浮他的头顶,散发阵阵炽烈的气机。 灵竹子未见识过阴风刀的厉害,但既得灵剑子提醒,当即祭出一块厚重古朴的金黄大盾,挡住身前。 张元敬对于击杀灵竹子兴趣不大,神识沟通阴风刀,引其从灵剑子左侧三丈的空中闪出,斩向其人颈脖。 灵剑子撤步一退,堪堪躲过阴风刀,头顶红剑则从后直追此刀,欲要将之缠住,使之显露在外,而非藏之无形。 但是,阴风刀毕竟是极品灵器,又善于飞遁与隐形,哪里是一件中品灵器能制。它只是轻轻一掠,便消失了踪影,重新隐去了身形。 “速走!” 灵剑子突然低喝一声,向前掠出数步,手中法诀一指黑剑,重新操控其攻向正在靠近的张元敬,同时以红剑护身,防止阴风刀突袭。 “师兄?” “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灵竹子与他心意相通,知道这是无比凶险的时刻,连忙收回金黄大盾,挥手甩出一枚红白相间的圆弹,随即头也不回地向下方彤云宫中飞去。 那圆弹名曰火雾弹,乃是以三尺以上赤鳍火纹鱼鲜血混合数种灵材炼制,爆开之后,会散发出水雾,但水雾之中又有火毒,甚是诡异,不知者往往容易中招,为火毒所伤。 此弹甚难炼制,每年不过十余枚,绝大多数都上贡赤血谷,宫中只有几个筑基修士手中留存一两枚。至于灵剑子,只认飞剑,对此物自然看不上。 火雾弹飞出,灵剑子当即明白灵竹子之意,乃以红剑贴近此弹,附身齐飞,射向张元敬。张元敬一看有不明飞弹,不敢大意,挥锄挡开黑剑数次攻击,并成功拘去其三成法力后,乃激发神行靴向旁躲避红剑。 灵剑子当然不指望此招能伤及张元敬,只等红剑稍稍靠近对手,便使红剑自爆,同时引爆火雾弹,在空中形成一片诡异的雾气。 随后,他伸手召回黑剑,直遁彤云宫而去。湖上清风吹来,摇动他的头巾,洒下一脸落寞。 第114章 雾灵山 彤云宫中,筑基修士只有灵剑子和灵竹子两人,但炼气弟子却是不少。 这些人,大多看到了天空中的战斗,见宫中两位修为最强的长老竟然不是来敌一人之对手,均是震撼无比,有那胆小的,甚至以为天要塌了、宗门要完了。 “哼,此人还真是针锋相对,把我对付他的招数还了回来!” “什么?师兄!” 灵剑子冷笑一声,没有解释。 十年前,他去邀战张元敬,故意弄出浩大声势,让那些投靠他的凡人皆能看到,为的就是制造人心之变。 今日,张元敬大张旗鼓,上彤云宫挑战自己并胜出,当然也会影响彤云宫的人心。 “师兄,你不必介怀,此败非战之罪,而在灵器。都说过很多次了,师兄该换件极品灵器,若是你的阴阳二剑是极品灵器,那张敬道人岂能以一根炎兽尖角,便破了你的功法!” 灵剑子一直秉持的理念,便是功法第一,只要将阴阳戮魔功修至圆满之境界,便可凭手中剑斩破一切修为之障,而不靠它物。所以,一向注重功法和意志的锤炼,反而对飞剑的品阶不是很在意。 “红剑既碎,阴阳两剑自然要重新铸造。你抽时间,去谷中寻寻旧识,换一些五彩灵金和玄铁来,我亲自铸造两柄极品之剑。” 灵竹子闻言,诧异地说道:“师兄要自己炼制灵兵?” 灵剑子抬眼望着尚在天空中游弋的张元敬,眼中落寞一扫而光,代之以强烈的斗志:“两剑法力轮转,还只是阴阳两剑的初步合一,尚有破绽,且威力有限。我要通过铸剑,体会剑与剑的相通,借此在功法上实现突破,真正达到阴阳合一、无坚不摧的无上境界!” “师兄还要与此人决战?” “当然,强敌当头,岂能退避!此人是我的磨剑石,非斩之而不能伸展念头!” “可是,他怕是与潜阳教关系匪浅!” “那又如何!既然杀上门了,管他何方之人,斩了便是!” “师兄,且看他那一身的极品灵器,嘿嘿,只怕潜阳教主的亲儿子都未必有这待遇,真要斩了他,只怕不好收场。” 灵剑子沉默良久,方才说道:“你若担心,不妨去潜阳教打探打探。但是,在那之前,先将我炼器的材料找齐了。” 且说张元敬在彤云宫上回徘徊半个时辰,见彤云宫大阵开启,灵剑子又不出战,便不再理会,驾着飞剑,一路往南而去。 不过五六日,便远远看见起伏不平的广袤丘陵之上,趴卧连绵群山,周围雾气缭绕,占地极广,方圆不下五六千里。 山峰高绝,矮者一二千余丈,高者则达三千丈以上。他展眼远眺,只见得一片朦胧。 按张萱打探来的消息,彤云宫也在这山中建有据点,用于长期捕捉蓝面貂。这也说明,雾灵山中没有妖丹期的真妖,危险度不会太高。 到得近处,雾气看起来轻了一些,似乎只是薄薄一层。山中峰岭林立,少说也有上三四百山头。 张元敬御剑在山间飞行,满眼尽是苍翠,神识扫过,飞禽走兽不少,却未见一只妖兽。 他朝群山深处飞去,行了一千多里地,所见之景象陡然一变,淡淡雾气之中灵机飘动,山林之间隐现飞瀑流泉、高崖深涧,间或响起一声尖利的啸鸣。 他将玄晶大斧提在手中,提高戒备,又行数百里,忽见一处山谷有修士斗法的动静。便降下飞剑,借着树木遮掩,偷偷地潜了过去。 到得附近,神识探去,却是两名炼气十层以上的修士正与一只蛮血后期的蜘蛛外形妖兽战斗。 这两名修士均使用飞剑,一者阴寒,一者炙热,配合十分默契,将那只实力高他们几分的蜘蛛妖兽压制在下风。 蜘蛛妖兽几次喷吐蛛丝,均被两人灵活的躲了过去。反倒两人的飞剑多次击中此獠,使之受伤不轻。 张元敬只看了一会儿,便判断此两人功法与灵运子、灵竹子、灵剑子三人相类,当是彤云宫中弟子。 又过得一刻钟,蜘蛛妖兽伤势渐重,预感不敌,便连续喷吐数张丝网,将两人逼开数丈,想要逃走。 然而,此蛛被那阴寒飞剑击中数次,寒力侵体,腿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没跑多远便被两人追上斩杀。 “韩师兄,这是第三头了吧!应该差不多了!”一个修士用欣喜的声音说道。 “听灵雨长老说,需得百余只方可炼出那药来。前几日不过三十来只,即使加上其他弟子今天所得,怕也不够。陈师弟,我俩再多抓几只,灵雨师叔必定会十分高兴,说不定会赐下好宝贝来。”“韩师兄”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可这几个山头狼毒蛛稀少,还得往山脉中间去搜寻,实在太危险了。”“陈师弟”有些迟疑地说道。 “陈师弟,若不冒险搏一把,哪能争得机缘。灵雨长老擅长炼丹,心中一高兴,兴许就会赏我们几瓶上品百灵丸。”“韩师兄”劝道。 “陈师弟”闻言,犹豫了片刻,便问道:“去哪处寻找?” “韩师兄”道:“此处来人甚少,应当还有狼毒蛛,我们且向深处再搜两山,无论得与不得,都先回转驻地。” “陈师弟”这回没犹豫,立马答应下来。 雾灵山十分广大,张元敬也不知去哪里捕捉到蓝面貂,既然遇到彤云宫弟子,倒是可以刺探点消息,于是便跟在了这两人身后。 两人用了一个多时辰,又搜查两座山峰,均未发现他们所说的狼毒蛛。于是,又折向北去。张元敬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听两人断断续续说到狼毒蛛之事,才知是彤云宫在此主事之人灵雨道人,数月前偶然发现了一只启灵大圆满的蓝面貂王,见猎心喜,冲上去与之战斗,结果吃了大亏,不仅灵器毁了一件,还受了重伤,中了蓝面貂王的剧毒。 后来,这老道想起一种以狼毒蛛之毒炼成的丹,服下后可以毒攻毒,收到奇效,这才命令众弟子四处猎杀此蛛。 行至一处阴森森的大峡谷入口,“韩师兄”道:“陈师弟,此处阴气浓郁,正适合那狼毒蛛繁衍,不如进去看看?” “陈师弟”大吃一惊,立刻摇头道:“不行,韩师兄!此谷之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那只阴魁蟒修为已至蛮血境巅峰,说不得正要突破境界,此时进去,万一撞见它,肯定有去无回!” “韩师兄”十分坚持地说道:“不然,我觉得倒是机会。你想那阴魁蟒或许正在突破境关,还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怎可能出来游逛!” “陈师弟”迟疑了片刻,还是摇摇头:“万一尚未到突破之时怎么办?” “韩师兄”哈哈一笑,说道:“陈师弟何须瞻前顾后,若是没突破,也不过是蛮血境大圆满,我们两人对上,就是敌不过,要逃走,它也追不上的!” “陈师弟”有些心动,想一想还是觉得过于冒险,依然不肯同意。 这彤云宫功法特殊,讲究水火同修,威力很强,但修习的难度也极大,不是炼气弟子能做到的。因此,创立彤云宫所传绝学的前辈,又创出了一火一水两门基础法诀。 凡炼气境弟子,可以先修一法,打下根基,至筑基境以后再修另一法,尔后两法融合,可得大成。 因此,彤云宫弟子但凡外出执行任务,通常都是修火法与修水法的两两搭配,一旦遇有危险,两法合璧,威力比单单两个炼气修士要强一倍有余。 这“韩师兄”与“陈师弟”配合有年,很有默契,若是一人不肯做的事,另一人也难做成。 “韩师兄”见“陈师弟”仍在犹豫,便放低了声音道:“陈师弟,我听说灵雨长老前些日子刚炼出一炉上品百灵丸,原是准备拿了出来,赏赐那些捕捉蓝面貂出力甚勤的弟子,这回因要猎取狼毒蛛,又分一些出来,奖励猎得狼毒蛛最多的三组弟子。” “陈师弟”一听,疑惑道:“韩师兄从何处得知?为何未见长老宣明此事?” “韩师兄”双眉一扬,诡秘笑道:“那姚远光生就一张大嘴,又爱炫耀,从他那里什么问不出来!嘿嘿!灵雨长老炼丹,向来是此人从旁料理杂事。他协助灵雨长老练出一炉品质不低的百灵丸,心中那股得意劲,隔着三里,我便都能嗅出来。一过区区一只扁头鹊,外加几句阿谀之词,便什么都套出来了!” “陈师弟”嘿嘿一笑,说道:“韩师兄,真有你的。换了我,实在不堪忍受他那鼻孔朝天胡吹大气的模样。” “韩师兄”闻言,却是正色说道:“陈师弟,修为到了你我这等境地,一丝一毫的机缘也要去争。否则,哪有筑基的希望。二十年前,宫中曾赐给八名为宗门立下大功的炼气十三层弟子筑基丹,其中两人藉此进阶筑基期。这两人,一人据说十几年前便亡于妖兽之口,另一人便是真阙师兄了。 “我听说,我彤云宫近百年来也不过积攒了二十来颗筑基丹,这些年用下来,还能有几颗?若是我们不争一争,尽快把修为提升至炼气境巅峰,万一哪天宫中再次赐下筑基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此生或许再也无缘筑基之境了!” “陈师弟”被这番说辞打动,不再坚持,郑重一点头,说道:“那便听韩师兄的,进谷闯一闯!” “韩师兄”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师弟放心。我韩济原也是散修出身,入宫之前,险山恶谷也去过不少,这点危险还不放在心上。” 这峡谷有数十里深,张元敬神识覆盖范围只有八九里左右,尚看不到深处情形。但是,远眺过去,也觉有几股气机不明,怕是有什么厉害的妖物,非这两人可以应付。 一入此谷,便觉多了一股阴幽之气,令人感到浑身发凉。那“陈师弟”练的火法,灵力行走全身,自是无碍。韩济则是水法,走的阴寒路子,进了这里倒是如鱼得水。 行得三四里,便遇到几只蛮血境初期的寒水蛙,此兽无甚战力,被两人几剑分尸。此后,又遇到不少低阶妖兽,嗅觉灵敏的自是早早躲起,反应迟钝的则死于非命。 入谷中十余里,出现一个三叉路口,左边一条地势陡然下沉,像是往山崖底部而去,中间一条则怪石嶙峋、陡峭不平,未见上行还是下行,右边一条则矮树丛生、异香阵阵。 韩济与“陈师弟”商量几句,因上次曾入谷一次,走的是右边的路,撞上了一条蛮血境巅峰的阴魁蟒,差点受伤,所以此次决定走中间这条路。 一路行去,不过二三里,便发现了一只蛮血境初期的狼毒蛛,两人大喜,双剑齐出,立时将此蛛击杀。还未等两人收起蛛尸,又从岩壁之间落下三只,却都有蛮血境中期的修为。以两人的实力,自是不惧,战不几个回合,便斩杀了这三只狼毒蛛。 韩济挥手将四只狼毒蛛尸体一收,止住满脸兴奋的“陈师弟”,神情凝重地说道:“陈师弟,情形不对,速退!” 第115章 韩济(为书友“爱吃酱烧藕盒的刘局长”加更3\/3) 张元敬远在两人身后三里外,神识一扫,便发现了数只蛮血境中、后期狼毒蛛正向两人迅速合围而来,再远处,隐隐有更强大的妖兽。 他皱了皱眉头,知道不出手不行了,要是这两人被狼毒蛛吃掉,自己还要花时间去找寻其他彤云宫弟子。 一下围上来七只蛮血境中后期的狼毒蛛,韩济也是脸色煞白,他两眼余光不断瞄向两侧巨石嶙峋的山崖,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狼毒蛛。对上一群这样的对手,御剑飞遁只是找死。 这狼毒蛛可以吐出蛛丝和蛛网,对于只能低空飞遁的炼气修士来说,已是威胁巨大,若是山壁上还有狼毒蛛,御剑飞行更是自投罗网。 “陈师弟”紧张得大叫了一声:“韩师兄!” 韩济低喝道:“不要慌,稳打稳扎,听我号令,一齐攻守!只要不乱,必可自保!” 远处的张元敬一听,心中一动,倒是高看了这韩济一眼。他抬眼看了看山崖间的巨石,找了一处高地飞了上去,且看这两人如何应对这几只不弱的狼毒蛛。 韩济一扬手,先行打出一张伪罡风符,将从头顶扑下的两只蛮血中期狼毒蛛吹到了数十丈之外,再用一张伪石墙符将两只后期的狼毒蛛挡在一侧,喊道:“我缠住后期的,你先杀两只中期的。”说罢,手中阴剑便唰的飞出,直击身前的狼毒蛛。 “陈师弟”也是数经生死,此时已把万般杂念排除在外,祭出阳剑便朝一只蛮血境中期的狼毒蛛杀过去。这一剑乃是全力而发,剑中的火灵力也被尽数激发出来。 那只蛮血境中期的狼毒蛛不识厉害,只是张口吐出一张蛛网,企图将阳剑网住。阳剑炽烈已极,瞬息间便将蛛网烧透,直直插在了此蛛硕大的头颅之中。 这时,另一只蛮血境中期的狼毒蛛趁机窜了上来,扑向“陈师弟”。“陈师弟”来不及收回阳剑,右手一挥,一张伪金箭符射出,化作一根金色长箭直射过去。 这只狼毒蛛却是狡猾很多,吐出一根筷子粗细的蛛丝,将金色长箭一撞,使其稍稍改变方向,偏离出去。 不过,此獠受此一阻,倒给了“陈师弟”喘息之机,他也不管那插在蛛尸之上的阳剑,右手一摸储物袋,拿出一根下细上粗的红色圆木,向外一挥,便生出一团熊熊燃烧的深红色火焰,将扑上来的狼毒蛛吓退。 韩济那一剑只是将后期狼毒蛛逼退,他不求伤敌,只是来来回回的瞄着狼毒蛛的腰部细弱之处出手,使之有所忌惮,不敢扑上来。他一边观察全场情况,一边估计另外两只蛮血境中期狼毒蛛返回的时间,知道不能犹豫,便一拍储物袋,拿出三枚暗红色珠子,眼中闪过一丝肉疼之色,将之轻轻扔在脚下。 这珠子名曰炎爆珠,乃是他花大价钱与一个散修交换来的,其中封入了一团爆虐的火灵力,一旦激发,威力极强,能够将三丈范围内的所有活物击杀或击伤。 此时,另外两只蛮血期后期狼毒蛛绕过石墙,一齐向着两人扑来。 韩济大喝一声:“向左后五丈,躲!” “陈师弟”闻言毫不犹豫,法力一提,轻身纵出,便与韩济同时跳了到身后五丈外的大石之后。 “轰隆”一声巨响,韩陈两人刚才战斗之处发生强烈爆炸,碎石飞舞,尘沙漫天,隐约中有斑斑血迹。 待到烟雾散开,却见一只蛮血境中期、一只蛮血境后期的狼毒蛛已然了账,地上尽是残腿碎壳,一片狼藉。 另外两只蛮血境后期狼毒蛛刚才只是在原地喷吐蛛网,未曾被炎爆珠所伤。不过,这剧烈的爆炸也吓得它们连连后退。 韩济一见,喊了一声“逃”,便祭出飞剑向出谷方向疾驰。“陈师弟”反应也是不慢,连忙纵身飞遁。 只是,比起韩济,他还是稍慢一步,这时,从头顶悬崖上突然飞出一条闪烁银光、好似白炼的蛛丝,将“陈师弟”一卷,就拖了回去,尔后,只听一声恐怖的惨叫,便再无声息。 韩济身形一颤,却不回头,只是拼命催动法力,极速遁逃。“呼呼”一阵风声传来,一张笼罩十数丈方圆空间的白色蛛网从后兜了上来,离得韩济尚有数丈之远,已有丝丝吸附之力传来。 韩济虽是竭尽全力飞驰,速度却反而降了下来。三颗炎爆珠用罢,他无有克制狼毒蛛的手段,饶是智计出众,也一筹莫展。 正当他要用出最后的保命手段时,忽见一张燃烧的灵符从前方飞了过来,瞬息之间,已越过他的头顶,直奔蛛网而去。 此灵符一靠近蛛网,便“嘭”的一声,转为一簇数尺高的火苗,往蛛网上一撞,将蛛网烧出一个大洞,数百小火苗在残破的蛛网上跳动,不过两息时间,已将硕大的一张蛛网烧成灰烬。 这却是从天而降的张元敬,扔来一张低阶下品猛火符,先行解了韩济之危。他早已发现躲于山石之间的那只启灵境初期狼毒蛛,当然,那只狼毒蛛也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他本以为此蛛顾忌自己,不会出手,不曾想这一疏忽,差点让两人均死于蛛口。 “嗷”的一声怒吼,一只三丈大小、如同小山包一样的墨绿色蜘蛛从山崖间一块巨石上窜了下来,两只黑中透紫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张元敬。那两只蛮血境后期的狼毒蛛则从一侧围上来,盯的却是韩济。 韩济见状,不敢独自逃跑,调转飞剑,掠至张元敬身侧,深施一礼,口中连道:“晚辈韩济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同时,却是偷眼瞄了瞄张元敬,见他双目澄澈、气机纯正,不似邪恶之辈,心中稍稍安定。但仍是暗想:这雾灵山自彤云宫建立据点后,便几无散修来此,至于其他修真门派,大的门派自然看不上此地,小的则顾虑与彤云宫发生冲突,并不轻易入得此山。 这道人气机强盛,堪比门中长老,突然至此,只怕动机不纯,需得作些防备,最好是趁此人与狼毒蛛斗法之时,速速逃走。 张元敬自不知这一瞬间他就转了这么多念头,只道:“不要离我太远,否则无法护你周全。” 韩济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疑虑重重,更加坚定了趁机逃遁的想法。 张元敬已察觉一头十丈长的大蟒正从后方飞速爬行而来。眼前这狼毒蛛严阵以待,却不主动出招,想来是欲与那大蟒前后夹击。张元敬微微一哂,却不管那许多,祭起玄晶斧便是一招“劈山”直直劈向狼毒蛛那生有厚厚紫黑色绒毛的头顶。 狼毒蛛见玄晶斧威势惊人,不禁有些畏惧,张口喷吐一根粗大蛛丝向玄晶斧斧柄缠绕而去,想以此扭动巨斧,使之偏离方向。 不过,起势的玄晶斧哪是一根蛛丝能够拽动,斧势丝毫不减,仍是劈向它的头顶。狼毒蛛眼中闪过惊惧神色,几条长逾两丈的细腿连连后撤,又向左侧一闪,爬到了崖壁上。 玄晶斧一旦起速,便越来越快,只要对手不能迅速逃远,就一直追击不止。张元敬法诀一点,大斧在空中一个回旋,便又追向狼毒蛛,仍然劈向它的头部。 狼毒蛛“吱吱”叫了两声,命令两只蛮血境后期狼毒蛛去攻击张元敬,自己却往山崖上一块巨石后躲去。 两只蛮血境后期狼毒蛛“噗噗”喷吐两张蛛网罩向张元敬,张元敬左手一挥,一股强大灵力带起强风,便将两网扇飞。 右手法诀变换,操控玄晶斧绕过巨石,当头一劈,将那启灵境初期的狼毒蛛头胸部劈成两半,顿时了账。两只蛮血境后期狼毒蛛大吃一惊,立时转身逃窜而去。 这边韩济趁着张元敬与那启灵境狼毒蛛战斗,刚想往谷外逃遁,却见一条通体黑亮的大蟒出现在眼前,气机壮盛,远比他与“陈师弟”上回撞见的那条阴魁蟒要强很多。 不禁脱口道:“启灵境妖蟒!”同时,赶紧向张元敬靠近几步,暗道幸好自己动作慢,还没向前冲,否则必成蟒口之食。 张元敬此时刚好斩杀狼毒蛛,玄晶斧尚未召回,身后的大蟒已是长尾一摆,如同巨木一般,拦腰扫向他。他闪身移动两步,拎起韩济纵身一跃,御剑悬空,居高临下俯视着大蟒。 这是一条启灵境中期的阴魁蟒,长达十二三丈,身周也当有三丈有余,巨大蛇首顶门上有一处数寸高的凸起部,似是一根尖角。 阴魁蟒瞪着两只三角眼,看着张元敬将玄晶斧收了回来。它已感应不到狼毒蛛的气息,知道眼前此人非己能敌,便将庞大身躯一扭,转头呲溜溜地从山石之间滑行而去。 张元敬只为救人,倒不想杀这妖物,见它离去,也不追杀,携着韩济便要飞回原 这时,韩济突然开口道:“且慢,前辈可是已将那狼毒蛛斩杀?”他未见玄晶斧灭蛛,但见阴魁蟒出现后,狼毒蛛始终不曾出现,便推测是已经被此人斩杀。 张元敬瞟他一眼道:“不错,你需这狼毒蛛?” 韩济赶紧施礼道:“晚辈宗中一长老正需此物,他在距此不远之处停驻,我们这些弟子便是出来替他捕杀此兽的。这位长老擅长炼丹,以此启灵期狼毒蛛,应是可以换取不少丹药。” 张元敬“哦”的一声,随口问道:“此兽何用?” 韩济吃这一问,略有迟疑,暗想这道人不问是何宗门,却直接问有何用处,倒让他有些犯难。他专门以狼毒蛛引出宗门与长老,本就是要令眼前之人心生顾虑,不至骤下狠手,又诱之以利,显出价值,不让他觉得自己无用。 他不敢犹豫过久,想了想便赶紧说道:“听门中长老言,此兽体内之毒,可炼成某种丹药,用以修炼强大功法。” 张元敬笑了笑,问道:“你乃彤云宫哪位长老门下?” 韩济一惊,原来此人真是有备而来,怕是不好应付,当即说道:“晚辈只是宫中普通弟子,尚无缘入得长老门下。不知前辈可是识得我彤云宫中长老?” 张元敬摇摇头,却是说道:“宫中三子,我见过其二,也算是识得吧。坐镇山中的是哪位长老?”因为灵运子出手时未曾通名,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其实三子都是会过面的,而且还亲手斩了一个。 韩济拿不准张元敬之意,老老实实答道:“是灵雨长老。” 张元敬又问:“只此一位?有无其他长老在此?” 韩济眼珠一转,小心说道:“一直是灵雨长老坐镇,只是最近发现了一头启灵境大圆满的蓝面貂,故灵雨长老去信门中,要请一位筑基后期长老来协助抓捕此兽。” 张元敬闻言心中一动,问道:“这启灵境大圆满蓝面貂不知其有何神异,被贵宫如此重视?” 韩济迟疑道:“这个,晚辈也是不知,想来是炼丹用得着吧。” 张元敬知他所言不尽不实,却也不说破,又问道:“我所来为的就是这蓝面貂,不知韩小友可否告知,此兽多在何处出没?” 韩济一愣,知道此事不好假言欺瞒,便道:“此兽喜食一种名为红英果的山果,此果多生长在阳光充足之处,故红英果树多的地方,此兽通常较多。” 张元敬笑道:“不如这样,韩小友带我去寻一处蓝面貂较多的地方,那狼毒蛛尸身便作为报酬。若是让我满意,我还可送你一瓶上品百灵丸。” 韩济闻言,顿时面露喜色,急急说道:“果真如此?晚辈愿为前辈效劳。” 他心思灵敏,一听百灵丸三个字,立时便想到,之前他与陈师弟说话时,曾提及对上品百灵丸的渴求,这说明,不是被此人刚好听见这话,就是此人一路跟踪,把他与陈师弟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因此,哪里敢拒绝眼前这位筑基境修士的好意。 张元敬伸手一抚储物袋,拿出一瓶百灵丸,用手指轻轻一弹,便有一枚百灵丸飞了出来,浮动于韩济眼前:“这枚你先拿去,看看是不是符合所需。剩余的,等到了地方再给你。嘿嘿,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十只以上的蓝面貂,我可多给你一瓶。” 韩济定睛一看,此丸比他在宫中换到的,品质还高了几分,心中兴奋不已,连忙拿出一个玉盒,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前辈,如果晚辈能帮您找到大量蓝面貂,不知可否得到更多百灵丸?” 张元敬哈哈大笑:“只要你办得到,百灵丸自不在话下!” 第116章 蓝面貂(恭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 “前辈,您看,那就是红英果林,树皮发白、叶子暗红,果子是青色的,只在果柄周围,有几片花瓣状的深红色斑,故称为红英果。那蓝面貂通体火红,只有脸上长满蓝色绒毛,因此,此兽若是潜藏于红英果林中,甚难辨别。” 韩济指着十里外一处山坡侃侃而谈,那山坡上万顷苍翠之中却有一抹鲜红亮色,如同一条红色绸带,系在雄山腰间。 张元敬远远望去,见那片红英果林有数十里之长,枝叶繁茂,想在其中找出蓝面貂,实非容易之事。便问道:“你们怎生捕捉这蓝面貂?” 韩济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这蓝面貂若是饱食红英果,就会如醉酒般躺倒在红英果树之上,因此,我宫炼气修士只需仔细搜查果树,便可捕得此兽。不过,近二十年来,凭此法抓的蓝面貂越来越少。想来这蓝面貂也非记吃不记打,久而久之自然很少到外围的红英果林寻食。” “外围红英果林?” “嗯,雾灵山中心千里范围,是核心地带,那里据说有强大妖兽,宫中长老也不敢随便进入,我们这些炼气弟子,自是更加不敢靠近。” “哦,看来这雾灵山灵脉还算不错。” 张元敬倒没有在意,让彤云宫筑基修士畏惧,不算灵剑子的话,估计最多是启灵大圆满的妖兽。若有必要,他倒是不惧去中心地带走一圈。 “这么大一片红英果林,搜找起来倒颇费功夫。” 韩济忙道:“晚辈自有办法,可快速找到蓝面貂。” 张元敬奇道:“哦,你且试试。” 韩济盘膝坐下,双手法诀变动,运转了一门功法。过了半刻钟,他轻喝一声,双眼一睁,目光如平湖起波纹,闪动诡异光芒,扫视一遍红英果林,旋又闭上双眼,调息片刻,方才站起来。 他先向张元敬告罪道:“累前辈久等了。”待张元敬摆摆手,又说道:“这片果林虽大,不过晚辈只发现三只蓝面貂,都已醉倒,正在酣睡。” “前面带路!”张元敬没有多问,直接说道。 “是!” 韩济带着张元敬进入红英果林,先奔树林左部,在一颗枝叶繁茂的果树上,找到第一只蓝面貂。随后,又直奔另外两处,将那两只蓝面貂也捉了。此兽只有三尺多长,身型瘦长、爪牙锋锐,通体红毛,面上左右两侧各长了一片蓝色绒毛,看起来显得阴森诡谲。 韩济见张元敬对蓝面貂颇感兴趣,便为他介绍道:“前辈,这蓝面貂最擅长的便是食毒喷毒,性喜吞食各种毒虫毒草,一旦毒素积累过多,便通过食用红英果以调和诸毒,凡能被其融合的毒,便汇入腹中的毒囊之中,遇敌时,可喷吐出来攻敌。 “此兽毒素积累越多,脸上蓝色绒毛便越多。启灵境的蓝面貂,往往整张脸覆满蓝毛。据说灵雨长老遇到的那只蓝面貂王,不仅脸上全是蓝毛,连头顶上都快长满了。这蓝面貂无甚攻击手段,只要能够克制其毒,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说罢,又带着张元敬折向西南方向,连搜两处红英果林,再得四只蓝面貂。韩济曾跟随灵雨道人深入雾灵山四千余里深处,靠近中心地带,尚知道十几处果林,但因路上颇有几只启灵境妖兽,自己从未再去过。 此时有张元敬在侧,自是不惧,指了方向,便由张元敬带着向南方一座高达二千余丈的雄山进发。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山下。抬眼望去,半山腰有五处方圆数十里的红英果林,最大的那一处足有七八十里之广。 韩济刚要坐下运功查探蓝面貂,张元敬抓住他的胳膊,躲到旁边一棵参天巨木上,随后抬手指了指二十里外的半空之中。 韩济抬眼一看,见有四人在高空御剑飞行,显然都是筑基境修士。到得十里左右,他终于看清来人,不觉有些紧张,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好在那四人并不是奔这山而来,只从一侧绕了过去。 这四个筑基境修士,从气机看,与灵剑子灵竹子类似,当是彤云宫的长老。张元敬一个都不识,便问道:“韩小友,这四人你都认识吗?都是谁?” 韩济目送四人远去,正不知在出神想什么,闻言答道:“都是宫中长老。中间靠左的,是灵武长老,中间靠右的是灵雨长老,右边外侧那个是灵岩长老,左边外侧那个则是我宫中大师兄真阙。” 他心中颇为疑惑,这灵雨明明说需要狼毒蛛炼制毒丹解毒,如何又急匆匆与三位长老跑了出来?难道是对那只蓝面貂王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张元敬知道这彤云宫有三子、五长老共八位筑基境修士,被自己斩杀两人后,还有六个。这里一下便来了四人,显见是遇到极其重要之事。便问道:“贵宫长老如此兴师动众,韩小友可知所为何事?” 韩济连忙低头道:“晚辈不知。” 张元敬一拍储物袋,拿出一瓶上品百灵丸,随手扔给韩济,说道:“你不妨猜上一猜,若是让我满意,这瓶百灵丸就是你的了。” 韩济伸手接住玉瓶,用力一握,手臂微微颤抖,稍一迟疑,便道:“晚辈以为,当是为那只蓝面貂王而去。”说罢,抬眼望了一下张元敬,见其只是微微点头,并未露出什么意外神色,便继续说道:“这蓝面貂王不是一般的启灵境大圆满,据说半步已入假丹境。若能以此兽置于赤溪河中,很有可能引来千年赤鳍火纹鱼。” 张元敬一听竟可引出千年赤鳍火纹鱼,眼前顿时一亮:“你且去这几处红英果林中搜寻蓝面貂,只要所得超过五只,我便再与你一瓶上品百灵丸。”说罢,便御剑向南飞遁而去。 韩济立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他是散修出身,经历丰富、处事圆滑,与宫中弟子多有交往,故消息通达、晓事颇多。前几日,张元敬与灵剑子之战,他尚未耳闻。但在之前,他却是听说,宫中大长老灵剑子闭关修法,乃是为了应付一个大敌。现在,四位长老亲来捕捉蓝面貂王,显然对此极其重视。自己这番泄密,或许会破坏宫中谋划,但只要这道人不说出去,宫中应是无人能知。 不过,他也想到一个可能,便是此人正是宫中面临的那位大敌,若是如此,自己就闯下了大祸。他不觉有些忧惧,脑中天人交战,各种念头反复冲突,过了良久,方才幽幽一叹,向着一处红英果林缓缓飞去。 且说彤云宫四个筑基境修士在前方小心翼翼地飞行,张元敬则跟踪在后,一路行了约有三千多里地,进入到雾灵山深处,靠近了千里中心区域。这里雾气浓郁,肉眼难见三里外情形,古木森森,险山层叠,崖涧处处,密林深谷中潜藏着甚多气息旺盛的妖兽。 灵竹子四人在一处溪谷兜兜转转,行有三四十里,到了一处低湿的山洞门口。此处洞口不过七八尺高,洞中黑魆魆的,看不出什么动静。灵武与灵岩两人均是筑基境后期修为,已有神识,稍稍一探,却见此洞外小里阔,蜿蜓逶迤,向里伸进不知多远,以两人修为尚难探及尽头。 灵武以武为名,其人身材高壮,相貌粗豪,一身短打装束,颇类凡俗中的武林高手。他皱了皱宽大的眉毛,问道:“灵雨师弟,你可确定是在此处?” 灵雨则是一个干瘦老头,面色发青,时有黑气浮动,青色道袍不知沾了什么东西,红一块、黑一块的,十分邋遢。 他盯着这黑色洞口,点头说道:“灵武师兄,没错的,就是此处。那日贫道在距此五百里外的一处红英果林遇到蓝面貂王,仓促上阵,为其剧毒所伤,但逃离之时,也在它身上洒染了金花蛇涎散,此物非有特殊药物擦洗,一年之内不会消散。刚才,我驱使豢养的金花蛇指路,一路行来此处,当无错漏!” 一旁身着白色道袍、气质出尘的灵岩则问道:“也就是说,此刻那貂王正在洞中?” 灵雨十分确定地说道:“当是如此。此貂距离假丹只差毫厘,想来正在全力突破境关,轻易不会外出。若不是担心它随时进阶,我也不至于余毒未解,就拉着两位师兄和真阙师侄来此。” 灵武摩挲着颌下的胡茬子,沉声问道:“此貂除了毒功更胜一筹外,是否还有其他手段?” 灵雨沉吟片刻,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一般来说,启灵境的蓝面貂,除了毒攻外,尚未发现有其它厉害手段。这貂王,称之为王,主要是指其修为已经到了本境界的极点,但不论怎样,仍旧属于启灵境。因此,它的本领应是与其它启灵境相同,只是更厉害一些。” 灵岩来回踱了几步,轻轻摇了摇头:“毕竟是大圆满境界,有别的手段也未可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灵武点点头道:“灵岩师弟所言甚是,我等须得万分小心。尤其是此地乃其老巢,洞中逼仄,难以展开手脚,危险更甚。” 灵雨插口道:“两位师兄,这个倒无需担心,我专门炼制了一种万毒丹,对貂王增进修力颇有助益,凭此物必可将其诱出。” 灵武闻言一喜:“若能诱出此兽,在这开阔空间中,就好办多了。” 这时,静立一旁的真阙开口道:“三位师叔,弟子这里有一套五行锁地阵,乃是一门困阵,是否用得着?” “五行锁地阵?什么威力的阵法?” “筑基大圆满以下,都能困住!” “哦,是灵竹子长老给的?” “是的,灵竹子师叔说,难得见着一只启灵境大圆满的蓝面貂,不能错过机会,便将宫中珍藏的这套阵法嘱弟子带过来了。” 灵武闻言知意,肃然点头。随即向灵雨看去。灵雨略一思考,便说道:“若是提前布置,恐为貂王发觉。不如等其从洞中出来,我三人围攻它,真阙师侄则堵在洞口,趁机将阵布下。这样,一旦它伺机逃往洞中,正好将之困住。” 灵武笑道:“此议甚好!” 他环视一周,指着身后十余丈远的溪水,继续说道:“此处一面为水,一面为山,须得格外小心。此貂是否能从水中遁逃,尚不可知。稍后,灵雨师弟可在溪边平地上布下万毒丸,你自己便隐匿于溪水对岸,水路交由你负责拦截。 “倒是山崖这一侧需额外注意,我观山壁之上缝隙甚多,一旦此貂钻入其中,搜寻起来极为不易。真阙师侄,你布置阵法后,全力封住蓝面貂向山壁逃窜的道路。灵岩师弟,你北我南,主攻此兽。” 第117章 貂王(恭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 安排妥当,灵雨便拿出预先炼制好的辟毒丹分给几人,又在靠近溪水的沙石中将五颗万毒丸随手抛下,四人各自使用一张敛息符,找地方藏匿起来。 对于修士来说,自筑基境大圆满突破至假丹,往往需要很长时间积累、参悟,然后依靠某些机缘或丹药,方可成功。而对妖兽来说,除开吞食某些特殊灵草外,主要靠血脉的成长,这往往意味着数以百年计的岁月沉淀。 这蓝面貂王因积累深厚,即将突破境界,故将原本的巢穴往地中深挖了近千丈,躲在距地面七八里深的土中吞吐灵力。除了偶尔岀去寻食剧毒之物和红英果,基本藏在地穴中修炼。 万毒丸的气味散发开后,蓝面貂王很快便嗅到了,这味道似曾相识,但又与它平日吞食的剧毒有所不同,因此,它虽感疑惑,却禁不住诱惑,在洞中躁动不已。 过了一个时辰,终是忍耐不住,便刺溜爬了起来。到得洞口,这毒味越发浓郁,似乎就是溪水旁边某处地方发出。它顿时警觉起来,眼珠转动,机敏地向着四周看去,粉红的鼻子急促耸动,仔细辨别空中的气味。 过了一刻钟,蓝面貂王抖了抖圆滚滚的身体,伸出细长的舌头,在颈侧的红毛上舔了舔。然后,匍匐在地,瞪着两颗黑色眼睛,死死盯着溪水边的那片沙石。它的灵智,固然比不了同境界修士,但也不算低了,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周围看似平静的环境,充满了危险。 只是,它正处于破关进境的关键时刻,本能地想要吞食更高品质毒物,这种欲望根本无法完全克制。便趴在洞口,静静等待。 此等反应,自是在灵武几人预料之中,他们早已运起敛息的法门,控制了气息和味道的散播,又有敛息符遮蔽,阻挡了蓝面貂王的探察,短时间倒是不虞暴露踪迹。 蓝面貂王卧在洞口,眼睛似开似闭,好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反复耸动的鼻子,却显示了它体内不可抑制的骚动。它使劲嗅来嗅去,始终没有闻到其它活物的气味,反而是那浓郁的剧毒之味不断钻进它的鼻孔,引得它馋涎欲滴。 又过了半个时辰,蓝面貂王站起身来,嘴中发出“嘁嘁嘁”的尖利之声,浑身红毛竖起,似乎要发起猛烈攻击。 这种异动,引得敛气屏息的灵武四人立时紧张起来,均急速运转法力,准备暴起出手。 然而,蓝面貂王摆出突袭姿态后,只保持了两息,很快又恢复平静,继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下变化,让灵武四人几乎要破口大骂,赶紧又将法力平息下去,继续潜伏。 过得半刻钟,蓝面貂王故技重施,灵武四人再次上当,差点暴露。这一次,几人没有生气,反而都变得慎重起来。因为,这几下虚虚实实,显示蓝面貂王的灵智甚高,决不会轻易踏入他们的陷阱。 “灵岩师弟,你出面诱敌,其余人不要动弹,仍旧藏匿在原处,听我号令!”灵武反应甚快,立时想到应对之策。 “好,师兄此计甚妙!”灵岩赞道。 “最好是装作过于紧张,不慎暴露的样子。” “呵呵,正该如此!” 过得一会儿,蓝面貂王又作出一副出击的模样,正当它以为仍无效果时,在洞口北侧的一处空间中,露出一丝气息波动。它立时后退几步,准备一有危险,便转身逃入洞穴深处。 然而,出乎它的意料,那里的动静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它眯着小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然后张开尖长的嘴巴,喷出了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缩成一小团,向着那处空间飘了过去。 藏匿于溪边的灵雨看得清晰,连忙传音提醒:“灵岩师兄,蓝面貂王的毒气过去了,不要让它沾身。” 灵岩笑道:“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无妨!” 这团毒气在蓝面貂王眼中,顺利的笼罩过去,侵入那一片方位。它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神情,躬身立起,眼中露出冷酷而残忍的目光。 果然,如它所料,那片空间出现了一阵波动,随即一个面色惨白的修士露出行装,踉跄一步,跌倒在地。此人奋力跃起,想要驾剑飞纵,却无力而止。 这时,胜券在握的蓝面貂王如闪电般冲出,前一刻尚在洞口,后一刻红影便到了那修士身后,长嘴已经快要咬上其人后颈。 这一点,恰是灵雨漏过的重要信息,即蓝面貂王的速度堪称恐怖,甚至快过同级修士的神识反应。 灵岩本是诱敌,早已做好准备,但依然慢了一步,他的双刀只刚刚祭出,貂王便咬断了他的脖子。可怜一个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筑基境后期修士,因为一个只知炼丹而拙于战斗的师弟漏掉了关键信息,如此窝囊的死去。 “灵岩师弟!小心此獠的速度!” 灵武从貂王启动的瞬间,便意识到不好,当即出声,但他的话音未落,貂王已是掠过十余丈空间,一嘴咬在灵岩后颈。 灵武惊怒交加,手中双刀如旋动的飞轮,狠狠地劈向貂王。 灵雨从溪水对岸,祭出一根长棍,舞动烈火,击向长达六尺的大貂。而真阙则迅速地在黑洞前布置五行锁地阵。 貂王被突然出现的三名修士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向洞穴方向逃跑。真阙却是反应极快,在布置阵法的同时,早已扣了一枚低阶上品的石墙符在手。 貂王一返身,他便果断激发此符,在洞口外一丈之处,竖起一道灵力组成的厚墙。貂王速度虽快,但力量甚弱,一头撞在灵力石墙上,当即被弹了回去。 而此时,灵武的两刀和灵玉的火棍均已围了上来。貂王竖起细长的尾巴,嘁嘁叫了两声,原地一转,身形消失,躲过三柄灵器的围攻,却是扑向灵雨。 因为,这个邋遢修士的气机它还记得,猜到必是此人被它击伤,专门带人来寻仇。它的身体尚在灵雨三丈之外,口中已经喷吐出一团绿幽幽的毒液。 灵雨专修火法,擅长对付毒攻,当即一抬手,放出一团暗红色火焰,将飞洒而来的毒液烧成一团黑烟。同时,祭出一面褐色木盾,立起挡在头上。 在这瞬间,貂王的利爪已经拍到,正好被木盾所挡。灵雨顺势前冲两步,以盾顶住貂王有些臃肿的身躯,想要干扰它的反应速度。 貂王却掉转身躯,后足往木盾上一蹬,如箭飞射,在箭不容发的瞬间躲过灵武和真阙的两刀两剑。而灵雨的火棍,因其神识转移至木盾,暂时悬空立在貂王洞穴前两丈的地方。 此时,真阙放出的石墙符已经失效。于是,貂王风驰电掣般冲向真阙,毒液与利爪齐出。 由于五行锁地阵虽然布下,但时间太短,尚未完全与周围天地灵力连通,威力有限。所以,真阙不敢让开位置,当即祭出一枚铜盾,发力向前一撞,将毒液利爪同时抵住,并与飞射而来的貂王撞在一起。貂王重达数千斤,速度又快,这一撞,顿时将只是下品灵器的铜盾撞裂,连带着将真阙震退数步,差点退入五行锁地阵中。 貂王吃这一撞,也有些发昏。灵武的两把短刀趁机斩来,在它身上砍出了两条长长刀痕,鲜血直流,同时还有一阴一阳两道灵力试图钻入其体内,却被它身内充盈的毒力逼出。 它肉体并不坚固,两刀下来,伤势甚重。当即“嗷呜”一声低吼,身形如电,攻击的目标又换成灵雨。 灵雨吓得再次放弃操控火棍,又将神识全部转移于木盾,紧紧盯着身影如幻的貂王。然而,这一次貂王并未跃出小溪,而是在放置万毒丸的地方,一个旋身,长舌卷走丹药,同时回头飞窜而走,改为攻击真阙。 真阙不敢硬挡,闪身一旁,出剑从两侧斩去。 貂王直接忽视灵武和真阙的两刀两剑,如同一道光,闪过洞口前方的区域,就要闯入洞穴之中。这时,忽然一阵白雾冲起,将洞口处三四丈区域遮住,貂王也不见了踪影。 “困住了?”灵武急匆匆掠过来,大声地问真阙。 真阙欣喜地点点头:“困住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让它逃入洞中去了。能困住吗?” 真阙迟疑片刻,方才说道:“灵竹子师叔说只要不是假丹,就可以。” “哦,是困住了吧。好啊,这下成了。真阙师侄,困住了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吗?”灵雨也飞纵过来,有些紧张地问道。 “按灵竹子师叔所说,是先消耗它的力气,待其疲惫,再入阵捕捉。”真阙一字一句地说道,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怎么消耗?” “灵竹子师叔说,五行锁地,阵中场景总是不停变幻,被困者受之牵引,会遁行不止,直至力量耗尽。” “哦,这倒是神奇!” 灵武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灵雨,见其正直愣愣地盯着那片白雾,不觉暗暗摇头。 随即转身走到因中毒而漆黑如墨的灵岩尸体旁,拾起他的储物袋,然后抛出一个火球,将尸体烧成白灰,再用法力一卷,收入一个玉盒中。 第118章 突变(恭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 “真阙师侄,情况如何?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灵雨最是焦急,只想赶紧拿下这头貂王,回去继续拔毒。 “是啊,这般干等,内中情形半分看不到,也是无聊!”灵武也有些急,附和道。 真阙是灵剑子精心培养的大徒弟,炼气境修的是火法,筑基境后方修习水法,两者一强一弱,常常陷于急躁,后来被灵剑子狠狠教训一顿,给他下了死命令,说是如果不能克制脾气,就不要修习两剑。 因此,近些年来,此人一改往日火爆脾气,变得沉静起来,甚至有些慢吞吞。此乃一种刻意修行。 灵武、灵雨两人自是明白,不过,真到了关键时刻,却都有些忍受不了。 “两位师叔,再等一会儿吧。那貂王现在趴着不动了,不知是不是故意作的骗局。”真阙拿着一个阵旗,分开白雾,看了几眼,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也可能是消耗过大,正在回复!”灵雨有些迫不及待。 灵武却是皱了皱眉头:“还是小心一些吧,灵岩师弟的教训,不可疏忽!” 灵雨急道:“这只貂王随时可能突破至假丹,要不我也不会急着让灵竹子师兄调遣你们三人来此。而且,而且那三粒万毒丸可是货真价实的,含有数十种顶尖剧毒,正是这凶兽需要之物。” “你的意思是,它可能会因此突破?”灵武目光一呆,有些无奈地看着灵雨,“为甚不用差一点的毒丹?” “若非如此,怎生引它出来!它的灵智,你们也看到了,绝不容易诓骗。”灵雨像是被冒犯了一般,气急败坏地说道。 灵武嘴角抽了抽,终究把到了嘴边的恶语咽了回去,转头看向真阙:“真阙师侄,不要再等了,打开一条通道,咱们三人一齐出手,打死了也行!” 真阙点点头:“请两位师叔作好准备!” “朝溪水一侧,打开吧!” 真阙挥动手中阵旗,对着白雾外侧一指,旋即周遭灵力急速流动,白雾随之旋转,对着三人的一侧,显出一条似真似幻的通道来。 “貂王呢?”灵武问道。 “不,不见了……”真阙沉着的方脸,终于第一次露出惊惧的表情,双眼圆睁,四下寻找。 “不好,是幻象!快退开。”灵雨对蓝面貂最是了解,第一个反应过来,急速后退,同时祭出他的那具木盾挡在身前。 “幻象?假丹?”灵武手中双刀飞起,却是四顾茫然,不知敌踪何在。 “啊!”一声惨叫骤然响起,瞬间又戛然而止。却是正在后撤的灵雨,猛地被一只长嘴,咬去了头颅。 无头尸体无力地倒地,露出一只长达丈余的火红色巨貂,它的长脸一抽一抽,嘴中正在咔嚓咔嚓的咀嚼着什么东西,黑色眼珠闪烁着嘲弄的目光,盯着全神戒备的灵武和真阙两人。 灵武、真阙两人齐齐后退几步,却又同时站定。 “升空!”灵武喊了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祭出飞行剑器,就要飞空而起。这时,一阵狂风卷来,吹得两人一个踉跄,飞剑也歪到一旁。随之,一阵微甜的气味弥漫空中,两人不经意间吸入一口,顿时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这毒气辟毒丹解不了!”灵武屏住呼吸,传音真阙,“各自逃命吧。” 真阙浑身法力鼓荡,一股深红之火从内灼烧至外,瞬间将那无形之毒清除干净,然后法诀一指红剑,一道炽焰冲出,直击仍在虎视眈眈的蓝面貂王。 貂王畏惧此火,身形一闪,便躲开去了。真阙却法力全出,如疯如魔,红剑旋动,一道道烈焰飞出,追着貂王硕大身体,轰击过去。 他固然悍不畏死,火法凌厉,终不过是筑基境初期,法力尚浅,也无神识,攻击虽猛,却无一奏效,皆被貂王轻易躲过。 趁着这个时机,灵武踩上飞剑,升到十余丈空中,居高临下,操控阴阳双刀斩向貂王。 貂王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旋身轻易避开飞刀,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撞在犹自猛攻的真阙身上,将之撞得筋骨俱碎,飞落洞口,顿时死得不能再死。 灵武神色一僵,手中法诀一变,将双刀收回,看了一眼灵雨和真阙尸首,叹息一声,便纵剑离去。 蓝面貂王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嘁嘁”叫了两声,似是嘲笑他的胆小与无能。随即扬起脖子,发出“吱”的一声尖叫,然后如电光一闪,窜向左侧山崖上的一块巨石。 此石距离其约莫有百丈之远,但其只用了一息时间,便到了石上。而在石后,正是隐匿的张元敬,他被那一声尖叫,刺得神魂剧痛,陷入瞬间的昏迷。待他清醒过来,一张散发浓烈腥臭味的尖嘴,已经朝着他的头颅咬来,正是蓝面貂王。 且说张元敬一路追踪,远远见到灵武四人落在溪边洞口,然后各自隐匿。他当即猜到,那洞必是貂王巢穴所在。灵武几人敛息屏气,无论是五感还是神识,都处在收缩状态,他便小心翼翼潜行至几人上方百丈远的岩石上,同样施展敛息功法,藏于此处,就近观察。 他本待几人拿下貂王,再出其不备,伤人夺兽。不料场中形势突变,貂王临阵突破假丹,大发神威,连斩两人,吓跑一人。张元敬以为貂王尚未发现自己,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继续隐匿,等待貂王离去。 这一犹豫,给了貂王突袭的机会。 张元敬下意识地观想出金盾,与貂王尖嘴撞在一起。貂王没料到一个筑基境修士竟有如此强大的防御法宝,顿时被撞得眼冒金星,向后飞落崖下。 张元敬连忙将阴风刀祭出,一刀便斩在貂王脖子上。貂王在空中一个扭身,卸去力道,但还是划出一道血痕。它虽然是假丹之境,领悟了新的天赋技能,但力量、防御并不出众,擅长的是速度、毒功、幻攻和风攻击。 貂王怒吼一声,在山崖的一块巨石上借力一蹬,再次冲向张元敬,口中发出“啵啵啵”的诡异声音。此乃其突破假丹后,领悟的一种幻攻技能,以声波诱发幻觉。 张元敬神魂只是一般,被这声波攻击之后,立时陷入重重幻象,只觉周围皆是貂王,每一只都是真实的,无处可躲,防不胜防。 危急之时,他本能地施展了自己最信赖的绝招——土遁术。别的都可能是幻象,但脚下坚实的地面,却让他感到安全和真实,当即运起分土诀,钻入土中。 貂王幻攻得逞,以为势在必得,冲过来张口就要把这个藏匿一旁、意图不轨的可恶修士咬死,结果却咬了个空,那修士突然没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它顿时暴跳如雷,在原地转圈,用前足后脚不断的扒土,很快便挖出一个数尺深的土坑来。但是,这山崖虽是巨石遍布,但巨石之间,也有宽数尺、厚达丈余的土带,张元敬早已顺着这土带遁出十多丈远。 貂王见土中无人,便跳上旁边的巨石,转动头颅,四下倾听。妖兽需到化形之境,才能修出神识,妖丹以下,只靠天赋的感受力。貂王嗅觉与听觉尤其强大,它一静下心来,很快便发现了张元敬的位置,旋即扑了过去。 这山崖之壁,均是巨岩,所谓的土带,只是万千年来,被雨水从崖顶上冲下的泥沙,在巨石间的沟壑积累而成。因此,张元敬无法任意遁行,只能顺着这沟壑,向下而去。然而,无论向上向下,一旦到崖壁尽头,都需要露出身形,掠过一定距离,才能再入土中。 若是貂王离得较远,自然无妨。但是,它既已发现动静,便一直紧追不舍,始终在张元敬上方疾走。 遁行至接近崖底之处,张元敬见下方乃是悬空的一片,顿时傻了眼,当即停在土中。貂王则瞅准他的位置,用后腿使劲的蹬土。一时之间,土石飞落,这一条土带,大有向下塌陷的迹象。 张元敬连忙调转方向,向着崖顶冲去。貂王“嗷呜”一声大吼,四足发力,向上攀爬,追了上去。他在土中速度有限,很快便被貂王追上,又变成他在里、貂王在外,两者同步而行的格局。 快到崖顶时,也是他命不该绝,正好有一个山洞,与土带相连,他想都没想,立时钻入山洞之中,向着洞的深处飞遁而去。 貂王向上爬了几丈,发现张元敬的动静竟是向着山崖里侧而去,当即掉头下来,找到山洞的入口,蹿了进去。 这山洞极大,有一丈多宽高,地面十分光滑,前面二十余丈是直道,此后则崎岖蜿蜒,甚为难行。不过,貂王丝毫不受影响,穿行如飞,转向自如。反倒是张元敬,脚下虽然踩着飞剑,却根本起不了速,逃了不过三四十丈,便被貂王追上。 貂王兴奋异常,在洞中嚎叫一声,凄厉恐怖,吓得张元敬一哆嗦,竟从飞剑上摔了下来。他右手一扬,将早已扣在手中的两张低阶中品土墙符,一齐扔出,形成两道尺许厚的黄色气墙,拦在洞中央。然后爬起来,驾剑继续前逃。 这两符还是从郭宇清储物袋中找来的,甚是珍贵,此时算是救了张元敬一命。 貂王伸出右前爪,一巴掌拍在气墙上,气墙剧烈一抖,仍旧屹立不散。这虽是低阶中品的土墙符,但以貂王孱弱的力量,也无法一击破开。 有了两墙的阻隔,张元敬得了喘息之机,向里速行数十丈。然而,让他越发心凉的是,洞中既无岔道,也不见出口,且始终是坚硬的石壁,不见土壤。 此时,身后不远处,又传出“忽忽忽”的急促声音,那貂王又追了上来。 张元敬提起一口法力,加速前行。转过两个急弯,前方竟是一个斜着向下的深洞,里边深不见底,也不知通向何方。他咬紧牙关,调动法力护体,便向下一跃,急速滚落。 第119章 金背巨猿 “哗啦”一声,张元敬落入一条水道之中,水温冰凉,寒气侵体,即使以法力抵挡,也觉浑身发僵。他屏住呼吸,判断水流方向,向着下游而去。 过了几息,他听到身后有入水之声响起,知是那貂王穷追不舍,真个是钻地下水,也不肯放过自己。 张元敬只能苦笑,明白是自己实力太弱,无有威胁它的手段,这才让此獠肆无忌惮地追杀。 到了水中,貂王不会水,也只能顺水漂流,速度倒比张元敬慢了少许。 过得十几息,前方传来隐隐的轰鸣声。水流速度越来越快,那轰鸣声也越来越大,又过得几息时间,一道亮光出现在前面,水流如洪水倾泻而下,瞬间冲出一个洞口,转而跌落百丈高崖,飞流直下,如巨兽咆哮,撞入下方深潭之中。 张元敬此时已经可以纵剑飞天,心中顿时平静下来。不过,到了一个陌生环境,他还是觉得谨慎一点,先不忙着飞天,以免引来飞禽类妖兽的攻击。 于是,他毫不抵抗,随着水流直落潭底,来回翻腾数次,才在距离瀑布数十丈远的水面钻出。 他张目四望,这是一处深谷之中,水潭占据其半,约有四五里方圆,另一半则是一种生长着金黄色果实的巨树,从潭边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山崖上。 这时,在他后方二三十丈外,一个尖脑袋钻出水面,半红半蓝,正是貂王。它看着张元敬,立时露出得意的神色,四足打水,想要追上他。但是,它那如电般的窜行速度,在水中却是毫无用处,越是打水,反而越是不得前行。 张元敬见状,不觉哑然失笑,当即祭出飞行剑器,纵身一跃,便驾剑升空,居高临下地望着貂王。 貂王只有真正进入妖丹境,经过觉悟血脉和长期练习,才能掌握御空飞行之术。此时的它,空有假丹的修为实力,也只能憋屈的在地上爬行。 看到张元敬飞空,貂王顿时傻眼,随即恼羞成怒,张大尖嘴厉声吼叫起来,声音在这广阔的山谷中,传出极远。 张元敬哪里会把它的威胁放在心上,眼睛却是看向那些金色果实,数量如此之多,肯定不是珍贵品种,但从外形上看,却又颇为不凡。 “噭噭——嗷!”一声凄厉的猿猴啼叫在树林中响起,回荡在山谷之间。接着,又有十几声啼叫随之而起,此起彼伏,形成一片,声音中充满一股狠戾之气。 “这是?”张元敬瞳孔微缩,再看巨树繁茂枝叶之间,只见一个个丈许高的墨绿色影子,在迅速跳动,偶尔闪露出些许金光来,“这是金背巨猿!” 据韩济所说,雾灵山中心区域,生活着一群金背巨猿,最强者至少是启灵境大圆满。 此兽最善协同,一旦出战少则三五只,多则上十只,极其难缠。这群金背巨猿也是这雾灵山中最强的妖兽,占据灵气最旺盛的地方,其余妖兽都不敢惹。 他再看向水中的貂王,果然,这只凶狠的假丹境妖兽,竟然变得惊慌起来,缩头缩脑地看着树林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除了靠岸登陆,从树林两侧出谷,它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逃走。 但是,若是靠岸的话,必定要直面正在飞速赶来的金背巨猿。它根本不知道此地就是金背巨猿的巢穴,否则的话,刚才哪敢发出带有威胁信号的厉吼。 然而,水流一直推着它往岸上靠去,它虽用力划动四足,却无力改变。 过得十余息,十二只身高丈许、壮如金刚的大猿从林间奔腾而出,停在距离潭水十三四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水中漂浮而来的貂王。至于悬在半空的张元敬,它们根本没有理会。 这十二只大猿半数在蛮血境后期,两只启灵境初期,两只启灵境中期,两只启灵境后期。它们一个个挺胸凸肚,露出胸腹间墨绿色长毛,气焰汹汹地盯着貂王,显然并不把假丹境的貂王放在眼里。 蓝面貂王看清巨猿的实力,明显镇定了很多,旋即又似是被这些蛮横的金背巨猿激怒,眼中凶光闪动,来回在这些大块头身上逡巡。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貂王终于爬上了岸。他弓起身子,使劲甩掉身上吸附的沉重水滴,全身红毛竖起,发出嗷嗷的挑衅之声,眯眼看着对面的金背巨猿。 为首的巨猿“吱吱”叫了一声,包括它在内的六只启灵境金背巨猿齐齐上前几步,排成锥子型,向蓝面貂王逼了过去。 启灵境的金背巨猿,头颅坚硬灵活,胸腹间皮韧肌健,不惧一般灵器攻击,也不怕同阶妖兽的钢牙利爪。它们的眼睛、鼻子、脖子都是薄弱部位,但是,要想突破两条如钢似铁长臂的严密防守,却极其不易。 貂王在岸边上下游弋,寻找六只大猿的破绽。但是,大猿之间的距离保持得很好,根本没有给它可趁之机。 随着六只大猿越逼越近,貂王烦躁起来。其实,从岸边的空地上,以它的速度,可以轻易逃走。但是,作为一位假丹境的王者,若是不战而逃,岂非奇耻大辱! 它嗷嗷大叫起来,发出声波攻击。但是,这些金背巨猿不知是何异种,竟然丝毫不受影响,仍是不紧不慢向前迈步。 貂王又张开尖嘴,喷出身内之毒。无色无形的毒气,借助风势,很快飘到了六只大猿身周。六只大猿似乎早有预料,全都屏住了呼吸,没有吸入半点毒气。 堂堂正正之战,非蓝面貂所长。此等妖兽,本就不善正面作战。这只貂王,若非境界上的优势,早就逃窜走了。 貂王两次出招,均无成效,不免有些狼狈和恼怒。它还有最后一招,即利用速度突袭。此时,六只大猿距离貂王不过三四丈距离,合围之势已成,它便是想从两侧离开,也没了机会。 貂王左右来回扭动身体,猛地向前一窜,便冲到了右侧的一只启灵境中期大猿身前,轻轻跃起,向着它的脖子咬去。 大猿反应极其灵敏,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头躲开了要害。但是,如电光般射来的貂王躯体,仍然重重地撞在它的头颅上。大猿顺势后倒,摔在地上。 处在后排的一只启灵境初期巨猿,挥舞长臂,冲出一拳砸向貂王长满蓝毛的尖脸。而旁边的一只启灵境后期巨猿,则猛地扑了过来,伸手抱向貂王的腰部。 貂王丈长身躯在空中一扭,长尾如钢鞭一般,抽中旁边的巨猿,将之击退。同时,头部微侧,躲开正面打来的铁拳,右前爪直撕此猿咽喉。 “嗷!”这只大猿一声惨叫,向后躺倒。它勇猛异常,正面出击,但同时也暴露要害,被貂王趁机拍了一爪,咽喉碎裂,眼见是不能活了。 貂王一击得手,占了上风,但心中畏惧之意却更浓,不敢恋战,起速便向后冲出。后方还有六只蛮血期巨猿,它们实力太弱,没有参战。此时,貂王穿阵而出,见它们列阵观战,顿时起了恶意,便朝它们杀过去。 后方五只启灵期境大猿“嗷嗷嗷”大叫,连忙追赶上来。但是,速度比之貂王,却实在差得太远。 这时,从天外飞来一石,正中貂王脑袋,貂王连吭都没有吭,一个翻滚倒地,当场陨落。 此石飞来的方向,正是张元敬头上十余丈高的地方。 张元敬悚然一惊,当即仰头看去,只见一只丈五高的巨猿,御风而立,正静静地盯着他。它的身上灵机若隐若现,玄奥异常,似乎非是普通的妖兽,像是练有某种功法在身。 “妖丹境!”张元敬失声惊呼。而且,必是入妖丹境百年以上、领悟血脉传承的真妖。否则,无法这般轻松的御空而立。 他冷汗浃背,脸色苍白,完全不知所措。此时,战无能,逃无路,看不到任何生机。若是站在地面,他一个土遁术,还有逃跑的可能。但是,现在既然在空中,便不可能逃过妖丹境真妖的追击。 下方的十一只大猿也看到了空中的金背巨猿,一个个拜伏在地,口中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这金背巨猿却不理它们,而是看着张元敬,突然抬手指了指下方地面,然后点点头。 张元敬看懂了它的手势,当即降下飞剑,向地面落去。后方响起轻微风声,他不需放出神识,便知那巨猿紧跟在身后。落在地面后,他没有轻举妄动。这么近的距离,即使他钻入地下,巨猿跺一脚也能将他生生震死。 而且,他从巨猿眼神中,也没有感到杀意。 金背巨猿落到地面,如同一座半黑半金的铁塔一般,自有一股压迫的气势。它对着那些巨猿“吱吱”叫了几声,那只启灵境后期的巨猿便走过去,将貂王的尸体拖了过来。 妖丹境巨猿伸手拽过,在其腹部偏下的位置,用手指轻轻一划,便拉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然后将手掌插入,搅动两下,抽了出来。此时,在它血淋淋的指头之间,多了一颗灰气旋绕的圆珠,约莫鸟蛋大小,散发妖异的气息。 这正是蓝面貂王未成形的内丹。尚需百年以上时间的锻造,才能变成真正的、完全凝实的妖丹。 巨猿长臂一伸,将这粒灰蒙蒙的内丹递向张元敬。 张元敬用手指了指自己,问道:“给我?” 巨猿点点头,手掌再次向前延伸几寸,示意张元敬赶紧收起。 张元敬犹豫片刻,方才拿出一个玉盒,将内丹保存起来,但是,不敢真的收起,而是看向巨猿,等待它的下一步指示。 此时,他内心已经涌起惊天波澜,知道这巨猿必有极度危险之事让自己去做。 第120章 阴阳造化炉 巨猿看着他,突然咧嘴一笑,对他收下内丹似乎非常高兴。它对其余的金背巨猿“吱吱”叫了几声,然后大掌连挥,将它们驱走了。十一只大猿,背负同伴和貂王尸体,一会儿就消失在巨树之间。 巨猿伸出长臂,向着巨树另一侧的山崖指了指,示意张元敬向那边而去。张元敬点点头,将装有内丹的玉盒收入储物袋,然后抬步走向巨树林。巨猿叫了一声,引他回头,然后朝他摇摇头,自己则御气升空,悬浮于数丈高的空中。 张元敬暗叹一声,无奈地驾剑升空。巨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便加速越过张元敬,在前方带路。张元敬不敢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跟在它的身后。 行有二三里,崖壁近在眼前。这时,张元敬才看到悬崖绝壁上,在一处凸起巨石的下方,有一个黑魆魆的洞口,约莫两丈见方。巨猿的行进方向,正是这黑洞。 他集中神识,仔细探查过去,发现这洞口如之前貂王追击时他躲入的那个深洞一样,也是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不觉有些气馁。 巨猿当先飞入洞中,张元敬跟在其后。洞中一片漆黑,看着地势,乃是自上向下的,估计是要钻入山腹之中。就是不知,到了下方,会不会进入土层中。 巨猿在洞的一侧石壁上,拉开一块岩石,从中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青色珠子来,此珠一出,照得洞中蒙蒙发亮,倒是能看清脚下之路十分光洁,不仅时时有人清理,而且少有妖物进来。 巨猿手举青珠,在前面带路,迈着大步向里走去,神情甚是欢快。 此洞道路,十分简单,就是一条斜道,不断向着山腹进发。只是,这洞扎得极深,按张元敬估计,下行的垂直高度也有三十多丈了,仍没到尽头。 此时,张元敬已经绝了使用土遁术逃跑的念头,因为以他的修为,最多也只能在二十五丈深处的土中存活。现在即使周围的岩壁换成土层,他也只能望之兴叹,无能为力。 如此,竟又行进了三十多丈,方才到了一片开阔地洞之中。此地虽在山腹,但通风甚好,清气流动,一点不觉气闷。地洞有十余丈方圆,高达五丈有余,看起来竟是一个天然的石洞。 洞中却不是空无一物,在正中位置,摆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鼎炉。此炉约莫三尺高,通体发黑,上窄下宽,下呈方形,以四足支撑,像是方鼎,但上方却是圆形,有如火炉,左边一个蓝色长耳,右边一个红色圆环,浑身雕刻着一种神秘的符文。 此炉古旧,但一尘不染,在青色珠子照射下,外表流淌着蓝红交错的光芒。 巨猿走到鼎炉跟前,高壮的身躯猛然跪倒,向着鼎炉匍匐在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对张元敬使了一个眼色。 “丹炉?”张元敬一指鼎炉问道,旋即又指向自己,再问,“炼丹?” 巨猿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它走到鼎炉跟前,双臂伸出,一掌虚握蓝色长耳,一掌虚握红色圆环,然后回过头来,向张元敬“吱吱”叫了两声。 “像你一样抓住两边?”张元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紧张地问道。他注意到,巨猿只是虚抓,根本没敢接触鼎炉。心中猜测:难道是什么妖异之物,吸取修士精血或法力? 从巨猿的神色看,它显然是怀着崇敬和欣喜的心情在做这些事,并无恶意。但是,也可能是巨猿被这妖鼎迷惑了,让它自以为是在做一个于人于己有利的好事。 “啊啊啊!”巨猿见张元敬愣着不动,不觉有些着急,竟发出了如人一般的叫嚷声。 张元敬干笑两声,缓缓移步过去。到了此处,他再想反悔,根本无路可逃。而且,若这鼎炉真是妖魔之物所化,能够轻易控制妖丹期的巨猿,那么其实力绝对惊人,自己怕是没有机会离开这处地洞。 他盯着蓝色长耳和红色圆环看了两息,又在鼎炉上下扫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灵力波动的迹象。 便伸出两手,慢慢接近长耳和圆环,浑身上下却禁不住颤抖起来。此时,他突然想起厚土化育鼎这个神通灵宝,此物正藏在自己怀中,静伏不动,他以神识去沟通,甫一触及化育鼎便被一种无形之力弹开。 他只好在内心默默祈祷,若有危险,请化育鼎“老爷”速速苏醒。于是,双目一闭,伸手将两物同时握住。在他的手接触长耳和圆环的刹那,一道白光同时从鼎炉两侧的符文中闪出,自长耳和圆环导入他的体内,随后一阵白烟爆开,他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巨猿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旋即跪下来伏倒在地,等了一会儿,见鼎炉无有动静,这才站立起来,挠挠头顶的墨绿色长毛,更加恭敬的候在一侧。 待张元敬再次睁眼时,他已身处一个金碧辉煌的方形石室之中。此地甚为宽敞,约有十丈方圆,头顶上悬挂一盏光芒璀璨的琉璃灯,四壁上还镶嵌着数十颗闪闪发亮的龙眼大珠。 石室中央,有一个鼎炉,与他刚才在地洞中看到的鼎炉一模一样,只是色泽更加鲜亮,像是新造之物。在鼎炉北面,贴着石室墙壁,一侧是一格一格的药柜,第一眼看有数十,第二眼看又觉是数百,再看时又好似成千上万。张元敬只觉头晕眼花,不敢再看,连忙收回目光。 而在另一侧,则是一个书柜,但没有书册,而是摆放着一枚枚玉简,其数量也是变动不居,根本数不清多少。 他转过身来,却见靠着墙的位置,竟是四具白骨,下意识往后退出两步。 他脸色阴晴不定,顿时想到,关于巨猿领人到鼎炉边的猜测,多半是正确的。这间石室,只怕就是那鼎炉的内部空间。此物,最少也是神通灵宝! 张元敬等了一刻钟,见室内无有异动,便走到最左边的一具白骨跟前,其手骨边有一枚玉简,肋骨下有一个储物袋,看样子不是高阶修士。 他先抓起玉简,神识透入一看,原来是一个叫做赵玄尧的炼气修士,也是偶尔进入此谷,为一只妖丹境金背巨猿带入地洞之中,被鼎炉吸入其中。 根据其中得到的信息,此炉名为阴阳造化炉,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古宝,品质极高。不过,此人毕竟只是炼气修士,见识不多,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层次宝物。凡被吸入阴阳造化炉的修士,必须按照它的要求,炼出一种丹药,方可离开。但是,炼丹的药材,却只给一份,失败了,便只能被生生困死在此。 看到此处,张元敬脑中一片空白:竟然要炼丹,而且一次成功!这别说是他这个从未炼过丹的人,就是找一个炼丹大师来,也不敢说炼一种新的丹药能够一次成功。 良久,他才神情惨淡地摇摇头,将玉简掷下,又走到第二具白骨前。这人是个筑基境修士,也留下一枚叙事玉简,但是其中全是记载自己的身世与经历的,尤其是关于与一个女子的虐恋之情,对张元敬毫无价值。 他又抓起此人的储物袋,打开一看,除了一些灵性全失的材料与两件光华暗淡的下品灵器,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无用之物,当即扔在一边。 第三具白骨,既无玉简,也无储物袋之类的东西,当是被人捡走了。此人自然只能是第四具白骨的主人。 他移步过去,果然见此人身边,有一个储物袋和一枚储物镯,但没有玉简之类的东西。他先打开储物袋,其中乃是一些衣服、干粮之类的杂物。又打开储物镯,这才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其中有两枚玉简。一枚玉简是一个叫秦武同的结丹境修士所留,这枚储物镯也当是他的物品。 在玉简中,此人讲到,他因与其他结丹修士恶斗,身负重伤,意外逃入山谷之中,看到成片的金象果树,顿时吓了一跳,知道此处必有大妖,但尚未来得及逃遁,便被一只妖丹境的金背巨猿拦住。 虽然他也有结丹境初期实力,但一贯用心于炼丹,并不善于战斗,而且,面对战斗力极强的金背巨猿,他根本毫无胜算。只好跟随他入了地洞,及至看到阴阳造化炉,立时狂喜。 据他所知,这阴阳造化炉乃是上古时的造化神物,品阶远在神通灵宝之上,乃是可炼制仙丹神药的宝物,曾被许多修仙者大能争夺,数次掀起血雨腥风,导致很多高阶修士陨落。当然,眼前此炉是真的阴阳造化炉,还是一个仿制品,他也无能判断。 此人进入鼎炉之中后,也与其他三人一样,被要求炼制一种名为益神丹的丹药,他炼丹水平虽高,但因阴阳造化炉的特殊,炼丹方法与现今极为不同,所以操作也出现失误,导致功败垂成。 他特别提醒,阴阳造化炉需得阴阳两属法力平衡,方可操作无误,否则,任你炼丹术如何高超,一次机会绝难成功。在此玉简中,他将操控阴阳造化炉的方法作了推断,并写下详细笔记。 另外一枚玉简,则是第三具白骨主人所留,此人是筑基境修士,并不擅长炼丹,但悟性极高,在操作阴阳造化炉时,察觉了其中的关键,并在玉简中记载了他的心得和反思,结论与秦武同所言大体相同。或者说,秦武同以自己的实践,验证了此人的一些推测。 秦武同进入阴阳造化炉的时间,当在千年前左右,储物镯中的两件低品法宝和一件极品灵器、两件上品灵器,还有两瓶治疗内外伤的丹药,灵性仍然饱满。 此外,最多的是丹方,从炼气境的各种低品丹的丹方,到结丹期丹药的丹方,计有十五份之多。筑基境修士用的聚灵散、苦元丹、兽王丹,这些张元敬已经从郭宇清那里得到了 。但是,结丹境的一种名为合元丹的丹方,甚是不错。此丹方在大宗,都是十分珍贵之物。当初,张元敬替苏元筱培植灵药残根,有一株蝴蝶兰,便是炼制此丹的一味主药。 还有一个青铜丹炉,乃是秦武同炼丹所用,品质不低,以及数枚记载此人炼丹心得的玉简。此外,还有些修士常用物品,特别是几枚尚未使用过的中阶传音灵玉,正是张元敬所需。 第121章 难题 仔细又将四枚玉简阅读一遍,张元敬大体将这阴阳造化炉的规矩搞清楚了,那就是任何进入其中之人,必须炼制出一种名为益神丹的丹药,才能出去。 但是,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不会被抹杀或受到其他处罚,但会被困死此地。只是,连秦武同这等结丹境炼丹大师都折戟于此,自己何等何能,可以通过此等考验! 他走到书柜之前,把手往上一放,立时有一个意念传来:炼出益神丹,开启下一关。 随即,一枚玉简出现在手中。他神识进入,正是益神丹的丹方和炼制方法。此丹只有三味药,名曰白桂、玉叶、红果,他一个都不曾听过,当是上古以前的药材。 炼制方法也很简单,以室中的阴阳造化炉,起阳火、阴火交替灼烧各九次,每次三息时间,然后两火同时灼烧至纯黑色即成。 根据秦武同的笔记,丹方所记载炼丹之法,与今天的繁复步骤相比,十分简单,但难度也是极大,稍有不慎,便会失败。但是,若是成功,则成丹的数量和质量都会很高,远超当今的炼丹法门。 张元敬拿着药方,走到药柜一侧,将丹方往上一放,随即白光一闪,三株鲜嫩欲滴、灵气旺盛的灵植便出现在了柜台上。 一株是白色小花,三寸茎秆,下端是一团细密的根须,中间有两片叶子,上端是一朵蛋黄大小的白花,当是白桂。 一株是双叶对长的矮草,约莫是二寸的样子,此应是玉叶。 最后是一颗红色小果,葡萄大小,便是红果了。 无论从名字看,还是从外表看,这三药均不像稀世珍物,倒是很平常。不过,这三药炼制出的益神丹,却能增强神魂,相当不凡。 看到这三种灵物,张元敬的第一反应就是,试一试能否培植。既然一次成功的几率很小,那么,若能培植,则只要寿元未尽,他还有机会出去。 他不懂灵植,对这三株上古的灵物,既不知品质,更判断不出年份。但是,最直观的标准却是存在的,那就是这三者当前的模样,便是成熟之药,可以炼丹。 他先从白桂入手,撕下一截根须,运起厚土化生功,开始培育。如果此药是灵品,那么根据品阶高低,他的化生功可以做到培植一年增长年份三百多年。若是玄品,则肯定要锐减。 第一日过去,此根须即成功发出绿芽,这让张元敬心情顿时大好的同时,感到颇为奇怪。三日过去,绿芽即长到一寸高,生出两片绿叶。到第十日,便长到三寸有余,并生出一个小花苞。到十二日,开出一朵白花,与药柜给的一般大小。 拿着这朵朴素小花,张元敬没有半分欣喜,只觉匪夷所思。他仔细比对此花与药柜提供的那一朵,无论外形、气味还是散发的气机,皆是一般无二,绝对是同一个品种。 但是,以厚土化功第一层,十二日功夫,即使是培植灵品一阶的灵药,也只能到十二年份。什么灵药十二年便可成熟?凡俗世界中,医生用来治病的普通药材,还差不多。这阴阳造化炉所谓的炼制“益神丹”,难道只是一个恶作剧?或者,炼制“益神丹”的药材就是凡间随处可见的药材? 他思索良久,不得要领,便摇摇头,又去培植玉叶。此物品成熟期更短,只八天便成了。 最后是红果。他先是小心翼翼将红果的果肉剥下,用玉盒保存好,然后手握剩下的黑色果核,运行厚土化生功。半个月后,果核发芽,再过一个月,生长到一尺高,并长出数片半月形长叶,又过一个月,开出五朵紫色小花,半个月后,结出了五颗红色小果。 如此,红果有了六枚。 于是,张元敬又用了八十日,培植出白桂、玉叶各四株,凑齐了六份材料。 且不论是何原因,或者内中有何隐患,张元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想赶紧闯过关卡,从此地出去。他的寿元所剩不多,可不能干耗在此地。 这六个多月,张元敬一边培植灵草,一边阅读他从厚土宗芥子空间、郭宇清、秦武同几处得到的炼丹秘籍、炼丹笔记,研究炼丹术。 三静斋编着的《丹道入门撮要》和中古土宗炼丹宗师的《炼丹札记》虽是中古时的东西,但所载炼丹手法,与当今修真界相差不大。 综合此两书与郭宇清、秦武同两人的笔记,当今修真界的炼丹通常分辨药、配药、炼药、烧丹四步。 辨药就是辨药性,主要是辨别灵草的年份、药力、五行属性及成分。 配药就是根据丹方配好各种药草,讲究君臣佐使,达到完美比例。 炼药就是将主药辅药炼化在一起,让各药材成分融合起来,形成“原丹”。据《丹道入门撮要》记载,炼药的方法有很多,比如石捣法、研磨法、熬煮法、浸泡法、煅烧法、炙烤法等,不同药材采取不同方法,有的要采用两种甚至多种方法。 烧丹,就是将“原丹”烧制为成丹,这一步乃是最关键的一步。根据《炼丹札记》,上古以前,炼丹师成丹之法有火炼法、水炼法、木炼法、土炼法、雷炼法五种。但自中古以来,只有火炼法流传,其余四种式微。盖因此法简便,既不像水炼法、木炼法、土炼法耗时较长,又不像雷炼法那么难成,用时短且成功率高。 阴阳造化炉炼丹,只有一步,便是烧丹,没有其余三步。辨药、配药也就算了,普通的丹药,在这方面要求不高。 但是炼药,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炼化药性、形成原丹,乃是数万年来,修真界为保证成功率,而逐渐探索出来的管用方法。没有这一步,直接将灵药置于丹炉煅烧,只怕多少药材都不够用。 然而,阴阳造化炉就是这么绝,药材只给一份,却要求用最难的办法炼制成功。所以,即使是低品阶的丹药,其难度却足以让现在的炼丹宗师目瞪口呆。 张元敬没练习过当今的炼丹术,反倒有个好处,便是不受陈法拘泥,即使少了炼药这一步,也不会因此而失去信心。 他走到室中的阴阳造化炉旁,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方鼎下方有一处凹槽,中间镌刻一门阵法,四周有四个镶嵌灵石的凹槽。便拿出四枚下品灵石,卡入槽中。在最后一枚灵石卡好之后,一点火光从那阵法中冲起,没入上部圆炉两侧的长耳和圆环之中。 张元敬会意,知道阴阳两火,乃是从长耳和圆环中出来。当即两手各自握住一处,神念一动,法力涌入,随即在炉内底部,冒出两股火焰来,一股幽蓝,自长耳而出,一股橙红,自圆环而出,瞬间将炉中温度烧至极高程度。 他神识一动,橙红火焰熄灭,只余幽蓝之焰,炉中温度降了下来,维持在一个中等高度,极其稳定。他再次变化操作,熄灭幽蓝之焰,生出橙红火焰,炉中温度迅速上涨,空气中不时发出轻微爆破之声。 他又激活幽蓝之炎,炉温继续上升,但十分安静,刚才的“叭叭”之声消失不见。过了几息,两火突然同时熄灭。 张元敬一呆,随即明白过来,是灵石消耗殆尽。这个消耗太惊人了,前后不到二十息,四颗下品灵石便耗尽了。 于是,他又换上四颗中品灵石。这一次,他一直激活两火,持续三十息,两火再次熄灭。 他大吃一惊,心道四颗中品灵石怎会如此不经用。低头去看时,发现灵石尚可,并没有耗尽。他又去操控长耳和圆环,火焰再次出现。这一次,只持续二十多息,又自动熄灭,而灵石仍旧可用。 他拿出秦武同的玉简,仔细看了半晌,发现其根本没有提及此问题。显然,这个问题只是他遇到的,而秦武同炼丹时没有出现。 张元敬没有炼丹的经验,冥思苦想良久,依然不得其解。又回去读秦武同的玉简,看到操控阴阳造化炉需得“阴阳两属法力平衡”这句话,方才醒悟过来,竟然是法力的问题。 自己修的是土功,法力是土属性,其中包含水力,偏于阴,但无阳属性法力。而一般擅长炼丹的修士,多半修的是火功,附带木水之类。这个秦武同只怕是火主水辅,所以体悟到了需得阴阳平衡方可操控好阴阳造化炉。 这一下,他可犯了难。法力问题怎么解决!于是又看秦武同的玉简,秦武同针对如何保持法力阴阳平衡提出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丹药去平衡。 阴阳两属法力,哪个弱,就补哪一个,大致相若,便可合用。毕竟,阴阳两火是阴阳造化炉生出来的,本身就有很高稳定性,交替起来,也能迅速转换,不需炼丹者自己费神,只需两种法力同步跟上即可。不过,这是秦武同的设想,能不能成,他没有条件去验证。 “丹药?”张元敬回想自己所得的丹药,火龙丹是火属性的,倒是可以补一补阳属性法力不足的问题。其余的,都是提升法力的一般性丹药,无有属性之分。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从灵运子手中得的五颗刻有红纹与黑纹的丹药,其中似乎蕴藏有精纯的火灵力与水灵力。 他还记得,灵运子十分珍视此丹,每粒丹药都单独用一个玉瓶存放,而五个玉瓶又放在一个用宝玉打造成的雕花盒子里。 于是,赶紧将神识探入储物镯,找出那玉盒,取出一个玉瓶,拔去瓶塞,将丹药倒出,然后直接吞入腹中。果然,这丹药一入腹中,便化作水火两股灵力,与食用赤鳍火纹鱼的效果相差仿佛,但灵力更加凝练和平和,两者之间也几乎完全平衡,且不相互冲突。 他连忙给阴阳造化炉换上新的中品灵石,然后手握蓝色长耳和红色圆环,开始操控阴阳两火,这一次,有了水火两属性灵力的相助,阴阳两火持续了足足小半刻钟,方才熄灭,却是因为灵石耗光了。 第122章 炼丹 此时,张元敬体内的水火两属性灵力依然充沛,若是不用于炼丹,也只能通过修炼厚土化生功消耗掉。 他一想这丹药总共就五枚,不及药材多,索性拿出四颗中品灵石卡进阵法凹槽,然后拿出白桂、玉叶、红果各一,打开炉盖,直接扔进炉中,然后起了阳火,开始烧灼。 在极高的温度下,三株灵物并没有燃着,也没有被烤焦,而是迅速化作汁液,时不时有水珠带着一些杂质飞出。 三息过去,他立刻止住阳火,换做阴火。温度稍降,更加平稳,灵物继续液化,但平静异常。 三息过去,又换成阳火,灵物烧化的液体中,时不时冒出气泡,气泡爆开后,则变成飞溅的小水珠。 如此阳火阴火交替三次后,三株灵物彻底化作液体,但其中尚残留很多无用的杂质。接下来,便是阳火崩出杂质,而阴火提炼杂质的过程。 两者各是六个三息,但是在衔接上,却有一个小问题,就是温度的骤升骤降,对于锤炼杂质的阴火来说,略有影响。所以,三息阳火结束后,中间需要间隔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息时间,方能使得阳火对阴火的干扰减至最低。这是一个考验。 张元敬第一次便接得不好,稍慢了一些,导致接下来的阴火灼烧,温度稍有不够。第二次,他调整过来,实现了完美的配合。此后五次轮替,皆毫无失误。 这时,进入炼制益神丹的第二阶段,即药液凝丹的过程。从第一阶段转入第二阶段,是第二个考验。为了保证两火平衡,上一阶段最后的阴火,必须提前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息时间停止。待火势完全收去,再阴阳两火齐出。 有前面的节奏把握,在这个阶段转换时,张元敬没有犯错误,很顺利地过了关。 阴阳两火同时灼烧,是进一步提纯的过程,通过更为狂暴的阳火,逼出隐藏最深的那些杂质,然后由阴火的平稳烤炙,将之炼化。如此持续一定时间,待杂质去除干净,药液便会在两火灼烧中成丹。 这里有第三个考验,就是两火平衡,阳火的狂暴不能影响阴火的平稳,阴火的炼化必须跟上阳火的节奏。 这个考验是最难的。秦武同便败在这里。张元敬甫一进入两火同出的阶段,立时出现相互干扰的问题,先是阴火紊乱,随即阳火也因为杂质堆积过多,而中途熄灭。如此,这一次炼制益神丹便告失败。 对第二阶段的问题,秦武同在玉简中,也没有提出什么好主意,认为除了熟能生巧,没有别的办法。 张元敬估计,每服用一枚彤云宫的丹药,也就能进行两次炼丹,剩余的药力虽然还不少,但毕竟与他功法不合,必须抓紧时间打坐炼化,否则容易中了丹毒。如此,依靠剩余的四枚水火两属的丹药,他最多还能炼制益神丹八次。当然,火龙丹也有作用,但太难保持阴阳法力的均衡。 他盘膝而坐,反思刚才炼丹的经过,细细品味每一个细节,汲取教训,甚有收获。对于如何解决第二阶段的问题,也想出一个笨办法来,就是通过略微减弱阳火或阴火,或使两者同时减弱,以降低干扰。 当然,具体哪一个能成,需要试一试。这个办法,秦武同之所以想不到,乃是因为他总是以一份药材为出发点去思考解决办法。 休息半个时辰,张元敬开始第二次炼丹。这一次,前面第一阶段毫无差错,从第一阶段转第二阶段也很完美。进入第二阶段,他将阳火减弱一成,阴火保持不变。前面十余息还相对和谐,往后便开始出现互相牵制的情况,最后还是阴火紊乱,导致失败。 不过,这一次失败却说明他的方法是有效的,而且就是减弱阳火,但一成还不够,必须要更多。 随后,张元敬立即开始第三次炼丹。这一次,进入第二阶段后,他将阳火减弱两成,经过二十多息平稳的灼烧,正当他以为即将成功之时,阳火熄灭了。这是阳火弱过头了。 休息一刻钟,他服下第三枚彤云宫的丹药,开始第四次炼丹。待完美进入第二阶段,将阳火减弱一成半,于是,两火进入平衡共烧状态,十息、二十息……三十三息,药液转为纯黑,开始凝结成块。 他立时将两手法力一收,熄灭阴阳两火,然后打开炉盖,用法力一捞,随即向外一拉,炙热的、未完成定形的药块瞬间凝结固定,变成数枚圆滚滚的乌黑丹药。 张元敬定睛一数,共计五枚,每一枚约莫蚕豆大小,表面闪动幽光,甚是玄奇。 这时,阴阳造化炉中传出一道意念:恭喜你,闯过第一关。上交一枚益神丹,得到相应奖励,并获取下一关任务。 张元敬顿时狂喜,一屁股坐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过得片刻,他发现体内水火灵力四处泛滥,连忙跳起来,继续开炉炼丹。 这一次,到第二阶段后,他将阳火威力的削减量调至一成三。在这一比例下,阴阳两火仍然保持了全程平衡,在第三十息时,炼化出纯黑药液,成功凝出丹丸。这一次,得丹只有四枚,但品质却明显比上一批高一等。 按照丹方所说,益神丹乃是增益神魂之丹,对人和妖兽均有作用。但对于神魂强大者,收效甚微。 张元敬因为知道这三味药材生长周期很短,所以并不相信丹方所言。便从九粒丹药中挑出一枚最好的,嗅了嗅,觉得不像是毒药,这才张口吞下。 此丹入口微涩,入喉甚热,进入腹中后,却有一股凉沁沁的灵力冒出,顺着经脉,直入泥丸宫而去。进入泥丸宫,这股灵力四下游弋,很快便消失在其中。旋即,他便感到,泥丸宫就此扩张了一圈,而神魂也强大了一成。 竟然真的可以壮大神魂!这所谓的白桂、玉叶、红果到底是什么灵植,简直逆天! 张元敬兴奋地跳跃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神魂之力只是一般,相比多数同境界修士,都要弱上几分。现在有了这益神丹,自然就能迅速补齐这个短板。 根据郭宇清炼丹笔记所载,凡丹丸者,药效在六成以上、七成以下,属于下品;七成以上、八成以下,属于中品;八成以上、九成以下,属于上品;九成以上、九成五以下,属于极品;九成五以上、不到十成,可称之为绝品;十成,乃是完美之丹。 他这枚益神丹,因为阳火稍弱,其实杂质残存不少,故药性应当在中品以下。将来若能提高丹药品质,对神魂的补益自然又要强出一大截。 他走到书柜之前,将一粒品质甚高的益神丹放在手心,轻轻托起,靠在柜门上。 “呼”的一声,药丸消失,随即一个意念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炼制益神丹成功,得丹中品,固定奖励魂环一枚,可选择奖励——丹方一张或阴阳造化炉主人候选资格,请在五息内作出选择,五、四、三…… “选择阴阳造化炉主人候选资格!” 张元敬犹豫片刻,竟鬼使神差地选了后者。因为,在这刹那,他的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阴阳造化炉给的丹方乃是上古以前所用,那么无有这炉,任何丹方都不过是废纸一张。 “恭喜你,候选者,你选了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或许走到生命的尽头,你依然见不到阴阳造化炉的本体,但是,你毕竟领略了寻常修士难以领略的风光,这将是何等的辉煌、何等的功业!你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无尽的考验之路,即将开始!五、四……” “我还没准备好!”张元敬连忙叫道,差点闪了舌头。 他突然想到,若是这意念就是阴阳造化炉器灵所传,那么,它显然在戏弄自己。没有哪个脱离了原主人的器灵,还会想着给自己找一个新主人。所以,这个所谓的“主人候选资格”,只怕永远是个“候选”,却要成为这个器灵自娱自乐的玩具! “……”沉默数息之后,意念再次传来,“考验中止。第一次中止,无惩罚。给予信物——阴阳造化炉仿制品(低阶),可用于炼丹,可作为信物进出阴阳造化炉分身。下一次进入,第二关考验任务自动开始,不可中止,不可放弃。” 白光一闪,一只三寸高的小小阴阳造化炉出现在张元敬面前。他伸手一接,神识介入,顿时了解了它的功用:可用于炼制结丹境界以下的丹药,品质保障一如阴阳造化炉分身;可持之为信物,从阴阳造化炉分身飞出;持有者进入阴阳造化炉分身万里范围,可进行传送,直接进入分身体内。 随后,他的面前又浮现出一个寸许长的黑色小圆环,当是那意念所说的“魂环”。 他以神识沟通,此物信息自呈:乃以一种名为魂须草的稀有灵物炼制,可打下神识烙印,封入妖兽脑中,增强其神魂和对己亲和度,提升其修炼速度,成为战斗伙伴;妖兽若突破至化形境界,可完全炼化此物。 最后,魂环所带信息还建议将之用于金背巨猿,此猿乃是上古异种,资质很高,潜力极大,是阴阳造化炉原主人豢养的灵兽,一旦结成伙伴,毕生忠贞不二。 当然,以之为伙伴,也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持续不断为其提供修炼所用的丹药,特别是增强神魂类的丹药,妖丹境初中期,是益神丹,妖丹境后期以上,则需要更高品阶丹药。 他神识一动,试图将魂环收入储物镯,然而此物悬浮空中,纹丝不动。只好伸手一托,魂环顺势落入他手中,轻柔如同棉絮,又似一团烟气。他无奈一叹:成为这劳什子“候选者”,果然是个连环套,轻易解脱不了。 外面那只金背巨猿之所以那般兴奋地带他到阴阳造化炉分身所在之地,只怕就是想要这魂环。他哪里敢无视其存在,直接带着魂环离开。 第123章 猿十三 张元敬激发阴阳造化炉仿制品(低阶),一道白光生出,渐渐裹住他的身体,化作一个小小的白点,漂浮起来,从室顶的琉璃灯后的一个小孔飞出。 原来的地洞之中,一道白光从炉中飞出,照亮了周围空旷和黑暗,也照亮了百无聊奈的金背巨猿。它瞪大了眼珠,惊喜交加地看着这逐渐变大的白点,不禁手舞足蹈。 白点很快变得一人大小,显出张元敬的身形,随即消散,周围重归于黑暗。 “吱吱!”巨猿兴奋地叫起来,从腋下摸出青色珠子,一片青色光芒照在张元敬身上,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金背巨猿敏锐地发现了张元敬手中的魂环,两只瞳孔瞬间放大,直愣愣盯着它,表情僵硬,猩红的嘴唇不住地颤动。 “猿,猿……兄,此物你可识得?”张元敬被它的眼神唬了一跳,吭哧了两句,方才把“猿兄”这个称呼叫出来,微微抬起右手,将魂环向前递了递。 这东西必须以修士神念为引,方能封入妖兽脑中,因此,他也不怕此兽暴起抢夺。 巨猿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魂环,眼中闪动着炽烈的目光。 张元敬咽了一口唾沫,伸手在它眼前晃了晃,终于引起了它的注意,“猿兄,你可知此是何物?” 巨猿傻傻地看着他,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真的不明所以。 “此物,你知是什么吧?”张元敬提高音量,大声问道。 这一次,巨猿听清楚了,立刻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嘴中不断发出“吱吱”之声,一连好长时间,直到洞中到处响彻回音,才收住了嘴。 张元敬苦笑了一下,说道:“猿兄,你的话贫道不懂。若你能听懂贫道的话,还请点头。” 巨猿立时点了点头,眼神却不住瞟向张元敬手中的魂环。 “此物名魂环,对你有莫大好处,这个,你可知晓?” 巨猿点头,嘴中嘟囔了两声,却没有如之前那般叫嚷。 “现在,贫道将此物封入你的脑中,你可愿意?” 巨猿闻言,眼中霎时放出灼人的目光,丑脸上显出狂喜的神色,硕大头颅如鸡啄米似的不停地上下晃动。 “猿兄,有一点贫道要讲清楚,将此物封入你脑中,要以贫道的神识为引,因而会在你我之间建立心神联系,但它不是主奴标记。这个,你可清楚?” 巨猿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张元敬一愣,旋即问道:“你可是不愿意由贫道封入此物?”他心中打定主意:管他什么伙伴关系,若是巨猿不愿,那他就把魂环直接交给它,换取一条生路。 结果,巨猿摇头,它指了指魂环,又指了指张元敬,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让张元敬赶紧封入魂环。 张元敬自忖该说的也都说了,对面这只山岳般的家伙也不是个傻大个,便不再啰唣,迅速用神识在魂环上打下烙印,然后操控其朝着巨猿头颅轻轻一撞,就钻入其中,进入一片漆黑狭小的空间之中。 原本纯黑色的小环,蓦地爆出一团白光,向四周冲击挤压,瞬间将这空间扩大一倍有余,并在其中生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玄冥之气。 再看这头巨猿,眼中分明闪过清明聪慧之光,恍惚失忆之人重新获得记忆,对何所来、何所往、何所是有所洞彻、有所觉悟,一下子打开了全新世界,身上的气机也骤然动荡起来,以其丈五身躯为中心,周遭灵力疯狂涌动,很快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张元敬被带得东倒西歪,只得紧紧贴在一侧洞壁上,苦苦支撑。 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就听一连串惊雷之声响起,灵力之波如海浪般打向四方,这个处在五六十丈深的地洞也左右摇摆起来。 “嗷——呜——嗷嗷嗷!”巨猿长啸,充满喜悦。 “这……效果也太明显了,居然立刻就突破了。”张元敬又是羡慕又是惊讶,旋即又喟然叹气。 “恭喜猿兄,进阶妖丹境中期!”张元敬抱拳,向巨猿道贺。 巨猿大嘴咧着,也学着张元敬模样,抱拳还礼。同时,将一个意念传到张元敬脑中:“谢,谢过道友给俺机缘,俺一定遵照先祖约定,天涯海角,随你作战,让揍谁就揍谁!” “先祖约定?”张元敬一愣,这个说法似乎与魂环上的信息不太一致,连忙问道,“是何约定?” “俺也是得了魂环,激活血脉记忆,才知道过去的事情。”巨猿伸手挠了挠头,磕磕碰碰地叙说道,“据说是先祖与这鼎炉的主人有过约定,凡能为后代的金背猿提供魂环的,金背猿将与之缔结伙伴之约,追随战斗,永世不背。” “没有别的条件吗?”张元敬讶然问道。 “没有啊,就是这么一条古老的约定,借助血脉传承下来的。” “对修士呢?没有什么要求?修士若是违反约定,会有何等处罚?”张元敬迫不及待地问道。 巨猿得了魂环,神魂壮大一倍有余,灵智得到极大提高,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违反约定?这是俺金背巨猿一族先祖留下的规矩,好像并不是用来限制修士的。” 张元敬顿时有些傻眼,按照巨猿所说,修士的义务只有一个,就是提供魂环,而金背巨猿的义务,则是追随作战且永生不悔。这看起来,就是一个不平等条约啊,对修士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不禁暗想,阴阳造化炉说的持续提供丹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拿出一枚下品益神丹,问道:“你认识此物吗?” 巨猿眼前一亮,立时点头:“认识,认识,血脉记忆中有此物的传承,嗯,叫做益神丹,可以增益神魂。” “不错,就是益神丹。此物对你可有用处?” “有用,非常有用!俺金背巨猿一族,长于力量,但神魂较弱,最需增益神魂的丹药。只要神魂持续壮大,便可不断突破境界,获得超强力量!” 张元敬闻言,心道:难道只是阳谋,“候选者”抵制不了诱惑,为了得到更强大的灵兽伙伴,主动去闯关以获取更多丹方和药材,由此也在阴阳造化炉的彀中越陷越深? 他又暗自摇摇头,觉得不可能如此简单。但多想无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们一族在此地已繁衍多少年?”张元敬换了一个问题。 “不知道,只知道自俺老祖宗开始,到现在,一共经历了十三位族长。俺就是这一代的族长。俺的名字就叫猿十三。” “哦,原来是猿十三兄,贫道名为张元敬,猿兄可以直接唤我元敬!”张元敬笑道。这只巨猿,修为虽高,相貌凶恶,却十分好说话。 猿十三点点头,十分严肃地拱手为礼,神念传音道:“元敬兄弟,幸会!猿十三誓死追随,绝不背诺!” 张元敬不意猿十三竟如此看重这个约定,知他姓名后,还专门呼名宣以誓言,顿时神色一凝,待要说两句体己的话以示亲近,却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好略显尴尬地点点头,干笑一声,问道:“我观猿兄身上灵机玄奥,像是修炼了某种纯正功法,不知是何名字,修行又有多少年?” “这是先祖传下来的一门功法,已经融入血脉之中,名为金刚伏魔功,乃是阴阳造化炉主人专为俺们先祖所创。俺自幼开脉,八百岁至妖丹境,领悟此功法,修炼至今也有两百多年了。若没有元敬给俺的魂环,今生差不多就要止步妖丹境初期了。俺金背巨猿一族,寿元悠长,多达万载。很多先辈,因为耐不住寂寞,在五千岁左右时,便会离开此地,前往他处寻找机缘。” “哦,那猿兄的先辈中,可有如你这般得到过魂环的?” “在祖辈的传说中,数万年前曾有一位前辈族长得到过魂环,后来随那位给它机缘的修士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张元敬转念想起那阴阳造化炉分身中只有四具白骨,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么长时间,你们找了多少修士来此?” “俺爷爷,就是上一代族长,好像是找了两个,不过都没有从里边出来。再上一代族长,好像找到了一个。至于更久远的,具体数量就不知道了,肯定也都有不少。先祖定下的规矩,只有自己进入此处山谷的,俺们族人方可请他进入那鼎炉所在的地方。” 张元敬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对双方皆是一场机缘。如果前来的修士不愿意进入阴阳造化炉中,可否离开?” 巨猿又去伸手挠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个不知道。反正,凡见过那鼎炉的修士,都没有拒绝进入其中。只有少数修士,在进入这洞口时,便突然离开了。只要他没出手伤害俺们,俺们都是任其自去的。” 张元敬心中自嘲一笑,暗道自己先前是以小人之心度这猿猴之腹了,若是敢于飞天离去,早已脱身。不过,这次虽然耽误半年时间,但也算一番大机缘,自己连可否突破结丹境都是未知之数,又何必在意那阴阳造化炉有何图谋。想到此处,他心中杂念一空,顿时轻松起来,笑着说道:“猿兄,我们且出洞去吧!” 一人一猿快步而行,很快便出了悠长而漆黑的深洞。外面正是晴空万里,清风拂林,一颗颗硕大的金色果实在巨树上沙沙作响。 “这是金象果?” “是。从上古时便有了,乃是俺们金背猿一族炼体之果。至于其他妖兽,嗯,反正这雾灵山中的妖兽,都不喜食。据说可以炼药,不过,是什么丹方就不知道了。”猿十三有些期待地看着张元敬。 张元敬闻言一怔,不觉多看了这金果几眼,心中陡然想到,或许阴阳造化炉的第二关考验,就是炼制与此果有关的丹药。益神丹固然是巨猿所需,但阴阳造化炉只给一份药材,显然并非是让“候选者”为巨猿炼制此种丹药。 “候选者”与巨猿成为伙伴后,想要提升其实力,便不得不再入鼎炉之中,去接受第二关考验,而这一关考验若闯过,得到的丹方,很可能就是以这金象果为主药的丹方。 随即,他又想起猿十三所说,相比力量的提升,金背巨猿一族更需增强神魂,只要神魂壮大,便可不断突破境界。阴阳造化炉明知金背巨猿神弱而体强,为何还要助其强体,而不是壮魂? 不过,也就是这么猜测一番,第二关考验到底是什么,进去了才知道。反正结丹以前,他是不准备再入其中了。 第124章 再遇 “猿兄,现在可要随我离开?”张元敬挂念张家湾村,在山崖上与猿十三聊了半刻钟,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猿十三意念传来:“元敬兄弟,若你那益神丹数量颇多,还请再与俺一枚,俺用它去安置一下族人。” 张元敬并不多问,从储物镯中取出一个瓷瓶,其中装有五枚益神丹,两枚中品、三枚下品,全都抛给猿十三。“先拿着吧,以后待我炼制更多益神丹,再与你一些。” 猿十三大喜,连连抱拳致谢,然后张开厚实的嘴唇,“嗷咧咧”叫起来。 不大一会,林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吱吱”叫声,百十头金背巨猿攀援而来,很快到了山崖下方几块凸起的岩石上。它们匍匐在地,恭敬地向着它们的族长行礼。 张元敬仔细看去,发现竟有三十多头巨猿修为达到启灵境,其中启灵境后期就有六头之多,且还有一头已至大圆满之境。 猿十三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大概是讲他获得机缘,不日将随身侧这位修士离开雾灵山,或许此生不再归来。现在,要选出下一任族长,并赐下神丹。 它的声音刚落,百十头巨猿都站起来,拍着健壮的胸肌,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声音合流,形成一股强大声浪,在山谷间回荡,自有一股雄壮之气、震慑之威。 随后,猿十三伸出手掌,指向六只启灵境后期巨猿,“吱吱”叫了几声。六只巨猿立时跳了出来,两两一对,在山岩间开始了激烈搏斗。 战斗中,六只巨猿全部受伤,两只跌落山崖,一只被打成重伤,眼见活不成了。猿十三全程冷眼旁观,对失败者也不救助,任其死去。胜出的三只巨猿,几乎遍体鳞伤,但眼中没有畏惧和痛苦,只有更加高昂的战意。 猿十三大吼一声,音爆阵阵,一众巨猿尽皆安静下来。它开口讲了几句,然后让三只获胜的巨猿和那只启灵境大圆满的巨猿一齐上前来,拿出装有益神丹的瓷瓶,每人给了一枚丹药,给三只启灵境后期巨猿的是下品,给大圆满巨猿的则是中品。随后,一挥手,驱散群猿。 “选好族长了吗?”张元敬看得惊心动魄,每一头启灵境后期巨猿,都有极强的正面作战能力,非一般修士可敌,但就这么战死了一头,真是太可惜了。 “还没有,若是那个启灵境大圆满的族人突破假丹,族长当然就交给它了。若它没能突破,还要看一看其余三个后期的族人能否进阶大圆满。过去俺们都是这么选的。” “还需多长时间?”张元敬问道。 “俺也说不好,十天的时间肯定是要的。元敬兄弟,你若是着急,可以先离去,只要告诉俺大致方位,俺自去寻你。”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我还要在雾灵山中抓几只蓝面貂,倒不急于离开。” 他从储物镯中摸出从秦武同处得的传音灵玉,告知猿十三此物的功能以及如何使用,并与它约定,族中之事若是处理完毕,可随便发个声音给他,他自会来此地与它会合,若是他有事先行离开,也以此物通知它。 临行前,想了想,又把秦武同储物袋中的一件下品法宝级飞行剑器和一个储物袋给它,并教了运使操控的法门。 他驾剑飞起,升到高空。这处山谷四周山峰甚高,均超过二千五百丈,常年云雾缭绕,把山谷遮得严严实实,甚难发现。山峰之间,只有狭窄小道,盘旋于悬崖之侧,可以进出谷中。 这日恰好万里无云,谷上清朗干净,他展目四眺,这里已是雾灵山最中心的地带,周围数百里范围的几座近三千多丈的高山,俱是金背巨猿一族的领地,自然不可能有蓝面貂出没。 他想起当初与韩济分别的地方,乃是北方距离此地近四千里的一座雄山,便驾剑朝那处疾驰而去。 一路上,凡见到红英果林,便下去搜寻一番,通常都能收获一两只蓝面貂。到得两处二千丈的高山时,已得了九只蓝面貂,再加上半年前那三只,便是十二只,倒是能诱捕不少大鱼了。 他专来此地,自是为了寻那韩济,当然,为的不是多几只蓝面貂,而是另有所图。 此时,距他离开金背巨猿的山谷,已有六天,猿十三那边尚无动静。他便准备在此山附近停留几日,一旦猿十三那里传来消息,便折去寻他一同回张家湾村。 此山中的红树林,他用三日时间搜了一个遍,一只蓝面貂也没有抓得,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到得第四日上午,他正在此山中最大的一片红英果林中打坐,忽见一道剑光自山下飞纵而来,从速度和高度来看,当是炼气修士所为。他心中一动,运法力于双目,定睛看去,外形轮廓像是那韩济,便起飞剑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彤云宫的炼气修士韩济,半年不见,他的修为有了突破,已至炼气十一层。 “前辈,您来了!”韩济见张元敬从山上飞来,似是主动迎他,心中不觉一紧,脸上却是一副欣喜不已的表情。 这半年中,他已经从相熟的师弟那里得知,有一个道人在宫外击败了大长老灵剑子,其所描述的相貌与眼前这位筑基境修士甚是相符,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畏惧。 “呵呵,不错嘛,半年不见,修为便精进了一层,看来百灵丸还是很管用啊!”张元敬笑着说道。 韩济连忙点头感谢道:“正是得益于前辈所予百灵丸,否则,晚辈的修为进度仍是遥遥无期。” 其实,这也正是他明明畏惧此人,明明半年不见踪影,依然隔三差五到这附近溜一圈的原因。习惯了修为如大水入浅池般猛涨的感觉,再让他回到以往那种蜗牛速度,他哪里能忍受。为了得到此人手中的百灵丸,他决定冒险一搏,即使背叛彤云宫,也在所不惜。 “彤云宫在雾灵山中的据点还在经营?不知是哪位长老负责?”张元敬随口问道。 “这个,前辈何出此言?我宫在山中的数十弟子,每日依然有条不紊的搜寻蓝面貂,并无懈怠。主事的长老倒是换了,现在是灵武长老。”韩济有些诧异地说道。 “呵呵,看来贵宫还是封锁了消息。半年前,贵宫那四名筑基境长老围攻一只假丹期蓝面貂王,不幸当场陨落三人,此事你不知道吗?”张元敬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当场陨落三名长老?”韩济目瞪口呆。 “嗯,应该是灵岩、灵雨和真阙。真阙是长老吗?” 韩济闻言,半晌没有吭声,脸色变幻不定。饶是他向来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有些方寸大乱。雾灵山据点突然更换主事,炼丹术不算出色的灵乾长老主持彤云丹炼制,大师兄真阙宣布闭关…… 一系列事件从脑海中闪过,此人所言或许是真的!其余两人也就罢了,若是灵雨陨落,这彤云宫的低辈弟子就惨了。彤云宫炼气弟子所需丹药,一半靠采买,一半靠灵雨炼制。少了后一半,似他这样的普通弟子以后只怕很难再得到丹药供应。 “真阙不是长老,五长老是灵武、灵岩、灵枢、灵雨、灵乾。”韩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你不信?” “不敢信!” “好一个不敢信!哈哈!无妨,只要你还需要百灵丸,我们的交易仍可继续。”张元敬倒有些喜欢这个心思深沉的小子了,便将话题又转到丹药上来。 “当然需要,越多越好。”韩济终是心思活络之辈,根本不问三名长老的陨落是否与张元敬有关,只求丹药。 “你手上有几只蓝面貂?”张元敬问道。 韩济答道:“一共八只,皆在此中。”说罢,拿出一个灵兽袋,双手奉上。 张元敬接过一看,确是八只,当即点头道:“不错,做得很好。之前我说过,超过五只便再与你一瓶上品百灵丸,既然是八只,那便给你两瓶。” 当即从储物袋中摸出两个玉瓶,抛给了韩济。 “前辈,您一直都需这蓝面貂吗?”韩济接过玉瓶,脸上涌起一阵激动,又赶紧问道。 “当然,有多少我收多少。你只要抓到蓝面貂,皆可找我换取丹药。”张元敬身上的上品百灵丸,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他既有丹方,又有药材,还有几位炼丹师的笔记,大不了自己花点功夫炼制。 “拿出你的传音玉简!” 韩济面露喜色,连忙将自己的低阶传音灵玉拿出,双手呈递给张元敬。张元敬将自己的传音灵玉与之相抵,然后神识沟通,建立联系,又将韩济的传音灵玉还给了他,说道:“你在彤云宫中,即可以此联系到我。届时,我自会告知你交易地点。” 韩济点头应诺,旋即问道:“前辈,还是五只蓝面貂换一瓶上品百灵丸吗?” “当然!” 韩济得了肯定的回答,脸上露出坚毅神色,恭敬地行有一礼,说道:“若是前辈没有别的交代,晚辈这便去了。 “且慢,我且问你一句,你想要筑基丹吗?”张元敬伸手拦住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筑基丹?前……前辈,您有筑基丹?”韩济猝不及防下,脑中有些凌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废话。 “自然是有。” “如何才能交易?”韩济顿时抛开所有顾虑,直截了当地问。 张元敬从储物镯中摸出一个瓷瓶,这是从灵枢身上得到的那个丹药,递给韩济。“认识此丹吗?” 这一次,他故意显露出自己的储物镯。 韩济一怔,心中震惊不已,意识到眼前这个相貌普通的中年道人,必定大有来历,身上的好东西只怕多不胜数,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彤云宫可以相比的。他脑中顿时闪过数不清的念头,但归结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绝不能错失机缘,一定要想方设法攀附上此人。 他只是快速看了一眼瓷瓶的样式,并没有伸手去接,便开口说道:“认识,这是我宫中的彤云丹,是最珍贵的丹药,向来都用于贡与上宗赤血谷。宫中只有几位长老留存少许。” “哦,原来就叫彤云丹,怎生炼制?你可知道一点?” “听说是以赤溪河中的赤鳍火纹鱼为主材炼制的,其他就不清楚了。” 张元敬闻言,心中一喜,若是以赤鳍火纹鱼为主材,倒是好弄。当即说道:“拿来此丹的丹方,我给你一枚筑基丹!” “啊!”韩济虽有所准备,还是惊呼出声。 “怎地,有困难?还是不愿意?”张元敬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个……前辈,此事的确很难,请容晚辈想一想。”韩济迟疑良久,方才慢吞吞地说道。 “无妨,你尽可以考虑,下一次交易时给我答案即可。” 张元敬瞧他神色,知道他已是动心,便笑了笑,不再言语。 第125章 锄鱼 “仙长,就是此处!当地人称三原泊。”张萱一指眼前开阔的河面,对张元敬说道。 这里距离张家湾约有三百多里,在蒙山北侧。赤溪河从蒙山余脉中穿过,出得山间川谷,顿时无了束缚,恣意狂放地冲入一片低洼之地,形成一处河宽水深的浩渺水泊,约莫有十多里宽、四十余里长,其中潜藏不知多少赤鳍火纹鱼。 “嗯,此处浩大如湖,河水也很深吧。如何布置陷阱?”张元敬背手立于船上,眺望山河胜景,只觉江天辽阔、长风纵横,给人一种挣脱拘束、自由自在的感觉,心中猛地升起一丝明悟:此天地灵机所蕴,正可为我成道之资! 雾灵山事了之后,张元敬最终是独自回的张家湾。那只启灵境大圆满金背巨猿在服用益神丹后,进入突破状态。金背巨猿乃是上古异种,每一次进阶都十分困难,即使只是从大圆满突破至假丹,这个过程通常也要三至五年。猿十三不太放心,请求留下护法。 张元敬一想,自己回去了也是捕鱼和潜修,又不外出游历,让猿十三呆在蒙山和呆在雾灵山并无区别,便答应下来,与之约定五年之后再来山中寻它。 “回禀仙长,我遍遣庄中高手潜入水底,经过反复探查,发现靠近南岸的地方,有一处丈宽深沟,约有十丈多长、五丈多深,因此,我请镇上的织匠连夜制作了一张宽三丈、长十二丈的火棉网。届时,可将大网一端置于深沟一侧,每隔一尺用一个木桩固定,木桩打入泥中。” 张萱胸有成竹,侃侃而谈,颇有一股意气风发的姿态。 “然后,以十名内功深厚的高手,抓住大网另一端,潜伏在深沟这一侧,以河底淤泥覆盖全身和火棉网,同时,在深沟两头也埋伏两人。这样,一旦大鱼入沟,便将火棉网拽过来覆在深沟上部,同时其他候在船上的人也立刻入水镇压大网。如此,当可困住沟中之鱼。” 张元敬一去半载有余,得益于十年治家,张萱根基稳固、威名素着,张家局面倒是平静。不过,作为主事人的张萱,反而最是焦虑,既担心张均张妤两个弟妹无有教诲、从此断了仙途,更害怕失去张元敬这个给她安全和依靠的“仙长”。 及至张元敬平安归来,她心中大定,立时按照他的指令,遣人四处勘探合适水域。经过两月搜寻,终于选定了这一处河段。 “嗯,这个办法不错,为何不自己挖一个小一些的水沟,那样应当更容易封住?”张元敬先是点点头,然后问道。 “据族人打听,彤云宫原来就是挖大坑捕捉赤鳍火纹鱼的,不过效果并不好,尤其是很少捉到四五尺以上的大鱼。听说,这是因为新挖的洞,人为痕迹很重,大鱼颇为聪慧,少有上当。比较起来,还是利用自然形成的水沟、水洞,效果最好。” “原来如此,倒也有道理。那就先试一次吧!”张元敬也只是随口一问,对此并不在意,随即下令开工。 张萱应诺一声,对着身后的张澄道:“阿弟,下水布置吧,细心一些,不要把伤口开得太大,别浪费了蓝面貂的血。” 张澄点点头,从船舱中拖出一个大框,框中是一只用气袋捆住嘴巴并下了禁制的蓝面貂。 张元敬抓回的蓝面貂皆是蛮血期妖兽,凡人难制。因此,他事先都用法力在其体内打入禁制,同时制作了一些简易的捆妖绳,缚住其腿脚。 至于捆嘴的气袋,则是仿照彤云宫的法子,在绑住其嘴、防止释放毒气的同时,也提供些许空气,让其在水中能够存活一段时间。 十余年来,在足量炎气浆的辅助下,张澄已经成为张氏首屈一指的武功高手,在赤溪国中也闯出赫赫名头。 他气沉丹田,腰臂发力,一把拎起蓝面貂,纵身跃入水中,将此兽慢慢拽到坑底,锁在坑底的一根没入泥中的大桩上,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水刺在它两腿和腹部上划了数道伤口,使之渗出丝丝血迹。 捆住蓝面貂嘴巴的气袋之中,只有少许空气,可容蓝面貂坚持一刻钟左右。待得空气耗尽,蓝面貂便会急促呼吸,进而抽搐挣扎,那时,这几道伤痕便会渗出大量鲜血,散发奇特腥味,将附近的赤鳍火纹鱼吸引过来。 待张澄从水中出来,张萱一挥手,十二条精壮大汉跃入水中,迅速潜入水底,以淤泥涂身,按次序伏藏于深坑一侧的淤泥之中。这些人内力深厚,气脉悠长,在水中可以闭气两刻钟以上,足以坚持到大鱼进入陷阱。同时,有蓝面貂血腥味的掩饰,赤鳍火纹鱼也嗅不到他们身上的气味。 张元敬因是修士,只能先远远避开,在河岸一里之外等待。 过得半刻钟,气袋空气耗尽,蓝面貂开始拼命挣扎,几道伤口越拉越大,鲜血也越渗越快,不多久即布满它周身数丈水域。血的腥味,随着水波流动,远远传了出去。 附近的一尺左右赤鳍火纹鱼很快被引诱过来,它们围在蓝面貂周围,大口地吞食血水。待蓝面貂窒息而亡,停止抽搐后,众鱼一拥而上,疯狂啃咬它的血肉。大量鲜血散入水中,血腥味更加浓郁。 一时之间,河中红影闪动,成百上千的赤鳍火纹鱼从四面八方急速游至,汇聚于深沟之中。其中,混杂着十余条三尺以上的大鱼,有三条甚至达到四尺有余。 这些大鱼,散发浓浓妖气,已是开了脉的蛮血期妖兽。它们仗着体壮力大,速度更快,从众多小鱼中穿梭而过,直杀蓝面貂身侧,张开长满尖牙的大嘴,使劲撕咬它的血肉,同时,扇动犹如蒲扇一般的尾巴,将与它们抢食的小鱼扫开,甚至相互间不时还挤撞厮打。 十二名埋伏在侧的武林高手,通过辨别水中的动静,判断有众多大鱼入坑,便有一人号令,一齐使劲拽动大网,迅速越过丈宽深沟,封住了深沟的出口。同时,将一只青葫芦放了出去。 过得片刻,张萱看到河底浮出的青葫芦,立马从船上一跃而起,钻入水中。同时,张澄、张葳、张均三兄弟,还有二十多名年轻汉子也跟着跳入水中。 张元敬一个闪身掠到岸边,以法力护住躯体,如同大石一般下落入水,迅速下沉。捕捉大鱼,可不是这些凡人可以做得到的,他必须亲自出手。 他刚刚下潜三四丈,就见数以百计的大小赤鳍火纹鱼四散逃离,张萱带着数十汉子从三个方向使劲拽紧大网,还有几个武技高超者手持长刺,隔着大网正与一条四尺长的大鱼战斗。 大网之下,深坑之中,数十条赤鳍火纹鱼正在疯狂撞击和撕咬鱼网,有数处已经破开小洞,不时有一些小鱼从中钻出逃走。 张元敬连忙运转法力,手足轻舞,如飞箭一般向那四尺大鱼射去。此鱼早已嗅到张元敬的味道,知道危险临近,于是凭着坚韧的鱼皮硬抗几名武林高手的攻击,更加猛烈地撕咬一处破洞,宽大有力的鱼尾疯狂地甩动,硬生生地将结实的火棉网咬出一个大洞,就要钻出逃走。 几名张家高手奋力阻击,长刺朝着它的眼、腮、嘴狠狠扎去。此鱼虽有蛮血中期实力,却也不敢让这些利器伤到要害,一时竟不得逃出。 它变得狂躁起来,突然张开大嘴,从水中发出厉吼,震得几人一阵头晕,攻势稍缓。然后乘机冲出缺口,甩动大尾,就要逃窜。 张元敬已是赶到,拘灵锄一挥,将其拘个正着,大鱼借着水势一挣,把张元敬带了一个跟头,但拘灵锄仍将它牢牢控住,半分不得走脱。张元敬手中法诀一点,轻易将此鱼收入灵兽袋中。 此时,其他赤鳍火纹鱼借着大鱼咬出的大洞,纷纷往外窜逃,张元敬守在洞口,挥锄拘鱼,又抓了一条三尺多长的大鱼和十二条两尺以下的鱼。两尺以下的鱼,他并不准备用于练功,而要储存起来,将来用以炼制彤云丹。 半刻钟后,捕鱼结束,收获颇丰,张元敬十分满意。他和颜悦色地勉励捕鱼队众人一番,着张萱根据各人情况发赏,便起了飞剑,直接回了洞府。 此次所捕之四尺大鱼比上回偶尔所得的那条,略小一些,但也生长了三百五十年以上,服食之后,修为进度自是极快。不到十日,此鱼便食用一尽。随后,又用五日时间,将那条三尺多的赤鳍火纹鱼也炼化。 这半月修炼,能抵他平时半年用功,进境可为极速。张元敬并不急于再次捕鱼,而是拿出炼丹书简参悟起来。 这一方面自然是为炼制百灵丸作准备,否则无法完成与韩济的交易,另一方面也是有意识地控制修行的节奏,防止修为长期急速增进,导致心思浮动,根基不牢。 五日之后,他方才通知张萱,再次出河捕鱼。这一次,他的收获稍差,只捕捉到两条三尺之鱼,不过二尺以上三尺以下的鱼倒是有六条。用十日功夫,将两条三尺之鱼炼化,仍旧习读炼丹笔记五日,才继续出河捕鱼。 如此,一年多时间过去,二十只蓝面貂全部用尽,共计捕得五尺之鱼一条、四尺之鱼九条、三尺之鱼十五条,二尺以上不满三尺之鱼四十九条,不足两尺的鱼则多达三百余条。凡三尺以上之鱼,皆被用于修炼厚土化生功,修为突飞猛进,远胜过往。 第126章 今法炼丹 在捕鱼修炼之余,张元敬开始习练如何用今法炼丹。 但凡炼丹,需要丹方和法门。通常,丹方在载明药材种类和比例外,会扼要说明炼制之法。 比如,阴阳造化炉提供的益神丹丹方,就写明要以阳火阴火轮替烧灼九次,每次三息,然后两火同时灼烧至纯黑。若无此提点,仅靠三种药材,想要炼出益神丹,无异于白日做梦。对于当今修真界常用的丹药,也是如此。因此,他只能用古法炼古丹,今法炼今丹。 炼药是今法炼丹的关键一步,炼药质量不过关,所谓的烧丹就是一句空话。使用的材料自然是炼制百灵丸的几种药材,主药名曰五行草,辅药则有金星子、涵榆果、艾柊根、溧元草、三阳草等,另外再添加一种金石之药,名为紫云石,用以冲和各药。 这几样灵草,品阶较低,并不难见,只在郭氏四筑基、灵运子、灵枢等人储物袋中便找齐了,又在之前学习炼丹术时多有培植,故数量甚多,而紫云石是常见之物,他在蒙山中便搜寻到百斤之多。 百灵丸在炼药上,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是将所有药材混合在一起捣碎,力度必须适中,且每一捣需用力均等,不疾不徐,否则,要么用力过甚而药力受损,要么用力不足而药性未合。 第二步则是将紫云石研磨成粉,以药匙将捣碎的药糊挑出拇指盖大小一团,再将紫云粉慢慢洒上,直到这团药糊凝固成丸、通体发紫即可。这一步看似简单,却十分考验眼力与手力,紫云粉过多则成丹时丹丸易废、少则成丹时丹丸易散。 第三步则是将凝好的丹丸放置于灵力充沛的特殊器皿之中结固,通常在七天左右。经此三步,便制成了原丹。 捣药是个细密功夫,考验不止在耐心上,更在灵力的精细控制上。耐心张元敬是不缺,但对法力的精细控制,则是他的弱点。一开始捣药时,往往不过捣个几下,力度就不知不觉变重,待察觉过来后,药力已损。他也不停,继续练习,直到药材全部成为药糊。 按照秦武同、郭宇清的说法,正品的药糊青而发白,他捣出的药糊却是淡青发白,且那青色只是隐约可见,显然药力损伤太多,已不可能成丹。 他反复练习,直到三个月后,方才终于制成合格的药糊。此外,还有一个额外的收获,就是对自身法力控制的水准提高了一大截。 至于凝丸这一步,几本笔记都讲了判断的标准,就是紫中见青,但具体如何才能恰如其分,却是个经验活。而且,对于初学者来说,凝丸成败与否,光看凝出的丹丸是判断不了的,只有成丹之后看丹的品相才能见出。 三静斋的那本秘籍倒是解释了几句,其文为“紫需亮、不发暗,青需淡、不发白,丸需凝、不发沉,形圆润、无罅隙”。他尝试了十余次,凡是药丸不发沉则难以圆润,而且总有十数处罅隙;要想圆润无罅隙,总要撒入更多的紫云粉,药丸则如小石子般沉甸甸的。 他只好回过头再去研读几枚炼丹玉简,终于在郭宇清的笔记中得到“流转不息、洒落如雨”八个字。此八字说的是要以灵力将药糊虚握成珠,使之如陀螺般急速转动,同时将紫云粉如雨洒落,两者快慢相成,使药糊各处均匀吸附紫云粉,从而用最少的紫云粉凝成圆润而无罅隙的药丸。此后,再根据药丸色泽和重量,继续撒入紫云粉,形成合格的药丸。 这看似简单一步,他用了六个月时间反复练习,方才纯熟自如,终于凝出了合格的药丸。随后,他将所有储备的百灵丸材料全部用光,得到一百二十六枚合格药丸,放入专门制作的培丹罐中结固成原丹。 单单一个炼药的步骤,用时九个月,也不能说时间很长,但消耗的药材却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数量,便是一个小宗门,也需多年积累,才能提供出来。 数日后,他拿出秦武同的那只青铜炼丹炉,此炉与阴阳造化炉结构相似,也是在炉鼎下方的凹槽中镌刻了一门阵法,只需镶入灵石,便可激活阵法,生出一团火焰来。 此炉生出的是一种白色火焰,据秦武同说,名为九阳精炎,虽比不得天火地炎,也算一种十分少见的高品质丹道之火,结丹以下修士所用丹药,大多可用此火烧制。 这九阳精炎一经点燃,需要烧足三天,火势稳定,炉温足够,方可开炉炼丹。 三日后,张元敬左手法诀一指,将炉盖揭开,右手一挥,便将分出来的一堆八枚原丹送入炉中,炉中热气升腾,原丹进入其中后,便在这热气中来回翻滚。张元敬一见情状与秘籍所言不差,便将法诀一换,将炉盖放下,严严实实封住炉中热气。 丹炉一旦封闭,便不能探视其内,否则会搅乱气机,导致炼丹失败。这里就非常考验丹师的经验和辨识力。一般而言,不过是望闻听尝四法而已。 望,就是上看烟气,丹炉开始是紧闭的,随着火温不断上升,到了一定极限,便会不断冲开鼎盖,逸出少许热气来,凭此可以判断炉中之温;下看精火,这是丹师最重要最基本的功夫,何时用何等之火,需要能辨别火势细微变化,方可丝毫不差。 闻,则是辨识药香,修士五感聪敏,能够轻易分辨气味,故这一条不是太难。 听,则是听炉内动静,原丹在炉内炼到一定火候,便会发出细弱之音,此可根据秘籍去对照,当然,如果是前人记载不详的丹药,便只能自己摸索了。 尝,非是尝丹药,而是尝丹气,炼到最后之时,会有丝丝缕缕丹气从冲开的炉盖下冒出,丹师可稍稍吸入,仔细辨别药性,判断是否已经成丹。 炼制百灵丸自不必四法皆用,只要有两法用熟,便可保成丹五成以上。张元敬为的是习练炼丹手法,自然是多多益善。不过,四法兼用,不免顾此失彼,导致一法难通。 这百灵丸开炉之后,先是大火猛烧,过得一刻钟左右,则转为中火熬炼,待到炉中有轻微哔啵之声,丹香清爽,则可转为小火温养,过得大约两个时辰,丹气甘甜,则可收丹。 几枚玉简的记载,都是说大火白炽,中火白中发黄,小火为暖黄色,但对于初学者来说,调整精炎,并不是一蹴而就,往往要慢慢把握其中之度,这样火候难免要差了几分。因此,原丹成丹时的各步变化,与秘籍所言就不是同步,自然所听所闻均有差别。 张元敬这第一炉丹,在大火转中火之时,便出了问题,此后步步差错,最后自然是一炉尽墨,无一成丹。 如此,经过五次失败,到了第六炉时,他终于粗粗掌握了精炎调整之法,大火转中、中火转小,均未出大的差错。但是,到了最后之时,他品尝丹气,只得微微甘甜,便匆匆忙忙收了丹,结果一炉之丹,均差了几分火候,仍然无一成丹。 经过这次失败,到了第七炉收丹之时,他心想,既然不好辨识程度,不如晚一点收,这样或许还能成得一枚两枚。待那丹气冒出,他轻轻吸入一缕清香之气,仔细辨别,却仍是微甘不甜,便继续温养,并不急着收丹。 又过了半刻钟,他再尝丹气,此回已是甘甜可口。他想要收丹,转念一想,不如再等数息,更加保险。他心中默念,到得五息之后,再次吸入一缕丹气,舌头一尝,发现甘甜之中略微发苦,心道不好,连忙施展法诀,将炉盖打开,另一只手轻轻一摄,将八枚淡青色药丸抓了出来,虚托掌上,仔细一看,却是色泽有些发黑,显然是火候过了头。 他手指微动,将八枚药丸翻动了几下,挑出一枚颜色尚可的丹丸,扔进嘴里,咽了下去,待得丹丸化开,他已心中有数,此丹可勉强为下品百灵丸。 顿时,他那张沾满烟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尔后这笑意越展越大,最后笑出声来。下苦功而有所得,岂非人生快事! 尔后他又炼了三炉丹,每炉皆是八枚原丹,第一炉成丹四枚,第二炉成丹五枚,第三炉成丹也是五枚,成丹率均在五成以上。丹药品质皆为下品,这主要是因为炼丹水平太低所致。 百灵丸所用药材,最高不过灵品二阶,他以厚土化生功培育,所得灵植年份均超过一百五十年,正常而言,出药都应是上品。现在不过勉强达到下品,自然是他初学有成,水平太次。 余下四十六枚原丹,他没有在这一次全部用完。而是隔了一个月,经过沉淀和消化,并调整好状态后,方才再次开炉炼丹。 有了前次的积累,这一次炼丹颇为顺利,六炉出丹二十八枚,出丹率超过六成,其中下品八枚,中品十四枚,上品六枚,出上品丹的概率也达到二成,已经远远超过合格丹师的水准。这倒让他颇为意外,不禁对自己在炼丹上的天赋甚是得意。 其实,这中间有个关窍,他却是不知。一般丹药,因为生长环境的差异,即使年份相等,在药性上总是有所差别,有的甚至在五行属性上也会稍有出入,这些情形对于炼丹影响甚大。所以,这也是今法炼丹,讲究辨药配药的缘故。 而张元敬的药材,大多是他以厚土化生功培育,药性与五行都是纯正的,炼丹时自然就不存在细微差别导致的干扰问题,成功率自然要比一般丹师强上很多。 第127章 垂钓 这一日,韩济的传音终是来了,言说自己一年来又捕了十只蓝面貂,欲与张元敬交换两瓶上品百灵丸。这几个月来,张元敬又炼制了几批百灵丸,上品丹丸也有五瓶,与其交易,自是足够。 他已有多日不曾捕鱼,大半心思用于琢磨如何利用貂王未成形的内丹,引诱更大的赤鳍火纹鱼。反复思量之下,倒是有了一些眉目。 不过,既然韩济来了音讯,彤云丹的事还是要抓紧催促一下的,便与他约在蒙山北侧的西州城南郊会面。 西州城矗立在赤溪河冲积的大平原上,城池广阔,人口众多,十分繁华。城南近乡中之地,有一间乡人送行的凉亭,张元敬便在此与韩济会面。亭中只有他们二人。半里外的驿道,倒是行人如织,十分喧闹。 韩济见礼之后,便请求交易。一年来,他的修为进展很快。原来,他以为自己资质有限,所以修行起来不温不火,对突破筑基抱有憧憬,但并无执念。 得了大批百灵丸后,他方才明悟,自己修行速度一般,绝不是因为资质差,而宫中那些进境飞速的师兄弟,也绝非是由于他们资质好,丹药才是其中的关键因素。他是聪明人,只是出身限制了他的眼界,以至走了太多的弯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不忙,我且问你,上次所说的那件事,你是否愿意去办?”张元敬示意他稍安勿躁,坐下说话。 “风险太大,晚辈没什么把握。”韩济低头沉默片刻,方才慢吞吞地说道。 张元敬笑了笑:“那就是有办法?做什么事,都有风险,关键是你想不想做?” “前辈,晚辈寿元已过八十,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筑基。前辈若能助我筑基,则无论什么事,晚辈皆愿去做!”韩济猛地抬头,决然说道。 “嘿嘿,寿元八十,不算什么。老道我筑基时,一百二十四,一只脚已经跨进坟墓了。”张元敬摇摇头,有些自嘲地说道,“什么助你筑基,这种话就不要说了,给你两枚筑基丹,你愿意就去偷,不愿意就算了。” 韩济闻言,眼睛一亮,当即应道:“如何交易?” 张元敬大笑:“还在此地,你拿到丹方,传音于我。当然,若我长久无有回音,必是在闭关,你且稍候。” 两人随即进行交易,韩济再得两瓶上品百灵丸,匆匆离去。张元敬则携了十只蓝面貂,回到张家湾。 半年之后的一日,张元敬悬空坐于三原泊的河水之上,手拿一根用上好灵材打制的钓竿,垂下一根足有面条粗的银线,在河中钓起了鱼,钓饵则是那蓝面貂王未成形的内丹,乃以特制玉罐封存,绑于银线之上。 考虑到赤鳍火纹鱼对蓝面貂血肉的疯狂,他不敢再用张萱他们的办法,把内丹至于深坑之中,一来此物品质太高,不知会引来什么样的大鱼,火棉网或许困不住,二来过于浪费,大大小小的鱼蜂拥而至,不消多久便能将此丹吞噬干净。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自己亲自上阵,采取垂钓之法,愿者上钩。如此,那些蛮血境以下的赤鳍火纹鱼,出于对修士的本能畏惧,便不会出现,即使出现,自己也可以将之逐走,防止鱼饵浪费。 而对于蛮血境以上的大鱼,特别是启灵境以上的大鱼来说,蓝面貂王未成形之内丹对其必有巨大诱惑,当能使之战胜恐惧,过来一搏。 这法子成不成,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只是想来,他不过筑基境修为,即使蛮血境大鱼畏惧,那启灵境的大鱼,是在水下兴风作浪惯了的,应当不会太过于畏惧于他。 当然,成与不成多半还在这颗未成形的内丹上,若此物真是赤鳍火纹鱼必得之物,那修为境界高的大鱼必定会出现。 装盛内丹的玉罐乃是一件宝物,是以一种名为“漏香玉”的奇物制成,原是用来盛放珍品丹药所用的。此物有一桩奇异之处,便是经过炼化后,可随修士心意释放内装之物的气息,甚至浸出少许液体。 据说,中古以前,凡丹药交易,以此物作瓶,盛丹其中,既可使买者嗅味辨品,又不必开瓶损伤药性。须知,丹药交易,察丹非只一次,若是反复打开封口,则此丹未及售出便已减色数分。到近古后,由于漏香玉出产甚少,故只有珍贵丹药才会以此保存。 张元敬这玉罐是从厚土宗芥子空间中所得,原本他见其中丹药皆毁,便随意收起了,未曾细看。也是近来炼制丹药,记起还有此物,拿出保存丹药,才发现是漏香玉制成。此玉异常坚韧,不惧刀砍火烧,筑基境修士的灵器仓促之间也不能破坏,用来装饵钓鱼倒是刚好。 张元敬神念一动,那玉罐晶莹透亮的外壁上便似有银虫扭动、波光粼粼,尔后是无数细细气泡贴着玉壁跳动,随即一股浓郁的香气浸润至河水之中。不多久,就见百丈内水波荡漾,似有无数大鱼来回游动,但都只在外围打转,不敢靠近张元敬所在的这片水域。 过得半刻钟,围在周围的赤鳍火纹鱼已是不下千条,从半空中看去,只见水下尽是红彤彤一片,倒似一圈火云,煞是壮观。 张元敬仔细查看,这些赤鳍火纹鱼大多只是一尺左右,到得二尺的不过数十,三尺以上未见。心中顿时了然,那三尺以上大鱼,都是蛮血境的妖兽,比之这些小鱼,反而更加胆小谨慎。他也不着急,只是稳坐半空,静静等待。 又是半刻钟过去,突见水波一颤,一条四尺半的大鱼冲了过来,他刚要出手阻止,心念一动,却是未加理会,任其去啃咬玉罐。 他这钓线也非凡品,乃是用银魄五光石炼制,这石却是得自灵运子,也算不错的灵材了,此物柔而韧,可用来打造防御灵器,故不怕被这些赤鳍火纹鱼咬断。 这四尺大鱼将玉罐咬住,就想一把拽走,但钓竿既在张元敬手中,自是拖之不动。它张大嘴巴,连咬数口,那玉罐被咬得咔咔作响,却分毫不伤,罐中的内丹自然也完好无损。此鱼见咬不动,又使出蛮力硬拽,想将银线崩断。过的十几息,它力气耗尽,又张嘴去咬,还是不肯放弃。 张元敬笑得直摇头,拿出拘灵锄一打,此锄入水后去速立减三成,那大鱼却无力躲闪,被拘灵锄逮个正看。张元敬法诀一点,将此鱼拿了上来,扔进了灵兽袋。 随后,又来了一条接近七尺的大鱼,看气息,应是蛮血境后期修为,力气比之刚才那只要大了数倍,不过对于张元敬来说,仍是不值一提。此鱼试了几次,倒未如之前那鱼耗尽气力,便要逃走。 张元敬神念一动,那玉罐外壁一阵蠕动,数滴内丹金液渗了出来,此鱼立时扭过头来张口咬住玉罐,将那几滴金液吞了下去,又拼命拉拽钓丝。张元敬长眉一扬,暗道果然好用,便打出拘灵锄,将这鱼也抓了出来。 张元敬连捕两鱼,周围的鱼群本能地感到畏惧,只是玉罐中散发的香味诱惑太大,故虽不敢硬闯,也不舍得就此离去。 又等了一刻钟,见无有大鱼过来,张元敬又操控那玉罐放了几滴内丹金液出来。这金液乃是蓝面貂王千年修行的精华所积,是凝结妖丹的根本,每一滴都蕴有庞大的天地灵力。 金液一出,完完全全暴露于千鱼之目,立时引发喧嚣躁动,水面顿时狂波大作。眼见众鱼便要失控,群起而上,突然,自嘈杂声中,传出“嘎”的一声低吼,鱼群立刻安静下来。 张元敬顿时精神一振,知道有大妖鱼上钩了。 就见河水下游方向,偌大一片火云裂开一个大口子,三条一丈多长的赤鳍火纹鱼缓缓游了进来,中间的那一条最为不凡,当有一丈五尺长,不仅身有赤鳍、火纹,且头上还长出了一根淡红色肉刺,从气机上判断,修为已是启灵境后期。 另外两条身长均在一丈以上,都有启灵境初期修为,不过未曾长出肉刺。 张元敬一看,欣喜之余,又有些犹豫起来。若是一两条启灵境初期的大鱼,他还有信心将之捉住。但是,若是启灵境后期,便与他实力相当了,又在水中,击败已是不易,活捉却是极难。 但是,他本意就是要钓大鱼,现在大鱼来了,却收饵走人,岂非本末倒置。 这时,那启灵境后期大鱼“哇哇”叫了起来,在它左边的大鱼一摆长尾,顷刻间便到了玉罐前,一口咬住,甩头一拽,便将张元敬拉得手臂一伸。 张元敬脸色一沉,此鱼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他需得用出六成之法力方可稳住。此时,另一只启灵境初期大鱼也是冲了过来,一口咬住银线,发力猛拽。 张元敬乃是临空而立,无从借力,顿时被拉得身形一歪。他待要强提一口法力,先行稳住身体,那两鱼却是看到机会,尾巴一击河水,又加了一把巨力,硬生生将他拖到了水中。 两条鱼立即起速而行,向上游而去。张元敬也不松手,他鼓荡法力,护住全身,任两鱼带着他在水底钻来钻去。 那只启灵后期的大鱼跟在后面,并不上来攻击他,也不靠近,始终保持五丈以上距离。张元敬见此鱼如此谨慎,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打定主意等待时机、见招拆招。 第128章 深潭 向上游去有数十里,已至蒙山余脉深处的河道之中。 河水在狭长的山谷间,湍流而下。两条大鱼拖着百多斤的张元敬,毫不费力地逆流而上。 到了一处险崖之下,两条大鱼突然向一处山壁一撞,将之撞出一个数尺窟窿。水流迅疾涌入,在河面形成一个急促的漩涡,立时把两鱼和张元敬卷入其中。启灵境后期的赤鳍火纹鱼也随之而入。穿过了一层厚厚淤泥,三鱼一人便进入山腹中的一处深潭之中。 一入其中,张元敬便觉身上一寒,这潭水竟是刺骨般冰冷。 两鱼拖着张元敬急速向着水底游去,一连下沉数十丈,尚未到得潭底。水却是越来越冷,好似进入了寒冰之中,张元敬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已凝冻起来。 两鱼身上火纹闪动,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显见也是在运用天赋之力抵御寒气。 他扭头看去,那启灵境后期大鱼仍然跟在身后五丈外,但身上毫无异样,似乎不受水中寒气之影响。 他心知不妙,此处或是此鱼老巢,必有古怪之处。若是心思活泛之辈,或许就会松开鱼竿,放弃鱼饵,寻路出潭逃走了。 但是,张元敬却是迂执脾气上来,始终不肯放手,而且他自恃有伞玉为依凭,倒要看看这潭底有何奇怪之处。 又是百丈下去,寒气浓郁了十倍,张元敬丹田法力已经有几分运转不灵,手脚也变得麻木,他的手虽然仍在死死握着钓竿,却已完全感觉不到此物存在。 此时,大约是冰冻之力尚未到他身体的极限,故而伞玉尚未自动释放那奇异之力来保护他。 拉拽他的两鱼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身上的火纹微不可察,浑身发白,显得有气无力。 这时,跟着后方的启灵境后期大鱼突然加速,越过张元敬,到了两鱼身侧,那咬住玉罐的大鱼张嘴将此物吐出,启灵境后期大鱼则迅疾地一口接住,咬紧了继续沉向潭底,而另外两鱼则上浮而去。 张元敬翻动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胸前的伞玉,见其仍无反应,来不及多想,便伸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火龙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塞进口中,先吞了下去。 此丹入口即化,只如一团烈炎,直入丹田,随即就有一股火热的气机从腹中升起,很快流遍全身经脉,将寒气压了下去。 张元敬也不去管下边的启灵境后期大鱼,只是闭目运功,反复炼化那股火灵力,以此抵御越来越重的寒气。脑中却不免猜测,伞玉对他的护持,或许有一个特别的触发机制,不是肉身遭受危机,便马上出现。具体如何,他想了许久,却是不得要领。 又往潭底去了五十余丈,潭水寒冷已极,却没有结冰,依然只是水。这条启灵境后期大鱼身上的火纹也急剧闪动起来,原本鲜艳的色泽已经褪去近半,看起来已经撑不了多久。 不过,它见张元敬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便用贪婪狂热的目光扫了一眼玉罐,嘴中发出“咕噜咕噜”含糊不清的叫声,奋力继续向下游动,似乎是想与张元敬比拼意志力与忍耐力。 再下得二十丈,已经接近潭底。张元敬转动被冻得生疼的眼睛,凝神看去,发现潭底竟是厚厚的一层白色砂石,石中有森森寒气上出,不断融入潭水之中。 大鱼见张元敬已经一动不动,手却紧紧握住钓竿,便发狂般地一甩头,将他甩到砂石上。 张元敬看似狼狈,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外有防御法衣护佑,内有一团浓烈的火气游动,砂石中冒出的寒气短时间内无法伤他。此时,他已经无法精准使用拘灵锄,若要抓住这条大鱼,便只能靠消耗了。 只要此鱼贪欲不灭,与他耗在此处,他便有机会拿下它。反正,大不了再嗑两颗火龙丹,即使有什么副作用,依靠厚土化生功的吞物属性,终究还是可以慢慢消化掉。 同时,他也反复观测大鱼与自己的距离,以期找到合适机会,投掷出炎兽金角,将之灭杀。 不过,启灵境后期大鱼灵智甚高,似是知道修士的手段,所以只是用力咬住玉罐,始终让钓线绷直,以便与张元敬保持数丈的距离,并在水中左右摆动,搅动张元敬的身躯,使之无法很好控制身体。张元敬无奈,只好沉下心来,冷静地等待大鱼露出破绽。 过得一刻钟,火龙丹产生的火灵力稍稍减弱,立时有一缕寒气渗入他的身体,冰寒彻骨,连神魂都似被利刃割了一刀一般。他赶紧又摸出一枚火龙丹,吞入腹中,借着丹药瞬间产生的炽热之气,抵御愈发酷烈的寒冰之气。 潭中寒气越来越厉害,火龙丹只在药性最强的百息时间内,可以抵御着寒气。张元敬不得不频繁服食火龙丹。 半个时辰后,他便身中丹毒、脸色发黑,只能依靠法力硬撑。不过,那条启灵境后期大鱼也是浑身惨白,奄奄一息。但是,不知是为何种信念支撑,此鱼毫无惊惧之色,也没有半分要放弃的意思,它的尖牙依然有力,咬着玉罐没有丝毫的放松。 先前浮上去的两条启灵境初期大鱼没有再下来,只在上方五十丈的水中游弋,想来是以它们的修为,还无法抵御潭底的极寒。 又过得一刻钟,张元敬感到丹毒沉入经脉,即将发作,心中起了退缩之意,正要撒开钓竿,潭底白色砂石之下,突然发出“哔啵”一声响动,一股炙热气体从白色砂石间冒了出来,随之是此起彼伏的“哔啵”之声和数不清的炙热气体钻出,潭底之水竟在一息之间又变得火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立时引发张元敬体内火力的紊乱,丹毒更是提前爆发,经脉疼痛无比、绵软无力,厚土之力停滞不动。 此时,伞玉的救援方才姗姗来迟,那奇异之力涌入经脉中,缓缓化解丹毒,驱动法力运转。 而早已等候多时的大鱼却似得了新生之力,猛地向前一窜,飞射至张元敬身前,张口尖牙密布的大嘴向其头颈咬来。 此时的张元敬,全身僵硬,只能调动微不足道的一点法力,连真传令牌都无法观想,面对大鱼的攻击,已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那腥臭大嘴上下咬合而来,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对命运的不甘,还有对自身鲁莽的后悔。 在这生与死的刹那,一只青黑色的古朴大鼎突然飞出,它一边变大,一边放出一道黄色光芒,将整个潭底罩住,水流顿时禁止不动,而尖牙已经碰到张元敬额头的启灵境后期大鱼,也被定在水中,分毫不能移动。 这正是从厚土宗芥子空间出来后,便一直沉睡不动的厚土化育鼎。 “前辈,你恢复力量了吗?”张元敬立即用神识沟通大鼎,惊喜地问道。 厚土化育鼎没有理睬他,而是催动光芒,快速将潭底的白色砂石、砂石下的黑色大石头摄入鼎中。 “吞物诀?”张元敬见状,立时想到了吞物诀的功法。看来,这些白色砂石、黑色大石头乃是化育鼎需要的奇物,虽在沉睡之中,也会自行飞出进行吞噬。 不过,化育鼎使用吞物诀,与他所领悟的功法,却有很大不同。他是以厚土化生功为基底,化入其他异种力量,从而提升厚土之力的质量。化育鼎则简单粗暴,就是吞入,像装东西一样装到体内。 由于只是简单收走,因此化育鼎的吞噬过程很快,不过几息时间,便将潭底厚厚一层白色砂石和几十块数尺见方的黑褐色大石全部吞下,然后开始变小,又回到他的怀中。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本源之力的补充,化育鼎最终还是传出了一道意念:“此等异物,对老爷我多多益善!小子,吞物诀的关键,在于‘容"物,存异而不求同。” “前辈?前辈?……”张元敬又喊了数次,但是化育鼎再无任何反应。过得几息,周围黄光消失,化育鼎彻底陷入沉寂,张元敬覆在其上的神识也被弹开。 黄光既去,河水随即恢复正常。大鱼奋起的余力,在这几息时间里,早已倾泻一空,黄光消失的瞬间,便无力地漂浮在张元敬跟前。 此等机会,张元敬自然不会放过,拿出灵兽袋一接,便将此鱼收入袋中。 失去了潭底的黑白两色石头,炙热潭水开始迅速降温,渐渐转凉,很快又变得寒冷刺骨。但是,已不像之前那般的极冻深寒,张元敬勉强能够支撑。 他收起钓竿、银线和诱饵,盘膝在潭底打坐。此时,他经脉中磅礴火灵力未消,丹毒扩散,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如不能将两者消除,即使上方两鱼游走,他也无法活着离开此谭。 他知道,化育鼎在沉睡之中传出一道意念,对吞物诀进行指导,必是针对他现在情况的。于是,便对照当前经脉内的情形,反复咀嚼那句“存异不求同”,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对吞物诀的理解,也提升了一大层。 其要义正在于,土乃万物之母,何物不生,何物不育,岂分精华与糟粕,灵者与毒物。不让一物,故能成其大;不分高低,故能积其厚。所谓丹毒者,视之为丹毒,它便是丹毒,若视之为养分,它便是养分。 于是,他紧守本心,放空思绪,任由厚土之力自行容纳火力与丹毒。初始之时,排斥之念难免,继而心神空明,乃生包容之意,火力渐消,而丹毒则与厚土之力两便,两者互不干扰。 如此,张元敬法力运行恢复正常,一身修为尽复,隐隐还强大了几分。 此时,在上方游弋的两条启灵境初期大鱼发觉了潭水温度的异常,便沉了下来。到得潭底,见只有张元敬打坐,却不见那条启灵境后期大鱼,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 张元敬故意静坐不动,收缩全身气机,显出虚弱的模样。两鱼在他数丈外转了几周,没有发现异常,其中一鱼以为得着机会,便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张开大嘴要咬他的脑袋。 张元敬暗道一声“来得好”,乃挥出拘灵锄,将其一把拘住,送入灵兽袋中。 另一条大鱼吓得连忙掉头跑了。 第129章 大圆满 此行拿住两条启灵境大鱼,其中一条别有神异,让张元敬大为满意。 他出得深潭,复入河中,又从河中升空,落在一处山崖上,俯视脚下奔腾河水,默默搬运法力,将身上水迹蒸干,心中充满收获的大喜悦,不觉畅快异常,遂仰头长啸,良久方歇。 平复心绪后,他又低头沉思起来。潭底那白色砂石与黑石块有阴阳相替、冰火转化之特性,必是了不得的奇物。 而那几条启灵境大鱼,怕是发现了此处神异,方才潜伏其中修行,有了那般修为、那份灵性。 现在,虽然没了奇石,山腹中的深潭却还可作天然的陷阱,用来诱捕赤鳍火纹鱼,他的那颗内丹也还可以派上大用场。 心中计议既定,便祭出飞剑,飞身而上,驾起剑光一路回了洞府。 他先唤来张萱、张均、张妤,言明将要闭关一段时间,让张萱监督张均张妤好好练功,同时将一年来炼制的下品中品百灵丸赐下。 又嘱咐张萱,张氏捕鱼队先不必去捕捞赤鳍火纹鱼,待自己出关再说。又将山中藏有深潭之事告诉她,让她带领高手深入其中勘测,从潭底开凿一条泄水的隧洞,即使是斜向上出的也可,他自有办法将潭中之水抽出。又嘱他们依照深潭入口之大小打造水闸,妥善安装,不可破坏周围地貌。 将三人打发走后,遂将洞府紧闭,开始闭关修炼。十二年来,通过大量吞食赤鳍火纹鱼,他的修为进境极快,相当于寻常苦修五十年,距离筑基大圆满之境已是近在咫尺。但是,这个咫尺之距,却不知难倒多少修士。 从筑基境开始,每一境都有大圆满一说,非将修为磨练到功行圆满、进无可进,则无法突破境关,获得全新跃升。但是,每一大境界的修行,到了最后,都是铢积寸累、日就月将,必得用水磨工夫,一点点填上去。而且,越到后面,进展越慢,提升越难。 若是先前根基不稳、底子虚浮的,到了后期修炼时,便如同筛子一般,一口灵力进去丹田,或许连一丝都积攒不下。因此,到了此等时候,便看出传承的优劣来,若没有好的功法,一般散修到了筑基境后期便绝了前路,除非得了大机缘,否则根本无法臻至圆满之境,更遑论破境进阶。 不过,即使是秉持上乘功法修炼,这一步也是极难。任你再是天赋异禀,若没有特殊机缘,也得长年累月打熬。若是修行慢的,或者无有充足外药的,往往到寿元了尽,都无望功行圆满。 自去年使用三尺以上大鱼修炼以来,三尺以下未开血脉的赤鳍火纹鱼对张元敬几乎无用,即使是蛮血境的大鱼,到了后来,效果也在逐渐减弱。照那般修炼下去,少说也得几年,方才有望大圆满。不过,有了启灵境大鱼,时间便又能大大缩减了。 张元敬将那启灵境后期大鱼抓出,此鱼甫一出得灵兽袋,立刻“嗷嗷”狂叫起来,两尺长尾剧烈扇动,拼命挣扎,双眼冒出凶狠神色,头上那两寸长的淡红色肉刺发出红色光芒,一股强大气机隐隐欲出。 张元敬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在肉刺上用力一按,一股庞大的厚土之力涌出来,将那红芒死死压住。过得数息,红芒渐渐黯淡消失,此鱼耗光了元气,双眼泛白,气若游丝,静伏不动。 见此鱼将死,张元敬连忙拿出一把长刀,将其开膛破肚,处理干净,得有手掌大小、晶莹剔透的鱼肉三百余块。他抓起一块,张口吞食下去,跌坐运功。此肉蕴藏的水火灵力比四尺大鱼强了百倍还多,他整整用时四个半时辰,方才炼化一净,得了一团精纯厚土之力。 张元敬不喜不悲,又拿了一块鱼肉,吞食下去,继续行功。炼化后,便使用厚土化生功培植炼制益神丹的三味灵草。四个时辰后,方才再次吞食鱼肉行功。 如此反复,六个月之后,这启灵境后期大鱼之肉被食用一空,张元敬丹田中的厚土之力已经转为暗金之色,似气似液,似雾似水,显见离那“灵力化液”的圆满之境不过半步之遥。 但是,这丹田变化只是一端,关键还是泥丸宫中那虚空的开拓,只有那处虚空延展到了极致,这圆满之境才算真正完成。何时才算极致? 按照以前武元奎所说,一旦丹田中沉淀凝结的精纯灵力不再上行至泥丸宫,便表示泥丸宫已到此修士极限,尔后继续修炼,丹田便会化作灵液之海,至此即为圆满之境。因此,灵力实为一切之基,所谓炼气化神,便是先劈泥丸、再养神,无有庞大精纯的灵力,泥丸宫便开辟不成,自然无法突破境关。 于是,又拿出阴阳造化炉仿品,开炉炼制四炉益神丹,得下品益神丹十二枚、中品益神丹八枚。又将那启灵境初期的赤鳍火纹鱼拿出剥皮去脏,得鱼肉二百余块,但所蕴灵力不到启灵境后期那条的一半。 此时,他的丹田已经似液似气,任其怎么炼化鱼肉,丹田无有变化,但每炼化两块鱼肉,便有一道精纯灵力扶摇而上、直入泥丸,没入那虚空之中。到得六十余道灵力进入泥丸后,进度减缓,需炼化三块鱼肉方得一道灵力飞入泥丸宫。如此又有三十余道灵力进入泥丸后,则需炼化四块鱼肉。 到得此时,鱼肉已尽,时间又过去了将近四个月。同时,益神丹也吞服下品中品各四颗。 此时,他的泥丸宫已是莽莽苍苍的一片,好似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其中有神奇之物孕育,又似一片虚无、无边无尽、无动无静、无可名状,虽则无有一物,但这虚空却是真实存在,不似刚入筑基境后期之时似有似无、似巨似微。 神魂也强大一倍有余,他将神识一张,扩至十多里范围,周围景象,尽在识海。 张元敬走出洞府,迎着河上清风,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圆满之难,不仅是到了后期修为提升缓慢,还在于会产生一种无论怎么提升、却始终也触摸不到尽头的感觉,以及由此而来的自我怀疑和动摇。 前辈高人对此只有一句话,就是水到渠成。但对于正处于这煎熬中的修士本人来说,却不免以为是在做无用功,是走错了路、用错了法,于是想着去寻所谓的“破局之法”、所谓的“捷径”,这样心境便坏了,再无可能到得大圆满之境。 他既曾得过武元奎指点,自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再是烦闷,只需定住心神,必可无事。 他神识一扫,张萱不在村中,张均张妤正在老宅老老实实练功。让他吃惊的是,张妤的修为竟然已经突破炼气第五层。张均则一如既往地慢,距离炼气第三层还遥遥无期。他摇摇头,没有打搅两人,而是化气为声,将张澄叫了过来。 “张澄拜见仙长!”张澄武艺天赋极高,不到三十岁,已经可以称之为顶尖高手。尤其是内力深湛,与一些四五十岁的名宿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过,在嘘寒问暖、人情世故上却差强人意,明知张元敬刚刚出关,也没有一句妥帖的问候,只知干巴巴地行礼。 “我与你阿姐说的那处深潭,可是作好布置了?”张元敬倒不在意这些,随口问了几句村中之事,便直奔主题,说起捕鱼之事。 “回禀仙长,已经准备好。水闸和排水道,均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启用。”张澄恭恭敬敬地回答。 “嗯,很好。你阿姐回来,便出河捕鱼。这一次,时间会长一点,多备一些食物和渔网。”张元敬吩咐道。 “是,请仙长放心!”张澄铿锵有力地应道。 张元敬看着张澄略显沧桑的面庞,心中一动,问道:“澄哥儿,你快三十了吧。” 张澄一愣,愣了几息,方才期期艾艾地答道:“回,回仙长,小子二十九,马上就至而立之年了。” “好啊,三十而立之年,你该当起这个家了。你姐的婚姻大事,有着落了吗?”张元敬问道。 “这个,家母以往多次提及,但都被阿姐否了。后来,有一次逼急了,阿姐以死相逼,家母便再不敢提了。仙长,请,请你劝一劝我阿姐吧!”张澄说了两句,突然跪下来,哀求道。 “哦,是这样啊!不过,以你阿姐这般人物,要找个合适的,确实不容易。她多大了?三十四?”张元敬对张萱的私事了解一些,但从不过问。今日也是感到在此地驻留时日不多,一时感怀,方才多问了几句。 “仙长所记不错,正是三十四!” “此事我知道了,我会劝她的。” 张元敬打定主意,既与张氏姐弟结下一场因果,终须有个圆满的收尾才行。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便觉心中有什么关节被打通了,通透澄明,内外轻松,一身法力也似低吟应和,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和畅清爽。 他顿时明白,乃是经此一悟,他的心境得到提升。此去大圆满,已经无有任何障碍! 三日后,借助那处深潭,以内丹金液和十只蓝面貂,张元敬布下一个巨大陷阱,诱来上千赤鳍火纹鱼,用时一个月,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瓮中捉鳖,又抓到一条启灵境初期大鱼,但并非上次逃跑的那条,此外,还捕捉四尺至九尺大鱼三十二条,三尺以下一尺以上之鱼五百七十多条,几乎将蒙山河道及上下游两百里的大鱼一扫而光。 在再次闭关之前,张元敬专门唤来张萱谈话。 “张萱,贫道若是没有记错,你已经三十四岁了吧?” 张萱原以为张元敬有什么大事要交代,谁料直接问到自己身上,诧异之余,又觉不安,遂垂首答道:“回仙长,张萱确实是三十四岁了。” “唔,这些年,你独立支撑张家,抚育弟妹,着实是辛苦了。”张元敬斟酌语言,缓缓说道,“十三年一晃而过,你为家族的付出和牺牲够多了,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张萱心中一跳,脸上有些发热,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猛地一抬头,双唇颤抖地问道:“仙长,可是张萱哪里出了差错,让您觉得不满意?” “差错?”张元敬哈哈一笑,连忙摆手说道,“你理解错了。这些年,你做得很好,贫道非常满意。若非如此,又怎会一直在此叨扰而不去!贫道是觉得,你毕竟是个女子,终究还是以嫁人生子为幸福,岂能一直这样独身。你可有中意之人?” 张萱脸色稍霁,待听得“中意之人”四个字时,不觉脸上涌起两朵红云,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张元敬那亮若宝石一般的双眸。 过得几息,方才有些疑惑地问道:“仙长,可是家母来此与您说了什么?” 张元敬摇头道:“令堂不曾来此。只是贫道近来又需闭关,念及修行之人向来不问时日,于你等凡人却是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有些事若不抓紧,错过时机,将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就想劝一劝你,不要只一心扑在家族诸事上,也应多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你为贫道奔走十余年,于我助益良多,我也盼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不枉结下这一场因果!” 张萱脸上红晕褪去,浮起些许幽怨之色,用无比坚定地语气说道:“多谢仙长关心,张萱会认真考虑此事,但目前尚无婚嫁的打算。” 张元敬心有不忍,但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岔开话题,去说自己闭关后的一些安排。 过得几日,张元敬再次闭关。经过半年苦修,在炼化启灵境初期大鱼后,丹田中终于不再有精纯厚土之力跃入泥丸宫。但是,此后过得数月,丹田中濒于液化的厚土之力,始终差那么一步,无法变成真正的金液。 他若是没有传承的散修,或传承不精的中小宗门修士,此时便要自我怀疑,以为功法有缺或路径不对,然后中断修行,去另寻机缘。 但是,作为玄天宗出身的修士,他对此种情况早已耳濡目染,并无任何躁动,而是坚守本心,仍然一心一意的修行,不疾不徐地炼化一条又一条只有蛮血境修为的赤鳍火纹鱼,不因毫无成效而有丝毫焦虑。 如此这般,时间在极度枯燥中不断流逝。 两年半后,他的丹田终于又有动静,一道精纯至极的厚土之力,忽然从丹田的某处诞生出来,它初时只有发丝大小,下一息便成长为一条寸许小鱼,浑身散发金光,在形如粘液的法力中活泼泼地游动着,上下左右、来回翻腾,将丹田搅得天翻地覆,尔后发力一跃,自胸腹间的主脉疾冲而上,撞入泥丸宫,只听“嗡”的一声轻鸣,泥丸宫似乎在瞬间扩张数倍,然后戛然而止。 在这一瞬间,丹田灵力也是轰然一变,完全化作一潭金液,如同冷幽幽的一团岩浆,又如色泽金黄的淳酒,望之令人迷醉。 自出厚土宗芥子空间而至蒙山以来,经过二十余年持续不断的努力,他的修为终至筑基境大圆满。 此时的张元敬,已是二百三十二岁矣。 第130章 前路 张元敬并未出关。 修为至大圆满之境,便有了突破的条件。一般来说,一息的大圆满与一百年的大圆满,在突破的概率上,是相等的。可能随时突破,也可能永远不会。 因此,大圆满也有自成方圆,再无前路之意。修士一生修炼,所有经历,全部感悟,达到一个极限,在这个极限之内,它们混成一体,覆盖修士对于世界、对于自己、对于修行的所有认识。 这个时候的他,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都好像智珠在握、洞明无遗,处在一个完美无缺、尽善尽美的状态。这种圆满、完美,封闭了所有的前路,好似已达到修行的。 换言之,这是一种知见障,一种看似清明实则无明的状态。但是,要打破这个状态,破除知见障,却是千难万难,百中无一。 大宗的底蕴,不仅在于功法、药物,还在于指导和切磋。前辈的提醒和指引,使修士有正确的路径可以依循;同门的切磋,可以交换视角,相互指出缺陷,触发修士深入反省,从而实现自我超越、自我突破。 灵剑子为何如此重视张元敬,甚至不让灵竹子遣人搅扰他的修行?就是因为对手难得,通过生死战斗,发现不足,从而找到突破之路。在不遇张元敬之前,他已处在圆满之境数十年,因为缺乏师长指点和同门切磋,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 张元敬甫一进入大圆满,便欲趁热打铁,寻机突破。任何大圆满之境,突破之法都是三种:上法感悟天道,中法依靠功法,下法吞服灵药。上法渺茫,只作无奈之途;中法纯正,乃是所有大宗的首选,玄天宗的精英弟子,凡突破结丹的,大多依靠此法;下法实用,但灵药难得,且概率偏小,更多依赖修士的机运。 张元敬所以急不可待,乃是他早已想到一法,或可成功突破。此法便是中法,通过厚土化生功的提升,带动境界突破。 他的厚土功,最早便是引入木力,实现对厚土行气诀的改造,得到厚土养气诀。后来,他为苏元筱培植残根,获得精纯木力,促使功法进阶。虚魔世界中,在进入芥子空间的通道后,获得莫名伟力,既突破境界,又实现功法变异,收获厚土化生功。 这些变化,或大或小,均有质的改变,皆可视为一个契机,引发修为境界的关联跃升。 这二十多年来,自把厚土养气诀提升为厚土化生功后,他的根本功法始终停留在第一层。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采取培植残根的法子,促使厚土化生功提升,从而带动修为突破瓶颈。 这残根,自然就是当年苏元筱委托他培育的那截紫色残根。这些年,他时不时以厚土化生功培育此根,厚土之力输入后,残根生机不断增长,但在外表上一直没有发生明显变化,想来是断断续续地培育难以满足它对厚土之力的巨大需求。 于是,便拿出那截紫根,打坐修炼起来。此前的积累,已让这截紫根内部产生了些许生机。 这一次,张元敬全力投入,紫根复苏迹象更加明显,不到半年时间,内中已似有呼呼喘息之声,培植到第八个月时,表皮变得油亮润泽,到第十个月时,残根裂开一处小口,萌发一点新绿,到第十一个月时,终于生发出一根小小嫩芽,顶上两片青叶,呈卵形,不到半寸长,叶片上有细长的、微不可察的暗紫色条纹,周身灵气森森,一看就非凡品。 在这嫩芽生出的瞬间,一道青中带紫的木灵气随着厚土之力,流入他的经脉之中,引发了火灵力的猛烈爆炸。 张元敬浑身一震,口鼻渗出暗红鲜血。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一门心思运转厚土化生功,将那爆破之后产生的厚土之力,缓缓引向丹田。 这厚土之力,暗金中略带一抹紫色,显得有些妖异,品质显然比之前提升一大截。待它进入丹田,旋转不停的金液突然停滞,尔后轻轻一颤,似是挣脱了某种束缚,随即变得更加明亮,又继续旋动起来。 此时,他的修为已是筑基大圆满,到了增无可增的境地,但法力品质的提升,其实也是一种增强,只是,这种增强,似乎是厚土化生功独具的效果,一般修士却是不能做到。 但是,也仅此而已,期待已久的功法突破并未到来。功法是不是更上层楼,最为直观的判断标准,便是厚土之力的色泽与质量。那带着一抹紫色的厚土之力,虽然带来了变化,但止于局部,并非让整个厚土之力发生质的变化。 他猜测,这并非是紫色残根品阶不够,而是假丹的瓶颈过于强横,限制了催生紫色残根能够带来的效果。 与此相应,泥丸宫也无有任何变化。 筑基境大圆满突破至假丹境,需在泥丸宫的虚空中,凝练出一点灵神。得此灵神,方可起神魂之火,锻造金液,形成虚丹,入得结丹之境。 人之生来,便具有神魂,或强或弱,但皆是后天之物。修士修炼,逆天而行,乃以炼气化神为径,从后天之神魂,转化为介乎后天先天之间的灵神,再提升至先天之元神,如此可获成仙得道之资。 这灵神乃是承上启下的关键,是修出元神的基础,金丹大道乃以此为始。故此,这一步之难,不亚于破丹成婴。以玄天宗的传承,众多筑基境精英弟子,能跨出这一步的,也只在少数。 张元敬的失败,实属平常。只是他寿元将尽,对此法抱有极大希望,一旦失败,难免心中郁郁,大失所望。 此时,他没有其它可以培植的高品阶灵植残根或种子,再想从功法突破上下手,已是没了条件。 苦闷之中,又将希望押在益神丹上。此丹乃壮大神魂所用,而神魂强固者,凝练灵神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如此,又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将上次炼制的所有益神丹全部服食炼化,神魂再次强大一倍,泥丸宫虚空之中隐隐有玄奇之物破茧欲出的迹象,但始终有一层坚韧的薄膜,阻止它的出现。 他枯坐洞府,心中反复诘问:前路何在? 上法?若是还有三五十年寿元,这一条路或有机会。 中法?厚土化生功短期内已无提升希望,至于转修一门突破境界的秘法,一则无功法,二则无时间。 下法?灵药何来?益神丹可算一种,但需要彤云丹为辅,方可炼制。且此药看似有用,实则无法突破那一线阻隔,只怕未必能成。当然,可作一途。 此外,他能想到的,便是那紫色残根培育出的灵植,也可算一种。那株灵草,必是玄品,甚至是玄品中的高阶存在。直接吞服此草,若能抗住不死,也有不小概率突破假丹。 但是,以此草品阶,直接吃下去,爆体而亡的概率至少超过九成九。除非无路可走,寿元即尽,他绝不会去尝试。 闭关五年,一晃而过。 出得洞府,眺望苍茫长河,心中沉郁难纾。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安置张氏姐弟诸事,寻了猿十三,外出游历,用剩下的六年左右寿元寻找机缘。实在不成,就去劳德仁提到过的六岳仙城,倾尽所有,换取增寿之丹和有助于突破的灵药。若是有机会,也可弄一枚玄阴令,前往那玄阴洞搏一把。 他强大至极的神识,一扫张家湾村,顿时一惊:张妤小姑娘竟然在五年时间里,连破两关,修为步入炼气第七层。 炼气前四层,乃是炼气境低阶,突破较为容易。但是,炼气五层乃是一个坎,自此以后进入炼气境中阶,修为进度会大为减缓。不曾想,张妤的天赋高到如此地步,进入炼气境中阶后,修炼速度不减反增。这般下去,只怕五十岁前就可突破筑基境,简直又是一个武元奎师兄啊。 至于张均,就没法比了,修为刚刚突破炼气第三层,尚在巩固之中。 “妤儿,到为师洞府来一趟!”张元敬传音过去。 张妤已是双十年华,但仍如小女孩般天真烂漫。她自幼失父,但在大姐张萱呵护下,锦衣玉食,用度不缺,没有吃过半点苦,家中诸事也轮不到她操心,一门心思只是修炼,故一直保持了赤子之心,甚为张元敬所喜。 张妤闻听师父召唤,立即如小鸟般,轻快地飞掠到张元敬洞府外。张元敬正端坐一旁的石凳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师父,您终于出关了。这都多少年了啊,妤儿都快认不出你了!”张妤一看大姐和四哥都不在,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皱着一张俏脸,撒娇道。 “呵呵,修行人就是如此。五年算短的了。咳,先不说这个了。”张元敬摆摆手,示意她坐在身前的石桌旁,然后正色说道,“你既已晋升炼气境中阶,便可在功法之外,掌握降妖除魔的器与技了。” “噢,妤儿等这一天好久了!师父,能给我一柄飞剑吗?”张妤早在突破至炼气第五层之时,便提出过这要求,但张元敬因其年幼,毫不留情地否决了。 此时,她见师父主动提起,自是欢呼雀跃,跳了起来,伸手抓住张元敬宽大的袖子,来回摇动,睁着清澈秀美的大眼睛,口中不住央求,“好嘛,好嘛……” 张元敬开怀大笑,从腰间取出一只储物袋,扔给张妤。 “储物袋!”张妤一脸惊喜,涎着脸问道,“给我的吗?” “给你的,里边的东西也是给你的。” “噢,师父太好了,我终于也有储物袋了!”张妤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储物袋,兴奋地蹦起来连翻几个跟头。 “别淘气了,在这坐好了。为师与你说,这储物袋里有一些回复法力、治疗内外伤的丹药。中品百灵丸也有一些。另外还有三枚伪灵符和四件法器。你且往储物袋中输入法力,将这三符四器拿出来。” 张妤两眼放光,满脸红晕,依言施法,很快将三符四器取了出来。 张元敬先是用手一指金色灵符,说道:“这是伪金刚符,也叫小金刚符,看到上方那条又长又粗的金色符文没有?要用的时候,捏住那符文,用些许法力一点,便可激发。这符是防御用的,激发后往自己身上一贴,便会在身上形成一层金刚之力,保护自身。这是给你保命的,激发此符,一般的炼气境修士伤不了你。” 尔后又将小御风符、小隐身符分别讲解了一番。 随后,才指向四件法器,两件是张元敬炼气境使用过的,两件则是从灵运子、灵枢储物袋中得来的。 他指着一根青藤道:“此为捆妖绳,极品法器,照着敌人扔出去,若是碰到对手,便可将其困住,五息以内不能脱困。” 又指一件铜甲道:“此为青金甲,上品法器,可抵挡炼气境十三层修士全力一击。这是你武师伯当年专门给为师炼制的。” 又指向一柄火红色飞剑道:“此为火影剑,也是一件上品法器,飞遁速度很快,一旦击中对手,便会释放一股灼烧之力,刚好适合你的功法。” 又指着另一柄灰色飞剑道:“这是飞行剑器,可以此御空飞行。以你的修为,只能在十丈以下低空飞行。” 张元敬也不去看张妤傻笑的模样,继续说道:“法器的使用很简单,先输入法力炼化,将自己的气机打入其中,使之与自己法力契合,便可顺畅使用。攻击法器,在对敌之时,还需以法力稍作祭炼,方可朝敌人打出。如若没有打中敌人,则以法力牵引,将之收回。再作祭炼,方可再次出手。 “你且记住,以你的修为,这等上品攻击法器最多能用上五六次,便会法力耗尽。因此,对敌时,不要随意出招。最好是几种攻击手段配合,务求一击中的。” 第131章 张萱 “你大姐不在村中吗?” “不在。这几年,大姐有意培养三哥管事,所以大多数时候在蒙山镇呆着。” “哦,是张葳啊,张澄呢,他不想接掌家族?” “二哥一心练武,对管理家族一点兴趣都没有。前些年,被大姐强压着学了一段时间,很快就不干了。大姐无奈,只好换成三哥。”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倒也不能勉强。你大姐的婚事呢?有没有眉目?” “嘿嘿,师父,我告诉你哦,大姐之所以躲到蒙山镇,一多半原因就是为了躲避母亲的唠叨。要我看哪,别说这新开郡,就算是整个赤溪国,只怕都找不出一个能让大姐看上的男子!” “哼,你大姐嫁不出去,你很高兴?没心没肺!”张元敬忍不住笑骂一句。 “师父,才不是呢!如果不是大姐满意的人,嫁过去也不幸福,那还不如不嫁呢!”张妤噘着嘴,娇嗔道。女孩虽然天真,但对这等女儿家心事,却也知道了很多。心中难免想到自己,故对张元敬的说法不以为然。 “那你大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张元敬活了二百多年,也曾倾心追求过一个女修,只是那个女修根本没看上他,最后落得徒然伤神。他相貌不出色,修为不出众,夹在玄天宗一堆弟子中,根本无人注意,故也没被哪个女修喜欢过。 后来武元奎一骑绝尘、直入结丹,张元敬成为一个“有背景”的人,倒有不少姿色不错的女修冲他抛来媚眼、甚至主动投怀送抱,不过,那时的他早已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 “嘻嘻,怎么说也得是师父这样的伟岸大丈夫才行啊!”张妤嗤嗤笑道。 “伟岸大丈夫?” 张元敬哑然失笑,心中不觉想起齐天相和武元奎,遂摇头说道,“为师算是哪门子伟岸大丈夫!不过是仙凡之隔带来的错觉而已。再说,仙凡之隔又岂可跨越,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张妤轻哼一声,说道:“仙凡之隔怎么了,仙人就不能娶凡女为妻吗?” “修仙之人,闭关一次,往往就是几十年,高境界的修士甚至动辄闭关百年甚至几百年,他又怎能娶凡女为妻?”张元敬对张妤甚为宠爱,耐着性子与她解释道。 “哎,要是我大姐能够修炼就好了。她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特别羡慕我和四哥。师父,您有办法让她修炼吗?”张妤轻皱柳眉,发愁地叹了一口气,两眼满是期待地看着张元敬。 张元敬捏着颌下胡须,有些左右为难,只觉此事甚是麻烦。当初,他打定主意要给张氏姐弟一份机缘,以便了结这段因果,由此带来了心境的提升,顺利进入大圆满之境。若是实现不了此愿,必定留下心结,从而影响接下来至关重要的突破。 他摇摇头,说道:“此事再说吧。你去将张澄和张均唤来,为师有话交代。” 张妤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噘着嘴跺了跺脚,转身飞掠而去。 张澄武功高强,来得倒比张均快一些。他行礼完毕,垂手立在一旁,等待仙长问话。 “张澄,我且问你,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张元敬跟他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心愿?成为绝世高手!”张澄没什么心眼,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呵呵,你心思单纯,一心练武,成为绝世高手不过是时间问题。既然这样,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成就若何,且看你造化。过来吧!”张元敬笑着说道,然后招手让他靠近。 张澄狂喜,立即跨步走到张元敬身边,跪下叩首,谢过大恩。 张元敬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一道法力钻入他的经脉。“放空心神,放松意念,放开内劲!嗯,任督二脉皆通,很好。我便助你打通奇经八脉,洗练筋骨皮膜!” 说罢,法力游走,直入张澄淤塞的各处经脉,清除混杂之物,将之一一疏通。又以法力为火炉,起了烈炎,炙烤他的筋骨皮膜,析出杂质。不多时,便有一股恶臭弥漫空中。张澄痛得浑身冒汗,却紧咬钢牙,一声不吭。 过得半个时辰,张元敬见他已到了极限,便收了法力,点头道:“行了,你且回去用功,适应这具身躯吧!” 张澄只觉身中那些平日里阻碍行功的东西一扫而空,内力周流不怠、畅通无阻,功法修炼再无瓶颈和关卡,顿时喜不自胜,再次大礼参拜,方才退了下去。 张均早已赶到,静立一旁等候。 张元敬先给他一个储物袋,其中物品与张妤类似,只是法器少一件。因其修为尚低,伪灵符与法器都无法使用,张元敬只大致讲解几句,便说将来可向张妤请教。 随后,张元敬让他坐下,将厚土行气诀一至九层功法,细细讲授一遍,并对他的问题,一一作答。此番传法,整整持续七日七夜。 张萱早已得着族中飞鸽传书,匆匆赶回老宅。她前后来了三次,见张元敬正在传法,不敢打扰,便默默退去。 张萱这几年来,基本不再过问族中事务。回到张家湾,只觉甚为清闲。她一个未出阁的老姑娘,也不合适住到别处,只能同母亲一起,窝在老宅。偏生母亲一直唠唠叨叨,让她烦闷不已。 “母亲,您不要再说了,那个什么徐二爷,女儿是不会嫁的。”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张萱也不开门,坐在梳妆台前,大声说道。 “萱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想一辈子独身吗?你过去当张家主事,别人都畏你敬你,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你,好不风光。可是,将来你老了,别人会怎么说你?只会说你不守女人本分,非要出头露面,所以没有男人敢要,到老了活该孤苦伶仃!” 张萱掌权家族十几年,什么闲言碎语没有听过,几个弟弟长大成家之后,妯娌之间也并不完全和睦,她早就习惯了,无论老太太如何唠叨,只作不理。 “萱儿,萱儿啊,难不成你真想嫁给张仙长?仙长怎会……” 张萱闻言,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拉开门栓,对着白发满头、愁容满面的张氏吼道:“母亲,您说什么呢!这种话,能说出嘴来吗?能乱说吗!你以为仙长听不到?” 老太太为长女操碎了心,被女儿一顿抢白,愣了片刻,随即嚷道:“怎就不能说!你那点心思,这张家湾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仙长正眼看过你?他只不过是让张家……” “闭嘴!你懂什么!到底是谁在你耳边乱嚼舌头?就算着急将我赶出张家,也不能拿仙长说事,一点轻重都没有!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当初的危难了吗!此事我不会就此罢休!”张萱暴怒,眼中凶光闪动,吓得老太太立时住了嘴。 张萱却不理她,双袖一甩,立时冲出庭院,不见了踪影。 老太太呆立庭中良久,不觉想起早殁的夫君,与自己的苦命,顿时大哭起来。 村外河边,暮烟四起,暝色苍茫,身后的蒙山上挂出一盘明月,清光四射。 张萱信步走上河堤,向着上游缓缓行去。 敢撺掇老太太来说那些话的人,就那么几个,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是谁。不过,她虽然怒不可遏,却并不打算去穷究此事。多年的掌权,让她早已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而且,越是大家族,越是争权夺利,越容易藏污纳垢。张氏家族已然起势,些许龌龊,不会影响它的腾飞。她所忧虑者,不过是张元敬会否突然离去,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捕鱼,似乎也不再需要赤鳍火纹鱼了。 “张萱,你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正是张元敬。 她循声望去,只见百丈开外,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道人,负手而立,正在河堤上注目远眺。他周身清气环绕,灵机时隐时出,气质飘逸出尘,宛如梦幻一般。 “仙长,您也在堤上呢?已经与老四传完法了吗?”张萱藏起眼中倾慕之色,迈着轻快步履走了过去,在张元敬身后施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几日,我给张澄、张均、张妤三人均有所交代。现在,就差你了,你且告诉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张元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声问道。 “交代?仙长要离开此地!”张萱一惊,心猛地往下一沉,连忙说道,“若是我张家有服侍不周、言语不敬的地方,还请仙长看在我等凡人不懂仙长规矩的份上,宽宥则个。小女子一定教导族人改正!” 张元敬摆摆手,笑道:“不是那么回事,你不必多想。我已至修为瓶颈,必须另寻机缘,因而无法继续驻留此地。你且说出心愿,我想办法替你完成!” 张萱沉默数息,脸上露出复杂神色,旋即落寞一笑:“我没有什么心愿,只愿,只愿仙长寻到机缘,突破瓶颈,还能再回张家湾看一看!” 张元敬长叹一声,转过身来,清癯面容隐去了笑容,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妤儿跟我说,你也想修行!可是如此?” 张萱一惊,脸上猛然飞起两朵红云,紧张地说道:“仙长,这孩子没有乱说话吧,她不懂事,您不要放在心上!” 张元敬面色不改,依然问道:“你可是想修行?” 张萱听张元敬问得异常郑重,似乎无关于男女之事,顿时收起小女儿姿态,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小女子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像仙长这般修行!” 张元敬脸色稍稍缓和,语气却更加深沉:“道门炼气士,必以灵根为前提,无灵根者不可修行。但是,天不绝人之路,自古以来,便有大毅力大机缘者,在没有灵根的情况下,走通另一条道路,这便是——修魔!” 第132章 修魔 “修魔?”张萱脸色煞白,显然被这两字吓着。武林中所谓“魔”,多半都是无恶不作、穷凶极恶之辈。 张元敬正色道:“修道与修魔,非善恶之分,而是功法之分。天地有清气,上升而为灵气;天地亦有浊气,下降而为魔气。修道者,吸取灵力而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修魔者,吸取浊气而炼血壮魂、炼魂致虚、炼虚合道,两者殊途同归。” 张萱吁了一口气,眼中闪动奇异光芒,轻声问道:“仙长,何谓浊气?哪里有浊气?” “地底深渊,有昏冥晦暗之气,修道者吸入昏昏欲睡、浮想联翩,修魔者则导之入体,炼入血气之中,以此强壮肉身、温养魂魄,获取超凡力量。”张元敬字斟句酌,缓缓说道。 “不需要任何条件?谁都可以修炼魔功?”张萱想了想,又问道。 “不需任何条件,但是却比修道更难。因为,修魔者,若没有大执着大毅力大牺牲,难有所成。”张元敬森然说道。 “仙长,请授我修魔之法!”张萱闻言,眼中迸射坚定神色,当即跪下叩首,拜请张元敬授法。 “如果你知道,一旦成为魔修,终身都是魔修,除非死,再无回转之路!你还愿意修魔吗?” 张萱顿时忆起当年张元敬询问张均的场景,正与此类同,知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立时斩钉截铁地回道:“我愿意!” “如果你知道,一旦成为魔修,大多时候,只能在人迹罕至、难见天日的冥暗之地驻留,有如孤魂野鬼一般!你还愿意修魔吗?” “我愿意!” “如果你知道,一旦成为魔修,便被修真界视为异类,时时面临那些所谓除魔卫道者的围追堵截,随时可能陨落,甚至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你还愿意修魔吗?” “我愿意!” “如果你知道,一旦成为魔修,时时忍受浊气的侵蚀、炼血的痛苦、炼魂的恐惧,很可能变得偏激易怒、残忍嗜血,甚至丧心病狂、失去理智!你还愿意修魔吗?” “会丧失记忆吗?”张萱听到此条,先是一愣,然后似是想到什么,仰头反问道。 “不会!” “我愿意!” “最后,我还要说一句,魔修的功法我确实有,但从没有练过,也没见人练过,没法给你多少指导。而且,这功法只到结丹境,若你将来有所成就,后续功法还需自己去想办法。你还愿意修魔吗?” “我愿意!” “很好,希望你此生牢记这五问,不要后悔,也不要退缩!”张元敬目光炯炯地看着张萱,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能寄希望于张萱本人不后悔,这样他也就无愧于心了。 “张萱必定牢记仙长嘱咐,绝不后悔,更不会退缩!”张萱指天为誓,声音远及大河对岸,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张元敬从储物镯中摸出从风无咎处得的那本“烛阴诀”,递到张萱眼前。张萱伸出纤纤玉手,颤抖着接了过来,有如接过千斤巨物,难承其重。 “此功名为烛阴诀,我仔细研读过,乃是一部上乘功法。只是我得到的,仅是前半册,缺了元婴以后的功法。当然,若你真有那一天,能突破至结丹境,自可逍遥六百载、纵横亿万里,有的是时间和办法,去寻找后续功法。”张元敬此时神色轻松起来,脸上泛起微笑。 张萱伏倒于地:“张萱谢过仙长传法。仙长恩情,张萱为牛为马,难报其一。将来若有所成,仙长但有差遣,必万死不辞!”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张元敬所传之法,非是他师门正途,因此不敢请为弟子,只敢说是报恩。 张元敬摇摇头,叹息道:“引你入魔,前途难料,何敢奢望报恩!” 张萱没有接话,但眼中全是决绝。 “魔道功法,入门极快。此功法,你且拿回去熟读,尤其是第一页的开脉之法,务必倒背如流。往后一个月,我为你讲授其中真义。待你了然,我便带你去寻一处上好的浊气地脉,护持你开脉导气,把这入门功法完成。至于之后的修行,你便只能靠自己了,我已无法给你提供指导。” 在张元敬闭关的第四年,雾灵山中的猿十三便给他发来两声“吱吱”的叫声,说明他族中那个后辈已经成功突破假丹。而直到他出关,韩济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 他心想,若是韩济盗不来丹方,他就要强攻彤云宫,少不得要亲自去雾灵山中,向猿十三借一些巨猿作为帮手才行。所以,他没有让猿十三过来寻他,而是让它先在谷中等候,将来再告知对它的安排。 现在,既然要寻一处浊气地脉给张萱开脉,不如让猿十三在雾灵山中找一找。那里山势广大,深沟地渊甚多,找到上好地脉的几率也更大。而且,张萱将来去山中修行,还可请金背巨猿帮忙护持。 一月之后,张元敬驾剑携张萱张妤,直飞雾灵山。不几日功夫,便到了山中。 一路上,略习飞行之道的张妤,悬浮飞剑之上,兴奋至极,不顾“严如父”的大姐就在身侧,时不时叫嚷着“师父,再快一点”,“师父,再高一点”,“师父,降低一些”,张萱屡次斥责,也不改分毫。 到了雾灵山中后,张元敬有意降低飞行高度,一旦发现蛮血境初期的妖兽,便会将张妤放下,让她在战斗中熟悉法器的操控。张妤初学操器之法,正是新鲜之时,自然欢呼雀跃,兴致勃勃。 不过,第一次面对五只噬金鼠时,小姑娘还是明显露出畏惧来。这噬金鼠有猎犬大小,通体乌黑、长嘴尖牙,扑击的速度极快。张妤一愣神间,便被三只大鼠或咬或抓,在身上留下痕迹。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踩着飞剑升空,跳出五鼠包围圈,落到另一侧,方才祭出火影剑,出手如风,迅速斩杀一只噬金鼠。然后脚下迅速移动,赶在四鼠合围前,再杀一只。 如此,剩下三鼠便无法对其构成合围了,再次斩杀一只后,其余两只便钻入土中逃跑了。 “师父你看,我赢了,杀死了三只鼠妖!”张妤兴奋地向张元敬展示战果。 张元敬却嗤之以鼻:“你怎不看看身上的衣裳,若非穿着青金甲,半条命都没了!” “这不是第一次战斗嘛,已经打得很好了呀!哎呀,青金甲上有划痕!”张妤原本不以为然,待到看见青金甲上的损伤,立时心疼起来,两眼可伶兮兮看着张元敬。 张萱低喝道:“不许无礼!” 张元敬笑了笑:“知道厉害了吧。若照你这么打,用不了几回,这件上品防御法器便要拿去修理了。好了,别担心了,回头自己用法力温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噢,我就说嘛,上品灵器不能这么容易坏!”张妤立时转忧为喜,娇声说道。 一路上走走停停,张妤反复与妖兽战斗,斗法的经验和操控法器的水平飞速上涨。 过了两日,三人来到金背巨猿盘踞的那处山谷之中。猿十三早已等候多时,远远便传来意念:“元敬兄弟,你可来了,再不来,俺便要去寻你了!” “猿兄恕罪,小弟有事耽搁了。这是我族中两个后辈,张萱张妤。”张元敬向它一抱拳,然后介绍了张萱张妤两人,又对两人道,“这是你们猿师伯!” 虽说两人事先已听张元敬介绍过,但此时见着“真猿”,还是被它庞大身躯、凶恶面庞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猿师伯”。 猿十三咧嘴一笑,向她们两人各自抱拳行了一礼,嘴里“吱吱”说了一连串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两人只得含笑点头。 “猿兄,你先带我们去那处地脉。”张元敬急于看地脉成色。若是不行,还要赶紧去寻。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此。 猿十三一挥手掌,示意张元敬跟上,便祭出飞剑,向着山谷南边飞去。越过高山,立时便看到一条狭长的裂谷,斜斜的躺在山下的平原之上,长达数百里,深不可测。 “好地方!”张元敬大声赞道。 猿十三得意地叫了几声,向着张元敬使劲拍了拍胸脯。随即向下急落。不多时,三人一猿便到了裂谷之上。放眼看去,谷中怪石嶙峋,草木不生,显得颇为荒凉。 猿十三沿着裂谷,又向前飞了百余里,到达裂谷中段。它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下方,让张元敬去看。 张元敬顺着它指头方向看去,只见谷中竟有数十深洞,洞口好似有某种气体笼罩,显得朦朦胧胧。 “果然是浊气,而且品质甚高!”张元敬放下心来,以此等浊气开脉,足以打下极佳的基础。遂让张妤自驾飞剑,落在深谷边缘上,嘱咐猿十三保护她。 然后,驾着飞剑,带着张萱去寻找合适洞穴。这些洞穴,多数在一二百丈深,少数几个甚至超过千丈,深度不足百丈的则只有三个。张萱虽有武功在身,毕竟只是个凡人,经受不住太强浊气的冲刷。因此,他选了一个最浅的洞穴,约在五十丈左右。 “如果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及时说话!” 张元敬降下剑头,往这洞中落去。张萱运起内力,抵抗阴死之气的侵蚀。 “不要用内力抵御,运转烛阴诀功法,吸入浊气,熔炼精血,凝成血力。只要凝出血力,便算开脉成功。但这个烛阴诀品阶很高,对浊气质量的要求,实则就能淘汰绝大数人。因为,非有坚强意志者,撑不过这种浊气的侵蚀和洗练。” 张萱深吸一口气,散去内力,放任那些阴冷幽沉的浊气侵入血脉中。顿时只觉浑身一僵,血肉活力飞速消散,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她痛苦的哼了一声,旋即咬牙忍住,脑中回想烛阴诀开脉之法,默默运功,以浊气为火种,以数十年打熬的气血为材料,在肩背处燃起一团阴森惨白的火焰,不断地灼烧血肉筋骨。外寒与内热交加,她只觉身中有无数毒虫噬咬,忍不住惨叫出来。 张元敬面无表情,仍旧带着她缓缓下落。每隔十丈,便问上一句:“可能承受否?” 张萱说不出话,但每一次都是倔强地摇头。 很快,两人到了此洞底部。地上是一层黑黑泥土,不时发出呜呜的悲嚎之声。周身不过一丈方圆,空间逼仄,空气稀薄,头顶一抹暗弱的亮光,标明出口的位置。洞中浊气盘旋淤积,浓烈处如水雾一般,触之如寒冰,感之如利刃。 张萱嘴唇发紫,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上面结出一层薄薄的黑冰。她的嗓子已经嘶哑,不再惨叫出声,只是偶尔哼上一两声。她精疲力竭,但没有放弃,仍在咬牙坚持。 时间一息息过去,张萱盘膝坐地,任由浓烈的浊气冲刷肉身,脸上一片麻木,但是体内一片炽热,气血沸腾,生机勃发。 一个时辰过去。 张元敬道:“今日先到此。以后每日一个时辰。十日以后,每天两个时辰。” 他一把拽起张萱,脚踩飞剑,冲天而起,很快出了洞穴,落在张妤身旁。 “大姐!”张妤看着张萱惨淡模样,顿时大惊,冲上来抓着她的手,“大姐你怎么样了!” 张萱无力地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大姐很好,你不必担心。” “好什么!都这样了,还说好!”张妤嗔道,摇着张萱的胳臂,“大姐,还是不要练这魔功了。这才刚刚开始,就被折磨成这等模样。将来不知要受多少苦呢!” 张萱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无妨,我能承受得住!” 第133章 韩济盗丹方(上) 张元敬估计张萱要想开脉成功,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他时日无多,无法长期看护,便同猿十三商量,从它的族人中找一个启灵境后期修为的巨猿,在此守护。 此地本就在金背巨猿一族老巢旁侧,山中妖兽根本不敢靠近,彤云宫派在雾灵山捕捉蓝面貂的修士,更加不会靠近。因此,有一只启灵境后期巨猿,足以保证张萱的安全。 作为报酬,他给了猿十三一件上品法宝,也是从风无咎储物镯中得来的,是一根玄铁重棍,名为混天棍,重达数万斤,正适合金背巨猿这般力大无穷的妖兽使用。 猿十三得了这宝贝,喜得抓耳挠腮,整日里甩着大棍施展金刚伏魔功,把周围的一些崖壁打得狼藉不堪。 此外,他还承诺过些日子,炼一炉益神丹赠给猿十三的族人。 又在裂谷中,靠近浊气洞穴的地方,开凿了一处洞府,布置简易阵法,作为张萱休憩之地。来之前,考虑到魔功修炼需要消耗大量气血,便用储物袋装了千斤炎兽肉干带了过来,储存在洞府中,供张萱食用。 此外,还委托金背巨猿捕杀妖兽、采摘果蔬送来。如此,可保证张萱食居无虞。 张萱每日由张元敬带着下洞穴中修炼烛阴诀,从一日一个时辰到一日两个时辰,再到一日四个时辰,全身血气越来越旺盛,身材也变得臃肿起来,肌肉隆起,身量都长高一大截,几乎快赶上巨猿。 身材变化之初,这个面对非人折磨一声不吭的娇女子,却吓得花容失色,哭丧着脸问张元敬是不是修魔就要变成妖怪模样,张元敬解释只是暂时如此,一旦开脉就会化成血力,身段容貌都会恢复原样,这才肯继续修炼。 即使这样,每日也是忧愁不已,生怕样貌无法恢复。 四个月过去,张萱功行进展甚快,距离开脉成功,只有一线之隔。 这日,张元敬的传音灵玉终于收到韩济的消息。他说,经过几年的渗透,他已有把握偷到丹方,不日便会携丹方与张元敬交易;同时,他还慎重提到一事,彤云宫上宗赤血谷派来一位特使,是结丹境修士,似乎是督促灵剑子大长老去办一件什么事,两人发生激烈争吵,最后大长老说,要与一位姓张的道人决战一场,才会去做那件事。 显然,韩济猜到这个姓张道人,很可能就是张元敬,故专门将此事报告给他。此事,他猜错了,也无甚么后果;猜对了,张元敬要承他的情,少不了要多给瓶丹丸。 张元敬沉思片刻,觉得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刚好与彤云宫作一个了断。若是那结丹境修士跟来,便让猿十三出手,也不用伤他,只要将之击退,便可震慑赤血谷和彤云宫,保证张氏一族安全。 于是,便与张萱告别,嘱咐她安心修炼,注意掌握分寸,不要急躁冒进,尤其要防止心神失控、走火入魔。他承诺,处理完彤云宫之事后,会再来看她。随后,与猿十三一起,带着恋恋不舍的张妤,迅速返回张家湾。 且说韩济自六年前答应张元敬盗取彤云丹后,便时时谋划此事。自灵雨死后,宫中炼丹之事由灵乾负责,韩济因与此人门下一个唤作伍修文的炼气弟子交好,便通过他的关系,投入到灵乾门下,帮助伍修文打理杂务。 韩济为人稳重,思虑周全,办事牢靠,几年下来,倒是颇得伍修文信重。韩济早就打听清楚,灵乾座下诸徒,只有伍修文可出入炼丹房,协助乃师配药炼药,当是看过丹方的。他的打算,便是从此人身上去偷丹方。 不过,灵乾师徒嘴风很严,这伍修文喜好饮酒,但从不在外间喝,有炼丹任务前更是滴酒不沾。若非如此,他也得不到灵乾的信重。 因此,他虽然思虑周全,也渗透极深,却一直苦于无有机会下手,只得一拖再拖,向来智珠在握的他也是渐渐焦躁起来。 且说这日,韩济从雾灵山回到宫中,发觉门内气氛异常紧张。 他念头一转,先是入了普通弟子所在的鸢飞殿,向殿中执事的师兄报告一声,便去灵乾道人所在的景游殿。他乃是此处熟人,殿前守护的杂役都认得他,自是一路畅通到了殿内。 灵乾门下,他还有一名交情不错的弟子,即七弟子李修南。此刻,他找的便是李修南,此人向来无所事事,常在居室内打坐行功。 “哟,是韩师弟,你也得知消息了?”李修南一见是他,连忙让了进来,将门户紧闭,然后挤眼问道。 “什么消息?小弟刚从雾灵山回来,还不知道。不过,这宫中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韩济一脸诧异。 李修南嘻嘻一笑:“韩师弟匆匆回来,我道是师弟消息灵通,原来是凑巧。那便与你详说几句。” “你可知道大长老接了上宗给的玄阴令,要去玄阴洞采摘玄阴草之事?” “没听说过。玄阴草是什么?” “一种奇药吧,听说是筑基境大圆满修士突破假丹用的,跟咱们没啥关系。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玄阴洞即将开启,大长老却迟迟不动身,所以上宗派了一个特使,专门来催促大长老动身!” 韩济翻了翻眼皮:“特使?” “哈哈哈——”李修南被韩济的表情逗得大笑,“对啊,就是特使!而且,还是结丹境修士,听说叫关应龙,刚刚突破境界不久!” 韩济大吃一惊:“什么,结丹境修士?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派出结丹长老!玄阴洞采药,有这么重要?” 李修南轻蔑地说:“哪有什么重要的!你入宫时间短,有些事不清楚。这玄阴洞六十年开启一次,星月门每次都会给上宗十枚玄阴令。据说,上宗都是找一些散修,发下令牌,让他们去。因为去那里九死一生,上宗修士几乎就没有愿意去的。嘿嘿,这一次,上宗却把令牌发给大长老,还派个结丹长老来押差,你说会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韩济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问道。 “宫中小道消息漫天乱飞,大家众口纷纭、莫衷一是。不过,不外乎一个理由,就是要逼死大长老!”李修南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李修南是炼气境第十三层修为,年纪不到七十,资质别说在彤云宫,就是放到上宗赤血谷里,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只因为非三子门下,不得筑基丹,故心中不甘,对三子也充满愤恨。 “这又是为何?”韩济眉头一皱,脸色变化不定,心中大为震惊。此事体大,关乎彤云宫兴衰,即使他不是嫡传弟子,却也命运与共、成败相连。 “两种猜测。”李修南伸出两个指头,好整以暇地说道,“一种说这特使与大长老有陈年旧怨,上宗的玄阴令之所以发到大长老手上,就是此人力推的结果。一种是说特使看上我们彤云宫了,嗯,确切地说,是看中彤云丹了,所以来此鸠占鹊巢。” “看中彤云丹?宫中的彤云丹,每年不都上贡给上宗了吗?难道他想截胡?”韩济有些想不明白。 “嘿嘿,韩师弟啊,你虽然聪明,但有些事没有见识过,终究是想不到的。这彤云丹,怎么可能都上贡给上宗。那是入的公账,只是明面上的。除此之外,宫中每年都有一批额外的丹药,专门送与上宗一些修士作为节礼,换得关照。否则,彤云宫这么大的摊子,怎么铺得起来!”李修南一脸嘲讽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韩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喟然一叹,“难怪宫中暗流涌动,原来是要变天了啊!” “不错,韩师弟这个‘变天"说得太对了!现在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盘算前路何在。师弟有何打算?”李修南一拍身前的石桌,盯着韩济双目,眼中尽是玩味之意。 “我这刚从师兄这里得到消息,心乱如麻,能有什么打算!师兄呢,有什么打算?”韩济露出苦笑的神色,双手一摊,却是反问道。 李修南似笑非笑地说:“彤云宫既然变天,这新的天自然就是这位特使。除了投其所好,还能有别的路?” 韩济点点头,赞同地说道:“师兄说的是正理。你我所需,首在筑基丹。这东西,除了上宗,没有别的来路了。不过,要搭上特使或者上宗的门路,怕是很难。除非——” “除非什么?”李修南上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看着韩济。 “大长老出发去玄阴山了吗?”韩济却答非所问。 李修南摇头:“听说大长老要找一个姓张的道人决战,就是上次在宫外打败他的那个。不日就会出发吧。” “哦,上宗特使呢?一块去?”韩济又问。 李修南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应该会吧,毕竟那个张道人可不是庸手,万一大长老伤在对方手中,玄阴山之行岂非落空!” 韩济眼中精光一闪,心道这倒是一条有价值的消息。 “师弟,刚才的话可还没说完呐!”李修南盯着他,脸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 韩济示意他靠近,然后低声说:“除非,我们能额外提供彤云丹!” 李修南眼中光芒一闪,沉声道:“师弟是要打那丹方的主意?” 韩济嘿嘿笑道:“总不能去打彤云丹的主意吧!宫中所炼之丹皆有定数,少一粒都要引起轩然大波。灵乾长老是炼丹之人,手中自然会留存一些,不过,这些丹药自是轮不到师兄你的!” “师弟懂得炼丹?”李修南来回踱了两步,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我不懂!不过,既然灵乾长老能炼出来,想必我们也能。”韩济一脸平静地说道。 “也是,老头子那水平都能行,咱们怎么就不行!”李修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而且,师兄须得知道,灵乾长老现在还管着炼丹,将来可就未必了!现在不动手,真等大长老离去,特使整顿宫务,便就可能再无机会了!” 韩济的这句话,彻底让李修南下定了决心。 第134章 韩济盗丹方(下) 过了几日,韩济瞅见伍修文从炼丹房走向弟子所住的偏殿,便迎了上去,略显吃惊地问道:“师兄,何以苦着一张脸?” “哦,是韩师弟啊。”伍修文神情恍惚,使劲抬了抬眼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还不是炼丹给闹的。师父说灵竹子长老要求尽快炼制出一批中品丹来,否则无法与上宗来人交代。这不,两个月内,连续开炉七次,精气损害太大!” 韩济一脸同情,关切地说道:“这真是不容易,师兄受累了。不知,可曾炼出中品丹来。” 伍修文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火候差不多了。估计再开几次炉,就能炼出来了。” 他神色尽显疲态,但是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劲。 韩济立时将大拇指一竖,满脸喜色地说道:“恭喜师兄!想来这炼丹之法,师兄也是学会了吧!” 伍修文连连摆手,却面带得色地说道:“我不过替师父打下手,也就学了一点皮毛而已。” 韩济嘿嘿一笑:“师兄何必谦虚,这些年,小弟跟着你,可说是看着你勤学苦练、一日千里,就连灵竹子长老都夸了好几次。而且,你既跟着灵乾长老炼丹,迟早要承继这门绝技,成为宫中栋梁,将来小弟就要仰仗师兄照顾了!” 伍修文颇为得意,表面上却故作淡定地说道:“炼丹之术哪有这么容易习得。不过,我作为师兄,自是会尽力照顾师弟你的。” 韩济连忙装出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方才说道:“小弟先行谢过。师兄,我刚从雾灵山回来,又得了几坛白猴酒,正要请你一块喝个痛快!” 伍修文眼前一亮,大笑道:“好啊!与师弟也是很久未见,正应坐下叙叙话。师父说休息三天,你我正好一醉方休。” 韩济这几年对他颇为孝敬,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他这送上一份,时间一长,关系便更加亲近起来,除了炼丹上的秘密,几乎无话不谈。尤其是,韩济因是散修出身,无望列入嫡传弟子行列,对其毫无威胁,故比之他的六个同门师弟,说起话来还要方便。 两人便到了伍修文房中,铺开桌席,摆上野味佳肴、时令瓜果。韩济将那白猴酒拿了出来,拍开封泥,一时浓香盈室、酒味钻鼻,伍修文顿时酒虫蠕动,兴奋地大喊“倒上”,“快倒上”。 这白猴酒乃是雾灵山中一种名为白猴的蛮血境妖兽,以数百种珍果酿制而成,酿好后会置于百丈深的地窖中存放五十年以上,方才启出饮用。这酒韩济以往曾送过几次与伍修文,他十分喜欢。此回又得一饮,自是欣喜异常。 “师兄,来尝一尝,这回加了点料,乃是蜜香丸。此丸你是知道的,加在酒里,不仅更增香味和劲道,而且容易醉。”韩济哈哈一笑,仔细说道,“我观师兄精气神损耗严重,正需要真正一醉,睡个一天一夜,如此,待得明晚醒来,又是精神焕发、如龙似虎了!” “哦,蜜香丸还有这作用。”伍修文来了兴致,将杯中白猴酒一饮而尽,细细品味,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如何?师弟说得可是有误?”韩济也是一饮而尽,看着伍修文问道。 “好!”伍修文将酒杯重重一放,又把手掌轻轻一拍,高兴地说道,“劲道香味平添三分,甚好甚好!尤其是师弟如此替为兄着想,为兄感念在心!” 韩济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不外乎想让他在师父面前美言,能够入得法眼,列入门墙之下。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在其他方面照顾一二,还是做得到的。 “师兄喜欢就好!”韩济又替他满上。两人天南地北、宫里宫外的聊开了,几瓶白猴酒很快见了底。 韩济修为不济,又未曾以法力发散酒力,先是醉倒了,呼呼大睡。 伍修文看着躺倒的韩济,笑了笑,他的修为远比韩济深厚,虽也是醉态可掬,倒还能喝上不少。 他生性谨小慎微,即使因为韩济的撺掇,偶尔喝上几口白猴酒,但从不醉酒误事。只要喝得稍多,便会以法力逼出酒气,清醒头脑,以备师父随时召唤。正是这小心谨慎的性格,对了灵乾的脾气,才成为其最喜欢的弟子。 他正要逼出酒气,突然想起韩济之前说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此时,正好那精神上的疲惫感涌了上头,蜜香丸安抚神魂的效果也恰好显现出来,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略有削弱,便稍稍放了念头,将剩余的白猴酒一饮而尽,躺倒在卧榻上,闭目休息。 过得半刻钟,便鼾声大作,进入了梦乡。 两个半时辰之后,韩济眼睛微微一动,仍是假装沉睡。这蜜香丸乃是特制之药,进入体内后,只要过了两个时辰,修士自己便不能自行解除。他却是事先服用了一种解药,在两个半小时后药性散开,将这蜜香丸之毒解掉。 韩济仔细听了半刻钟,见伍修文鼾声时停时歇,颇为自然,不似作伪,这才站起来,悄然走过去,静静盯着伍修文面孔。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确信此人无有可能弄鬼,方才转过目光,移步门口,将房门打开,然后发出传音。过得一刻钟,李修南偷偷摸了过来,进了伍修文的居室。 韩济拿出一枚手掌大小的方形灵符,递给李修南,轻声说道:“师兄,这个叫做灵机符,你可用它将伍师兄的气机引导出来,存入此符,如此便可用此符打开和关上他的储物袋。” 这灵机符是一种伪灵符,可通过收集修士灵机对其进行追踪,炼气修士用得比较多,筑基修士已有其他手段可用,此符便用不上了。但此符炼制起来很麻烦,往往需要神魂较强的筑基境修士方可炼制,因此并不多见。 至于用此符来吸取别人灵机,并以此打开他人的储物袋,便是韩济的奇思妙想了。这也是无奈之下想出的办法,因为他们既要打开伍修文的储物袋,又不能损毁其中的印记,还要将之再原样关上。 韩济虽然能想出这个办法,却没办法导出伍修文的灵机。他中途入门,彤云宫的功法修炼得并不纯正,不像李修南与伍修文完全同宗同源,还是同门同修,习练的又都是火法,修为还刚好相当,法力气机最是相近,故李修南把自己法力输入伍修文经脉,引发的异状极其微小,事后伍修文醒来也绝难发现蛛丝马迹。 李修南接过灵机符,轻轻走到卧榻之侧,右手骈指往伍修文手腕上一点,一道火红的、如同游丝一般的法力便冲了出来,往伍修文手上一钻,进入了他的经脉。 他小心操控着法力在伍修文的细小经脉中掠过,带走些许灵机,很快从另一只手腕处钻出。然后左手法诀一点,将法力带出的灵机分出,纳入到灵机符中。待得灵机收束完毕,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将灵机符抛给韩济。 韩济握住灵机符,朝着伍修文储物袋轻轻一点,储物袋便悄没声息地打开来。他朝里一看,寻摸了十几息时间,方才抓出来七片玉简,一片一片贴在脑门上查看起来。 李修南看了一眼伍修文的储物袋,只见其中灵丹妙药甚多,灵符法器也不少,必是师父灵乾平日所赐,顿觉忿忿不平,脸上涌起一阵红潮,显然颇为愤怒。 韩济朝他摆摆手,示意不可因小失大。 李修南也只是一时激愤,灵乾偏爱伍修文,也非一日两日,他们几个师兄弟早看得明白,也无须再来生气,因此韩济一给手势,他便冷静下来,不再去看伍修文储物袋,而是接过韩济递来的玉简,一个一个看起来。 这七片玉简全部是有关彤云丹炼制的,其中一片是丹方,六片是灵剑子、灵运子、灵雨等人所述如何以赤鳍火纹鱼炼制彤云丹的方法与经验。想来是灵乾炼丹之时颇为倚重伍修文,故将这些东西均复制一份与他,便于其随时学习。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便开始复刻起来,不到半刻钟,便各自将玉简复制了一套。随后,李修南小心翼翼离去,韩济则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白猴酒喝了下去,躺在原来醉倒的位置,又呼呼睡去。 两日后。 “师弟你醒了?”伍修文笑眯眯地看着韩济,红光满面,似乎精神头非常不错。 “哦,师兄,你的修为果然比小弟深厚多了,看样子先我很长时间清醒啊!”韩济一拍脑袋,坐了起来,“哎,想必耽误师兄行功了,我这便回去。” “不忙!”伍修文伸手一拦,“昨日晚间,灵竹子长老传下命令,要求所有在宫弟子今日巳时集结于中道殿拜见特使。据说,特使要训话。你也不要再回鸢飞殿了,随我一起去中道殿即可。” 韩济一愣:“上宗特使来了这么多天,怎地今天要训话?” 伍修文摇摇头:“这何从知道!不过,今日一早,灵剑子长老便驾剑飞向东方了,大家都说他是寻那张道人决战去了。” “哦,特使不跟着去?”韩济立即问道。 “毕竟是结丹修士,怕是不想参与筑基修士的决斗吧。”伍修文随口推测道。 韩济心道,这倒不一定,结丹修士飞行速度是筑基修士的数倍,晚出发几个时辰,也足以轻松赶上。从这位特使在灵剑子出发后,立即聚众训话的行为看,大长老此番出战,无论胜败,都不会再回宫中,而是直接前往玄阴山。而特使本人,只怕在训话之后,也会追过去,一路督促灵剑子执行上宗命令。 韩济找了个借口,从伍修文处出来,先给张元敬发了传音,然后又装模作样回鸢飞殿转了一遭,这才往中道殿而去。 第135章 三战灵剑子 一个玄衣道人驾剑疾驰,在万里晴空划过一抹火红。此人瘦脸高鼻、髭须浓密、一脸肃杀,正是彤云宫大长老灵剑子。 他与灵竹子、灵运子原是赤血谷修士,自幼一起修炼、一起游历,情同兄弟。后来,因为受到不公待遇,他负气离谷,灵竹子、灵运子追至,索性三人一并离去。 此事在赤血谷引起轩然大波,多名长老力主抓回按叛宗之罪处以极刑。好在其师赵光鼐从中斡旋,着三人在赤溪湖建立附属宗门,为宗中炼制彤云丹,这才将此事圆了过去,谷中长老也不再穷究。 这彤云丹,实则是赵光鼐潜心数十年研究出来的,专门用于修炼赤血谷一门强大功法,效果极佳,深受谷中结丹长老喜爱。 由于此丹以赤鳍火纹鱼这种天然水火两属平衡的灵物为主材,得天独厚,炼制起来颇为容易,所以几十年来,为谋夺此丹而暗地里射向三人的暗箭不知凡几,所幸上有赵光鼐护持,下有灵竹子运筹,一直平安无事。 不过,这一次,终究是躲不过了。 宗中另一位地位与赵光鼐相当的长老动议,新晋结丹境修士关应龙力推,其余几名长老出于各种考虑推波助澜,终于促成玄阴令下发、特使派驻一事。可叹灵竹子还以为是他灵剑子拖延前往玄阴洞所致。 灵剑子暗自摇摇头。当年,他先于关应龙进入筑基境后期,而且资质更好,心性更强,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长老会决议列关应龙为嫡传弟子,而将他排除在外。 表面原因,是因为关应龙年轻十岁,实际上却是派系倾轧,他师父赵光鼐势单力孤,最后不得不作出让步。 他负气外走,从一般人角度看,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灵竹子、灵运子,或者对师父赵光鼐,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些年,他心中也时常出现负罪感,觉得愧对师父和两个师弟。 但是,这种负罪感、愧疚感,从来不会也不曾削弱他铁石般的意志,他始终坚信自己的路是正确的,决心排除一切阻碍,将它走到底。 他的路就是他的剑,凭此一剑,斩破一切困难和敌人,斩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这一次,他只有一个念头:斩不了张道人,便让张道人斩了自己。没有第三条路!岂能苟活,让关应龙那等小人差遣。 上次败于张元敬,原因在于器不如人。几年来,灵竹子来回奔走、多方联络,终于凑齐材料,他亲自开炉,熔以精血,通以意念,护以深情,成功打造出一对极品灵器级别的阴阳双剑。 凭此两剑,他的功法再作突破,实现真正的阴阳合一、生生不息。他自信,即便张道人手持法宝,他也能一剑破之。 自宫中出来,他便全速飞驰,以积蓄锐不可当的剑势。万里之地,不及一日,已是尽在眼前。还是那处河湾,炊烟袅袅,一副祥和景象。 灵剑子正待出声叫战,一道剑光从数十里外的河边闪烁而起,迅速升空,一个宽袍大袖、须发飘摇的中年道人立在飞剑之上,不是那张敬道人,又是谁呢! 灵剑子长啸一声,当即祭出阴阳两剑,这新造的两剑仍然是一红一黑、一短一长、一尖一细,两剑飞出,瞬间融二为一,他遂收起飞行灵器,纵身跃到融为一体的阴阳之剑上,催动法力,向前加速而去。 一时之间,裂空之音在前咆哮,一条气浪在后翻滚,好似巨舟乘风破浪。踩在剑上的灵剑子本人,下扎弓步、上身微倾,双目如电,浑身剑气凛冽,割云削虹,煞是惊人。 两人迅速接近,很快便到了三里之内。 张元敬遥望剑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今日一早,韩济传来此人寻他决战的讯息,下午黄昏时分,此人已到,可见其一路行来,皆是全力飞遁,根本没有养精蓄锐。换作一般人,必定心中窃喜,以为对方犯了目中无人、急躁冒进的错误,可采取先防后攻的战术,拖垮对手。 但是,他出自大宗,自然识得这是剑修惯用的“蓄势绝杀”之道。 此人自万里之外,便开始蓄势。至百里之外开始起势。待自己出现在十里之外,便开始增势。到得五里之内,则开始冲势。进到三里以内,则已经完全锁定自己的气机,身与意合、意与心合、心与剑合、剑与势合。如此,将天地之势纳入一剑之中,剑势大成,若是自己顶不住这一冲一杀,轻则陷入被动、至死方休,重则一剑毙命、死无全尸。 到得三里以内,灵剑子的飞剑遁速暴增一倍,快如闪电。 张元敬来不及多想,祭出玄晶斧,手出法诀,一招“劈山”便迎了上去。 他入大圆满之境后,神识增强数倍,灵器施放速度快了何止十倍。这一招“劈山”几乎在瞬息之间便已完成,但是,相对于灵剑子人剑合一攻来的气势而言,“劈山”无有积势之机,只是仓促应对,威力却是远远不如。 “叮啷”一声,飞剑在玄晶斧巨刃上一斩,便将玄晶斧撞出十几丈远,飞剑气势只是稍稍一挫,又继续向张元敬飞射而来。 张元敬拿出一枚黄色石碑,向前一抛。这是得自厚土宗芥子空间的上品防御灵器,乃是土属性的,防御力极强。不过,他心中非常清楚,这石碑绝对挡不住灵剑子一击,抛出了只是稍稍迟滞一下其人的攻击罢了。 他神识凝聚,死死盯在灵剑子阴阳合一的剑锋之上,手中持拿炎兽金角,对准来袭之剑,法力蓄于双手与臂膀,不动如山。 灵剑子目光凌厉,死死盯着张元敬的头颅,根本不在意石碑和炎兽金角,不避不让,直直地撞了上去。 前两次战斗,他因为飞剑品阶稍低,只是驭剑以巧,辗转腾挪,寻隙而入。这一次,既有极品飞剑,又练成阴阳合一、生生不息,而且还以阴阳戮魔功最强剑招“人剑合一”全力施展,无论对方如何应对,他都要以力破之,绝不会有任何畏缩和怀疑。 “轰隆”巨响中,灵剑子驾剑冲破石碑阻拦,将之斩成两截,旋即直奔张元敬颈脖。 张元敬依靠强大的神识,精准捕捉住灵剑子冲杀而来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声短促呼吸,以及脚下利剑的每一分气机、每一下颤动,于电光火石之间,将炎兽金角往前一刺。 这一刺,无论力度、精度、准度均到了巅峰,正中灵剑子阴阳合璧之剑的剑尖。 随着“当”的一声脆响,一股巨力从飞剑传至炎兽金角,又从炎兽金角撞到张元敬胸口上,将他撞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顺势后退,同时开启神行靴,瞬移了出去。 而飞剑遭这一刺,灵机威势也被耗去三成,剑上的灵剑子脸色一白,旋即泛起一阵潮红。 他眼中凶光一闪,飞身而起,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阴阳合一的剑身上,手中法诀一动,口中低喝一声“疾”,飞剑轻轻一颤,剑势爆涨,尔后若一道电光,一闪一灭间,便出现在张元敬头颅一侧,对着他的脖子斩了下去。 这却是灵剑子见剑势转颓,无法继续使用刚猛之招,遂改换了阴柔之法。彤云宫这门绝学练至最高境界,阴阳两剑合一,剑势剑招可随时在阳刚与阴柔之间转换。他先前万里蓄势、人剑合一,乃是此剑阳刚之极致。此时,则换成至阴之招“附骨之疽”,轻灵鬼魅,绕身袭杀,防不胜防。 生死关头,张元敬恍若有悟,突然变得极度冷静,强大神魂一如此前,发挥定海神针一般的作用,他的眼眸漠然地看着将要及颈的飞剑,识海中清晰浮现其运行轨迹,尔后“嘿”的一声,右手一挥,拘灵锄凭空出现,锄头如飞鸟啄虫般,精准地啄在剑刃之上。 飞剑再闪,又劈向他的后脑勺,他右手轻抬,拘灵锄再次准确无误地挖中飞剑。 如此,飞剑再闪再攻,他则操控拘灵锄不断格挡。一息之间,两人交手多达十余次。飞剑虽然强固,但也被拘灵锄拘去两成灵机,速度不断下降。张元敬缓过劲来,一挥手将飞到数十丈外的玄晶斧招了回来,在半途中便是一式“劈山”从背后袭向灵剑子。 灵剑子早已将飞行灵器召出,神识稍分,操控其闪转挪移,躲避张元敬的攻击。他绝招尽出,未能奏效,知道此战至难。但是,既然下定决心死战,自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决不因有困难而半途中止。 遂改换战术,将阴阳合一的两剑重新分开来,采取分进合击之法,绕着张元敬游斗,同时不断给两剑补充法力,恢复灵机。 张元敬召回玄晶斧,挡在身前。同时,一手持拘灵锄,一手持炎兽金角,与灵剑子阴阳两剑搏斗。 灵剑子疾行万里,后继乏力,又顾忌此两物一者削灵、一者坚硬,不敢再让阴阳两剑与之直接碰撞,只在周遭盘旋,伺机突袭,牵制和消耗张元敬法力与神魂。 他并不知道,因服用益神丹之故,此时张元敬之神魂,较之以前已经壮大数倍,比之同为筑基大圆满的他都要强出两倍有余。 因此,张元敬应对灵剑子的缠斗,并无多大压力,反而觉得相对轻松,尤其是依靠极强的神魂,还能在防备灵剑子两剑频繁攻击的前提下,分神操控其他灵器。 不过,他却有些犹疑不决,不知该放出阴风刀,还是该使用玄晶斧的一门绝招。 阴风刀强在迅猛快速,说用即用,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对手早已见识过,肯定有所防备,甚至可能已经准备了圈套应付它。 至于玄晶斧的绝招,名曰“荡决”,乃是连续追敌斩敌的招式,释放之前需要不断输入法力、积累灵机,待得灵机达到斧身能够容纳的极限,方可用出。那时,玄晶斧就会如同一柄极速飞遁的旋风斧,旋转着追斩一切敌人,直到耗光全部灵力或无敌可追时才会停止。 此招威力虽大,但前提条件苛刻,往往需要提前输入法力,战斗时才可用出,但如果长时间不用,法力也会散逸。战斗中也可积蓄,但需要的时间自然更长,且修士在争斗中本就消耗甚大,很难有多余的法力输入斧中。 是以,此招他虽也经常练习,但只在多人协同作战时施展过几次,而独立与人斗法时,从未用过。 思考了数息时间,他还是决定使用“荡决”。因为只有这一招,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步步紧逼、不留余地,将面前大敌彻底斩杀。于是,他也不主动进攻,只全力防守,同时趁机不断向玄晶斧输入法力。战局从一开始的石破天惊、险象环生,转而陷入胶着,两人皆在积蓄力量。 过得数十息,灵剑子率先恢复阴阳两剑的灵机,再次双剑合一,又向剑身上喷出一口精血,操控其向张元敬强攻而来。不过,由于没有积累剑势,此剑比之最初那一剑,弱了一倍不止。 张元敬目光炯然,知道灵剑子已失了锐气,此剑不过是垂死挣扎,执迷不悟罢了。待那合一之剑杀至身前两丈时,他左手握紧炎兽金角,猛地发力,将之射出,直奔飞剑剑尖而去。 灵剑子既出强攻之招,自然早就防着张元敬的炎兽金角,一俟此物飞出,便立时变换法诀,于电光火石之间,完成阴阳之变,原本强攻之招,陡然变成阴柔之剑。 他尚没有意识到,或是有意避而不想,在最初那蓄势一剑无法建功后,他已是失了信心,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故而最初定下的强攻之策,到现在已是说变就变。 阴阳合一之剑被金角撞上,剑身“锵啷”一抖,便将这至刚之物让了过去,化锐利之劲于无形。随即一闪,移形至张元敬身后,复成阳刚之剑,准备再次强攻。 此时,玄晶斧吸收的法力却是到了极致,灵机蓄满,蠢蠢欲动。张元敬趁着飞剑闪身而过的时机,施展法诀,将玄晶斧打了出去,一招“荡决”全力释放,大斧如同极速转动的旋风,带起呼啸之声,向灵剑子卷了过去。 灵剑子见这斧来势甚猛,御剑向上一纵。旋转的大斧在其身后一个回旋,又追了上去,速度未有丝毫减缓。 灵剑子神色一凛,却是不敢分神去操控阴阳合一剑,而全力御剑躲闪。他以为此斧只是张元敬救急之招,追击几次,必会力竭而止,也不向远方逃遁,只在附近几十丈的空间里兜来兜去,带着大斧不断回转曲折,以消耗其灵机。 但是,“荡决”之下的玄晶斧,灵机充足,越是进攻,越是猛烈。灵剑子躲避几次,便发现脱身的难度越来越大,不得不将专为阴风刀准备的几张低阶中上品的金刚符、石墙符尽数用了出来。张元敬却担心他得了喘息之机,会全力纵剑逃遁,连忙又将从吴基雄处交易来的缚龙藤使将出来。 灵剑子怀着一决生死之心而来,自不会如张元敬所想的那般寻机逃遁,他打得主意却是,以灵符换取机会,然后不理大斧的攻击,全力操控阴阳之剑攻杀张元敬,求个同归于尽之局。 然而,缚龙藤的出现,立时把他这个主意掐死在腹中。此藤乃是极品灵器,最为突出的特点,乃是能够突然加速和自行变向。 因此,灵剑子御剑躲闪此藤时,让过了第一次捆束,但随即被缚龙藤的突然变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依靠精湛的法力控制,于毫厘之间避开长藤的束缚,但飞行速度却受到影响。 这时,大斧带着狂风,呼啸而来。他勉力闪开,尚未来得及喘口气,缚龙藤又缠了过来。只得强提一口法力,向上跃起,未及察看周遭形势,便有一股劲风从后方迅疾扑来,根本无从躲避,随即脖颈一凉,视野颠三倒四,只见一具无头尸体跌落,滚热鲜血喷洒长空,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脑中只有一个疑问:同时操控多件极品灵器,还能如此迅猛流畅,这张道人是如何做到的? 第136章 金刚 张元敬浮空静立,细细回味刚才一战。 相比前两战,这一次最大的不同,乃在他自身实力强大,故能临危不乱、冷静应对,同时也真正发挥了几件灵兵的威力,攻防相合、缓急相济,这才让对手无隙可乘,抢出机会,一举斩敌。强大,是修士自信之源;自信,则是展现强大的关键。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良久,张元敬方才收回灵器,又收走灵剑子的阴阳双剑。正要去地面捡了灵剑子的储物袋和自己的炎兽金角,猿十三的意念传了过来:“元敬兄弟,来了个结丹境初期修士,要打杀了吗?” “打杀?”张元敬一阵无语,结丹境修士哪能随便杀,而且也不是那么好杀的,“留下他,若是他要逃,就与之战斗,但别伤他性命。我马上过去。” 他踩着飞剑,在地面一个轻点,将灵剑子储物袋和炎兽金角收了,便向着蒙山东北方而去。 打开灵剑子的储物袋随意扫了一眼,张元敬颇有些失望。其中,除了各种各样的飞剑,就一本秘籍、一枚令牌、两瓶丹药和五十多块下品灵石。其余如灵符、灵材、异宝,一点也无。各式飞剑,除了三件中品灵器、六件下品灵器,其余十几件竟都是法器,远不如那阴阳两剑。 秘籍名为阴阳戮魔刀,正是彤云宫的传承功法,对一般散修来说,此法算是上乘,但对于身具厚土奇功的他来说,自是毫无用处。 丹药一者乃是筑基丹,而且有两枚,倒是他急需的东西;一者名为修罗丹,一瓶八枚,透着浓浓血腥味,似乎是以妖兽血肉炼化而成,灵剑子专门在瓶上注明“练血之药,近乎魔道”,语气中透着蔑视。 令牌乃是黑铁所造,呈椭圆形,手掌大小,双面无光、外形古拙,正面刻有一座黑色高山,背面则是“三十三”的字样,不知是做何用的。 飞出五十里,便见天中一黑一红两团雾气斗在一起,黑的那团,接近两丈大小,自是身量高大的猿十三,一根黑色长棍来回翻舞,气势惊人。红的那团较小,也有一丈高低,剑光横斜,劲风卷空,竟也是个近战的打法。 过得半个时辰,红雾稍弱,渐渐被压制,显出一个瘦小的修士来。只见此人穿着深青色长袍,五短身材,面貌不扬,手持一柄粗长黑剑,一双眸子倒是奕奕生光,锐利中透着灵动,让人一见难忘。 张元敬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形似瘦猴一般的修士,竟能与金背巨猿近战力拼,心中暗想,这莫不是一个炼体之修?不知是哪一派的?他事先得了韩济的传音,知道赤血谷派了一个结丹境修士当特使,很可能会跟着灵剑子过来。只是他对赤血谷并不了解,不知道此人是否就是那个特使。 正寻思间,那瘦小修士从储物镯中摸出一粒血红丹药,迅速塞入口中,过得两息,他的脸涨得通红,浑身散发一股强大的血气之力,周身红雾又变得浓郁而磅礴起来,很快遮住他的身形,与黑雾斗在一起。 张元敬神识虽强,毕竟只是筑基境修士,不敢侵入两雾之中去细看,故只见得两团雾气上下翻腾、左右飞舞,间或闻听兵器“当啷”作响,知道两人打得激烈,却不知战果若何。 又过得一刻钟,猿十三似乎有些不耐,突然“嗷——”的一声咆哮,挥动混天棍,打出一套凶狠的棍法来,就见长棍一改之前大开大合的路子,变得轻忽飘逸,挑撩拨穿戳,一棍快似一棍,中间夹着扫打劈盖压诸硬招,很快打得红雾四散而躲,岌岌可危。 这修士眼见硬战不敌,便改用游斗的战术,收了手中灵兵,祭出一金一银两柄飞剑,自左右两侧,斩向黑雾。 此人正是赤血谷派往彤云宫的特使,名唤关应龙,是结丹境初期修士。 赤血谷两大功法,一名修罗七杀道,一名阴阳戮魔刀,均是前辈高人从谷中根本大经“修罗沸反经”参悟出来的。前者乃是炼体蓄力、近战硬搏之法,后者则是阴阳相合、控制飞剑之道,凡筑基境修士,皆修炼其中之一种,至结丹后,则可两者兼修,内外结合,远近配合,战力得到极大提升。 关应龙一直修炼修罗七杀道,进阶结丹后,方才开始学习阴阳戮魔刀。此次亲自过来,一则是督促灵剑子,二则是为了彤云丹,此丹乃是修习阴阳戮魔刀必不可少的辅助之药。 猿十三一见此人改成远攻之术,当即大喝一声,棍法再换,如同披风一般狂舞起来,同时周身黑雾散去,身上浮现一层耀眼金光,如同一尊金刚般,哇哇叫着向关应龙追击过去。 关应龙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修士,驭使飞行剑器更加熟练,既灵活又迅捷,一边分神操控金银双剑,一边驾剑躲避猿十三追击,倒也游刃有余。 猿十三只护住眼颈等要害,其余地方任金银双剑去攻,被斩中了也不过是金光一闪,毫发无伤。它所修炼的金刚伏魔功,自有护体之能,根本不惧一般法宝攻伐。 关应龙见状,法诀变动,乃使金银两剑相交,轰出一道紫色光波,打在猿十三胸口。巨猿身上金光陡然一暗,巨大身躯被撞得倒退数步,但很快站定了脚跟,口中嗷嗷叫了几声,又自追了上去,而覆盖身体的金光已是恢复如初。 关应龙不死心,又耗费法力,单使金剑,附以烈炎,反复攻击,仍奈何金光不得。再单使银剑,释放冰霜,依然不能阻挡巨猿。最后,法力消耗过半,只得留力游斗,不再施放法宝中的禁法。 如此,一猿一人在天中兜起了圈子,过了半晌,猿十三不觉有些愁眉苦脸,只把一张凶恶的脸弄得如鬼怪一般可怖。 张元敬看得纳闷,不知它何以如此,便传音去问:“猿兄,可是受了伤,怎地如此难受?” 猿十三听得他的传音,顿时把一个意念传过来:“就他这身板,怎能伤得了俺!俺就是不敢用厉害的招数,怕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有负你的交代。哎,元敬兄弟,下次你一定要给我找一个能打死的,让我痛痛快快打一架!这一战,打得太憋屈了!” 张元敬一听,敢情是这么回事,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当即传音道:“如此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什么绝招,你该用便用,真要打死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当然,若是能不打死,还是不要打死的好!” 猿十三得了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停了舞动如风的混天棍,大掌在腰间系着的储物袋中一掏,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只有李子大小,抬手照着飞闪四躲的关应龙便打了过去。 此物去势极快,关应龙因为看得分明,所以一扭身,堪堪避了过去。但是,也吓得后背直冒凉汗。 他尚未回过神来,又是一个打过来。好不容易躲了过去,接着却是三个圆球,呈品字形打了过来。 巨猿一时之间,仿佛化作一只多臂猿,出手如电,圆球频发。 关应龙见躲不过,连忙祭出一块漆黑如墨的大盾,双手紧握,挡在身前。随即“当”的一声大响,三颗圆球同时砸在大盾之上,碎片乱飞,却是石头制成。关应龙只觉一阵巨力传来,脚下无法稳住,连退数步,双手虎口开裂,指骨生疼。 趁此机会,巨猿一个冲刺杀了过来,挥动玄铁长棍,将关应龙裹住,又厮杀起来。 关应龙面沉如水,连趁手的灵兵都来不及祭出,只握着大盾来回格挡。心中却是越打越惊,起了退缩之念。 猿十三因见他有所防护,顿时放开了手脚,抡起数万斤的混天棍,一套刚猛无俦的棍法使将出来,打得关应龙手忙脚乱,狼狈不已,哪里有机会脱身。 没过半刻钟,那面墨色大盾便“咔嚓”一声,从中间裂成数块,不能用了。 关应龙没有护盾,也少了累赘,乘势一个翻飞,将他趁手的法宝血杀铲祭了出来,先是凌空挡了猿十三袭来的一棍,然后伸手握住铲柄,与巨猿力战在一起。 两人都没有释放血气之雾,纯以灵兵拼斗,一时间打得火星飞溅。关应龙修为弱于巨猿,但此时也打出了火气,偷空连服两粒血红丹药,强行透支力量,与巨猿硬碰硬。巨猿兴奋得嗷嗷乱叫,掌中长棍,倾力而击,只觉畅快无比。 反观关应龙,则黑着一张三角脸,奋力出招,没过多久,便完全落在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不过,此人亦非迂腐之辈,仗着神识强过巨猿,应战之时,四处观察,早已发现张元敬在一旁观战。此人不过是一个筑基境修士,对两名结丹境存在的战斗,却似并不在意,好像只是在等待结果。 他与猿十三鏖战未休,本不想分心它事,但经反复观察,觉得此人或与巨猿有些关系,可能是破局的关键。当即喊道:“这位道友,在下是赤血谷关应龙,可否从旁助战,帮关某渡过难关,关某必有重谢!” 第137章 玄阴令 张元敬观战良久,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原本就担心此人是个固执之辈,依靠那特殊丹药,非要力战到底,真这么打下去,必会有所损伤,那时却不好说话了。 当即笑了笑,扬声喊道:“猿兄先退开几步,让我与这位关道友先说上几句。”这一句话,既表明了自己与巨猿的关系,又向修士发出了留下谈话的信号。 关应龙见巨猿退出十丈开去,也将血杀铲收了,站着原地不动,抱拳对张元敬道:“赤血谷关应龙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虽然张元敬只是个筑基境修士,但既然有一只妖丹境中期的强大灵兽,自然要作出平视的姿态来。 “在下张敬,见过关道友。”张元敬打了个稽首,平静地说道。他已猜到来人的身份,并不讶异。 “原来道友就是灵剑子师兄念念不忘的张道人。看来,他已经败了!”关应龙面色一沉,眉头不觉轻锁了起来。 他力主发下一枚玄阴令与灵剑子,当然有报复当年龃龉的原因,但更多还是从宗中利益考虑,否则也不能得到多数长老支持。只是灵剑子生性偏狭固执,迟迟不肯动身,他这个始作俑者,只好亲自上阵,前来督促。不曾想,人还没去玄阴山,就死在决斗之中。此事却是不好与宗中交代。 “不错,灵剑子道友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张元敬从决战中自有一番体会,知道灵剑子与他是决生死,而非决胜负,故此这般说道。 关应龙却是听者有意,以为他另有所指,不觉暗想:“难道灵剑子是故意避之不去,想让我难堪?”他想起前些天,与灵剑子争吵后,灵竹子所说“师兄将与张道人的决斗,视为一场大机缘,要凭手中剑斩出一条大道来”,顿时心中了然,猜到了灵剑子的打算:斩杀强敌,顺势突破,则不必去玄阴洞;反之,身死则万事皆休。 “这么说,道友事先已知灵剑子师兄有必死之心?”关应龙试探地问道。 “他已败,却不逃,当然有必死之心!”张元敬奇怪他纠结于此事,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关应龙心道果然如此,不觉暗生恼怒。他进阶结丹境后,竭力说服几位长老,推动此事,结果却弄成这样,岂不贻笑谷中。 “关道友,不知你为何事而来?”张元敬见关应龙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便开口问道。 关应龙经他一问,猛地省悟自己还在危局之中,一个应对不好,说不定性命不保。当即笑道:“灵剑子师兄终是我谷中弟子,且容许在下替他收拾身后之事。此外,还有两物,因是宗中传下,也需取走,还请道友见谅。” “哦,是哪两物?”张元敬眉头微微一挑,意识到此人确实是个机灵之人,从自己叫住猿十三的动作,已然猜出自己不想与赤血谷正面冲突。 “一本秘籍,一个令牌。秘籍乃阴阳戮魔刀,令牌乃是玄阴令。” 关应龙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张元敬的神色。他敏锐地发现,在说阴阳戮魔刀时,此人毫无反应,但在说到“玄阴令”三个字时,却是瞳孔微缩。 又运起法力,上下打量,见其人静立,玄气腾空,气机浑厚,显是得了上等传承,怕是不比赤血谷的绝学“修罗沸反经”弱。 张元敬犹疑了片刻,方才说道:“此两物终是贫道的战利品,道友预备以何物来交换?” 关应龙沉吟片刻,突然反问道:“道友可知玄阴令的来历?” “略知一二。”张元敬不动声色地答道。 关应龙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说道:“此地西去五百万里,有一座方圆万里的大山,名曰玄阴山,山中有一个叫星月门的中等宗门,实力颇为强大,门中有十数名结丹修士。 “玄阴山中有一处地中深洞,名曰玄阴洞,内中生有一种奇草,也以玄阴为名。玄阴草可用来炼制悟神丹,筑基大圆满修士服下后,有一到两成机会突破境关,入得假丹之境。 “不过,玄阴草并不好摘取。此草会释放一种阴属性剧毒,侵染修士神魂,尤其是对灵神和元神伤害极大,故假丹以上修士不可入内。因此,星月门便与其余五个中等宗门约定,每六十年各派出十名筑基修士,进入玄阴洞采集玄阴草,同时按贡献分润悟神丹。 “数千年来,正是依靠悟神丹,六大派始终保持强盛,力压其他势力,掌控周边千万里的地域。所以,张道友,此令实则关系我赤血谷根本利益!” 张元敬听劳德仁讲过玄阴令之事,比之此人所言内容更多,当即不动声色地说道:“玄阴令既然如此重要,道友自用东西换走便是,何必讲这些?” 关应龙对张元敬的问题充耳不闻,又继续说道:“这阴毒吧,虽然危险,但每六十年中,约莫有一年左右时间会有所削弱。而且,星月门还专门炼制了一种守阳丹,可助进入玄阴洞的筑基修士护住神魂。 “真正危险的,乃是洞中还生有一种以玄阴草及其毒气为食的阴火蝠,此兽甚强,成年之后,单个就有启灵境实力,而且还是成群结队出动,筑基大圆满修士对上,也讨不到好。嘿嘿,张道友啊,我赤血谷要找出几个战力强劲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却也是不易,灵剑子师兄当算是最强一人,宗中对他寄予厚望,不曾想尚未出师、人已身死,关某却是不好向宗中交代。” 最后几句话,隐隐带着一些威胁的语气。 张元敬嗤笑一声:“道友如何交代,与贫道何干!难不成,道友想让贫道替灵剑子去那玄阴洞不成?” 关应龙闻言,立时抚掌笑道:“正有此意!我观道友根骨,寿元应是不多,难道不想去搏一把?按照星月门与其余五派约定,凡入洞者采草者,可用一株草换一枚悟神丹,此为个人所有,不必上交宗门。” 张元敬本见此人无缘无故与自己详说玄阴令来历,却又避实就虚,隐去关键的不讲,早已猜到其人有所图谋,甚至是包藏祸心。所以内心中虽然极想去玄阴山搏取那悟神丹,但在没有搞清对方真实意图前,却不敢随便应下。 当即故作惊讶地问道:“贫道与贵宗,不仅没有交情,反倒还有仇怨,难道贵宗不怕贫道携令潜逃,或者卖与他人?” 关应龙呵呵笑道:“我相信道友不会!” “哦,凭何相信?” “那就涉及到一个大机缘了!不知道友可曾听说?” “什么大机缘?” “看来道友潜心修炼,对最近十几年修真界的动静,不怎么关心啊!”关应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这一片地方,也就是通常说的‘六派联盟"管控的区域,尤其是散修之中,有一个传言,乃是说这次玄阴洞开启,会有大机缘出现,筑基大圆满得之必成假丹。道友不会对此一无所知吧?” 张元敬神情自若,摇头说道:“确实不曾听说。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这大机缘又到底是什么?不知关道友可否为贫道解答!” 关应龙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传言呢,当然不实。关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传言不过是六派之间明争暗斗的手段而已。道友试想,若真的是对筑基修士的大机缘,这等消息又怎会透露出来,六派自己分享不好吗? “十几年来,这传言甚嚣尘上、传播极广,很多人信以为真,不惜杀人夺令,掀起腥风血雨,别说五派的附属势力,即便是本部之中,也有一些筑基修士的玄阴令被散修抢走。五派施压星月门,星月门却坚持不对抢夺玄阴令的修士施加惩罚,反而宣称只认令牌不认人,任何持令者皆可进入玄阴洞,这岂非火上浇油、鼓励强抢?是谁透露的消息,又是何用意,岂非一思即知! “这次玄阴洞,关系星月门与其余五派的实力平衡,因此对六派来说,都是极为紧要的。五派的目的,无非两个,一则阻止星月门实力增强,二则夺得一样奇物,增强自身实力。而这奇物,就是所谓的大机缘,但它的功效,却不是让筑基大圆满修士直接突破假丹。” “奇物?是什么东西?”张元敬疑惑地问道。 “这个,请恕在下无法明言。不过,你只要看到此物,必定知道是它。因为,那等奇物,乃是结丹境大圆满修士汲汲以求的东西!” “结丹大圆满所需!突破元婴所用?”张元敬大吃一惊。 “嘿嘿,关某说了,道友见到了便知。若没有见到,关某告诉道友,不过让道友徒增烦恼罢了。” “这么说,关道友是想让贫道替你赤血谷去寻找此物?” “不是替赤血谷,而是替道友自己!” “既是结丹大圆满修士所需,对贫道想来无用。” “呵呵,道友此言差矣!如此珍贵之物,上哪不能换到道友所需。星月门的悟神丹,也是分上中下品的,有那奇物,换几枚上品丹还不是绰绰有余!” 张元敬越听越糊涂,不禁问道:“这似乎于贵宗没有什么好处吧?” 关应龙笑道:“如果道友与我赤血谷交易,好处不就有了吗!” “哦,贵宗给什么条件?” “只要赤血谷拿得出的,道友尽可以开口!” “关道友能作主?” 关应龙哈哈大笑:“当然。道友如能拿到那东西,赤血谷奉为上宾,视若大恩,又有什么不能拿出!” 张元敬自不会去信这等夸张之言,反而冷冷地问道:“贫道若得了那奇物,必然要换悟神丹,最合适的选择,似乎也不是与贵宗交易,而是去与星月门交易。这么一看,道友的打算岂非要落空?” 关应龙似笑非笑地说道:“道友可不要把此事想得过于简单了。那等奇物,星月门视若珍宝,岂容你拿着去与他作交易!即使迫于压力,与你进行交易,但是,你真的以为能够活着走出玄阴山地界?关某说一句大实话,任何得了那奇物的散修,若没有五派修士护持,绝对走不出玄阴山。 “道友虽然实力不凡,又有妖丹境中期灵兽保护,但要想平安脱身,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星月门十五个结丹境修士,光结丹后期以上的就有四个,而且无论功法传承还是法宝灵符,都是极为强大的,可不是一般的结丹修士可以对抗的。 “当然,道友也可在玄阴山与其他四派交易,得到他们的护持。所以,关某今日赠道友以玄阴令,只需道友一个承诺:若是五派出价相仿,请道友优先选择与我赤血谷交易。” 张元敬略一思索,便觉关应龙此言颇多不尽不实之处,只怕这所谓的奇物还另有内情,说不定也牵扯到五派与星月门之争。 如此一来,不禁又是联想到,如果那关于玄阴洞有大机缘的传言是星月门放出的,以此削弱五派前往玄阴洞的力量,那么五派也非等闲,只怕也在利用这个传言,遣人四处说动散修去夺那奇物,来个借鸡生蛋、借力打力。 他心中顿时苦笑,可叹那些被蛊惑的散修,先是被星月门当枪使,去削弱五派实力,之后只怕又要如自己这般,面临五派的威逼利诱,去替他们火中取栗。哎,散修真是不易啊! 张元敬猜想对方必定还有迫他就范的办法,否则决不会随意舍出一枚玄阴令来。只不过,他寿元将尽,对这玄阴令志在必得,也管不了那许多。于是问道:“不知距离这玄阴洞开启,还有多久?” 关应龙微微一笑,伸出两个指头,说道:“最多不超过两年!具体时间就要问星月门的人了。道友抓紧时间,赶一赶路,到得六岳仙城,自会知道。” 张元敬不再多言,将阴阳戮魔刀秘籍交给关应龙,待其人离去,又与猿十三交代几句话,仍让它去神剑峰驻留,自己则驾着飞剑回到洞府。 第138章 师徒 洞府之外,张均张妤早已等候多时。 张元敬原本正在与两人传法,突然冲天而起,与一名修士搏斗,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看到灵剑子积蓄剑势,以人剑合一之招袭击张元敬时,两人目瞪口呆,冷汗直冒。 待到张元敬挡住那惊天一击,又被鬼魅之剑反复袭击时,则惊心动魄、浑身哆嗦。 及至张元敬化解危局、召回巨斧,与对手缠斗不休,两人充满焦虑、担忧不已。 随后,张元敬强招一出、峰回路转,巨斧满天追击对手,两人又血脉偾张、手舞足蹈。 最后,张元敬斩杀强敌、一扫阴霾,两人则兴高采烈、欢呼雀跃。 两人见到师父,均是一脸崇敬,齐齐下拜:“恭贺师尊斩杀强敌,大获全胜!” “哈哈哈,都起来吧!”张元敬大笑,伸手托起两人,示意他们坐到石凳上说话。 “那人便是彤云宫的大长老灵剑子,为师与之厮杀三次,这次终于将其斩落,殊为不易。” 张元敬敛去笑容,肃然说道,“在筑基境界中,此人之强,着实少见。为师能斩他,一在修为深厚,二在灵器强他,三在以逸待劳,少一个都只能败他而不能伤他。归结起来,修士实力强与弱,也就在这三个方面,所谓修为、灵兵和战术。将来你们与敌斗法,自能体会到。但是,修为是排在首位的,没有修为,其余两个也无甚用处。” “就着这场战斗,为师便与你们讲讲什么是修为!均儿,你先说说,修为是什么?” 张均不假思索:“就是法力!” “妤儿呢?” “师父,徒儿认为是法力和神魂,两者加一起,才是修为!” 张元敬点头笑道:“不错,你们都说对了,但都不全对。道门炼气士,从凡至仙,归结为三大步,即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炼气是所有境界的根基,所以均儿说法力是修为,没有错。自古以来,都是这么说的。妤儿说的神魂,这个神,也是通过炼气来提升的。当然,它们不是一个东西,说法力和神魂是修为,也是对的。 “但是,为何为师说你们不全对呢?因为少了一个精神的精字。真正的修为,一定是精气神,且三者是融合在一起的。现如今,一些道门大宗还提出炼精化气的说法。何为炼精化气?有人得说,这灵气生长天地之间,修士吞之以为己用,何须炼精才能得气!但是,要把天地灵气炼化成法力,并不容易。 “故此,前辈高人常说,修行乃是逆天之事,非有与天斗其乐无穷的精神和意志,难有成就。譬如,今日为师与战的灵剑子,便属于此等意志强悍之辈,他视我为修道阻碍,非斩我以舒念头,不死不休。为什么?因为精神就在这里,没有拼死一战的斗志,岂能逆天而行!他与我并无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死战,为的只是不伤那无远弗届、无坚不摧的意志而已。 “因此,这精,非是精元的精,而是精神的精。修行如此,战斗也是如此。都需有此精神,方能获得最后成功。” 张元敬兴致颇高,滔滔不绝说教两个时辰,见夜色已深,方才住了嘴,从灵剑子储物袋中掏出三把飞剑一张伪灵符,其中,两柄火属性飞剑给了张妤,土属性飞剑和伪灵符则给了张均。 然后吩咐两人,自明日起,张妤辰时来,张均未时来,每日给两人各授法半日,持续一月。 张妤天赋甚高,张元敬早已将玄天行气诀全篇教给了她。此时开始,传授的乃是筑基境的玄天心法,也不要求她能理解,只需强记即可。 玄天心法玄奥无比,修为不到,理解起来很难,因此张元敬必须将一些晦涩的术语和密文,用她能够理解的话语讲解清楚。这样,张妤才有可能将全篇功法铭记下来。 至于张均,则传授厚土行气诀,顺带为他讲解土法八诀中的吞物诀。其余七诀,一来没有时间,二来以张均的天赋,短期内也不可能学明白。 故此,干脆让他单学一个吞物,若能掌握几分,进入筑基境还有一些希望。所幸张均能下笨功夫,对厚土行气诀前几层功法浸淫很深,基础十分扎实,因此传授后几层功法比较顺利。如此,也多了很多时间研习吞物诀。 过得几日,韩济传来消息,说是准备妥当,要与他交易筑基丹。张元敬承诺了猿十三炼制益神丹,正等着彤云丹的丹方,当即约定半月后在西州城故地交换物品。 仍是那处凉亭,两人如期会面。韩济的修为又有精进,看着距离炼气十二层已是不远。 韩济行礼过后,当即将一枚玉简双手呈上,口中说道:“请前辈验视!” 张元敬接过玉简,却没有先去查看,而是笑着问道:“你用了几年时光去盗取丹方,不知是如何得手的?” 韩济也无顾忌,大大方方地把如何计划、如何选人、如何突破、如何盗取一一说来,张元敬听得连连点头,暗赞这小子是个人才,不仅智计迭出、人情练达,而且意志坚强、性格坚韧。 待韩济讲罢,他方才拿起丹方,细细阅看,稍作思量,便收了起来。这彤云丹,以赤鳍火纹鱼为主、以九种修真界较常见的药材为辅,炼制起来确实不难。 不过,要搜罗这些药材,须得去修真门派建立的仙城才行。他现在除了知道六派各有自己的仙城,又合建了一个六岳仙城外,其余的都是两眼一抹黑。 正要询问韩济,韩济却拿出一个储物袋来,呈放在两人间的石台上,说道:“这里是炼制彤云丹的九种辅药,因宫中皆有,晚辈便弄了一些,也不多,各有五份,供前辈使用。” “嗯,很好!按照当初约定,这里是……” 张元敬甚为高兴,伸手一摸储物袋,便拿出一个瓷瓶来,正要递给韩济,韩济却猛地跪下:“前辈,晚辈想拜您为师,不要筑基丹!” 张元敬一愣,旋即哑然失笑,语带深意地说道:“为何要拜贫道为师,你须知,贫道只是个散修,所谓修行四要‘财侣法地",要什么没什么!” “韩济入彤云宫数十年,一直未能列入任何长老门下,苦无指引,修为难进,如此下去,此生无望筑基。故此想请前辈收留,时时教诲!” 韩济早已听说灵剑子欲与张元敬战斗之事,其人现在好好的就在眼前,那么,他与灵剑子的决战,不是赢了就是平了,总之,实力比灵剑子只强不弱,若能得他指点,总好过在彤云宫中蹉跎。 “这是为何?贫道看你资质还算不错,若是悉心培养,进入筑基境还是很有希望的。”张元敬惊讶过后,倒是来了兴趣,询问起来。 韩济见张元敬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顿时多了几分信心,乃说道:“小子原是一介书生,课业还算过得去,早早闯过乡试,奈何出生贫苦,无有人脉,不得名师指点,所以在会试上屡次名落孙山。 “一次上京赶考途中,遇到强盗抢劫,仓皇间逃入一个山洞,从中得了一份道法传承,自伤仕宦之路上进无门,便自学道法,原也只是一时激愤,不想小子在修行一道上颇有几分天赋,一日千里,三年即开脉入道,成为一个散修。 “修行二十年后,一次偶遇彤云宫的炼气修士,羡慕他们的传承,便动了入门的心思。偏生他们需要人手捕捉蓝面貂,趁了这个机会,极其顺利地进入彤云宫中。 “只是入了宫才知,似我这样的散修,根本得不到信任,嫡传的功法只能学半部,百灵丸只得嫡系弟子的四分之一,又因修炼过其它功法,长老皆不愿收我为徒,只充作普通弟子,为门中打杂跑腿。一晃三十年,修为也不过从原来的炼气七层增长至炼气十层。若非得了前辈的百灵丸,这炼气十一层也不知何时可至!” “既然不顺,何以不曾离开?” “晚辈呆在这彤云宫,不过是想着万一有机会,能够得到一枚筑基丹而已!若是散修,又上哪里去弄!”韩济脸露悲苦之色,心中却是想着,这位前辈多半不是散修。 “嗯,原来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张元敬点点头,对这韩济动了些许爱才之心。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原因,却是此人的心性和机智颇类周正明。 周正明经他推荐,成为武元奎记名弟子。但由于他的愚蠢,武元奎失落它界,而作为其记名弟子的周正明则必然陷入尴尬境地。玄天宗无有长老会收周正明为徒,而其在名分上又是前代掌门弟子,宗中只得冷处理,将其扫到一旁,不闻不问,或许连精英弟子的待遇都未必会给。只是,他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正因怜悯周正明,故此同情韩济,不免多了几分关照之心。 “不过,贫道不能收你为徒。不日,贫道将去玄阴洞,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而且,我寿元不多,若是不能突破,即使活着回来,也指导不了你!” “啊,前辈要去玄阴洞……”韩济不禁大失所望,瘫坐在地,眼神凌乱,不知在想着什么。 张元敬见状,略作思索,问道:“你是何灵根?” 韩济心中一喜,连忙答道:“彤云宫长老测过,说晚辈是水、土、火三灵根。” 水土火三灵根?张元敬不觉一怔,这灵根可与他相同。但是,按照韩济刚才所说,他意外获得道书,在无人指点的条件下修炼,进境很快,资质应该很好才是。转念一想,三灵根也有很多种,如他自己这种,自然较差,比四灵根也好不了多少。 便道:“伸出右手,贫道查看一下。” 韩济依言将手伸出,张元敬抓住他的手腕,把一缕法力度入,往其经脉丹田一转,顿时心中了然。 韩济的确是水土火三灵根,水最强,土次之但不比水弱多少,火最弱且所占比重极小,几可忽略不计。 以他这种灵根,在彤云宫只能修习水法,修不了火法,这多半是那些长老不肯收其为嫡传弟子的原因,因为没有前途。要说,韩济此人投靠彤云宫是入错了门,但他终究无人指点,不知其中关窍,彤云宫的那些长老明知他这情况,却也不与他明说,只让他在宫中打杂,生生把他不错的资质给耽误了。 以韩济的灵根结构,修习水法其实也不是最佳选择,因为土克水,辛辛苦苦修炼的法力,有一部分都要被土灵根给抵消掉,这也是他入门甚快,而后修行缓慢的根源,而不仅仅是因为缺少丹药辅助。 韩济最适合修炼的是土功。土克水,故而即使在灵根结构上,土所占比重稍弱于水,修土系功法也比水系功法要更快一些。 张元敬见韩济的灵根属性,与自己完全相同,且更适合修行土功,不禁深感机缘之妙,决定给他一个机会,遂沉声说道:“这样吧,贫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给你两枚筑基丹,和三瓶上品聚灵散,你自去修炼,成与不成都在自己。一是教你一门功法,你散功重修,若是我能活着出玄阴洞,并突破境界,就收你为徒,保你筑基。” 这其实算不上选择,明眼人一看,都会选第一个。因为第一个才是实打实的收益,才是有助于炼气修士筑基的条件。反观第二个,纯粹是赌博,而且输的概率极大。对韩济来说,他除了知道张元敬实力堪比灵剑子,对别的一无所知,如何能将前途命运压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然而,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一向精于计算的韩济,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来了精神,激动地说道:“晚辈选第二个!请前辈传法!” 这选择,确实有对命运不公的愤然反抗,也有他精明的一面在里头。因为,他早已打听到,彤云宫传承的阴阳戮魔功,中间有一层是对应筑基境的,只有以功法配合,再服用筑基丹,炼气弟子才有可能筑基成功。 而他不是嫡传弟子,根本就没有获得这一层功法的资格。他必须获得到一门与彤云宫阴阳戮魔刀相若的功法,这其实是他请求张元敬收自己为徒最主要的目的。至于筑基丹,总还能想办法从别处去弄到。 张元敬点点头,面无表情,但心中颇为意外,没料他真的做出这个选择。当即问道:“你考虑清楚了?真要作如此选择?看你根骨,也有七八十的寿数了吧,若是选择散功重修,在寿尽之前,未必能至炼气十三层!” 韩济斩钉截铁地说道:“想清楚了!若是我寿元终结,未能至炼气十三层,也是命该如此。但是,若有上乘功法摆在眼前,我不去修炼,将来必定后悔!” 张元敬哈哈一笑,赞许地说道:“你道心坚定,将来必有所成!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他伸出一指点在韩济脑门上,全篇厚土行气诀便印入其识海之中。韩济一看,竟是直入筑基境大圆满的功法,顿时欣喜若狂,叩首拜谢不止。 张元敬大手一挥,将其拎起,驾剑带至蒙山北侧一处偏僻之地,为他讲授功法关窍。韩济十分聪慧,悟性惊人,几乎一听便懂,且能举一反三,张元敬只用了三日功夫,就将整篇功法讲完。 张元敬只觉畅快无比,临行前摸出三个瓷瓶抛给韩济,说了句“勤勉用功,不要让我失望”,便驾剑离去。 韩济接过一看,竟是一枚筑基丹和两瓶上品聚灵散。他猛地抬头,呆望张元敬离去方向,张口欲言,却没能说出来,只眼中闪动复杂神色,久久不能释怀。 第139章 天堑 收徒之余,张元敬开炉炼制彤云丹,若无此丹,则炼不出益神丹。炼益神丹,一则履行诺言,交与猿十三族人,这也关系后续对张萱姐弟的安置事宜,一则用于自身修炼,看看是否有突破的机缘。 彤云丹炼制确实不难,但这只是同苦元丹、虎王丹之类强力丹药相比而言。若比之聚气散,则相差不多。好在炼制此丹的主材赤鳍火纹鱼,他这些年食用何止万条,对各种年份鱼肉之药性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八九不离十。无论何种年份鱼肉,他只需斫下小块,吞入腹内一察,便知准确药力。 其余九种辅药都是寻常药草,一般不过百年左右的年份,辨识药性无甚难度。故炼制彤云丹,在识药、配药这两步,是比较简单的。 倒是炼药这一环多了不少麻烦。赤鳍火纹鱼乃是妖兽,如何融合血肉之材与草木之材,他尚无经验。好在彤云宫多年试验,把炼制彤云丹的各处关窍,搞得极其清楚,张元敬只需循路而行即可。 彤云宫的炼药之法,乃是熬捣轮替法,先熬煮鱼肉,然后添加数种药材加以捣碎,尔后再进行熬煮,到一定火候,再次添加数种药材进行捣搅,如此反复,经过五熬五捣,便可制成合用的药糊,再用药匙挑出拇指盖大小一块,捏成药丸,放置七天则可。此法不算繁复,但若有一次把握不当,便要重头来过。 张元敬先用三月时间,将各种辅药培植数株出来,配成二十五份材料。选用的鱼肉,则皆是两尺以下鱼之肉。在损失一十七份材料后,才终于炼制出合用的药糊。如此,最终得原丹六十四枚。 烧丹这一步,说难也难,说不难却也不难。 赤鳍火纹鱼乃是水火双属,经过炼药之后,原本交融的水火灵力起了变化,诸种辅药补充了金木土三属灵力,既缓和了水火相冲的力量,又增加了更多药力。 故开炉烧丹,只要把稳了火候,不温不火、不强不弱,持续七日,便可收得全功。此中,不涉火候来回变化,故可说不难。但是,要保持七日火候无变动,也非易事。 这里的关键,是有一个好丹炉。偏巧张元敬从秦武同处得的丹炉,质量算是上乘,九阳精炎十分稳定,把这一步算是轻轻松松地过了。 随后,张元敬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开炉六次,成功炼得合格之丹四十八颗,成丹率在七成半,比炼制百灵丸还高了一成多。不过绝大多数是下品丹,只有九枚是中品丹,上品则一颗皆无,这却是所用材料品质较低的原因。 他从灵运子那里得的五枚彤云丹,皆是中品丹,以中品彤云丹开炉炼益神丹,以其药效,可以持续炼四炉。但是,他毕竟功法不合,不能任由彤云丹药力扩散,故只能连炼两炉,便要打坐炼化丹药。若是用下品彤云丹,就是一丹练一炉。 休息数日,便拿出阴阳造化炉仿品,开始炼制益神丹。这段时日,他也培育了十份益神丹材料,只需得丹四五十枚,便足够用了。 经过一个来月的烧制,他操控阴阳两火的水平又提高一截,最终成丹五十六枚,其中三十七枚是下品,十八枚是中品,还有一枚竟是上品,这让他大喜过望。上品的药性达到八成以上,关键时刻,或可起到决定作用。 张元敬出得洞府,在赤溪河边伫立。这番闭关炼丹,又用去半年时间,距离那玄阴洞开启,时间已经很短了。按照劳德仁的说法,六岳仙城距此地约有二百八十万里,即使让猿十三带自己飞行,也得三个月时间。一年之内,他必须动身。 思量片刻,他驾剑而起,直飞神剑峰,找到正自无聊的猿十三。 “元敬兄弟,你终于来了,要行动了吗?俺在这里都快憋坏了!”猿十三的怨念来得很快。 “猿兄,我新近炼制了一批益神丹,与你十二枚下品、五枚中品,你自回雾灵山,将丹药分给族人,多余的便自己留着用。”张元敬知道它的性子,所以丹药一出,先来寻他。 “如此之多啊!自追随你以来,也未建什么功,但是俺确实急需此丹,只好愧领了。”猿十三挠挠头,有些扭捏地说道。 张元敬笑道:“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乃是战斗伙伴,在人族之中,便如兄弟一般。再说,上次你击败那个矮个修士,就已经帮我大忙了。等着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猿十三咧嘴笑道:“元敬兄弟,俺可等着了。但必须是能打死的,否则束手束脚,甚不好玩!” “哈哈哈,你且放宽了心,将来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张元敬大笑,“你先回雾灵山,过得几月,我自去寻你!” 猿十三高兴地驾剑离去。张元敬在峰上遥望其远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却又多了几分。 自从用了那个魂环以后,他感觉自己与这巨猿心神联系越来越紧密,绝非阴阳造化炉所说的打个神识标记那么简单。但是,却又说不上危害到底何在。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提升其实力,保证其存活,避免出现被牵连的情况。 回到洞府,张元敬继续闭关。先以三尺以上赤鳍火纹鱼之肉和用紫色残根培植出的紫纹灵草练功十余日,调整到修炼的最佳状态。 此时,炼化赤鳍火纹鱼肉所产生的水火灵力,没入丹田金液之中,只如轻风拂过大湖,带起些微波澜,随即消失不见。这是大圆满境界的显着特征,即法力增无可增。 然后,开始服食中品益神丹。此时,他的泥丸宫也扩展至极限。但是,神魂永远是可以增强的。因此,益神丹服下始终有效。起初,益神丹炼化后,不过是激发一道精纯灵力,从丹田窜入泥丸宫,然后隐入虚空,无有任何变化。 到得第四粒时,终于引动泥丸宫虚空亮光一闪,一种未名之物似出未出,旋即归于寂灭,虚无空间又重归原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张元敬却兴奋得跳了起来。筑基大圆满突破假丹的征兆,就是泥丸宫从虚无中生出的亮光,每一次闪烁光芒,都有可能凝练出一点灵神来。因此,此光又被称为“灵神之光”,而这闪动光芒的情状则被称为“神火一现”。 有些筑基大圆满修士,寿元耗尽,也未必能见到一次“灵神之光”。不过,一般而言,大多筑基大圆满修士通常能见到一至两次。按照玄天宗典籍记载,筑基大圆满修士平均经历三至五次“神火一现”,能成功凝练出灵神。当然,一次成功的也有,十次不成的也不是没有。 他平复心情,再次打坐入定,调整状态。然后,继续以益神丹修炼。但是,一连七颗益神丹,都没有引发“神火一现”。直到第八颗,泥丸宫虚空中才第二次闪出微弱亮光,那未名之物露了些许气息,引起他心神一阵悸动,惊慌茫然之中,那物便消失了。 “原来如此!”张元敬顿时心有所悟。这灵神乃是介于后天先天之间的玄奥之物,是修士之神魂从后天走向先天的开始,它的出现,对于修士而言,乃是全新之物,必定引发一种大恐惧。若是没有充足的准备,将这大恐惧转化为大机缘,则必然失之交臂,无法突破。 同时,他也明白,中品益神丹只怕很难再次引发“神火一现”了。即便能行,也必得数十枚之多。 张元敬轻轻摇头,将所有杂念甩出脑海。打坐入定,再次调整状态。然后,拿出那枚圆润如玉、深黑如墨的上品益神丹,塞入口中,随即如有一泓清泉,沁入丹田。尔后,自丹田金液中,飞出一道鸟羽般的金光,直入泥丸宫虚空之中,刹那间,就有明光一闪,照亮大片黑暗,那未名之物从虚无中显现淡淡轮廓,在他无比紧张的注目下,持续短短一息,便如轻烟一般消散于无形。 “哎——”张元敬长叹一声,失望之色爬满脸庞,垂头盘坐于蒲团之上,久久不肯起身。 差之毫厘,但这毫厘却是天堑。一头是生,一头是死;一头是仙道之身,一头是垂死之体。 三次于虚空中凝练灵神,三次失败。再想以益神丹突破,已难以为继。 不过,他也于冥冥中感到,再有一次机会,必定能够成功凝炼出灵神。因为,通过大量服食益神丹,他的神魂已经到了筑基境界的极致,基础已经打得扎实无比,一旦“神火”再现,灵神必显。 同时,反复从丹田中激发精纯灵力,也让他丹田中的金液非常凝练,流动之间,犹如金砂搅拌,摩挲作响,其势如龙。此状,颇似假丹修士锤炼凝丹的景象。只是,没有灵神,这金砂流泻便只是虚有其形,不得其质。 枯坐数日,张元敬方才站起身来,走出洞府,默然遥望静谧的张家湾村。良久,乃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玄阴令,在手中掂了掂。三次与灵神擦肩而过,让他深刻明白了悟神丹的珍贵,那一至二成的几率,是何其重要,又是何其难得! 第140章 赠别 “仙长,你来了!四弟八妹,你们怎么都来了?”张萱看到踏剑而至的张元敬,以及他身侧的张均张妤,既惊且喜。只是干瘪的脸,高高凸起的颧骨,却让这笑意显得有几分可怖。 “阿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张均吃惊地叫道。 “阿姐,你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难道是那只大猴子欺负你了吗?”张妤急切地问道。 “妤儿,不要胡乱猜测!”张萱对着张妤嗔道,不过她这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模样,生起气来,也没了以往的凌厉。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大惊小怪!”张元敬瞪了两人一眼,然后对张萱说道,“你是何时开脉成功的?” “回禀仙长,是半年前。”张萱仍如从前一般恭谨。 “半年!你的修为进度太快了,半年就进阶炼血境第二层,对身体透支太厉害了,这么下去可不行!”张元敬摇头说道。 张均张萱这才知道,自己的大姐竟然已经成为修行者。张萱修魔之事,张元敬与两人都说过,张妤还跟来看过。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张萱竟然这么快便开脉成功,而且修为还突破到第二层。听了师父的话,两人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可我停不下来,一停下来,经脉中的血力便会灼烧,痛不欲生,甚至产生幻觉,有一种想要杀光一切活物、生食其肉、生饮其血的冲动。只有不断的修炼,才能克制住!”张萱显然被折磨得不轻,一听张元敬问起,便将心中苦痛倾吐出来,脸色也露出凄然之色。 “师父,不要再让阿姐修魔了!”张妤泫然,从后扯着张元敬的道袍哀求道。 “不!”张萱断然说道,“我坚信,这便是我张萱的路!” 她语气坚决、眼神凌厉、气机森然,顿时吓得张均张妤不敢吭声。 张元敬沉思片刻,方才说道:“我会让猿兄交代它的族人,以后每日为你捕杀新鲜妖兽,确保肉食足够。你也要抛开顾虑,充分进食,非此不足以维持功法运行。记住了吗!” 张萱点点头。这几月来,她其实已明白症结何在,只是一时观念转换不了,无法接受大量生吞妖兽血肉的行为,拖延至今,导致消瘦如柴。 这时,张元敬摸出一个玉瓶,从中取出一枚散发浓烈血腥味的丹药来,以手为剑,削下十分之一,然后递给张萱:“你服下试试,看能否帮你恢复血气!” 张萱依言吞下小药块,立时感到一股庞大的血气从小腹冲起,蔓延全身。随即脸色鲜红欲滴,皮肉点点鼓起,浑身似有一股爆裂的力量,要冲破一切阻碍,将她生生撑爆。 她脸色剧变,连忙告罪一声,向自己修炼的浊气洞飞跑过去。当初张元敬离开时,考虑张萱自己下不去地穴,便用一些坚韧灵材给她作了几根百丈长绳,方便她上下浊气洞。 张萱到了一处深约百十丈的地穴边,抓住固定在地中的绳子,一跃而下。 张元敬远远以神识观察,发现张萱在地穴底部摆了一块打磨光滑的石板,她落下去后,便坐在石板上打坐修炼。过得一个时辰,她浑身血气稳定下来,经脉中的血力不断增强,同时,身上各处的血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过得四个时辰,张萱终于将那块丹药碎片炼化,不仅修为增长一大截,而且浑身血气也恢复了两成左右,总算是有点活人的样子了。 待张萱回来,张元敬便将手中玉瓶递给她:“既然于你有用,便拿去吧。不过,只有八丸,须得省着点用。以食补为主,药补为辅吧。这个药很难弄到。” “张萱省得,感谢仙长赐药!”张萱盈盈拜倒,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谢谢师傅!师傅啊,那是什么药,哪里能弄到?”张妤也跟着拜倒,向自家师傅行了一个大礼,随即站起来问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免得你闯祸!”张元敬瞥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妤儿,不要淘气。” 张萱站起身来,先说了张妤一句,然后问张元敬:“仙长是要离开了吗?” “不错,掐指一算,贫道也只剩下五年左右寿元了,若不去抓住最后一个机缘,拼那一线希望,就再无破境之可能了。”张元敬说得平静,但语气中的萧索和忧愁,三人却都听得出来。 来之前,张元敬已经将寿元枯竭和不日即将西去玄阴山之事简单与张均张妤讲过了,两人如遭晴天霹雳,不知所措,张妤更是拽着张元敬的衣襟,悲泣恸哭,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在张元敬反复劝导下,方才转过弯来,强忍难过与不舍,恭祝师尊好运。现在,两人再闻此言,自不免又露出几分戚容来。 张萱却是早有准备,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何时启程?” “过两日吧。”张元敬轻叹一声,说道,“我此去玄阴山,必然要牵扯到一些门派的明争暗斗中去。为安全起见,张均张妤同你一起,都在这里潜修。若我身死,你们在这里藏上几年,危险也就解除了。若我未死,自会回来。这两日,把你们安置好,我便会与那位猿道友一起离开!” “多谢仙长垂爱!我们姐弟屡受大恩,此生难报万一,只能心中祷告,遥祝仙长平安!”张萱拉着张均张妤一齐拜倒,向张元敬再行大礼。 张元敬伸手扶起,感慨地说道:“不必如此。我与张均张妤,乃是师徒,关照他们理所应当。你如今也是修行中人,我顶多算是你的前辈,不需再称仙长,实在不便,就唤我道长吧!” 第二日,张元敬替张均张妤开辟洞府,看来看去,觉得这裂谷之中,实在是不合适。张萱修魔,在此地自是方便。但是,张均张妤都是道门炼气士,待在这里,不免气机相冲。思来想去,倒是觉得金背巨猿生活的深谷之中,是个不错的地方,又有秘密通道,还有巨猿看护,非常安全。 于是,同张萱商量,干脆三人都去那里避居,张萱每日练功时,由张妤带着过去即可。两地距离甚近,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并不耽误课业。张萱住在大裂谷中,本就是图个方便,并不喜欢此处的阴森荒僻,当即欣然同意。 张元敬便带着三人,飞入山后的山谷,先找到猿十三说明来意,猿十三自无不允,还叫了几只启灵境巨猿帮他寻找盖房子的巨石。几人几猿同时动手,不一日,便在谷中深潭边,靠着另一侧崖壁的地方,盖出三间宽大石室来。 随后,又带着张均张妤,从当日他进入谷中的地下水道,回溯而上,进入那处石洞之中,嘱咐他们若有危险,可避入其中逃命。 诸事处理完毕,便到了启程之时。修行之人,并不在意生离死别。只是,这三人,两人是自己收的徒弟,一人是自己引入魔道,心中自有一番情感,却不是轻易能释怀的。 他先叫来张均张妤,一人赐下一枚筑基丹、五枚下品益神丹,又将身上的百灵丸、聚灵散、兽王丹尽数分与两人。 因张均习的是土功,便将炼丹的秘籍和丹方备了一份与他,又给他中品和上品土属性灵器各两件。 张妤因是单火灵根,修行极快,便将从郭氏家族修士中得的火灵丹,除留一瓶以备不时之需外,其余全数给了她,又挑了防御灵器两件、火属性攻击灵器上品和极品各一件与了她。思量再三,又把得自郭宇清的那件极品灵器焱光盾给了她。 然后,对两人反复叮嘱,什么时候服食什么丹药,灵器何时可用、怎么使用,益神丹等珍贵物品不可随意暴露,张妤的焱光盾非危难之时不可动用,等等,诸如此类,絮叨了好半日功夫。 两人怀着离愁别绪,仔细聆听,末了才千恩万谢,拜别师父,退了下去。 又唤张萱过来,先把得自那妖丹境炎兽的金色尖角与她,这也是因为他并无魔修使用的魔器,只有此物未曾炼化,又尖锐异常,正可赠与张萱防身。 随即又拿出两个玉瓶,乃是剩余的十五枚下品益神丹和一枚中品益神丹,说道:“修魔者,因功法之故,向来弱于神魂,容易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这是补益神魂的丹药,需到筑基境以后,才能服用。魔修筑基,筑基丹无用,纯靠血力是否精纯,积累是否深厚。若是遇到瓶颈,迟迟不能晋阶,也可通过服用益神丹进行突破,不过,这只是无奈之法、备用之方,万不可把它当成一条捷径。” “谢过道长。”张萱平静地接过这些物品,脸上露出温柔之色,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敢问道长此去,胜算几何?” “九死一生吧。”张元敬淡然说道,眼中却难掩惆怅之色。 “如此凶险吗?”张萱脸色顿时煞白,眼中也盈满了忧伤,“以道长的本领,也难以存身吗?” 张元敬摇摇头:“人力有时穷。何况贫道的本领,也只是一般,哪敢说自保呢!” “二十年来,道长一直是张萱最强大的靠山。当年,若无道长出手相助,此世上早就没有张萱这个人了。从那时起,张萱便打定主意,要终身侍奉道长,报此恩情!可惜,只恨张萱资质不佳,实力低微,无法与道长共赴危难!” 不知何时,张萱已是泫然垂泪,言语哽咽。 张元敬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摆手说道:“不过是一场交易,谈不上恩情,你大可不必如此!倒是我引你入魔,终非正途,望你将来不要责我!” 张萱眼中闪过些许失望,但旋即又被一股坚毅所替代。她使劲摇了摇头,语气平缓但坚定有力地说道:“我只恨修行太晚,进境太慢,跟不上道长步伐,岂会责备道长授我修行之法!” 张元敬闻言一叹,却不知该说什么。 张萱顶着婆娑泪眼问道:“道长是成是败,我可从何处得到消息?”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如我身死,猿道友自会带着我的遗物归来。想来也就在三五年之间吧。当然,若有意外,也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 张萱点头,低头默念几句,似乎要把什么牢记于心。 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三四寸长的木盒,双手奉上:“道长,张萱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能让您看上的东西,便以这山中之石,雕刻了一个吊坠,寄望平安。还请道长不要嫌弃!” 张元敬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用这雾灵山中的红云石,雕刻的一条赤鳍火纹鱼,只有一指大小,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嘴角的神态活灵活现,好似正在水中嬉戏一般。 他感其情意,不禁动容,张口欲言,却又难以成言。 张萱已是泪如雨下,转身离去。 (第二卷《渔村岁月》完) 第141章 西行 “猿兄,还是不习惯么?”张元敬望着浑身扭来扭去的猿十三,暗叹一声,有些无奈地问道。 “俺活了一千年,从来没有穿过这甚么衣裳!这个,伸手摸不到身上的毛发,总觉有些不自在!说实话,连感觉都变迟钝好多!”猿十三伸出大手掌,想要挠挠头,半途忍住,赶紧又放了下去。 告别张氏姐弟,张元敬当即带着猿十三启程,沿着赤溪河一路西去。之所以沿着赤溪河而行,是因为没有行路的地图,不知哪里有修真势力,哪里是大妖领地,哪里藏着险地恶境,万一走错了,即便能够自保,也徒增麻烦,耽误时间。 而赤溪河两岸,皆有繁华的凡人城池,又有小型修行门派驻扎,这等区域自然是远离凶妖领地的。不过,因要赶路,也需在极高的空中飞行,避开凡俗目光。需要休息时,方寻偏僻山间落下。 一路上,为了防止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修士盯上,张元敬教会了猿十三如何使用敛气之法,又用一些妖兽皮毛和灵材,给它做了一套超大号衣衫,一顶大皮帽和一个面罩,将其严严实实遮掩起来。 如此,只要不遇到结丹修士,便不虞有人发现它的真实面目。至于这家伙一丈半的身量,是无法改变的。好在修士常有携带傀儡同行的,也能解释得过去。 只是,猿十三这厮是野性惯了的,衣衫套了大半个月,仍旧不能习惯,时不时总想扒下来。若非所用材料颇为结实,早就被他那大爪子给扯破了。 “猿兄,还请再忍耐一些时日。若是顺利,我们最多半年也就到了。那时,你自脱了这些衣帽面罩,找一处林草丰茂、鸟兽众多的山中躲藏,仍如以前一般自在。”张元敬只好把这说了多遍的话,又拿出哄它。 “元敬兄弟,穿着这些劳什子东西也就罢了,为何一路上也不让俺出手呢?俺觉得这浑身上下都要生锈了,好想找个身强体壮的家伙打上一架!”猿十三搓了搓大手掌,有些委屈地问道。 “猿兄,遇到强敌时,自要请你出手。筑基境以下的,我应付便可。”张元敬苦笑,只好苦口婆心解释,“不是不让你动手,你这一动手就会暴露。若是普通的妖兽也罢了,关键是你生得相貌奇伟,又有纯正功法和上品法宝,一看就是了不得的珍兽异种,消息一旦传出,难保没有强大的修士来抓你回去当灵兽!” “灵兽?什么是灵兽?”猿十三下意识挠挠头,尖利的指甲在头上的皮帽上再添一条白印,随即有些尴尬地迅速缩回爪子,咧开大嘴憨憨地笑了笑。 “就是……就是修士养的妖兽,用来看家护院、斗法杀人的。”张元敬发觉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解释,便简单一句带过。 “哦,与俺们的关系不一样吗?”猿十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张口就问。 “这个,按照你们金背巨猿一族前辈的说法,我们是战斗伙伴,相互帮助,平等相待,当然与修士和灵兽的关系不同,那个是主奴关系,修士用神识可以完全操控他的灵兽,便是让它去死,它都必须遵从。”张元敬思量了几息,含糊地作了一个解释。 “哦,原来如此,俺明白了!”猿十三听得懵懵懂懂,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区别,不过哪个好哪个坏却是基本明白了,便不再追问。 …… 沿着赤溪河西进,也有查探赤鳍火纹鱼来源的目的。不过,为了避开耳目,他们不是绕行荒僻之地,就是飞在极高之处,只能大致看到河流的走向。多数时候不能就近察看,自然把很多地方都漏了过去。 赤溪河确实不凡,他们西行十万里,此河源头依然渺茫不可见。但到了十二万里处,此河来路折向北去。他们又溯流而上,行了数万里,仍不见其源头,只好放弃,又沿原路南下,再转向西而行。 以河中赤鳍火纹鱼分布的情况来看,赤溪河的起源未必是此鱼产生的原因。因为,自蒙山西去五万里,河水中经常还能发现赤鳍火纹鱼,数量也很多,四五尺及以上的大鱼也时而见着。 到了五万里以上的河段,此鱼便渐渐稀少起来。北向的那一段河水,张元敬趁夜搜寻数次,一条赤鳍火纹鱼都未曾见到。因此,形成赤鳍火纹鱼的原由,很可能在中间的某一河段中,而非在河源处,但具体是哪一段,则需要沿河细细去查探。 张元敬此时自然没有这个闲工夫。他需尽快赶到六岳仙城,留出足够时间,去搜寻炼制筑基丹的材料,好给张均张妤,还有韩济,再炼制一些筑基丹出来。将来无论自己是生是死,都能托猿十三带回去。 六派均无元婴,因此,只要不是刻意安排的围捕,以猿十三的天赋神力和功法传承,在这一片千万里方圆的区域内,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出了赤溪河流域,少了探源的事,他们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几乎是日行三万里以上,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便飞遁了将近百万里。 不过,由于没有舆图,这一路上却凶险不断。 他们数次闯入妖丹真妖领地,与之大战数场。猿十三倒是高兴起来,一路上大展拳脚,很是畅快。但是,也有实力不敌的时候,不是被凶横狡猾的红狐群追得狼狈而逃,就是撞到强大的妖丹境后期妖兽,被硬生生打跑。 有一次,遇到只结丹境后期的追风银狼,它正面作战尚不是猿十三的对手,但潜伏突袭的本领却极为厉害,一路上跟踪他们近二十万里,前后三次出击,差点就要了张元敬的小命。 最为凶险一次的则是,在高空飞行时,遭遇两只结丹境中期的铁翅鹰突袭,猿十三又要斗战鹰妖,又要保护张元敬,一时手忙脚乱,陷入困局。偏生这黑毛畜生又是飞行速度极快的,想跑也逃遁无门。好在危急之时,张元敬想起曾得吴基雄赠与三枚青天雷,当即利用上风的时机,将一枚青天雷甩出,命中一鹰,使之中毒虚弱,猿十三趁机掷出圆石,将之毙命。 另一只铁翅鹰陷入狂暴,不顾实力不济,疯狂攻击,猿十三却是不惧,最终用金刚伏魔功将之斩杀。如此,因祸得福,反得了两只妖丹境妖兽,让猿十三大快朵颐地饱餐了一顿。 几次遇险,让张元敬警醒起来,知道若是再这样莽撞地瞎闯下去,迟早要出事。于是,决定寻一些修行同道,购买行路的舆图,或者至少问一问大致的路线。 然而,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一些修士,但多是炼气境修士,偶有筑基境修士,有的见他修为甚高,远远地就躲开了,有的则说不清六岳仙城的位置,还有的自己虽去过仙城却没有舆图。后来,遇到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老者,说是向前再去几十万里,就有多个修真势力,那里的修士常去仙城,或许有舆图售卖。 十日后,在又飞遁了三十万里后,他与猿十三落在一处山间湖泊边休息。猿十三自去山中捕杀猛兽、搜寻山果。这大猴子,或因功法缘故,又走得炼体路子,对妖兽血肉需求极大,每隔十天半月,便要入山狩猎一次,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张元敬则静坐湖边,行功恢复。时值夜晚,满天星斗,山木摇风,清冷水气扑面,甚是凉爽惬意。 正自神游天外之时,突然从天中闪过几道剑光,有三男二女五名修士御剑飞来,为首的是一个白衫老者,中等身材,面容端正,神情和蔼,嘴角挂着笑意,修为只是筑基境初期,其余四人全是二三十岁模样的年轻人,修为在炼气十一二层左右,最低的一个女子更是只有炼气九层。 张元敬见那几人落在距离自己六七里之外的岸边,显然并非冲自己而来,便坐着没动,只悄悄敛去气机,一边打坐行功,一边分出些神识,察看他们的动静。 “师父,就是这里了,瑾儿就是在这岩石上发现那只金螯蟹的。”几人甫一落地,那个炼气九层的女子便指着湖边的一块巨岩,急匆匆地说道,“至于那蟹妖具体是什么实力,瑾儿也判断不出,只感觉不像是蛮血境的。” “师父,就这地方也出不了太强的妖兽,估摸最多启灵境初期。说不定只是蛮血境后期。”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说道,其修为在炼气十二层,是四个年轻人中最高的。 “若是蛮血境,价值就低很多了。希望是启灵境的,最好与师父实力差不多,这样咱们便能将之斩杀,一个月后的珲山集市,正好拿去换东西。”说话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美艳女子,修为也是练气十二层,但比之前那年轻男子要稍弱一筹。 “好了,先不说这些。不管是蛮血境,还是启灵境,我们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白衫老者笑了笑,对一个默然静立的英俊青年说道,“旭明,布阵吧,离岸边要远一些……嗯,就那边,靠近那片树林,但不要离得太近,金螯蟹通常不喜林子茂密的地方。” 被唤作“旭明”的青年顺着老者的手势看了一眼,点头应道:“徒儿明白。” 张元敬见是捕杀妖兽,又是不曾听过的什么金螯蟹,便不再理会,专心打坐。 第142章 出手 过得半个时辰,几人将阵法布置完毕,又丢下了某种异香之物充当诱饵,便伏藏了起来。 不多时,靠近岸边十余丈的湖面突然水花荡漾、妖风四起,数息之后,从水底冒出一个漩涡,随后一只黑乎乎的大家伙冲出水面,向着岸边划水而来。 张元敬见此物相貌奇特,倒是起了兴趣,定睛看去,果然是一只大螃蟹,只是身形巨大,怕有七八尺宽、六七尺长,两只大眼如同两只小琉璃灯一般炯炯发光,最出奇的是它的两只大螯,通体金灿灿,伸长了怕是有将近一丈长,且甚为粗大。从气机看,此物修为实力已是到了启灵境初期。 这金螯蟹在水中划行甚快,不大一会儿就上了岸,侧过身来,向着布阵的地方急吼吼地冲了过去。显然,它的灵智甚低,只被本能驱使,直奔香味源头,却没有察觉周围的异状。 藏匿起来的五人,脸上皆露出兴奋且紧张的神色。没过几息,金螯蟹毫无意外地撞入阵中,为一阵白烟困住。它“嘘嘘嘘”地乱叫了几声,开始左冲右突,很快便晕头转向。 过得半个时辰,阵力消耗殆尽,此物终于从旁侧闯了出来,却是精疲力竭,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们攻它两眼,牵制它的注意力。”白衫老者一阵呼喊,然后大声下达命令,自己则拿出一条精铁长链,出手向这大螃蟹的两只大螯套了过去。 其余四人得令,祭出几件法器,齐齐打向金螯蟹两只鼓起的大眼睛。 金螯蟹一见突然冒出的五个修士,立时明白这些便是将自己困得五迷三道的罪魁祸首,顿时暴怒起来,口中呼出一个又一个大气泡,挥动两只大螯,先是一螯打飞了白衫老者的锁链,然后另一螯则张开满是细密利齿的大钳子,剪向四件法器。 四人也知道厉害,不敢硬顶,手中法诀频繁变动,操纵法器左躲右闪,上飞下掠,寻机进攻。白衫老者的锁链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再次捆向两只大螯的根部。 …… 这一番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金螯蟹虽然被阵法耗去了不少力气,但浑身硬甲,不惧攻击,只需护住两眼,几无软肋。 白衫老者当是无有锐利灵器,索性只使一条铁链,想要捆束此妖大螯。金螯蟹战斗天赋甚强,知道自身优势所在,只立定脚跟,双螯挥动,根本不给铁链可趁之机,当然自己也无法逃跑。 这么耗下来,当然是对金螯蟹不利的。故五人虽然围攻良久没能得手,却也不急不躁。 然而,就在几人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身后的大湖中,又发生了异动,水面哗哗作响,风卷浪起,竟然又有一只金螯蟹冒了出来,比之岸上这只,长度更胜一筹,接近一丈,除了大螯呈金色外,通体却是深青色,实力已在启灵境后期。 此蟹啪啪几下打水,竟擦着水面掠行而过,瞬间便到了岸上,堵在了几人身后。 五人大惊。白衫老者狂喊:“收法器,起飞剑速逃!”自己则猛地朝后甩出一张金色灵符,乃是一张低阶下品的金箭符,灵符啪嗒一声爆开,化作一根金色长箭御气狂飙,直射后方巨蟹。 后方巨蟹发出“嘟”的一声闷响,两只大螯一只护住双目,一只快速伸出,对着金箭只是寻常一剪,便将之剪成两截,后半截直接于空中湮灭,前半截去势不减,钉在巨蟹护身的那只大螯上,软弱无力,瞬间消散不见。 此时,白衫老者祭出飞行灵器,跨步踩上,正要逃遁。后方巨蟹却是张口一喷,一支黑漆漆的水箭飞射而来,迫使老者起了一口方盾,将水箭挡去,由此也失了逃跑之机。 两只巨蟹趁机前后夹击,老者左支右挡,顿时陷入了危局。四个炼气境的弟子在半空里看得焦急,各自拿出伪灵符攻击巨蟹,却毫无威胁。 张元敬见状,想着好不容易遇到了修真者,又听说有什么珲山集市,正好可以打听消息。因此,一摸储物袋,拿出玄晶斧,正要施放,旋即想到什么,不禁摇摇头,又收了大斧,复将那阴风刀捏出,往空中一扔,此刀便消失不见。 他刚才却是想到,这五人夤夜而来,就是要杀蟹取材,自己若是一斧劈下,岂不将好好一张蟹壳给斩破了。既然是做善事,不妨把善事办好点,也算一桩功德。 六七里距离,阴风刀疾行而去,很快便到了那启灵境后期巨蟹身后,但没有立时出手。等有十几息,此蟹见天中四个炼气修士频繁出手,甚是厌恶,猛地仰身张口,喷射出几道水箭,吓得几人慌忙避让。 趁此机会,张元敬神识一动,阴风刀如闪电般划过夜空,直插此蟹口器。此蟹大惊,本能地收回长螯,想要挡住来物。 然而,阴风刀的速度又岂是它能反应过来的。只一刹那间,它仰起的身躯尚未完全复位,阴风刀已经切入它的口器,在身内绞过,尔后破腹而出。巨蟹“嘘嘘”叫了两声,气息骤然间衰弱下去,很快伏于地上,再无动静。 这一下变化,来得实在太快,无论是白衫老者,还是另一只金螯蟹,都被吓得一呆。金螯蟹固然物伤其类,既惊且怒。白衫老者也不知来人是友是敌,一时心中忐忑,迅速盘算主意。 张元敬好人做到底,操控阴风刀又是一击,便将剩下的这只金螯蟹双目割破,此蟹立时无了方向感,横着身子便向着一侧逃跑。 白衫老者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手中铁链一扔,顺利地将这巨蟹一侧的四只步足捆住。巨蟹顿时瘫在地上,使劲挣扎。又抡起巨螯去剪,一时火星四溅,却奈何不得铁链。 白衫老者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根带钩的长棍,钩着铁链使劲一拽,便将巨蟹整个翻转过来,这下,巨蟹彻底没了脾气,它仰面朝天,双螯与未被束住的四条步足凌空舞动,甚是滑稽。 到得此时,白衫老者才伸手向盘旋空中、惊疑不定的四名弟子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先落下来。然后朝着上方闪着蒙蒙星光的夜空一抱拳,朗声说道:“在下闵辉烨,不知哪位前辈高人相助,还请现身一见,闵某恳请当面拜谢救命大恩!” 张元敬自是要问话,扬声笑道:“道友先去清理妖兽尸身吧,收拾妥当后再过来一叙。” 他是直接开口说话,以法力送出,故几人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了张元敬的准确位置。几人大为吃惊,对张元敬的实力也是更加畏惧。 过得半个时辰,白衫老者闵辉烨带着四个弟子匆匆赶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又将一个储物袋递了上来:“前辈,这是从两只金螯蟹身上剥下的东西,您请过目!” 张元敬摆摆手,呵呵笑着说道:“这就不必了。贫道赶路累了,在此歇脚,刚好撞到贤师徒来此地捕杀妖兽,故顺手帮了一把。此物于我却是无用。” 闵辉烨此时已经辨识出张元敬的修为,心中暗暗惊讶,连忙说道:“在下修行之地距此不远,前辈若是不嫌简陋,恳请摆驾前往,也好让我们师徒聊表心意。” “道友有心了,不必这么麻烦,刚才贫道听贵徒说此地有一个‘珲山集市",不知在哪里举办?何时举办?”张元敬婉拒了闵辉烨的请求,开门见山地问起集市一事。 “哦,前辈是想知道珲山集市?”闵辉烨恍然,心中大定,笑着说道,“想来前辈是远道而来,不太清楚这三山七洞的情况,且让晚辈详细为您介绍一番。” 张元敬不禁眉头一皱,暗道什么“三山七洞”,此地修真势力怎生如此复杂!不过,此人既然将两者相提并论,想来是有什么关联,只好听他往下讲去。 原来,这一片区域,因为远离六派势力范围,所以中小宗门颇多。周围百多万里内,有所谓的“三山七洞”,三山即珲山、琅山、琼山,乃是三个颇大的势力,各有一名结丹境修士坐镇,七洞即金光洞、七星洞、鹰王洞、幽月洞、龙行洞、摩天洞、伏波洞,各有数名筑基境修士。 这些势力,有的是宗门,有的是家族,有的却是散修与其门人所组成,因此并不十分固定。现在的“三山七洞”是近二百年来形成的势力格局,很难说能保持多久。至于珲山集市,则是三山之一的珲山所组织的集市。另外还有琅山集市和琼山集市。三者轮替举办,五年一次,参与者都是十大势力以及周边散修。 张元敬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固定举办的集市,想来自有一套规矩,是否对参与集市者,有条件限制?” 闵辉烨道:“正是如此。要么有珲山发放的令牌,要么有三山七洞某一势力的推荐玉简。前辈若是想去珲山集市,在下可为您弄来一份推荐玉简。” “哦,道友是哪一山或哪一洞的修士?”张元敬问道。 “在下是摩天洞五筑基之一,若是前辈需要,在下立刻回山,替前辈准备!” “需要多长时间?” “五日足矣。不过,为免耽搁前辈行程,在下留下一名弟子,由他带您先往珲山,届时我们就在珲山下的飞凤谷汇合。” “闵道友考虑周全,那便如此吧!” 闵辉烨大喜,连忙让四个弟子上前几步,一字排开,说道:“请前辈挑一个吧。” 张元敬明白他的意图,倒也不反感,随手指了指那个唤作“旭明”的青年:“就他吧!” 第143章 迷局 “旭明”姓赵,赵旭明,炼气十一层修为。但年龄较小,未满四十岁。这等人才,放在玄天宗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成为精英弟子几率极大。不过,既然出身小势力,有再好的天赋,也要蹉跎岁月。 张元敬欣赏他的天赋,所以点其跟随。 “珲山在哪个方向?” “回禀前辈,在西北方十五万里外。” “嗯,每次集市参与的修士多吗?” “很多,每次都有数百人吧,炼气修士居多,筑基修士也有百数。基本上,常年活动于附近区域的修行者,都会参加。” “那结丹境修士呢?会不会出现?” “很少出现!这一带地方,总共就有三个结丹修士。晚辈猜想,这些前辈若有需要,只怕都去六岳仙城了。” 张元敬神色一动,笑问道:“你也知道六岳仙城?” “回前辈,晚辈曾听家师提起过,他筑基有成后,专程去过一次仙城,由于路途遥远,中间还遇到一些危险,所幸运气不错,安全回来了。”赵旭明话虽不多,但心思活泛,敏锐意识到张元敬对六岳仙城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 “哦,尊师去过,倒是不错。” 张元敬点点头,正要继续问话,笼罩山间的神识已发现猎食完毕的猿十三正从林中飞奔而来,便站起身来,传音给它,让它偷偷跟在后面,不要暴露。遂又转头向赵旭明说道:“我们出发吧,一路上,你若有修行上的疑问,尽可提出,贫道自会与你解答。” 说罢,祭出飞剑,拉起一脸喜色的赵旭明,向西北方向而去。因带着炼气修士,张元敬没有全力飞遁,用了二十来天,方才飞到珲山脚下。 珲山方圆五千里,灵气氤氲,乃是一处上好的洞天福地。结丹修士火云上人在此开辟道场,广收门徒,在周围百万里范围内极富盛名。 珲山集市的举办地,便在山南的飞凤谷。张元敬两人在谷外找了一处僻静地方,开辟两个简易洞府,等待闵辉烨赶来。 此时距离开市尚有十日,已有很多性急或路途较远的修士,提前赶到谷外。不过,以炼气修士居多。 张元敬闲着无事,对赵旭明的请教倒是来者不拒,有问必答,而且指导入微,让其大有收获。同时,还选了一件与其功法相合的中品法器赏了与他。这也算是他对闵辉烨释放的善意吧。 又过了七日,一日清晨,闵辉烨终于匆匆赶到,与他一起的,除了他的另外三名弟子,还有十多人,其中有两个筑基境修士,当是摩天洞五筑基中的人物。 “前辈,这是在下的两位师叔。”闵辉烨与那两个筑基修士走了过来,一边抱拳施礼,一边与他介绍身边两人。 “见过道友,鄙人乌远光!”乌远光是筑基境后期修为,不过年岁极大,脸色灰败,怕是没有多少寿元了 “见过道友,鄙人邓云飞!”邓云飞是筑基境中期修为,是个看起来约莫三十七八岁的中年汉子,根基颇为扎实,修为甚是浑厚。其人一脸憨厚,时常挂着笑容,很少说话。 “两位道友幸会!贫道张敬。”张元敬打了个稽首,微笑着说道。 “张道友,乌某添为摩天洞主事,今次特地赶来,就是要当面感谢你仗义出手,拯救闵师侄于危难之中啊!道友但有什么差遣,只要乌某能够办到,必不推辞!”乌远光寒暄过后,又给张元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地感谢张元敬对闵辉烨的援手。 闵辉烨在他身后,也是一同行礼。 张元敬侧身让开,连忙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道友不必多礼!” 乌远光翻着有些昏黄的眼珠细细打量他几眼,突然问道:“在下冒昧问一句,道友从何而来,欲往何处?” “从东方而来,欲往六岳仙城。不知道友可有指教?”张元敬见此人似是有话要说,便如实将自己的目的地说了出来。 “呵呵,果然是去六岳仙城。在下因道友是筑基大圆满修为,又听辉烨说你在匆匆赶路,便猜到可能是去六岳仙城。”乌远光咧嘴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瞒道友,这三山七洞的筑基大圆满,有一个算一个,早几年便都去六岳仙城了!所以,现在要见到一个大圆满修士来,可是不易呢!” “都去了?”张元敬大吃一惊,“可是为了玄阴洞之事?” “不错。连道友这等僻远之士,都得了消息,这一片区域的筑基修士,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乌远光摇摇头,似乎有些伤感,也有些悲愤,“在下若非修为不成,也会去的。” 张元敬意识到,玄阴洞之事必然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内情或变故,不禁问道:“贫道无缘得到玄阴令,只是想去碰一碰运气,难道这一片区域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也如贫道一样,都是去六岳仙城碰运气?” “非是如此!看来最新的消息,道友还未听到。正好让乌某为你介绍一番。”乌远光语气萧索地说道,“大概在十年前吧,星月门发布消息,说是要招募二十名筑基大圆满修士,进入玄阴洞采集玄阴草。具体标准,听说除了修为外,还要求来历清白,并与星月门签下一个生死契。” “二十名筑基大圆满修士?”张元敬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星月门为了反制五派的小动作,竟然搞出这么一个大手笔,还要审查来历,难道是要与五派撕破脸皮吗?一般而言,筑基后期的散修可能不少,但能进入大圆满的,就不多了。星月门放出风声要招募二十个,明显是放开架势与五派相争。 看来,这一趟玄阴洞之行,恶劣的环境还只是其次,人心难测的修士才是最危险的。 “不错,二十名!不过,十年过去,这名额似乎还有剩余。听说,不是没有人去应募,而是审查过于严格。当然,道友只要说得清来历,获得玄阴令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乌远光不太看好张元敬,但也没把话往满了说。 张元敬已有玄阴令,并不在意此事,便含糊地说道:“看来贫道还真是后知后觉!不过,即使知道了,怕也赶不上。贫道也是最近才功行圆满,因为寿元不多,这才想着去六岳仙城寻个机缘。哎,天命无常,该有则有,该无则无,贫道也只能认命。” “谁说不是呢!与天争命,终归还是争不过天啊。”乌远光深有同感地附和一句。 一旁的邓云飞、闵辉烨一直静听两人交谈,此时见两人同病相怜,感天叹地,都是一副悲怆的模样,连忙出来开导几句,活跃气氛。 闵辉烨笑着说道:“难得前辈与乌师叔一见如故,不若先入飞凤谷,我们摩天洞也算是每次集市的协办一方,倒是可以先行进驻的。” 张元敬自无不可,便在摩天洞众修簇拥下,先入了飞凤谷。飞凤谷的守卫,乃是珲山道场的弟子,一面将众人放行,一面却将有筑基大圆满修士到来的消息迅速上报。 飞凤谷因谷中有一块巨岩形似凤凰而得名。谷中地方宽敞,在凤凰岩下有一块四五里方圆的平地,建有大大小小百余间房舍。房舍之间,留有道路,正中有一条三丈宽的长街,倒与一般仙城的坊市颇为类似。 摩天洞在谷中的驻地,是一座三层小楼,名为摩天阁,一二层用于买卖交易,三层用于招待贵宾。集市持续十日,要在谷中找个休憩的地方,也需不少灵石。 众人在摩天阁三楼大厅分宾主坐下,天南海北聊了起来。张元敬心有警惕,乌远光人老成精,自不会说犯忌讳的话题,只说一些掌故和趣事,间或讨论一下修行上的难题,邓云飞、闵辉烨在旁凑趣说上几句,倒让陪坐下首的一干炼气弟子收获不小。 到得午时,又摆出宴席,琼浆玉液,仙果灵草,又有当地出名的特色美食、各种点心,满满一大桌,十分丰盛。摩天洞三筑基频频劝酒,甚是殷勤。 张元敬以往对这种场合并不甚喜,不过远离山门数千万里,又在偏僻渔村苦修二十载,寿元已是所剩无几,倒也有些怀念这种高朋满座、高谈阔论的场景,遂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时宾主尽欢。 临到宴饮要结束时,乌远光让邓云辉和闵辉烨带着众弟子先去休憩,自己则拉着张元敬说道:“道友若是非要去六岳仙城,却是要小心了!乌某听说,现在前往六岳仙城的路上,最危险的就是筑基大圆满修士了。” “这是为何?”张元敬愕然问道。 “自然是为了玄阴令!没有得着玄阴令的筑基境后期修士,甚至筑基大圆满修士,截杀任何前往仙城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尤其是进入仙城二三十万里范围后,被截杀的概率极大。”乌远光摇摇头,浑浊的双目迸射出冷冽光芒,似乎对此极为愤怒。 “令牌不都在五派修士手中吗?难道他们是独自上路?五派没有遣结丹境修士保护?”张元敬疑惑地问道。 “道友难道不知,五派修士的令牌有不少被非五派修士抢走了?这些修士冒着风险从五派夺得令牌,结果,在进入六岳仙城前,又被别人抢去。尤其是一些寿元将尽的筑基后期或大圆满修士,完全杀红了眼,只要在通往仙城的路上见到筑基大圆满修士,只要杀得过,就先杀了再说。” 乌远光双眸盯着张元敬,眼中突然闪过悲哀之色:“辉烨师侄的师父,我摩云洞二百年来唯一的筑基境大圆满修士,就死在了前去六岳仙城的路上!” “什么?”张元敬大吃一惊,下意识就问,“道友是如何知道的?” “我宗中有一种秘术,凡修士事先留下一滴精血,其若是死于非命,可传出一道简短意念。我这师兄,传回四个字:‘强手截杀"!原本乌某也不知凶杀是谁。后来听说六岳仙城周边,有修士截杀筑基大圆满修士之事,方才推测他死于此等人之手。” 乌远光眼中悲意愈浓,几乎要滴下泪来。 张元敬想来想去,却觉得此事颇为蹊跷。筑基后期及大圆满修士截杀前去仙城的筑基大圆满,而且不论有无玄阴令,都狠下杀手,此事怎么看都没有道理。只是没有更多信息,无法作深入推理。便问道:“闵道友可知此事?” 乌远光摇摇头,面露悲怆地说道:“没有告诉他。此事,只我一人知道。我也不准备告诉他们,预备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反正都死了,不如让他们以为是死在玄阴洞,至少心里好受一些啊!” 张元敬肃然起身,郑重行了一礼:“多谢道友示警,贫道感激不尽!此事,贫道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乌远光摆摆手,情绪低沉地说道:“道友不必客气。你是闵师侄的救命恩人,对我摩天洞是有大恩的。乌某也帮不上道友什么忙,只能提供一些信息,希望对你有所助益。” 第144章 舆 回到客房后,张元敬稍事休憩,便让门外守候的摩天洞弟子去把闵辉烨唤来说话。 “刚才听乌道友说,尊师也去了六岳仙城?”张元敬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错,晚辈师尊七年前便出发去了仙城,只是音信不通,也不知境况如何!前辈将来到了仙城,还请照顾一二。” 闵辉烨一直就想说一说此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此时听张元敬主动说起,顿时高兴地接过话头,“晚辈师尊姓胡,讳庭风,是与金光洞的松明道长一同去的。他们是至交好友,到了仙城应当还是结伴同行。” “哦,尊师还有同伴一起,那就应该很安全啊。”张元敬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念头问道,“三山七洞去了几个大圆满?” “三山只有一个,是琅山的。七洞除了我师尊,还有七星洞的天枢剑云中燕。松明道长还只是筑基境后期修为。此外还有一个独来独往的散修,名叫岑雪,是个女修,也是筑基后期。总共是三个筑基大圆满和两个筑基后期修士。”闵辉烨不假思索,便将几人情况一一说出。 “包括尊师在内,这几位道友都很熟悉去往仙城的道路吗?有没有舆图之类东西作依循?”张元敬问道。 “这几位前辈,肯定都去过仙城,但要说十分熟悉,倒是未必。毕竟此去仙城,路途甚远,筑基修士也无法经常来往。譬如我师尊,以往也就去过两次六岳仙城。”闵辉烨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三山七洞的修士,凡前往仙城,都是参看舆图的,一般都用珲山或琅山绘制的舆图。” “哦,闵道友当年去仙城,用的哪幅舆图?” “晚辈用的珲山舆图。” “是否好用?” “珲山舆图算是比较精细了,但毕竟地域广阔,沿途的修真势力又经常变化,所以在具体路线上,往往需要行路者自己去探明。尤其是一些凶险之地,对不同实力修士,威胁不同,有的可以直接闯过去,有的却只能绕道。这一绕道,路线自然就会出现大的差异。不过,珲山或琅山,会经常对舆图进行修正和充实。”闵辉烨斟酌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道友手中是否有珲山最新的舆图?” “尚无。若前辈需要,在下这便去珲山求购一副。” “他们对外公开出售吗?” “珲山也好,琅山也好,对这舆图极为珍视,别说出售,一般都不轻易出示给人。”闵辉烨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是为何?一张舆图,还不至于吧。”张元敬奇道。 “前辈可听说过舆图术?” “舆图术?听说过,专门用来绘制舆图的秘术。”张元敬闻言一愣,有些不解。舆图术这种东西,玄天宗的筑基修士,几乎人人都会。 “三山七洞,只有珲山和琅山,才有舆图术的传承,因此也只有他们能够制作出合用的舆图来。晚辈虽然去过一次仙城,也能再依着记忆找到旧路,但若让晚辈画出个舆图来,那就只能干瞪眼了。” 闵辉烨自嘲一笑,“我等修士,若要精进修为,少不得要换取物资,这六岳仙城自是交易重地,任何筑基修士,都是要去几次的。珲山和琅山为了限制各派发展,故对舆图控制十分严格,轻易不对外出售。其余一山七洞,若想换取舆图,往往需要付出大价钱,而且他们出售的舆图,还会施加禁制,防止复制。” “原来如此!”张元敬闻言,沉思良久,方才对闵辉烨说道,“向珲山求购舆图一事,先不忙。另有一件事,要请道友去做。道友既去过仙城,又有珲山旧时舆图,不妨先照着画一幅图,把走过的路线标记出来。画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必在意,贫道只是用来参考。” “前辈既有吩咐,晚辈便回去想一想,先画一图,然后让两位师叔修正一番,再呈给前辈。您看如何?”闵辉烨一脸为难地说道。 “如此更好!道友无须犯难,画成什么样都行。” 张元敬学过舆图术,知道舆图出错,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对珲山或琅山的舆图,也不敢抱完全信任之态度,而是打定主意,要集取众图,相互勘正。 过得两个时辰,闵辉烨来报,珲山道场主事无风道人遣人来请,要在珲云楼尽地主之谊,宴请张元敬。张元敬正想与之接触,换取一幅舆图,便应了下来,随同来人而去。 珲云楼处于集市正中的位置,是一栋五层阁楼,在一众房舍中鹤立鸡群,最为醒目。 到得门口,一名青袍道人从厅中迎了出来。此人约莫五十来岁模样,身量甚高,在七尺以上,方脸高鼻,甚有威严,修为在筑基后期。他对着张元敬一个抱拳,口中说道:“贫道无风,恭迎张道友!请!” 张元敬打了个稽首,客气地说:“幸会!贫道张敬,见过无风道友。叨扰贵地,还请包涵!” 无风道人轻轻一笑:“这个时候,筑基大圆满修士可是难见,道友能来此地,倒是我珲云楼的荣幸!请到楼上叙话。” 两人直上三楼,先进入一个大厅,随后过来两名年轻道人,将两人引入正中的一处雅间。屋中只有一张不大的方桌,桌上摆好瓜果酒菜。 两人分宾主坐下,无风道人先是介绍桌上的酒水菜肴,借此说一些典故,并劝张元敬品尝。随后开始天南地北地说些趣事,但丝毫不涉三山七洞。张元敬任他信马由缰,聆听为主,偶尔顺着他的话题,讲一些蒙山潜修以来的见闻,倒也不怕他发现什么。 如此,酒过三巡,两人算是熟络起来。无风道人方才问起张元敬的来历:“张道友自何处而来?附近百万里范围的筑基大圆满修士,贫道自问都是认得的,却是不曾见过道友。” “呵呵,贫道修行之处,离贵地就比较远了,应该在东方一百多万里以外了。”张元敬颇为随意地答道。 “东方一百多万里外?那里好像是潜阳教或赤血谷的地盘了吧?”无风道人问道。 “不错,确实靠近这两个宗门。不过,贫道与他们可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散修罢了。”张元敬自嘲地说道。 “道友自谦了。以散修的出身,能够修至筑基大圆满,可是不易。道友无论是天赋、机运,还是功法、传承,都必有过人之处啊!”无风道人一脸钦佩地说道。 “哪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传承,机运好倒是真的,贫道能走到今天,都是靠的运气。不过,到如今,好运也用尽了,眼前这一关却是过不去了。”张元敬幽幽叹了一口气,一副惆怅的模样。 “道友自东向西,横跨百多万里,可是听说了玄阴洞之事,要去六岳仙城寻找机缘?”无风道人问道。 “不错,正要去那六岳仙城!只是,不知还能不能赶上啊!”张元敬仍是满脸愁容。 “哦,道友可曾得到星月门颁发的玄阴令?” “不曾!贫道听说,星月门要在五派之外另外招募二十个筑基大圆满,可有此事?”张元敬盯着无风道人尚有,极为认真地问道。 无风道人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不过那是十年前的消息了,现在这二十个名额是不是还有空缺,就很难说了。” “哎,所以贫道说好运都用光了,若是星月门晚几年招募就好了!”张元敬举起手中酒杯,向对面的无风道人示意一下,然后一口干下。 “那道友还去六岳仙城吗?”无风道人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去,当然要去。万一还有名额呢!”张元敬语气坚决地说道。 “呵呵,道友倒是道心坚定,只是此去六岳仙城,似乎还很危险!”无风道人故作神秘地说道。 “哦,有什么危险?”张元敬诧异地问道。 “一些人认定去往六岳仙城的筑基大圆满,都身怀玄阴令,于是半路截杀。”无风道人盯着张元敬的脸庞,缓缓说道。 “哦,什么人?”张元敬面露紧张之色。 “自然是需要玄阴令的人!” “筑基大圆满?” “不错。也可能是实力强劲的筑基后期修士。” 张元敬松了一口气:“若是筑基修士,贫道自问还能应付一二。” 无风道人干笑道:“道友既有此自信,那就无妨了。倒是在下多操了些闲心。” 张元敬连忙站起恭敬地施了一礼,正色说道:“岂是闲心,道友的提醒可谓一语千金。贫道这里先谢过了!而且,贫道还有一事要向道友请教,便是这去往六岳仙城的舆图,贵楼可是有售?” 无风道人还了一礼,示意张元敬坐下,方才缓缓说道:“舆图是有的,都是前人积累下来的,一般不向外出售。当然,如果道友需要,贫道可以赠送一份。” 张元敬眼中诧异神色一闪,旋即起身致意:“如此就多谢道友了。” 无风道人摆手说道:“道友不必客气。由此去往六岳仙城,无非两条路,一条是北线,一条是南线。中间则是妖兽云集的龙山泽、虞山泽。所谓南线北线,也是这些地方颇多修行同道,或有一些小势力,或有散修聚集,可以询问道路,避开险地,更为安全一些。至于具体路线,就有数十上百条了,每个人走的都不完全相同。我珲山道场的舆图,绘制的是南线,具体线路有五条,道友可自己选择。” 说罢,从储物袋掏出一枚玉简,递给了张元敬。“因为绘制舆图不易,因此这舆图上设有禁制,是不能复制的,还请道友不要介怀!” “这是正理,贫道省得!多谢道友赠图!”张元敬接过玉简,连声道谢。 无风道人笑道:“集市开市后,还请道友一定来捧个场,有什么不用的好东西,也卖一些与我珲云楼,价格绝对公道。” 张元敬自是应允,又与此人闲聊一刻钟,便告辞离去。 回到摩天阁,正要回客房研究无风道人给的舆图,闵辉烨又来了,他拿出一枚玉简双手奉上:“前辈,这是晚辈画的舆图,邬师叔、邓师叔作了修改,只是颇为粗糙,还请您不要介意。” 张元敬见其这么快便绘制出舆图,也有些意外,当即笑道:“难为道友这般快便制作出来,辛苦了!贫道记得道友功法是水属性的,这一柄飞剑,乃是给予道友的酬劳,务请收下!” 说话时,他一摸储物袋,从中取出一件下品水属性灵器来,乃是得自灵剑子的一把飞剑,品相和威力都颇为不俗。 闵辉烨一见此剑,顿时露出惊喜神色,待要接过,又想起自己尚欠着这位前辈的救命之恩和两只金螯蟹的赠物之恩,怎能因区区一副粗糙舆图,就拿酬劳呢!那岂非厚颜无耻! 遂坚辞不受,硬生生掐断恋恋不舍的目光,扭过身去。“前辈若无其他事,晚辈就先离开了!” 张元敬见其推让之意甚坚,想了想说道:“闵道友,有一件事,还需请道友帮我去办。” “前辈只管交代!” “集市开市以后,烦请道友去三山七洞中的交好势力,请他们也绘制一副去往六岳仙城的舆图,不怕简陋,有大致路线即可。不知是否方便?” 闵辉烨立即应道:“若是交好的势力,必定没有问题。请前辈稍等几日,晚辈必定将舆图要过来。” 待闵辉烨离去,他便拿出两幅舆图对堪,两者都是走的南线,但在精确度上截然不同。无风道人给的那副,更靠南一些,具体线路有五条,都比较精细,沿路的修真势力和危险地区也都标了出来,闵辉烨这幅则更靠北一些,但只在一些重要地点作了标记,线路粗疏,多有不明。他不禁摇摇头,寻思只能多找几幅舆图,再作对比。 第145章 集市 随后两日,大量修士从四面八方云集。三山七洞十个势力,来的修士约莫在二百人左右,各处散修来了不下三百。其中以炼气修士为多,筑基修士也有百十人。 张元敬来参加此次集市,主要目的便是寻舆图,现在舆图基本有了着落,对集市也便没有太多兴趣。毕竟,这种集市,对他而言,层次有些低了。 不过,既然收了珲山道场的赠礼,也不好冷漠处之。而且,开市第一日,无风道人便遣人过来请他去珲云楼捧场,自不能直接拒绝。 在开市前一日,他应乌远光的请求,已经与摩天洞进行了一次交易。乌远光也知道他这等修士,一般东西根本看不上,一上来便拿出摩天洞的特产——阴绝沙。 此物乃是摩天洞深处,由地底阴风日夜吹拂,从岩石上刮下来的,只有米粒大小一颗,阴冷渗人,颇有污秽灵兵阵器、损坏护体法力之效。尤其是数量足够时,便是结丹修士也不敢直撄其锋。 不过,此物产量不大,每年也就能积攒五两左右。张元敬自西行路上用青天雷击败铁翅鹰,对这等奇物颇感兴趣,以为正可补灵兵正面作战不足。便出一株三百年九叶黄曦草、一具完整的启灵境初期炎兽鳞甲以及之前赠送闵辉烨的那柄水属性飞剑,换取了十斤阴绝沙。 进入珲云楼一层大堂,里边竟是人山人海。作为主事方,珲山道场也是展出了很多好东西,从灵兵、灵符、灵药,到各类灵材、奇物、灵兽,应有尽有。当然,主要是适合炼气修士的。 无风道人亲自迎着张元敬上了二楼,其中已经等了十几位筑基修士。无风道人一一介绍,三人是他的同门师弟,八人则是其余二山六洞的主事之人,最后一人是乌远光,则不必介绍。 众人自是一番客套,相互恭维了几句,这才围着一处柜台站好,听无风道人介绍。 “诸位道友,这一片是灵器,主要是中下品,上品也有三件,都是十余年来,家师炼制出来的,质量绝对上乘,若有感兴趣的,可以拿着试一试!”无风道人说到“家师炼制”几个字时,眼中流露出自豪的神色,说到“感兴趣”几个字时,则看向张元敬。 显然,此人是认为张元敬此去六岳仙城,颇多凶险,正需多购买几件灵兵,以增强斗法之能。 张元敬却是微微一笑,夸赞道:“尊师真是好手段,这些灵器品质极高,若非贫道已有了趁手的灵器,说不得要买上几件了。” 不过,其余二山七洞主事中,倒有多半对那三件上品灵器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不过尚无人问价。 无风道人略微露出失望神情,又移步另一个柜台介绍道:“这一片是丹药,上中下品聚灵散,五行属性的丹药都有,此外,还有几种激发潜力的丹药。” 这一次,立时就有数人出言问价,主要是聚灵散和对应属性的丹药。 趁着无风道人与几个筑基讨价还价的时间,他展开神识,探查二楼的其他柜台。他受了恩惠,来此捧场,若是一物不买,肯定说不过去。不过,灵器他实在太多,买了无用。又无需提升修为,丹药也是无用。 看来看去,正觉无聊之时,旁边靠过来一人,却是琅山的主事裴云秀。此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修,容颜秀美,气质出尘,尤其是一双眼眸,如秋水映月,澄澈照人,让人不敢直视。 “张道友,我琅风苑好物甚多,稍后还请道友移步苑中,也让云秀尽地主之谊。”裴云秀轻启朱唇,柔声细语,只是语气中天然带有一种冷漠之意,让人不敢亲近。 张元敬自是无可无不可,当即呵呵一笑:“久仰贵苑大名,必定要去叨扰一番的。” 话音刚落,一直盯着裴云秀的琼山主事袁之霖也走了过来,同样发出邀请。只是此人是一个粗犷的汉子,满脸络腮胡,声如洪钟,一开口便声震全场,引得其余几人纷纷转头看来。 张元敬干笑一声,不好拒绝,只好点头应下。 在两人看来,张元敬作为筑基大圆满修士,一生所积,好东西必定不少,又多半是用不上的,自然要找地方换取当前可用的物品。这样一笔大生意,当然人人想做。 无风道人眉头一皱,知道袁之霖这个老对头又在捣鬼,想要趁机削珲云楼的面子,他见其余几名主事也都有些意动,顿时计上心头,想出一个主意来。 遂扬声说道:“诸位道友,这一次集会难得有远道而来的张道友参加,不如索性举行一次拍卖会,大家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到拍卖会上,一起竞价,岂不热闹!” “怎么拍卖?都交给你们珲云楼吗?”袁之霖对于无风道人临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不是很满意,当即诘问道。 无风道人却是思虑极快,已是想通不少关节,越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好办,三山七洞的,自己上去拍卖,其余散修,交由我珲云楼拍卖,张道友随意。大家以为如何?” 袁之霖愣了片刻,随即嚷道:“不好不好,临时起意,还不得搞得集市大乱。什么东西可入拍卖会?万一大家把好一点的东西都留着去拍卖,这集市上岂非剩下一堆垃圾,这么多人跑几十万里过来,就干看着?不行不行,老袁我不赞成!” 无风道人嘿嘿一笑:“袁道友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所以要定个规矩,凡参与拍卖会的修士,修为必须在筑基以上,提供的物品不超过三件,且价值不能低于一瓶上品聚灵散。如何?” 这一次,裴云秀却先表态了:“无风道友这个主意不错,我琅风苑无异议。” 随即,七洞主事有六个也表态赞同。 袁之霖孤掌难鸣,却又不肯就此认输,便嘟囔道:“集市总共十天,未等把这拍卖会组织起来,我看集市就先结束了,来不及!” 无风道人却不理他,而是看向张元敬:“张道友,你意下如何?” 张元敬正愁找不到合用的东西,当即欣然同意:“贫道自是愿意参与!” 不过,虽然允诺参加拍卖会,但珲云楼的东西还是要买几件的。 珲山的结丹修士火云上人,擅长炼丹炼器,故珲云楼的灵器和丹药最有特色。他看来看去,最后挑了两瓶丹药。 一瓶名为暴血丹,乃是激发潜力的丹药,服用后可在半个时辰内,增强神识和法力两成,药效过后,陷入衰弱之中,必须静养半个月到一个月,才能恢复。衰弱期间,实力只余五分之一,且不能频繁动用法力和神识。此丹一瓶三枚。 一瓶名为神行散,服用后提高遁行速度二成,持续一个时辰,药效结束后,无法飞遁。于一般修士而言,有些鸡肋。不过,对张元敬来说,配合土遁术,倒还不错。此丹一瓶五枚。 作为交换,他出了一整具启灵初期炎兽鳞甲,此物自是让无风道人非常满意,也看得除乌远光外的其余几人蠢蠢欲动。 从珲云楼出来,张元敬依约前往琅风苑。在裴云秀引导下,张元敬在二层转了一圈,倒也看上了一种物品。 琅山盛产各种灵玉,品质颇高,用途广泛,适合制作传音灵玉、阵基、炼丹器皿,或者用来炼制盛放特殊物品的器具。不过,他更想得到的,乃是琅山制作的去往六岳仙城的舆图。 但是,等他提出交易请求时,裴云秀却拒绝了,直言没有师尊火凰仙子同意,不敢出售。张元敬无奈,只好以一件下品灵器,换了三十枚上乘灵玉。 琼海阁的袁之霖外表粗豪,内里是个精细人。算好时间,早早在琅风苑外等着,引着他去琼海阁。琼海阁妖兽材料甚多,基本入不了张元敬法眼。他便直接询问有没有炼制筑基丹的三味主药,紫龙参、银纹果、天青草。 袁之霖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友不要开玩笑,哪门哪派得了炼制筑基丹的材料不是藏得紧紧的,岂会拿出来卖!” 张元敬不禁哑然失笑,想一想也是,这些中小势力,哪有多余的筑基丹材料可以出售,只怕连自己都不够用。 又问:“聚灵散的材料可有?” 袁之霖瞪大眼睛:“张道友,你一个大圆满修士,还要聚灵散干什么?我看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吧,又没有后辈要照顾!” “总归是有用处,道友就不必多问了。你且说有还是没有?” “九叶黄曦草没有。其余的辅材,倒能出手少许。” “雪杉果、地炎草、金葵花各一株吧,多了不要。” 聚灵散辅材一共十一味,最主要是这三种,他都没有。 “就要这些?道友,袁某好不容易把你请来,还请多照顾一下我们琼海阁的生意啊!”袁之霖一脸的失望,急吼吼地说道。 “若你这有如摩天洞阴绝沙一般的奇物,贫道倒能与你交易!至于其它的东西,确实于我无用。”张元敬抬手指了指身前柜台中的物品,有些不屑地说道。 袁之霖粗黑大脸一僵,犹豫片刻猛然问道:“道友,你那个炎兽鳞甲还有没有更高阶的?” “当然有。” “启灵境后期?” “那就要看道友有什么!” 袁之霖得意一笑:“奇物我们琼海阁也是有的,而且比什么阴绝沙要强多了。” 说着,拿出一个尺许高的火红大葫芦,挤了挤眼:“此物叫做火鸦之灵,是从启灵境濒死火鸦身上抽取出来的,约莫三百来只吧,可以一次全部放出,也可以分几次放出,不过放出后就收不回来了。而且……” 他顿了顿,又神秘地笑了笑:“道友若去玄阴洞,此物用来对付阴火蝠,最是有用,只需二三十只便可灭掉一大群阴火蝠。三山七洞几个筑基大圆满找袁某购买,袁某都没舍得卖出。这次为了道友的炎兽鳞甲,不得不拿出来交易!” 张元敬听完,第一反应是有些愣神。若他没记错,这袁之霖的师父,琼山的结丹修士,道号便是火鸦道人。哪有师父名火鸦,弟子出来卖火鸦之灵的,这是不是太不把自家师父当回事了!至少也得把这奇物改个名字吧。 不过,既然人家自己都不讲究,张元敬当然不会去多管闲事。便装作思索的样子,扫了火红大葫芦几眼,认真地问道:“如何察看?” 袁之霖道:“这个简单,你且看好。” 他法诀一指火红大葫芦,葫芦嘴立时张大少许,一丛炙热的火焰从中喷出,随即化作一只尺许大的火鸦,振翅飞动,炎气播撒,间或发出一声鸣叫,栩栩如生。 张元敬唰地站起,靠近观看,沉声问道:“这种火鸦,三百只?” 袁之霖嘻嘻笑道:“不错,只多不少!” “成交!” 张元敬当即将那具启灵境后期炎兽鳞甲拿出,递给袁之霖。 袁之霖接了过去,同时将大葫芦抛给张元敬:“神识炼化,便可顺利操控。这葫芦也是个宝贝,用万年阳真木制作的,可以收取至热至炎之物!” 第146章 拍卖会 从琼海阁出来,张元敬心中甚是满意。如珲山琅山,看似热情,却不舍得拿出好东西来。珲山赠了一幅舆图,还算有些诚意。琅山摆的,则都是一般货色,对他实无吸引力。 顺着主街,又逛了几处店铺,都是一些普通货色,没见到值得一看的东西,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便转回摩天阁。大厅中,闵辉烨却是等候多时。 “前辈,珲山楼遣人来问您,用于摆卖会的东西,是由珲山楼代为保存,还是届时您亲自上台介绍?” 这几日来,闵辉烨态度越发恭谨,明明同为筑基修士,非要执弟子之礼。张元敬曾说过几次,见他执意如此,也就由他去。反正从年龄上来说,他比这闵辉烨要大出一百多岁,当他的前辈也是够资格的。 “哦,这是催我拿好东西出来啊。”张元敬哑然失笑,“这样吧,名字你报给珲山楼,东西就由你们摩天阁代为拍卖吧。” 闵辉烨大喜,立时施礼谢道:“多谢前辈关照!” “我出三物,千年虎尾草一株,上品火属性飞剑一柄,增益神魂的丹药益神丹一枚!” 对于要不要拿出益神丹,张元敬琢磨甚久,终究还是决定拿出来一试。此丹极为罕见,他在玄天宗时,也只听说过一些丹药具有增强神魂的附带效果,但专门增益神魂的丹药,却从未听人说过。 他本待去六岳仙城与人交易,一想那里必定高人甚多,万一被看出点端倪,不免麻烦,甚至惹祸上身。遂决定利用这次拍卖会,看看它在一般修士心中到底价值若何。 “益神丹?前辈可否说明,效果如何?”闵辉烨也是一愣,显然不知此丹何物,连忙问道。 “服下后直接增强神魂,效果嘛,根据各人神魂强弱有所不同。不过,一般的筑基后期修士,服用后可增强神魂之力一成有余。” 闵辉烨听了,觉得此丹甚是奇特,不过,他不是筑基后期修士,尚没有修出神识,终究对此体会不深,便应了下去,自去向乌远光报告。 乌远光听得有此奇物,立时过来询问,确认效果,便请求换取三五枚。 张元敬哪敢暴露太多,坚称自己只有三枚,一枚拍卖,一枚要留用,只能换出一枚,而且只要阴绝沙。乌远光便将派中积存的阴绝沙搜刮一空,又凑了十余斤与张元敬。 此后数日,张元敬又去其余六洞的店铺转了转,买了些用于炼制苦元丹、兽王丹的辅药,但只得数种次要的,苦元丹最重要的两种辅药、兽王丹最重要的一味辅药却是找不见。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购买这些灵草,不过是聊作准备而已,却不是真要炼制这些丹药。另外,还购买了一些疗伤、驱虫、治毒、防火、避水用的物品,以防万一。 集市开市后的第七天,闵辉烨送来四枚玉简,乃是与他交好的修士所绘制的仙城舆图。 张元敬细细看了,两幅走的南线,但具体路线各不相同,绘制也极其粗陋。好在与珲山楼的舆图对勘,倒是能寻出一条颇为精细的路线来。两幅走的北线,一幅简陋至极,只标了几处重要地名,另一幅则稍微详细,每隔十万里均有一处标记,倒是大致能用。 从舆图的情况看,当然是走南线更为方便,但是只要一想到乌远光所言,又不免有些踌躇。 拍卖会在第九天方才举行,原因是报名参加的人实在太多,提交的物品也很多。三山七洞原本定下标准,提交的物品必须达到一瓶上品聚灵散以上,才可收入拍卖会。按照此地价格,一枚上品聚灵散是一百多下品灵石,一瓶通常是九枚,价格在九百到一千下品灵石。 但有些奇物,很难确定价值,对于需要的人来说,它可能价值连城,而对于不需求的人来说,则可能一钱不值。最后,无风道人与其余二山七洞主事商定,将拍卖会开成前后两场,前一场主要是拍卖适合筑基初中期修士的物品,后一场则是拍卖适用于筑基后期修士的物品,前后两场所有筑基修士均可参与。 前一场拍卖会持续三天方才结束。开到第二天时,经三山七洞讨论同意,很多炼气修士也被师长带了进去,拍卖会现场气氛更加火爆,时不时有物品被拍出令人震惊的高价,倒让众修士对后一场拍卖会更加期待。 虽然无风道人极力邀请,张元敬并没有参加前一场拍卖会。后一场拍卖会开始这天一大早,无风道人便亲自来请。 自张元敬拿出那三件拍卖物品后,他大为振奋,对这位来历神秘、宝物甚多的筑基大圆满修士更加重视,自是非把其拉去现场不可。 拍卖之地,乃是临时搭建的一处大屋,里侧有一个高一丈的方台,乃是拍卖台。拍卖台后方,则是一间用青色大石建造的房屋,石上白光闪动,布置了复杂的禁制,是用来存放拍卖物品的库房。 大屋其余三面,分三层设座,一层散座,二层包间,三层套房,套房是专为三山七洞而设,其余散修,就是愿意花灵石也不让进。 无风道人把张元敬引入事先预留的豪华套房,又拿出一枚长条形的黑铁令牌给他,上写“贵一”字样,竟是贵宾第一号令牌。 这套房由三间三丈见方的小房间组成,正中的一间,开着一个大窗,正对下方大厅,是修士参与拍卖所用。左侧一间,则是打坐休憩的地方,也方便修士第一时间查看拍到的物品。右侧一间,靠着大厅一侧,也开了一个小窗,内设诸多靠椅,可以用来安排门人弟子。 套房门外,守着两个珲山道场的年轻道人,以备使唤。 因前三日拍卖会十分火爆,进入拍卖的物品也极多,故经商议,三山七洞同意将所有物品皆交由珲山楼拍卖师拍卖,但物品由各方各派一名筑基修士共同看守。 珲山楼的拍卖师,是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筑基中期修士,此人乃是无风道人的师弟无雨道人,相貌英俊,声音浑厚,口齿伶俐,且善于调动气氛,倒是个天生的拍卖师。 “诸位道友,欢迎大家光临珲云楼组织的拍卖会。昨日结束的第一场拍卖会,参与拍卖的物品共计二百七十七件,拍出物品二百五十二件,只有少数流拍。 “今天的拍卖会,参与拍卖的物品共计五十件,件件皆是精品,最后一件压轴之物,更是大家闻所未闻的奇物。拍卖的规矩,仍如昨日一般,叫价者,需举起手中令牌,才能喊价。好了,闲话不多说,现在便开始拍卖!” 无雨道人一反昨日开场时长篇累牍吹嘘拍卖会的好处,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便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这是因为有了前三日的火爆行情,根本无须他再多费口舌。 “第一件物品,乃是一只成年雷鸟的翅骨,可用于炼制带有雷力的灵器,十分罕见。贫道活了也快二百岁了,今天可是第一次见。若非身在台上,肩负拍卖重任,贫道也是要出价的。好了,有意向的道友请准备好你的号牌,成年雷鸟翅骨底价一千下品灵石,每次加价,必须多于一百。现在开始竞价……” 不得不说,珲云楼确实善于做买卖,这第一件拍卖物品选得极好。成年雷鸟翅骨,价值不算特别高,但甚为实用,一般修士都用得到,也都想拥有,尤其是年轻修士,对此都有期待,只是很难见到。 现场修士围绕雷鸟翅骨的争夺,瞬间进入白热化,一下子将整个拍卖场的气氛调动起来。 “一千五!”喊价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绝美女修,乃是琅山裴云秀的师妹李云曦。 三山七洞的筑基修士,早已知晓拍卖物品清单,故对于中意的东西,早有准备,喊起价来,毫不犹豫。相对来说,散修就要考虑更多。这毕竟是第一件物品,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灵石就这么多,总得省着点花。 “一千六!” “二千!” “还有没有加价的?二千一次!众位道友,成年雷鸟翅骨可是不好弄啊,几十年也难得一见!二千两次!有需要的道友赶紧加价了,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二千三次!恭喜三楼的贵十三号道友拍得此物!” 第一件物品拍出两倍的价格,无疑算是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此后十五件,皆是各种难得一见的灵材,底价八百到一千不等,但最后大多都拍出了两倍左右的价格来。 当然,对于张元敬来说,这些用于炼制中上品灵器的灵材,已是无用。他百无聊赖地斜倚在装饰豪华、雕刻精美的长背软皮靠椅上,任由思绪信马由缰,念头忽生忽灭。 第147章 奇士 “接下来,是第十七件物品,也是灵材,什么灵材呢?嗯,很奇特的灵材,看起来就颇为不凡,效果更是厉害。怎么奇特呢?”无雨道人语气夸张,不断设问,激发众人兴趣,“因为竟然无人能识!” 此时,下方场中有那相熟的修士便凑趣喊道:“都不认识,怎么知道是好东西?也敢拿出来拍卖?万一是个样子货,岂不把大伙儿给坑了。无雨老弟,你管不管赔偿?” 无雨道人像是被戳中了兴奋点,用力一拍手掌,大声说道:“此物奇特之处,正在这里啊!众位道友,若是有一种东西,你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也鉴定不出来,但是,你就是觉得它不是凡品,必定有特殊功效,你说它是不是奇物? “此物卖相上佳,就跟直接写上‘奇宝"二字差不多,你只看到就决不会认错。内中更是藏着惊人的阴腐之力,如我这种筑基中期修士,靠近三尺都觉浑身难受,好似被什么东西反复噬咬一般。大家若是不信,可以自己过来体会。好了,废话不多说,大家请看这一件拍卖品,无名之土!” 说罢,转身向后喝了一声:“抬上来吧!” 立时有两个年轻道人,抬着一个高约三尺、直径两尺的大桶从台子后的石室中走了出来,两名筑基修士一左一右护持,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两个抬桶的年轻道人脚步虚浮,鼻息粗重,显见大桶甚重。桶乃是精铁所制,上加禁制,频繁闪动灰光,当是被内中之物所激,难以保持稳固。 底下众修,看无雨道人一张嘴皮上下翻飞,说得神乎其神,结果拿出的却是一桶“土”,顿时哄然大笑,立刻就有好事者装作生气的样子大嚷道:“我把你个无雨贼道,这么土的东西,你也敢胡乱吹嘘!还卖相上佳,我呸!” 此土一出,正自无聊的张元敬只觉怀中一热,竟是久无动静的厚土化育鼎蠢蠢欲动,似要钻出来一般。 他又喜又惊,连忙以神识渡去意念:“此地人多,前辈不宜露面!若有差遣,前辈尽管吩咐,小子立即替您去办。” 厚土化育鼎并没有回应,仍然在他怀中鼓动不休,但不再向衣衫外边飞出。 “难道是又要吞物?”张元敬脑中猛地闪过厚土化育鼎在蒙山深潭底部吞食奇石的场景,立时反应过来,“是无名之土!” 他连忙沟通化育鼎:“前辈稍安勿躁,小子这便将那无名之土拍下与您!” 果然,感知此意念,化育鼎终于平静下来,不再乱动。 此时,无雨道人与底下几个叫嚷的筑基修士一番抽科打诨,把满场气氛烘托起来,方才正色喊道:“感兴趣的道友,可以上台来感受一番,便知贫道所言无虚。有没有来的?机会难得,可不要错过!” 场中一番骚动,立时有几人从座位上跳起,快步走上台去。随即,又有几名修士上去查看。每一个上台的修士,在下去之前,无雨道人都会拦着询问感受,各人用语不同,但意思却相差不多,即此土确实有其玄妙之处。 “好了,现在开始拍卖。无名之土,底价一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有没有……这位道友一千二,好,还有没有!又有道友加价,一千三……一千四……” 出价的基本都是三山七洞的修士。三山七洞作为一方势力,都积攒了一些家底,对于一些奇特之物,即使暂且不识,也有拍下珍藏的意图。这也算是一种宗门积累。至于一般的散修,身家微薄,人单力小,又用不上此物,自不会参与竞价。 “一千次,还有没有竞价的?这么一大桶啊,数量可不少,没有更高的价格了吗?一千八两次!” “二千!”张元敬举起贵一号令牌,喊了一个价。 “呵,二千了,是我们的贵一号尊客所喊,感谢您大力支持!”无雨道人果然奸诈,一见是张元敬竞价,竟打着感谢的旗号,拿他当噱头。虽然下方修士也能看到出价之人,但是被无雨当众一说,其中的意味自然就大不一样了。 果然,场中立时有一些修士骚动起来,他们大概是觉得连筑基大圆满修士都看上了,此物多半不凡。有那身家厚实、见猎心喜的,便又喊了几次价。三山七洞的修士,因为要顾个面子,不好直接与张元敬争夺,喊了一两次,便停牌不喊了。 张元敬自决定前往玄阴山,最大的依仗无疑是厚土化育鼎。无奈此鼎一直沉睡,除了吞噬奇物,始终没有醒转的迹象。他也一直想寻找些奇特之物,帮它补充本源,促其苏醒。 但一路西行百多万里,也没见它对何物产生冲动。这一次,好不容易出现一物,能够引发它的反应,自是要不惜代价拿下。 此时,无名之土已经被叫到了三千。 “三千二!”张元敬神色平静地喊道,心中则有些不爽,原本以为可以轻松捡个漏,结果被无雨道人阴了一把。 超过三千,基本无人再喊价。毕竟谁的灵石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多年积累,就是这十日集市和前三天拍卖会出货所得,正要用来购买自己亟需之物,岂会在一件无名之物上赌博。万一买亏了,可没处后悔。 “三千二!还有没有出价的?”无雨道人坑了一把张元敬,自是见好就收,见无人出价,也不再哄人出价,连番喊道,“三千二一次!三千二两次!三千二三次!好,恭喜贵一号尊客拍得这桶无名土!” 随后,无雨道人又开始叫卖第十八件物品。从此件物品开始,后面的十多件物品,都是灵植和丹药。灵植的年份都在三百年以上,少数几株超过五百年。张元敬所出的千年虎尾草价值最高,引得众修士争抢,最后拍出了四千二百下品灵石的高价。 丹药主要是上品丹,且在上品中属于药效稍高的。这自然也引起众多筑基修士的争抢。九丸一瓶的上品聚灵散,拍到了一千五百灵石以上,五丸一瓶的上品虎王丹更是到了二千灵石。 拍到第二十五件物品时,外面传来敲门之声。张元敬早以神识发现了无风道人和他身后抬着大桶的两个年轻修士。 “道友请进!” 无风道人打开门,走进来与张元敬见礼,然后一脸春风地说道:“感谢道友捧场!东西贫道给你带过来了。此物沉重,侵蚀之力极强,不好保存,也无法收入储物袋,可需在下遣人送到住处?” “不必,放在这里即可。”张元敬抬手指了指左侧房间说道。 无风道人对两个年轻道人作了个手势,两人连忙将木桶抬了进来,径直摆在套间的左侧房间之内。 “道友拍下此物,可是认得此物?也让贫道长长见识!”无风道人随口问道。 “呵呵,贫道也不认识。不过,贫道修的是土属性功法,对各种各样的土最是感兴趣!”张元敬摇摇头说道。 无风道人眼中怀疑之色一闪,但从张元敬脸色实在看不出异样,便笑道:“既是如此,贫道便不打扰道友研究此物了。接下来还有不少好东西,恳请道友继续捧场啊!” 张元敬点头应道:“只要贫道看上的,一定不惜灵石!” 送走无风道人三人,张元敬回到房中,尚未坐定,厚土化育鼎便唰的一声从他怀中飞出,滴溜溜一转,变成丈许大小,然后洒下一道黄光,覆在大桶之上,大桶立时碎裂成灰,露出一团色泽乌黑、烟气直冒的泥土来。 此土被黄光一照,立时化作一条青黑色土带,顺着光芒流入大鼎之中。前后持续三息,土带消失,化育鼎即收了黄光,旋转起来,迅速缩小,又钻回了他的怀中。 “前辈,此物可是够用?” 一个懒洋洋地声音传来:“还差得远。若是再有大量此土,倒是能让我保持更长时间的清醒!嗯,味道还不错,一种新奇的美味!” “前辈,您都需要什么样的奇物?” …… 久久没有回应。此鼎吃完无名土,又陷入沉睡之中。 张元敬苦笑两声,负手踱了几步,脑中灵光一闪,浮现出一个念头来,不觉面露喜色。于是张开神识,寻到摩天洞众修所在位置,向闵辉烨发去传音。闵辉烨听完之后,站起来向乌远光耳语两句,随即匆匆离去。 厚土化育鼎使用的力量,远超筑基修士的理解,因此它堂而皇之显出真身后,周围的筑基半点都感应不到。 但是,在琼海阁四层的一个房间内,一个长眉入鬓、脸若重枣,正在闭目打坐的白发道人却是惊惧地站起身来,张开神识向拍卖会所在之地迅速扫去,尔后停在张元敬所在套房上方。 他已觉察到下方有某个强大存在,也知道这个存在发现了自己,因而不敢去“看”,犹疑片刻,立时将神识收了回来,内心顿生滔天巨浪,脑中却是念头频转,不断权衡利弊。 第148章 争抢 此后又有几种品质不错的低阶上品灵符,主要是木系、水系和火系的符箓,虽然比不上金剑符、金刚符那般珍贵,但也算是难得了。对于筑基境修士来说,灵符是对战的重要手段,几乎与灵兵一样重要。只是此地修士甚少见到低阶上品灵符,喊价甚高,原本不过八百灵石一枚的上品攻击符被抢到一千五六百。 张元敬考虑自己马上要去六岳仙城,那里的灵符必定品类更多,便放弃了叫价。 从第四十三件物品开始,是拍卖上品灵器,一共七件。张元敬所出的那件也在其中。这是从郭氏家族那名筑基中期修士储物袋中搜得的,是火属性飞剑,其中炼入了火渊中的特有材料,十分坚硬,火灵力亲和性也极高,算是一件不错的上品灵器。 对于这些非六大派的修士,上品灵器确实比较难得。三山还好,毕竟有结丹修士,很多危险的地方基本都能去,可以弄到一些上好材料,或自己炼制,或去六岳仙城交换,几十年下来,怎么也有一两件趁手的上品灵器。 至于七洞,以及其他散修,就比较难了。所以,这些上品灵器一经放出,立即引起七洞筑基和一些颇有身家的散修争抢。底价两千的上品灵器,几乎都被叫到三千下品灵石左右,张元敬这件灵器因为品质甚高,更是卖出三千二百的高价。 拍卖完上品灵器,无雨道人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地声音说道:“好了,众位道友请保持安静。现在,到了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将要拍卖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物品,也是最为珍贵的压轴之宝。” 此时,无论是三山七洞,还是其他散修,皆是精神一振,露出兴奋的神色。提前知道物品特性又打定主意竞拍的,一个个更是眼冒金光,战意高涨。 “众位道友,你们见过增益神魂的丹药吗?可不是附带着起一点若有若无的作用,而是直接强化神魂哦!”无雨道人一脸神秘,语带魅惑,旋即又自嘲一笑,“反正贫道别说没见过,听都未曾听说过。不瞒大家说,吾师火云上人,纵横五百载、游历亿万里,也没有见过。裴师姐,你可曾听火凰前辈说起过?” 裴云秀不喜此人轻佻,皱着秀美的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哈哈!想来也没有提起过。袁师兄呢?不知尊师火鸦前辈可曾见过这等丹药?”无雨又看向三层琼海阁套间中的袁之霖,笑嘻嘻地问道。 袁之霖翻了个白眼:“俺师尊没游历过亿万里,只游历过几千万里,不过有一桩比你师父强,就是什么都见过!” 无雨道人哈哈一笑:“道友还是一无既往地幽默!” 随即不再理他,而是转向大厅中的众人,大声说道:“众位道友,与神魂有关的丹药,贫道只听过一种,便是星月门的悟神丹!不过,这丹可不是增强神魂的,而是感悟灵神的。就是说,它不是增益之丹,而是明悟之丹。前者是实打实增强神魂,后者则虚无缥缈、纯看机缘。这一次,我们拍卖的这枚丹药,便是直接增强神魂,且效果极其明显的丹药。” 无雨顿了顿,随即用炸雷一般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宣布:“益神丹一枚,起拍价为二千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三百。开始竞价!” 他的话音刚落,第一个出价者便喊出了“四千”的数字。 此人,正是琼山主事袁之霖。刚才,其师结丹境修士火鸦道人突然传音,要他不惜身家,不管花多少灵石,都必须拍下此丹。而且还威胁他,若是拍不下,休想再喝他老人家酿出的美酒。 这下可把袁之霖急坏了。这什么益神丹,再是有用,再是珍贵,在他老袁心中,可比不上那一口酒啊。他心中满是疑惑,不知一向精明的师父他老人家在打什么算盘,怎地非得拍下此物。不过,老头子如此郑重其事的命令,他可不好违背。好在他准备充足,之前也没花掉多少灵石,有足够的本钱与人争抢。 作为主事方的珲山楼也是不甘示弱,无风道人紧跟其后,直接喊出“五千”的价格。 随后,三山七洞纷纷出价。益神丹的价格很快超过七千。 就筑基层次的拍卖会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极大的数目了。众多散修还没来及喊价,便只剩下看戏的份儿。他们一个个都惊愕万分,惊疑不定地盯着无雨道人手上那个小小的瓷瓶,猜测着这枚丹药,最后到底会拍出多高的价格来。 三山七洞的几位主事,无疑也有些动摇。若是一瓶益神丹,能把神魂提升四五成,倒也值得挥霍一把,大不了过个十几二十年紧衣缩食的日子,也就补回来了。但是,仅仅一枚,只能增强神魂之力一成,就有些鸡肋了。七千这个价,着实有些过高了。 “八千!”袁之霖平静地喊道,内心却是砰砰直跳。周围的师弟和门中弟子,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 “八千五!”坐在袁之霖斜对面套间中的裴云秀,静谧的双目泛起些许杀气,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喊出了一个数字。 “九千!”袁之霖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把裴云秀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对这个冷冰冰的、极端强势的女人可没什么好感。 此价一出,全场为之一静,旋即爆发更喧嚣的声浪。众修或惊叹,或叫嚷,或议论,一时聒噪不已。 无风道人已经退出了竞价,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颌下长须,眼中闪动诡秘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此时的局面,从多强竞价变成两强争锋,袁之霖与裴云秀的杀气,在大厅上空交战,让下方散修看得直呼过瘾。 裴云秀待要再喊,一旁的李云曦扯了扯她的长袖,示意不可作意气之争。裴云秀脸色有些发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力一甩衣袖,又喊了一声:“九千五!” “老袁,不要争一时意气!咱们灵石……”坐在袁之霖身边的一个修士劝道。他是投靠琼山的一个筑基散修,向来是袁之霖的得力助手,也甚得火鸦道人信重,其名唤作刘靖龙。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袁之霖无比霸气地喊出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数字:“一万!” 这一声真是石破天惊!全场立时静下来,真是静得连一根针都听得见。连台上的拍卖师无雨道人,也是瞠目结舌,站在原定足足三息时间没有吭声。 对于场中的众多筑基修士来说,一辈子下来肯定拥有比这更多的灵石,但要说一次怀揣这么多灵石,且是豪掷于一件物品之上,却是少之又少,甚至绝无仅有。 筑基修士平常交易,最多也就是一两千的数目,超过三千的都很少。即使在六岳仙城,也不会高多少。这一回,大家算是开了眼界。 摩天阁的乌远光也看得神情呆滞,这才知道自己占了张元敬多大一个便宜,旋即又有些忐忑起来,不停地咽着唾沫,思量见到张元敬后该如何说话,才能既揭过此事,又不至于使双方尴尬。 他身后的邓云飞也是一脸震撼,眼中露出几分贪婪之色,两粒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个不停,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最快恢复过来,且开口说话的,乃是担纲拍卖师的无雨道人了。 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站在台上手舞足蹈,嘴中更是像书生背书一般喋喋不休:“一万!一万啊!……这是什么数目!众位道友,你可曾花一万灵石买过东西!一万灵石能买什么?法宝!众位道友,一件结丹宗师用的下品法宝,甚至还比不过这个价!一枚丹药,堪比法宝!这是何等奇物,你们难道不想买回家!错过了,可能就再见不到了啊!……” 这时,裴云秀终于闭嘴不喊了,一张秀美脸庞却像是笼罩着一层冰霜,寒气直逼一丈开外,吓得坐她附近的几位同门大气也不敢出。刚才还敢伸手的李云曦,此时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无雨道人又叽叽歪歪说了一堆蛊惑人心的话,见裴云秀毫无反应,便泄了气,迅速重复三次最高出价,然后大声宣布:“恭喜贵四号的道友以一万下品灵石拍得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物——益神丹!” 无雨道人如雷鸣一般的声音,将琼山众人震得再也坐不住。刘靖龙迅速给几个神情迷茫的筑基打了个眼色,率先起身恭贺道:“恭喜袁师兄,拍下压轴之宝!” 其余几人连忙有样学样,只这声音参差不齐,大失筑基修士水准。始作俑者的刘靖龙表情尴尬,两眼望着外间正在退场的众多修士,不敢去看袁之霖。 袁之霖勉强咧嘴笑了笑,倒像是哭一般。他正要随口说上几句,先敷衍过去。这时,一个熟悉的传音钻入他的耳朵,又是师父火鸦道人传来。话很简单,不过几个字。他听完之后,脸上露出吃惊之色,嘴上嘀咕了几句,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至此,拍卖会圆满落下帷幕。 第149章 幽土 “前辈,这位就是寄卖无名之土的熊奇峰熊道友!” 闵辉烨引着张元敬走入摩天阁三层的一个雅间,指着房内一个五十来岁、瘦脸高鼻、双眼狭长、眉宇间颇有几分狡黠之色的筑基初期修士说道。 厚土化育鼎吞噬无名之土后,他专门传音闵辉烨,让其把寄售此土之人找来问话。 由于珲山楼得到这无名之土后,辨别不清其中价值,便邀请其余二山七洞修士前来鉴定。如此,此土由何人提供,大致从何处所得,十方势力之人便都知道了。 只是此物出产之地甚是凶险,且价值又不算很高,故各方并无兴趣。因此,闵辉烨很顺利找到了寄卖之人,并将之请到摩天阁。 此人极为机灵,一见闵辉烨引着一个修为浑厚、气机如虹的中年道人进来,立时便从靠椅上站起并疾步前迎,双手抱拳行礼:“晚辈熊奇峰,见过张前辈!” 他自忖年纪与闵辉烨相当,闵辉烨既然称张元敬为前辈,他自当也喊前辈,不过是嘴巴上吃点亏,又不掉灵石。 “熊道友,幸会!”张元敬上前两步,笑着打了个稽首,示意熊奇峰坐下说话,“拍卖会刚结束,便匆匆把道友请来,想必道友已经猜到贫道的用意了吧!” 熊奇峰点点头,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熊某也参加了拍卖会,知道是前辈拍下了无名之土。想来,前辈是为了此土,才把晚辈叫过来的。” “不错,正是如此。贫道修的是土属性功法,对各种奇怪的土,非常感兴趣,也喜欢收集。这无名之土十分玄奥,内中似乎藏着很多秘密。只是,与其生成之地脱离后,它的奥秘变得晦暗不明,贫道研究了半天,无有所得。故此,想请教道友,此土从何处得来。还请道友不吝赐教,贫道必有重谢!” 张元敬目光炯炯地看着熊奇峰,此人獐眉鼠目,眼中不时露出贪婪之色,显然有心待价而沽。不过,他并不在意,即使花费大价钱,他也必须拿到足够详细的信息。 熊奇峰也非简单之辈,强行克制贪欲之心,谦虚地说道:“不过是个消息,不值当什么,怎敢要前辈重谢。实则珲云楼接收物品时,已经询问过,晚辈也未隐瞒,如实告知了。那地方就在西北方八十万里外的幽土山,那里十分凶险,一般筑基恐怕是去不了的。” “哦,那就是说,道友不是一般筑基啊?哈哈哈!”张元敬明白其中必有说道,便先开了个玩笑。 熊奇峰嘿嘿笑了一声,神情自若地说道:“前辈说笑了,晚辈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若非赶上一桩巧合,如晚辈这样的筑基,去一百个都是白搭!这幽土山是什么地方,前辈只需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这时,一旁静听的闵辉烨插嘴道:“前辈,幽土山那里确实凶险,山中据说有几个老妖,最强的甚至有妖丹后期实力!” 张元敬心中一沉,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妖丹后期,这可不好办啊!” 随即用诧异的目光看向熊奇峰:“面对这般强敌,道友也能毫发无损地取来宝物,机缘也当得上此世少有了!道友若是不介意,能否将发现这无名土的过程,给贫道详细介绍一番?” 熊奇峰连忙说道:“前辈垂问,晚辈自是知无不言!五年前一日,晚辈偶然路过幽土山,因听说此山有几只老妖,甚是凶悍,所以也只是从外围经过。 “赶巧的是,那日山中烟火大作,不时传出凶兽咆哮之声,似是有妖怪在打架,而且异常激烈。晚辈是穷惯了的,总想着弄点好东西,听到妖怪内斗,顿时就起了个浑水摸鱼的念头,要去看看能不能捡个便宜。 “于是,晚辈施展一门特殊的敛气术靠了过去。到得山中一处峰顶,视野开阔,放眼向那烟火冒出的地方看去,原来是群山环抱中,有一处狭长深涧,五只妖丹期真妖正与四只阴森恐怖的怪物打得不可开交。 “晚辈也听说过,幽土山有阴怪僵尸之类的东西,原也不信,这回看到实物,由不得不信。当时一害怕,就想掉头赶紧离开。但就在那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心想:这阴怪和僵尸活动的地渊,向来只是传说,倒是无人真正寻到过。它们与妖兽在此大战,难道这深涧便是地渊的入口?又一想,阴怪在外,它们的老巢岂不空虚,不正是去摸东西的好机会吗! “当时,晚辈也没有去想,这地渊中的东西修士能不能用,卖不卖得上价,只一门心思想去搜寻点东西来。于是,便绕道那深涧的一头,找了个缺口偷偷摸了进去,在底部极深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处十分阴冷的通道,正是那地渊的入口。 “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像是在山腹中另有一个世界。开始一段路,还不算宽广,只有几十丈宽,一侧是黑黄之水奔腾,其中有褐色粗砂翻滚,不知何物,一侧是十几丈宽的青黑色土地,应该就是所谓的幽土,越是往里,地方越宽。 “走了半个时辰,山势突然变得开阔,黑黄之水钻入地下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无边无垠的青黑色幽土,远处因为光亮微弱,只能看到黑魆魆一片。晚辈哪里见过这种地方,心中顿时有些发毛,又担心上方妖怪大战可能结束,便想原路返回,赶紧逃命去。 “不经意间,看到前方有一片数丈方圆的土地,似乎与众不同,它好像是活的,不断蠕动,向上冒着一个个气泡,倒像是在呼吸一般。走过去一看,确实就是一片土,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宝贝,土中神识难入,不知是否有别的物什。只这土中冒出的气泡,具有很强的腐蚀之力。 “晚辈一想,好不容易下来走这一遭,不如取走点土也行。便拿出一个储物袋,往里装土,结果,也没装多少,储物袋便爆了。晚辈顿时就急了:什么东西都还没拿到,反倒赔了一个储物袋,那怎么行呢!必须把这土取走一些。 “于是,又试了几种办法,也合着晚辈运气实在是好,不知怎地就想出了精铁制桶、上刻禁制的办法,一经试验,还真是管用,这才携带了一桶无名土回来。前辈,这就是在下取那无名土的过程。现在想想,其实也无甚么别的,就是赶了个巧。若非如此,晚辈连幽土山都不敢入,更何况下去那阴森可怖的地渊了!” 张元敬听得极为仔细,心中倒是佩服此人口才与心计,既把事情原委讲得明明白白,又顺便哭了穷,还把一些个人独得之秘露出点风来,宣明其价值。 他当然不需此人的敛气术和制作容器的法门,便笑着问道:“据道友所见,那地渊中的奇土是否很多?” 熊奇峰点头道:“必定很多。那处地渊太大了,晚辈不过才到边缘上,就发现几丈方圆的一大片奇土。想来,越是往里,会有越多的奇土!” 张元敬又问:“道友将这奇土取出后,原地的奇土有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取出的奇土,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熊奇峰侧头想了老半天,最后摇摇头:“当时光顾着收土,收完立时就逃走了,根本没想到要去比照。” “道友进入地渊中,没有见到任何活物吗?” “没有。就是土和河,河中也未见生物。土中也没有任何植物。”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地面上的妖兽与阴怪大战,持续了多长时间?” 熊奇峰见他到最后也不问敛气术和制作容器的法门,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嘴中则是飞快地答道:“这个晚辈不知。从晚辈进入地渊,到取土出来,大约有两个时辰。这期间,五兽四怪一直在战斗。” 张元敬想了想,觉得该问的差不多都问了,其余的问了也是无用,只有自己去了才能搞清楚,便说道:“道友可否将进入地渊的位置,绘制一个简易地图来,只需标明在山中的大致位置便可。” 熊奇峰脸上一喜,当即应道:“能为前辈效劳,是晚辈的荣幸。请前辈稍候,晚辈现在便将地图制出来!” 此人是个惯于闯危地、探险境的,方位感也很强,绘出的地图颇有水准,比闵辉烨那些人强了不知几倍。张元敬颇为满意,当即拿出一件中品灵器赠与此人。 熊奇峰假意推辞了几下,便谄媚着收了下来。 送走了熊奇峰,闵辉烨回来对张元敬说道:“前辈,您真要去那幽土山吗?那里便是结丹高手,轻易也是不敢去的。而且,路途遥远,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张元敬也有些犹豫,向西北去八十万里,已经靠近去往仙城的北线,可自己并无合用的北线舆图,再去现找,只怕不易。若是再绕回南线,便需多耗一两个月。当即摇摇头:“贫道还需考虑一下。” 闵辉烨事先得了乌远光嘱咐,要倾力服务好这位出手大方的筑基大圆满前辈,便言辞恳切地说道:“前辈,您若决定去幽土山,万请告诉晚辈,晚辈可以为您引路,以便节省一些时日!” 第150章 火鸦道人 没过多久,琅山裴云秀亲来摩天阁,请求交易益神丹。张元敬本就对益神丹引发的轰动有所不安,又对此女印象不佳,当即回绝。一贯高傲强势的裴云秀被张元敬毫不留情地驳了面子,自是怏怏不快,拂袖而去。 未等张元敬喘口气,琼山的袁之霖又来了,请他去琼海阁,另有一件更好的火属性奇物要与他交易。并说由于物品特殊,需特殊环境保存,故不能带出来。 张元敬不疑有他,跟着他再次来到琼海阁,在袁之霖引领下,直上四层。两人穿过前厅,走到里侧的一间客房前,刚要敲门,里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进来吧!” “是,师父!” 张元敬悚然止步,惊愕地看向袁之霖。 袁之霖却摇摇头,将房门推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里边的声音再次响起:“张道友,请进来一叙!” 袁之霖的师父,自然是琼山的结丹修士火鸦道人。事已至此,张元敬也无计可施,只能强压心中畏惧,缓步走入房中。 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不过一个方桌,三只矮凳,外加一张矮床。 矮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道人,长眉入鬓,脸若重枣,一双丹凤眼熠熠生光,只是脸上总是挂着一丝诙谐的笑意,破坏了脸上的威严。 他朝张元敬点点头,说道:“幸会,张道友,贫道火鸦!请坐!” 张元敬赶紧躬身行礼:“见过前辈!” 袁之霖上前两步,拎起一个矮凳放在张元敬脚下,回身又给自己拿了一个,正要坐下,却听火鸦道人说道:“你先出去,在外面候着!” 袁之霖干笑一声,偷眼看了一下火鸦道人,便快步走了出去。 火鸦道人这才示意仍旧站立的张元敬坐下,口中说道:“道友勿怪,是老道让之霖带你过来的。呵呵,要不喝杯酒压压惊吧!” 他手掌一翻,拿出一个三寸高的玉瓶,然后轻轻一推,便送到张元敬身前半尺:“这是老道自酿的酒,叫做不死炎。先尝一口?” 张元敬既来之则安之,拔去瓶塞,喝了小半口。此酒入口,正如一团火焰,尚未入喉,便开始燃烧,弄得张元敬吐也不是,咽却不能,一时火气冲脑,头晕目眩。 “哈哈哈哈,道友还是过于紧张,既然是酒,自然就是喝下肚去的,哪里还能一直含在嘴中。”火鸦道人一改端坐肃然的神情,放声大笑起来,脸上那丝诙谐笑意瞬间扩至整张红脸,与其神情配合得十分融洽。 说来也怪,让火鸦道人一笑,张元敬下意识做了一个吞咽动作,就把嘴中的一团火,咽了下去。这火一下肚,却变得温和起来,化作一股洋洋暖意,在五脏六腑间盘旋。张元敬只觉神清气爽,无论是法力流转,还是神魂状态,皆臻于极佳。 “如何?此酒可还入得道友法眼!”火鸦道人笑嘻嘻地问道。 “入得,入得,当然入得。前辈此酒,真乃琼浆玉液,人间难得!”张元敬满脸红光,连声夸赞。 火鸦道人甚是受用,伸手摸着颌下白色长须,眉花眼笑地说道:“不错,道友很有眼光,老道这不死炎,不敢说绝世仅有,至少也是稀世少有。而且,老道敢说,在这所谓的‘六派联盟"区域,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张元敬喝下这酒,不知不觉放下了畏惧与拘束,顺着他的话问道:“前辈这酒,何以叫做‘不死炎"?” 火鸦道人伸手向他一点,笑道:“哎,你问到点上了。为什么叫不死炎?又为什么让你喝不死炎?这是有缘故的。老道这酒,就是采取火鸦开灵之火,炼化山果而成。这山果虽也是灵物,但不算稀奇,琼山上四处可见。原不过炼来解解酒馋,后来经历一事,才得了不死炎的名字。 “那年,嗯,应该是三百多年前,老道去那玄阴洞采草,历经万险,总算采到三株玄阴草,途中遇到一个相熟的修士,说自己的守阳丹用完了,请老道借他两颗,他要赶紧出洞逃命。老道也没有多想,当即拿出盛装守阳丹的瓷瓶,要拿药给他。谁知他竟暴起出手,老道急切之间光顾着护住自身,却忘了手中的瓷瓶,被他一击打碎。此人得手,立时与我缠斗,要将我拖死在阴毒之中。 “那洞中道路狭窄,也无法快速飞遁,老道竟被他死死拖住,十几日不得脱身,眼见之前服用的一枚守阳丹药效已过,阴毒徐徐入体,心中慌乱,便喝了一口不死炎,本想是压压惊,结果却发现无有守阳丹时,单靠此酒也能抵御阴毒,而且效果还更好。当即心中大定,安心地与那贼子鏖战起来。 “那贼子见老道迟迟没有毒发,既疑且惧,想要逃跑,反而露出破绽,被我抓住机会斩杀。从玄阴洞出来后,依靠三颗悟神丹,老道意外获得突破,成就假丹。欣喜之下,便给这酒取名不死炎,也算是纪念老道捡回一条命吧!” 火鸦道人讲得简单,张元敬却听得惊心动魄,他毕竟经历过虚魔世界和芥子空间,对这种生死经历,深有体会。 “敢问前辈,活着出洞者几人?” 火鸦道人一愣,随即笑道:“也是,你也想去玄阴洞,关注的要点可不就在这里。老道那一次,入洞六十五人,八人出洞,六人成功采到玄阴草。嗯,据说真正突破假丹的,只有两人!” “竟是如此艰难。二者居其一,前辈真乃神人,晚辈敬佩之至!”张元敬由衷赞道。 “不过是运气比他人好一点罢了。玄阴洞采草,阴毒固然要命,阴火蝠固然凶狠,但最危险的还是人心。”火鸦道人喟然一叹,感慨地说道。 “前辈可是要以这不死炎与晚辈交换物品?” 火鸦道人笑道:“不错。此酒在那玄阴洞中还是有几分妙用的,现在与你说还为时过早,等你去了自能体会到。不知道友对此物可还满意?” 张元敬点头道:“十分满意!不知前辈要与晚辈交换何物?”他心中打定主意,若是此老要换益神丹,必须咬定只剩一颗,且自己另有用处,不能出售。 火鸦道人却抚着下巴问道:“道友可还有炎兽鳞甲?” 张元敬奇道:“前辈为何这般看重此物?” 火鸦道人脸上笑意敛去,突然问道:“道友觉得小徒如何?” “袁道友?非常不错,一百五十岁左右,便有筑基后期修为,将来有望承续前辈道统!”张元敬恭维道,但不算是假话,这袁之霖资质确实不错,有突破结丹的可能。 火鸦道人眼中浮现些许悲伤之色,略带自嘲地说道:“一百二十年前,老道的大徒弟前往玄阴洞,最后杳无音信,葬身其中。六十年前,老道的二徒弟前往玄阴洞,仍是一去无归,客死他乡。这两个徒弟,资质比老三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脑袋也好使,斗法的本领也强,老道辛苦攒下的火鸦之灵也带上了,然而都未能活着从玄阴洞走出来。六十年后,老三怕是也要去玄阴洞。 “老道就想,活命还是第一位的,要多给小徒炼制一些防御灵器才好。上次你与他交易了一副启灵后期炎兽鳞甲,可以打制出一件极品护具。若道友还有后期炎兽鳞甲,自然更好,若无,中期的也行,打造一件上品防御灵器绰绰有余。嘿嘿,这火龙渊的炎兽,因生长环境特殊,它的鳞甲,乃是炼制筑基层次护具、防御灵器的上佳材料!” “前辈知道火龙渊?”张元敬一惊。 火鸦道人笑道:“当然知道。四十年前老道还去过一次,与守在那里的赤血谷结丹打了一架。老道拼了老命,将之赶跑,却不料那炎兽躲在火渊深处,怎么都弄不出来。老道又不敢下去,硬是耗了几天,一无所获。最后被赤血谷的结丹后期修士追得狼狈而逃。道友能够弄到如此多的鳞甲,着实令老道佩服!” 张元敬含糊地说道:“也是机缘巧合,得了几具。启灵后期的,晚辈确实没有,中期的还有一具,便与前辈交易这不死炎吧!” 火鸦道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两人完成交易,张元敬准备告辞离去,火鸦道人却叫住他,正色说道:“道友,老道看你人不错,特地提醒你几句,去往六岳仙城的筑基大圆满容易被截杀,此事与五派有关。其实,他们也找过老道,但老道对于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没什么兴趣。不过,珲山的火云,琅山的火凰,就很难说了。总之,你若去仙城,截杀你的,很可能会是结丹修士。实在要去,不妨选一条偏僻的路线。” “结丹修士!” 张元敬大吃一惊,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火鸦道人。他原来也猜与五派有关,但想着五派最多派出一些筑基修士,以多杀少。不曾想到,他们竟然收买六派之外的结丹充当杀手。这玄阴洞到底有何玄机! 他待要多问,火鸦道人已是闭目不言。只好躬身退出,由门外的袁之霖引着下楼,心中则神思不属。 一个积年结丹修士,亲自现身与自己交易,物品的价值却还不如上回自己与袁之霖的交易,显然其意非在此处。从其明里暗里透露很多关于玄阴洞的消息看,倒是颇有些主动施恩的意味。 袁之霖送走张元敬,又急匆匆返回这处客房。人未进屋,声音先到:“师父,师父,新酿的不死炎给我留两口没?” 火鸦道人本在沉思,闻言顿时勃然作色:“留什么留,就知道惦记这点酒!没了,全给那张道人了!” 袁之霖顿时脸色一垮:“那么多,怎么全给了!那张道人到底什么来历,你弄清楚没有,就这么上杆子地去巴结他!” 火鸦道人两眼一瞪:“什么巴结不巴结!老道这把年纪,又是结丹修为,用得着巴结一个筑基修士?老道又是现身说法,又是赠他不死炎,还不是为了你这夯货!” “怎是为了我?若让我选择,还不如留下不死炎!”袁之霖一脸不屑地说道,“还有那什么益神丹,一万灵石啊,多少年的积累!要它作甚?根本不值这个价!” “你懂个屁!到了玄阴洞中,你就知道值不值了!”火鸦道人一脸的不快,一双丹凤眼狠狠瞪着这个惫懒货。 袁之霖苦着脸道:“大师兄二师兄都殁在里边,怎地非要我去那地方!难不成你要把最后一个亲传弟子也葬送在那里!” “就你这资质,不去玄阴洞,能突破假丹!不能结丹,琼山的基业还要不要!早知道你这般没出息,老道还收什么徒弟,立什么山头,一个人去哪不能逍遥自在!”火鸦道人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掌,就往袁之霖脸上呼去。 袁之霖灵活地往后一跳,腆着脸叫道:“师父慢来,我去玄阴洞还不成!不死炎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再去收集那三百六十种灵果!” 火鸦道人没好气地说道:“收集什么灵果!好好修炼,尽快入筑基大圆满才是正经!别看下一次玄阴洞开启还有六十年,你若不珍惜,一晃儿就过去了!” 袁之霖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你放心吧,六十年还不能大圆满?不可能!” 火鸦道人眼皮猛地一跳,哼了一声,懒得再与他计较,只说道:“过两日,我要外出一趟,估摸要过个几年才能回来。你在山中,可不要游手好闲、虚度光阴!我会让靖龙盯着你的!老道回来若是发现你没有长进,看我怎么收拾你!” “师父你要去哪?”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第151章 虞山泽 去往六岳仙城,踏入南线前,通常要经过三山七洞的势力范围,而若走北线,则需从两宗六派的地盘穿过。所谓两宗六派,两宗即青木宗和流火宗,六派即辉山派、三阴派、金符派、幻月派、云水派、血杀派。 两大地域一南一北,覆盖近两百万里范围,是六派山门周边区域之外,修真势力最为强大的两片区域。但是,这些门派之间,常年内斗不休,且格局经常发生更迭。最关键的是,两地皆无中等灵穴,不具备成就中等宗门的条件,因而并不被五派放在眼中。 幽土山在两宗六派地盘上,三山七洞的修士很少前往。但是,在两大区域西部交界之处,有一处深山大泽,名唤虞山泽,乃是盛产天材地宝的要地,两个区域的修士经常去往此地寻觅灵材。虞山泽横亘在前往西北方向的大道上,越过此山脉,再往西北二十多万里,便是幽土山。 “前辈,您看,那便是虞山泽了。此地兼有山海气象,甚是神奇。若非得益于此地的无尽馈赠,三山七洞也好,二宗六派也好,都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闵辉烨神情自若,侃侃而谈,与张元敬一同站立于猿十三的遁光之中,飞速向前进发。 那日见过火鸦道人后,张元敬只考虑了半日,便决定前往幽土山。他想来想去,觉得这所谓的玄阴洞采草,似乎疑云密布,甚是诡异,若无厚土化育鼎相助,只怕凶多吉少。只要有那么一两分机会唤醒化育鼎,还是要试一试,若是成功了,何处去不得!也无需再绕道南线,自可省下很多时日来。 于是,第二日下午,他便带着闵辉烨出发。出了珲山范围,会合猿十三,便起了飞剑,直奔西北而去。因要照顾张元敬和闵辉烨两个筑基修士,猿十三只是半速而飞,但速度也比张元敬自己遁行快了两倍有余。 初见猿十三,闵辉烨着实吓了一跳,同时也对张元敬的实力感到震惊。暗道,难怪这位张前辈明明只有筑基实力,却非要去那幽土山,原来是有妖丹期的灵兽。张元敬自不会与他解释什么是战斗伙伴,由得他去误解。 一路上,有闵辉烨指路,猿十三轻松避开好几处险地,故而走得极其顺利,不到二十日,便到了虞山泽上空。 这虞山泽占地极广,山脉连绵不绝,泽海横亘其中,据说一直向西延伸数十万里,与六岳仙城西侧的龙山泽相连,硬生生在这数百万里的大地上画出一条分界线来,这也是所谓南线北线的真正来历。 三山七洞与两宗六派交界区域的虞山泽,只是它东侧的起点,虽然绵延十余万里,但罕见妖丹期的真妖,故而才能成为这些势力修士的冒险乐园。 “辉烨,此地是否有善于飞行且成群出没的妖兽?”张元敬与闵辉烨交谈多日,熟络起来,故而在称呼上也亲切了许多。 “有的,前辈。此处飞行妖兽不少,成群的有两种,一种名为刺毒枭,能喷射如长刺一般的毒水,常常是十几只一群的出动。还有一种名为牙雀,体型甚小,形似鸟雀,嘴生利齿,一旦起飞,就是数百只,甚至上千只,便是结丹修士看到,也只能暂避锋芒。”闵辉烨正担心张元敬仗着有妖丹期灵兽保护,从空中强闯虞山泽,连忙说道。 “那就不要冒险,从地上过吧!”张元敬对与飞禽空中作战仍有余悸,听得闵辉烨介绍,立时选择了更安全的道路,“穿越虞山泽,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虞山泽狭窄之处,不过万里左右,若是没有什么凶妖阻拦的话,两日左右便能过去。”闵辉烨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一段山泽,晚辈知道三条通道,最短的一条不过八九千里,只是路上颇多妖兽出没,走起来比较危险,向来修士罕至。最长的一条有两万余里,不过妖兽较少,来往修士甚多。” “走最短的吧!”有猿十三这个强力打手,张元敬哪会在乎妖兽多寡,当即作了决定。 “好的,晚辈来带路。” 根据闵辉烨指点,猿十三落在一处大湖之旁。此湖夹在两山之间,水面在千里方圆,南广北狭,深入山间的那一段,实则是一条大河,河水发端于北侧几座两千丈以上高峰。 这条穿山的线路,是沿着湖面北段的河道溯流而上,到了河流尽头,则有一处狭长的山涧,穿过山涧后,便到了虞山泽的北侧,那边有一处绵延数千里的密林,其中有不少强大妖兽,但都在启灵境。穿过密林,便算是越过了虞山泽。 虞山泽既是修士乐园,也是妖兽热土。此地宝材,养育了成千上万种妖兽。它们因为常年与修士战斗,故对于任何人类,只要敢于进入虞山泽中,都充满敌视。一旦发现,便群起而攻,必欲杀之。故此,进入虞山泽的修士,向来都是成群结队的,像张元敬这样两人一兽,颇为少见。 “猿兄,来日将有大战,在此山中,你便去了拘束,尽情战斗吧,就当是先热热身!”张元敬遥望湖面对岸,青葱碧绿之间,不知潜藏多少危险,若想快速通过,必须依仗猿十三大展神威。 猿十三顿时喜得抓耳挠腮,连忙将遮住一身毛发的衣衫、皮帽、面具,全部脱下,收入储物袋中,然后原地翻了两个筋斗,咧嘴笑道:“元敬兄弟,是不是遇到的敌人,全部打死?” 张元敬闻言哑然,旋即豪气顿生,心想到了这等凶险之地,何须拘束,便彻底给它松了绑:“你不必再施展敛气之术,把气机都放开了,若是还有妖怪找上来,一概打死!” 猿十三仰头“哇哇”怪叫两声,一摸储物袋,将那混天棍抓了出来,拎在手上,嚷道:“俺老猿开路,你们只管跟来!” 三人遂沿湖东岸,向北进发。不多久,从湖里钻出一只水怪来,鱼头兽身,两足踩地,长鳍如手,直立而行,冲着张元敬奔了过来。 “是鱼兽,泽中常见的妖兽,实力……” 闵辉烨正在介绍此兽特征,猿十三早上前一棍打成肉酱。这不过是只蛮血境后期的妖兽,或许是灵智错乱,或许是以为猿十三这只猴妖会帮它,糊里糊涂地冲出来。 “猿兄,加快速度吧,追不上我们速度的妖兽,都不用管它!”张元敬看都不看,只催促加速前行。 闵辉烨也识相闭嘴,紧紧跟在张元敬身后飞遁。 摄于猿十三的威压,一路上罕见妖兽踪影,偶有几只低阶的鱼虫兽鸟之妖不知死活冲出,要么让猿十三吓了回去,要么干脆利落地被混天棍砸成血肉模糊一团。 两人一猿脚不停步,一路前冲,很快便进入两山深处的大河之侧。这里地势逐渐变得险要,不时有妖兽在山坡上现身。大多是蛮血境的,偶尔也有启灵境妖兽。只要它们不主动袭击,两人一猿也不理会,只是埋头赶路。 深入山中两千里,终于有几只飞禽忍耐不住,从空中俯冲下来,直扑张元敬和闵辉烨。这几只飞禽皆在启灵境中后期,实力不弱,借助灵活的转向,避开了猿十三的攻击。 张元敬冷笑一声,右手一抬,阴风刀如电闪出,将领头攻击的一只启灵境后期飞禽斩落,左手法诀一指,缚龙藤飞出,又将另一只同样实力在启灵境后期的飞禽缚住。剩下几只飞禽见状,连忙振翅而起,逃到高空去了。不过,它们仍在头上盘旋,没有离去。 “一只白眉鹰,一只金线雕!”闵辉烨一脸喜色的将两只妖兽捡了过来,兴冲冲地说道,“这只活的金线雕能值一柄上品灵器!” “嗯,死的那只白眉鹰,你处理一下,灵材就给你了,肉给猿兄食用!”张元敬把金线雕收入灵兽袋,吩咐了一句。 猿十三却是抬头看着那几只游弋不去的大鸟,“嗷嗷”乱叫,手中铁棒挥舞,显得有些狂躁。 “猿兄,不要中了诱敌之计,空中还是不要去了,而且也追不上它们。你若是觉得没打上架,有些不畅快,只管往前走,肯定还会有不开眼的家伙送上门来。”张元敬心中暗笑,嘴上却是连忙开解。 果不其然,穿过几处狭窄山道,在一片颇为开阔的草甸上,十几头狼妖围了上来。这些狼全身黑毛,光泽鲜亮,如同缎子一样,身长八九尺,高约六尺左右,堪比矫健骏马。它们的实力都在启灵境,为首的一只已有启灵大圆满境界。 “啸月狼!”闵辉烨看到群狼,竟吓得脸色惨白,嘴唇有些发抖,“是,是啸月狼群。通常晚间才出来的。” 张元敬向四周扫视一眼,此时不过是黄昏时分,一轮明月挂在崖间,光晕尚淡,山中甚是阴暗,但并未全黑,对于修士来说,即使纯靠肉眼,周遭事物依然清晰可辨。 “猿兄,先不要出击,此地有些古怪。我们靠拢一些!”张元敬叫住战意高涨的猿十三,警惕地看向周围。 “辉烨,啸月狼有何可怕之处?” “回前辈,此狼速度极快,而且善隐于黑暗,突袭对手。最可怕的是,它们通常是成群出没,这里只有十几只,但若是招呼起来,上百只都有可能。”闵辉烨磕磕巴巴地说着,嘴中喘着粗气,“啸月狼向来在更西的山中活动,很少会出现在这一段山泽之中。” “嗯,此地有没有什么奇特的灵药或其他灵物?”张元敬问道。 “未曾听说过。这里也是南北通衢之一,应该不会有灵物留下来。” 十几只啸月狼远远地游荡,黑中发蓝的眼珠,冰冷盯着张元敬他们,眼神贪婪而嗜血。不过,它们既没有封锁前后的道路,也没有立即发起攻击,似乎在等待什么。 第152章 狩猎 “前辈,它们应该是在等待同伴,不若我们先加速飞遁,出了这片山区,它们应该就不会追来了。”闵辉烨咽下几口唾沫,润了润干燥的嗓子,这才轻声建议道。 “先不急。猿兄,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张元敬仔细看那些啸月狼,发现它们更多的时候,是盯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在看,便问身后的猿十三。 猿十三这时也冷静下来,它耸了耸大耳朵,传来意念:“有动静,好像是大体型妖兽奔跑的声音……嗯,越来越多!” “哪个方向?” “前方!” “飞剑升空,但不要太高。快!” 两人一猿都祭出飞剑,飞到十余丈的空中。放眼一看,均是大惊。只见前方狭窄的山道上,百里之外,正有十几头野牛一般的妖兽在狂奔,后方则是黑压压一片,竟是一百数十只啸月狼。再看两侧山坡之上,也各有二三十只啸月狼在追赶。 “雷角牛!”闵辉烨一口叫出那野牛妖兽的名字,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浑身是宝。血液似水银,可炼丹。骨头似晶铜,可炼器。皮膜坚韧,是炼制防具的上佳材料。尤其是一双硬角,蕴含雷力,是炼制雷属性灵器的极品材料!” 张元敬仔细看去,那雷角牛体型极大,即使远在百里之外,也能将其身上健壮的肌肉看得十分清楚。此兽,头生两只开叉的弯角,额间只有一只独眼,大如蟠桃,身躯长达两丈,高在一丈左右,尾甚长,颇似蛇尾。为首那只似乎受了伤,身上光斑点点,乃是流出的银血。 “是啸月狼群在狩猎,我们从天空上越过去,在前方落地。”张元敬弄明白了情况,心中也是一松,指着狼群身后的道路,对闵辉烨和猿十三说道。 闵辉烨也知此时安全第一,不可妄起贪婪之心,当即点头称是。 猿十三却是用鼻子深吸了几口气,传出一个意念:“这妖牛身上的血液好香,俺想吃。” 张元敬一愣,问道:“要多少?” “就要打头的那只,它的血最好,可以帮我提升血脉之力。”猿十三舔了舔嘴唇,凶狠的双眸射出渴求的目光。 “那就先静观其变,伺机行动!辉烨,你专心眺望四周夜空,若是有飞禽出现,立刻示警!” 闵辉烨闻言稍显惊诧,但没有多问,只应了声是,便又攀升两丈,以法力辅助双目,向着四方及下方密林来回扫视。 张元敬尚不知那些雷角牛是何实力,但是,想从一百多只啸月狼嘴中抢食,无疑十分危险。猿十三或许能自保,但他与闵辉烨,则随时可能葬身狼吻。 “嗷——呜!”狼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厉啸,在两侧山坡上的啸月狼开始向雷角牛发起冲锋。 啸月狼的速度天赋,在这一刻尽情释放,原本还差着三四里距离的狼群,风驰电掣一般,从侧向奔跑至与牛群平齐的位置,然后猛地钻入群牛之间,对跑在后面的六七头妖牛进行侵袭。 此时,正后方的狼群中,也冲出二三十只来,加速向前冲刺。 论单个战力,雷角牛一个能打十狼。但是,在高速奔跑的过程中,体型巨大的妖牛只能勉强避开要害,对攻向其他部位的狼爪,则选择硬抗。 啸月狼的爪子十分锐利,一旦结结实实拍中,总会划出几道伤口。渗出点点银血,腥臊中带着异香,激得啸月狼更加狂暴。 后方的狼群很快接近击牛群,但是,它们只是紧紧追随,并不冲入其中。若有雷角牛因啸月狼的纠缠减速,它们便立时扑上去,群起而攻。雷角牛虽然头顶脚踢、横身飞撞,也不过坚持两三息,便踉跄摔倒。而一旦雷角牛摔倒,这些啸月狼便不再理会,而是继续跟上前方牛群,去围攻其余的落在后面的雷角牛。 凡是摔倒一次的雷角牛,即使还能奋力爬起,也无法再冲起速度,很快便被后方掩来的狼群大部队吞没,如落入急流的大石一般,只激起一丛水花,便消失不见。待狼群流过,只剩下漆黑的牛角和黄铜色骨架,在朦胧月光里散发暗淡幽光。 牛群中不断有雷角牛掉出队伍,被狼群吞噬。雷角牛的数量也从十多只,减少到六只。啸月狼的损失更大,最先从两侧冲入牛群的三十余只啸月狼,只剩下十来只。后方追赶的二十多只啸月狼也只剩下半数。 此时,狼群大部队中又冲出一队来,约莫有十五六只,为首的一只十分雄峻,身长超过一丈,浑身毛发如打了油一般,闪闪发亮,前额上有一小撮白毛,白毛中间略微突起,似有一角隐隐欲出。 此狼“嗷呜”咆哮一声,快若闪电一般上前飞驰,处于牛群与它之间的那十来只啸月狼听得这啸声,齐刷刷一起加速,冲入牛群之中,猛攻头牛之外的其余五牛。 此时,牛群已经奔跑至张元敬前方十五里处,进入他神识可及范围。他第一时间察看头牛修为——假丹境! 又看向其余的雷角牛和冲在前面的这十几头啸月狼,竟然都在启灵境,多半是中前期,但后期也有,尤其是啸月狼群中,有两只已达启灵境大圆满。 他下意识将目光移向那只从后方追来的大狼,此狼速度,几乎达到一息半里,跑起来肉眼都捕捉不到身影,很快便闯入牛群之中。竟然也是假丹境! 首领的攻击,便是发起最后冲锋的命令。 张元敬他们最先遇到的那十几只启灵境狼妖,也从前方发起冲刺,悍不畏死地撞向那头假丹境的雷角牛。 此牛妖独眼中布满血丝,将硕大头颅一低,伸出两根弯角,猛地大吼一声,一道电光自角上闪出,轰在了前方直冲而来的启灵境大圆满啸月狼头上,此狼“嗷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便不动弹了。 另一只启灵大圆满啸月狼,毫不畏惧,替补上来,向此牛头上一扑。雷角牛牛头一甩,头上弯角将此狼肚皮刺穿。但这啸月狼并没有立时咽气,而是奋起余力,一巴掌拍在此牛的独眼上。 雷角牛“尨”的一声惨叫,独眼开裂,银血渗出,立时遮挡了它的视线。不过,它既已到假丹境,不靠眼睛,一样可以急速奔跑。 十几只启灵境啸月狼前赴后继,反复冲击雷角牛头颈要害位置。雷角牛奋起全力,角上雷力迸射,将这些妖狼一一轰杀。 如此,前方终于一空,这只假丹境的雷角牛清除所有阻碍,打开了逃生通道。 但是,跟在它身后的其余雷角牛,已经全部落入狼群之中,成为它们饱腹之物。它自身,也是雷力尽丧,疲敝至极,只这一口求生之气,仍然饱满如一,支撑着它全力奔行。而那只头狼,却如一阵清风,飘在它的身后,准备等它体力不支,再发动致命一击。 “猿兄,我们先跟上去。辉烨,你停在此处,若有机会,去地上捡牛角和牛骨,捡多少都算你的,安全第一,不要贪心!” 头狼早就发现天中静立观战的两人一猿,尤其是那只巨猿的气机,让它甚感压迫。但是,依仗身后百多只同族,它并不惧怕此猿。而且,它也笃定,这两人一猿绝不敢下来争抢雷角牛。 但是,张元敬和猿十三的突然异动,让它感到威胁。它毛发竖起,眼中闪动暴虐杀意,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嗷呜”声,立时有十余只启灵境中后期的啸月狼加速前冲,向着前方雷角牛包了上去。 张元敬一看,再不去抢,这头假丹境雷角牛也要葬身狼吻了。便对猿十三喊道:“猿兄,你去抢那头雷角牛,我替你阻狼群!” 此时,早已按奈不住的猿十三,如狂风卷地,驾剑直扑雷角牛。 张元敬控剑斜插过去,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小包,抬手向雷角牛与狼群之间的空位打去。此中乃是分装的阴绝沙三斤。 头狼见猿十三出手,也是立即加速。此时,附有张元敬神识小包阴绝沙已然飞至,被他立即引爆,便见数不尽的黑沙兜头罩向头狼。 头狼虽然身法灵活、速度极快,也无法躲开这等攻击。只得鼓荡气血之力,强固皮膜,硬挡此沙。 阴绝沙善破护体法力,对于妖兽的防御同样可以侵蚀。无数黑沙打在头狼漂亮的皮毛上,蚀出一个个如针眼般的小点,伤情不重,却疼得此妖嗷嗷大叫。 张元敬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一物来,伸手一摸储物袋,又将那青天雷抓出一枚,砸向头狼。 头狼吃了前面的亏,哪里敢让此物靠近,当即扭身变向,从旁侧闪出。青天雷撞地爆开,将跟在头狼身后的十几只启灵境啸月狼炸得晕头转向。木毒四散,一时不知多少狼妖吸入,立时倒了一片。 头狼侧头看见,怒极狂啸,突然转向张元敬所在方位,如一道黑光射来。在张元敬疑惑的目光中,此狼两肋生出白色光翅,飞天而起,一爪抓向他的喉咙。 张元敬一惊,下意识掏出拘灵锄,对着狼爪一磕,同时向后急撤。头狼扭身再进,两只前爪踩向张元敬胸前,狼头前伸,张开血盆大口迅猛咬向他的脖子。 此时,张元敬正在后退之中,而头狼的速度却远比他快,眨眼间便到了跟前。生死之间,他临危不乱,不理会头狼攻向胸前的两只前足,观想出真传令牌化作的金盾,挡住这致命一咬。 刹那之间,金盾光华一闪,稳稳不动,但是头狼的双足却是结结实实踏在张元敬胸口,虽有法袍护身,这一击也震得他脏腑破损,口鼻流血。 然而,头狼恨及张元敬,竟连那只雷角牛都不顾了,振动白色光翅,想要再次追来。 只是,它毕竟是假丹之境,这光翅只能维持数息,至此已是隐去,一身力量也消耗大半,身形不受控制地迅速跌落。 十来丈的高度,对它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即使掉下去,也摔不伤它。它睁着两只蓝黑色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张元敬。 张元敬轻哼一声,一扬手,先将缚龙藤祭出,向头狼卷去。随即又把阴风刀甩入前方空间里。 头狼仇恨的眼中,露出嘲讽之色。缚龙藤飞近,它脖子一伸,张口便向长藤咬去。 在它看来,筑基修士使用的灵器,无论什么品质,皆当不得它这口利牙一咬。然而,出乎它意料的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这长藤竟然自行一跳,极其巧妙地躲过它这一咬,然后向下一绕,自头至尾,将它紧紧捆住。 由于是悬在半空,头狼空有身法和力量,却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长藤将自己捆住,四足难以动弹。 此时,阴风刀至,一刀斩在它的脖子上,“嘭”的一声闷响,如中败絮,飞刀弹回,头狼除了掉几根黑毛,竟无一点伤痕。 此狼嚎叫一声,既有被张元敬刀斩的愤怒,也有对他自不量力的嘲讽。它暗暗积蓄力量,只待稍有恢复,便要挣脱身上长藤。 张元敬脑中念头闪动,于刹那间想出一个办法,脚下发力一点飞行剑器,迅速掠过数丈空间,移至眼中闪动异色的头狼身侧,手中法诀一点缚龙藤,便将之收入灵兽袋中。 底下狼群见首领遭难,齐齐仰头狂啸,顷刻之间,清冷夜色中,狼嚎四起,传遍山野,十分恐怖。 此时,猿十三已是拎着一头巨牛飞了回来。它赶上雷角牛后,与之战斗数合,以金刚之身硬生生受了雷力一击,方才一棍打折了它那水桶粗的脖子,将之击杀。随后,又舞动混天棍,一套金刚伏魔棍以快打快,将十几只启灵境啸月狼打得或死或残,这才从容提起巨牛,过来会合张元敬。 张元敬听着下方群狼凄厉的吼声,心中忐忑不安,哪敢再有耽搁,当即用储物镯收了牛尸,让猿十三起了飞剑,先是寻到正兴致勃勃在山谷中搜找雷角牛骨头和牛角的闵辉烨,然后两人一猿沿着山道,直趋那山涧而去。 第153章 牙鸟 “前辈,为何要急匆匆从天中飞遁?”闵辉烨见猿十三的遁光始终不落,心中着急,便问了出来。 “刚才群狼啸月,你可听到?”张元敬张大神识,四下探查,同时以法力注入双目,借着朦胧月光,向着远处眺望。 “听到了。可是发生什么意外?”闵辉烨担忧地问道。 张元敬拍了拍腰间灵兽袋,有些得意地说道:“那只假丹境的啸月狼,便在这里了!” “前辈活捉了那只头狼?”闵辉烨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张元敬,“啸月狼以速度见长,要抓到,可是难上加难。前辈真是好手段!” 张元敬干咳一声说道:“头狼被我擒走,所以群狼悲嚎。贫道担心引来更多啸月狼,或者招来更强妖物,觉得还是冒点险,赶紧离开这一片山区再说。最好能尽快去往虞山泽北侧。” 随即,又想到一事,问道:“那刺毒枭、牙雀之类的飞禽,主要生活在哪片区域?” 闵辉烨迟疑片刻,方才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一段山泽,刺毒枭主要生活在北侧的密林,牙雀嘛,在这一片山区便有不少。” “嗯……猿兄,加速飞遁,越快越好!” 张元敬当机立断,赶紧让猿十三加速,同时示意闵辉烨起法力护身,防止被急速冲刺时的气浪所伤。 行不到千里,只听后方远远传来嗡嗡振翅之声。起初声音甚弱,只是隐隐约约一些,后来逐渐响亮,到得近处时,已如闷雷轰轰,动人心魄。两人一猿回头看时,只见身后黑压压一片浮云,正迅速移来,目标自是他们三个。 “这是牙鸟吗?有多少?” “前……前辈,没有上万,也得大几千之数!” 张元敬心中也不禁一阵着慌,如此多的飞禽,即便落在地上,也无法防御周全。 “前辈,快,快下到山涧中,那里有修士打造的石洞,可以凭之与牙鸟战斗!”闵辉烨低头看去,只见巨树掩映中,一条狭深的山涧,向着北方蜿蜒而去,不见尽头,连忙嚷道。 “猿兄,落到下方山涧去!” 猿十三压下剑身,带着张、闵直射山涧,破空之声在崖壁之间回响,惊起几只在崖顶上休憩的妖兽。这几只妖兽正自惊疑不定,待见天中牙鸟如黑云一般压来,立时吓得落荒而逃。 “前方五里,右侧山壁,有一处洞穴!猿兄,速去!” 张元敬神识极强,一扫数里,很快发现了一处山洞,连忙指引猿十三飞了过去。 二人一猿甫一进入洞中,后方牙鸟已经近在咫尺。猿十三将张元敬和闵辉烨向里一推,回身舞动混天棍,将山洞守得水泄不通。牙鸟不明就里,一群群悍不畏死地往里冲,当即被玄铁重棍打成肉泥。 这山洞,入口处甚是宽大,有两丈见方,往里去四五丈,则猛然收束,只有一丈余高。再往里,还更加狭窄。看起来,外侧当是天然形成的凹洞,里侧则是修士挖掘出来的。 张元敬起了神识,向里一探,发现此洞深入山体之中一里,尽头是一个五六丈见方、三丈余高的石室,再无别的出口。 过得片刻,外边的牙鸟看清了洞内情形,当即止住了自杀般的冲击。但是,只要猿十三停下舞棍,就会有数十只牙鸟群起冲入。 这牙鸟只有云雀大小,喙似猛兽大牙,每一只不过刚入蛮血境的实力。张元敬看了数百只,只见到十几只达到蛮血境中期的,蛮血境后期的则一只未见。 然而,即使实力这般低微,这小鸟却不可小视。数量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牙鸟的喙号称无物不啄,据说曾有一个结丹修士,以法宝困住数千牙鸟,最后也被此鸟啄穿。 “前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猿前辈支撑不了太久。为今之计,晚辈建议将洞口砸塌了,等上几日,待这些牙鸟啄石啄累了,又饿瘪了肚皮,自然也就散去了。”闵辉烨见张元敬迟迟不语,便大着胆子建议道,“而且,这般规模的牙鸟甚是少见,只要散去,再想集结,只怕也是不易。那时,即便再遇到几百牙鸟,有猿前辈在,也可轻松击破。” 张元敬本是无计可施,听了此话,也觉得是个可用的办法,若是将来牙鸟死守不走,再另想办法便是。而且,此处乃是石洞,十分坚固,砸塌外边,不至于连累里边也垮下。 便道:“猿兄,你施展重棍,将上边的岩石多砸下几块,把洞口堵严实。” 猿十三得了指令,当即棍法一换,不再是遮风挡雨,而是开天裂地,扫砸抡劈,每一棍皆有数十万斤之巨力,只将上方崖壁打得轰轰作响,似要整个垮塌一般,吓得牙鸟振翅飞空,再不敢停在崖壁上歇息。不多久,上方一段岩壁碎裂,十几块大石落下,牢牢挡住了洞口。 这时,牙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立时有数百牙鸟,落在这些石块上“当当当”的啄了起来。 张元敬与闵辉烨,则拿出锋利的飞剑,在洞中那变窄处,开始削起石壁来。一块块千斤巨石切割下来,由猿十三躬身搬到外侧垒起来,很快又砌起一道既厚实又整齐的石墙来。他们忙了近一个时辰,砌了大约一丈半厚,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停手歇息。 此时,外面的牙鸟已经从洞口岩石薄弱处,啄开了一个小口子,有几只还钻了进来。这几只牙鸟发现里边还有一道严丝合缝的石墙,立时飞出去禀告去了。 这下,上万的牙鸟有如炸了锅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不知是在开万鸟大会,还是在比赛唱歌,一时喧嚣不已,吵得躲在洞中的张元敬和闵辉烨都烦躁不已。倒是猿十三,不知在想着什么,对于鸟叫完全不在意,最是安静。 过得半刻钟,大约是商量完了,从外边的缺口进来百多只牙雀,开始啄起里侧的石墙来。当然,外边的牙雀也没有歇着,正在不断地扩大洞口。 “猿兄,你在这里也甚憋屈,不如去里边的石室中呆着吧。”张元敬看猿十三蜷缩着身子,挤成一团,便说道。 “元敬,俺想吃那头牛!”猿十三小心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张元敬,传出一个意念来。 张元敬一拍额头:“哦,差点忘了。那牛死了快一日了,虽然放在灵兽袋中,却也容易消散了灵性。辉烨,你在这盯着,有什么异常立即叫我!” 一人一猿,一走一爬,很快到了石室之中。 “猿兄,那只假丹期啸月狼,你也帮我打死吧。这妖物实力不凡,我的灵兽袋困不住它太久,可别让它破了袋,跑出来了!” 张元敬先把被缚龙藤困住的啸月狼拎了出来。此狼被强行塞入灵兽袋中,一直陷入昏迷。待张元敬将它放出,便悠悠醒转。只是,它尚未来得及搞清周围情况,便被性急的猿十三一拳砸碎了头颅,顿时了了账。 收了啸月狼,张元敬又将那雷角牛尸体拿了出来,摆在地上。猿十三一见牛尸,顿时舔了舔舌头,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它看了一眼张元敬,见其点头,便伸出两只大掌,握住两只牛角,将牛尸整个举过头顶,然后张口在牛脖子动脉处使劲一咬,“咕咚咕咚”喝起牛血来。 这一喝,便是整整一个时辰。牛尸看着看着缩小,最后只剩下一张牛皮裹着些许筋肉和骨架,其身上全部精华已化入银血之中,进了猿十三之腹。这倒省去了处理尸体的麻烦,收起来全是灵材。 “嗝!”猿十三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双眼迷瞪地看着张元敬,勉强发出一个意念来:“元敬,俺想睡一觉,你先等等我。若是时间长,你便把我收入灵兽袋里,先带着走。” 说罢,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张元敬顿时有些傻眼,没有这只巨猿相助,万一出点意外,可就危险了。 于是,赶紧走到石墙处,与闵辉烨一起,继续削石壁,砌石墙,将一丈半的石墙加厚至三丈,这才停了下来。 此后,一连三天,牙鸟都在外面辛勤地啄着石头,啄穿了近两丈的石墙。吓得里边两人又赶紧补砌了一丈。到得第四日,啄墙的鸟少了很多。第五日早晨,外边便没有了动静。张元敬用神识一探,发现所有牙鸟均消失不见,只余一地鸟屎和凌乱鸟毛。 不过,几天过去,鼾声如雷的猿十三仍然高卧石室,不曾醒转,这可把张元敬愁坏了。他想起当初,猿十三那个筑基大圆满的族人,突破假丹,竟然用了五年。若是这一次,猿十三是突破境界,那得多少年?幽土山还怎么去! 又过了两日,外面依然没有牙鸟出没的迹象。于是,两人开始拆墙,将洞口疏通。张元敬又入里边石室,将猿十三腰间储物袋摘下,挂在自己身上,然后将它收入灵兽袋中,这才与闵辉烨出了石洞,沿着山涧迅速向北而去。 第154章 围困 千里深涧,崖壁高耸,阴森昏暗,兽虫时鸣。 两人高度戒备,草木皆兵,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波折,一路顺利飞掠而过,只用了一个来时辰便到了深涧的另一端。 想来,前几日声势浩大的牙鸟群,早把附近盘桓的妖兽吓跑了,短期内是不敢回来的。 出得深涧,豁然开朗,一片无边无垠、苍翠如云的巨木铺满视野,绵延至极远处的烟雾之中,不知其边界所在。 “此林,只能从中间穿过去吗?”张元敬见这林中冷风阵阵、妖气滚滚,藏着的妖兽只怕不计其数,没有猿十三开路,要从中过去,殊为不易。 “前辈,也可以沿着密林西侧绕行万里,然后向北,那里有一条宽敞山道,是两宗六派修士进入虞山泽的常行之路,甚是安全。”闵辉烨指向西侧的一条盘山小路说道。 张元敬转头向西看去,正要说话,却见二十余里外,山林拐角处,匆匆行出几个修士来。 那几人本是一副闲散模样,一抬头看到深涧入口处的张元敬和闵辉烨,立时停下脚步,相互低语商议。 随即有一人挥手向张元敬这处示意,此人转身对其余几人说了几句,便起了飞剑,驾剑贴着山道,快速飞掠过来。其余几人停在了原地,扯着眼睛远远望着。 靠得近了,张元敬已然看出他是筑基后期修为,且已臻至大成,距离大圆满只有一线之隔。其人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陈旧黄冠,脚踏一双满是尘土的乌皮靴,瘦长的脸被日光晒得红中透黑,颇似俗世间行走江湖、饱经风霜的游方道人。 “见过两位道友,在下孟广洪,向来在鹿头山修行!敢问道友,可是从虞山泽南侧过来?”孟广洪与两人见礼,看着张元敬问道。 张元敬正待说话,身旁的闵辉烨却抢先说道:“在下闵辉烨,不知鹿头山郑怀安道友,与孟道友怎么称呼?” 孟广洪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孟某在鹿头山修行百余年,倒不认识这位郑道友,闵道友是不是记错了呢?亦或者另有灵山,名字相仿?” 闵辉烨几日来连遇险情,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此时突然见到陌生修士,自是不敢大意,便编了个名字诈了一诈,见对方识破,也就作罢,干笑两声打个“哈哈”说道:“那可能不是鹿头山的吧,在下记忆有误,请道友见谅。” 张元敬拱手说道:“贫道张敬,见过孟道友。贫道与闵道友正是从虞山泽南侧而来,孟道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正要向道友请教,这山涧中的牙鸟群可是散去了?山中道路可还通畅?”孟广洪微微躬身,十分客气地问道。 “牙鸟散去了,涧中几无妖兽出没。至于山涧道路,就不好说了。在山涧南侧出口处,几日前有一群啸月狼狩猎,也不知道散去没有。”张元敬答道。 “啸月狼群狩猎?不知可曾看到是在猎杀什么妖物?”孟广洪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追问道。 “应该是雷角牛。”张元敬十分简单地说道,“我们为了躲避啸月狼群,飞剑遁走,结果被牙鸟追击,依靠一个山洞才躲了过去。道友若是南去,倒要小心一点。” 孟广洪见张元敬似乎不愿多说,便不再问,而是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同伴,说道:“多谢道友指点,在下这就先去山涧里探一探。这向西的来路比较安全,少见启灵境妖兽,道友但可放心行走!若有不清楚的地方,也可以询问在下的同伴。在下已经叮嘱他们在那等候。” 随后,双方点头致意,便错身而过。 张元敬与闵辉烨驾剑而行,很快掠过二十余里山路,到了孟广洪同伴身前。这是五名筑基中期修士,气机厚实,浑身透着彪悍之气,看起来都是些惯于厮杀搏斗之辈。 想来是那边孟广洪已经传音说过,五人齐刷刷地冲着张元敬、闵辉烨抱拳施礼,口中呼喊着“见过张道友、闵道友”,声音也很是齐整,显得训练有素。 张、闵两人正要抱拳回礼,五人突然一扬手,五道白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于午后强烈的日光中,随后,周围凭空冒出一片白雾将两人围了起来。 “是阵法!”闵辉烨大叫,立时拿出一柄水属性飞剑,护在身前。此剑,正是张元敬与摩天洞交易阴绝沙时,专门加上,用于赠与闵辉烨的。 这一下事起突然,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虽怀警惕之心,但根本没有意料到如此短的时间,对方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布置阵法,毫无防备,也反应不过来,当即被结结实实困在阵中。 这五名修士,一人手持一杆阵旗,绕着法阵,从左往右不断转圈。阵力展开很快,已经在数丈范围之内,构建起阵法独有空间。阵中白雾越来越浓,张元敬与闵辉烨之间的距离不断扩大,无论怎么靠近,都是枉然。 张元敬脚下发力一踩,发现下方土层正在消失,知道这种临时撒出的阵法,并不向周围延展很大,故而阵力也不会像护山大阵那样,在大阵边缘深入地中,形成强有力的截断面,而是直接封锁被覆盖的全部土面。 他当即喊了一声“辉烨小心”,便施展土遁之术,钻入地中,迅速向下潜去。下去约莫十七八丈左右,又向西侧遁行。估摸出了阵法范围,这才赶紧向地面而去。 地面上五人合力把一套反五行锁元阵布下,成功困住张元敬和闵辉烨,却半点不敢大意,皆是全力以赴激发阵力,只求在最短时间内,将此阵威力全部展出,哪里能想到张元敬钻入地中,还到了他们身后。 张元敬本要暴起攻击,杀人破阵,待神识悄然透出,发现几人并未发动阵法杀招,只是加固阵力,便潜藏不动。 过得一会儿,那孟广洪赶了过来,低喝道:“可曾得手?” 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修士应声答道:“孟老大,困住了!” “阵中可有动静?” “嗯,有飞剑的攻击,不过很弱,不像是大圆满修士的实力。”这是一个矮胖的老者所说。 “你们呢?”孟广洪又问另外三个修士。 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相貌秀丽的女修说道:“广洪,有些不对劲,对方真是筑基大圆满?怎么毫无反应。换做别的修士,阵法启动之时就应该暴起攻击了。” “是啊,洪哥,害我们白紧张了,一想到此人能在那么多牙鸟追击下活命,就担心他有什么特殊手段!”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妖艳男子,生得十分妩媚,嘴唇上抹着鲜艳的胭脂。 “老大,俺也没有发现什么动静,这大圆满修士怕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最后一个,是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孟广洪思索片刻,沉声说道:“不要大意,先不管那么多,困他们一个时辰再说。” 高大修士嚷道:“孟老大,这里毕竟是虞山泽的南北通道,万一有修士过来怎么办?就算没有修士,来几只厉害妖兽,也是麻烦!” 孟广洪大手一挥:“无须担心,我们在这里等了七八天,也没见有人过来,哪有那么凑巧!” “嘻嘻,李二,你不是号称李大胆吗,怎地如此紧张!”妖艳男子挑起兰花指,指着那个高大修士,一阵娇笑。 “呸,你个妖人,知道什么!”高大修士啐了一口,脸上露出恶寒的表情,“老子就是感觉不妥,好像随时有生命危险一般,当然要小心一些!” 秀丽女修说道:“二哥莫急,此次的金主,只说堵人,没说让我们出手杀人。若是这反五行锁元阵能将他困住,不妨多困一些时候。最好困到金主带人赶来,没必要亲自上阵厮杀。” 孟广洪与女修对视一笑,顺势接过话头:“蓝韵的话,就是某的意思。咱们鹿头山六义横行多年,靠的就是讲规矩、知所止。既然说好了拦截,那就只拦截,多余的事就不必去做了。你若做了,金主还未必满意。而且,某已与金主联系上了,他们快则一个时辰,慢则两个时辰,必定赶到。” 地下潜伏的张元敬,听到有“金主”委托此六人拦截自己,不禁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只不过是一群散修见他与闵辉烨势单力孤,临时起意杀人夺宝,并没有太当回事。哪知竟是有人处心积虑,不知何时就已联络好这所谓的鹿头山六义,早早在山北等待! 会是何人?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闵辉烨和摩天洞,目前来看,只有闵辉烨知道自己行进的准确线路。不过,以他的经验判断,这闵辉烨倒不像是个狡诈之人,一路上也无任何异常之处,而且这些人对他也没有区别对待。 当然,也可能是闵辉烨都被蒙在鼓里,身上被人动了手脚而不自知。此外,也有其他可能,他毕竟在飞凤谷购买了不少东西,或许有物品藏着什么玄机,自己没能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他又听了半刻钟,见这些人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再无只言片语提及“金主”,便绝了探听事由的心,仔细盯着几人行止和相互距离,伺机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第155章 切菜 此时,绕阵行走的五人,见阵力已磅礴至极,白雾如海潮般向着中心滚动,便停了下来,各取阵位站住,将阵旗深深插入地中。不过,他们都极为小心,每人盯着一杆阵旗,时不时打入一撮法力,确保阵中力量始终在高位运行。 大概是阵法立起后引发强大灵力波动,不时有飞禽走兽从密林中窜出,在几人周围打转。这些妖兽实力只在蛮血境,又看不明白阵法是何物,故看了几眼,便又惊又惧地逃走了。 时间一长,终于有启灵境妖兽出没。除孟广洪自持有神识监测,其余几人都祭出了灵器。这些人惯于干没本钱的买卖,持有的灵器也都不错,有四人是中品灵器,那个秀美女子蓝韵则操控一柄上品水属性飞剑,展露强大威慑力。 这时,有一只启灵境后期的刺毒枭飞近,在几人头顶盘旋。包括孟广洪在内,六人全部仰头去看,蓝韵的飞剑更是迅速升空十几丈高,锁定此獠,作出攻击的姿态。 张元敬一见,此正是突袭的好机会,当即破土而出,一手挥出玄晶斧,向就在身侧的妖媚男子劈下,一手甩出阴风刀,斩向另一侧的铁塔汉子。 “小心!”孟广洪脸色大变,口中狂吼一声,手中已经祭出五柄三尖两刃飞刀,射向张元敬面门、脖颈和胸前。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却是秀美女子发出,她正对着妖艳男子,眼见其人被张元敬的大斧一劈两半,鲜血横飞,脏器破碎,惊怖之下,顿时失声而叫。 大斧劈倒妖艳男子的瞬间,阴风刀从铁塔男子颈边擦过,割断了他的颈动脉。此人伸出粗大手掌,死死捂住喉部伤口,发出嗬嗬之声,鲜血从指间溅射,散落一地。 张元敬在玄晶斧上一推,法力打入,驱使其扫向那姓李的高大修士,同时分出神念操控阴风刀,隐入空间之中。 这时,孟广洪的五把三尖两刃飞刀急射而来。这是成套灵器,且是上品,灵活多变,威力惊人,乃是他纵横百载而不倒的依仗。 张元敬脚下一蹬,神行靴发力,立时斜向移出十余丈,轻松躲开五刀。然后伸手一点,隐匿空中的阴风刀再次出击,从刚刚退开数丈、正要出手的矮胖老者左胸划过,其人惨叫一声,倒地抽搐不已。 孟广洪双目圆睁,无尽怒火从中迸射,手中疯狂地打出一个又一个法诀,五把三尖两刃飞刀在空中扭动起来,变成一朵巨大的刀花,向张元敬攒射而去。同时,秀美女子的飞剑,也舍弃天上那只启灵境后期的刺毒枭,笼着一层水雾,向他斩来。 六义已倒其三,高大修士正被玄晶斧追杀,仓皇躲避。 天中刺毒枭被三人血腥味所刺激,不时发出“呱呱呱”的叫声,似乎在呼朋引伴。 张元敬知道,此战不可迁延,一旦引来成群飞禽,他或可遁地而逃,闵辉烨必定无法幸免。 乃摸出拘灵锄,脚下疾行,迎着蓝韵的飞剑冲了上去。他的神识极为强大,感知力比之此女强过何止十倍。欲抓住其人法力较低,难以完美操控飞剑的破绽,以拘灵锄拘走此剑。 孟广洪见状,意识到不对,连忙喊道:“蓝妹,收剑放防御符!” 若是蓝韵入了筑基境后期,修出了神识,那么,这一套操作自能顺利完成。但是,对于只有筑基境中期,尚无神识的她来说,这一道指令,除了搅乱她的心神,却起不到任何别的作用。 在她犹豫之际,张元敬与飞剑错身而过,拘灵锄如风卷过,稳稳地将之拘住,收入储物袋中。 女子失去灵器,心神一下空荡荡地有些发慌,面对冲向自己的张元敬,竟有些手足无措。往日战斗,他们六人相互配合,或攻或防,皆有章法,她操持一柄强大攻击灵器,在其余五人支持下,向来从容不迫,屡斩大敌。 然而,今日之战,匪夷所思,三位兄弟,一招未出,即已倒地。剩余三人,即使强如孟广洪,也被对手牵着鼻子走,全场被动,无法策应。她身侧明明还有两人,竟然只能独面强敌。 总算多年的战斗没有白费,她在关键时刻克制恐惧,将储物袋中一枚低阶上品土墙符扔了出来,挡在了自己与张元敬中间。然后看向孟广洪,十分无助地喊了一声:“洪哥!” “灵器配合攻击符,快出手!” 孟广洪脸色阴沉如水,舍弃了速度不够的刀花攒射,改成刀影幻化,立时成百上千把飞刀,在天空中闪现,绕着张元敬周身旋动,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变幻莫测。 五刀便是五刀,无数刀影中只有五把是真的。这是孟广洪的另一绝招,分光掠影。然而,能否有用,他并无把握。此招之强,强在欺骗;此招之弱,也弱在欺骗。只要看穿了其中的虚影,自可轻松应对。 张元敬因服用大量益神丹,神识早已到筑基境之极,自是远强于尚在筑基境后期的孟广洪。他集中神识只一扫,便将那五把真刀找了出来,一把斩头颅,一把射心脏,三把在后背。而且,这五把真刀也有虚实之分,实者为斩头颅,虚者为劈后背,介于虚实之间的乃射心脏。 与此配合,蓝韵祭出一柄中品飞剑,在张元敬脑后牵制,手中则捏着一枚低阶中品的金箭符,伺机而发。 “啊——”又是一声惨叫,却是被玄晶斧追杀的高大修士,在用光了防御符后,被阴风刀斩首而死。 孟广洪眉头一跳,怒火突然凭空一消,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再拼下去,绝无生机。当即千刀齐发,预备以此逼退张元敬,乘势逃走。 张元敬阴风刀和玄晶斧皆回,哪里管他什么虚虚实实,当即一斧直斩蓝韵,迫其全力防守,又操控阴风刀隐入身后空中,等待时机。对于孟广洪攻来的五刀,他只瞄准了斩向自己颈脖的那一刀,用拘灵锄一挖,将之拘拿住,收入储物袋中。 与此同时,攻向心脏那刀,由虚转实,在孟广洪欣喜若狂的期盼中斩在了张元敬左胸上。只闻“叮”的一声脆响,飞刀倒卷回去,张元敬胸口道袍破开,露出里面的黄色法袍。而其本人,则毫发无伤。 孟广洪心情由喜转悲,当机立断,甩出一张低阶上品金剑符,十道强大金色剑气冲出,直奔张元敬而去。 张元敬暗叫可惜,这种强大灵符,可是不容易买到的。若是早点拿下此人,此符便能为自己所有了。低阶上品攻击符,对于筑基大圆满修士来说,也是极为强大的攻击手段。当然,防御起来也颇有难度。尤其是金剑符,剑气的攻击是寻隙而入,哪里薄弱攻击哪里。 他神识一动,将近旁的玄晶斧召回,以斧盾挡住正面,然后依靠拘灵锄护住头颈,抵挡金色剑气侵袭。 趁此机会,孟广洪喊道:“蓝妹,金刚符护身,速走!” 他显然是担心蓝韵躲不过那把隐入虚空、如鬼魅般出没的飞刀,因此不惜让她激发珍贵的金刚符。 蓝韵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只是手中捏着一枚低阶中品金箭符,又深恨张元敬连杀四个结义兄弟,便提了法力,先将此符激发,甩向张元敬。 在她出手一瞬间,张元敬操控阴风刀,直斩她雪白修长的玉颈。 “危险!” 孟广洪关心则乱,一抬手,一柄三尖两刃飞刀疾射而去,想要赶在阴风刀杀人之前将其拦住。 张元敬则趁机将缚龙藤祭出,操控其向孟广洪卷去。 现在的张元敬,神识同时操控两件灵器游刃有余,且可在不同灵器间轻松切换,毫无滞涩之感。 蓝韵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将储物袋中的低阶中品金刚符取出并激发,顿时一道金光覆盖全身,挡住了阴风刀致命一击。 孟广洪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缚龙藤已到了他的身后。 “又是一件极品灵器!” 孟广洪带着已然麻木的心情,全力操控脚下飞行剑器向前一冲,顿时便出了缚龙藤的包围圈。然而,在他完成冲刺的瞬间,缚龙藤迅猛一跃,又到了他的身边,向他缠绕过来。此时,他旧力已消、新力未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根绿色长藤把自己捆成了粽子。 “洪哥!”蓝韵一甩手,抖出一根彩带,拉住了他的一只脚,带着他向西而走。 “不要管我!快逃!”孟广洪急切地大喊,声音因惊慌而变得极其怪异。 这时,阴风刀再次出现,一刀斩断彩带,孟广洪从十余丈高的空中直落地面,摔得差点晕了过去。 蓝韵返身去救,阴风刀再斩,直接将孟广洪头颅斩下。 “洪哥!”蓝韵尖叫一声,秀美脸庞惨白如纸,双眸瞪视滚落地上、血淋淋的头颅,摇摇欲坠。 “啊——” 此女又是一声尖叫,俏脸扭曲,爬满仇恨和疯狂,猛地从储物袋中掏出数枚灵符来。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黑影飞来,劈在她体表的金光之上,金光瞬间消失,此女也被撞得摔落在地,七窍流血,气息奄奄,眼见已是活不成了。 这是张元敬挡住所有十道金色剑气和一根粗大的金色气箭后,将玄晶斧抛了出来。此女修为不高,又关心则乱,竟是忘了调动自身法力去维护金刚符之力,导致防御薄弱,被巨斧一击而破,人也被直接砸死。 第156章 陷阱 张元敬将地上的五根阵旗拔出,白雾消散,露出了闵辉烨狼狈的身影。他虽未受伤,但在阵中左冲右突,法力耗去一多半,显得疲敝不堪。看到周围的浓烈血腥,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前辈,这是……全杀了吗!” 张元敬走到布阵区域的中央,挖出一个直径两尺的阵盘来,拍了拍上面的土,说道:“没办法,人要杀我,我也只能杀人。快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强大妖兽。” 其实,在缚龙藤捆住孟广洪之时,蓝韵若立时逃走,他是不会去追杀的。至于孟广洪,如果愿意供出“金主”的身份,他倒不是不能留他一命。只是蓝韵非要去救孟广洪,他也只好狠下杀手。 “是,前辈!”闵辉烨之前虽见过张元敬出手,但无法判断其实力如何。但是,这一次,在被对手暗算后,短短二三十息内,便将一后期、五中期六个筑基修士斩杀,战力堪称恐怖,而且下手毫不容情。他情不自禁产生慑服之心和畏惧之心。 张元敬一边沿山道飞掠,一边察看鹿头山六义的储物袋。这几人当是常做无本钱的买卖,都有些身家。最值钱的,当然是孟广洪的成套飞刀和蓝韵的水属性上品灵器,各具特点,甚是不错。其次就是众多的符箓,不过,除了孟广洪身上还有一枚低阶上品的石墙符外,其余二十多枚都是低阶中下品的各色灵符。中品灵器有十一件,攻防皆有。此外还有大量启灵境灵兽材料和上万灵石。 行有数百里,张元敬停下飞剑,看向左侧斜出的一条山道,问道:“辉烨,此处通往何处?” “回前辈,此路通往这一段虞山泽的一处险地,名为半步岩,高崖深涧,生有一种名为皇冠蟒的妖兽,力大无穷,奇毒无比,十分难杀。”闵辉烨望着张元敬一直阴沉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回答。 “呵呵,这条路你走过吗,看起来很熟悉啊!”张元敬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 “是,十年前,晚辈师尊,还有几位筑基后期前辈,曾带着晚辈走过一次。”闵辉烨微微一怔,随即答道。 “哦,三山七洞与两宗六派关系如何?经常有往来吗?”张元敬看似随意地问道。 “有交好的,也有不对付的。两大区域修士经常在虞山泽中撞见,多数时候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大打出手的事,也时有发生。”闵辉烨也不是笨人,听到张元敬问起这些事,知道他是对那伙散修的出现产生了怀疑,说话时不觉更加慎重。 “贵宗与哪些门派交好?在两宗六派区域内,有没有经常来往的修真势力?”张元敬面无表情,继续追问道。 “回前辈,我们摩天洞与六派中的云水派关系还算不错,散修也认识一些,但说不上经常来往。”闵辉烨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张元敬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辉烨啊,这一次遇袭,并非散修临时起意杀人夺宝,而是有人预谋好的。这六人得了消息,早早等在山涧北侧,嗯,怕是从我们一入虞山泽,这些人就在这等着了!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闵辉烨闻言神色大变,当即颤声问道:“前辈可是怀疑晚辈通风报信?” 张元敬没有否认,一脸平静地说道:“贫道寻思,似乎也只有你能送出如此准确的消息!” “前辈,晚辈绝没有做这等事!前辈对晚辈恩重如山,晚辈就是一死也难报大恩。一路行来,晚辈屡受馈赠,收获实多,岂能恩将仇报,做这等卑鄙之事。而且,晚辈就在前辈身侧,行此悖逆之事,不是自寻死路吗!前辈……” 闵辉烨连忙否认,他脑子也算转得很快,把能想到的理由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倒像是提前思量好的一般。不过,说到中间,似是想起什么,突然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双目流露浓浓的悲哀来。 张元敬一直盯着他,见他这副模样,便冷笑道:“想起来了吗?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闵辉烨失魂落魄,默然不语,犹豫了很长时间,脸上露出愧疚与后悔之色,轻轻叹了一声,说道:“临行前,邓云飞师叔给我了一件鳞甲,说是西去幽土山危险甚多,与我防身用。因为时间紧迫,晚辈只是用法力稍加温养,尚未来得及完全炼化。想来,此甲之上怕是布置了追踪的禁制,能够让施禁者精准定位!” 他用力撕开罩在身上的玄色道袍,露出一件黝黑发亮的软甲来,正是用炎兽鳞甲所制的防具。 张元敬神识寸寸扫过,果不其然,在此甲的背部下侧,发现一个十分隐蔽的禁制,手段颇为高明,不是有目的地去寻找,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炼器手法也很不错,居然以启灵境初期的材料,炼制出了中品防具!你可知是何人手笔?”张元敬问道。 “是七星洞。邓师叔与七星洞的开阳剑佟至刚相熟,此人善于炼器,当是他的手笔。”闵辉烨将鳞甲脱下,向张元敬递过去,张元敬却没有理会,只是负手而立,双目瞪视着他。 闵辉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鳞甲,拿在手中觉得十分烫手,就此扔掉又怕不合张元敬之意,一时手足无措,僵在那里满身的不自在。 “嗯,七星洞?七星剑?”张元敬轻蔑地笑了笑,“三山七洞,摩天洞还与哪些门派交好?或者说,你这邓师叔还认识些什么人?” 闵辉烨嗫嚅道:“摩天洞向来与伏波洞关系密切一些,因为此宗同那云水派一样,也是修炼水属性功法,故而交流更多一些。至于邓师叔都认识些什么人,晚辈也不是很清楚,只听他确实与不少散修有来往。” “嗯,与三山呢?”张元敬又问。 “三山向来打压七洞,故一直疏远。晚辈未听说邓师叔与三山修士有来往。”闵辉烨这次说得十分肯定。 张元敬点点头,从闵辉烨的反应来看,他很可能是被人利用,自己也蒙在鼓中。不过,对方既然敢谋算他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那么必有其依仗和把握。当此危急之时,他还得小心为上。 于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粒丹药来,说道:“这是一粒龟息丹,你服下此丹,我会将你收入灵兽袋。若是接来的事,证实你确实没有参与邓飞云的谋划,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反之,便只能喂妖兽了!” 闵辉烨本待说些什么,看到张元敬冷冰冰的眼神,立时绝了戴罪立功的心思,伸手接过龟息丹,毫不犹豫服下,然后将鳞甲搁在地上,自己则盘膝打坐。过得片刻,他头一歪,栽倒在地,全无声息,似是死了一般。 张元敬将他腰间的储物袋摘下,一挥手,将其收入灵兽袋中。然后捡起地上的鳞甲,踩着飞剑,向七步岩方向飞掠而去。 行有几十里,两侧地势越来越险峻,只一条狭窄的道路,向着群山之间蜿蜒而去。时而有猛兽咆哮,声音在山间回响。再走十里,便见一处崖壁横在眼前,无了去路,想来就是那七步岩。 张元敬起了神识,向崖壁上探去,只见石洞处处,深不可测,透着浓浓妖气。若有皇冠蟒,必定也不止一条。想了想,便返身退出几里,寻了一处稍稍隐蔽的山坡,运使飞剑,开辟出一个三丈见方的洞府来,将那附有追踪禁制的鳞甲扔在里边,然后布置一套简易的迷踪阵和敛息阵,将洞府遮蔽起来。 随后,他走到山坡下方,回身观察洞府周围地形,略作思考,才掏出鹿头山六义的反五行锁元阵阵旗和阵盘,准备在洞府外布下此阵。 此等阵器,十分简便,不需建造阵基,因此不懂阵法之人,也可轻松使用。只需在阵盘中嵌入灵石,摆在立阵之地的中心位置,然后以五杆阵旗勾连,便可快速激发阵力,摆出法阵来。 鹿头山六义以五人操控阵旗,乃是因为要根据张元敬、闵辉烨的位置,于变动之中起阵,不得不如此。张元敬既以洞府为陷阱,自可提前埋下阵旗,作好勾连,如此一旦有人进入阵中,只需激活阵盘,便可瞬间布出此阵,困住入阵之人。 考虑后方追来之敌甚多,张元敬将阵旗埋在距离洞府十丈之外的地方,下方各以十枚下品灵石为基,阵盘中则嵌入三枚中品灵石,确保阵法一旦激活,便有磅礴阵力涌出。 按照孟广洪所说,后方追踪之人,最快一个时辰便能追来。此时距他出手击杀鹿头山六义,已有大半个时辰,对方很可能已到了附近。他绕着大阵,匆匆检视一遍,未觉察有何漏洞,便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下十余丈处。 过得半刻钟,他转念一想,若是洞府中无人,对方反而怀疑是陷阱,未必会靠近。于是,又升了上去,进入洞府之中,盘膝打坐,同时施展敛息之术,将散出的气机维持在筑基后期,且时高时低,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第157章 敌至 “邓道友,你是主事之人,且拿个主意吧!” 张元敬布阵之时,一群修士围在六义被斩的地方,面色凝重地勘察现场,过了一刻钟,方才有人开口说话。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绝美女修,声音轻柔动听,却天然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正是琅山主事裴云秀。 “裴山主说笑了,这里哪有邓某拿主意的资格。”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汉子赔着笑说道。 “行了,别装了!你邓云飞,平日里看着是个实诚人,谁知道竟是个笑脸藏刀的狠角色。那张道人,好歹也算你们摩云洞的恩人吧,又是救人,又是交易鳞甲、神丹的!你不思报恩,转过头就出坏主意谋害他,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裴云秀面如凝霜,声音也如从冰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冷意侵人。 这中年汉子正是摩云洞筑基修士邓云飞,闵辉烨的师叔。 且说那日,张元敬一时心软,禁不住乌远光的恳求,独自交易一枚益神丹与他,此事当然也为邓云飞所知。他不过是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对此丹增强神魂的效果,半懂不懂。后来,在拍卖会上,见一粒益神丹被多名筑基后期修士争抢,卖出一万灵石天价,陷入深深震撼之中,同时也起了别样心思。 恰好,在拍卖会上,又遇到知交好友七星洞佟至刚,与之交谈,方才知道此丹真正的妙处。回到摩天阁,乃问乌远光要益神丹,乌远光则明确告诉他,此丹是给他的师兄林襄突破瓶颈所用。林襄修为已在筑基中期大成之境,得此丹药,有五成以上几率突破,成为筑基后期修士,接班乌远光。 邓云飞也知此是正理,争辩不得,只得郁郁而退。这时,正巧遇上琅山裴云秀亲至,向张元敬求购益神丹。张元敬一口咬定,只剩一颗,再无更多,拒绝了裴云秀。 邓云飞心中一动,顿时冒出一个主意,便先找了佟至刚,两人一商议,觉得可行,再去联络裴云秀。裴云秀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一听张元敬还卖了一粒益神丹给摩天洞,顿时气急败坏,应了下来,不过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再找两个以上的筑基后期修士,否则不去。 佟至刚立时回去说动师兄天玑剑蒋永乾,邓云飞则叫住了参加完拍卖会尚未离开飞凤谷的散修许时健,这样便又多了两个筑基后期。此后,许时健又找了一个交好的修士龙远图,也是一个筑基后期。如此,凑了四个筑基后期,裴云秀额外带了一个筑基中期实力的师妹郭云菲,一行七人,四个后期三个中期,算是一股很强的力量了。 对于劫杀张元敬这个外来的散修,他们并无什么顾虑,也不怕事后走漏风声。如此,在张元敬离开两日后,由裴云秀驾了门中的低阶御风车,追了上去。 低阶御风车日行五万里,速度堪比结丹修士飞遁,自能轻松追上张元敬几人,只是他们将动手的地方选在虞山泽中,故一直只是远远追踪,没有靠近,自然也就没有被猿十三这个尚无神识的妖丹境妖兽发现。 到了虞山泽,也不知出现什么变故,上百啸月狼云集不去,遮去道路,他们无计可施,只能等待。散修许时健恰好与鹿头山孟广洪熟悉,拿出传音灵玉一问,正巧此人带着一干结义兄弟在山北一侧寻机做没本钱的生意,当即委托他阻截张元敬。 谁知狼群一连七日方散,最后还有十几只启灵境狼妖在山中游荡,恋眷不去。前方又传来消息,说已发现张元敬两人。七人只好强势出击、手段迭出,费了不少力气和宝物,这才击溃群狼,一路疾驰,孟广洪却早已联系不上。好不容易赶到地头,地上只剩下被妖兽吃得不堪入目的修士残骸。 见其余几人都望着自己,邓云飞干咳一声,面色凝重地说道:“那张道人在一处山谷中停留不动了,邓某以为是受伤颇重,不得不停下疗伤。此时,当然要立即追上去,痛下杀手,不给他喘息之机!” “受伤?怎知不是陷阱?”天玑剑蒋永乾反问道。此人身着一袭白色长衫,面如冠玉,神情冷峻,双目如电。 开阳剑佟至刚轻声补了一句:“你那位师侄还活着吗?张道人会不会已经发现问题出在他身上,识破了追踪禁制?” “这个,邓某师侄对此事根本一无所知,那张道人即使怀疑起来,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当然,他也可以不需证据,直接杀掉邓某师侄,不过,只要他带着那件鳞甲,就始终逃不脱邓某的追踪。” 邓云飞苦笑一声,他并不认为张元敬能发现他留在鳞甲上的禁制,此时最好是紧追不舍,而非在这里废话。 身材矮壮的散修龙远图,是个大嗓门,当即嚷道:“邓道友,何妨传音过去问问令师侄,就当是试探一下嘛!” 天玑剑蒋永乾剜他一眼:“若是没有回应,该作何理解?” 龙远图呵呵一笑,轻蔑地说道:“张道人突遭袭击,怎能不有所怀疑,而邓道友师侄则是最大的怀疑对象。若他还能回话,要么是张道人让他回的,要么他偷偷回话被察觉,两者的结果都不外是张道友知道有人图谋劫他,我们与他堂堂正正一战便是。 “他若是布下陷阱,我们只与他耗着便是,难不成他能一直缩在虞山泽不走。他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难道不要去六岳仙城吗!若是没有回应,则不好说了,其人或者识破了,或者没识破。但是,结果也没有区别,仍然是或对峙,或正面一战。” 裴云秀美眸轻转,诧异地看了这粗人一眼,当即说道:“龙道友这话极有见地,我们来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与之正面一战!就按邓道友所说,即刻追上去,围住了再说,省得又跑了!” 裴云秀身份金贵,堂堂三山之一琅山的主事,此话一出,众人自是点头赞同。不过,散修许时健却向龙远图偷偷打了个眼色,嘴唇微动了几下。龙远图眼中异色一闪,又恢复正常。 随即,各人起了飞剑,在邓云飞带领下,直奔七步岩而去。很快,几人找到了张元敬所在的洞府。三名筑基后期修士神识扫过去,皆发现了张元敬忽强忽弱的气机。 “强攻?”蒋永乾问裴云秀。 裴云秀没有理他,而是朝着洞府喊道:“张道友,我是琅山裴云秀,洞府简陋,出来一会吧!” 蒋永乾苍白俊脸泛起微微怒意,但很快收敛下去。 张元敬早已看清七人面貌,其余人等,包括邓云飞在内,他都不在意,但对裴云秀的出现,却颇为吃惊。毕竟,作为结丹修士的弟子,实在没必要冒险前来做这杀人越货的事。 当然,他不曾想到,此女只是看不起他的实力罢了,以为只要有两个筑基后期修士配合,便可与他一战。 “想不到竟是裴道友,倒是让贫道很意外啊!”张元敬淡淡说道,声音在法力的附着下,传出很远,即使七人谨慎地站在百丈开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裴云秀俏脸微变,随即冷然说道:“张道友若是出售三枚益神丹与我,我立刻离开,不再参与此事!” 除开郭云菲,其余五人闻言色变,但无人吭声,始作俑者邓云飞只能冷笑一声,以表示对这霸道女人的不满。 “裴道友敢进来拿吗?”张元敬笑道。 裴云秀的出现,让他高度警惕,因为此女身后是结丹修士。若是结丹潜藏于后,那么走出洞府,无异于送死。 “请张道友出来交易,我裴云秀说话算话!”裴云秀脸色仍是冰冷如霜,但声音却多了几分柔和。 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道友何意?请明示!”裴云秀按捺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回答她的,仍是沉默。 这时,一旁的许时健道:“此地有皇冠蟒出没,我们几人在此久耗,必会把大蟒引来!” “强攻?”蒋永乾再问,仍是对裴云秀。 “此人必有依仗!”裴云秀眼眸闪动冷冽光芒,转头对龙远图说道,“龙道友,依你之见,现在是战是耗?” 蒋永乾冷冰冰地盯着龙远图,眼中闪动杀意。 龙远图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粗声粗气地说道:“当然是耗!” 许时健担忧地说道:“皇冠蟒可不好对付!” 龙远图一挥手,随口说道:“这个好办,退远一点,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即可。某观此地形状,这张道人除非驾剑从空中飞走,否则只能从来路出去。此人看似精明,实则糊涂,在此设下陷阱,完全是一厢情愿。” 裴云秀点点头,看向邓云飞:“邓道友,你拿主意吧!” 邓云飞再次苦笑,只好点头赞同。 于是,一行七筑基,说了几句话,便又退出十里,在一处近山的地方建造临时洞府,准备与张元敬长期对耗。 第158章 破敌 三日过去,张元敬终于确定,对手就是要打消耗战。不禁自嘲一笑,布置了半天的阵法,结果人家根本不上当。 此时想想,当初定计之时确实有些一厢情愿。堂堂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固守于洞府,几个筑基中、后期修士哪敢强攻。或许最终能胜,但突击之人,总会有所损伤。谁又愿意去当铺路的那个呢! 其实,既已搞清来犯之敌,又找出了追踪禁制,他完全可以依仗土遁术,一走了之。 但是,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是否有结丹跟来。若裴云秀的师父火凰仙子也在附近,自己即使能逃出虞山泽,也无法再去幽土山了。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寻找奇土之事。 当然,也可以在此等待,只要猿十三醒转,万事可为。 然而,时间却是最大的问题。猿十三苏醒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万一耽误了时间,它又没有醒来,那么别说取奇土,就是去仙城,也来不及了。 他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 第四日,他将鳞甲中的禁制炼去,收入储物袋,然后钻入地中,潜藏起来,一边等待七人到来,一边取出玄晶斧,开始输入法力,积蓄能量。 禁制消失的刹那,邓云飞便立时发觉。“张道人将追踪禁制破去了!” 声音不大,但毗邻洞府中的修士,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几道身影,闪出,跟在已然掠出半里的邓云飞身后,向着张元敬洞府而去。 尚在数里之外,四名筑基后期修士的神识已经穿过简易阵法,在洞府中来回扫了数十次。 “消失了?” “没有发现藏人的迹象!” “也不像还有其他隐匿阵法的样子!” “难不成从其他方向逃跑了?” 邓云飞当即摇头否定:“不可能。若是从山中穿行,早就引起妖兽群起而攻了。” 几人看向天中,也没有异常动静。 “进洞府一搜?”蒋永乾眼睛看向两名散修。 许时健和龙远图没有理他。 “会不会是诱敌之计?”佟至刚赶紧打岔。 邓云飞连忙点头:“有些蹊跷。那张道人若能隐匿离开,完全可以抛下鳞甲,悄无声息而走,没必要多此一举。想来,他又不缺这么一件中品灵器。” “也可能是疑兵之计!”裴云秀冷笑道,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指了指蒋永乾,“蒋道友,你我一起去察看!” 蒋永乾傲然点头,不屑地瞥了许时健和龙远图两人各一眼。 许时健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没有吭声。 龙远图却是嘿嘿一笑,转头对邓云飞说道:“若那张道人藏在某处,最先袭击的,倒有可能是我们几个。不能大意啊!” 邓云飞一愣,立时点头,手中摸出一张黄色灵符来。 佟至刚犹豫了一下,也掏出中品灵器开阳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只有郭云菲,一脸傲色,没有把龙远图的话当回事。 五人停在张元敬洞府外三十丈处。 裴云秀与蒋永乾不作停顿,各自祭出一柄上品飞剑,一者火红、一者银白,直击洞府外的简易阵法。“噼啪”几声,阵法散去,露出半丈高的门户。两剑轰出红白两道光芒,立时将一尺厚的石门撞碎,然后射在洞府中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碎石。 “果真无人?”蒋永乾冷峻的脸庞上,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裴云秀转动飞剑,火光四射,将不过三丈见方的石室烧得黑烟滚滚,石墙在炽烈高温烤炙下裂开道道细纹。 此时,两人还在十丈之外。 “进去吗?”蒋永乾问道。 “你在这里,我去!”裴云秀毫无畏惧,驾剑疾冲。 蒋永乾眼神微微一滞,随即飞剑起速,紧随过去。 战机既生,张元敬也顾不得玄晶斧尚未蓄势完毕,当即一个法诀打入阵盘,随即五条灵力之流连通,一个笼罩十丈方圆、白雾弥漫的大阵便冒了出来,将裴云秀、蒋永乾两人困在其中。 裴云秀、蒋永乾修为深湛,战力强悍,陡然遇险,倒是镇定自若,毫无慌乱,各自选出了一个薄弱方向,出全力轰去。 这反五行锁元阵,没有阵基为根,并不强固。只是张元敬用了中品灵石,起阵极快,两人虽然目光如炬,寻到了要害之处,但其攻击却不足以阻断阵盘与阵旗之间的贯连。数息之后,阵力流畅起来,非遭受持续剧烈轰击,或灵石耗尽,阵法不会停止。 “危险,站好位置,不要乱动!”龙远图一见大阵起来,立时扯开大嗓子喊道,同时手中已经多出一根白骨长刺,刺尖闪动蓝色幽光,颇为诡异。 裴云秀、蒋永乾与他们本是两路人,又非亲非故,自然没有兴趣去营救。邓云飞闻言,下意识向两人靠拢。而郭云菲和佟至刚却是起了飞剑向大阵冲去。 龙远图怒道:“蠢货!就你们两个,能打破阵法吗!” 然而,接下来却风平浪静,郭云菲和佟至刚两人顺利掠到阵前,一边与阵内之人沟通,一边起了灵器从外轰击阵法。 龙远图疑惑之间,抬眼看见了身侧的邓云飞,突感不妙,当即摸出一张低阶中品的金刚符来。 邓云飞被他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不明白他这诡异一瞥是何意思,正要开口问话,一柄巨斧突然从其左脚下冒出,斜着向上斩出,立时将其斩成三块。然后一个回旋,劈向下方的许时健。 龙远图大吼一声,后撤数步,同时激活手中金刚符,一层金光覆盖全身,手中长刺已经喷出幽蓝之气,笼向大斧飞出的地方。 许时健反应同样迅速,右手一翻,祭出一枚三寸铜牌,向斩来的巨斧迎去。同时,左手甩去一枚低阶中品的石墙符,紧跟铜牌之后。 龙远图白骨长刺释放的幽蓝之气,十分诡异,不仅阴冷逼人,而且隐隐透出剧毒的气息,张元敬神识察及,立时遁行至许时健身后,从土中冲出来,同时将阴风刀藏入空中。而那幽蓝之气,接触地面,瞬间凝成惨白之火,将土石烧得滋滋作响。 此时,许时健祭出的铜牌,化作一张黄色大网,试图将玄晶斧兜起来。但是,巨斧经过张元敬蓄势,威力已臻极境,远非一般防御灵器可以抵挡。 “嚓嚓”两声,铜网裂开,巨斧又砸到灵力建构的土墙之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巨斧倒飞出去,在空中急速旋转,掉头斩向龙远图。 龙远图见巨斧甚是威猛,哪敢硬抗,当即闪身躲开,挥手向白骨长刺打入几个法诀,长刺一阵颤动,猛地发出一道幽蓝之光,直射张元敬。 张元敬眉头微皱,也不敢与此光硬碰,脚下神行靴发动,挪出十余丈,避开幽蓝之光的第一击。然而,未等他出招,此光突然折向,再次向他攻来。 此时,被龙远图躲过的巨斧,绕出一个弧线,又一次劈向许时健。巨斧经过数次回旋,威势更为强悍,速度也快了三成有余。许时健暗暗心惊,挥手祭出一把长尺,通体碧绿,莹莹发光,其上冲出数根藤蔓,缠向巨斧,同时施展遁法,向龙远图那侧掠去。他仍不放心,又甩出一枚低阶中品石墙符,挡在自己身后。 巨斧呼呼作响,锋利斧刃轻易斩断藤蔓,如疾风一般追向许时健,正中其人身后的石墙符,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石墙剧颤,随即化作无形。 许时健一时心神为之所夺,脚下增了几分力气,脑中则迅速盘算储物袋中还有何物可阻此斧。 此时,攻击阵法的郭云菲和佟至刚来援,两柄飞剑直击张元敬头颈要害。这两人在张元敬暴起发难之时,略微犹豫,方才转头攻击张元敬。 这两剑,一阳一阴,一如火凰,一如星光,一则凶猛,一则迅速,颇为不凡。又与龙远图的骨刺发出的幽蓝之光同至,倒让张元敬有些难办。 张元敬手中法诀一指隐匿的阴风刀,此刀率先发动,如闪电一般飞出,将心神不稳的许时健一刀枭首。尔后挥动拘灵锄,将更快的星光之剑磕飞,然后回手一挖,将火凰之剑拘住,左手厚土之力凝结,往这拼命挣扎的火凰上一抚,便现出一柄两尺三寸鲜红飞剑的原形,当即收入储物袋中。 与此同时,幽蓝之光打在张元敬胸前,在他道袍上生出几簇白惨惨的火焰,立时将他罩在外边的蓝色道袍烧成灰烬,一股令人呕吐的臭气弥漫他的周身。 张元敬一边屏住呼吸,鼓荡法力,护住全身,一边操控玄晶斧,追杀龙远图,对身上的白火却是视而不见。 许时健临死之时,发出的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将三人着实吓了一跳。 原本,龙远图见白火中敌、熊熊烧起,心头涌起狂喜,以为可灭此大敌、独得宝物,哪知烧掉一件道袍后,此火空自燃烧,却不能伤张元敬分毫,当即大失所望、萌生退意,尔后又见比自己只强不弱的许时健被斩,丈余大斧向自己杀来,威势惊人,哪里还绷得住,立时摸出一枚青色灵符往身上一拍,起速便向来路逃去。 “低阶下品御风符!” 张元敬看他那有些臃肿和狼狈的身影一眼,嘴中嘀咕了一句,不禁摇摇头。此时,这人身上的金光仍在,阴风刀奈何他不得,玄晶斧则追不上,只能任其逃跑。 于是便打出法诀,阴风刀斩向郭云菲,玄晶斧则劈向佟至刚。 战至此时,局面已完全在他掌握之中,倒是无须着急。那边的反五行锁元阵,即使被两个筑基后期修士持续不停的轰击,维持半刻钟毫无问题。而始终让他担心的结丹修士,也未见现身。 开阳剑佟至刚,不愧是剑修,即使面对玄晶大斧的猛攻,也是起飞剑对抗。只是,七星洞的剑诀,乃是从星辰变化悟出,故偏于阴柔,长于迂回,正面作战非其所长。 佟至刚并非不懂此理,只是张元敬实力超他太多,玄晶大斧又是走的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他的那些阻敌扰敌之招,根本无用,只能硬抗才能稍解危局,苟延残喘。 郭云菲是结丹修士的弟子,灵符颇多,连续两张低阶中品金刚符护身,让阴风刀无功而返。她甚是傲气,趁手的灵器又被张元敬收走,哪里肯善罢甘休,当即将低价中下品的攻击符,什么金剑符、炎爆符、石弹符之类,接二连三地朝他扔来,一时也搞得张元敬手忙脚乱。 好在他神识足够强大,一边躲避灵符之力,一边稳稳操控玄晶斧和玄阴刀逼住两人,不给他们喘息逃遁之机。 过得五息,佟至刚眼见不敌,拿出一枚低阶中品金刚符拍在身上,就想御剑逃遁。玄晶大斧追上,一斧便将他身上的金光斩碎。余力未绝,将他打得摔倒在地。他慌忙爬起,又摸出一枚金刚符防身,同时剑光跃起,就往天中升起。 张元敬冷冷一笑,法诀一指玄晶斧,驱使其再次斩去。同时,阴风刀也悄然跟上。 佟至刚不敢硬抗急速而来的玄晶斧,扭转飞剑,狼狈躲开。玄晶斧数次出击,积蓄的势能自是厚重如山,但旋回进击的速度也是不慢,很快掉转方向,重新斩击。佟至刚只能全力躲避,而不敢在巨斧纠缠下,御剑飞遁。 此时,郭云菲终于知道害怕,使出第三枚低阶中品金刚符,然后施展其师门绝学涅盘火遁术,想要跑路。只是这遁术所需法诀实在太多,她神魂又弱了一些,施展起来甚慢。张元敬哪里能让她逃跑,当即一挥手,将缚龙藤掷出,直接将其捆住,活捉了下来。 而半空中,佟至刚躲避三次巨斧追斩后,终于再次被击中,身上金光消散,身体也如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落。不等他再次使用灵符,早已等候多时的阴风刀露出狰狞面孔,将之一刀毙命。 他虽没有刻意区别对待,但对于结丹修士的门下,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玄晶大斧飞出,郭云菲身上的低阶中品金刚符又能抵挡几斧头! 他将许时健、邓云飞、佟至刚三人的储物袋拾起,然后弹出几个火弹,将三人尸体烧去。 翻看几人储物袋,许时健还有一件上品灵器,也是绿色长尺,与那生成长藤的绿尺,倒是一对,颇为不凡。邓云飞也就三斤阴绝沙入他法眼。至于佟至刚,此人善于炼器,储物袋中都是各种法器灵器半成品,大量炼器用的材料,以及一些炼器秘籍和笔记。 第159章 斩灭 张元敬施施然走到反五行锁元阵外,阵中白气稠密,非是操控阵法之人,根本不能看到内中情况。而这简易阵法,张元敬早已将五柄阵旗布下,也无法查看。若是起出一杆阵旗,则阵法威力大减,阵中两人便可能趁机逃走。 当然,此阵最大的妙用,还不是困敌,而在锁元。修士落入阵中,即被隔绝于天地灵气之外,相当于凡人失去五感,陷入茫然无知之中。 这种情形下,对修士道心考验最是厉害。若内心不够坚定,则必定会胡乱出手,待法力耗尽,自是待宰羔羊、任人施为。若心性过硬,不为一时困局所扰,守住心神,则战力犹存,未可轻辱。 裴云秀、蒋永乾两人能够修炼至筑基后期,心性自是不差,所以张元敬也没想过不战而胜、不劳而获。只是考虑,是待阵法自解、两人出阵,与之对战,还是主动解除部分阵法,谁先出阵就先斩谁,逐一解决。 当然,真正让他有些为难的,是如何处置裴云秀。杀之必然惹出火凰仙子这个结丹修士,没有猿十三的保护,只怕是无论去往六岳仙城,还是从玄阴洞归来,都会举步维艰。 沉思片刻,心想此事也不完全取决于自己,裴云秀此女性格强势,冷若冰霜,即便自己想要手下留情,其人也未必领情,说不定还会心存侥幸、铤而走险,自己若是受伤,岂非自找麻烦! 于是,等了将近半刻钟,便潜入土中,将土旗取了出来。反五行之阵,少了一角,立时白雾涌动,疯狂向缺口处泄出。与之相随,立时有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冷峻修士冲了出来。此人正是七星洞天玑剑蒋永乾。 三山七洞,七洞中金光洞最强,其次是七星洞。不过,论顶层战力,两者相当,都是一个筑基大圆满、三个筑基后期。七星洞三筑基后期,天玑剑蒋永乾乃是其中战力最强的,此人除开练剑,一切俗务皆不操心,于人情世故也一概不懂。 他一个剑修,困在阵中,神识失效、五感难伸,几欲发疯,此刻出得阵来,抬首见罪魁祸首张道人便立在身前,哪里按捺得住,法诀一指,一剑飞出,剑光似白练,卷向张元敬。 张元敬早已伏藏了阴风刀,此时只持一把拘灵锄,对着剑光一锄,剑光便如薄冰一般碎去,蒋永乾那柄飞剑也吃劲倒飞回去,光泽暗淡,被拘灵锄削去足足三成灵机。 蒋永乾怒意勃发,手中法诀如穿花蝴蝶般闪动,又是两剑飞出,与第一柄飞剑一起,三剑齐出,剑光连成一道宽大瀑布,声震如雷,笼罩张元敬周身数丈空间。 “嘭!”一声巨响,剑光之瀑炸裂开来,剑光变成一枚枚光弹,噼噼啪啪爆炸,将一整片空间覆盖,张元敬的身影也淹没在其中。 过得数息,剑光散去,露出了张元敬的身影,除了发髻有些凌乱,并无受伤的痕迹。他表面气定神闲、轻松自如,实则暗暗心惊、如临大敌,暗道此人若至大圆满,比之灵剑子只怕还要强出半分。 刚才剑光爆裂,剑气四射,他挡无可挡,只好挥舞拘灵锄护住面门,又鼓荡厚土之力,依靠法袍,硬抗了上百剑气的冲击,倒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狼狈。当然,也有蒋永乾此招华而不实的缘故,筑基后期的实力,剑气无非就那么多,还分成千缕攻敌,自然没有多大威胁。 蒋永乾消耗极大,脸色苍白,但眼中倔强之意更浓,他手中打出更加繁复的法诀,从储物袋中再出一剑。此剑一出,其余三剑猛然一振,闪动星辉一般的莹莹光点,天中似有光芒射下,与四剑贯连。 再看蒋永乾,一张脸竟枯如槁木,神采皆无,浑身气机衰弱至极、若有若无,显然此招抽空了他的所有精气神,乃是超绝之击。 七星洞老祖,创立七星剑法,凡弟子初始只修一剑,一剑大成,可为筑基。筑基之后,辅修其余之剑,每成一剑,实力大增。若能七剑皆成,则可以七星连珠之势,以中法破大圆满,入假丹之境。但是,能成七剑者,上千年来,只老祖一人,后辈弟子最强者,也只得三剑。蒋永乾以筑基后期修为,便可出四剑,实乃罕见天才。 此时,四剑当空,各自放出一道剑光,剑光缠绕在一起,变成一道更加粗大、急剧旋转的剑气,冲着张元敬钻了过来,带起狂风如火,飞沙似雨。 此招比之三剑之时,又强大了一倍有余,只是蒋永乾实力有限,剑气臃肿,不够凝实,威力并不甚强。 张元敬看清了他的虚实,不再犹豫,法诀一点,阴风刀闪出,在其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将其一刀枭首。然后发动神行靴,遁出十余丈。袭来的剑气无有后援,轰在地面上,炸出一个大坑,消散不见。四把失去主人的上品飞剑,悬浮半空,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 张元敬伸手一摄,将四柄飞剑取来,拿在手中细细翻看。每剑不同,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或镌刻纤细符文,或光洁如镜,相同的乃是剑中微微散发的柔和星光,温润微凉,并不如一般剑修之剑那般锐利强悍。剑中掺有秘银,十分坚韧,乃是上品中的佼佼者。 又将此人储物袋取来,除了一些杂物,只有两大块闪动光芒的石头让他眼前一亮:一块重达十斤的落星铁,和一块拳头大小的月牙石。两物乃是炼制阴寒属性灵器的稀有材料,如此大的两块,更是难得一见。想是此人为了炼制更多飞剑所备。 这时,阵中白雾泄去大半,变得甚为稀薄,露出了裴云秀窈窕的身影。此女当是困在阵中最深处,故虽感到阵力在急剧减弱,却也没有找到出路何在,只得耐心等待。随着白雾的消散,她渐渐摸出了门道,遂起了剑光,朝着缺口一掠,终于冲了出来,顿觉神清气爽,烦恼一消。 此时,距离蒋永乾出阵,已经过去百息之多。她回头未见他人,正自奇怪,忽见前方地上,正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道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正是张元敬。顿时一惊,右手挥出,一条火红的彩带旋绕娇躯,眼中射出凌厉光芒,娇叱一声:“其他人呢?” 张元敬见其依然如此盛气凌人,不觉重重哼了一声,指了指脚下:“这里还有一个!” “郭师妹?她怎么了!若敢伤她,琅山决不与你善罢甘休!” 裴云秀一见郭云菲被敌生擒,又不见其余人等,心中一沉,意识到这次追击怕是大败亏输,师妹的性命也生死由人,立时大张琅山之名,企图恐吓对手。 在她看来,对方既然没杀郭师妹,必是畏惧自己的师尊,当即将这靠山抬了出来,只是向来傲气惯了,便隐晦地说成琅山。 张元敬皱了皱眉头,冷笑道:“她是死是活,就取决于裴道友配不配合了!” 裴云秀黛眉一挑,眼中冷光闪过,轻哼一声:“配合什么?” “很简单,将你们七人为何追击贫道,是谁的主谋,七人中除了你、你师妹、邓云飞,其余四人都是谁,清楚无误说与贫道听!”张元敬面无表情地说道。 “然后呢?道友是准备放我们两姐妹走,还是要如何处置?”裴云秀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她自恃身负绝技,能够脱身而去,并不把张元敬放在眼中,只是师妹落在此人之手,若是不能救回,倒不好与师父交代。 “如果道友所说属实,让贫道满意,贫道自会放你二人离去!”张元敬道。 裴云秀微微扬起螓首,嘴角露出一丝傲然,冷声说道:“道友先放了我师妹,我自与你分说清楚。” 张元敬心中猛地涌起一股无名之火,知是自己对此女过于优容,反使之生出有恃无恐之心,当即摸出玄晶斧,比着郭云菲的娇躯,阴沉着脸说道:“你若再讲废话,贫道便先斩她,再斩你!” 裴云秀不屑地说:“你敢伤她一根汗毛,琅山必定斩你,上天入地,无你生路!” 张元敬一贯与人为善、与人方便,对于裴云秀这种既强势傲气又自以为是的女子,没有打过交道,他过早暴露底线,结果被裴云秀当成软弱,反而得寸进尺,步步压迫。 他若真如对方之愿,先放人质,那么裴云秀就敢索要益神丹。 “哈哈哈!好一个上天入地,无你生路!” 张元敬怒极反笑,心中也生出一丝明悟,是强者就要做强者应做的事,不必要的谦让,只会让人轻视,反而自取其辱。 当即排除所有顾虑,抬手一挥,将郭云菲斩成两段,随即用力一推,玄晶大斧如一阵飓风,卷向半空里的裴云秀。 裴云秀眼见师妹被斩,既惊且怒,下意识尖叫一声,身后激荡出一片火光,瞬间移出数丈,躲开了玄晶斧第一击。 “好贼子,本山主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自觉尊严被当面践踏,气得一张秀美脸蛋扭曲起来,双眉倒竖,两眼圆睁,眸中迸射仇恨目光,声音尖利刺耳,好似要把张元敬生吞活剥一般。 大斧继续追击,裴云秀仍是借助火光进行闪躲。又把数个法诀打入旋身的彩带,彩带也流淌火焰,向大斧缠去。旋即,又祭出一柄火红色飞剑,化作一只火凰,向张元敬扑来。 张元敬拿出拘灵锄,对火凰头上一挖,便将之砸到一旁。火凰的气焰立时矮了三分。 此时,大斧第三次斩出,仍旧被裴云秀轻松躲开。张元敬不觉皱了皱眉头,心道这涅盘火遁术果然不凡,想要留下此女,只怕不易。 三山三个结丹,全都是修的火法,也算是一件奇事。火鸦道人是采集万兽之火,炼制出三千火鸦;火云上人是火中辅水,以火为云;火凰仙子则精研凤凰涅盘之法,创造出涅盘火诀。三人皆无上乘传承,依靠个人天赋和机运,独创一派,也算是宗师级的人物,心性修为皆不输于大宗结丹。 这涅盘火诀,取自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之意,乃指其功法运行生生不息、连绵不绝。用于遁术,便是在速度之外,兼具持久,而且越是使用,越是厉害。当然,也非真的无尽,一旦消耗过度,便会陷入虚弱。但是,其与一般透支秘法的不同,就在于这种虚弱不是损害性的,一旦恢复,实力还会更胜从前。 此后,张元敬连斩三斧,皆无法锁定裴云秀,被其以涅盘火遁术轻松躲过。 裴云秀见对方果然奈何不了自己的遁法,自觉立于不败之地,便专心操控起飞剑来,意欲凭借单人之力,拿下这张道人,好回去向师父交差。其飞剑之法,乃是剑化火凰,持续攻击对手,每一次进攻之后,火凰都会壮大一分。 不过,此法对上张元敬的拘灵锄,便不灵了。每次攻击之后,火凰力量不增反减,几次之后,火凰身躯比之当初还小了一圈。 裴云秀不敢再用此招。火凰的力量不是凭空来的,而是操剑人的法力所化。操剑人必须运转涅盘火诀,不断吸取手中预先准备的灵石,方能稍稍弥补消耗。便又换做速度之法,以火遁术辅助飞剑,企图用快剑伤敌。 对于见识过灵剑子绝顶剑术的张元敬来说,这更是小儿科了,以其强大神识,以快打快,很快便将她的火凰剑削得灵机大减。 裴云秀见奈何不了张元敬,自忖打下去也是徒耗时间,不如赶紧回山禀明师尊,请她出手拿下这个狂徒。便将身后火光激荡起来,只见她瘦削身躯之后,涌出一团鲜艳如花的火焰来,笼罩数丈空间,一股强大火灵力在其中蠢蠢欲动。 张元敬见状,暗道不好。当即法诀一出,引动早已藏于空中的阴风刀,向她颈部斩去。他反复以玄晶斧攻击此女,便是要驱赶她靠近阴风刀,好趁机斩了她。 只是这涅盘火遁术实在诡异,只在数丈空间内遁来遁去,如同瞬移一般,根本无法锁定位置。此时,裴云秀要施展更强遁术,停顿时间稍长,反倒是一个机会,阴风刀虽然距离稍远,也能一试。 裴云秀功法施展已毕,口中轻叱一声“疾”,身体正要向出山的方向冲出,突见左侧白光一闪,有物斩向自己颈部,当即一惊,扭身转面,以毫厘之差躲过此刀。与此同时,其长距离火遁术发动,整个人向前冲去,朝的却是玄晶斧劈来的方向。 此时,裴云秀再想改变方向,已是来不及,只惊恐地尖叫一声,便被迎面飞来的玄晶斧劈成两半,当场死于非命。 第160章 火云 张元敬将裴云秀和郭云菲储物袋拾起,又将两女与蒋永乾尸体烧去,便起了飞剑,沿着来路迅速出了山,一路向西而行。 郭云菲的中品灵器已被张元敬拘走,低阶中下品的灵符也使用殆尽,除了三千灵石,并无什么值钱之物。 裴云秀作为琅山主事,好东西便多了,最珍贵的是一架低阶御风车,此车可乘十人左右,日行五万里,赶得上结丹修士一般飞遁之速度,当然消耗也很大,一日需五枚中品灵石。此外,上品飞剑两把、上品防御灵器两件,低阶上品灵符有四枚,分别是金刚符两枚、金剑符和罡风符各一枚,中品符有十多枚,灵石有中品四十和下品一万余,此外灵材也很多。 张元敬不禁咋舌,裴云秀若是舍得用出一枚金刚符和一枚金剑符,哪怕是中品,自己也留不下她啊!随即也是摇头,猜到此女多半是轻视自己,以为自己就那么些手段,大意之下,反丢了性命。 一路疾行万里,第二日下午便到了闵辉烨所说的那条进山之道。此路颇为宽敞,多有修士斧凿痕迹,虽是从山间林地穿过,却少有妖兽出没。 张元敬沿此道北行,区区数千里之地,倒遇到了六队修士,少则五人,多则十余人。这些修士见其乃筑基大圆满修士,又能独自入山而安然返回,倒也不敢造次,都是简单点头致意,错身而过。 如此,至第三日清晨,终于出了虞山泽。张元敬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将闵辉烨从灵兽袋中放了出来,然后将他的储物袋还给他,那件鳞甲也早已放在其中。 修士服下龟息丹,可进入假死状态七日。七日过后,会自动醒转。中间,也可由其他修士以法力驱散药力,使之提前醒来。 “前辈!”经张元敬一个时辰的行功,闵辉烨终于恢复意识,他一看到身前道人,立时回忆起之前诸事,连忙爬了起来行礼。 “嗯,醒过来啦!身体无碍吧?”张元敬点点头,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整件事来龙去脉,他并没有问出。从参与的人员看,与邓云飞有关,但不像是摩天洞的阴谋,这个闵辉烨多半也是无辜的。 “晚辈无碍!”闵辉烨用轻快的声音应道,随即看向四周,略带疑惑地问道,“我们已出了虞山泽?” 他没有去问何人主谋劫杀之事,既然自己还活着,说明张元敬认定自己是清白的,有此便够了,其余之事,多问也是无益。 “去往幽土山的路,你可知怎么走?”张元敬没有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西北方向问道。 “回前辈,幽土山晚辈没有去过,不过,曾听云水派道友说过,从虞山泽向西北行有五万里,能看到一座三千丈高山,越过此山后,有一处大湖,湖的北侧是一条大河,沿此河溯流而上十万里,会看到几个凡人国家。那幽土山便在这些国家的北方万里处。” 闵辉烨感到了张元敬对他的疏远,心中悲苦,也知此事无可奈何,只能用心回答提问,期盼能使这位前辈对摩天洞的印象稍稍改观。 “如此,倒是方便寻路。”张元敬终于露出一点笑意,随即拿出低阶中品防御符和攻击符各四张递过去,“这几张灵符,你拿着防身吧。我们就在此分别,万望你能保持本心,一意求道!” “前辈!晚辈……晚辈惭愧,不敢受此馈赠!”闵辉烨本待请求继续同行,话到嘴巴,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就着婉拒遮掩过去。 “此回摩天洞,五十多万里,又要穿越虞山泽,凶险颇多,这几枚灵符聊表心意,勿要推让!”张元敬看着他,蓦然想起当初在虚魔世界中,自己因无心之失致使师长遇险罹难之事,眼中复杂神色一闪,随即脸色一沉,言辞中也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闵辉烨黯然神伤,强笑着接过八枚灵符,躬身一拜:“辉烨谢过前辈厚赠!恭祝前辈一路顺利、所行皆成!” 张元敬颔首致意,驾起飞剑,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低阶御风车比较惹眼,为避免麻烦,他决定藏之不用。 一路风尘仆仆,越高山、跨大湖,沿着宽达十里的大河,溯流而上,只用二十余日便到达幽土山南边的一座小山。 至此,他不再赶路,而是开凿一处简易洞府,在其中打坐修整。当然,主要目的是等待猿十三苏醒,若是没有这只大猴子,去幽土山等于送死。 现在距离玄阴洞开启只余一年左右时间,以他的脚力计算,从北线走,路途十分顺利的情况下,也需四五个月时间。所以,他只能等两个月,两个月一过,必须动身前往六岳仙城。 既然有了洞府,他便将猿十三这个大家伙从灵兽袋中移了出来。它的呼吸十分平缓,表情也极其放松,似乎陷入了香甜的梦境。只是看不出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过了一个月。张元敬闲着无事,又开炉炼了六炉益神丹,得下品丹七枚、中品丹十七枚、上品丹两枚。这也是为猿十三准备的,这家伙若真是幸运地突破境界,必然需要大幅增强神魂,这些丹药正好派上用场。 此外,就是整理自己的物品。他由于要掩人耳目,储物镯是藏在身上的,只在腰间悬着两个储物袋。 一个是专门存放战斗物品的,玄晶斧、阴风刀、拘灵锄、缚龙藤以及几件备用的上品攻击和防御灵器,各类灵符,阴绝沙、青天雷、火鸦之灵、不死炎等奇物,还有回复法力的养元丹、疗伤的内外丹药以及暴血丹、神行散等特殊丹药。 另一个储物袋,则存放不珍贵、非自己所需的各类物品,随时用以与其他修士交易。至于结丹期以上才能使用的法宝、灵宝等物,则藏之于储物镯中。 这日,他正在洞府中打坐,忽然感应到外边有强大灵力波动,连忙出洞府去察看。只见数十里外的高空中,正有一团鲜红的云彩,正在迅速飞来。 此云极其诡异,有如跳动的火焰,云气上下翻滚,但体积始终不曾减少。靠得近了,还能听到隐约的呼啸之声,似乎藏着一头猛兽,正在其中酣睡。 张元敬猛地想起一个传说,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不过,他并没有行动,既然已经被其锁定,早一点钻地,迟一点钻地,差别不大。他不可能在十几息时间内,从深土中遁出十几二十里的距离。 来者乃是结丹修士,而且就是冲他而来的,从遁法的特征看,只能是一个人——珲山结丹火云上人。 对方能够如此精确地找到他的位置,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自己身上藏了追踪物品——珲山无风道人提供的仙城舆图。这份舆图是下了禁制的,他因害怕毁坏此图,便没有用神识强行检查玉简。 在虞山泽北麓遇袭时,他也曾怀疑过珲山,怀疑过这枚载着舆图的玉简。但是,邓云飞的出现,让他打消了疑虑。没想到,在他以为危机已过时,它却悄悄到来,来得让他毫无防备,也毫无办法。 一个炼气或筑基境界的散修,不算什么。但是,若是能在无前法、无旧路、无资源的条件下,结丹成功,那么此人无论天分、机缘、头脑、心性必定都是一等一的,他们或许前途渺渺,但在同境界中,战力往往堪比大宗修士。对上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想要虎口逃生,简直难比登天。 现在,他无比深刻认识到,拿出益神丹拍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如果没有此丹,便没有邓云飞、裴云秀等人的铤而走险,也很可能不会有火云的出现。 火鸦道人提醒过他,火云或者火凰,可能被五派收买,偷偷截杀去往仙城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但是,从门派位置而言,他们必定只守南线,而不会越境到北线来杀人。劳动一个结丹修士,跑出七十万里,来追杀一个筑基,难道是因为忠诚履行对五派的承诺?这不是笑话吗!所以,只可能是因为这益神丹。 “小辈,某家在幽土山等你一个多月,为何迟迟不去,反在这里盘桓?”火云停在他的上方百丈外,从中传来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用的是质问的口吻,却听不出一点烟火气。 张元敬脑中念转千百,突然灵感一现,想到了一种死中求活的办法,遂控制住心中恐惧之意,朗声问道:“前辈可是珲山火云上人?” “不错!回答某家的问题!”火云中的声音依然不温不火,但是多了几分威严。 “听说幽土山危险,特地在此作些准备。”张元敬平静地说道。 “呵呵,小辈,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别说是你,便是某家,准备几年,也不敢一人去那地方。你究竟在等什么?帮手?你若是个有背景的,现在说还来得及!”火云中的声音突然充满威压,似乎对张元敬的泰然自若有些不满。 张元敬正要答话,突然从火云的后方,传来一个洪亮而充满挑衅的声音。 “他在等我!” 第161章 宿敌(为书友“爱吃水酸菜的粮十郎”加更1\/2) “老烧鸦?你这个老东西怎地在这里!”火云中的声音突然提高,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小红云,想你道爷了吧!哇哈哈哈!”一个青袍老道从天边猛地跳出来,转眼间便到了张元敬身后上空,而那一串暧昧的笑声,反而落在他的身后。 张元敬抬首望去,看清了来人模样——正是琼山结丹老祖火鸦道人。火鸦道人低头对他颔首致意,做了一个无需担心的手势。 “你这老不死的泼材,在晚辈前面,也没个正形,不嫌丢人!”火云中那声音恼怒地说道,原本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风范,在火鸦道人出现后,便丢得一干二净。 “有什么丢人的!你我都几百年的老相好了,怕哪门子笑话!”火鸦道人嘻嘻哈哈地说道。 “哼!你这个老家伙,六十多年不见,还是这般惫懒!怎地,这个小辈与你沾亲带故?你巴巴赶来,是要护着他吗?” 火云收缩起来,越变越小,露出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红发红脸的老者来,此人五十余岁模样,身量颇高,鼻挺嘴厚,两只三角眼锋芒毕露,显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嘿嘿,的确与老道有些关系!要不这样,看在老道的面子上,你火云上人就不要与他为难了吧!”火鸦道人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对火云的威逼毫不在意。 “老烧鸦,莫不是你看上这个小辈的东西,想要独吞?这可有些过份!既然你也来了,见者有分,不若二一添作五,你我一人一半!”火云上人眼中透出狐疑的目光,试探着说道。 火鸦道人冷笑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你当老道像你这般没出息,还要劫夺一个小辈的东西?老道来此,就是为了阻止你这臭不要脸的老家伙,莫要干出有辱三山七洞脸面的事来。” “嘿嘿,你这只老烧鸦,向来无利不起早,莫不是想攀附这小辈后面的人?你倒是说说,他的背景来历。我火云也不是什么清高之辈,也能放下身段、趋炎附势。就算卑躬屈膝替一个小辈当保镖,也是能干得来的!来来来,说来听听!可别想闷声独吞好处!” 火云上人此时的气机倒是收敛了几分,脸上露出好奇之色,还瞟了下方的张元敬几眼。 火鸦道人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却是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你已经攀附五派,这么快又想要换个新主子?” 火云上人不以为意,反而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有什么!比起大道传承,都是些细枝末节而已!你且说说这个小辈的背景,好让我比较一番,既然要投靠,总得选个大腿更粗的吧!” “嘿嘿,小红云,这又是何苦!逍遥一辈子,临到老了,却想把自己绑在别人的战车上,受人拘束、供人差遣、替人卖命,岂非晚节不保!”火鸦道人半是嘲笑半是感慨地说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家伙没有应许五派,不过是嫌人出价低而已!现在遇着出价高的,还不是主动凑到跟前来,唯恐人家看不上!”火云上人似是被火鸦道人说中了心事,很是不爽地说道。 火鸦道人看着眼前这位明显见老的宿敌,心中也是感慨万分。他比火云大五十岁,先去的玄阴洞,回来后成就假丹,火云则在六十年后入玄阴洞,也成就假丹。 进入结丹之后,两人修为进展,几乎是并驾齐驱,经两百年而入结丹中期,此后再无寸进。如今,他已五百五十余岁,今生无望元婴,火云略小,也过了五百岁,前路渺茫。 两人同修火法,门人弟子也都走火属性功法路子,故经常在资源争夺上发生龃龉,两人几百年来也没少为此大打出手,只是实力接近,谁也奈何不了谁,即便能分出胜负,也决不出生死,倒成了一对老冤家。 年纪大了,后辈中又没有出色人才,两人只好亲自下场,为弟子谋取机缘,指望有人能够脱颖而出,把他们一力开创的传承延续下去,以免落得个身死法消的下场。 火云上人生性桀骜,一辈子对五派不理不睬,最后却又不得不投靠五派,以换取几枚悟神丹,其内心的悲哀,可想而知! “火云,你想得太多了!他有什么背景,老道也是不知。老道来此,就是卖个人情,与他做个交易而已!”火鸦道人脸上的嬉笑之色骤然褪去,满面肃然,连声催促道,“不要罗唣了,老道奉劝你打道回府!有老道在此,你伤不了他!” 火云上人冷笑一声:“我想得太多?嘿嘿,三个我也不如你这只老烧鸦能算计!既然想独吞好处,那就露两手让某家看看,你这六十年来可有什么长进!” 两人知根知底,也不来佯攻试探这一套,上来便是大招迭出。 火云上人张口吐出本命法宝水火珠,此珠整体发白,上下左右印着四朵极小的火焰之花,随着他不断打入法诀,四朵火焰如有生命一般跳动起来,释放如烟如雾的火气,化作一团烈炎蒸腾的红云,向火鸦道人罩了过去。 火鸦道人的本命法宝则是一个玄铁大葫芦,足有两尺多长,悬浮半空,周身散发炙热的火气,葫芦嘴张开,喷出成百上千的小火鸦,这些火鸦纯以烈炎构成,只有半尺大小,眼耳鼻嘴俱全,栩栩如生,灵性十足。从葫芦中一出来,便张开翅膀,向那团红云飞去,围着它不断的啄击。 红云不断变小,火鸦则变得臃肿起来。过得十来息,只听“砰砰砰砰”连续响动,一只只火鸦突然爆炸,变成一朵朵小火焰,在天中飞洒,很快就嗤的一声熄灭。 火云上人那头,水火珠不断生发火云,火鸦道人这头,则不断释放火鸦。火云被火鸦啄食后,急速缩小,但在水火珠补充下,又迅速扩大。火鸦吞下的红云一旦过多,便会炸裂,然后被红云中的水汽湮灭。两人一上来,便打成无比凶险的消耗战,没有花哨变化,纯粹是修为法宝的对撞。 霎时间,两团火焰在半空里鏖战,将一片天空烧得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张元敬在下方看得暗暗心惊,只觉这两人的实力,比之玄天宗的余天万师叔,也不差多少。火云玄奥,兼有水火之力;火鸦灵动,凝结兽火之妙。两人不愧是散修中的翘楚,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人物。 两人斗了半刻钟,两团火焰始终维持战线不动。 “哈哈哈,老烧鸦,几十年没见,你这修为可一点也没长进!”火云上人大笑道。 火鸦道人立时反唇相讥:“小红云,你这十几年忙于给人当差跑腿,修为不仅没有长进,依老道看,还退步三分!今日之战,你输定了!” “哦,看来你这个老家伙练了什么新招法,快使出来让我看看!我正想领教一下!”火云上人不咸不淡地说道。 “本来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不想你这家伙如此精明,竟然提前猜到了!不错,不错,不愧是老道几百年的老相好,跟老道身上的虱子有得一比!哇哈哈哈,老道来也,你且接住了!” 火鸦道人神情兴奋,满面红光,嘴中念念有词,手中法诀如电,接连不断打入玄铁大葫芦中。葫芦震动几下,不再向外喷放火鸦。 而那红云得了这个间歇,竟然暴涨三分,猛地将周身的火鸦甩开,向火鸦道人撞来。 这时,停了一息的葫芦,突然一个收缩,然后猛地一震,葫芦口变大数倍,喷出一道暗金色火光来,这火光在空中化作一只巨大火鸦,约莫有三四丈长,健翮振动,宛若神鸟,伸头对着撞来的火云就是一啄,便将之啄碎,然后振翅向火云上人飞射而去。 火云上人故作轻松,嗤笑一声:“雕虫小技,不过尔尔!” 但内心中却是万分凝重,小心转动水火珠,法力如决堤之水,疯狂涌入其中,水火珠越转越快,到了极致,那火焰图案已是静止不动,把一颗白珠化作了火红之球,随即一个个尺许大小火弹从火球中甩出,向巨鸦打去。 起初之时,巨鸦尚能扬头啄击,将来袭的火弹啄碎。到后来,火弹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巨鸦顾得了上头顾不了下头,顾得了前头顾不了后头,不断被火弹打中。不多一会儿,巨鸦便被打得残缺不全,不得不缩小体型,以保持灵动。如此,到了水火珠跟前,火鸦只得丈许大小。 火云上人大喝一声,伸手在水火珠上一拍,随即有一道白练飞出,抽在火鸦身上,火鸦“嘎呀”惨叫一声,身体上发出嗤嗤之声,火焰迅速湮灭,唯余一个尺长的鸦头,借着冲击之力,撞在水火珠上。水火珠通体白光一闪,颤动两下,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再看火云上人,红脸略有发白,气机跌落,显得有些虚弱。而火鸦道人,也露出疲惫之色,不过,他的双手仍在持续打出法诀,以维持玄铁大葫芦的磅礴火力。 战至此刻,两人均已明白,自家仍如以往一样,奈何不了对手。再打下去,只是徒耗时间。但是,若是战成平手,此局就算火鸦道人胜了一筹。 火云上人哪里愿意,咬着牙继续操控水火珠轰出红云,与火鸦道人玄铁大葫芦中源源不断喷出的火鸦对耗。 第162章 九转金身诀 张元敬站在下方,看双方一场大战,凶险到了极致,旋又趋于寻常,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被火云上人寻上门时,他也是又惊又惧,连忙转动念头,寻找脱身之法。 这一找,还真找出了一个死中求活的法子,那就是从地中潜行至数百里外的幽土山,借助山中的妖怪,摆脱火云上人的追击。 至于会否被妖怪发现,发现了怎么逃脱,便只能临到头时再去考虑。 火鸦道人的突然出现,让事情出现转机,无需再用那个冒险的法子。但是,他欣喜的同时,也生出一些担忧来,因为他无法确定火鸦道人的真实来意。当然,既然是出手助他,他自是期盼其能够获胜。 眼见战局和缓,他也宽了心,原地盘膝而坐,准备静待最后结果。 突然,他的神魂没来由地一疼,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在地。没等他反应过来,立时有大量神魂之力外泄,泥丸宫中那渺远辽阔的虚空也急剧震动起来,似是要坍塌一般,岌岌可危。 他顿时大惊,来不及寻找原因所在,急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中品益神丹,匆匆吞下。 一息之后,药入丹田,继而一股清新之力冲进泥丸宫虚空,使之稍稍稳定。 一见此丹有效,他镇定下来,又连服三枚中品丹,终于止住了泥丸宫的危机,但神魂之力的外泄并没停止,反而愈发厉害。 细细体察,却发现神魂之力外泄的方向,竟是自己的洞府。 于是,起身进入洞府之中,只见猿十三正抱头跪在地上,大嘴紧闭,表情痛苦,身上气机时高时低,极不稳定。而他的神魂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这状态诡异的巨猿脑中。 原来如此!电光火石之间,张元敬明悟了前因后果——此当是那个魂环的作用。 魂环绝非阴阳造化炉所说的,只是在灵兽脑中烙印修士神识标记,帮助修士与灵兽建立亲近关系,而是将修士与灵兽的神魂连通起来,一旦灵兽突破境界,神魂又弱于修为,便会从修士脑中抽取神魂之力,修士若是神魂弱小,只怕当场便要识海破碎变成白痴,或者干脆爆头而亡。 当然,修士可以选择让灵兽始终保持较弱实力,这样便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但是,这还会面临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灵兽实力高低制约修士修为提升。 要想使修士与灵兽的修为同步增长,修士便不得不参与阴阳造化炉的试炼,去获取那些能够强化灵兽神魂的丹药,如此一步步走下去,自然深陷其中,被此炉玩弄于股掌。 张元敬好在有厚土化生功,能够迅速培育炼制益神丹的三味草药,将这丹药从阴阳造化炉中带了出来,否则,刚才就要泥丸坍塌,死于非命。 想清了诸般状况,也便知道了症结所在。他立即拿出两枚上品益神丹,塞入嗷嗷惨叫的猿十三口中,然后伸手渡过一团法力,将丹药送入它的腹中。 上品益神丹一入腹中,猿十三便有了反应,他的表情有所缓和,过得几息,大爪从头上收回,直起身来,如人类修士一般盘膝而坐,随即身体表面冒出一层金光,流淌不息、周行不止。 此时,张元敬脑中神魂之力终于不再外泄。他又服下三枚中品益神丹,缓缓恢复神魂状态。 一刻钟过去,巨猿体表的金光越来越厚实,如同一个金色大茧一般,将它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不像数年之前巨猿突破妖丹中期之时的情景,周围灵力毫无波动,一切都止于茧内。因此,张元敬也不知,这是不是巨猿在突破。好在外间火云上人与火鸦道人的战斗仍在继续,周围也无有其他修士敢于靠近,倒不虞猿十三这番蜕变会被外因打断。 又是一刻钟过去,金茧外表开始闪动红色光芒,似有某物呼之欲出。但是,金茧极厚,这物冲击数次,均未能破开金茧的束缚。随即,又闪动橙色光芒,依然有东西在内狼奔豕突,想要突破金茧的阻拦,依然未果。此后,又有黄绿青蓝紫五色光华流转,每次皆有某物想要向外逃逸,但都未能闯破金茧这一关。 七色光芒过后,猿十三似是闯过了一个紧要关口,金茧的颜色越发纯正,显出一派仙家气息。 这时,一个意念传至张元敬脑中:“元敬,这次突破来得突然,俺准备不足,下来的两个关口极其困难,需要你的帮助!” 张元敬正要问如何帮,又一个意念过来:“至于要怎么帮,俺也不知道,但是血脉中觉醒的功法,言明在关键时刻,俺的战斗伙伴能够给我力量,助我突破!” “我明白了!你尽管放心!” 张元敬忍不住腹诽阴阳造化炉几句,这家伙难怪要让自己把魂环刻入金背巨猿脑中,原来在其血脉传承中,也挖了坑,跳进第一个,便有无数个,再想反悔,已是不能。 猿十三得了张元敬的应诺,立时放心地开始闯关。顷刻之间,金茧中透出耀眼的银色光芒来,刺得张元敬根本睁不开眼。 不过,他也不需要睁眼,因为脑中神魂之力开始向外狂泄,几乎只在一息之间,他的神魂便陷入匮乏状态,犹如七天七夜没吃一粒米的饿汉。 张元敬闷哼一声,立时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中品益神丹,塞入口中。一泓清泉,从丹田直上泥丸,在那虚空中灌溉莫名的枯萎,稍稍缓解那极度的饥渴之感。 第二颗、第三颗……所剩的全部十枚益神丹,全部填入虚空之中,才堪堪阻住了神魂的继续匮乏。此后,神魂趋于稳定,神魂之力也渐渐停止了外泄。 张元敬睁开双眼,金茧上的银光已经变得微不可察,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轰击金茧。金茧上的光华剧烈颤动,时不时出现溃散,但旋即又凝聚起来,继续承受那巨力的冲撞。 此时,张元敬神魂之力没有任何异动。显然,只有在对抗那银光时,猿十三需要动用神魂之力。而这冲击金茧的巨力,则与神魂无关,当是肉身之力。 得此喘息之机,他赶紧将身上的下品益神丹全部取出,三枚一次,全部吞入腹中。不过,以他此时的神魂,下品益神丹增益已经很小,上一次炼制的七枚和以往剩下的十几枚下品丹,全部炼化干净,也不过将神魂之力恢复一成多。 如果银光闪烁与巨力冲击只算一关的话,那么,接下来还有一关,而且是最强大的一关,如何渡过? 正忧心之时,冲击金茧的巨力消失。随之而起的,是一道金光,比金茧上的光芒更加璀璨,透茧而出,散发炽烈的热气,似乎要将金茧烧融。 张元敬头皮一阵发麻,心砰砰乱跳,等待着那无比猛烈的神魂外泄。然后,过得几息,什么都没有发生,神魂之力好好地盘旋于脑中,平静得如同风暴之后的海面。 再看那金茧,已经从金光之茧,变成了金光之液,而从猿十三体内新出的金光,则试图与这金液融合,但似乎总有一点点隔阂无法突破,两者始终不能混同如一。 “元敬,快,快,快,洒上你的精血!” 猿十三的意念连说三个“快”字,焦急之情几欲溢出,显然其突破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间不容发。 张元敬来不及多想,当即以手作刃,在手腕上一割,法力催动,便有饱满精血从中洒落。此血甫一进入金光之液中,便被吸收殆尽。随即,金光之液颜色变得鲜艳起来,与猿十三体内冲出的金光相近,此时,两者终于慢慢融合到一起。 大约滴了有十二三滴精血,金液与金光彻底融合,成为一团金灿灿的莫名之物。 而身处其中的猿十三,口中吐出一个“咄”字,张口用力一吸,便将这莫名之物吞入腹中。尔后,九道金光从它腹中射出,旋绕身躯九转,最后合一而落,如同一层金皮覆盖全身,进而深入肉身之中,消失不见。随后,它的全身毛发尽落,又有金毛长出,至两寸许停止。 这时,猿十三长身而起,发出“嗷”的一声长吼,继而有巨力向四周迸射而出,将这简陋洞府冲得四零八落,在洞府周围,一时狂风大作,树倒石飞,强大威压直冲天际,搅动风云。 与此同时,一个欢呼雀跃的声音在张元敬脑海响起:“元敬,俺突破结丹后期,修成了九转金身诀!” 张元敬勉强咧嘴一笑,难辨苦乐。 “元敬,怎么了?”猿十三奇怪地看了一眼张元敬,对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解,难道自己的突破让他不快? 它并没有发现,此时与张元敬交流,已经不需刻意传递意念了,只要有与张元敬对话的念头,它想说的话便会自动呈现于张元敬的识海之中。而对张元敬来说,同样如此。经过这次进阶,魂环终于将它的真面目露了出来。 然而,变化并不止这一点。刚才情急之下,他没有多想,便将精血滴了上去。滴完之后,才想起坏事了,这精血一混,还不得把自己的肉身与猿十三也贯连起来!有了神魂牵连还不够,再来一个肉身羁绊,这阴阳造化炉得是多坏的心眼,才能干出这等缺德事来!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何况,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也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就死在玄阴洞中,一了百了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也只能以此聊以宽慰。 这时,猿十三的注意力转到了天空中的战斗上。 第163章 重创 此时火云上人与火鸦道人的战斗已经停了下来。 因为,猿十三刚才的动静实在太大,把两位结丹老怪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位高手埋伏在此,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 “元敬,是这两人为难你么?俺去替你将他们斩了!”猿十三以为张元敬是为空中的两个结丹修士犯难,故而露出那般表情,当即急吼吼地说道。 张元敬当即用手一指火云上人:“猿兄,将此人干掉!另外一人是我的朋友,不要伤他。” 随即,将它的储物袋递给了它。 “能打死吗?” “能!” “好勒,俺这就去了!” 猿十三闻言,兴奋地一呲牙,舔了舔舌头,从储物袋中摸出飞行法宝,腾空向火云上人冲了上去。 天中的火云、火鸦两人,看着这只飞得相当利索的大猴子,目瞪口呆,竟有些不知所措。 猿十三的形象实在过于惹眼,一只金灿灿的大猴子,手提一根玄铁大棍,脚踩一柄相对其身躯来说小得可怜的飞剑,怎么看怎么怪异,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偏偏此猴似乎兴致极高,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大喜事! 相反,对它的修为,他们都没有太在意。当然,也不好分辨。因为猿十三修了一门特殊功法,实力全在肉身上,故看气机的话,也就是妖丹中期而已。 “嘿嘿,小红云,看来是那小辈的帮手,冲你来的!”火鸦道人看清了猿十三的动向,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倒是个机会,说不定能趁机将老对手斩落,了去宿怨。 “哼,一只蠢猴子罢了,你不会以为就凭它,能伤到我吧!”火云上人轻蔑一笑,并不把猿十三放在眼里。 化形以前,妖兽神魂弱于修士,在这种大范围大空间的战斗中,天然处于劣势。 火云上人脚下一点,飞剑游动起来,手中法诀一指水火珠,立时有一团火云向猿十三撞过去。 猿十三手中混天棍左右挥击两下,一道强烈的罡风冲出,便将这团火云直接吹散,化作无数火星散落。 火云上人皱了皱眉头,又是法诀打出,一股更庞大也更强劲的火云卷起大片空间,将猿十三笼罩住。尔后大喝一声,红云开始凝缩,化作一个火焰囚牢。 然而,未等他再上手段,一根黑色长棍从火焰之中捅了出来,然后上下一顿乱搅,便将这火焰囚牢生生打碎。再看这只金猴,浑身金光流淌,将所有火焰隔绝在外,连毛都没有烧掉一根。 此时,火云上人方才意识到这只巨猿的厉害。寻常手段根本对它无用。不过,若是起厉害的招法,就需提防火鸦偷袭了。他偷空看了一眼火鸦道人,只见这须发皆白的老家伙也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顿时心中一沉,起了退走的心思。 于是,伸出手掌在水火珠上一拍,法力涌入其中,水火珠轰然一声,化作一团巨大火焰,在天中熊熊燃烧。然后法诀一指,自火焰中涌出一道火流,带着巨大风声,向猿十三拍了过去。 猿十三不躲不闪,手中混天棍舞动起来,浑身金光闪动,迎着这火流便冲了上去。 火云上人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蠢猴子就是蠢猴子,竟然敢硬抗我的地炎真火!” 然而,场中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猿十三挥动手中长棍,强行撕开火流,逆势而行,无数地炎真火冲刷在它的脸上、胸前、手脚上,猎猎作响,但它视若不见,身上只是金光一闪,便将这些火焰弹开,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眼见此猿离水火珠只余十数丈距离,火云上人连忙踩着飞剑向后退出数十丈,连带水火珠也收了招式,撤回身前。而巨猿则继续追来,未见任何伤势。 火云上人又抬眼看了一下火鸦道人,只见其人仍在原位不动,与自己的距离也拉开足有百丈之多,顿时安心不少。 当即恶狠狠地看向眼前这头咄咄逼人的巨猿,双手飞速闪动,将一套繁复法诀打入水火珠中,然后一掌推出,水火珠立时幻化成一团红白相间的烟雾,罩住已到十丈之内的猿十三。 随即,烟雾变成一条条粗大锁链,紧紧捆在巨猿身上,同时,锁链上跳动上万朵火焰,剧烈地灼烧它的肉身。 此招乃是火云上人的杀招之一,名为火链之刑,乃以真火作链,缚敌而烧,如同酷刑一般。 猿十三浑身肌肉隆起,如同坚硬的岩石,上有金粉滚动,抵抗真火的煅烧,脸上流出些许痛苦的神情。但这火并不能烧穿金粉的保护,也不能减弱猿十三的惊天巨力。只见这只丈五高的大猴子,口中发出咆哮,仍在一尺尺向前移动,不断靠近火云上人。 火云上人一脸阴沉,他手段尽出,依然奈何不得这只金猿,心中颇为沮丧。储物袋中虽有一枚中阶中品的炎爆符和一枚中阶下品的金剑符,但能否奏效,也无把握,实在不想做无谓的浪费。 他操控飞剑缓缓后退,脑中转着万千念头。水火珠是他的本命法宝,化作火链绑在敌人身上,若是奏效,自然无妨,若是不能奏效,便需赶紧收回,否则为敌所趁,自己反而要吃大亏。 他还想等待数息,看看真火能否烧伤此猿。毕竟让他就此退去,总还有些不甘心。 这时,他又想起火鸦道人,于是再次向其所在位置看去,这一下顿时就慌了神——火鸦竟然不见了。连忙向身后看去,果然,那个熟悉且让他无比讨厌的身影,正矗立在他逃遁的路线上。 火鸦道人在震惊巨猿实力的同时,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如何出手。他虽与火云上人是宿敌,但从未与人联手围攻过此人,这也算两人之间的默契吧。若是与巨猿联手,又不能给其致命一击,将来便要面对此人的疯狂报复了。因此,必须慎重选择出手时机。 他伫立原地不动,看似袖手旁观,实则是麻痹其人,让他敢于施展绝招。果不其然,三番五次出手皆无功而返后,火云上人终于按捺不住,施展出火链之刑。如此,出手的时机便来了。火鸦道人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趁着火云上人一愣神的功夫,便绕到他的背后,死死盯住了他的软肋。 火云上人顾不了那么多,当即打出法诀,就要将化作火链的水火珠收回。然而,火链只稍稍松开,猿十三绷在体内不得释放的巨力,便爆发开来。 金刚长臂用力一分,火链顷刻间被崩成两截。玄天长棍舞动如风,照着火链噼里啪啦一阵狂揍,将大部分的真火打灭,只余小部分顺利逃逸开去,在数十丈外重新凝结成水火珠,颜色变得极淡,四朵火焰之花也只剩下隐约轮廓。 火云上人红脸惨白,左手一挥,将此宝收入储物镯,然后右手摸出两张金色灵符,一枚打向身后的火鸦道人,一枚打向身前的猿十三,然后脚踩飞剑冲天而起。 这两符都是中阶下品金剑符,数十道锋锐的金色剑气,向一人一猿卷了过去。 猿十三不理会这剑光,毛茸茸大掌摸出一把圆石,照着火云上人头上就是一打。相比之前对付关应龙那次,它这一次打出的石头力度更强、速度更快,而且一次出手的数量也更多。 火云上人不敢怠慢,祭出一面黄色玉盘,在头上一悬,随即有无数黄光散出,笼罩他周身一丈的范围,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罩。 砰砰砰!圆石打在黄光上,当即碎成齑粉,而黄光则出现剧烈震颤。受此影响,火云的遁速减慢了许多。 此时,金色剑气环绕猿十三肆虐不停,猿十三浑然不觉,只顾追击火云上人。 火云上人脸色更加难看,一边手打法诀,一边默默运功,就要施展保命的秘术,飞遁而走。 这时,一只巨大火鸦从天而降,直啄火云上人的脑门。 火云上人既惊且怒,惊的是火鸦竟能在金剑符攻击下施展大招,怒的则是此人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简直是无耻之尤。于是不得不再次将元气大损的水火珠祭出,与对面的火鸦道人相抗。 与此同时,追至二十余丈的猿十三,突然抓住混天棍两端,猛地向中间一挤,使其弯如残月,然后对准火云一放,混天棍立时飞速弹出,“轰”的一声撞在黄光上,黄光闪烁一下,便消失不见,而火云上人头顶的黄色玉盘,也嘭的一声碎裂开去。 火云上人正竭尽全力抵挡那只大火鸦,见黄色玉盘毁去,便黑着脸咬牙再拿出一枚金色符箓往身上一拍,随即一层暗金色光芒浮现于他的体表,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这乃是一枚中阶中品的金刚符。 他手中法力如喷泉一般冲出,水火珠转动如风,发弹如雨,狂暴地攻击大火鸦。 弹出的混天棍,击碎黄色玉盘后,又旋回猿十三手中。猿十三一边飞遁,一边故技重施,混天棍再次飞出,这一次则重重劈在火云上人体表的金光之上。 金光猛地一暗,差点湮灭,随即重现,但只有淡淡一层。受此重击,火云上人涌入水火珠的法力也是明显一滞,差点没有接上。 火云上人大惊失色,脸上露出惨淡神色,知道已经到了绝境,必须有所舍弃,否则性命难保。当即向水火珠中打出一连串法诀,然后摸出一枚青色灵符拍在一侧大腿上,整个人化作一阵青烟向无人阻碍的西方遁去。 这时,猿十三的混天棍再次打来,却扑了一个空。 而留在原地的水火珠则发出一声“轰隆”巨响,整个爆炸开来,将那只巨大火鸦炸得四分五裂,无数火光在水火珠散发的白气中发出“嗤嗤”之声,迅速湮灭。 猿十三眼见追不上那缕青烟,气得抓耳挠腮,咆哮不已! 另一侧的火鸦道人神色疲惫,表情淡然,嘴中嘀咕道:“竟是中阶上品御风符!不过,根基已毁,也只能苟延残喘了!” 第164章 幽土山(为书友“爱吃水酸菜的粮十郎”加更2\/2) “前辈仗义出手,晚辈铭感五内!”张元敬恭敬地给火鸦道人施了一礼,感激地说道。 这句话,倒不是客套话,而是完完全全的真情实意。毕竟,若非这个老道及时赶到,他恐怕等不到猿十三突破,便要遭了毒手。 火鸦道人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站在张元敬身后的金毛巨猿,呵呵笑道:“道友客气了,便是没有老道,你也自保无虞。” 张元敬也不说破,知他是有所图而来,便开门见山问道:“刚才听前辈说,要与晚辈做一场交易,不知是何交易?只要晚辈做得到,皆无不允!” 火鸦道人又是一笑:“其实老道来此,是自请给你当打手的?” “打手?”张元敬一怔,以为听错了。 “不错,打手啊!” 火鸦道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嬉笑着说道,“老道原是想护送你去六岳仙城。后来见你有一只妖丹中期灵兽,自保不成问题,正要作罢,却见你直奔西北而去。老道一想,西北方向,不是虞山泽,便是去往仙城的北线,这两地可不算安全,或许有老道出手的机会,因而跟了过来。结果,你的真正目的地是这幽土山。 “你在拍卖会上拍得奇土之事,袁之霖那个混小子跟我说了,故而老道猜你是要去山中挖取更多奇土。别的不好说,对付幽土山那几只阴怪飞僵,老道的火鸦还是能够派上用场的,所以就自请当你的打手,好与你多交易几枚益神丹啊!” “原来前辈是为了益神丹,不知您需要多少?”张元敬猜到了几分,也不奇怪,直接问所需数量。 “自是多多益善!”火鸦道人双目炯炯地看着张元敬。 因益神丹之事起了很多麻烦,张元敬心有余悸,哪里敢接这个话,当即苦笑道:“前辈,晚辈手上也就还剩……” “道友,要不这样吧,你就请老道我当打手,若是没能帮你取得奇土,老道一粒丹都不要,若是得着奇土,就根据奇土数量看着给,如何?”火鸦道人一看张元敬要打埋伏,立时截断他的话,说出一个灵活的办法来。 张元敬一听,倒不好再把话说死,且不说这老道刚才出手相救,对自己已有大恩,就是去山中取土,也是危险至极,光靠一个只知猛冲猛打的大猴子,确实有些不靠谱。 当即点头应允:“前辈这个主意甚好。您若一同入山,出手相助,无论成败,晚辈都赠您益神丹两枚。” 幽土山,以山有地渊、渊生幽土而出名。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实际上,因山中有几只强大妖兽,地渊中也有恐怖阴怪,又不闻有何天材地宝,故很少有修士真正去寻地渊所在。 那熊奇峰也是走了大运,正撞上妖兽与阴怪大战,这才意外发现地渊入口。否则,漫无目的在山中搜寻,只怕地渊没寻到,早被结丹境真妖撕碎了。 从外表上看,幽土山与一般的灵山胜景无甚区别,占地近万里方圆,山峰耸立,植被茂密,生灵众多。即使在外围区域,也有启灵境妖兽出没。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猿十三两人一猿倒也不隐蔽行踪,照着熊奇峰所画地图,御剑直奔那处深涧。根据地图所示,那处深涧就在幽土山西侧距中心三千里左右的地方。两人一猿从南侧入山,然后转向西北,行了三千里有余,又转向正北,直奔目的地。 一路上,也有一些不开眼的启灵境飞禽成群结队来围攻他们,不过,有火鸦道人在,这些飞禽多半都进了玄天大葫芦腹中,成了炼火的材料。他的三千火鸦,在与火云上人斗法时,耗去大半,剩余不足千数,此时倒正好趁机补充一些。 走走停停,用了大半日功夫,到了地图所示深涧附近,一直没有遇到妖丹境真妖。 此时,已是薄暮时分,山中起了一阵青雾,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妖兽踪迹全无,透着一些诡异。 “看那边!”火鸦道人指了指东北方,约莫百里开外,有一道黑色裂缝,绵延于两座山峰之间,青雾正是从那里冒出。 张元敬目力有限,只能隐约看到那里有青雾涌出。遂问道:“前辈认为,哪里会是何处?” “这青雾有些阴寒,不似山林间水雾所生。或许与地渊有关,那里说不定便是山涧所在。”火鸦道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只是,那两座山峰,看起来妖气甚浓,那几只真妖,或许都在其中!” 张元敬点头说道:“这幽土山中的几只真妖,只怕与这地渊有些关系,若是山涧就在那里,真妖多半也就在附近了。” 又神识传音猿十三:“猿兄,你能感觉到那边的妖气吗?” 猿十三点点头,传音回道:“是有很强的妖气!” 不过,它的丑脸上还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不知是发现了什么。 火鸦道人拿出一个青色玉瓶,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对张元敬笑道:“不死炎!也可以解乏提神,要不要来一口?” 张元敬一路上都没见他喝不死炎,即使与火云上人鏖战时也不曾喝过,此时却拿了出来,想必是觉得前路困难,颇多凶险,到了要拼命的时候了,当即一边摇手拒绝,一边问道:“若是对付妖丹境真妖,前辈能敌住几只?” “这个就不好说了,一看境界,二看天赋吧,要是没有飞禽或善于遁行的,妖丹境初期的四五只没有问题,妖丹境中期最多两只,若是妖丹境后期的,便只能稍作牵制了。” 火鸦道人不意张元敬问得如此直白,稍稍愣神,旋即自嘲一笑,“不过,道友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们只是寻找下到地渊的入口,只要那几只真妖不是堵在入口处,便无需与它们正面冲突。倒是真入了地渊,才是凶险。若是其中阴怪强大,那时我们便是前狼后虎,进退维谷!” 张元敬一想,也觉得甚是凶险,遂问道:“前辈有什么好办法?要不要先试一试几只真妖的实力?” 火鸦道人笑道:“老道正有此打算。不管真妖与阴怪是何关系,对我们来说,肯定都是对手。若能先杀散一方,自然更加安全。” 张元敬点头说道:“前辈,若是遇到多只妖丹境真妖,便由我这位猿兄去战后期的,您牵制其余几只。届时再看情况或战或退,您看如何?” 火鸦道人正色说道:“如此甚好!不过,道友尤要注意一事,若是有飞禽或遁法极快的妖兽,须得小心它突袭你。危急之下,老道也好,这位猿兄也好,只怕都来不及护持你!” 火鸦道人显然对他自保的能力有所担忧,这番话倒像是委婉建议他不要亲去,留在后方等待消息即可。 张元敬淡淡一笑:“前辈放心,晚辈自有保命之法!” 火鸦道人以为他说的是那强大存在,当即点点头,不再说话。 于是,两人一猿压下飞剑,借着下方的深林茂叶遮挡,悄悄向那条黑色裂缝掠去。此时,妖兽匿踪,他们低空飞行,也不虞引发战斗,暴露行迹。 靠近那两座山峰三十里范围后,两人一猿更加小心。妖丹境真妖不修神识,它们对外界的感应,靠得仍是天生强大的五感之力。尤其是听觉和嗅觉,极其厉害,在感知活物上,比之同境界修士的神识只强不弱。 “有麻烦了,一只碧睛狻猊兽!”火鸦道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祭出玄天大葫芦,眼睛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原本只听说在龙山泽有一只,没想到,此处也有。” “碧睛狻猊兽?”张元敬被这名字吓了一跳,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碧睛狻猊兽,但是狻猊这个名字还是听过的,那可是上古神兽,“狻猊的异种?” “不是,与那神兽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就是长得像传说中的狻猊,又十分难缠,所以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火鸦道人摇摇头,没有多说,“来了,小心一点!它的眼睛十分锐利,除非山石阻挡,百十里动静,可以明察秋毫,尤其厉害的是,还能够制造幻境。它的身体可以释放毒烟,一般活物沾上了就会腐烂。” 张元敬下意识放出神识,就见十几里外,一只身长丈余、通体发黑、形如狮子的妖兽正在树草之间穿梭,它的身法灵动,速度极快,从一颗颗巨木旁边越过,未曾碰到任何枝叶,一路悄然无息地便到了他们跟前,两只眼睛像两颗硕大的碧绿色宝石,闪动锐利光芒。 这只雄峻的猛兽出现后,没有立即发动攻击,也没有咆哮挑衅,只是静静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眼光落在猿十三身上,碧绿眼眸闪动着好奇的神色。 第165章 又见巨猿 “前辈,还有其他真妖吗?”张元敬问道。这只碧睛狻猊兽只不过妖丹初期修为,倒不足为虑。 火鸦道人苦笑一声:“仅此一只,就够麻烦的了。你不要因为它修为低,便小看它。此兽颇多奇异之处,我们要打跑它,很容易,但想拿下它,却是极难。 “它的遁法很是不凡,可说滑不留手,很难打中它的本体。逃跑起来,快如闪电,即使御气飞行,也不比结丹修士慢多少,更别说在地上奔行了!这一条,道友你需特别小心!而且,它的眼力极强,只要被它盯上,便很难摆脱。” 张元敬闻言,也有些发懵,这妖兽不能打也摆脱不了,还怎么去寻地渊! “前辈,可有办法对付它?” “先静观其变吧,这只碧睛狻猊兽的行止有些古怪!” 火鸦道人盯着此兽的眼神,若有所思地说道,“依那熊奇峰所说,山中至少有五只真妖,还一起与阴怪作战。一般来说,不同种类的妖兽是不会和睦相处的,以这只碧睛狻猊兽之能,当能很早发现我们,却没有呼朋引伴,而是独自前来,其中必有隐情!” 张元敬下意识看向猿十三,若说有隐情,也只能与它有关。只见这只金毛巨猿,突然睁大双眼,直勾勾盯着左前方的一处密林,脸上露出又疑惑又紧张的表情。 “又是一只金毛巨猿!”火鸦道人惊呼一声。 他的神识最强,四十里范围清楚可察,顺着猿十三目光探去,顿时发现了那处密林中的异常,大吃一惊,急忙转头看了猿十三两眼,旋即摇摇头,“嗯,有些差别,那只巨猿只有背部有金毛,这只全身覆满。不过,除此之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金背巨猿?”张元敬心中的震惊不比火鸦道人小,心想,难道这里也有一只与修士结成伙伴关系的巨猿! 这时,猿十三突然向前迈出两步,随即又停了下来。 “猿兄?” “元敬,俺感到了族人的气息,但不知道是哪一任族长。俺们金背巨猿一族,只有族长能够离谷远行。” “哦,那倒是巧了,何不迎上去看看?” “不了,俺还是站你身边吧,免得出现意外!” 突破了新境界的猿十三,与此前确实有所不同,多了几分慎重,少了几分莽撞,倒是让张元敬颇为满意。 此时,那位神秘来客也终于进入张元敬的神识范围,果然是一只金背巨猿,妖丹中期修为,体型长相与猿十三几乎一样。当然,也有小小的差别,那就是面部轮廓比猿十三要缓和一些,显得不那么凶恶。 过得十来息,这只巨猿从密林幽暗之处快步走出,宽大脚掌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当它的轮廓完全从阴影中显现出来时,猿十三“吱吱吱”叫了起来,冲上去与它拥抱在了一起。随后,两只巨猿,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吱吱”说个不停,浑然不顾旁边还有两人一兽正在稀里糊涂地看着。 过了约莫半刻钟,猿十三指着张元敬对那只巨猿说了几句,这只巨猿便朝他走了过来,如修士一般抱拳见礼,张元敬连忙回了一礼。 “元敬,这是俺的爷爷,俺们金背巨猿一族的上任族长,猿十二。”猿十三的传音之中满是欢喜。 “哦,是……猿族长啊,幸会幸会!”张元敬当然不能喊一只猴子作爷爷,便含糊其辞地称之为猿族长,反正巨猿也不会在意。 猿十二咧嘴笑了笑,然后“吱吱吱”的讲了好长一段话。猿十三替他作翻译:“俺爷爷说,感谢你把魂环赐予俺,有魂环的金背巨猿,才能如俺这般练成九转金身,成为真正的血脉传人。” 对于魂环,张元敬欲说还休,只好谦虚了两句,又问起猿十二的经历。 猿十二“吱吱吱”地讲了几句。猿十三道:“俺爷爷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元敬还有这位道长去它的住处。” 张元敬看向火鸦道人:“前辈,这只巨猿是我这位猿兄的祖辈,它邀请我们去它的洞府一叙。你看如何?” 火鸦道人爽朗笑道:“这倒是一桩趣事。老道修行几百年,这等奇遇尚是第一遭,岂能错过!” 于是,两人一猿跟着猿十二向左前方密林行去,而那只碧睛狻猊兽则突然加速,没入旁侧树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试探着问道:“猿族长,此山之中,还有没有其他妖丹境真妖?” 猿十二当即点点头,对猿十三说了几句。 猿十三道:“元敬,俺爷爷说山中还有三只赤犼,与它和碧睛狻猊兽不对付。” “哦,那这只碧睛狻猊兽与你爷爷是什么关系?” “俺爷爷从一只强大妖兽口中救过它的命,那时它还在启灵境大圆满境界时,因为偷吃一只强大黑炎兽看守的一株灵药,被其抓住,差点被活活咬死。它被救下后,凭靠吞下的那株灵药,成功进阶假丹。它跟俺爷爷一样,也是孤独一个,没有族人在身边,从那时起,便结伴而行,便如人族中的兄弟一般。” “它的遁法真是厉害啊,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它去做什么了?” “那三只赤犼就在对面山峰悬崖上守着,距离此地不远,它去监视三兽动静了,防止它们发现异常,过来突袭!” 说话间,他们到了左侧的这座山峰之下。此峰甚是雄伟,一侧是缓坡,林木茂盛,一侧是悬崖绝壁,下临深涧。从远处看到的黑色裂缝,便是这处深涧。青烟即从中涌出。此时天已全黑,借助蒙蒙星光,仍可看到青烟滚滚而出,弥漫林间野地,带来重重的阴寒之气。 张元敬指着深涧问道:“猿族长,那里是什么地方?” 猿十二摆摆手,快步向山坡上的一处巨石奔去。绕过巨石,后面有一个两丈高的大山洞,洞中似有发光之物,甚是明亮。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神识早已扫入,山洞深约二十多丈,内壁上镶嵌着一种发光的石头,洞的深处开凿了八个如石室一般的洞窟,干燥清洁,有的空无一物,有的摆放着石凳石桌,有的则储存了肉干灵果。 洞穴尽头,还有一条隐蔽的通道,斜向而出,出口在一处密林之中,内有一扇巨大石门,为深草掩盖。 猿十二作出一个恭请的手势,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张元敬与火鸦道人对视一眼,抬步走入洞中,火鸦道人紧随其后。猿十二则快走两步,赶在前方引路,一如人类之礼仪。 猿十二将两人和猿十三引入有石凳石桌的洞窟,请两人一猿坐下,又去旁边的石窟端来肉干、灵果十几盘,方才坐下说话,将自己离开雾灵山的情况细细说与猿十三听。 原来,这猿十二到了三千岁时,感到获取魂环无望,又不愿挡住后辈的上进之路,便按照族中惯例,自行离谷,去往他处寻找突破的机缘。 它出了雾灵山,一路西行,遭遇众多修士和妖兽,有时大杀四方,有时被撵得落荒而逃,如此克尽艰险,进入了虞山泽之中。这里可谓妖兽的乐园,它如鱼得水、乐不思乡,从此便在山泽之中横行,倒也逍遥自在。 一次,他猎杀了一只妖丹境的雷角牛,生食其血,激活血脉之力,成功突破妖丹中期。这让它大喜过望,以为找到了一条不依靠魂环的突破之路,便在虞山泽、龙山泽中四处寻觅灵药,不断提升修为实力。 经过近千年的积累,它的修为越来越强,眼见就要逼近后期境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毛病,就是经常头疼,开始还很轻微,后来不断加重,这百余年来更是频频发作,每次都让它头骨欲裂、痛不欲生。 碧睛狻猊兽曾为修士豢养,逃脱后,四处游逛,倒是见识不凡。此兽说,它这种情况,乃是妖兽肉身强于神魂、阳火压迫阴神所造成的,必须补强神魂,才能解决头疼的毛病,继续修炼。 此兽还说,在虞山泽西北不远处的幽土山有一处地渊,渊中生有一种幽魂草,可以帮助妖兽中和阴阳、增强魂力,治愈肉身与神魂不合的毛病。所以,三十年前,在这只碧睛狻猊兽的引路下,它们来到幽土山寻觅幽魂草。 “元敬,俺爷爷这种情况,服食益神丹,是不是管用?”猿十三神念传音问道。 “若是增强神魂便能去除病症,益神丹肯定有用。至于效果如何,就得服下之后才能知道!”张元敬答道。 “俺身上还有几枚益神丹,可否送与爷爷服用?” “当然可以!” 然而,猿十二坚辞不受。它的说法是,张元敬赠与猿十三的丹药,只能供猿十三使用,其余任何族人皆不可收取。否则,其余巨猿不必获取魂环,也可快速提升境界,这显然违背了先祖誓约,是决不容许的。 这只老猴子,倒是固执得很,怎么说都不行,最后只能作罢。 第166章 赤犼 “猿族长为何来此地三十年,仍未得到那幽魂草?”两人两猿,借助猿十三这个“翻译”,闲聊了一会儿,很快进入正题。 “这就与那三只赤犼有关了。”猿十二也是叹了一口气,凶恶的毛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刚才张道长所指向的悬崖,之上,守住了地渊入口,不论妖兽还是修士,均不让进入。俺与碧睛狻猊兽与这三只赤犼战斗不下百次,每次都是不敌,未能冲破封锁,闯入地渊之中。 “那三只赤犼,两只妖丹中期,一只妖丹后期,实力极强,甚难对付。不过,它们从来不会离开地渊入口超过五里,所以,即使打不过,也可保住性命。” 火鸦道人疑惑地问道:“据贫道所知,赤犼向来喜欢生活于地火之旁,这附近似乎没有地火吧?” 猿十二道:“它们在此驻留,独占地渊入口,为的只怕也是那幽魂草。否则,还有什么可图的?” 火鸦道人更加不解,抚着下颌说道:“赤犼似乎没有神魂与肉身不合的毛病,难道说这幽魂草对妖兽还有别的作用?一直以来,关于地渊的传说,都未曾提及幽魂草。这幽魂草应该只适合妖兽,就是不知确切的作用是什么。” 猿十二迷茫地摇摇头,它作为一只妖兽,自然更搞不清楚。 张元敬问道:“那三只赤犼独霸地渊入口不知多少年,难到也没有得到幽魂草?有没有看见它们进入其中过?” 猿十二伸出大手掌抓了抓头上深青色毛发,“吱吱”地说道:“俺感觉,那只妖丹后期的赤犼应该是吞服了幽魂草,或者是吞服幽魂草才突破后期的。经碧睛狻猊兽观察,这只后期赤犼,经常独自闯入地渊。 “有一次,趁着它进入地渊,俺俩过去突袭,打伤了留守的两只妖丹中期赤犼,刚进入地渊,迎面便撞上那只妖丹后期赤犼,它不知怎么得了消息,竟然跑了回来,还带着两只阴怪、两具飞僵。于是,俺们三方便混战一场,从里边打到外边,从山涧打到山谷,打得精疲力竭,才各自退去。 “后来,俺们也不敢随便闯入地渊,总想找到赤犼落单的机会,先宰掉一只。但苦于一直没寻到这样的机会。” 张元敬又问:“不知这阴怪、飞僵实力如何?有些什么特点?” 猿十三摇摇头:“很难分辨这些东西的实力,就是很难打伤它。阴怪如同云雾一般,打了半天,它变来变去,还是那样,仿佛一点伤都没有。 “飞僵则极其坚硬,俺老猿也算是力气够大、拳头够硬了,但一拳砸下去,它最多是退几步,而俺的拳头则会皮破血流。不过,它们比较畏火,那赤犼一口烈炎喷出,就会让它们四散逃开。” 张元敬听到此处,下意识看了一眼火鸦道人。火鸦道人冲他一点点头,问猿十二道:“猿族长,你可知道地渊中到底有多少阴怪、多少飞僵,是否还有其他魔物?” 猿十二道:“是否有其他魔物,俺不知道。不过,那一次,那妖丹后期赤犼进入地渊不到半时辰,便引来四只阴怪、飞僵,想来地渊中的魔物当有不少!” 据熊奇峰所说,他进入地渊后,一只活物也没见到。想来,只是他没有深入幽土,而外围的恐怕就是那四只阴怪、飞僵,均被赤犼引出了深涧。 张元敬沉思片刻,对猿十二说道:“猿族长,您是猿十三的同族长辈,自然也是贫道的长辈。想来十三已向您提到,这一次,我们来此,为的也是下地渊取一样东西,即一种奇特的土壤。故此,我们正好可以合作,一起驱走赤犼,进入地渊,各取所需。” 猿十二咧嘴一笑,连连点头:“正有此意,若非你们来此,只俺与碧睛狻猊兽,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瞅到机会干掉那三只赤犼。更别说入地渊去寻幽魂草了。” “这赤犼属火,其内丹和一身骨血都是贫道炼制火鸦的上乘材料,寻常很难找见,又群居而生,想杀也不好杀。这一次倒是个好机会。只需杀得一只赤犼,贫道便能将三千火鸦补齐了。” 火鸦道人笑着说了几句,稍作停顿,又问出一个问题来,“不过,这三只赤犼中有一只妖丹后期的,应能施展一项天赋绝技——地狱火,不知猿族长以往是如何应付的?” 猿十二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碧睛狻猊兽十分善于观察,它若是感到那赤犼要用极危险的神通,便会唤俺一起跑路。所以,俺虽与那赤犼打过上百次架,倒没有见识过你所说的那个地狱火。” 火鸦道人一怔,随即摇头笑着说道:“这也是个办法,明日对战时,便请碧睛狻猊兽盯着那后期赤犼,多加提醒,免得大家没有防备,突然中招!” 随后,火鸦道人将那地狱火的特点与两猿仔细介绍一番,商定应付的办法。 到午夜时分,那只碧睛狻猊兽悄无声息的跑了回来。猿十二与它吱吱吱地说了半个多时辰,大概是将张元敬他们的来历和来意,还有如何对付三只赤犼,说了一个遍。 碧睛狻猊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偶尔张嘴,竟然也能发出如猿十二一般无二的声音,与它交流,倒是让旁边的两人一猿大开眼界。 夜里是地渊中魔物活跃的时间,山涧中的阴寒之气很盛,所以猿十二建议到白日太阳高挂时,再与赤犼动手。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碧睛狻猊兽便溜出去观察赤犼去了。到得巳时中,红日在天,山中温度回升,漫山的青烟散去,只在深涧中,还残留薄薄一层。 两人两猿从山洞出发,商定由猿十三与妖丹后期赤犼正面相抗,由碧睛狻猊兽牵制一只中期赤犼,而猿十二与火鸦道人联手强杀另一只中期赤犼。赤犼并不以遁速见长,故不怕它们逃跑。 飞掠至这侧山崖之上,此高彼低,故对面的崖壁尽收眼底。三只浑身披着赤红色皮毛的丈长妖兽,正懒懒地伏在一块突起的巨石之上晒太阳。 在巨石下方,岩壁上还有大大小小百十块这样的石头,从上至下,如犬牙交错,一直延伸到涧底。而涧底靠近那侧山峰的地方,正有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洞,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嘴,正向着上方狭窄的天空无声地咆哮。 两人两猿来之前,碧睛狻猊兽趴在一块岩石上,如往常一般无精打采地盯着对面三只赤犼。三只赤犼早已习以为常,对它视而不见。待两人两猿靠近山涧时,三只赤犼立时如针扎了一般,从石上跳起,瞪着两只深黑的双眸,警惕地看着对面山崖,不安地发出低吼之声。 三只赤犼,两只略短,一只略长,在一丈二三左右,高约八尺,形似狗,四肢粗壮有力,头上长着如兔子一般的长耳,嘴中生有两只尺长的獠牙,大半露在外面,锋锐如剑,幽光闪动,甚是可怖。 为首的那只,眼睛时而看向碧睛狻猊兽,时而看向山崖之后,眼眸中时而露出凶光,时而又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委决不下。它是妖丹后期真妖,五感强大,隔着几十里,已经发现了急速飞来的两人两猿。 两人也就罢了,它尚不放在眼里,但是两猿,尤其是新来的一猿,浑身上下充满凶爆的力量,让它心悸。原来的那只巨猿,便不好对付,再来一只更狠的,恐难力敌。 以它的灵智,自然也想得出以退为进之计,大不了先让开道路,待几人几兽进入地渊,再趁机偷袭。只是,作为一只妖兽,对于自己地盘的守护欲望是天生的、丝毫容不得冒犯的,不因来敌强大,便可以不战而逃。 “若是赤犼逃跑,追击哪一只?”张元敬问火鸦道人。 “当然是最强的那只!”火鸦道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拿下妖丹后期那只赤犼,其余两只便不成气候。” 张元敬点头称好,立即神识传音猿十三,说明此意。 此时,山崖在望,三只赤犼雄峻的身影清晰显露在两人两猿眼中。与此同时,三只赤犼猛地窜上那侧山崖之顶,冲着他们发出一声狂吼。吼声如雷,响彻山涧,震得山石轰鸣作响。 下方的碧睛狻猊兽御气而起,而原本与猿十二一同御气掠行的猿十三,祭出飞行法宝,踩着飞剑升到崖上,然后向三只赤犼疾驰而去。火鸦道人则紧跟它的身后。 猿十二御气升空,与碧睛狻猊兽落在后面,但也不过相距十余丈左右。 张元敬则停在后方,居高临下,远观修士与妖兽的混合大战。 那只妖丹后期的赤犼一见猿十三操控一柄修士飞剑,顿时双眸微缩,露出一丝惊惧,旋即转头朝身后的两兽大吼一声,便发力向山崖下飞奔而去。另外两只赤犼一愣,也慌忙转身逃跑。 火鸦道人哈哈一笑:“还玩这手,倒是有些小聪明!不过,对道爷可不管用。” 说罢,他猛提一口法力,脚下飞剑加速,如流星般飞射出去,直追那只妖丹后期赤犼。 第167章 金猿发威(为书友“喜欢青米蜂的雀儿”加更) 火鸦道人是火木双灵根,虽说主修火法,但也可驱使木属性法宝。因此,他在驾剑紧追妖丹后期赤犼的同时,操控一柄木属性飞剑不停地攻击它。 赤犼皮糙肉厚,并不惧怕普通飞剑法宝的斩击。但是,火鸦道人这柄木属性飞剑,有一个极为厉害的作用,就是生发一种木毒,此毒如烟尘,能够从妖兽或修士的毛孔钻入,渗入肌肉之中,导致体力的成倍消耗。而且,肉身越是处于兴奋状态,越是容易被此毒渗入。 这只妖丹后期赤犼屡遭火鸦道人攻击,虽然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却也气的七窍生烟。于是,又加了一把力,将奔跑速度提升两成,妄图将其甩在身后。 火鸦道人自是乐得如此,当即又把飞剑速度提升了一些,仍旧紧紧地跟在它的身后,而那木属性法剑,则一剑又一剑的斩在赤犼的身上。 如此,不到一刻钟,赤犼便觉体力下降得厉害,遁行速度也难以为继,不知不觉便慢了下来。 赤犼察知了异常,不肯再跑了,当即仰天长啸一声,停下来专心应付这把飞剑。火鸦道人见状,倒是收起了戏耍之心,集中神识操控此剑,与之缠斗。 过得十几息时间,猿十三踩着飞剑赶到,直接抡起混天棍,便从空中劈了下去。赤犼见猿十三棍如开天、力可裂地,也不敢硬挡,退出几步,让开此招。 猿十三上次与火云上人对阵,从头到尾都没有与之短兵相接,反而挨了对方不知多少次重击,心中十分郁闷。这一次,眼见赤犼不再逃遁,顿时兴奋无比,嗷呜一声厉吼,挥舞长棍与此兽战在了一起。 火鸦道人担心误伤,便收了手中飞剑,重又将本命法宝玄天大葫芦祭出来,高悬头顶,准备一有变故,就释放火鸦相助。 猿十三力大无穷,混天棍势大力沉,一套金刚伏魔棍施展下来,赤犼连连躲闪,不小心挨着几棍,当即皮开肉绽,鲜血横流。赤犼怒吼连连,但并没有施展什么厉害的天赋能力。 如此,又过得十几息时间,另外两只赤犼赶来,而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则紧跟在后。有一只赤犼,朝着天中的火鸦道人御气冲去。余下那只,则与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缠斗。 按照原来商定的好的战术,猿十二是要与火鸦道人一同先灭杀一只赤犼的。它比它的孙子猿十三要稳重很多,没有因另一只中期赤犼的挑衅,就忘记自己的任务,当即甩开身侧这只赤犼的纠缠,御气朝天中那只追去。 结果,地中这只也追着猿十二而去。显然,这两只赤犼得了那只后期赤犼的命令,非要缠住火鸦道人不可。 火鸦道人自是明白其之用意,当即朗声提醒猿十三:“猿道友,小心那只后期赤犼的地狱火!”当然,也有提醒碧睛狻猊兽观察后期赤犼的意思。 他的话音刚落,那妖丹后期赤犼突然一个撤步,对着状若疯魔的猿十三张口一喷,便有一团鲜红的火焰飞出,包裹在猿十三身上,火势瞬间暴涨,颜色变成暗红,烈烈燃烧起来。 猿十三身上金光自动闪现,抵御这烈火的灼烧。它棍法不停,继续朝着赤犼劈砸抡挑,半分未受火焰的影响。 赤犼一怔,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当即又挨了一棍,丈余长的身体顿时横飞十几丈,重重摔在地上,滚了数圈,方才站起。它愤怒地咆哮一声,对着冲上来的猿十三又是张口一吐,一道火流如横飞的瀑布一般冲出,撞在猿十三胸前。 猿十三大吼一声,以金光护体,然后抡起长棍便将这火流打碎,一时火花四溅,洒落草间。它仍然没有受伤,几步冲上前,棍影又将这只赤犼笼罩起来。 天空中的战局十分诡异,火鸦道人因为火法对赤犼作用有限,故只以飞遁之法,带着追击他的赤犼绕圈,同时以那柄木属性飞剑释放木毒,削弱它的体力。 猿十二遁法较差,御气飞行不如那中期赤犼快速,虽欲与其决战,也无法追上。至于追击猿十二的赤犼,则因碧睛狻猊兽的干扰,也追不上猿十二。 那只结丹后期的赤犼被猿十三缠上后,几十招打下来,又挨了一记重的,一条左前腿都被打折了。如此,它再想逃跑,也没了条件。 此赤犼三腿立地,一腿曲折,凶横的红色面庞怒火勃发,眼中闪动仇恨光芒。它仰头发出“尨”的一声狂吼,浑身闪动火光,好似原本火红的皮毛均化作了火焰一般。随即,猛地一个前扑,主动与猿十三纠缠在一起。 这时,天中的碧睛狻猊兽“呱呱”地叫了起来,乃是提醒猿十三这只赤犼要释放很危险的天赋神通来。 然而,猿十三正喜此兽与己近身搏斗,哪里把碧睛狻猊兽的警示当回事,只一味猛攻,根本没想过躲避之事。 没过两息,赤犼突然浑身火焰爆发,变成一团数丈方圆的大火球,将猿十三裹挟在里边,宛如一座火焰牢狱,从外面已分辨不出谁是谁。这大火球起初还是赤红之色,很快即变成惨白之色,看起来十分可怕。 猿十三突遭急变,并未慌乱,体表金光流淌,颜色稍显暗淡,但更加厚实。 它依然牢牢锁定这只妖丹后期赤犼的身影,硬扛着烈焰的灼烧,忍耐着钻心的痛苦,舞动混天棍,追击在火中遁来遁去的赤犼。 好在这一团火焰的范围不是太大,赤犼即使利用火遁术的优势,也时不时被猿十三的长棍打中。不过,在这团巨大火焰之中,此兽的身法轻灵了很多,被长棍扫到时,也能巧妙卸去力道。 天中的火鸦道人一看猿十三被赤犼的地狱火裹住,不觉心惊肉跳。一般修士,对赤犼这个绝招,都是小心防范,绝不敢让自己陷于其中。除非有克制此火的功法或宝物,基本都是必死无疑。 不过,这个时候,他自不能说丧气话动摇军心,只是冷眼旁观,若有不对,便先护了张元敬退走。 至于猿十二,则得了碧睛狻猊兽的提醒,反倒并不担心。那碧睛狻猊兽乃是天生的火眼金睛,赤犼的地狱火或能隔绝一般神识探查,却阻不了他的天赋神通,一眼就把里边的局面看得分毫不差。 天中的战局,在火鸦道人调整下,出现了一些变化。猿十二与碧睛狻猊兽一起围攻追击它的那只赤犼,而火鸦道人则在另一只赤犼追击下,也用飞剑攻击那只追击猿十二的赤犼,如此,一人两兽共同对付一只赤犼,很快便将其打伤。 此兽也知凶险,便散去御气功夫,落到了地面上。然而,猿十二与碧睛狻猊兽得了火鸦道人指点,也不去追它,却又合力去对付追击火鸦道人这只赤犼。 地面那只赤犼,想要帮助后期赤犼对付猿十三,却无法进入地狱火中。想要帮助天中那只赤犼,则又力有未逮,一时踌躇不决,倒是让火鸦道人几个占了先机。 再说地狱火中的猿十三,被一股恐怖的火焰笼着煅烧,毫无惧意,反而战意昂扬、热血沸腾。它的九转金身功,正是遇强越强,遇险越坚,一道道金光缠绕,形成金色厚茧,将全身护住,除了这九转功自身带来的肉身绞痛,根本没有被地狱火伤及分毫。而肉身的绞痛,则必须依靠狂暴施展金刚伏魔功来缓解。 因此,在地狱火中,他的混天棍舞得更加凶狠、更加疯狂,不断扩大覆盖的范围,压缩赤犼施展火遁术的空间。 赤犼消耗越来越大,逐渐力不从心。中间又数次被重达数万斤的混天棍扫中,身披重创,行动愈加迟缓。它知道,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候,便趁着与猿十三错身而过的瞬间,将一口精血喷在它的身上,然后返身一跳,从地狱火中脱离出来。 在它离开的刹那,数丈方圆的地狱火猛地一缩,全部包裹在猿十三身上,借着它身上的赤犼精血,猛地一爆。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花四溅,碎石飞天,巨大冲击力将退到十几丈外的后期赤犼掀翻了几个跟头,无力地栽倒在地。而猿十三所立之处,则冒出一个几丈大坑来,而这只金色巨猿,却不见了踪影。 天中战斗骤然中止,双方一人五兽均惊疑不定地看着爆炸的地方,那里除了狼藉不堪的土石和树草,不见任何遗骸,也不见猿十三那根长铁棍。 “吼!”一声凄厉而狂躁的怒吼,从那个大坑传出。 浑身金光的猿十三,如同一尊魔神一般,从大坑中跳出,抡起手中混天棍,对着十几丈外的赤犼当头砸去。这只妖丹后期赤犼拼尽全力,不惜引爆多年修持而来的地狱火,仍然没能奈何对手,一时万念俱灰,也无力逃遁,当即被一棍碎头,暴死当场。 另外两只赤犼吓得魂飞魄散,地上这只撒腿便逃,狂躁的猿十三将混天棍压弯,对着它一弹,长棍如青龙探水,在其雄壮身躯上一撞,当场撞得它浑身骨折,瘫软在地。 而空中那只,失了镇定,也被猿十二寻机一拳砸碎了头颅。如此,半日之内,阻挡猿十二与碧睛狻猊兽几十年的三只赤犼,全都了了账。 第168章 地渊 “哈哈哈,原来想着杀掉一只就算很好,不曾想猿道友竟有如此神威,硬抗着地狱火杀掉了这只结丹境后期赤犼!” 火鸦道人率先从空中落下,对着猿十三笑道。 猿十三此时气机迅速衰落,眼中露出疲惫之色,勉强咧嘴笑了笑。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下来,它虽然没有受伤,但强行运转九转金身中的绝招,严重透支血气和体力,已到肉身极限,连嚎叫几声以示庆祝的气力都没了。 这时,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也落在地面,兴奋地看着地上那具无头的赤犼尸体,连连发出“吱吱”的声音。 火鸦道人看着三只妖兽,心中一动,随即嘴唇上下微微开合,发出了一串传音。 过得十几息,在远处高空观战的张元敬才纵剑飞来,与一人三兽道贺。 来之前,他得了火鸦道人的传音,已知他的打算。 便对猿十三和猿十二说道:“猿族长、猿兄,此去地渊,需要依仗火鸦前辈对付阴怪飞僵,而这赤犼内丹和尸身对他炼制万兽之火甚是重要。 “贫道建议,将这结丹后期赤犼尸体与火鸦前辈,剩余两只,一只给猿兄吞食,以尽快补充血气和体力,另一只由猿族长处置。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番话,主要是说与猿十二听的。猿十三是他的战斗伙伴,对他自是言听计从。 赤犼血脉不凡,神通广大,妖兽吞食之后,好处甚多,故拿下这只后期赤犼后,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便起了些贪婪的心思。 火鸦道人向来人老成精,知道若让猿十三先开口,张元敬多半会同意其言,便抢先传音,未雨绸缪。 猿十二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看向猿十三。猿十三已是点头赞成,又吱吱吱地对猿十二说了一通话。 猿十二听完,似是不同意,朝着猿十三连连摇头。 张元敬不明所以,又听不懂两猿对话,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两猿争执好半天,终于以猿十二的勉强点头告终。 “元敬,俺将两只中期赤犼都与爷爷了,它开始不同意,但被俺说服了。对俺来说,用两只中期的赤犼恢复消耗,有些浪费,还不如给它们吞食,还能增长修为。” 猿十三见张元敬面带忧色,便赶紧以神识传音与他解释。 张元敬一听是这么回事,就放下心来。作为上古异种,金背巨猿天生灵智较高,但毕竟是灵兽,容易受到欲望的诱惑。 好在猿十三经过两次进阶,得了更多血脉传承,不仅颇能控制欲念,还知道循着他的思路去行动。 随后几日,火鸦道人以妖丹后期赤犼炼火,而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在各自吞食一只赤犼后,陷入沉睡之中。 到得第九日,火鸦道人闭关的洞府中,传出“哈哈哈”的爽朗笑声,随即洞府大门敞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道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而旁边洞府中的张元敬与猿十三早已闻声而出。 “恭喜前辈,大功告成!”张元敬笑着祝贺道。 “这要感谢道友成全啊。”火鸦道人兴奋地说道,“三千火鸦尽复,且实力更胜一筹。更令老道意外的是,我这玄天大葫芦得了这次炼化,竟然晋升成上品法宝了。哈哈哈,老道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天。” 张元敬也甚是高兴,火鸦道人法宝提升,地渊之行就更加有保障了。 当即说道:“这正是前辈的机缘,也是晚辈的机缘。想来晚辈取那奇土的机会,就落在前辈这法宝身上了!” “哎,这机缘一事,真是妙不可言呀!老道活了五百多岁,屡历凶险,原以为看穿了,实则还在门外打转啊!”火鸦道人喟然一叹,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有些黯然神伤。 张元敬不明他话中深意,便附和道:“前辈所言甚是,机缘为物,倏忽来去,不可捉摸,得了方知,未得则迷。” “得了方知,未得则迷!”火鸦道人闻言眼前一亮,喃喃自语,恍若有悟。 又过十来天,两只妖兽终于苏醒过来,虽未将赤犼的内丹和血肉精华完全消化,但实力增了两成有余。而猿十二头疼的毛病,自又厉害了几分。 经过二十多天的修整,猿十三实力也恢复大半。于是,两人三兽便在这日辰时,下到了山涧底部,从黑色大洞进入了地下。 先是一个很长的甬道,里边只有不到两丈高,乌黑一片,寂静无声,空气中充满阴寒之气。 碧睛狻猊兽在前方探路,不论是怎样的黑暗之处,对它而言都如同白昼一般。 行有四五里,眼前冒出一些昏黄的光亮来,乃是甬道到了尽头,连通了一处有亮光的地域。 碧睛狻猊兽当先冲出甬道,进入到那一片地域之中。过得两息,方才传来吱吱之声。 “前方就是地渊了!没有看到阴怪飞僵。”猿十二进来过一次,倒是熟门熟路,当先走出甬道。 张元敬、火鸦道人和猿十三紧随前后,出了甬道,进入一片昏暗的空间之中。 两侧仍是山壁,上方的是泥土,不过隔得都很远,大约有三四十丈。 下方是青黑色土地,即所谓的幽土,一直向前方延伸,消失在幽暗的光线中,根本看不到尽头。 此地的气温比之甬道,又低了一大截,张元敬修为最低,必须运用法力抵御,才能正常行走。 此时,空气中已不见灵气,只有淡淡浊气,颇为驳杂,不像地脉所出,更可能是此处环境特殊,不断累积阴死之气所成。 这对两人两兽形成极大压制,一身实力无形中就已去了二三成有余。 仍是碧睛狻猊兽在前探路,两人两猿跟随。 行有数里,右侧出现了哗哗流水之声。张元敬与火鸦道人靠过去,却见山壁与幽土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四五丈宽的河流,河水成黑黄之色,水流湍急,向着前方奔腾而去。 “颇像是传说中的黄泉之水?”火鸦道人一脸震惊地说道。 “前辈是说冥界的黄泉之地?”张元敬也觉匪夷所思。 所谓冥界、黄泉之类,不过是凡俗间的传说而已。天地之间,无论是幽鬼,还是阴怪,抑或是僵尸之类,无非是残魂异魄吸取浊气而生的魔物,只是不同于魔修,这些魔物乃是自然而生,且通常只在特定的环境出没。 而所谓的冥界,则是对人界而言的另外一个世界,存于大多凡俗国家的传说之中,但修真者对此嗤之以鼻。 “此水腐蚀之力极强,且对神魂隐隐有一股吸力,与传说的黄泉水特征倒是极其相似。”火鸦道人面色凝重地说道,“若此地诞生天材地宝,只怕也是由此水浇灌而成,修士也好,妖兽也好,要炼化只怕不易!” 火鸦道人说得委婉,但其中意思很是明白,猿十二也听懂了他的所指,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吭声。 猿十三则是急躁地问道:“元敬,火鸦道长所说是真的吗?俺爷爷吞食那幽魂草会不会有危险?” “此地甚是奇特,当是天地浊气汇聚之地,内中所产之奇药,妖兽服之,肯定会有危险。”张元敬明白火鸦道人提醒之意,自不会假言安慰它,而是据实而言,“当然,既然赤犼敢吞食,说明还是有成功的可能。” 猿十三丑脸上露出担忧神色,又与猿十二吱吱吱地说了几句,猿十二只是摇头不允。 “元敬,俺让爷爷吞服益神丹,它还是不肯。你能不能劝劝它?”猿十三又传音来说。 “猿兄,猿族长有它的坚持,你不要去勉强它。而且,幽魂草到底如何,还没有见到实物,不必妄加猜测。” 张元敬倒不是舍不得几粒益神丹,而是担心以猿十二的修为,只怕唯有上品丹才能管用。 当初猿十三突破,不仅服了两枚上品丹,还把他的神魂之力差点吸空。猿十二需要多少上品丹?这个就难说了。 上品丹出丹几率不到一成,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大量炼制益神丹。 两人三兽各怀心思,顺着水流,向前行去。 路面后低前高,倾斜角度不大,但能明显感觉到是往地底而去。越是往前,山势变得越是开阔,两侧山壁不断退去,渐渐只剩下一条模糊的轮廓。 大约走了三四十里,身侧的黑黄之水钻入地下,连水声也一丝不闻,眼前只剩下无边无垠的青黑色幽土。地下有寒气冒出,一缕一缕的,在土壤表层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淡黄色冰霜。 上方原本清晰可见的土层不见了,天空中弥漫着淡黄色的气体,不知其厚,有时感觉就在头顶,有时又觉颇为渺远,捉摸不透,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一般。 此处空间中的昏黄光线,便是从这淡黄色气体中散发出来的。 火鸦抬首望了好大一会儿,方才摇头说道:“上方有些古怪,最好不要飞空!” 张元敬见识过虚魔世界,对此地场景,倒是不觉奇怪,闻言点点头:“多谢前辈提醒,晚辈省得!” 第169章 阴怪飞僵 这时,前方传来两声“吱吱”叫声,乃是碧睛狻猊兽示警的声音。两人两猿立时紧张起来,各自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过得几息,前方昏暗光线中,闪出碧睛狻猊兽的身影,而在它的身后,则是三团深灰色的影子,紧追不舍,其速甚快,如同在地面飘飞一般。 “是阴怪!有三只!”猿十二上前几步,双拳抬起,摆开了架势。它没有灵兵,向来都是徒手作战。 “飘忽如气,一般攻击怕是不抵用!”火鸦道人神识早已覆盖过去,很快做出判断。 “五行术法管用吗?”张元敬问道。 “其他不好说,雷法火法肯定是其克星。”火鸦道人又观察了数息,有了定计,遂沉声说道,“元敬,请猿族长和碧睛狻猊兽各自牵制一只,猿兄对付一只,由老道从旁施以火法,先看看效果,再决定下一步战术。如何?” 张元敬连忙点头:“就按前辈所说的办。” 两猿也都点头表示明白。 很快,碧睛狻猊兽奔回,三团六七尺大小的灰色雾气也跟着飘了过来。感应到如此多血气旺盛的活物,三团灰雾一阵翻腾,从内里冒出丝丝黑光,转而变化出形状,竟是一种背生双翅的飞蛇,有头无面,有嘴无眼,就像是几道凌乱的黑线在跳动,十分诡异。 猿十三大吼一声,当先冲上,一棍横扫一只阴怪。此怪也不躲,任由混天棍从其身中扫过。只见灰雾扭动,阴怪又恢复如初,不见半分虚弱。 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也各自对上一只阴怪,两兽均是使用利爪扑击对手,但是这灰雾显然有很强的腐蚀性,沾上之后,便燃起黑烟,疼得它们哇哇直叫。不过,如此也能消耗灰雾,使阴怪有所损伤。 阴怪的攻击则非常简单,就是以飞蛇的形态,伸缩长脖,噬咬几兽的要害。这种噬咬,当然不是凭尖牙利齿伤敌,而是要以灰雾去腐蚀它们的要害部位,从而将之杀死。 火鸦道人迅速祭出玄铁大葫芦,此物升阶上品法宝后,浑身上下多了一层淡紫色荧光,卖相极佳,一看就非凡物。他手中法诀一动,大葫芦火焰蒸腾,立时喷出一只三尺长的大火鸦,向猿十三对付的那只阴怪啄去。 那阴怪一看起了火光,立时向后退出,显然十分惧怕火法。 大火鸦发出“呀呀”的两声怪叫,冲着它吐出一个火球,火球沾上灰雾一角,立时滋滋燃烧。阴怪反应很快,连忙将那一团灰雾分离出来,舍弃在地,而其大部则在幽土上来回飘荡,躲避大火鸦的追击。 大火鸦速度虽快,但在身法上不及阴怪灵活,追来逐去,火球乱飞,始终没能击中此怪。过得一刻钟,大火鸦消耗过度,“嘭”的一声,炸裂开来,消失不见。 阴怪见状,又飞速前扑,目标却是火鸦道人。另外两只阴怪,也舍了各自对手,朝火鸦道人围了过来。显然,这些阴怪也颇有灵智,知道要先消灭威胁最大的敌人。 火鸦道人见状,微微一哂,手中法诀连出,玄铁大葫芦呼呼作响,连续喷出上百只三寸小火鸦,分出三拨,向三只阴怪蜂拥而去。三怪似是有些惊慌,如无头苍蝇般在原地转了两圈,竟然一头钻入地中,消失不见。 这一下,反让两人三兽大吃一惊,立时御气的御气,御剑的御剑,全都飞起三四丈高来。 然而,一到上空,便有一股奇寒之力侵来,钻入体内,浑身发僵。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连忙起了法力抵御,倒是无碍。 猿十三有九转金身护体,也是不惧。但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就只能依靠旺盛的血气去冲抵寒气,消耗很大,也颇为难受。 “下降到一丈高的空中!”火鸦道人起了神识,仔细辨识空中的淡黄色气体,并不断下降御空的高度,到了一丈来高时,感觉寒气甚弱,较为容易抵御,方才扬声说道。 两猿一兽依言而行,果然有效。不过,它们体型实在过大,只能采取俯卧的姿势,浮在半空。这样,依靠血气之力,即可阻止寒气侵袭。当然,不利的一面也很明显,若是那些阴怪猛然从地中钻出,只怕很难反应过来。于是,便在空中来回游弋。 过了半个时辰,阴怪仍是不见踪影。火鸦道人欲以神识深入地中,搜寻几怪的下落,却被幽土中的寒气所阻,无功而返。 “这样不成,不如以此高度,向幽土深处飞行。虽然有些冒险,但主动权在我们手中。”火鸦道人皱着眉头,提议道。 “想来这阴怪在地中遁行,必定远不如在地面,说不定我们向里一飞,它们反倒出地面来追我们!”张元敬闻言笑道。他擅长土遁之术,知道土中遁行的缺点。 “道友所言不错,若能引它们出来,贫道还要试一试另一种方法,看能不能奏效。”火鸦道人点头说道,“否则,有这么几只阴怪盯着,又藏于地底,总是一个隐患。” 两人三兽遂舍弃那三只阴怪,向前飞遁而去。行出两里,便见身后战斗之处,三团灰雾冒了出来,向着他们急追而来。 “前辈,需要猿兄他们如何配合?”张元敬问道。 “不必。老道也不知是否可行。”火鸦道人摇摇头,“就按当前这个速度飞遁,待它们追上,老道便出手一试。” 地渊之中,一片荒芜,不见任何生机,越是向前,越是荒寂。遁出数十里,两侧山壁的轮廓,早已隐入重重昏暗之中,前方的淡黄之气则更加浓郁,如同雾气一般弥漫空中,即使以碧睛狻猊兽的目力,也难及十里之遥。 一丈的空中,寒气也愈加厚重。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的消耗越来越大。于是,两人三兽把速度降了下来。 这时,从前方黄雾中突然传出两声凄厉的嚎叫,随即两尊巨大的怪物从中飞了出来。 “是飞僵!”猿十二吱吱叫出声来。 后有阴怪,前有飞僵,形势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 “此怪如何?”火鸦道人连忙问道。 “身如钢铁,俺老猿全力一击,也只能迫退几步,伤不到它。而且,身法也很敏捷。”猿十二急急说道。 两具飞僵来得极快,说话间已到了两人三兽身前一里之处。此怪身高超过两丈,比巨猿还要高出半截,通体漆黑如墨,身形如人,头颅似兽,口中挂着两根尺长獠牙,雪白如玉。 后方的三只阴怪一看前方有飞僵阻敌,担心美食被抢走,立时加速前行,很快逼近他们二十丈范围。 “猿族长和猿兄先去战两具飞僵,拖住了,不要让它们过来。老道去对付三只阴怪!” 说罢,火鸦道人返身一跃,欺入三只阴怪十丈范围,同时将玄铁大葫芦甩出,葫芦紫光一闪,飞速前冲,一息之间,便到了三只阴怪身前。由于葫芦并未释放火鸦,三怪并没有第一时间钻地,而是直愣愣地望着正在收缩的葫芦,等待它出招。 或许,以三只阴怪的灵智,它们是想引诱葫芦喷火,促成它的消耗。只要葫芦无火,没了致命威胁,它们自然就能轻易将这些入侵者吞噬。 葫芦在急剧收缩之后,猛然一张,一股巨大吸力从中放出,三只阴怪猝不及防,均被拉得向葫芦中飞去。三怪浑身黑光闪动,伸出一条条黑线向地中插去,想要勾住地面,抵御这凶猛的吸力。然而,它们本是一团雾气,无根无足,黑线也非坚韧之物,只勉强延缓一瞬,便被整个儿收入大葫芦之中。 火鸦道人飞身横渡,盘膝坐于葫芦之上,手中法诀打出,一道道精纯法力涌入葫芦。葫芦表面紫光大盛,通体散发炙热气息,内中不时传出雷音轰鸣之声。 此时,两只巨猿也与两具飞僵大战起来。数息之间,猿十二便落在下风。它力气虽大,但拳头砸在飞僵身体上,只如砸在铁块上一般。而一旦被飞僵利爪擦中,便会皮开血流。 碧睛狻猊兽扑上去,与之共战此飞僵,只是它的幻术和毒攻对飞僵皆是无效,单凭尖牙利爪,又伤不到此怪。 猿十三与另一具飞僵的战斗,也是一边倒,不过占据上风的却是金毛巨猿。它施展九转金身诀,身披金光,对飞僵的獠牙与利爪视若无睹,只挥动混天棍,劈砸抡扫,将其打得来回翻滚。这飞僵即便真是玄铁铸成,也是吃不消。 过得半盏茶工夫,火鸦道人行功完满,彻底将三只阴怪炼化于玄铁大葫芦之中。经这一番鏖战,葫芦中的万兽真火,又凝练了几分,显出更强的灵性来。 火鸦道人也得了一丝明悟,知道真火炼阴,实则是合了它的本性,于纯阳之中补入一丝阴力,质量必将有大突破,进入全新层次。 他强抑兴奋之情,脚下发力,飞剑直射前方战场。略一观望形势,便飞到猿十三身后,说道:“猿兄,你且将这飞僵压住,不让它乱动,看老道这葫芦能不能收了它!” 猿十三早见猿十二那边形势危急,心中焦急万分,只这飞僵实在耐打,几十棍下去,气息虽是羸弱了许多,但身躯依然完好无损。正狂躁不安之时,听得火鸦道人此语,立时大喜。当即全力抡出一棍,将飞僵扫倒在地,然后一棍拍在此獠脖颈处,将之压在幽土之上。 火鸦道人早已准备多时,当即驱使玄铁大葫芦飞至飞僵头上,然后旋身一晃,开始变大,直至葫芦嘴足以吞入飞僵方才停止。 此时,葫芦已增大十倍有余。火鸦道人法诀打出,葫芦一阵收缩,然后猛地一吸,便把地上的飞僵和猿十三往葫芦嘴吸了过去。 猿十三收回混天棍,一棍插入地中,牢牢站定,飞僵则被轻易拽起,向葫芦嘴急速投去。 然而,在经过葫芦嘴的瞬间,这飞僵眼疾手快,在葫芦嘴沿上一抓,竟牢牢扣在上面,硬撑着不入葫芦腹中。 猿十三看得分明,顿时飞身跃起,顺着葫芦吸力,疾冲过去,用混天棍对着卡在葫芦嘴上的飞僵硕大头颅一捅,便将此獠捅入葫芦腹中,而自己则借助这反冲之力,闪出一丈,跳到了葫芦身后。 火鸦道人见飞僵终入葫芦,顿时大喜,飞身而来,坐在葫芦背上,开始运功炼化。 猿十三不待歇息,拎着混天棍,便朝另一侧的战场飞掠而去。 不过,这只飞僵甚是精明,它一见同伴被那大葫芦收走,顿感不妙,匆匆两招逼退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转身便逃。不同于阴怪,飞僵逃遁之时,乃是跃升半空,借那淡黄色气体的掩护,迅速飞遁。 猿十三一看,知道无法追赶,只好悻悻作罢。 第170章 现身 飞僵比阴怪难对付得多,火鸦道人整整用了一刻钟,才将其彻底炼化于葫芦真火之中。 一番辛苦,倒也颇有所得,三千火鸦再度精炼,而多年未见动静的主修功法万兽真火诀也有所精进,并有了突破的迹象,这无疑让他大喜过望。法宝的提升,不过是战力的增强,功法的突破,则可能会带来境界的进阶。 此番击破阴怪飞僵,火鸦道人居功至伟,猿十二也是真诚祝贺,心底因为赤犼分配而残留的一点芥蒂之心也是尽去。 二人三兽继续进发,因空中淡黄气体越来越浓,寒气凝空,不得不落在地面,纯以脚力赶路。四周的压迫之力越发强大,一众人兽不得不加大法力和血气运转,抵制浊气的侵蚀。 又往前去了四五十里有余,再次遇到两只阴怪。这一次,两猿诱敌,火鸦道人则以葫芦收怪,很快将之消灭。 当初,熊奇峰不过刚入幽土边缘,便发现了一处奇土。现在,他们深入幽土已有将近一百里,依然只能看到不变的幽土、一色的青黑。至于猿十二它们寻找的幽魂草,更是不见踪影。 “再走下去,以这里的环境,只怕要迷路了!”火鸦道人沉声提醒道。 四周是一般无二的青黑色幽土,头顶是死气沉沉的淡黄色气雾,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识物,再加上气雾压空、光线昏暗,根本无法有效辨明方向,若是不管不顾的向前行进,必定是有去无回。 “前辈,这个不必担心,晚辈会一些舆图术,一直用神识绘制着舆图,不管走到哪里,都可原路退回!”张元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十分自信地说道。 “哦,道友果真不凡,连难得一见的舆图术都懂得!”火鸦道人惊诧地看他一眼,随即恢复正常,语气轻快地说道,“若是如此,这幽土虽大,倒也去得。” 又前行数十里,终于发现了一处与旁侧幽土迥异的土地,此土呈深黑色,明明是干土,却如沼泽一般,从中冒出一个个气泡,正与那熊奇峰所说的奇土相似。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这片土地似乎异常坚固,倒像是一整块巨石一般,绝不可能被分离带走。 “道友,可是此种土壤?”火鸦道人面带异色的问道。 “或许是吧,需得再细细辨别一番。前辈有什么发现?”张元敬见厚土化育鼎迟迟没有动静,心中反而有些迟疑,不敢骤下结论。 “在幽土边缘地带,有一条类似黄泉一般的河流。老道本想,这奇土或许与黄泉有关,幽魂草也与黄泉有关,或许幽魂草就生长在奇土之上。不过,看到这处土壤,便知推测有误。这土奇怪是奇怪,但不像是有地下河从下流经。”火鸦道人眉头紧锁,似是想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前辈的推测极有道理,或许这不是奇土也未可知。”张元敬一边说话,一边用神识去沟通厚土化育鼎。 然而,厚土化育鼎毫无反应。他顿时明白,此土非其所需。便装模作样对这土稍作勘察,便摇头说道:“此非奇土,再往前去寻找吧!” 于是,两人三兽继续往幽土更深处搜寻。不过,他们的运气不算太好,行不过五十余里,连遇三次飞僵,两次是两具,一次是三具。前两次还好,如法炮制,火鸦道人又炼化两只飞僵。 第三次,则打得异常艰苦。两猿各自敌住一只,剩下那只则追着张元敬跑,火鸦道人只好跟在他的身侧保护,无法腾出手脚与猿十三合力收取飞僵。到得后来,火鸦道人只好拼着消耗真火,以玄铁大葫芦释放数百小火鸦,去攻击三只飞僵。 然而,这三只飞僵甚是聪明,在地上兜几个圈子,便将火鸦往上空黄色气雾中引,很快将火鸦尽数灭去。 战斗进入僵持,对他们自然极为不利。关键时刻,却是猿十三大发神威,以九转金身辅助金刚伏魔功,硬生生将一只飞僵打爆。如此,方才破去危局。 经此一战,猿十三明悟了以九转金身增强金刚伏魔功的诀窍,实力又提升了一大截,使两人三兽又多出一个对付飞僵的手段。 此后,又连遇多次阴怪和飞僵,幸好每一次数量都不是很多,有惊无险地战胜了对手。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诀,也到了突破的边缘,让他暗自欣喜。 第一次真正发现奇土,是在踏上幽土一整日之后。此时,他们深入幽土大地,至少已有两千里之多。这一次,未等张元敬有任何试探,厚土化育鼎便自行飞出,当着均有结丹实力的一人三兽,放出黄色光芒,开始堂而皇之地吞噬土壤。 强大的威压,笼罩数百丈范围,一人三兽,即使是实力强劲的猿十三,都是正襟危站,一动也不敢动,内心震惊无比。 好在,他们都看清楚这个强大存在,是从张元敬胸前飞出的,惊疑归惊疑,倒没有多少害怕。 这一片奇土甚大,约莫有三里方圆,也是深黑色,但明显不同于上次那片土壤,其中有水汽蒸腾,泥土不停地上下翻腾,气泡连绵不断,成片飘起,更为奇特的是,土中似乎藏有一个巨大的心脏,正在“砰砰砰”地跳动,连带着这一大片地面也在不停的颤动。 不过,在黄光的笼罩下,一条丈宽的黑色土带,如同一道水流,源源不断涌入厚土化育鼎中。不到一刻钟,三里方圆的黑土便沉下去三丈有余,变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坑中全是淡黄发白的细小土颗粒。 又过了十几息时间,黄光中的土带散去,厚土化育鼎又缩成拳头大小,飞回张元敬的怀中。 同时,一个神识传音在他脑中响起:“右前方某处,有一处质量极高的奇土,吞噬了它,老爷我便可时常醒来了!” 说罢,也不给张元敬问话的机会,便重新陷入沉睡之中。 三息之后,黄光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不见。性子急躁的猿十三立即问道:“元敬,这是一件法宝?还是一位高人?” 随后,猿十二也吱吱吱地说了一连串。碧睛狻猊兽则是歪着脑袋盯着张元敬,绿宝石一般的双眸中既有好奇也有畏惧。 反是火鸦道人最为安静,只是眼中时而精光一闪,不知在想着什么。他的见识远远强过两猿一兽,知道这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神通灵宝,由此对张元敬的身份产生无限联想,一时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翻腾不休。 张元敬将一人三兽神情尽收眼底,沉吟片刻,方才说道:“诸位看到的这只大鼎,即是一件强大的灵兵,也是一位前辈高人。他需要吞噬一些奇物,来恢复实力,因此不能随便出手。我之所以要来此处,也是帮助这位前辈寻找他所需的奇物。” 猿十二闻言,不无遗憾的说道:“若是这位神鼎前辈方便出手,幽土之地对俺们来说就毫无危险了!” 一路行来,阴怪飞僵遇到不少,却始终没有发现幽魂草的痕迹,又担心遇到更强大的魔物,猿十二不免急躁起来,也对能否达成目的失了信心。 火鸦道人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心态变得十分平和,当即笑道:“猿族长想岔了,对付寻常魔物,哪里用得着神鼎前辈出手,我们自己便足够了。若真是遇到远比我们强大的魔物,前辈自然会出手。如此一来,这幽土之地岂不任我们行走!” 猿十二听得此话,一搔头,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顿时转忧为喜,兴奋得连连点头。 张元敬不敢肯定,自己遇险时厚土化育鼎会不会出手,但若是关涉对奇物的争夺,它必定会出手。遂如实说道:“前辈说,在右前方某处,还有一处高品质的奇土,是他所需的。我们便往那里去吧。” 一听是神鼎前辈所说,火鸦道人和三兽皆无异议,当即进发,改向右前方而行。 原本,两人三兽都以为,既然是高品质奇土,周围必定会有很多魔物,一路上必定举步维艰。然而,几百路里走下来,却十分顺利,除了开始的小半段还遇到两次阴怪、一次飞僵外,后面约莫三百四五十里的路途,一只阴怪或飞僵都没遇到。 随后,他们很顺利找到了厚土化育鼎所说的奇土。 这是一片方圆十里的黝黑土地,土面低于周围幽土多达两尺有余,泥土如爬虫一般蠕动着,无数气泡从中冒出,缓缓升空,飘入上方的淡黄色气雾之中,旋即轻轻爆开,周围数尺方圆的淡黄气雾随之一空,过得数息,才有更远处的气雾缓缓弥补过来。故此,此地上空的淡黄色气雾明显轻薄很多,上下的空间也显得更加宽敞更加明亮。 更为神奇的是,在这片土地中央,有一块五丈方圆土壤,黑中带黄,正中位置长着一株三尺来高的碧绿色植物,粗茎宽叶,生机勃勃,周围三丈外还长着四株矮草,半尺来高,茎秆发黑,长叶翠绿,如众星捧月般,将中间那株植物护在中心。 第171章 冥龙 “幽魂草?”猿十二脱口而出,脚下前出两步,重重踩在幽土与奇土交界处的土埂上,碎土下落,在黝黑泥土中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 碧睛狻猊兽猛地窜出,一口咬在猿十二后腿上,使劲将它往后拖拽。与此同时,火鸦道人也连忙伸手阻挡:“猿族长且慢!这土中有危险!” 猿十二踏出两步后,凭着妖兽强大灵觉,也感应了危险。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是一种强大到凭自身实力完全无法应对的危机。便顺着碧睛狻猊兽的拉拽,退出两丈来。 张元敬怀中的厚土化育鼎也正蠢蠢欲动:“小子,就是这里。这片土壤下,藏着一只冥龙,颇有几分实力,老爷我得先料理了它,才能安心地享用美食!不过,这家伙胆小得很,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藏起不见。 “待会儿,你们以最快速度飞遁去那中央位置,将几根绿草拔掉。那几株草是它守候多年的宝药,拔去以后,它必定怒不可遏,冲出来与你们动手。那时,老爷我就会灭了它。 “不过,从这土壤上方飞遁时,可要注意,一定要封闭五感和神识,否则,必被它的幻境所惑,自投罗网,跌入土中。老爷我现在乏得狠,可没有力气从土里捞人。” 张元敬连忙问道:“前辈,那草是幽魂草吗?” “幽魂草?老爷哪记得它的名字!不过是几株秉浊阴之气而生的杂物罢了。能增阴神,但有很强的腐蚀性,一般人可承受不住!好了,别废话了,老爷我都等不及了,快去行动吧!”厚土化育鼎唠叨两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此时,碧睛狻猊兽方才松口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两猿听了,均是一愣。 猿十三随即传音张元敬:“元敬,碧睛狻猊兽说这土中有强大魔物,非我们能敌!” 张元敬点点头:“神鼎前辈已经交代过了,它会对付此魔,但需我们将之引出来才行。” 火鸦道人沉声问道:“神鼎前辈如何说?” 张元敬伸出右手指着中央绿草所在位置,面色凝重地说道:“前辈说,我们须封闭五感和神识,以最快速度飞遁至彼处,将五株绿草拔出来。它特别交代,土下之魔名为冥龙,最擅长惑人心神,如果中了它的幻术,便会自己跌入土中,再也救不回来。” 火鸦道人纵横修真界几百年,也没有听过冥龙之名,但既然神鼎前辈这般说,那必是很厉害的魔物。 当即也不多问,而是敏锐地点出飞遁奇土的关窍:“既要封闭五感与神识,那就得先把时间估算好了,否则不是飞过头,就是没飞到。前辈是说我等一个一个地过去,还是一同飞过去?” “没说。不过,若是有危险,大家还是要与我在一起为好!”张元敬略一沉吟,缓缓说道。 火鸦道人点点头,这个倒在他意料之中。两人三兽中,以他的遁速最快,其次是猿十三,最慢的当然是张元敬这个筑基修士。他沉思片刻,提议道:“那就由老道以遁光携着你们同飞吧,统共不过五里之地,倒也不惧消耗。” 张元敬当即说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猿十二则眼巴巴地问,那奇土中央的绿草可是幽魂草。 张元敬笑道:“神鼎前辈不记得那草的名字,不过它说此物可以增强阴神,想来多半就是猿族长您要找的幽魂草了!” 猿十二顿时大喜,向张元敬连连作揖,也不知是感谢张元敬,还是感谢厚土化育鼎。 张元敬摆摆手,示意它不需多礼,然后一脸严肃地对两只巨猿说道:“这冥龙十分厉害,飞遁之时,一定要紧守本心、自闭五感,把自己变成无知无觉之物,千万不可起了怀疑心好奇心恐惧心,放出五感去察看周身情况!记住,如有危险,神鼎前辈自会为我们清除!” 金背巨猿一族,生性急躁、容易冲动,因此他不得不反复告诫它们。至于碧睛狻猊兽,天生谨慎聪慧,根本不需他多说。 “前辈,开始吧!” 火鸦道人点点头,祭出飞行法宝,手中法诀打出,飞剑迎风变大,然后生出一道白光,旋绕剑身而动。火鸦道人当先掠起,落在剑光之上,又示意一人三兽速速上来。 待所有人兽立于飞剑之上,火鸦道人法诀一指,飞剑又生出数道白光,将两人三兽包裹起来。他低叱一声“起”,飞剑便冲上三丈空中,向后方飞射出去。 “老道先测定一下速度。转回来时,听老道说一声‘闭"字,立时自闭五感和神识!切记,切记,不要迟疑!” 飞剑裹着剑光,向后飞射出五里,然后一个盘旋,劈开浓密的黄色雾气,直接向奇土正中的那几株绿草电射而去。 结丹修士全力飞遁,一息至少可飞出一百三四十丈远,若是有特殊遁法和药物辅助,短期内达至两三倍也有可能。火鸦道人因是以三千火鸦成道,故在遁法上多有心得,最快时可达一息近二百丈。此时,他以剑光携带一人三兽,速度大减,但也有一息一里的速度。 飞剑五息而至幽土与奇土交界之处,他大喊一声“闭”,然后自己封闭五感与神识,进入浑浑噩噩之中,唯余脑中一点灵明,数着时间。一息,两息,三息…… 对于两人三兽来说,这无疑是极其难熬的五息时间。放弃一切外感觉,放弃对一切危险的察知,把性命交托于一位虽然强大却十分陌生的神鼎前辈手中,任何人,包括张元敬在内,都无法做到完全不起一丝杂念。 张元敬叮嘱两猿之时,头头是道,句句有理,真到践行之时,也是恍兮惚兮、宛如梦境,匪夷所思的场景、危难加身的遭遇、旖旎暧昧的诱惑,似真似幻,不知是下意识的外感,还是脑中因应而生的内觉。 若有一个旁观者,则能看到,在剑光遁入奇土上空时,黝黑的土壤中,迅速飘出一团灰雾,将剑光罩住,灰雾之中,幻化出各种奇异的景象,并附带有“呜呜呜”的凄厉声音。 两息之后,又有一道形如手掌的白气从土中伸出,向剑光抓来,不过,在白气手掌抓到剑光的刹那,剑光轻轻一颤,便钻了出来,继续沿着原来的线路,向绿草飞射。 地底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又有一团黑气冒出,化作一颗巨大的凶兽头颅,张开大口,挡在飞剑前行的路上,等待它自投罗网。兽嘴之中,两排尖牙流淌着黑色液体,十分可怖。 眼见飞剑就要撞入其中,它的剑光灿然一闪,在尖牙咬下的瞬间,加速冲入兽嘴口腔之中,然后从后脑穿出,瞬间便到了那五株绿草的上空。 两人三兽中,最难熬的是火鸦道人。他明明只是全力飞遁,但法力的消耗,却比一场同阶生死战,还要更大更快。更要命的是,他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在无有外感辅助的条件下,在与各种杂念对抗的条件下,用内感准确地数出五息时间来。这是对他道心的一次巨大考验。 所幸作为一名饱经风霜的散修,他的心性颇为过硬,关键时刻克止了怀疑之心,稳住了灵神,在最后一息过去时,急速落下了剑光。只听“嘭”的一声,剑光撞在一团硬土上,消散开去。内中两人三兽也适时放开神识和五感,护住自身,往四周看去,果然已经在中央土地上,而且还跌在五草中间。 “快,就近拔草!” 张元敬大喊一声,顺手掏出拘灵锄,将手边的一株黑茎长叶小草挖了出来。那边火鸦道人也是不慢,也将一株黑茎长叶小草拽了出来。距离中间那根粗茎圆叶长草最近的是猿十三,他甩甩有些发懵的脑袋,伸出两只大爪子,就握在了此草粗大茎秆之上。 “唳!”一个无比凄厉的声音从奇土之中传出,吓得猿十三双手一顿。 “拔出来!”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同时喊道。 此时,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已经将另外两株黑茎长叶小草连根拽了出来。 猿十三钢牙一咬,怒目圆睁,双臂一提,便将这长草拔出土壤。 “尨!”下方的声音变得无比愤怒,随即一个长达三四十丈的头颅从黑土中伸了出来,其状若牛,两角如鹿,双眼像虾,长嘴似驴,与传说中圣兽龙的头颅相差无几,只是此头颅是一团灰雾组成,唯有两只眼睛是某种奇特的黑色物质凝结出来的。 此头一出,便张巨口,咬向奇土中央这片五丈方圆的土壤,好似要把人、兽、草、土一口全部吞下。 “哇哈哈哈,凝出了阴晶的冥龙,老爷今天赚大发了!” 厚土化育鼎潜伏了这许久,早已忍耐不住,尤其是看到龙头上那两只黑色眼珠后,兴奋得直打颤,噌的一声,便从张元敬怀中飞出,一边显出真身,一边放出黄光,向巨大龙头罩了过去。 冥龙原本来势汹汹,巨大威压将两人三兽镇压在地,动弹不得,及至小鼎一出,惊慌失色,脖子回缩,头颅下收,就想藏回于土中。 然而,那黄光延伸极快,瞬息之间便锁住了两只龙眼,尔后包住整个头颅。颈部以下,则因下方龙身拉扯过猛,从中断开,只有半截脖子留在黄光之中,其余部分仍缩回土中。 随即,完成真身显化的厚土化育鼎,生出一股强大吸力,将黄光定住的龙头,往鼎中拉去。 龙头虽与身断,但实力犹存,在这生死关头,死命挣扎,口中不断发出“唳唳”惨叫,震得两人三兽全部载倒在地,口鼻耳眼鲜血直流。 厚土化育鼎浑身一颤,抖出一坨黑得冒油的泥巴,砸在龙嘴上,将之封了起来,唳叫之声,随即中断。 冥龙无计可施,又将下方身体召了出来,只见一条长达三百丈的巨大龙身从土中飞了出来,鱼鳞凤足、白腹似蛇,扬起长尾,向厚土化育鼎抽了过来。 厚土化育鼎外表黄芒一闪,身形消失不见,随即出现在龙头的另一侧黄光之中。同时,吸力猛增,硬生生将两颗黑色龙眼,吞入鼎中。 冥龙头身皆是一阵痉挛,满空打滚,只是龙嘴被封,有万千痛苦却也喊不出来。 趁此机会,厚土化育鼎猛地增大五倍,鼎口如同黑漆漆的深渊一般,从中涌出一阵晦涩气机,包住龙头龙身一扯,便将其拖入鼎中。 冥龙垂死挣扎,龙身截截断开,化整为零,向下方土中落去。厚土化育鼎气机再增,将多段身躯吸入鼎中。但仍有几截逃出生天,迅速向奇土中遁去。 坐在中央土地上打坐疗伤的火鸦道人,突然双眼一睁,祭出玄铁大葫芦,对着一截十来丈长的冥龙尾巴,猛地一收,将这灰雾构成的冥龙残躯吸了进去。 第172章 幽魂草 “元敬,这真是幽魂草吗?” 猿十三有九转金身护体,受创最轻,拿着那株粗长绿草研究了好半天,终于忍耐不住,跑到一脸惨白的张元敬身旁,瓮声瓮气地问道。 张元敬修为最浅,被冥龙一吼,整个神魂差点崩散,好在他益神丹服食甚多,神魂强固远超同境界修士,关键时刻又有伞配释放奇异力量护持,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此时,他身上也无益神丹,靠着打坐休憩,并无多大好转,整个识海仍是嗡嗡作响,哪里有心情回答猿十三的问题。 当即传音过去:“猿兄,身上还有没有益神丹,给我两枚应急。” 猿十三这才醒悟过来,急忙从储物袋中摸出所剩的全部五枚下品益神丹,递给张元敬。张元敬接过服下,继续疗伤。 此时,火鸦道人因用玄天大葫芦收取了冥龙尾巴,一心一意给葫芦加固禁制,牢牢将之困住,尚不敢分心其他。 猿十二与碧睛狻猊兽神魂比之猿十三差出一大截,受创较重,也在恢复之中。 半空里的厚土化育鼎已经完全吞下冥龙,正在消化之中,也无有什么动静。 只有猿十三百无聊赖地向四周张望。奇土之上,不知何时起了黑雾,起初只是薄薄一层,半个时辰后,已与上方黄雾相接。尔后,竟落下黄黑色雨点来。 猿十三不知此雨如何,猜想必定有害,便将一根玄铁长棍舞将起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地上诸人与兽护住。 这时,悬浮空中的厚土化育鼎突然动起来,它的体型继续扩大,又增长两倍有余,然后鼎口向下,对着这片广阔奇土,生发出巨大吸力,地中的黝黑土壤整块整块地飞起,直投鼎中。 一个时辰后,张元敬自感恢复了几分神魂之力,方勉强站起身来。 火鸦道人、两猿一兽已是等候多时,火鸦道人粗粗将冥龙残躯禁锢住,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也稳固了神魂,行动无虞。 “神鼎前辈说,它要将这里全部吞入,让我们先去幽土上等候。”张元敬环视一人三兽,急匆匆说了一句。 火鸦道人见除了猿十三,其余人与兽状态皆是不佳,便道:“还上我的飞剑吧,轻易不要动用神魂力量。” 说罢,祭出飞剑,载着一众人兽,飞到来时之处落下。 此时,奇土已经消失一半,只余下一个大坑,深达十丈有余。里边残余着黄色的土坷垃,正在不断地下陷。 众人疑惑之间,忽见下方土坷垃全部消失,露出一条黄黑色的地下河来。 河水湍急,将那些土坷垃全部卷走,又没入另一侧奇土之下,传来哗哗之声。 “果如前辈所说,这奇土与那黄泉之水有关。奇土中央那些绿草,多半就是幽魂草了。”张元敬盯着下方湍急河水,低声说道。 火鸦道人闻言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道:“说是黄泉之水,不过借用一下名字。此水颇为神奇,所谓奇土,多半是靠着这水的作用。 “只不知这水到底从何而来,又流向何处,到底有什么用处!若能知道这些,对于幽魂草的效果,便能有个大概的判断了!” 猿十二凑上来问道:“两位道长,此草果真是幽魂草?周围四株与中间那一株似非同一品种,到底哪个是幽魂草?” 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摇头。 火鸦道人道:“生于同一土壤,环境相似,即使不是一个品种,功效应该相差不大。而且,毕竟是秉浊气而生的宝药,修士或妖兽吞服的话,危险性极高。 “所以,贫道建议,族长不妨还是服用黑茎长叶的那种,若无效果,再考虑服食粗大的那株。” 猿十二看向张元敬:“张道长也是此意吗?” 张元敬点头:“贫道会请教神鼎前辈。但是,神鼎前辈不一定会回答此问题。所以,若实在分辨不清,还是按火鸦前辈的意见去做。” 猿十三替猿十二作为翻译,紧跟着说了一句:“元敬,不如让俺先服一株,看看效果。俺有九转金身,若是有什么副作用,俺也能扛得住。” 张元敬沉吟不语,一时委决不下。 这种尝试,后果难料,万一此草不是幽魂草,而是别的什么剧毒之物,只怕猿十三难保性命。 而猿十三死亡,对他肯定会有极大损伤,甚至有可能要搭上一命。 好半晌过去,方才答它:“先听神鼎前辈如何说。” 两人三兽在下方等待,上方厚土化育鼎却是不疾不徐,将地中的奇土搜刮得干干净净。整整又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剩余那半边奇土吞噬完。 它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震得四周嗡嗡作响,方才开始变小,一直变到拳头大小,飞入张元敬怀中。 “前辈,可还需要这种奇土?” “嗯,吃饱了,再多也是无用!” “前辈,那个绿草妖兽可以吞服吗?” “什么绿草?嗯,吃得太多,老爷我要美美睡一觉,不是生死攸关,不要吵我!” “前辈……” 厚土化育鼎吃饱就睡,完全没有兴趣回答张元敬的问题。 他无奈至极,只好摊手向一脸期待地看着它的猿十二说道:“神鼎前辈吃得太饱,陷入沉睡了。” 猿十二双眸透出无奈,却不敢抱怨,只是一脸苦恼地说道:“那却如何是好!” 火鸦道人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神鼎前辈要行功,无暇他顾,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这里发生这般动静,过不多久,只怕会有大量阴怪飞僵聚集过来。” 张元敬点头说道:“火鸦前辈是老成持重之言。猿族长,我们先出地渊,再说其他,反正幽魂草已经到手。猿兄,你带我飞行,我来指路!” 来的路上,张元敬以舆图术绘制了比较精确的舆图,出地渊的道路,自是循着来路返回。 这条路上的阴怪飞僵,大多被他们清除,故而原路返回,也颇为安全。 近千里的路程中,只遇到两次阴怪、一次飞僵,且每次都只有一只。 火鸦道人玄铁大葫芦中封印着冥龙残体,不便使用,但他也能凭借其它火属性法宝施展火功,在两猿一兽帮助下,轻松将这些阴怪飞僵打跑。 于是,纯以脚力赶路,也只用两个时辰,便到了地渊入口。 两人一兽循着甬道,出黑洞,入深涧,然后驾剑御气,匆匆回到了洞府之中。 火鸦道人反复比较两种绿草,认为粗大的那一株,很可能要元婴实力才能吞服,但两草是不是同一品种,他也无法准确判断。 商量半日,张元敬抵不过猿十三的哀求,又想到厚土化育鼎说过此草可以提升阴神,并不是纯粹的毒物,便同意由它先尝试,弄清药效后,再决定是否让猿十二服用。 火鸦道人因要炼化冥龙残躯,故进入自己洞府闭关去了。 由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守护,猿十三服下了一株黑茎长叶草。因其神魂与张元敬相通,故可及时传音与他说明情况。 此草入口,极其苦涩,如食用淤泥一般,难以下咽。 猿十三也有一股子固执劲,反复吞咽,总算是强行咽下。 进入腹中之后,便觉绞痛,好似中了剧毒一般。因要体察药性,故它也不肯立时便用九转金身的法诀,只靠着身强体健硬抗。 如此,大约过得小半个时辰,绞痛感消失,代之而来的,则是一股奇异之气的侵蚀。 此气专入血气浓郁之处,将之污秽。而血气一旦被污秽,便化作一种黑色液体,散发腐烂气息。 猿十三只得将体内其他部位的血气,源源不断地搬运过去,与这奇异之气对抗,对那黑色液体,则逼在一处经脉中,不使它流动。 如此,一个时辰后,猿十三耗费全身一小半血气,终于将奇异之气消弭干净。 除了一整条经脉的黑色液体,那株黑茎长叶草竟没有产生其他任何效果。 张元敬沉思了良久,方才传音猿十三道:“若有奥秘,必定就在这黑色液体中。此液体是那奇异之气与你血气相交而生,不妨将其一滴一滴纳入其他经脉中,以血气加以炼化,看看有无效果!” 猿十三依言而行,将黑色液体放了一滴入其他经脉之中,此黑色液体立时污秽其他血气,但因数量太小,很快便被稀释干净。不过,依然感觉不到有何效果。 于是又继续炼化,直到将这黑色液体炼化小半时,方才感觉到异常,便是血气中多了一丝丝凉意,似有一种清冷之气,杂在血气中运行。 张元敬当即问道:“是否与服下益神丹时,出现的那种清新之气相似?” 猿十三又细细体悟一番,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此时,它也明白了,此草确可增强神魂。 于是,又用了将近两日功夫,将黑色液体全部炼化干净。 当最后一点黑色液体炼化完毕后,血气中那丝丝凉意便自行汇集起来,凝成一股清爽之气,沿着经脉冲入它的脑海,融入神魂之中。 过得半个时辰,再去体察,结果令他惊喜万分:它的神魂竟增强了三成有余。 第173章 破境 试药结果可谓皆大欢喜。张元敬作主,将剩余三株黑茎长叶的幽魂草均给了猿十二。 至于那株粗茎圆叶的,则遵从猿十二的意思,以琅山灵玉妥善保存,留待将来猿十三实力更强时使用。 猿十三本来推辞不要,但老族长很是严厉地将它数落了一顿,跟他说,这一趟能够获得幽魂草,完全是张元敬的功劳,你是他的战斗伙伴,不能光知道替他打架,还要帮他争取好处啊,这才算合格的战斗伙伴,而且,只有他越强,你跟着他才有前途。 猿十三听明白了,憨憨地点点头,这才那了那株粗大的奇草。 随后,猿十二开始服食幽魂草。它头疼的毛病已经十分严重,日日受此折磨,对吞幽魂草以强神魂早已迫不及待。当然,对猿十三来说,只需使用小半气血即能炼化的奇异之气,猿十二则需消耗六成以上,直接的结果,便是一身经脉大半皆墨。 故此,它炼化第一株幽魂草,可说十倍困难于猿十三,整整用去二十日功夫,方才见得全功。 当然,历经如此磨难,结果也是喜人,它的神魂之力整整提升一倍,头疼的毛病当即没了。于是,怀着无比兴奋、无比期待的心情,老猿再接再厉,继续炼化第二株幽魂草。 此时,火鸦道人还在闭关之中。元婴层级的冥龙,即使只是一段十来丈的残躯,对现在的他而言,也如一座玄铁矿山一般,炼化起来慢之又慢、艰难至极。 张元敬则需要开炉炼制益神丹,作为火鸦道人的报酬。这是事先说好的。地渊之行,正是依仗着这位红脸老道的大葫芦,方才这般顺利。要不然,几只阴怪便能把他们追得上天入地、逃生无门。 至于暴露自己能够炼制益神丹的秘密,这就根本不用多虑,如火鸦道人这般老辣之辈,只怕早已从蛛丝马迹猜得八九不离十。再说,厚土化育鼎都现了真身,何须再顾虑那许多。 故此,一众人与兽,便驻留幽土山,闭关的闭关的,炼丹的炼丹,守护的守护。一个月很快过去。 最先出现动静的,乃是火鸦道人的洞府。 这日一清早,正是旭日东升、霞光染林之时,火鸦道人洞府突然火光冲天、烟霞蒸腾,与山林间的暖阳金辉相照应,十分绚烂。俄顷,又有雷鸣之声传出,先是数声闷响,随后是阵阵轰鸣,最后是一声爆破。 正当张元敬和猿十三惊疑不定,以为火鸦道人是不是炼化冥龙残躯出了岔子时,其洞府上空又出现灵力汇集、虹光掠空之景,煞是好看。 此时,张元敬才算是定下心来,知道其若非是修炼特殊功法,便是境界有所突破,引发了这等瑰奇的天兆。 又过了一个时辰,突有一道炽烈火焰,从其洞府飞出,直射上空,撞入凝聚在此的磅礴灵力之中,随即,这盘旋多时的灵力便如寻到缺口的洪水一般,疯狂地向火鸦道人洞府奔涌而去,凭空卷起一阵狂风,吹得山林哗啦作响。 “灵力泉涌,搅动风云!这是突破境界了!”张元敬仰头望着山峰之上的异象,喃喃自语道。 猿十三抓了抓头顶的金毛,惊讶地问道:“火鸦道长突破结丹后期了?比俺爷爷还快啊!” “不错。也是他的机缘到了。这次幽土山之行,倒是都有收获!” 这天地异象来得慢,去得却是很快。满天灵力全部涌入洞府后,狂风散去,山林间又恢复宁静,一切一如往昔,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过得半日,火鸦道人洞府大开,灵气氤氲,烟雾萦绕,红脸老道一脸喜色地走了出来,脚下生风,大袖飘飘,少了几分诙谐的样子,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恭喜前辈,勘破瓶颈,突破境界,在大道上又前进了一步!”张元敬在玄天宗自小得的教育,便是对于任何修行者的突破,都要给以最真诚的祝福。 火鸦道人哈哈大笑,一副得意至极的模样:“哎呀,真是想不到,老道还有进阶结丹后期的一天!感谢道友给我带来的机缘啊!这份大恩,老道必定要加倍回报!” 张元敬连忙道:“前辈言重了。机缘都是前辈自己争来的,晚辈何德何能,岂敢居功!” “呵呵,道友不必谦虚,老道能有今天,可不就是拜你所赐!” 火鸦道人笑了笑,随即正色说道,“老道入结丹后,用了两百多年方才进阶中期。在中期境界,也停了一百多年了,修为增长艰难,进步堪称龟速。说实话,老道早就绝了进阶之心,平日里对修行也不甚在意,只想着培育出一个杰出弟子,接下老道传下的基业。 “老道眼巴巴跟着你跑来此地,也是为袁之霖那粗坯求几粒益神丹,帮他提升神魂之力而已。不曾想,跟你一路,也没多长时间,惊喜却是连连出现。 “上次,也是在这里,老道炼化那只后期赤犼,本命法宝进阶上品。这一次,炼化冥龙残躯,沉寂多年的万兽真火诀更上一层,境界也随之突破至后期。若无道友你,老道又从哪里去弄这冥龙残躯?所以,老道讲是道友你给我带来的机缘,绝非是客套话,而是真心实意!” 张元敬并没有看到火鸦道人收取冥龙残躯的情景,以为是厚土化育鼎有意漏了一些,让他得了机缘。不过,这终是化育鼎所为,自己不能居功。 便道:“这是前辈应得的。此次地渊之行,若无前辈的大葫芦和三千火鸦,我们只能半途而归,根本见不到那只冥龙。所以,这机缘也是前辈自己挣到的。” 火鸦道人摇摇头:“这次本是帮道友取土,没想到老道自己反而得了这么大的机缘,之前所讲的那个交易,就不能成立了。道友可是要去六岳仙城?” 张元敬点头称是。 “道友,不如这样,此去仙城的道路,无论北线还是南线,老道都算熟悉,便由我亲自护送你,免得有些不开眼的家伙与你为难。虽说有猿道友在,你的安全可保无虞,但总是要耽误一些时间。而且,这一路上要经过不少修士的地盘,以猿道友的身份,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另外,也会有一些被六派收买的结丹修士,在路上截杀。 “老道跟着你,自能让他们知难而退。这样,把你平安送到六岳仙城,老道算是完成交易,道友可视路途难易,与我几枚益神丹!如何?”火鸦道人沉思片刻,慢慢说出一番打算来。 张元敬本待推辞,后来一想,现在距离玄阴洞开启,时间所剩不多,一路上是半分不能耽搁。有火鸦道人的老马识途,和其作为结丹后期修士的强大威慑,倒能省下不少时间。 遂爽快地说道:“此去仙城,正感路途不熟、路面不靖,若得前辈护持,那便万无一失了!有劳前辈!” 火鸦道人这才一改严肃,笑嘻嘻地说道:“就这么说好了,老道一大把年纪,可不能占你便宜!” 十日之后,炼化两株幽魂草的猿十二,终于神完魂固,神魂与肉身相匹,引发了境界的突破。作为妖兽,它进阶的动静要比火鸦道人小很多,没有火法的绚烂喧闹,也远比猿十三的容易,没有金身九转的一关一关地突破,只是数里方圆灵气汇聚,阵阵狂风呼啸掠过。 这巨猿仰天长啸,大嘴鲸吞,把盘旋头顶上空的精纯灵力尽数纳入腹中,随即浑身骨骼咔咔作响,身上气机节节攀升,直至某个临界之点,随着“嘭”的一声闷响,肉身与灵力浑然一体,便成功迈入新的境界,成为妖丹境后期的强大真妖。 “张道长、火鸦道长,老猿能有今日,多亏了两位相助!今后如有差遣,赴汤蹈火,必不推辞!”猿十二突破之后,出得山洞,第一时间便躬身向张元敬和火鸦道人道谢。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侧身避开,退到张元敬身后,并不说话。 张元敬则笑道:“猿族长不必客气,这本就是合则两利之事,我们相互成就而已!” “两位道长有何打算?若是无事,不妨去俺的领地盘桓几日。那里深处龙山泽中心,天材地宝很多,任由二位取用!”猿十二豪气满怀,发出邀请。 这回,没等张元敬说话,充当翻译的猿十三便插嘴道:“爷爷,元敬要去那个六岳仙城,他还有要事要办,可没有闲暇去山中玩耍!” “哦,是去六岳仙城,那里就在龙山泽西侧,倒是不远。俺的领地就在龙山泽西段一处名为碧落谷的地方,若有机会,两位不妨与十三一同前来闲坐。”猿十二眼中露出几分失望,但很快消失不见,又咧嘴笑着说道。 既非一路,双方便在幽土山分道扬镳。猿十三与猿十二简单话别,不见丝毫离愁别绪,跟在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身后飞遁而去。 第174章 北线 “元敬,前方便是支柱山,号称支天神柱,就说是它又险又高,如同插天的柱子一般。” 火鸦道人御剑升至极高的天空,挥起一道火光护在自己与张元敬周身,抵挡强劲罡风的冲刷,指着前方千里之外,一座直插入云的高峰说道。 “过了那座山,便是所谓的北线。相比南线,北线的道路实则要简单很多,不必在万山之间绕来绕去,只需沿着龙山泽外围的山脉向西行走便可。当然,有几处修士的据点,也很难绕过去。不过,有老道在,想来他们都会给个面子的。” 经过十几日的同行,火鸦道人与张元敬熟络起来,称呼上也变得简单亲切。 张元敬立在火鸦道人身后,极目远眺,只见那高峰之后,数不尽的山头在白云簇绕中露出角尖,好似一条玉带当中穿出无数玉笋来,密密麻麻向西延伸而去,消失在云天一色之中。 过得一会儿,火鸦道人压下飞剑,从云层之上下来,与下方的猿十三会合。 天地灵界处于无尽虚空之中,必须以巨量灵气对抗虚无之力的侵蚀,并会在下方引发强劲气流,导致罡风的产生。 这种罡风,乃是天地之威,必须有绝强实力,才能硬抗。结丹修士,依靠法力,只能抵挡底层之中罡风,到了更高一些的空中,便无法承受了。 只有到了元婴境界,才能长久经受天中罡风冲刷,在云层之上任意遨游,而不必受制于地形山势。 “前辈,这北线沿路,都有什么修真势力?”张元敬看着前方绵延不绝的群山,想起火鸦道人所言,便开口问道。 “也算不上是修真势力吧,大多是一些散修。这里距离六岳仙城不超过五十万里,筑基修士走得顺利的话,不出两个月便能赶到。又在龙山泽之侧,便于入山寻找天材地宝。故此,这里也就成为一些散修的乐园。其实南线那一侧由于山势更加和缓,散修更多一些,也常有六派修士在那里驻留。” 火鸦道人本人就是一名资深散修,说起这些来倒也知之甚深,“不过,修士相互间的争夺也非常厉害。所以,大多数散修只在这里寻找资源,有一些洞府或者山头,作落脚的地方,真要长年修行的话,还是要另寻一个安稳地界。 “有的会去六岳仙城周边,不过要向六派上交不菲的费用。有的则在如三山七洞、二宗六派这样的区域内,寻个去处作修行之地。其实,所谓的三山七洞这些势力,原本就是这样的散修组织起来的。琼山便是老道结丹之后,一手建起来的。” “这些散修中也有结丹修士吗?”张元敬问道。 “当然。虽然不多,但无论南线北线,都有几个吧。他们对于建立山门、教授弟子不感兴趣,喜欢独来独往,有的是一心苦修,要争那一线机缘,有的则是过惯了打打杀杀、寻寻觅觅的日子,乐在其中。这些人,多数老道都是认得的,也有一两个是新从别处过来的,不甚熟悉。” 火鸦道人笑道,眼中却分明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张元敬略带诧异地说道:“晚辈还以为六派之外,没有几个结丹,听前辈此言,数量好像还不少嘛!” 火鸦道人摇摇头:“确实没几个,除开三山两宗五个结丹,龙山泽周围大概也就三四个吧,至于其他地方,再有结丹散修的可能性很小。这可是千万里范围,五六百年时间,才有这么几个结丹散修。” 说话间,火鸦道人再次降低飞剑,顺着山脉走势,低空飞遁。 四面八方都是青葱山林,间闻禽鸟鸣啼、妖兽吼叫。千山一律、万景类同,很难分辨,若非路熟之辈,早已晕头转向,迷了方向。 飞行之时,时常能撞到一些筑基、炼气修士,或匆匆赶路,或相互激斗,或围杀妖兽,他们都没有理会,从上方一飞而过,引来一阵惊慌或呼喊。 十日过去,两人一猿疾行三十多万里。景色终于有所变化。他们进入一条狭深的大峡谷中。 “此谷名为坠龙谷,斜在龙山泽西北角上,方向是折向西南的,算是一个通往仙城的近道。若是从外围绕行,路程上要远上将近一倍。因此,走北线的修士,几乎都从这里过。” 火鸦道人指着向西南方蜿蜒而去的狭长山谷,面露凝重地说道,“此谷长达六万里,穿谷而出,便算是到了龙山泽西侧,那边大体都算是仙城的地盘,分布大大小小十几股势力,都与六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元敬问道:“这六派在龙山泽西侧建立仙城,也是看中了龙山泽物资之利吧?” 火鸦道人嘻嘻一笑:“那当然,要不六派之人,何以同意在距离本派两百万里以上的地方去建一座城!自西侧去往龙山泽的核心区域很近,虽然危险,但六派修士组织起来,准备妥当,也并不畏惧,而且一次入山,只要没有惹到厉害的妖兽,往往收获颇丰,故而敢于冒险的修士很多。通过共同开发山泽、联手攫取资材,六派之间的联系与合作确实得到加强,但明争暗斗也同样加剧。” 随即话锋一转,正色说道,“元敬,若是五派收买了结丹散修,其截杀筑基大圆满修士的地方,只怕就在这山谷之中了。” 张元敬看到此处地形,心中有所预料,当即点头说道:“有劳前辈出手护佑!” 行不到万里,果见前方有一道剑光从一侧山坡上飞起,迎着两人一猿疾驰而来。 “火鸦道友,别来无恙啊!哈哈哈!”人未至,爽朗笑声先至。声音洪亮,以法力送出,虽从三十里外飞来,依然声震两耳。 “丘山白虎道人!”火鸦道人只简单说了一个名字,没有过多介绍。然后降下飞剑速度,让猿十三接过张元敬,前出五丈,等待来人靠近。 “哈哈,是你这只大白虎啊,怎么,还在龙山泽中晃荡,没回你的丘山去吗?”火鸦道人见来人进入五里范围,这才扬声说话。 “火鸦道友,三十年不见,你还是这般神采飞扬……咦,你,你这是进阶结丹后期了!”来人抵近,刚要寒暄两句,看清了火鸦道人的气机,不觉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高大魁伟的汉子,紫面黄须,豹头虎眼,穿着一件破败不堪的深青色道袍,头发蓬松凌乱,倒像是刚从哪个草窝子钻出来的一样。 “呵呵,侥幸突破!”火鸦道人笑道,“倒是你这大白虎,怎地把自己弄得如此邋遢,难不成被龙山泽里那只母老虎给追得上天入地,刚刚逃脱不成!” “嘿嘿,道兄说笑了,自五十年前捋虎须失败,这些年小弟都没敢去惹它。若是道兄愿意助小弟一把,说不定还可一试!”白虎道人苦涩一笑,旋即拱手施礼,“还要恭贺道兄突破后期,实力冠绝我辈!” 结丹散修,通常都有所长之处,故经过二百年左右的积累,大多能至结丹中期。但是,再往后去,则因功法乃是自创,不若高门大派传承那般千锤百炼,难免有疏漏之处,故举步维艰、少有寸进。 火鸦道人能够突破结丹后期,在一众散修中,可谓鹤立鸡群、凌绝众山。 火鸦道人嘻嘻一笑:“什么实力冠绝,不过是借着一点机缘,当先走了一步而已,老弟再过几十年,也必能至此等境界的。至于山泽中的那只母老虎,老道却是没有闲暇,现在还有急事要办啊!” 白虎道人飞眼瞥了一下张元敬和它身后如山岳一般的猿十三,笑着问道:“道友这是要去哪里?六岳仙城吗?” “不错,正要去一趟六岳仙城。”火鸦道人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诙谐笑意,不动声色地说道。 “道兄,何以这个时候去仙城,那里现在可是个暴风眼!而且,你现在身份可不一般了,结丹后期的境界,只怕六派都要死死盯着你!小弟要没记错,你可既不是星月门一边的,也不是五派一方的吧!”白虎道人试探着说道。 “白虎老弟,你说得不错,老道我一个散修,哪边都不沾。不过,仙城还是得去啊。他们盯着就盯着吧,老道还不信,他们还敢动手不成!”火鸦道人语气淡淡地说道,话里话外却透着强大自信。 白虎道人苦笑一声:“道兄如此实力,六派怎敢轻易招惹你。只是,道友也是个有山门的,门人弟子也有十几二十号,总不能不为他们着想吧!” 火鸦道人冷哼一声,寒声说道:“老道是有门人不假,他们六派的弟子可更多!” 白虎道人闻言再次苦笑,顿了顿方才说道:“那道兄就得当心了,前行路上,可不平静。那潜阳教的烈阳子也到了,专门主持这北线拦截事宜,此人性格强势,行事霸道,要阻的可不只是筑基,连带意图不明的结丹修士,也不让放进一个。” 火鸦道人闻言神色微变,随即拱手致谢:“多谢老弟提醒,老道承你的情,待这趟差事办好,一定陪你走一趟龙山泽虎啸谷,拿下那只母老虎!” 白虎道人抱拳还了一礼,说了一声“道兄保重”,便纵剑一闪,向北侧山崖上落去。 火鸦道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沉默数息,方才喟然一叹,喃喃说道:“想不到这只大白虎,也有卑躬屈膝的时候。哎,连结丹都要阻挡!这一次玄阴洞开启,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175章 重阻(祝所有女神节日快乐!) “前辈,此去仙城,倒似是往一个漩涡里跳。晚辈寿元不多,此次玄阴洞自是非去不可。但是,前辈终需顾及门人弟子,不必牵进其中。而且,有猿兄护持,晚辈此去仙城也能自保无虞。还请前辈就此止步!” 张元敬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劝走火鸦道人。 他拿出一个玉瓶,说道:“这是三枚中品益神丹,乃是晚辈对前辈一路护送的谢礼,还请收下!” 他自小受了齐天相的影响,对因果最是在意。他与火鸦道人交集虽多,尚止于交易。若是连累火鸦道人深陷六派之争,甚至导致其门人弟子罹难,那这笔账就算不清了。 他在张家湾苦修二十年,因为需要捕捞赤鳍火纹鱼,不得不与张萱姐弟深结因果,已感沉重,实不愿背负更多。 火鸦道人当即摇头,看也不看那玉瓶,一脸正色地说道:“五派还没到与星月门撕破脸皮、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们的结丹修士不会直接出面截杀参与玄阴洞采草的筑基修士。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只能暗中进行。 “老道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只要不是公开与五派对抗,五派也不会真把我牵扯进去。再怎么说,还得顾忌把老道逼迫到星月门那边去吧。老道既然说好要护送你去仙城,自不能半途而废。” “前辈……” 张元敬待要再说,这红脸道人却是扭过脸去,纵剑在前,坚决地说道:“若有人来,无论是谁,老道一力应付,猿兄只管保护好元敬!” 猿十三“嗷嗷”两声,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它对两人的对话,听得似懂非懂,迷迷瞪瞪,但有一点却是明白了,那就是前方有阻路之敌,有大架可打,当然热血沸腾、兴奋无比。至于火鸦道人让它只管保护张元敬,而由他一人对敌的话,却是自动忽略了过去。 此后一路顺利,两人一猿疾行三万里,除了十几只穿过峡谷的妖兽,什么人都不曾遇上。想来越是迫近玄阴洞开启,仙城形势越是紧张,修士若非万分火急,都不敢从这峡谷中经过。 再行一万里有余,眼见峡谷就要到头时,前方忽如电光闪动,自某处密林之中飞出三团遁光,直往他们飞遁而来,只看声势,便知必是结丹修士无疑。 火鸦道人轻叹一声,知道那白虎道人虽不曾出手,却还是把消息传递出去了。此人显然没有接受自己所释放的善意。 此来的三个结丹修士,最强不过中期境界,自然伤不了他火鸦道人,所打的主意不过是,两人牵制、一人杀张元敬而已。看来,五派第一要紧的,还是把非属自己势力的筑基大圆满修士杀掉。 他不禁再生疑惑:玄阴洞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火鸦道人正自思量间,三团遁光转眼到了跟前,在他身前百丈外停了下来,露出两男一女三张面孔来。 当中一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二目深陷,枯瘦如柴,头发披散,满脸病容,正是他的老熟人,两宗六派中青木宗的老祖,外号“病老祖”的邵封阳,修为已是结丹中期大成。 左边老叟,满脸沟壑,死气弥漫,两眼却出奇的明亮,如同夜空中的火把一般,修为也在结丹中期。 右边女子,只二十岁出头,一身俗世中的女尼打扮,头戴法冠,足蹬云履,身穿一件黄缎子僧衣,手执拂尘,端庄秀美,修为则为结丹初期。 此两人皆是生面孔,他从未见过。 “火鸦道兄,恭贺你勘破虚妄,再进一步,元婴在望啊!”邵封阳上来便是拱手祝贺,病恹恹的脸上也挤出了两朵比哭丧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邵老弟,你这是在嘲讽我呢!什么元婴在望,就老道这岁数,说是坟头在望,还差不多。”火鸦道人对此人了解甚深,知道他是在打机锋,当即笑嘻嘻地回了过去。 邵封阳脸上笑容敛去,说了一声“道兄说笑了”,也懒得兜圈子,伸手指着火鸦道人身后的张元敬,很是认真地问道:“这个后辈是道兄的直系后人?” 火鸦道人收了嬉皮笑脸,也是一脸正色地说道:“老弟不要玩笑,贫道除了一个不成器的旁系后人,哪里还有什么直系后辈。不过,他与贫道关系的确匪浅!” 邵封阳点点头,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若是如此,只要道兄答应,让他遵照五派指示行事便是,邵某自去央求烈阳子长老,放他入城!” 火鸦道人“哦”了一声,漆黑的眸子盯着邵封阳两边的老者和女子各看了一眼,说道:“若是老道不答应呢?邵老弟要与老道动手吗!” 邵封阳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前,你我半斤八两,还说得上是动手。如今,道兄既入后期之境,小弟便只能勉为其难,稍稍阻一阻道兄了。但是,你这位后辈,一定是保不住的!” 火鸦道人眉头一挑,嘿嘿笑道:“邵老弟这般自信?老道却是不信!” 邵封阳有些不屑地指了指猿十三,冷笑道:“道兄难不成以为,这只光长了一身块头的妖猿,能在两名结丹修士的围攻下,保住一个筑基境修士?”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没有答话,而是指着他身边两人问道:“邵老弟,这两位道友看着可眼生得紧,何不先介绍一下!” 邵封阳锁着眉头,看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固执己见有些不解,然后指着左侧老者说道“这位是陈道友”,又指着右侧女子说道“这位是林道友”,便不再言语。 火鸦道人笑着与他们拱手见礼,两人却是表情漠然,毫无反应。“这两位看起来颇为不凡啊,老弟不介绍一下他们的来历?” 邵封阳眼光闪动,沉声说道:“道兄,你无需试探,他们确实都有来头,但并非五派修士。不过,对付这只妖猿肯定是绰绰有余。你若真为你这位后辈着想,何不让他加入到五派的筑基修士队伍之中。难道,道兄已经加入了星月门一方?” 火鸦道人摇头:“老道不属任何一方。” 邵封阳沉吟片刻,说道:“道兄若不愿与五派有所牵扯,那也好办。你将这位后辈交与我,我自去与烈阳子长老分说,反正绝不透露他的来历就是。如此,此事便与你无关了。而他加入五派的筑基修士中,虽负有义务,但也能得到团体的助力,活着出玄阴洞的概率反而要高出不少。” 火鸦道人与邵封阳相交多年,知他说出此话,必能办到。但是,他绝不相信五大派能善待张元敬。 所谓加入五派筑基修士队伍、在玄阴洞中共同行动,不过是空泛之言。五派又岂能信任张元敬这样非五派出身的散修,必定施加禁制、肆意驱使,那时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还提什么悟神丹。 邵封阳以为张元敬与他火鸦道人不过是有些渊源,保其顺利进入玄阴洞,便算是达成所愿。可是,他的谋算又岂止于此!也好,有这些人阻路,正显出自己一路护送的重要。 “元敬,问一问猿兄,若老道被那邵封阳所阻,它能否在那两个结丹修士攻击下护你周全?” 当着三人之面,火鸦道人嘴唇开合,传音张元敬。 张元敬的回话立时便传了过来:“前辈,晚辈与猿兄商量过了,若您被那个枯瘦修士困住,它有信心护我周全,前辈尽管动手便是!” 火鸦道人听完,心中已是有数。这也在他意料之中。首先,张元敬身负重宝,岂愿受制于人,显然绝不会同意邵封阳的安排。还好他在这点上没有丝毫犹豫,否则便落了下乘。 其次,是猿十三的实力。猿十三是什么实力,他太清楚不过了,即使以他结丹后期的实力,正面对上,也毫无胜算。说它在两个结丹初中期修士面前,保不住一个筑基修士,纯粹是说笑。 当然,该提醒还是要提醒,猿十三可是个暴躁冲动的大猴子,万一只顾着自己打架爽快,忘记了护卫之责,那就危险了! 当即再次传音:“你嘱咐猿兄,无论对方出现什么状况,都不要离开你一丈范围。若是敌人释放大范围攻击法术,不要硬抗,踩着飞剑带着你躲避就是。” 张元敬回道:“前辈放心,晚辈会时时提醒猿兄的!” 这时,邵封阳扬声说道:“道兄,考虑如何?你我两百年的交情,小弟的为人,你还不清楚。若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提出来,小弟想办法解决,总要让道兄满意才是!” 火鸦道人哈哈大笑,笑声苍劲,有诙谐也有伤感,有如一曲悲歌,动人心魄。 邵封阳听之色变,双眸闪出凌厉的目光,低喝道:“准备动手!” 笑声戛然而止,火鸦道人双目瞪视封邵阳,沉声说道:“道既不同,自有分别之日。便让老道来见识一下你邵某人的手段吧!” 第176章 全灭 邵封阳出手极快,一挥手便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天地锁”,乃是一根碧绿如玉、晶莹剔透的两丈巨木,随着他法诀的急速变换,巨木由一而十,由十而百,漫天绿影,如同一座牢笼,向着盘坐于玄铁大葫芦之上疾驰而来的火鸦道人罩了下来。 火鸦道人伸手在葫芦上一拍,一团经他反复淬炼的真火喷出,在空中分化成三只丈余火鸦,向着三人追逐而去。 对于邵封阳的天地锁,他没有理会,这东西除非遁速奇快,根本躲不开。 但是,此物只作困敌,如实力不足者,则会被困至法力耗尽,最终为他所擒。 若实力相近,消耗到最后,便是两败俱伤。若是被困者实力强于他,则能强攻以破之。 五派主事之人将其派来,也只是要困住他火鸦,好将张元敬击杀。 面对飞来的火鸦,邵封阳又祭出一根蓝色圆木,约莫一丈来长,此木飞天,释放出一团浅蓝色水雾,向火鸦打去。 火鸦喷出一个半尺大的火球,撞在水雾上,便将之烧干。蓝色圆木继续释放蓝雾,与火鸦对耗。 另外两人,林姓女尼身法灵活、遁速极快,绕开火鸦的追击,直奔张元敬而来。 陈姓老者则双手舞动,祭出一杆红色长幡,长幡凝成一道烈焰,朝火鸦打去。 火鸦厉声长啸,张开长喙,一口将这道烈焰吞了下去,然后浑身气机一冲,吐出一个大火球,撞向长幡。 陈姓老者连忙打出法诀,操控长幡又射出一道烈焰,与火球撞在一起,“嘭”的一声,烈焰与火球同时爆开。 溅向火鸦的火焰,均被它伸嘴啄了吃下,而溅向长幡的火焰,凡是未能避过的,则粘在长幡上熊熊烧了起来,吓得陈姓老者慌忙打出法诀,从幡中凝聚烈焰,与幡外的火焰对抗。 然而,这团融入了火鸦道人万兽真火的火焰,等阶远高于长幡中的烈焰,瞬间便把这烈焰吞噬掉,更猛烈地燃烧起来。 邵封阳看得分明,心中暗骂一声蠢货,一个初入的结丹中期,居然妄图与结丹后期修士的真火硬碰硬,哪里来的自信! 此时,他的天地锁已经牢牢锁住火鸦道人,火鸦道人发动大葫芦,一只巨大火鸦冲出,正在猛烈地啄击周身的绿木。 火鸦道人并没有一上来便显露大葫芦上品法宝的威力,准备等对方法力衰弱、前后不济之时,发动突袭,一举将这木牢击破。 而邵封阳对火鸦道人知之甚深,又猜他突破后期之后必有新手段,故也藏有后招,准备应付他的发难。 但是,此时甫一接战,己方便出意外,他万分无奈,也只好提前用出后招,以腾出手来帮助同伴度过危难。 他一摸储物镯,掏出十枚绿果,一枚约莫两寸大小,放着蒙蒙绿光,甚是精美。 他轻叹一口气,有些痛惜地看了眼这些绿果,甩手一扔,砸到天地锁上,顿时绿木闪动绿影,由百而千,原本稍显薄弱的木牢,一下变得如有实质,好似六堵绿石头切成厚墙,将火鸦道人严严实实封在其中。 火鸦道人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上品法宝!” 随即又觉不对。邵封阳的天地锁与他的玄铁大葫芦不同,他的玄铁大葫芦能够在结丹中期进阶,靠的是炼化火属性的赤犼,提升真火品质而成。 天地锁本体乃是一株灵木,非得修士本人丹火淬炼,难以提升品质。若想进阶上品,则必须是结丹后期丹火才成。 此人修为既没有破境,法宝不可能领先进阶。必是得了什么天地灵物激发潜力。 不过,不知此物的持续时间,火鸦道人也不敢轻视,当即法诀如风打出,将大葫芦中最精纯的那一道真火喷射出来,重新组了一只火鸦,狂烈地攻击绿木。 邵封阳扔出绿果,也不去看效果,连忙又祭出三根蓝色圆木来,法诀一指,三木飞射至陈姓老者火色长幡上,齐齐喷出蓝色水雾,终于将那幡上的烈火灭去。 再看那红幡,已烧成了锅底之色,幡角也卷了起来,幡面上还烧出大大小小七八个洞,直把陈姓老者气得七窍生烟,嘴中詈骂不已。 邵封阳本待以三株蓝木将追击此人的火鸦困住,结果被木牢中那精纯真火一撞,立时感觉天地锁有些不稳,哪还敢分心管这老头。 当即喝了一句:“快去杀掉那小子!”便将那三株蓝木弃在一旁不顾,全部神识法力用在维持天地锁的牢笼上。 且说那妙龄女尼,甩开火鸦,遁光一闪,便跨过六七十丈,手中一杆拂尘腾空而起,万千银丝如瀑,当头抽向猿十三与张元敬。 猿十三谨守张元敬与他定的一丈规矩,只拿两只大眼死死瞪着那越变越大的拂尘,手中混天棍闪动丝丝金光。 自从悟出以九转金身辅助金刚伏魔功的诀窍后,它便懂得如何把金身之力用到棍法之中。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猿十三默念数字,待那拂尘银丝欺近七丈后,猛地将混天棍抡圆,朝着那银色瀑布一撞,金光暴起,将所有银丝卷起,阻在了张元敬身前一丈之外。 尔后,它大吼一声,一棍连一棍,数十棍影飞出,直捣攻势受阻的拂尘。 妙龄女尼吃劲不过,连忙变换法诀,将力竭的拂尘收回,身影则徘徊在二十四五丈距离,不再靠近。 她已敏锐发现,这只妖猿绝非凡品,并非如一般妖兽只是掌握一些天赋能力,倒像是世外高人倾力培育出来,修炼了正宗道法的护山灵兽。 当然,她有此见识,是得了一位擅长御兽的高手指点,其他人如火鸦道人、邵封阳、陈姓老者等皆是不识货的,只作一般修士豢养的灵兽对待。 女尼在外围游走,躲避火鸦攻击,不再出招。 过得几息,陈姓老者终于赶到。此老识得女尼身份,当即传音问道:“林仙姑,如何对付那妖猿?” 女尼摇摇头,神情冷漠地说道:“这只巨猿金刚铁骨,还有护体金光,一般法宝伤不了它。还是用大范围招法吧,只要它有所疏漏,那筑基修士也就死了。” 陈姓老者刚要再说,此时邵封阳焦急的声音传入两人耳朵:“二位道友,速速出手,邵某最多支撑十息!” 两人闻言色变,当即各自出手。 女尼仍是以拂尘化作银丝去攻,只这一次银丝之上,竟然跳动点点雷光,显出一丝天罚之威来。 而老者趁手的长幡破损,改换一柄红色飞剑,在空中盘旋几周后,化作一张火网,兜头向猿十三和张元敬罩下。 女尼拂尘散发的万千银丝,在猿十三头顶舞动,并不立即落下。银色中的雷光,渐渐汇集成寸长银蛇,凌空乱舞。 猿十三眼冒金光,握紧混天棍,看准那火网的要害之处,一棍砸出,正中那飞剑本体。“锵啷”一声,飞剑应声而断,火网消失不见。 陈姓老者脸色一白,伸出一手指着猿十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把詈骂之语说出口来。 他不过一介散修,此次受命而出,寸功未建,法宝却一损一毁,自是悲愤异常,只是实力有限,无计可施。 而那只火鸦仍在紧追不舍,只好绕圈飞行,狼狈异常。 女尼轻叱一声“疾”,拂尘像一个倒悬的漏斗飞速旋转,数百银蛇旋绕猿十三和张元敬周身,不时发出滋滋之声。 张元敬只觉汗毛倒竖。 这种雷法,比起玄天宗的六大雷法来,自然不值一提。 但是,即使是最低阶的雷法,对于逆天争命的修士来说,都会产生天然的威慑,对于妖兽来说更是如此。 猿十三呼吸有些急促,雷音激起它本能的畏惧,但是修炼金刚伏魔功的它,面对任何困难都决不允许退缩,即使是天罚雷术。 它感到尊严受到侮辱,两眼冒出仇恨的目光,死死盯在女尼身上。紧握混天棍的右掌,咔咔作响。 女尼俏脸煞白,一边施展遁术躲避火鸦,一边勉力施展雷法,根本无力他顾,对猿十三的怒火,自然丝毫不知。 又过得三息,电蛇完全成形,每一条皆有两寸大小,首尾可辨,腹有雷鸣。 女尼传音老者:“陈道友,如吾雷法不曾建功,请趁机强攻,务必杀掉那小辈,否则只能无功而返!” 随后,女尼手中打出一道法诀,拂尘猛地一抖,就见飞速旋绕的银蛇,纷纷洒洒,好似全无章法地窜向猿十三和张元敬。 但是,临到最后,这银蛇绝大多数朝着张元敬而去,只有少数射向猿十三。 猿十三龇牙咧嘴,丑脸上满是狰狞,一层暗金之光从它身中浮现,随即如同水波一般开始荡漾。 它大吼一声,全身力量向外鼓荡,金光随之往周身扩张,很快便从张元敬身上掠过,将他包裹起来,然后与那数百银蛇撞在一起。 一时间,噼啪之声响个不停。金光渐渐暗淡,变得残破不堪。 猿十三丑脸转为金色,光芒连闪九次,周身金光再起,将所有银蛇隔绝在外,不漏一条。 又过两息,银蛇尽灭,金光也随之消散。 金光离体对猿十三消耗极大,只这三息时间,便将它一身血气耗去多半。故银蛇一去,它便敛去金光。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陈姓老者瞅准机会,将一枚中阶低品金剑符甩了出来,顿时有数十道锋锐的金色剑气劈头盖脸打向张元敬。 猿十三被两人轮番攻击,打得火冒三丈,此时力竭之时,又遭偷袭,顿时暴跳如雷,挺着胸膛往上一冲,手中长棍舞动如风,硬生生拦下所有剑气,然后驾着飞剑向此老疾冲而去。 张元敬一看不好,来不及叫住猿十三,立时法力下冲,如陨石坠地,向下方地面冲去。 女尼本见雷法未曾建功,自己法力又十不存一,无力在躲避火鸦的情况下再作攻击,正要招呼伙伴退走,不曾想猿十三舍主而逐敌,露出好大一个破绽。 顿时大喜过望,立刻从储物镯中摸出一柄银色飞剑,只一尺三寸长,法诀一指,便如电光一般斩向张元敬头顶。 此剑短小精悍,胜在遁速奇快,眼见张元敬距离地面还有七八丈,那剑已经到了他的顶门之上。 张元敬尽起丹田法力,观想金盾,立时有金光一闪,与飞剑撞在一起,飞剑受阻,回旋而起,金光则瞬间溃散,带着一股巨力,涌于张元敬身中,他只觉浑身一震,随即加速砸入地中,消失不见。 女尼飞剑被金光所阻,不明何物,正自疑惑,旋即见那筑基修士受此一击,完全收不住势,径直没入土中尸骨无存,料其必定性命难保,便不再去察看。 抬首准备招呼陈姓老者,却见猿十三正咆哮着向她飞来,而陈姓老者则已不见了踪影。 “仙姑快走,邵某已经顶不住了!” 邵封阳的传音刚完,便听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火鸦腾空而起,其翅如云,遮蔽五六十丈空间,让人望而生畏。 它的火焰长喙,反复向下啄击,邵封阳用色泽暗淡、变回原形的天地锁勉力抵挡,已是岌岌可危。 女尼心中一惊,连忙起了遁光,绕过火势顿增三分的小火鸦,飞速逃走。 猿十三神识与张元敬相通,知其无碍,但那一瞬间的生死,只在毫厘之间,心中既后怕又愤怒,哪里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当即双手一扭一压一松,混天棍已如流星般飞出,直追女尼。 旋即,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圆石,或三或五打出。 女尼法力匮乏,遁速已无来时之快,见长棍打来,侧身躲过,随后又是连珠弹一般打来的石子,个个力道十足、角度刁钻,女尼勉强躲过,速度延缓了很多。 火鸦道人从天地锁中强突出来,第一时间看向后方,结果只见猿十三这只大猴子在天空中暴躁地追击敌人,却不见了张元敬身影,心中顿时一惊,暗道不好,旋即又摇头不信。 好歹有一件神通灵宝护身,怎会被两个结丹修士杀死。神识在周围一扫,只发现谷底躺着一具无头尸体,乃是那陈姓老者。 他曾从珲山一路追踪张元敬至幽土山,知他能够在土中藏匿,当即神识向下方山谷土中探去。 果不其然,有一团黑影躲在地下二十余丈的地方打坐疗伤,看气机正是张元敬。 火鸦道人心中大定,手中法诀一动,从玄铁大葫芦中又钻出一只灵动至极的丈余火鸦来。 正要指令其去杀了那个女尼,对面的邵封阳却急匆匆地传音道:“道兄,此女与驭灵宗宗主关系匪浅,很可能是他的双修伴侣,可杀不得!” 火鸦道人一愣,旋即大怒:“既是一宗之主的女人,上这来打生打死做甚么!”不过,手中的法诀终究还是没有挥下。 邵封阳又催促道:“道兄,快叫那只巨猿停手!” 火鸦道人闻听此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生死斗法还是小儿辈玩过家家!打不过就报身份,要求罢手,这算什么!叫猿十三停手,怎么叫,怎么与元敬开口! 他这一生气功夫,场中局势又发生了变化。金毛巨猿双手齐飞,越打越快,一时飞石漫天,吓得那女尼根本不敢直向前飞,而是不断往斜里躲闪。 趁此机会,猿十三追了上去,舞动混天棍,将她卷入浓密的棍影之中。 火鸦道人见状,知道不好再阻,当即手中法诀一指头上巨鸦,轻叱一声“去”,巨鸦振翅前冲,直杀封邵阳。 封邵阳大惊,天地锁化作一片绿茵茵的树林挡在身后,人则如一道幽光向前飞射。 巨鸦并未与这莽莽树林硬碰硬,而是猛地分裂成十几只数丈大小的火鸦,绕过树林,将邵封阳截住,围攻起来。 邵封阳放出四根蓝色原木,列阵死守,垂死挣扎。 而猿十三那边,女尼祭出拂尘,兀自强战,但法力已竭,被猿十三一棍砸断。 又发出数枚中阶攻击灵符,剑气侵袭如雨。猿十三全身泛起金光,硬抗诸多攻击,一棍将其砸死。 火鸦道人看得分明,轻叹一声,手中法诀一指,那边的十几只火鸦一拥而上,将法宝尽失的邵封阳烧成灰烬。 第177章 漩涡 张元敬按照火鸦道人指点,将那女尼和老者的尸身残骸毁去,又把女尼和邵封阳的储物镯弃了不要,藏之地下深土之中,由火鸦道人检视一番,确认无有遗漏,两人一猿方起了飞剑,向坠龙谷外飞去。 出了坠龙谷,眼前仍是密密麻麻的山峰,向西南飞有两三万里,山势渐渐开朗,平地也多了起来。又转向正西,地形以丘陵为主,间或有一两座高山,其中时常有低阶修士活动。 火鸦道人以遁光裹住张元敬和猿十三,飞速而行,很快便从这些地方穿了过去。下方修士识得结丹修士的威势,自是不敢上来盘问。如此又行了三万里,地面渐渐繁华起来,四处多见修士建造的洞府楼阁,甚至还有几处规模不大的集市,颇是热闹。 “元敬,此去仙城不过两万里路,看日光,约莫黄昏时分便到了。有些话,老道与你交代一番,你心里也好有个数。”火鸦道人遁光降速,指着正西的一团云气里说道,“这六派情形,你可有了解?” 张元敬道:“尚未来得及打听,还请前辈指点。” 火鸦道人抚了抚颌下短须,缓缓说道:“所谓六派之名,成于六派联盟。六派联盟之起源,便是三千年前,玄阴山东北方一千五百万里外的大宗千剑门前来谋夺星月门根基,此宗有三名元婴真人,数十结丹,打得玄阴山愁云惨淡。 “危难之时,星月门舍了重宝,请重剑宗、驭灵宗、寒阴谷、赤血谷、潜阳教五派二十三名结丹修士上山相助,凭靠前人留下的护山大阵,终于将大敌迫退,各宗领袖人物为防备这千剑门卷土重来,便签订盟约,星月门许以悟神丹之利,五派履行援手之责,如此,将这六派之名定了下来。 “此后,无论风云变化、沧海桑田,这六派却是屹立不倒。六派之中,最强的自是星月门,结丹修士十五名,结丹后期以上便有三个,其中大圆满一人。 “其次是重剑宗,结丹八人,后期一名,大圆满一名。 “第三是驭灵宗,也是结丹八人,宗主乃是大圆满实力。而且这驭灵宗擅长御兽,对付起来很是麻烦,若无必要,不要与他们对上。 “其余三派,寒阴谷、潜阳教、赤血谷则是半斤八两,结丹在五六人左右,最强不过结丹后期。 “六派之中,五派与星月门龃龉不断,这你是知道的。五派之间,重剑宗与驭灵宗因为修行理念相去甚远,向来互看不上,而潜阳教与赤血谷因为同在东方,相距不远,也竞争甚多。寒阴谷向来低调,不与各宗交恶。这就是六派的大概情形,太具体的,老道也不是很清楚。” 张元敬问道:“前辈,六派结盟之后,这千剑门还来攻打过星月门吗?” 六派联盟之事,张元敬此前听劳德仁、关应龙都说起过,不过,没有火鸦道人讲得如此详细。这个千剑门,他听武元奎说过,乃是玄天宗大敌,尤其是舒弥山封印出现后,曾多次对玄天宗落井下石,双方结下血海深仇,故而此时听得火鸦道人讲起,以为他知道不少内情,便多问了一句。 火鸦道人道:“此后千年内,两次来攻,但都被六派击退。后来,千剑门改了方法,绕路去打潜阳教,谁料此教耳目灵通,提前得了消息,收拾资材,转移弟子,躲了起来。 “千剑门无计可施,只好毁了潜阳教的山门,留下威胁之语,尽数退去。事后,星月门给了潜阳教不少补偿,对其安抚,倒也无事。后来,千剑门又分别对潜阳教与赤血谷下手一次,六派同仇敌忾,守望相助,均使其无功而返。 “再往后,千剑门便不再来攻。时至今日,两千多年下来,六派自是松懈下来,门人弟子也争斗不休。这一次玄阴洞开启,也不知有何隐情,竟引如此波澜,六派结丹长老亲自上阵,剑拔弩张,恐非易与。元敬此去,需得万分小心才是。” 张元敬点头答应,又问道:“晚辈偶然听一些散修说,这次玄阴洞开启会有大机缘,所以各派筑基修士为此争夺激烈,不知此言有几分可信?” 火鸦道人摇头笑道:“此言模糊不清,不过引人入彀而已,必与玄阴洞中的秘密有关。对入洞散修来说,能活着从玄阴洞出来,方算是大机缘。否则,人死在其中,大机缘又与他何干。元敬,你须明白,无论机缘大小,玄阴洞中的凶险都是一般厉害,没有雄厚实力,没点非凡运气,一定是十死无生!” 两人说话间,便见前方一处风景迤逦的高山中飞出数道遁光,为首的是两个结丹修士,在后的则是六七名筑基修士。 “火鸦老道,邵封阳他们三个呢?”一个阴恻恻地声音从前方飘来,乃是右侧那个结丹修士所问。 此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须发全白,满脸皱纹,腰间系着六七个灵兽袋,双手戴着一副黝黑发亮的兽皮手套。 “哼,原来是你游老虫啊,居然也舍得从蛇窝里出来了!”火鸦老道识得此人,当即遁光一收,冷笑一声,远远答道,“至于那三人,一死两伤,死的已经烧了,伤的两个逃进龙山泽了,估计已成妖兽裹腹之物!” 又转头对张元敬传音说道:“此是驭灵宗长老游方明,修为只是结丹初期,但操练百十条剧毒蛇蟒,十分凶残。” “哼,那你最好祈祷他们安全归来,否则,无论是潜阳教,还是我驭灵宗,都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双方距离已近,颇能看到游方明脸上神色,一副阴沉狠戾的模样。 张元敬又向另一个结丹看去,哪知此人正目光炯炯盯着他。此人见张元敬看他,当即阴冷一笑。 此人正是张元敬在火龙渊遇到的那个潜阳教结丹修士郝太昌。不过,此人现在的修为已是结丹中期,也非当初那般长脸干瘪、气虚体亏的模样。其人头顶白色玉冠,身披火红长袍,腰间束着镶金玉带,脸色红润,双目含威,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郝太昌阴沉沉地盯着火鸦道人说道:“火鸦老道,修为大进后,胆子也肥了很多啊,连我潜阳教的要犯也敢庇护!” 火鸦道人冷眼看他:“道友怎么称呼?是潜阳教的哪位长老?” 郝太昌面无表情地说道:“某乃烈阳子郝太昌!交出你身后这个筑基修士,速速离去,某既往不咎!” 潜阳教制度,凡结丹中期长老,可列名诸子,郝太昌自那日得了炎兽妖丹,请郭家所剩的唯一一名筑基期丹师郭平简炼制一炉中品火龙丹,十年苦修,不仅伤势尽复,还乘势突破瓶颈,进入中期,继承了教中烈阳子的称号。 近十年来,他受教主所遣,到仙城会合其余五派结丹长老,主持北线一路截杀事宜,手段强硬,凶名素着,哪里会把一个火鸦道人放在眼中。 此时,几个筑基修士也飞了过来,立在两位结丹修士之后。其中也有张元敬一个熟人,即那火龙殿郭家的郭平简。不过,他那时头戴虎面,郭平简光从相貌上,并不认得他。此人炼丹有功,被郝太昌收作门徒,也跟来历练。 火鸦道人为郝太昌嚣张气焰激怒,当即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老道便站在这里,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将人从老道身后抢走!” 游方明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乔装打扮的猿十三,插口问道:“火鸦老道,你这只金毛巨猿甚是不凡,从哪得来的啊?你不是向来修习火法吗,什么时候学会御兽了!” 火鸦道人看也不看他:“你管老道学什么!” 游方明嘿嘿一笑:“老夫可没兴趣管你学什么。不过,你打伤了林仙姑,这件事可不能善了。我看,便拿这只巨猿去赔罪吧。莫要觉得突破了结丹后期,就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可以跟我们六派对着干了!数千年来,任何胆敢忤逆六派的修士,无论修为如何,皆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话音刚落,后方即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游道友此言差矣,你讲两派也好,五派也罢,可不要随便说六派,我们星月门可没有这么霸道,对一个结丹后期修士也肆意侮辱、予取予夺!” 张元敬抬眼看去,只见三十里外有一道遁光正在火速接近,这番言语正是从那里传来。 郝太昌脸色微变,心道:这老小子耳目倒是灵通!随即低头沉思,似在琢磨对策。 游方明却是毫不在意,仍拿两只浑浊眼珠瞄着猿十三反复地看。猿十三被它看得有些炸毛,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瞪视着他,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第178章 抉择 “星月门殷长舒,见过火鸦道友!恭喜道友进阶后期,大道之行更上层楼!”来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男子,圆脸小眼,未语先笑,一派俗世商人模样。 “原来是殷长老!老道这厢有礼了!”火鸦道人抱拳施礼,颇为客气。 六派在仙城派驻结丹修士,共同维护仙城安全。星月门常驻仙城的,便是这个殷长舒,结丹中期修为,为人和气,无论是与五派修士,还是对一众散修,向来都待之以礼,故众人乐与交往,其人在仙城和散修中,也颇有声望。 殷长舒眼神越过火鸦道人,看在张元敬身上,微微一亮,笑道:“这位是道兄的晚辈吧?根基深厚、气机玄奥,传承很是不凡。是来仙城竞逐二十人名额的吗?殷某作主,赠一个名额与你。”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的游方明嗤笑道:“还竞逐二十人名额?殷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那二十人名额,招齐一半了吗?火鸦老道,你若真是心疼这晚辈,就带他回去吧,仙城中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活命的!” 殷长舒却不理他,仍旧笑意盈盈地说道:“火鸦道兄,殷某随身携着玄阴令,持有此令,只要入了仙城,我星月门保他安全无虞!” 火鸦道人刚要答话,那边低头默然的郝太昌突然抬头说道:“殷兄,你那玄阴令可不能与此人,此人乃我潜阳教追捕的要犯。他曾伙同那个劳德仁,突袭火龙殿,杀了郭氏六筑基,教主震怒,下了死令,必须将这两人追捕归山,明正典刑!” 殷长舒小眼珠一转,故作惊讶地说道:“郝兄此话不对吧,殷某记得,当初贵教只通缉劳德仁一人,未曾提及还有一人啊!” 郝太昌早有所料,当即应道:“那是此人行踪诡秘,身份隐蔽,我教还未查清他的身份,所以未列入通缉名单。不过,当日在火龙渊上,郝某亲眼见过凶手,可不就是此人!” 殷长舒诡秘一笑:“郝兄,你好歹是潜阳教三子之一,可不能随意构陷、肆意拿人啊!” 郝太昌冷厉的目光扫他一眼,然后嘿嘿笑道:“也罢,殷长老既然有所怀疑,总还是要拿出些证据的。郭家的苦主就在这儿,他也是亲眼所见!” 随即转头喊道:“平简,你上前来,与殷长老讲讲当时那贼子使得什么灵兵,有何显着特征!” “是,师父!” 三十来岁、相貌英俊、略显沧桑的郭平简应声而出,几步走上前来,虽被四名结丹修士深邃目光所视,仍旧气定神闲、沉稳有度,倒让众人高看一眼。 “此子名为郭平简,乃是火龙殿郭氏嫡系传人,那日幸存的唯一筑基修士!他与劳德仁,还有另一名元凶交过手,对其特征知之甚深,郝某便请他与殷长老说说当时情况。”郝太昌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郭平简,向他点点头,示意他说话。 郭平简恭恭敬敬地给几个结丹修士行了一礼,然后才将那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末了,专门说到,活着的两名元凶,除开劳德仁外,另一人使用三件灵器,一件是一把锄头形状的极品灵器,一件是一柄善于隐匿行踪的黑色飞刀,还一件是一柄丈长玄晶大斧。 “郝某不动手,就请殷长老去检查那筑基修士的储物袋,看看是不是有这三件灵器。若是没有,郝某让开道路,绝不阻拦。若有,就请交由我潜阳教处置!”郝太昌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语气强硬地说道。 殷长舒见郝太昌说得无比肯定,一时也是犯了踌躇,不去检查便发下玄阴令,那是明目张胆包庇,近十年来星月门与五派之间好不容易维持的脆弱平衡就会彻底破裂,若去检查,一旦结果如郭平简所讲,则再无转圜余地,玄阴令不可能再发给对方,而且将来不免传出筑基大圆满修士找上门而星月门却拒而不纳任由五派杀戮的流言来,影响到宗门大计。 “怎么,殷长老不愿动手?你若不愿,不若由老夫来代行吧!”一旁看得起劲的游方明插口说道。 他原本只对那巨猿感兴趣,此时见事情峰回路转,颇觉有些意思,忍不住便要下场参与。 火鸦道人一听郭平简所说的三件灵器,可不正是张元敬惯常使用,哪里能让他们检视,当即冷笑道:“五派果然好大威风,又是拦路,又要抢兽,又要拿人,还要编织罪名、倒打一耙,真是为所欲为、唯我独尊啊,老道我虽然不想惹麻烦,但也不能任人宰割。老道刚才已经说了,我就在站在这里,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来拿人夺兽!” 殷长舒趁机退后几步,含笑看着两方争辩,暗自琢磨如何趁机拉拢火鸦道人,把那个筑基大圆满收入本方阵营。 郝太昌轻蔑地说道:“火鸦老道,你可想清楚了,好不容易进阶后期,本来还能逍遥个数十上百载,若是牵扯进我教之事,不仅你自身不保,你的那些门人弟子也都要人头落地!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有尊老爱幼!” 他这“人头落地”、“尊老爱幼”八个字,咬得特别重,倒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游方明也威胁道:“林仙姑现在还联系不上,她可与本门宗主渊源很深,若是有个万一,你那琼山满门只怕要拿来陪葬了!” 他们自恃有宗门作后盾,对火鸦道人这样一个结丹后期修士也是不假辞色,甚至直接出言威胁,丝毫不顾及颜面。 火鸦道人怒极反笑,胸中蓄积已久的不平之气,均从这震天的狂笑中释放出来。 郝太昌、游方明对这种情形见得多了,哪里会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这个老道只是一时激愤,过得片刻,自然就会想明白利弊,作出正确选择。 他们猜测得确实不错。火鸦道人修行五百多年,老于世故,自然不是这般容易被激怒的。他当然要权衡利弊,作出于己正确的选择。 在飞凤谷,他意外感知张元敬身上的厚土化育鼎,遂起了施以恩情、换取机缘的心思。在地渊,通过亲身体会,判断厚土化育鼎是神通灵宝,推测张元敬要么是身负绝世机缘、要么是此界数一数二宗门嫡系出身,便起了亲自结交、谋取前程的想法。当然,这个前程主要是为三弟子袁之霖所谋。 关于张元敬的底细,他只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因此,他的刻意结交,止于一般危险。若是在所谋前程尚是虚无缥缈时,就要付出基业尽毁、门人离散的代价,他当然难下决心。 他虽早知五派收买散修中结丹修士截杀筑基大圆满修士,但从未觉得五派修士会亲自上场。然而,郝太昌、游方明、殷长舒的态度让他明白,星月门与五派在此事上达成了某种默契,五派修士只要找出理由,便可出手对付筑基大圆满修士。 星月门则只保护拥有玄阴令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且只在入仙城之后。这就意味着,他若要护送张元敬去六岳仙城,便需直接与五派修士冲突。进还是退,只能选一个,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更令他惊惧的是,面对五派的咄咄进逼,星月门为何会如此软弱?这可不是他们应有的做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拥有深厚传承的星月门束手束脚、忍气吞声?玄阴洞中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此事搅动风云,影响不止于六大派,而是席卷这一大片区域的所有修士?若真如此,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之间,哪里又能想得明白,可抉择当下即须作出。火鸦道人自然明白,在命运攸关之时,犹豫是最不可取的。可是知是一回事,行却是另一回事,知行合一何其难也! 蓦地想起张元敬所说的那句“机缘为物,倏忽来去,不可捉摸,得了方知,未得则迷”,此时可不就是“未得则迷”! 如何破除这“迷”?数十日连获法宝升阶和境界提升的经历,在识海中闪过,他顿时了然:除勇毅前行,无招可破此“迷”!若是困守琼山,必定是穷途末路。遂暗叹一声:多想无益,前路如何,不过因势而变、见招拆招罢了。 当即止住狂笑,厉声说道:“老道必须将这位后辈送入仙城,你们谁要拦我!” 第179章 入城 郝太昌脸色一变,旋即沉声说道:“火鸦老道,该说的郝某都说了,你不要自误!” 火鸦道人手中法诀一挥,玄铁大葫芦盘空而出,紫光闪耀,硕大的葫芦口阴森森地指着郝太昌,他口中喝问道:“你要阻我?” 郝太昌被葫芦口一指,浑身僵硬,汗毛倒竖,只如被什么凶残异兽盯着一般,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的游方明一手抓灵兽袋,一手抚储物镯,色厉内荏地说道:“火鸦老道,你敢动手?你这是在往绝路上走,踏出这一步,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火鸦道人一摆手,葫芦偏转圆嘴又指向游方明,“你也要阻我?” 游方明周身气机一滞,不禁后退两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趁此机会,郝太昌将他的本命法宝五彩流火扇祭了出来,悬在头顶,蓄势待发。他堂堂潜阳教烈阳子,岂能被一个结丹散修吓退。 游方明见状,也将本命法宝碧玉引灵箫取了出来,以法力激起莹光点点,准备配合郝太昌发起突袭。 受到两人气机的牵引,火鸦道人连连打出数十道法诀,玄铁大葫芦紫光大盛,“噗噗”两声,喷吐出两只鲜红的五丈火鸦,向两人扑了过去。 郝太昌轻喝一声,转动空中的五彩流火扇,照着火鸦打出一团团烈焰来。不过,这火鸦是万兽真火凝练,比之他火扇中之火,等级高了很多,当即张口吞下飞来的烈焰,而且来多少吃多少。 郝太昌刚要以法诀引爆那些被吞下的烈炎,却发现这些烈炎一旦被吞,其中的神识标记便消失不见。当即变换招式,改转为扇,起了流风火,撞向火鸦,意欲将其卷走。 火鸦发出“唳”的一声尖叫,伸出暗红色的长喙,朝着流风火一啄,便将其啄碎,并顺势向五彩流火扇啄去。 另一边,游方明操控碧玉引灵箫,引着一个灵兽袋中的十几条红鳞大蟒去围攻火鸦道人本尊,自己则驾着飞剑躲避火鸦的追击。 火鸦道人一指大葫芦,大葫芦调转葫芦口,照着大蟒一吸,就将这十几条长虫一个不剩地收入葫芦中,炼化成万兽真火。 游方明还有几只灵兽袋,装着不下百条各色大蟒,一见火鸦道人的玄铁大葫芦如此厉害,哪里还舍得放出,当即脚底抹油,踩着遁光飞快逃走了。 “郝道友坚持片刻,游某去叫援兵来!” 郝太昌正紧张地操控五彩流火扇与火鸦周旋,闻言脸色一黑,差点没破口大骂。跑就跑了,还说什么搬救兵,这不是激火鸦老道对自己下杀手吗!一群躲在妖兽身后的怯弱之辈,阴不阴、阳不阳,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火鸦道人的实力着实让他吃惊。这等威势,比教主也差不了多少。区区一介散修,哪来的这般强大功法!他原本以为火鸦道人对付邵封阳三人只收获一死两伤的结果,是火鸦道人实力有限,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是他手下留情,否则那三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知道,再打下去必定没有好果子吃,轻则灰头土脸、颜面大损,重则法宝受创、功行大损。只是事先把话说得太满,又没有游方明那般不要脸皮,一时骑虎难下,只能硬撑。 一旁观战的殷长舒也对火鸦道人的实力感到暗暗心惊,若按他的真实想法,当然是火鸦道人一怒之下将郝太昌干掉,彻底站到五派的对立面,这样就能从容收服,使之为星月门效力。 不过,星月门与其余五派虽然明争暗斗,但毕竟还是顶着一个六派盟约的帽子,坐观其人被杀,多半要引起轩然大波,不利宗门大局。 当即上前两步,高声说道:“火鸦道兄,还请手下留情。道兄不过是要送后辈入仙城,此时既已无人阻拦,何不先收了法宝,赶紧去把正事办了,以免节外生枝!” 火鸦道人闻言,双眼一瞪,盯着郝太昌喝问道:“你可还要阻我?” 郝太昌黑着一张脸,双唇紧闭,沉默不语。 火鸦道人重重哼了一声,手中法诀一动,玄铁大葫芦一阵收缩,将天中盘旋的两只火鸦收了回来。 郝太昌一言不发,起了遁光掉头便走,躲在后面观战的几个筑基修士,连忙起了飞剑去追,但已经远远落在后面。 殷长舒眯着小眼睛,笑呵呵地拱手说道:“道兄好神通,轻易便破了他们两人的阻截。就让殷某为道兄引路,即刻前去六岳仙城。” 于是,身形臃肿、一脸笑意的殷长舒在侧引路兼闲聊,三人一猿向仙城疾驰而去。 一路上,殷长舒闭口不提赠送令牌之事,只说些典故趣闻和仙城轶事,偶尔讨教几句修行上的法门技巧,倒也没有冷场。 火鸦道人则偷偷传音问过张元敬,知道他已有玄阴令,故也撇开此事不提,与之说玄论道,神色自若,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多久,前方一座气度恢弘的仙城映入眼帘。只见群山掩映之间,云雾笼罩之下,隐约是一座方圆三四十里大城的轮廓,周围道路不通,俱是深林悬崖、瘴气毒雾,非通道法者不能至此。 及至百里附近,透过山间腾腾雾气,可见城中万间楼台、数千精阁,街道纵横,人兽流动,气象万千。此等仙城,必有守护大阵,不可随意进出。半空中修士纵剑来去,皆从城东城西两个城门出入。 “仙城平日四门同开,现在非常时节只开东旭、西会两门,北玄、南极两门暂闭。火鸦道兄,我们便从东旭门入城吧。”殷长舒眼中异色一闪,伸手指着一座形如太阳的圆形拱门说道。 火鸦道人点点头:“向来都是自东而来,东旭门倒是走惯了的。” 几人落下剑头,缓缓靠近东旭门,沿路的低阶修士见有两名结丹修士,纷纷让开道路,识得殷长舒的则赶紧作揖行礼,扬声问好,殷长舒自是一派和气地点头回应,无有分毫的不耐烦。这份养气功夫,倒是看得张元敬暗暗佩服。 不过,眼见城门在望,从中却走出几个人来,在拱门前一字排开,立时引起轰动。 正在入城的数十修士均吓得四散开去,站在数里开外,或惊疑不定,或独自出神,或交头接耳。 火鸦道人脚下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一眼殷长舒,殷长舒圆脸上还是挂着和善的笑意,不过眼中却露出几分恚怒来。 他见火鸦道人看过来,当即低声说道:“殷某已得到弟子情报,已让门下弟子去请侯至焕侯师兄了!” “侯至焕侯长老?”火鸦道人脸露惊容,诧异地说道,“连侯长老都出山了!” 他心中疑惑愈发凝重,星月门明明连结丹后期宿老都派了出来,何以在与五派的斗争上,顾忌颇多、一再忍让。 殷长舒意味深长地说道:“为保护拥有玄阴令的筑基修士,我星月门这回可是来了不少人,侯师兄领队,另外还有两名结丹中期、两名结丹初期师弟。” 火鸦道人看他一眼,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显然是要谈个好条件,方才会舍出一枚玄阴令来,当即笑道:“有如此多的结丹修士保护,想来城中足够安全了。这一次,同往期一样,也设有专门的馆阁吧?” 殷长舒见火鸦道人转移话题,心中不觉诧异,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不错,侯师兄便在馆中坐镇。目前,已有持玄阴令的筑基修士四十七名入住,再有半年,我宗跨域飞舟便会前来接人。” 说话间,已至城门前百丈之地,前方是五名结丹修士,面色阴沉地挡在门洞之外。郝太昌、游方明皆在其中。 另有一人,张元敬也识得,乃是赤血谷结丹修士关应龙。此人眼光毫无波动地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般。 居中一大汉,三十多岁模样,身高七尺,面阔眼深,背负一柄曳地巨剑,目光炯炯盯着火鸦道人。 “火鸦道友,百年不见,想不到你老而弥坚,破瓶颈、入后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真乃我辈楷模啊!” 火鸦道人拱手笑道:“原来是重剑宗屠长老,百年未见,风采依旧!” 七尺大汉喟然一叹:“哪比得上道友斩获新境,睥睨群雄。某已垂垂老矣,前路难越,譬如窑头土坯、冢中枯骨!只是道友既入后期,尚有近百年岁月可以纵横逍遥,又何苦趟这个浑水!” 火鸦道人道:“老道只是送个后辈入城,什么浑水也不趟!” 七尺大汉说道:“道友想必知道,若无玄阴令,筑基大圆满修士入了这城,不过自己寻死。想来殷道友已经与了一枚令牌,不过,这个却是不作数的。” 殷长舒皱眉问道:“为何不作数?” 七尺大汉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郝道友作证,此人乃是他潜阳教要犯,岂能授予令牌、给以机缘!六派联盟的规矩,总还是要讲的吧。殷道友难道要公然包庇六派之敌?” 殷长舒争辩道:“那不过是郝道友一面之词,若皆如此,怎能取信于人,我六派以后还怎么招募散修入洞采草!没有足够的玄阴草,各派的悟神丹可就没有着落了!” 七尺大汉嘿嘿一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六派同仇敌忾,同气连枝,结丹修士作证,还不够吗!” 殷长舒怒道:“我星月门不同意!” 七尺大汉道:“还有一个办法,也可以给他玄阴令,不过贵派进入玄阴洞的弟子名额,必须减少三个!” 殷长舒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不可能!” 七尺大汉轻哼一声,语带嘲讽地说道:“殷道友能作主?要不要请示一下贵派侯长老!” 殷长舒还要说话,一个苍劲的声音传音入耳:“殷师弟,无须作口舌之争,让火鸦带着那小辈离开吧!”他脸色一变,咽下已到嘴边的话,盯着七尺大汉,默然不语。 七尺大汉察色知情,当即看向火鸦道人:“火鸦道友,看来星月门的玄阴令是发不出来了,你们还要进城吗?” 火鸦道人嘻嘻笑道:“赶了几百万里路,都到城门口了,为何不入!” 七尺大汉脸上露出怀疑之色:“你有令牌?” 火鸦道人笑道:“当然。没有令牌,来这里做甚!” 当即回首向张元敬点点头。张元敬摸出一枚椭圆形的黑铁令牌,伸手递给了他。 火鸦道人将令牌举起,缓缓转动,哈哈笑道:“众位瞅瞅,有没有假!” 七尺大汉眼光锐利,一眼便看清了令牌的质地、样式以及上面的数字,当即转头看向关应龙,问道:“关道友,屠某记得当初分发令牌,贵宗字号乃是三十一至四十?” 关应龙双眸凝视火鸦道人的黝黑令牌,神色凝重地说道:“不错。三十三号牌给了我宗实力最强的筑基大圆满,是关某的一位师兄,道号灵剑子。不过,直至现在,他还没有出现在仙城!” 七尺大汉鼻息略促,脸色有些不善:“既是贵宗筑基弟子,何以没有与你一同前来!” 关应龙无奈地说道:“他早已破门而出,另立门户,自然是独自前来。” 七尺大汉当即怒道:“破门而出,另立门户?贵宗如何将玄阴令给了此人!他还算贵宗的弟子吗!” 关应龙支支吾吾地道:“也能算吧。功法可是谷中真传。” 七尺大汉心中腹诽不已:即便是另立门户,也不要当场说出来啊。星云门虽然发布过公告,只要持有玄阴令,不问由来,皆可入洞。但是,现在形势有变,据此逼迫,不愁星月门不让步。现在既说另立门户,如何再以六派名义加以惩处。 果然,一旁的殷长舒立即插口说道:“赤血谷既将令牌赠送他人,此令便与其宗无关。火鸦道友,殷某这便带你这位后辈入城。” 火鸦道人一愣:“老道不能入城吗?” 殷长舒点点头:“非常时期,六派定下的规矩,非六派结丹修士不能入城。待玄阴洞开启后,此令终止。你可以再等半年!” 张元敬走上前,将装有五枚中品益神丹的瓷瓶递给火鸦道人,然后作揖行礼:“感谢前辈一路护送,请前辈多加保重!” 一路凶险,张元敬看在眼中。及至此时,火鸦道人已经深深得罪五派,后果难料。只是在群敌环视之下,他也无法多言,只好用几枚益神丹聊表心意。 火鸦道人也不矫情,接下丹药,乃以传音说道:“老道先回琼山稍作安排,然后就领猿兄去玄阴山下等候。此次玄阴之行,诡谲异常。你从玄阴洞中出来,换取悟神丹之后,以传音灵玉联系我,我与猿兄自会前去接应。” 张元敬点点头,神识传音猿十三,着其跟随火鸦道人行动,一切听他指挥。 殷长舒和煦一笑:“这位小友,请吧!” 张元敬连忙拱手施礼:“有劳前辈!” 于是,两人在火鸦道人和猿十三送别的目光,以及五派五名结丹修士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快步穿过拱门,走入闻名已久的六岳仙城之中。 第180章 旧识 出乎张元敬意料,殷长舒并未展开其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他加入星月门阵营,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将其领至城北侧的水月馆,叫来一名筑基初期修士安排入住事宜,严肃地叮嘱一句“绝不可私自出馆”,便匆匆离去。 水月馆是星月门设在六岳仙城的据点,平时用于门中弟子居住,也有小院上百,用来接待贵宾。所有持玄阴令的筑基修士,均给安排了一间小院。 房间装饰华贵,所用之物皆非凡品,不过对于即将进入玄阴洞为一丝机缘拼死一搏的众筑基修士来说,不过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大都无心享用。 张元敬本待入仙城后,各处寻觅些灵药异宝,尤其是筑基丹材料,开炉炼一些出来,让猿十三带回雾灵山。然而,形势如此紧张,坊市逛不了,猿十三也进不来,只能作罢。 水月馆中,也有一个颇大的花园,可供入住的修士散步闲聊。不过,张元敬这大半年来奔波劳顿,亟需修整,对院外随侍的星月门炼气弟子交代一声,便开始打坐休息,一连半个月,方才觉神完精足、元气充沛。 考虑到此地筑基修士,很可能都已阵营两分,他对于结交朋友、获取信息兴趣不大,而是闭关室内,梳理功法灵兵,总结斗法经验。闲暇之余,则培育炼制益神丹的三味药材,准备多炼几枚上品丹来备用。即使是神魂受创,此丹也有很好的治愈效果。 过得几日,院门外的炼气弟子禀告:“张前辈,有一位自称姓劳的前辈,说是您的旧友,前来拜访您!” 姓劳?劳德仁?除此之外,他不认识第二个姓劳的。当即应道:“请他进来吧!” 遂起身出得房门,进入小院之中。此时,院门正好打开,一个四十多岁、长相难看的玄衣道人走了进来,正是二十年未见的劳德仁,此人修为也已臻至筑基大圆满境。 “哈哈哈,张道友,你果然来了!劳某可是等你好久了啊!”劳德仁一见张元敬,当即发出一阵桑朗笑声,前脚赶后脚地疾行了过来。 张元敬为其情绪所感,也是跨步上前,迎了上去:“劳道友,二十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张元敬与劳德仁执手大笑,皆是感慨万分。乃引他入会客室,分宾主坐定,又着随侍的炼气弟子端上灵果香茶。 “劳道友,贫道来时见到潜阳教郝太昌,听说此人心狠手辣,还以为你不会出现在仙城之中!想不到你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张元敬笑着说道。 劳德仁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东侧一座高阁:“有星月门侯长老护持,郝太昌哪敢放肆!” “也是!劳道友何时入的仙城?” “劳某十年前就进入仙城了。嗯,还在星月门发布招募筑基大圆满的告示以前。” 张元敬眉毛一挑:“劳道友还真是赶早,若再晚一些,可就要面对五派的截杀了!” 劳德仁呵呵一笑,直率地说道:“张道友,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劳某也不瞒你,我能平安无事地进入仙城,而且还能在仙城中一呆十年而毫发无损,乃是因我早已投靠了星月门。” 对此,张元敬倒并不意外,此人往死里得罪了五派之一的潜阳教,想要活路,自然只能投靠星月门。遂问:“道友在那次交易会上鼓动大家杀人夺令,也是受星月门所遣?” 劳德仁点点头:“不错,那位曾左林曾道友,便是星月门的外门弟子。他祖上确实是潜阳教丹师,后来为人排挤,到了六岳仙城,机缘巧合投靠了星月门,不过因为身份不纯,始终入不了内门。他往火龙渊一行,其实也是为了积累功劳,以入内门。劳某则是被其说动,欲入玄阴洞一搏。这些事,也非有意隐瞒,还请道友见谅。” 张元敬摆摆手:“你我原不过萍水相逢,此等机密岂能轻易泄露。”随即话锋一转:“道友此来,可是想劝我加入星月门一边?” 劳德仁坦然道:“不错,正是如此。劳某听说,道友前来仙城的路上,为郝太昌所阻,此人明言你是杀害郭氏六筑基的元凶,要捉你归案。你与五派势成水火,不如投靠星月门!” 张元敬问道:“贫道只为采草换丹而来,难道不能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劳德仁苦笑道:“张道友,你已经得罪了五派,他们可不会放过你。你不加入星月门这边,就意味着要独自面对五派筑基修士的围攻。虽说道友战力超群,但在那等凶险的环境中,难免有所纰漏。” 张元敬闻言色变,沉思片刻方才说道:“劳道友,贫道很想知道,此次玄阴洞开启到底有何玄机,为何六派紧张如斯?” 劳德仁显然早料他必有此问,开口便答:“乃是灵脉之争!” “灵脉之争?”张元敬愕然,完全想不到玄阴草与灵脉有何关系。 劳德仁道:“不错,就是灵脉之争。道友应该知道,星月门原来坐拥大灵穴,乃是南域大宗。后来,因为一条主干灵脉壅塞,灵穴等级下降,元婴难出,这才降为中等宗门,与五派平齐。如果说,星月门有机会打通灵脉,恢复旧观,你说其余五派会是什么反应?” “难不成玄阴洞直通星月门的大灵脉?” “那倒没有。玄阴洞深处,有一只精怪,即一株玄阴王草,此草疯狂吞噬灵脉中的阴元力,导致灵脉阴阳不调,淤塞不通。星月门的目的,就是要将这王草斩去。只要没有这王草作怪,灵脉慢慢地便会恢复旧观,如此星月门可重归大宗之列。”劳德仁果然不愧是消息灵通之辈,连这等隐秘都知晓。 “玄阴王草?什么实力?”张元敬皱着眉头问道。草木金石之怪,谓之精怪,极为罕见,每一只都十分强大,而且具备奇特的天赋之能。 劳德仁微微露出尴尬的神情:“这个,元婴初期吧。” 张元敬当即眼皮一翻:“道友莫非说笑,多少筑基修士能对付一只元婴精怪?” 劳德仁干笑两声:“道友莫急,这玄阴王草也有天敌,据说在王草附近还有一只精怪,专为吞噬王草而生。星月门打的主意,就是帮助这只精怪,让其去吃掉王草。而且,我们加入星月门一边,也不是去干这个事,而是替他们阻击五派修士,防止他们捣乱。” 张元敬一听,这活儿也是无比凶险,遂问:“不知有多少散修加入星月门这一边?” 劳德仁犹豫两息,方才说道:“这事劳某也不瞒道友,人数肯定不如五派多。先前劳某鼓动筑基后期修士抢夺玄阴令,十几年间,倒也有近二十人成功。不过,五派的反扑也凶得很,尤其是近十年来四处截杀,又将令牌夺回半数,如劳某这等成功抵达仙城的只有九人。 “星月门十年前布令招募筑基大圆满修士,得了十二人。然而,三年之前,一个投靠五派的筑基大圆满被人暗杀,引发一场暗杀风潮,短短一年内有十六人身死。其中六人属五派,十人属星月门。所以,加入星月门的散修,现在只有十一个。 “但是,道友须知,星月门中还会有二十名修士会进入玄阴洞中,总数虽比五派略少,却功法相合、号令统一,实力反而更强。” 劳德仁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加入星月门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只要活着出洞,不论采没采到玄阴草,都可以凭五派修士人头换取中品悟神丹,两颗头一枚丹。” 张元敬捧起手中香茗,轻轻呷了一口,望着一脸期待的劳德仁说道:“劳兄,你不会以为凭十一、二个人,能对付得了五派的四十来人吧?” 劳德仁当即摇头:“劳某或许有些自大,但也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实是那玄阴洞中地理特殊,洞道四通八达,空间又颇为狭小,人数一多,挤在一起,反而添乱。 “所以,无论哪派,都是以少则三四人、多则七八人为一队,身上携带互可察知身份的信物进入洞中。遇到实力较弱的,便可出手灭杀。遇到实力强的,也可利用地形躲避和脱逃。” 张元敬若有所思地问道:“贫道听劳兄的意思,你们这些人进入玄阴洞中,便只做一件事,即寻五派修士杀之。可是如此?” 劳德仁点头道:“正是如此。采集玄阴草也是为了换取悟神丹,还不如杀人来得更容易,而且换的丹药品质还更高。” 张元敬想来想去,觉得此事还是大有不妥,一者十分凶险,五派修士铆足劲要与星月门对着干,必定准备充足,哪是那般好杀的;一者此人曾多次说玄阴洞中有大机缘,此时却只字不提,显见所言或许非假,但必定有所藏头漏尾;一者牵连太深,他被视为火鸦道人后辈,如对五派修士大开杀戒,等若逼迫火鸦道人走上绝路,与五派彻底撕破脸皮,这个因果太大,非他所能承受。 思量半晌,方才坚决地说道:“劳道友可知贫道与火鸦前辈的渊源?贫道若加入星月门一方,五派必定把账算到火鸦前辈头上,岂非恩将仇报!此事贫道不能为也!” 第181章 结伙 此后,劳德仁又来过两次,每次都会竭力劝他加入星月门阵营。张元敬只是不允。劳德仁倒也不勉强,又说些其他的话,甚至以炼制筑基丹的两种主材银纹果、天青草与他交换了那只启灵境后期的活金线雕。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两个多月过去,距离前往玄阴山的时间又近了很多。张元敬在院中憋了许久,静极思动,便打开院门,止住了随侍炼气弟子,往一旁的花园走去。 水月馆占地甚大,专将小半地方空出,挖出十亩湖水,造以亭台楼阁、飞檐画角,多种修竹乔松、琪花瑶草,湖面灵气氤氲、雾霭流岚,倒是一块不错的福地。靠外一侧,围着一圈走廊,把各处建筑连接,颇有曲径通幽的妙趣。 张元敬沿着走廊行了数十步,见前方一座小亭,里间正有两名修士交谈。其中一人看见张元敬,当即朗声问道:“可是张道友?在下是吴基雄啊,还记得吗?请道友过来一叙!” 吴基雄?在劳德仁组织的交易会上,用极品法宝缚龙藤与自己交易千年九叶黄曦草的那位! 张元敬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这位也顺利突破了筑基大圆满,来此撞机缘了。 遂快步前行,走入亭中。 亭中两人早已站起。一个是容貌俊秀、气质阴柔的中年修士,身着一袭青衫,正是吴基雄。另一人则是一个红面长须的老道。 “张道友别来无恙,吴某有礼了!”吴基雄抱拳施礼。又指着身边的老道说:“这位是澜江庆氏当代族长庆伟洪庆道友!” 老道打了个稽首,自谦道:“哪有什么族长。贫道庆伟洪见过张道友。” 张元敬根本不知澜江在何地,但其既为一族之长,自然是出身某个修仙小家族,便赶忙回了一礼:“贫道张敬,见过两位道友!与吴道友一别二十年,不想还有再见的机会,倒是一件幸事!” “是啊,天大地大,若非这玄阴洞,怕是再难一见。正好借了星月门这块福地,叙旧畅聊!” 吴基雄笑道,“前些日子,听几位消息灵通的道友说起,一位结丹后期前辈护送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入城,差点引发星月门与五派的冲突。他们描述起筑基修士的相貌,吴某一听就觉得面善,后来一想,这不是张道友吗!只是不知道友住在哪间,始终无缘一见。今日凑巧,在这里遇上,也是合该你我旧友在赴那九死一生绝地前有一场会面。” 张元敬也是点头喟叹一声,旋即又颇为诧异地问道:“我观吴道友灵机活泼,寿元应当尚有不少,何以也来此冒险?” 吴基雄面露无奈,苦笑道:“不瞒道友,吴某确实还有六七十年寿元,本来准备四处游历,寻觅突破机缘的。只是……哎,只是因为当年入过驭灵宗,有这么一段渊源,故被他们找上,以家族威胁,不得不来此搏命。” 说着,伸手一指庆伟洪,“庆道友与吴某一般无二!” 庆伟洪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庆某不比吴道友,可没有几年好活了。不过,庆某原也没打算来此地的。不是另有机缘,而是对这玄阴洞实在不抱希望。哎,我澜江庆氏是重剑宗下属的修仙家族,上宗有令,哪敢不从。” 张元敬神色一动,问道:“这么说,两位算是五派阵营的?” 吴基雄伸手一摸储物袋,拿出一枚青色符箓,轻轻一捏,一层青色光罩缓缓撑开,将三人笼入其中。 “张道友见谅,这里都在星月门结丹修士监视之下,为防意外,吴某布置一个简易的神识隔绝阵。” 张元敬平静地说道:“无妨。” 这时,吴基雄才幽幽一叹,把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掌重重按在身前石桌上,愤然说道:“五派自己的大圆满畏死不想来,便强迫我们这些附属宗门或有些渊源的散修来替他们火中取栗。说是给我们一份大机缘,实则就是让我们来送死。张道友,你说我们算是五派阵营吗?” 张元敬听他言语中满是悲愤,不似作伪,但也没有全信他的话,只是顺着他的言中之意摇了摇头。 庆伟洪接着话头说道:“张道友可知,星月门给散修安排的任务,是阻击五派修士,两颗人头换一枚悟神丹。五派给我们安排的任务呢?嘿嘿,自然是反杀星月门修士!至于奖励,没有!按照五派某些结丹长老的说法,对方都要杀你了,你不得杀回去?有没有奖励都得杀回去,难不成还站着等死?嘿嘿,真是太他娘的有理了!” 张元敬愕然道:“五派如此作为,如何让人心服!” 吴基雄见张元敬并不相信,连忙补充说道:“也没有庆道友说的那么不堪,五派没有悟神丹,会给予我们的家族一些奖励,比如内门弟子名额、丹药、灵兵之类。当然,若敢抗令不遵,惩罚同样降到家族上。” 张元敬点点头,五派这一手,确实拿住了这些出自修真家族修士的要害。除非视家人为无物,否则,便只能听从驱使。 他忽地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二位道友可知道,星月门和五派把这么多筑基修士驱进玄阴洞,摆出捉对厮杀的阵势,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基雄与庆伟洪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摇头。 吴基雄说道:“吴某与庆道友,还有几位相熟的道友交流过,大家所知有限,只知道星月门将在玄阴洞中进行一个针对五派的阴谋,五派则要去阻止。具体是什么阴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都是瞎猜的,不值一提。除非进了玄阴洞后,跟踪六派嫡系修士,否则搞不明白事情真相。” 张元敬想起关应龙所说,玄阴洞中会有结丹后期修士汲汲以求的奇物,可是,无论是劳德仁,还是吴基雄,似乎都对此毫不知情。难不成是五派修士入玄阴洞,为的是那件奇物,而星月门修士则力求斩断玄阴王草?然而,那件奇物与玄阴王草又是何种关系呢? “五派修士让你们单独行动?他们不怕你们出工不出力吗?”张元敬又问道。 吴基雄自嘲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道友难道不曾看见,我们头上都插着一个草标:五派修士,两头一丹!我们若是怠工,多半要死在星月门那一边的散修手中。” 张元敬一愣,心中竟陡然涌起一阵荒谬之感:“哎,想当初吴道友应劳道友之约,赴钵月山仙蕴湖参加交易会,想来你与他也是旧交,如今却划定阵营、当面争活,真是天意弄人!” 庆伟洪插嘴道:“道友此言差矣,这与天意何干,纯粹是五派欺人太甚!” 吴基雄看向张元敬,直言问道:“张道友入了哪一个阵营?想来肯定不是五派!” 张元敬道:“哪边都没入,贫道只想采草换丹,对杀人没什么兴趣!” 不等吴基雄开口,庆伟洪已是说道:“道友莫怪庆某说话太直,你这两不沾的做法,到了玄阴洞里就是找死。在那般环境中,你没有信物,哪一边的人都要杀你。而且,你只一个,他们三五成群,看你一个落单的,哪管你什么中立不中立,提刀砍了再说。” 吴基雄也附和道:“庆道友的话说得对极!原来也有四五个如道友这般不偏不倚,想要自成一派的,结果在三年前那次暗杀潮中,死得干干净净。现在道友自然不需担心刺杀的事,但进入玄阴洞后,只怕步步惊心、寸寸见血!” 张元敬越听越觉不对劲,当即反问道:“两位道友说这些,难道是要劝我入五派阵营?” 吴基雄展颜一笑,配上那阴柔俊逸的脸庞,颇显几分诡秘:“当然不是!吴某想自组一个阵营,既不属五派,也不入星月,只为自个儿求活路。张道友以为如何?” 张元敬一震:“自组阵营?道友能找到几个人?” 吴基雄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友觉得多少人算够?” 张元敬飞快地在心底盘算一圈,却发现根本说不出一个准确数字来,只好摇头说道:“贫道不知。” 吴基雄侧头向庆伟洪笑道:“庆兄,如何?” 庆伟洪大笑:“张道友果然是位实诚人!” 张元敬有些糊涂:“两位这是?” 吴基雄笑道:“道友勿怪。张道友移步过来前,吴某传音庆兄与他介绍说,道友是个难得一见的实诚人。庆兄不以为然。刚才吴某反问几人足够,道友心中没把握就直言不知道,可不正是个实诚人吗!” 张元敬干笑一声:“道友莫要开玩笑,不知你这阵营,能组到几个人?” 吴基雄把笑容一收,正色说道:“不多不少,四个人!已经找到三个,道友若愿意,吴某这阵营便算是齐整了!” 张元敬讶然道:“只有四个人?” 吴基雄反问道:“不然呢?道友觉得应该是多少?” 张元敬一愣:“贫道哪里知道!” 吴基雄笑道:“这不就是了。到玄阴洞中,不是人多就一定管用。吴某为何只要四个人?那是因为我有一门四象绝机阵,由四名功法各异的道友操持,能发挥莫大威力,可战强敌,保全性命。若吴某没看错,张道友你修的是土系功法吧?” 张元敬点头道:“正是。” 吴基雄道:“吴某是木系功法,庆道友是金系功法,还有一个林道友是水系功法,我们四人正好合适。如何,道友可愿加入?” 张元敬既知入洞修士阵营两分、势成水火,也觉独身入洞非明智之举,吴基雄所说四人结阵以求自保,确属可行之策,又苦于不了解此人,担心他诓自己入五派阵营,反自投罗网、自陷死地,一时心中踌躇不决,好生为难。 遂道:“不知这阵法御使起来有何讲究?贫道于阵法之道,完全是门外之汉,担心力有不逮。” 吴基雄如何不知此是推脱之词,意在试探,便笑道:“道友不需多虑。吴某此阵名曰四象绝机阵,一旦启动,便可在数十丈范围隔绝气机。它的作用,尚不在对付修士,而是对付阴火蝠!” 张元敬一怔:“对付阴火蝠?道友不是说结阵以自保吗,怎地又成为对付阴火蝠了?” 吴基雄反问道:“不知道友对阴火蝠了解多少?” 张元敬搜肠刮肚,毫无所得,不觉有些尴尬地说道:“贫道没什么了解!” 火鸦道人给了一葫芦火鸦之灵,只说能对付阴火蝠,却没说阴火蝠有什么特点。劳德仁说阴火蝠实力强悍,群起而攻,筑基大圆满修士也非敌手,但言之不详。 庆伟洪惊讶地看着他:“张道友,庆某以为自己算是心大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大十倍!” 张元敬老脸一热:“这个,贫道一路行色匆匆,尚未来得及打听。还请两位道友指教!” 吴基雄见张元敬确实不知,便详细介绍道:“阴火蝠只要是成年的,便有启灵境修为。但是,即使是启灵境初期的阴火蝠,若是数量多少几只,筑基大圆满修士对付起来也颇为棘手。 “为何?其一,此蝠生于玄阴洞中,极善隐匿,神识难寻。其二,此蝠飞行极快,丝毫不受洞中狭小曲折环境所影响。其三,此蝠体内含有一种阴性火毒,腐蚀性极强,只要沾上一点,修士就会在很短时间内化成一滩黑血。 “而且,这还只是一端,这种妖物出入之时,都是群行群止,少则几十,多则数百。道友你想想,在那狭窄的洞中,十几只、几十只启灵境的阴火蝠,带着几百只蛮血境的蝠妖,便是结丹修士也要手忙脚乱的!而且,阴火蝠一旦群集,还能发出一种可伤及修士神魂的音波,一般的筑基修士哪能轻易应付得了。” 张元敬瞠目结舌,良久方才回过神来:“若是这般,筑基修士进去,又有何用?” 庆伟洪插口说道:“是啊,要不怎么叫九死一生呢!以往玄阴洞开启,五派都是招募散修,各凑十人之数,坐享其成,自己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可是从未亲至。这一次干系太大,不得已派了一些嫡系门人,五派加一起也不过寥寥十余人。庆某若非顾忌家族,早就撒腿跑他娘的了,哪里会上这里来!” 吴基雄继续说道:“所以说,吴某这四象绝机阵就是用来对付阴火蝠的。阴火蝠向来与玄阴草伴生,不灭阴火蝠,就采不到玄阴草。张道友,不知意下如何?” 张元敬一听此言,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即欣然应允:“贫道愿意加入,多谢道友成全!” 第182章 北上 此后,张元敬又与吴基雄、庆伟雄、林独善三人会面两次,共同揣摩那四象绝机阵。 此阵名曰四象,其实用的还是五行阵的底子,四方位置各立一人,以阵旗操持某一种属性灵力,中间阵盘则依靠灵石补齐第五种灵力,如此形成完备之阵,对外可攻可防,对内则抽空灵力、隔绝灵机,将敌人困死其中。 按吴基雄所言,此阵重在封控,辅以灵石的话,不会损耗多少法力,有充足余力应付从阵外而来的突袭。此阵甚简,只可覆盖二十来丈范围,若在开阔之地,用处不大,但在玄阴洞那等狭小空间,可算攻伐利器。 此阵掌控起来并不复杂,只需将阵旗以法力炼化,便可初步运用。若能稍加操练、熟悉阵理,便可娴熟配合、运用自如。 四人又商议,若采到玄阴草,由抓阉决定归属,待四人皆得灵草,再商议后续行动。 四人熟络后,又相互交易天地灵材,或互帮制造战斗之物,或炼制补元疗伤之丹。 张元敬也以灵兽材料,从吴基雄那里换到了炼制筑基丹最重要的一味主药紫龙参。 交换之时,吴基雄还笑着说,若非是共进退的伙伴,此药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往外交易的,便放在储物袋中,失落在玄阴洞,那也是不会卖的。 这无疑让张元敬对其好感大增,警惕心有所放松。但是,也并未完全相信此人,倒不是发现其有什么异常之处,而是当年被师弟师妹偷袭的经历,让他刻骨铭心。在特殊环境中,人心会如何变化,往往不可预料。 玄阴洞之行,他要去拼命、去争机缘,早已做好此行失败、身死道消的准备,但也不愿被人利用,成为他人获得机缘的踏脚石。 几个月时间已是倏忽而过,玄阴洞即将开启。 这日清晨,一艘三十余丈长、三四丈宽的巨大飞舟,悬空停立于六岳仙城上空。此舟通体银色,前后狭长,中部宽厚,下方上圆,开有门窗。这是一艘中阶跨域飞舟,是星月门以往作为南域大宗的底蕴所在。 跨域飞舟分为三阶,均可乘坐百人。下阶日行五万里,日费中品灵石三十枚。中阶日行二十万里,日费中品灵石八十枚。高阶日行五十万里,日费中品灵石一百五十枚。高阶跨域飞舟难得一见,非超级大宗无力维持。一般的大宗,均会建造中阶跨域飞舟,作为宣威、出行、作战、运输之用。 此去玄阴山,距离约在二百万里,中阶跨域飞舟需用时十日,耗费即为八百中品灵石。可谓大手笔! 张元敬与其他修士一样,怀着深深的震撼,在星月门六位结丹长老和五派五名结丹长老注视下,屏气凝神飞入飞舟之中,选了靠后的一个临窗位置。 飞舟作为大宗的战略级武器,轻易不会动用。在玄天宗时,他尚未有机会乘坐飞舟。当初,即使派遣大批弟子前往舒弥山与魔修作战,宗门也没有启用跨域飞舟,而是由带队结丹驾御风车前往。 飞舟后方是机关舱,那里防备森严,禁制层叠,那位名叫侯至焕的结丹后期修士,大马金刀地坐在舱前,闭目打坐,一副诸事不理的模样。 机关舱内是飞舟所有阵法的总控所在,动力阵、飞行阵、防御阵、攻击阵等一应阵法,均由机关舱内的各式机关操控。由一名结丹初期修士执行所有操控事宜,其余人等,包括侯至焕在内,均不得进入舱中。 飞舟前部由特殊灵材制成,锋锐而坚韧,如同长枪的枪尖,可以冲破任何法宝阻挡,即使对上元婴初期修士或稍弱的灵宝,也可全力一撞,与之俱伤。这是飞舟唯一的攻击武器,通常只用来冲破阻拦,迅速逃离。 飞舟中部是客舱,一共二十排一百一十二个座位,座位前后间距五尺,左右间隔在一尺左右,设有禁锢阵法,凡入座者,在飞舟未曾停下时,不可站起,否则阵法激活,视为敌人。对于修士而言,一坐多少年都只是等闲,因此这一项规矩,并不成问题。 “各位道友,飞舟马上启动,请各自坐好。如有需要,请举手示意,本人王玄一将会及时为您解忧!”这是一个相貌俊美、丰神挺秀的年轻修士,看气机年岁甚小,但已有筑基后期修为。 飞舟上,算上驾驭飞舟的结丹修士,星月门一共有七名修士,其中六名是结丹长老,此人是唯一的筑基修士。 张元敬不觉多看了两眼,为其资质所惊,粗看起来,此人比玄天宗的大多精英弟子都要强出几分。或许,是如张妤一般的单灵根。 飞舟上空余的座位甚多。星月门给五派发放令牌五十枚,又加招二十位筑基大圆满,但最终只得五十余人。 众人无话。数息之后,窗口升起一层透明琉璃,隔绝内外。尔后,便闻“哧哧”之声在后方响起,飞舟开始动了起来。往下方看,仙城中有数千修士站在屋外,一个个目不转睛地仰头看着,有的脸上还带有几分艳羡之色。 片刻之后,只听“嘭”的一声轻响,飞舟向前一个弹射,瞬间飞出一里有余,尔后继续加速,直至每息两里,方才保持匀速,径直向着北方而去。 张元敬看了半日风景,一切皆是飞速后退,只能向远处去看,但除了枯燥的山林水草,并无什么不同风景。这必是一条星月门走惯了的路线,沿途避开了一切凡人国度,专从荒僻而少人烟的地方飞过。偶有修真势力,也是见怪不怪、波澜不惊。 后来,张元敬也不看了,只闭目打坐,修养神魂。不过,脑中始终是杂念丛生。此行之危险,远在意料之上。 那日听吴基雄说起阴火蝠的厉害后,他又见过一次劳德仁,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基本属实。他虽然身携厚土化育鼎这件重宝,但自身修为境界太低,此鼎并不把他当回事,每次开口必自称老爷不说,还只在见到好处时,才会顺手帮他一把。若是单纯遇险,此鼎到底会不会出手,他心里也没有底。 因此,时而忧惧玄阴洞危险重重、性命难保,时而想着即使得了悟神丹也未必能够突破,时而又想起张萱张均张妤他们三个,时而闪过天阙山的景物以及周正明、霍小凯的身影……一时间竟是思虑纷呈、念头频转,始终难以入定。 飞舟飞行十日后,远方天际之上,一座直插云天的巨峰如同擎天大柱般,印入诸人眼帘。巨峰四周,却是绵延数万里的广袤沙漠。漫漫黄沙之中,巨峰巍峨,显得遗世独立、卓绝不凡。 舱中筑基修士,多在二百岁以上,但多半都没见过这般景色,不觉扯着脖子,透过琉璃窗极目远眺,口中啧啧称奇。 前排有一修士突然一指山峰顶部,惊奇地说道:“邓道友,那便是阴阳煞光吗?” 张元敬顺其所指看过去,见山峰顶部果真有乳白光芒明灭闪动,其中似有物放光,但又微不可察。 被问之人答道:“不错,正是阴阳煞光!此光乃是天地伟力,甚是奇特。据说化神以下,触之即灭!” 另有一修在旁问道:“连元婴后期大修士也抵御不了此光?” 先前答话之人说道:“据说当年千剑门第一次进攻玄阴山时,领头的便是一位元婴后期大修士,此人领着两个元婴初期修士从天中攻打山门,被这阴阳煞光侵蚀后,修为大降,直至寿尽陨落,也未能重回后期之境。随其而来的元婴初期修士,当场便有一人元婴湮灭。 “正是那一战,震慑了四方强敌,此后再无人敢于从空中侵袭星月门。后来两次,千剑门的元婴根本不敢飞天,只能带着一众结丹老老实实从沙漠中穿过,到山脚下攻打护山大阵。” 旁听的几人皆发出惊叹之声,久久没有说话。 先前答话之人谈性高涨,憋了几息,见众人都没有问话,便主动说道:“从下方进攻,也非容易。诸位看这个沙漠,可不简单,正是闻名遐迩的烈炎狂沙。沙漠中火气浓厚狂暴,即使是修炼火法的修士也不能久抗。 “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沙漠中生存一种火浆蚁,单个实力通常只如炼气修士,但成千上万只集结起来,结丹修士也要退避十里。偏这火浆蚁喜食一切灵机旺盛之物,但凡修士一入沙漠之中,火浆蚁便会群聚袭来。因此,跨过沙漠去攻山,非是实力强劲的大宗,根本支撑不了几日。” 有一人不解地问道:“若是如此,玄阴山上天材地宝甚多,又有那么多修为深湛的修士,这火浆蚁难道不会攻打星月门?” 先前答话之人小声说道:“怎么不攻,每天都攻,时时都攻。火浆蚁最喜阴性灵物,尤其是玄阴山上修炼阴属性功法的星月门修士。故此,星月门修士无一日不处于危机之中,无一日不与火浆蚁对战,无一日不在争分夺秒提升修为。 “为何星月门数千年来,结丹境修士始终能保持在十五人左右,而且必出结丹大圆满?可不只是得了玄阴草之利,更多靠的还是这夜以继日的磨砺。” 第183章 分化 几人说话间,飞舟已经到了沙漠边缘的上空,却不再往前飞,而是落了下去,停在了一处浅草之中。 一众筑基修士不明所以,不免窃窃私语,有那急躁的,已是聒噪起来。不过,五派结丹修士依然稳坐不动,一个个闭目养神,半分动静也无,似是完全不知身外之事。 这时,星月门一名结丹境中期修士站起身来,先是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十分客气地说道:“请诸位稍候,毕某将带领门中修士为飞舟布置禁制。有了此禁制相隔,飞舟穿行沙漠时,才不会引动大群的火浆蚁。不过,由于这禁制专门用于穿越烈炎狂沙,只能存得一日时间,故此无法提前备下,需得当场布置,还见诸位见谅。” 克制火浆蚁之法,乃是星月门关乎门派生死存亡的绝密。不过,这种禁制非修炼门中某种功法之人,是无法布置的,故此并不怕被人看了去。 这名姓毕的结丹修士,与另外两名结丹初期修士,在众目睽睽下从容布置禁制,飞速打出各种繁复的手诀,时而还要用一些品质不低的灵材,在飞舟中进行刻印。 过得半日,星月门修士将禁制布好,飞舟重新起航,但并不升空,只贴着地面,在数丈高的空中疾驰。 这沙漠之中,到得十丈以上,空中便弥漫一种金火煞气,乃是地中炎气上升,与玄阴山外逸之阴气相交而生。在此气之中,无论修士还是飞行法宝,均会遭遇煞气侵蚀,重则毁、轻则伤。反是靠近地面的低空中,虽有腾腾炎气,却仍可抵御,短时间内不虞损伤。 只是,地面附近,时有狂风刮起,黄沙狂舞,打得飞舟沙沙作响,偶有半尺长的赤色大蚁借着风势,撞击在飞舟上,尚未来得及蠕动其恐怖口器,便被飞舟禁制灭杀。 如此又飞行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漫天黄沙,浓密如雨,好似一块幕布挡在前方。飞舟不管不顾,直冲冲地撞了进去,一时间,天空变成黄苍苍一片,飞舟外壳上尽是“叮叮”之声作响,偶尔还会剧震数息。飞舟之中一片压抑,结丹修士还好,筑基修士则脸色微变。 过得一刻钟,只闻“轰”的一声巨响,飞舟似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从黄沙巨幕中跳了出来,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此间已是晴空万里、翠山如洗,原来已到了那直插天际的巨峰脚下。 众人回首一看,身后那团巨大的黄沙似乎被某种气机所阻,停在山峰之外百丈处,不再向前蔓延。 众人轻舒一气,比起那黄沙漫天的景象,眼前瑰丽山色让大家心情轻快了不少。 突然,身后传来“砰砰砰”数声巨响,众人再次转头去看时,便见十多名星月门筑基修士正御使灵器迎战数十只赤色大蚁。他们人数虽然少于大蚁,但相互之间有一套合击之法,三人灵器祭出,便能合力放出一道柔和清冷的光芒,这光芒一打中大蚁,便使之凄凄生烟,委顿于地,再难为害。 不过,此招消耗甚大,三人用过,便不可再用,须得换了另外三人接续。十几人相互配合,不过半刻钟,便将二十多只大蚁灭杀,剩余的十几只见势不妙又逃回了黄沙之中。 毕姓结丹修士干咳一声,说道:“诸位,玄阴山阴冥煞气即将到最弱之时,故近几年来,这火浆蚁比较活跃,时有强行袭山之举。每六十年,都会有几年是这样,尤其是阴冥煞气最弱的这一年,最是厉害。 “刚才那些大蚁,都是高阶火浆蚁,相当于筑基境实力了。不过此兽只从本能行事,斗战之能不强,故不难对付。因此,道友们不必担心。” 说罢,他伸手向飞舟左上方一指,说道:“前方主峰山腰之上,便是我宗山门所在的星月殿了。因山中阴冥煞气很重,为免干扰诸位行功,我宗在远离山门之外的正阳谷另辟宫苑,设有专门的聚灵阵,在其中行功,不虞阴冥煞气侵扰。” 此人说话间,飞舟已是从星月殿下方掠过,不多久,便绕至山后,落入一处方圆十几里的山谷外。谷中林木密布,隐约有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红墙绿瓦,两侧山壁间还有飞瀑流泉、雨雾缭绕,倒是一派洞天福地的气象。 玄阴洞尚需数日开启,谷中自有数十筑基和练气修士引着众修安顿。此地虽非星月门山门所在,但毕竟已在山中,故防备森严,规矩严密,也不允许各人走出房间,只能在房中行功或休憩。 至于五派结丹修士,自然待遇不同。由毕姓结丹修士亲自引着,上了山中某处别宫安置。 过得两日,正当张元敬闷在房中紧张等待之时,那日在飞舟上随行侍候的筑基后期修士王玄一敲开了房门,笑着说道:“张道友,打搅了。我宗侯至焕侯长老要召集一些道友叙话,专门点了道友的名,还请随我来。” “侯长老叙话?不知所为何事?”张元敬站定脚跟,并没有出门,而是直直盯着此人,平静地问道。 “长老宣布之前,在下却不敢妄言。但可以告诉道友,是一件好事,是我们星月门赠与道友的一份机缘。这可只给予部分人。”王玄一仍是笑容可掬,语气也十分真诚。 “部分人?”张元敬警惕地问道,“哪部分人?” 王玄一道:“非星月门一方,也非五派嫡系的修士。不知这么说,张道友可听得明白?” 张元敬立时明白,这是星月门要利用地主之便,对五派阵营作最后的分化瓦解,还把自己也捎带上了。当然,也或许是他两次与吴基雄几人会面,引起了星月门的怀疑,直接视自己为五派阵营中的离心分子了。 于是不再多问,点头说道:“请王道友前面带路!” 在王玄一引导下,穿过几个木门,经过一条曲折的回廊,便到了一处隐秘且幽静的小院。院中正稀稀疏疏站着十几个修士,吴基雄、庆伟洪、林独善皆在其中。三人给他打了一个眼色,但没有说话,也没敢传音。 张元敬随便找了一个角落站着,王玄一微笑着与他点点头,便走出了院子。过得一会儿,又有几个星月门筑基弟子,各自引着一个修士过来。张元敬数了数,加他在内,一共是一十八人,这意味着五派阵营有接近一半人在此地。 这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自屋中走了出来,正是那侯至焕。此人身材不高,最多五尺半,有些驼背,脸上爬满皱纹,看起来垂垂老矣,只两只深陷眼窝的三角眼,翻动间目光如火焰般灼热,让人不敢直视。 “诸位小友,老朽叨扰了!”侯至焕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说是道歉,居高临下的气势却像足了给小辈训话。 众筑基修士唯唯,躬身行礼。 “好了,废话不多说,今天召集大家,只说一件事,那就是对诸位兑换悟神丹的方式稍作改变。”此老一边说,一边扫视众人,察看各人反应。 众筑基修士听得此话,神色均有变化,但并无一人开口询问。都是多年修炼的老家伙,自能猜到星月门此时调整兑换方式,绝对不会是以此惩罚大伙儿,推着他们死心塌地替五派卖命。故此,每人皆屏气凝神,听他 侯至焕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悟神丹只在服用第一枚时有突破假丹的效果,再用便无有作用了。不过,这只是指同品质丹药而已。若是你有不同品质丹药,那么,每一种品质的丹药都可以服用一枚,皆有效果。 “所以呢,本宗为了鼓励大家摘取玄阴草,将原来的兑换方式更改为:一株玄阴草换一枚下品丹,两株玄阴草可换一枚下品丹和一枚中品丹。若能得到三株玄阴草,则可换取下中上品悟神丹各一枚。”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骚动起来。有人当即问道:“长老所言,可是当真?” 侯至焕肃然答道:“星月门言出必行!” 又有一人愤然道:“贵宗一面组织散修欲在玄阴洞追杀我们,摆出两头换一中品丹的价码,一面又用这等手段诱我们去采草,岂非让我们引颈待戮?” 侯至焕三角眼一翻,灼人目光射在那人脸上:“什么叫引颈待戮?别人打你,你难道不能还手!再说了,你若不去截杀我星月门修士,哪个非得去杀你!你且往那阴火蝠多的地方去,自然就安全了!老夫这么说,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那人被他一瞪,吓得缩了缩头,不再言语。 另有一人问道:“前辈是说,贵宗修士会避开阴火蝠出没之地?” 侯至焕微笑点头:“孺子可教也!” 众筑基修士嘴角抽了抽,皆是腹诽了一句倚老卖老。不过,星月门的打算也是昭然若揭,以利驱之,诱走这些筑基修士,五派实力大损,想要阻止星月门大计,便力有未逮了。而且,此是阳谋,不怕被五派知道。五派就是知道,也来不及作出应对。 第184 进洞 七日之后,玄阴山阴冥煞气衰弱到筑基修士可以抵御的程度。 侯至焕与五派的五名结丹修士及星月门的十个执事弟子,领着五十一人,直奔星月殿东侧的玄阴洞。 玄阴洞在外面虽有偌大名气,但此时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山洞,洞口不过丈余见方,一股股淡青色的幽冷气雾从中冒出,远远观望亦觉寒意迫人。 洞口周边十丈之内寸草不生,结了一层厚厚的青霜。 十丈之外,立有九根黑色冲天长柱,高达十丈,有五人合抱之粗,阵力播撒于高空之上,将洞中涌出的幽冷气雾导到上空。 张元敬等人来到洞口时,已有二十二个修士等待在此。除了两名是结丹修士,其余二十个均是筑基后期和大圆满修为,正是此次入洞的星月门嫡系修士。 张元敬粗略一看,发现那个资质惊人的王玄一也在其中,不禁暗暗咋舌。 根据星月门与五派约定,星月门每年必须派出十人入洞采草。这原是从负担义务的角度而言。此次因为涉及大利之争,所以约定了一个上限。 不过,星月门哪有二十个大圆满,连二十个筑基后期修士都没有,把几个刚刚突破的算上,才勉强凑够二十人。 张元敬数来数去,筑基大圆满也就五人,寿元近于极点的,不过两人,其余三人年纪皆不算大,最年轻的那个甚至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岁。 更别说那些后期修士,多有年轻有为之辈。 如此佳才,数代之积累,宗门之根基,竟都要一次消耗在这玄阴洞中,殊为可惜。无论其能否达成愿望,星月门都必定元气大伤,此后一二百年间,多半要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这玄阴洞中到底有何玄机? 张元敬看着黑魆魆的洞口和周围的青霜,怔怔出神,脑中思绪万千。 良久,才低头自嘲一笑。这玄阴洞中有再大的秘密,都与他张元敬无关。他打定主意,只去采集玄阴草,绝不掺和六派之争。 这时,老而弥坚的侯至焕向前一步,走到一根黑色长柱之下,抬手向飘在空中的幽阴之气一指,扬声说道: “各位,这便是阴冥煞气,此气对各位的神识会有所压制,但并无实质伤害。若是深入洞中,阴冥煞气中便会掺入玄阴草释放的阴毒,则此气可伤及诸位的神魂。 “我宗为每位道友准备了二十颗守阳丹,每丹可护住神魂十八日,也就是说,三百六十日内,若无法从洞中回返,则必死无疑!” 随后,这个眼光似火的老头又回身指向丈方洞口,继续说道:“玄阴洞入口虽在半山腰,但那只是地势使然。玄阴洞的主体,全部在山底之下的地渊之中,其路四通八达、暗道无数、交错回旋,深不知其极,幽奇难测。入得其内,坚石巨岩密布,若想打穿土石,从别处钻出,以各位之修为,无有可能! “不过,诸位也不必担心,我宗备有一种留踪石,输入法力后,其标识可于一年内不散。你们可以此石标记行踪,将来沿原路回返。此石,每人三百颗。洞中道路岔道甚多,每一条岔道又有数条甚至十数条岔道,你们进入其中,路线重叠的几率极小。所以即便有几枚留踪石毁坏,也无有大碍。” 说罢,他右手一挥,身后的十名执事弟子立即上前向除星月门嫡系弟子之外的筑基修士发放守阳丹与留踪石。 少顷,侯至焕环视众人,朗声喝问道:“诸位,在入洞之前,侯某要最后问一句:你等可还有疑问?” 众人无论是在想什么、干什么,闻言皆是浑身一震,仿若自噩梦中惊醒,陡然多出了一分大恐惧来。 前方这丈大洞口,正是生死之门:入得其中,出乎不来,死矣;入得其中,出得其外,不获药草,亦死矣;入得其中,出得其外,获药草换丹吞服而无果,仍死矣;唯有得天独厚者,可得其生,然也渺渺不可闻。 众皆默然不语。 侯至焕肃然挺立,等候十息,见无人做声,便低喝一声:“开阵!” 十名执事弟子各自拿出一块白色玉牌,对准玄阴洞一指,十道若隐若现的清气如若飘动的绸缎,缓缓游向洞口处。 过得片刻,便听“咔嚓”一声,似乎是石板断开,就见那洞口周围像是去了一层遮掩,在众人眼中变得清晰起来,原本看起来只是浅淡一抹的阴冥煞气,现在看去,却如浓雾一般向外涌动。 虽隔着数十丈远,众修士均觉神识有如蒙上一层尘土,多了几分隔膜,对周围情况的辨识力骤然大降。 侯至焕一眼扫尽众人神色,见诸人均已察知阴冥煞气的厉害,便说道:“一旦进入玄阴洞中,阴冥煞气就会极大压制你们的神识,最多可达九成,最少也有六成。诸位,一路好运。进去吧!” 按照星月门与五派修士事先的约定,由五派嫡系修士先入其中,然后是星月门嫡系修士,最后是其余修士。 因洞中地形的原因,先入者想要埋伏后入者,很难不被发现。这种进入顺序,也不过是让五派心安而已。 五派嫡系修士只有寥寥十二人,均是潜修多年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他们一脸平静、鱼贯而行,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洞中。 随后是星月门众修,他们先是站立一旁,无比沉静,似乎波澜不惊。现在入洞,却露出几分不同来,各人眼中似是燃起了一团火,与那侯至焕极其相似,气势一下子便雄壮起来。 最后是三十九个非六派修士。他们这些人,除了一个张元敬,其余人等表面上分属两个阵营,但真正死心塌效命于星月门和五派的,寥寥无几。 相比前两拨修士的冷静和齐整,这些人入洞的过程,便比较凌乱了,甚至还发生了数起争抢位置的闹剧,但很快被侯至焕压下。 张元敬鼓荡起法力,静静跟行。一进入玄阴洞中,先是一条长达两三里的甬道,斜斜地往地底延伸。 此道显见是人力开凿,但受限于山腹之中巨石遍布,故道路崎岖多变,行走起来多有不便。 穿过这处甬道后,便进入一个足有十丈方圆的大洞穴中,洞穴一侧,有一条深沟,深不见底,从此沟跳下,方能至真正的玄阴洞中。 不过,深沟中自有玄机,上面看起来不过五六丈长、一丈宽,到了均通往不同之地。因此,即便是同时跳下之人,落在一处的可能也几乎没有。 修士也有应对之法,便是制作一种感应法器,凡携带之人,可相互感知位置。 初入洞中,各人距离实则不算太远,也没有深入地洞之中,各洞相互之间也有连接的通道,故可以通过法器集结,然后再一同深入地下。 当然,修士到得这大洞穴中,相熟或结队的还是会聚集在一起,然后一同跳下去,尽量让相互间距离更近一些。 张元敬四人也是这般,集合之后,方跳入地沟之中。 地沟之中的阴冥煞气远比上面浓郁,一入其中,原本不过稍稍削弱的神识,立时去了大半,只余下三四成左右。 对于习惯了一念十余里的筑基大圆满修士来说,这种压制可谓恐怖,尤其在危机四伏的地洞之中,几乎相当于去了大半条命。 约莫过了有十来息时间,张元敬双脚落到了一处软土之上。 他一动不动,只拿神识四处查探,发现前后两侧是通道,左右两侧则是巨石,这巨石长期侵染阴冥煞气,神识不能穿透分毫。 洞中一片漆黑,修士虽凭神识,行动无碍,但他还是等了片刻,让眼睛适应黑暗,待能够大致看清数丈外情形后,方才根据法器的指示,转身向后行去。 四人约定的集结之地,便是吴基雄所处之地。 吴基雄进入地沟后,会避开其他修士,选择一处安全的地方,在那里等待其余三人过去会合。 张元敬进入后方的一条洞道,洞中空间时大时小,大时有三丈高,小时则需匍匐而过。 洞中四壁多为岩石,偶有泥土,均附着厚厚阴冥煞气,触之寒气刺骨。 行得百丈,阴冥煞气又强了几分,神识被压制超过八成。 原本,他自恃神识强大,便是被压制,相对其他修士也有不小优势。但是,被压制八成以后,这种优势便微乎其微了。 张元敬苦笑一声,无奈叹息,把所有的侥幸之心全都剔除干净,然后继续前行。 第185章 凝冻 行有二三里,到了一处岔道口,前有四条分支,张元敬拿出那感应法器,输入法力,隐约感到是在左手第二条岔道前方,便选了此路,继续前行。 洞中景况与之前一般无二,只有岩石与土,并无其他异样。 走得几十丈,张元敬正自觉得无聊,突然一阵寒风刮来,一股阴冷气息扑到他的身上,瞬间侵入他的经脉之中,就听“咔咔”的数声,他的浑身上下长出厚厚一层冰霜。 他全身僵硬,血气、法力均陷于冻结之中,唯有些许神识还可动用。不过,既然肉身不能行动,神识对于他此时的处境,毫无用处。 张元敬既惊且疑,因为这种状况,无论是劳德仁还是吴基熊三人,抑或老前辈火鸦道人,都没有一语提及。此等危险之物,即使不是隆重介绍,难道不够格让他们提一嘴?还是说他们也不知道?若是如此,这种倏忽而来的凝冻之风,便是此次玄阴洞才有的新危机! 按照吴基雄等人的介绍,从地沟落下后,只是刚刚进到玄阴洞表层之地,距离生长玄阴草的地中深渊,起码还要在这蜿蜒曲折的地洞中行上数十里地才能到达。 表层之地,既无阴寒之毒,也无阴火蝠,除了防备其他修士行凶外,可说无有任何危险。此时,这种莫名的凝冻之风,比之恰才所见的阴冥煞气还要强了数倍,绝不是筑基修士可以抵抗得了的。 张元敬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爬满全身的阴寒之气不断侵吞自己的生机,心中充满无奈。 好在,大约是感到此阴寒之气威胁到了张元敬的性命,悬挂胸前的鼎玉开始释放无名之力,缓缓逼退此气的蔓延渗透。 他暗道一声侥幸,正要松一口气,这时,一个黑影朝着此处移动而来。 到得近处,才见是一名修士。此人神识并未像张元敬这般受冰霜影响,仍可在没有地形阻碍的情况下,向前延伸两三百丈距离,自是远远发现了张元敬这具“冰雕”,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加快脚步,仍是不疾不徐地慢慢走着。 到得近前,张元敬凭着微弱的神识,看清了此人面庞,心中不觉一沉。 此人,竟是吴基雄特别介绍过的一个散修,名曰韦继先。此人最早出身于一个小宗门,后来因与同门纠纷破门而出,将追来的执法弟子斩杀,并利用此宗的一个秘密,挑动某个中等势力将该宗门灭掉。 此后,韦继先未加入任何宗门,一直独来独往,凭借一己之力修炼至筑基大圆满之境。因此人臭名昭着,惯干杀人劫宝之事,斗战之能也颇为强大,故吴基雄特意嘱咐张元敬三人,若在洞中遇到,能躲则躲,不要硬拼。 张元敬急忙以神识沟通厚土化育鼎,然而,此宝毫无反应。他再次沟通,却发现神识微弱如风中之烛,飘忽不定,竟然无力锁定就在胸前的小鼎。 他顿时惊慌起来,厚土化育鼎乃是他最后的救命手段,若无法沟通,这一次便真就死在这里了。 即使他数历生死,当再次面对死亡时,依然心惊胆战,浑身发抖,恨不能大吼大叫,发泄心中的恐惧。 然而,此时的他,已经衰弱至极,一点微弱的神识,除了模模糊糊地察知那韦继先正在靠近外,什么都干不了。 鼎玉释放的奇异力量,虽在驱散阴寒之气的凝冻,但速度甚慢,可谓远水不解近渴,眼前根本指望不上。 韦继先看到如同冰雕一般的张元敬,脸上露出警惕之色,虽然神识之中,前后一里之内并无任何修士气机,但他久历江湖,并不因此放松戒备。 他仔细打量张元敬,冰霜并不很厚,也未有任何破损痕迹,说明此人的储物袋很可能还在身上,眼中不觉露出几分贪婪之色。 不过,他心中又想,这也很可能是他人布下的陷阱,其人或许就潜伏在某处,以秘法或宝物遮掩了气息,而眼前这冰雕则暗藏玄机,麻痹来人,关键时刻发动雷霆一击。 韦继先只于张元敬身前五丈外静立,既不前行,也不退去。 过了一刻钟,他突然动了,一伸手祭出一颗火光炽烈的圆珠,然后操控圆珠靠近张元敬,绕着他缓缓转动,圆珠中的火光慢慢闪动起来,过得十几息,一丛火苗从珠子中窜出,熊熊燃烧起来。 借着耀目的火光,韦继先仔细察看张元敬身上的冰霜,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在这融金消铁的烈火烤炙之下,冰霜竟无一丝融化的迹象。 他没有立即收回圆珠,而是手指轻点,将火势催发得更加猛烈,并操控圆珠贴在了冰霜之上。 如此,过得半刻钟,冰霜似乎是融化了些许,但是,火势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突然弱了几分。他正犹豫不决之时,火势连连削弱,不过两息之间,便只有最旺盛时的三成。 韦继先暗道不好,手中法诀一动,就要将圆珠收回。然而,法诀施展之后,圆珠纹丝不动。他又提起三成法力,用力一指圆珠,手指轻轻颤动,脸上涌起一阵红潮,口中轻叱“归来”。 但是,依然无有用处,圆珠仍是紧紧贴在张元敬身上,没有要回来的丝毫迹象。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再次使用法诀,却发现那圆珠之中已无自己的气机,就在刚才这几息功夫,自己祭炼多年、早已深深融入圆珠中的气机竟然被莫名力量炼去了。 难道是此人所为?韦继先脸色凝重地看着张元敬,旋即摇摇头。此人身披厚厚冰霜,感应不到多少生命气息,灵机运行的征兆更是微不可察。即使此人尚未死去,凭其当前的状态,也绝无可能炼化圆珠之中的气机。 他眼光在冰霜之上来回逡巡,心中大致明白,不解决此物,别说拿到此人的储物袋,便是自己的圆珠,也没可能收回来了。 望着冰霜,这个臭名昭着的散修眼中闪烁不定,陷入沉思。 刚才那圆珠上的气机,实则是被冰霜吸走了。这冰霜乃是一种极阴极寒之气融化张元敬体内气机而成,吸入圆珠中的火焰之气后,有一小团已然消解,释放出少许醇和之气,被张元敬吸入体内,稍稍缓解了法力僵固之势,神魂之力也恢复了几分。 韦继先目光钉在那圆珠上,眼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来。此珠名为离火珠,是一件上品灵器,其单独对战并不出色,但配合他多年修炼运用娴熟的其他几种手段,却能发挥出极大威力,乃是他以为底气的三大灵器之一。 终是不舍,此人手中法诀一动,祭出一把紫红玉尺,朝张元敬头上打去。“啪”的一声,玉尺重重拍在张元敬头顶冰霜上,张元敬轻轻一颤,冰霜却未见任何变化。 这玉尺名曰红硝尺,乃是一种名为红硝石的火属性矿石打造,无论击中何种物品,均会在撞击的瞬间对其灼烧,尤其擅长破坏灵器之中的气机与禁阵。 他也不去看成效,而是操控玉尺反复拍打张元敬周身,如此一气下去拍了五百余击,感到法力消耗颇多,这才停了下来。他上前几步,站在张元敬身前三丈外,伸手对着离火珠一摄,离火珠极其细微的颤了颤。 他心中一喜,知道此法可行,乃拿出一颗回气丹药,打坐恢复了些许法力,再次操控玉尺拍击冰霜。如此,又是三百余击,冰霜终于有明显削弱,又再次摄拿离火珠,这一次,离火珠剧烈抖动起来。 韦继先一见能成,向前走了几步,将手贴近离火珠一尺之地,全力摄拿。离火珠顿时从冰霜之中脱离出来,回到他的手中,他忙将手往回一缩,打入法力去探。 这一查,他的神色立马一僵,离火珠中竟无半点火焰之气。虽然,将此珠投入地火之中,经过数十载,失去的火焰之气又可蕴养回来,但此时却是无有用处了。 他心中立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当初,正是门中一个师弟仗着家祖是宗门长老,夺了他一件上品法器,他才一怒之下杀了此人,破门而出。 在其修行生涯中,但凡觊觎他的灵兵者,都被他以各种手段灭杀。此时,因这冰霜坏了他的灵器,他一口气哪里能咽下去,当即握紧了玉尺,调取全部法力,直直一尺砸向张元敬。 韦继先精修火属性功法二百三十余年,一身火灵力精纯至极,这一尺砸出,磅礴火力喷涌而出,立时将张元敬身上的冰霜又化去小半,生出一大股醇和之气,得此气之助,张元敬的法力顿时脱离了僵固之势,开始缓慢运转起来。与此同时,鼎玉释放的奇异力量,也迅速地向他身体各处游动而去,驱散冻住四肢百骸的阴寒之气。 韦继先又是数尺打出,终于将冰霜击碎,张元敬浑身经脉脱去束缚,法力如滚滚江河奔流,立时将身上阴寒之气驱逐一空。 此时,韦继先见冰霜碎去,张元敬完好无损的显露出来,气机稳定,哪里不知是得自己之助而脱困,心中更是一阵烦闷与厌恶,于是杀意泛起,趁着张元敬调息之机,挥起玉尺直击其心脏。 张元敬法力刚复,根本来不及祭出灵器,只稍稍闪开,便被玉尺劈在胸口之上,立时被打得飞出四五丈远。他疼得急剧咳嗽,一口气喘匀后,连忙将玄晶斧祭了出来。 韦继先见张元敬硬受自己全力一击,只是咳嗽了几声,不禁眼圈一缩,将红硝尺祭在半空,正要掐动法诀,再次抢攻,突然感觉一股冷气涌入身体,瞬间将自己的经脉与法力冻住,随即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张元敬见韦继先突然一顿,似是出了什么变故,他不欲与之对敌,便向前扔出一张低阶下品石墙符,转头飞身掠走。 第186章 施救 韦继先固然战力强悍,但他张元敬早非当年的“鼠道人,岂会畏惧一战。 实则是,此人虽是歹心,但毕竟救了他一命,若不明不白地与之力战,不仅没有必要,而且也有恩将仇报之嫌。故不若退走,暂避锋芒,既全自身所持之道,也保存实力。 张元敬飞掠了二三里,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停下脚步。 那莫名的阴寒之气既然出现一次,必定在这洞中四处皆有,自己这般不管不顾地前冲,若再撞上一次,可就未必有人前来解困了。 他小心翼翼迈步前行。漆黑如墨的洞中,阴冥煞气弥漫空中、无处不在,始终如一层青色轻纱覆盖神魂、阻断神识,让习惯了以神识为眼的修士极其不适,始终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非同一般的惊疑和警觉。 在这种情况下,再出现一种能够瞬间凝冻肉身的阴寒之气,实在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尤其是这莫名寒气倏忽来去,不见首尾,防不胜防,一旦中招,则无能为力,只能等死。 张元敬战战兢兢走了十几丈的路,意识到这样下去可不成,这般走下去,何时能与其余三人会合,会合了又如何去寻玄阴草。若想不到应对之方,还不如就此沿原路返回。 他思量了半刻钟,终于想出一个笨办法来,那就是用灵兵在前飞遁探路。反正他身上有不少法器和不用的下品灵器,何不拿来当消耗品。 遂把得自灵剑子、灵运子、灵枢道人的法器,集拢起来,一并放在用来存放战斗物品的储物袋中,然后捡了两件普通一些的,以法力御使,在身前身后三丈外游弋,若是那莫名阴寒之气来袭,自然会先撞上法器,给他留出躲避的时机。 如此,张元敬心中稍安,循着感应灵器指引的方向,加速前行。 洞中道路虽然崎岖坎坷,但始终在不断地向下而去,直入地底深处。 行得十几里,前面的法器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似被一物裹住,然后直直掉在地上。 张元敬悚然一惊,立刻反应过来,迅速退后几步,集中神识向法器发声的地方探去,除了萦绕不去的阴冥煞气,并无异样。又去看掉在地上的法器,只见此物已是浑身冰霜,灵机尽失,巍巍颤颤,似要爆开。 张元敬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带着几分庆幸,一个闪身,飞速越过地上的法器,向前疾行,同时又祭出一件法器,依旧悬浮于身前三丈之外。 行不到十丈,便听后方传来一声轻微响声。神识扫回,果是那法器从中爆开,成了几块碎片。 行了五六里地,他的法器已毁去四件。尤为凶险的,是在过一处交叉洞口时,那阴寒之气从侧面刮来,还好他足够小心,事先多祭出两件法器,护在左右两侧,这才挡住了此气的偷袭,保住了性命,但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所幸感应灵器的信号越来越强,他距那吴基雄处身之地已是不远。有几人同行,即便一人遇险,其他人还能施救。 前方不远,又到了一处分岔口,四通八达,仔细一看,竟有七条岔道。 他苦笑一声,从储物袋又抓出六件法器来,刀剑枪棍尺珠具有,抛在周身,以神识控住。 好在是法器,否则,以他现在被压制八成的神识,根本无力同时操控三件以上的灵器。 再取出感应灵器细细辨别,指向的是右边第三条道路。 他小心翼翼运转法器,将四面护得严严实实,加速一冲,便进了那处洞中。 甫一进去,便发现一具七尺多高的冰雕立在前方,许是凝冻未久,冰色尚浅,还能看出此人容貌,长脸黑红,眼如星火,厚实嘴唇周围是一圈硬如钢铁的胡茬子,虎背熊腰,背负一柄又宽又长的巨剑,正是五派之一重剑宗的门人。 此派之人,多是身量高壮、相貌奇骏之辈,装扮也甚是奇特,故张元敬都有深刻印象。 他从旁一闪,绕过此人,躜行数步,又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此人是谁了。 在水月馆中,吴基雄、庆伟洪与他说起五派入玄阴洞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专门提到过此人——仲必行。 说他有两个特点,一者是执着于剑道,至于痴迷的地步,明明早早成就大圆满,但不肯以丹药破境,非要以剑破境,结果蹉跎百年,让人嗟叹,但此人始终不改初心,此次入玄阴洞,也只是为宗门出力,并非为悟神丹而来。 一者是人如其名,有诺必践、有言必行,行事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庆伟洪对重剑宗有诸多不满,但对此人却是十分敬佩,特地讲了关于此人的很多奇闻趣事,让张元敬印象深刻。 重剑宗来此之人,肯定不止他一个,估计是下落后分散了,尚未来得及汇合,便被这阴寒之气凝冻住。 想了想,他不禁喟然一叹,生出援助之心来。五派固然非友,但其嫡系修士来此,也不是与散修竞争的,与他并非你死我活的关系。而且,此人若真如吴基雄、庆伟洪所言,倒也是个值得一交的人。 又想那韦继先无意中救了自己一命,以其为人,自己多半很难有机会再还回去,却不曾想,转头又遇到仲必行遇险,这还真是因果循环,玄妙难言。 一念及此,便回转身躯,走到冰雕之后,低声说道:“若你尚有神识,当可听到我的话。我助你一臂之力,能否济事,死中求活,且看你自家的了!” 说罢,先拿出两枚中阶低品猛火符,一枚贴在冰雕后背,一枚贴在冰雕前胸,然后捏了个法诀一挥,两枚灵符红光一闪,即有两团烈火在其前后熊熊燃烧起来。 过得十来息功夫,冰雕表层微微有些融化,冰霜又转化为阴寒之气,扑在火团上,火光扑闪几下,缩小了一大截,眼见就要熄灭。 张元敬连忙打入两团法力,催动火势上涨,使之恢复旧观,但好景不长,随着冰霜的融化,更多的阴寒之气释放出来,终于还是将火符扑灭。 不过,经烈炎这般煅烧了近二十息时间,冰霜已有些微颤动,多半是里边的仲必行得了那醇和之气,能够稍稍动用神识和法力,正在奋力地挣扎。 张元敬回想韦继先击碎冰雕的手段,思索片刻,便祭出玄晶斧,使出“拦锤”之招,对其前胸砸了下去,法力未敢多用,只比那韦继先的玉尺重上几分。尔后,绕过身侧,又砸其背上。 如此反复,前胸后背各砸三锤,见冰雕中的仲必行并无大碍,又加重力气,来回劈砸,凡六十余击,冰雕突然向外一鼓,随后“咔咔”数声,碎裂开来,露出刀削斧劈一般的硬朗面容和野熊一般的粗壮身躯。 仲必行黑红脸孔有些惨淡,嘴唇毫无血色,气机十分微弱。 张元敬退开几步,想着已然事成,便转身准备离去。 仲必行迅速从储物袋中摸出一颗丹药吞下,稍稍喘息两声,便举手抱拳向张元敬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用低沉且微微嘶哑的嗓音说道:“重剑宗仲必行见过道友,多谢道友出手相救!活命之恩,没齿难忘,仲某必倾尽所有以报之!” 张元敬见其人甚是有礼,便转过身来,抱拳还了一礼,低声说道:“不过举手之劳,道友不必挂怀。” 又想既然见了礼,也算相识了,不若多问几句。 又指着地上的碎冰块问道:“此物甚是厉害,洞中到处皆有,甚难防备,一旦沾上,则性命难保。道友可识得此是何物?” 仲必行摇摇头:“某也不识。出发之前,门中师长无人提及此物。否则,仲某也不会大意之下被其困住,束手无策。” 张元敬心道果然如此,当即说道:“哦,那就有可能是这次新冒出的邪物,入洞修士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中招。道友珍重,在下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他虽救下了仲必行,但碍于此人是五派中人,不愿多打交道。说罢一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道友且慢!”仲必行急忙叫住他。 张元敬扭过头来,暗中戒备,沉声问道:“道友何事?” 仲必行红黑长脸挂着落寞,深邃眼眸浮起自嘲,用他那如同钝刀磨石一般的沙哑声音说道: “仲某向来言出必行,不意刚才却说了一句虚话,让道友见笑了。仲某身负重责,此行有死无生,何谈倾尽所有以报道友救命之恩!待之以后,岂非虚言?仲某身携之物,俱为履责所需,故不敢以之偿还道友救命之恩。只作一句忠告,聊表谢意。 “不日,这玄阴洞底必定有一场变故,具体何事,因涉及宗门机密,故仲某无法详说。只届时洞中的阴冥煞气极有可能增强数倍,绝非守阳丹可以抵御。道友若想活命,一旦察知阴冥煞气有显着增强之迹象,请尽早离洞。切记切记!” 张元敬神色一凛,稽首说道:“多谢道友见告!后会有期!” 第187章 会合 一路疾行,法器护身,在遭两次阴寒之气袭击后,张元敬终于在一处数十丈方圆的地窟中见到了吴基雄。 吴基雄毫无形象地蜷缩在洞中一角,不知是功法特殊,还是使用了超强敛气符,全无声息,若非其人主动打招呼,张元敬根本发现不了此处还藏有一个大活人。 吴基雄指了指身侧的一处凹进去的石壁,示意张元敬躲入其中。 然后传音说道:“未料是张道友先到。你们三人之中,最不熟悉此中情况的,就是张道友了,吴某还以为你会最晚到此!” 相比庆伟洪和林独善,吴基雄对张元敬了解甚少。在水月馆之时,几次交谈,皆觉此人对于玄阴洞准备不足,不像是经常行走于生死边缘的散修。 在他看来,能以散修身份成长到筑基大圆满的,多半都是从险山危地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胆大心细是必备素质。 不过,洞中出了意料之外的奇诡之物,连他自己都数次遇险,几乎陨落,此人还能安全且迅速到达此地,说明此人有其不凡之处,不可小觑。 张元敬也用了传音:“或许是贫道距离道友最近,方才到得最早。” 吴基雄笑道:“道友不必谦虚。此回地渊之中竟有那奇诡阴寒之气,若没有手段对付它,怕是难以越十几里路来到此处。不知道友如何解决此气之威胁?” 张元敬笑道:“贫道哪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拿了几件不用的法器,置于身前探路罢了。” 吴基雄一愣,旋即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办法。虽然废了几件法器,但却将那阴寒之气给挪走了!不过,道友此法怕是没有几人可用,入得此间的道友,多半是不会带这么多法器的!” 张元敬点头赞同,顺着话头问道:“不知吴道友如何对付那诡异寒气的?” 吴基雄用手指了指地洞四壁,嘴角泛起一丝得意:“吴某在此处躲藏两个时辰,略有发现。吴某敢说,这处大洞是绝不会出现那诡异寒气的,你可知为何?” 张元敬顿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仔细思索一番,却未能想通此中道理,便好奇问道:“为何?” 吴基雄颇有些得意地说道:“那诡异寒气虽然可怖,但是,此气并非始终集聚不散,只要到得开阔之处,便会自行散去。反之,越是地洞中狭小之处,越容易凝聚出此气,且持存不散。” 张元敬更是好奇,继续问道:“这却是何故?” 吴基雄侃侃而谈:“这却与洞中遍布的阴冥煞气有关了。狭小洞中,阴冥煞气势厚,便迫使那诡异寒气集聚成团,久久不散。盖因这两气虽出同源,却是相互排斥的。 “贫道对付这诡异寒气,用的就是两气排斥之法,我所练功法对气机十分敏感,只要发现哪处有气机相斥的征兆,便设法躲开,如此自然不会为诡异寒气所乘。” 张元敬叹道:“原来如此。虽知其理,却无有道友这本事。贫道还想请教,洞中为何有此气产生?似乎以往玄阴洞开启,并无此物!” 吴基雄摇头说道:“此事吴某也是不知。外间传言,这次玄阴洞开启,会有大机缘。想来,大机缘总是伴随大危险。我等能否遇见大机缘不说,这大危险却得时时遭受!” 两人说话间,庆伟洪、林独善联袂而来。两人脸色煞白,气机孱弱,似是法力消耗极大。两人与吴基雄、张元敬简单打了招呼,在角落里各寻一处地方,便盘膝打坐,服丹运功。 过得半日,庆、林两人方才缓过劲来,由庆伟洪将两人之事道来。 原来,从地沟跳入下方洞穴后,庆、林两人相隔极近,没用多久,便会合在一起,一同向吴基雄所在之处行来。这一路上,连连遭遇那诡异寒气。 所幸林独善养了几只低阶灵兽,放了几只在前方探路,这才没有猝然中招。只他携带的妖兽统共没几只,遇到的诡异寒气又多,很快消耗殆尽。 此后,再遇那阴寒之气来袭,两人侥幸躲了几次,最终还是中了招,先是庆伟洪被冻住,林独善助其破冰而出,后来林独善又被那诡异寒气上身,庆伟洪从旁相助得以脱身。两人因此法力大损,好在一路没有遇到其他危险,最终顺利到得此处。 吴基雄也是庆幸不已,若非这两人早早走到一起,只怕都已陨落,他的四象绝机阵也就成了摆设。遂将他对阴寒之气的认识说与两人听,又讲了他与张元敬的应对方法,听得两人也是连连咋舌。 随后,吴基雄说道:“三位道友,前往地洞深处采药之前,吴某还要介绍一下玄阴洞、玄阴草、阴火蝠的情况,因这些消息都是吴某花了大价钱从一个星月门内门修士那里买到的,所以不便提前说出,还请见谅。” 三人俱说无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吴基雄点点头,低头想了少许时间,似在整理头绪,尔后才有条不紊地说道: “我等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摘采玄阴草。玄阴草只生长在阴冥煞气浓郁之处,多在地底深处的洞穴之中。休看我等已经进入地洞中十几里,实则不过是洞中道路曲折蜿蜒,仍在浅层兜圈子而已。 “据星月门那个内门修士说,这玄阴洞从上到下,可分为四层,最外边就是浅层,深入到三百丈以下,方进入中层,此中阴冥煞气对我等修士的神识压制在八层以上,虽有玄阴草,但十分稀少。 “若是下到千丈以下,则进入深层,此间阴冥煞气可称之为浓郁,玄阴草较多,不过阴冥煞气对神识的压制超过九成。我等若要采到玄阴草,多半还得下到深层。” 林独善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沉默少言,偶尔开口,声如锯木,尖涩难听。此时却饶有兴趣地问道:“最下一层是何等情形?” 吴基雄笑了笑说道:“三千丈之下,是幽层,据说那处不再有阴冥煞气,而是有玄阴之气。结丹境以下,触之必死,结丹境以上,非伤即困。” 林独善将“玄阴之气”反复念了几遍,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不再言语。 张元敬却是心中一震,大为吃惊。玄阴之气他听武元奎说过,其与至阳之气均是灵气的至强形态,一者刚,一者柔,两气相合,若是得法,则可产生一种先天元气,结丹大圆满修士得之少许可入元婴,元婴大圆满修士得之充足可进化神。 难道星月门立宗于此处,乃是图谋此物?旋又暗暗摇头。 玄阴之气这等天地灵物,一旦诞生,若未被取用,便会深藏起来,等闲哪能为人所见。此必是以讹传讹。若真有此物,星月门必是作为最高等级秘密保存,岂是普通的内门弟子可以知晓的! 庆伟洪却问道:“吴道友,若是神识被压制九成,我等实力大损,怕是有那四象绝机阵,也发挥不出多少实力来,如何能对付成群的阴火蝠?” 吴基雄笑道:“庆兄不需担心。这阴火蝠是没有神识的,它的神魂极其弱小,故能生存于玄阴洞中。也正因此,它要感知外物,只能靠五感,特别是嗅觉。其对血气十分敏感,能在十里开外嗅到鲜血的气味。如我等修士经过灵气洗涤过的血液,是它们喜爱的美食。 “吴某此次携带了十几头苍猴,此猴天生善于汲取天地灵力,故虽是开血脉、修肉身,血中却灵机清澈。我等只需提前布阵,掩盖气息,再以此妖之血为引,诱得阴火蝠入阵,自可将大阵威力发挥出来。” 林独善却是皱了皱眉头:“吴道友,此中似有一个难处,我等神识受制,怎能提前发现阴火蝠,而不被其察觉?” 吴基雄笑道:“这天地万物都有趋利避害、逃生躲死的本能。阴火蝠能发现苍猴,苍猴也能感知阴火蝠。我等只要观察苍猴的反应,便知是否有阴火蝠靠近!” 三人恍然,这个办法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虽简单,却管用。 林独善抚掌赞道:“道友真是算无遗策,原本我不过想着碰碰运气,现在看来,倒是真有几分把握了。” 吴基雄见众人已无疑问,便将四象绝机阵的阵旗拿出来,递给三人每人一杆,张元敬得土旗、庆伟洪得金旗、林独善得水旗,吴基雄掌木旗。 四人用了一日时间,在这洞穴之中操练了一番阵法,感到配合无碍,便在吴基雄带领下,寻路向下而去。 道路越来越陡,有的地方几乎是直上直下,如此,他们往地渊之中越去越深,洞中阴冥煞气也越来越重,几人神识之上有如压着一块大石,收放之间,滞涩迟钝。 好在这吴基雄确有几分本事,每次遇有那诡异的阴寒之气,他都能提前察觉,或协力驱散,或以法器引走,或绕路而行,一路倒是无事。 每遇岔路口,则两人一组,轮流布下留踪石,既可增进合作,也能防止意外。 第188章 阴火蝠 四人走走停停,行有两日,方才深入到地渊三百丈以下,进入玄阴洞中层。 此地阴冥煞气远胜浅层之地,那诡异寒气出现的概率也大了许多,几乎每隔一里左右便会遇到一次。 四人不得不减缓速度,时常在空间开阔的大洞穴中打坐恢复。 玄阴洞越是往下,岔路越多,道路四通八达,有几次,他们也遇到其余的修士,或三人、或四人、或五人一伙,好在不是星月门招募的那些散修,相互之间也算是同一阵营,故点头打个招呼,各自选择岔道离去。 再往下行去,在一处窄小洞道中,他们发现了三具无头尸体,鲜血溅在洞壁之上,散发浓烈的血腥味。 几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玄阴洞中道路甚多,交织如同罗网一般,但若运气不好,在某处狭窄洞道中正面撞上星月门阵营的修士,那便只能硬拼,一旦实力不济,多半就要如这三具尸体一样,被斩下头颅当作换取丹药的战利品。 前方到得一处岔道,吴基雄未征求三人意见,即选了一条幽深险峻、直插地底的洞道钻了进去。张元敬等三人也无异议。 刚才的惨烈景象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几人的心态,都想着尽快去到阴火蝠出没的区域,以避开星月门修士。 他们虽也自恃有几分实力,不惧一般的战斗,但战非所需,自是没有兴趣,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 一路匆匆,好在运气不错,再没有遇到其他修士。周围万籁俱寂,除了他们几人沙沙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响动。 五日过去,四人成功下到千丈以下,进入玄阴洞的深层。 此地阴冥煞气浓烈无比,如有实质,偶有阴风吹过,如冰刀割脸,肌肤欲裂。守阳丹消耗加快,一粒最多只能管十日左右。 神识受压制的程度,已达九成二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张耳不闻声响的漆黑洞中,四人几乎要成为真正的瞎子。 吴基雄不敢怠慢,当即从灵兽袋中拎出一只三四尺高的青灰色猴妖,拘在身前,驱赶其领头前行。 此妖便是苍猴,只有蛮血境后期修为,双眼极其灵动,身上散发一股清香,并无半分低阶妖兽身上的那种腥臭之味。 下行有七八里,那苍猴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满脸畏惧之色,不愿再向走了。 吴基雄惊喜道:“是阴火蝠来了。既有阴火蝠,必有玄阴草。诸位,我等运气不错!” 说罢,顿了顿,又道:“我等后撤,到刚才那个洞穴之中去,只有那里可以摆开四象绝机阵。张道友,来不及察看那诡异寒气了,请你操控法器开路。” 张元敬也不多话,立时祭出两件法器在身前游弋,向来时方向飞掠而去。 在过来的路上,他们经过了一处约莫十丈方圆的洞穴,就在身后三里左右的地方。几人疾驰,不过十来息时间,便至洞中。 此地用来布阵,稍显逼仄,但只要遮掩住气息,一旦阴火蝠入阵,反倒可爆发更强的阵力。 吴基雄手脚麻利地将阵盘埋在洞穴中央位置,制住苍猴,扔在阵盘上方,随即轻呼一声“布阵”。 四人相互点点头,按照四象方位立定,把阵旗擎起,沟通法力,不多时,四杆阵旗与阵盘之间建立联系、合成法阵。 四人借着阵法之助,掩去肉身气息,潜伏在侧,只等那阴火蝠过来。 过得十息左右,就听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尔后是急切的吱吱声响,随即一群黑色蝙蝠从洞口飞入。 它们展开闪着光泽的身躯,张开细长的嘴,露出两排针一样的牙齿,毫无顾忌地一头扎在了苍猴身上,疯狂地噬咬其血肉。 苍猴凄厉地嚎叫起来,身体剧烈颤抖,但无法动弹,也不能抵抗,只能更加悲惨地叫个不停。这声音让阴火蝠更加发狂。 四人仔细看去,这群阴火蝠约有五十余只,每只只有两三寸长短,臂骨指骨较普通蝙蝠要粗一倍有余,振翅时极其有力,脚趾如铁钩,抓在苍猴身上,任其如何扭动,也甩不脱。 几十只阴火蝠将苍猴遮盖得严严实实,不少阴火蝠在外围抖动翅膀,使劲往蝠群里又挤又钻。 这些阴火蝠多数只有蛮血境实力,尚未成年,有八只是启灵境初期,皮色微微发红。 还有一只有四寸多长,实力在启灵境中期,腹毛呈灰白色,两耳尖有一抹暗红,鼻扇也大出一圈,当是这群阴火蝠的首领。 那苍猴被这群阴火蝠附身吸食血浆,不过四五息时间,便缩小了一大圈,气息奄奄,嘶吼的声音也渐渐不可闻,很快便沉寂下去、了无生机。 吴基雄见状,立时将阵盘激发,四面阵旗灵机喷涌,一张灵气大网从上往下向阴火蝠群罩去,将洞穴中央的空间封得严严实实。 那四寸火蝠双翅一抖,沾满鲜血的嘴中发出尖利的吱吱之音,其余的阴火蝠躁动起来,对着四周的灵气之网反复撞击。 不过,这阴火蝙不过两三寸的身躯,肉身之力并不强大,五十多只一起冲撞,也无法撼动灵气网分毫。 阴火蝠以“阴火”为名,乃是生性吸食玄阴草毒,又混入洞中阴冥煞气,炼化出一种含有剧毒的阴性火焰,极其厉害,修士沾之则如附骨之疽,剜不掉逼不出,非将肉身烧成一滩毒水不罢休。 但有一条,此火毒需要有五行灵力之助,方才气焰高炽、威力大增,但若处在无灵气的环境,则失了发挥作用的依凭,修士可轻易隔绝在外。 四象绝机阵一开始抽离灵力,那只启灵境中期的阴火蝠便觉察到了异样,立刻“呖呖呖”地叫起来,其余的阴火蝠不再用蛮力撞击灵力网,而是在此启灵境中期阴火蝠带领下,向着大阵喷吐体内的阴火,意图以此烧化灵力之网,从而逃出生天。 这阴火乃是绿幽幽的一团,不过鸡蛋大小,寒气森森、冰冷袭人。 这些阴火,砸到灵气网上,便黏在其上,不断地向里侵蚀,不过几息时间,便将灵气网蚀出一个深洞来。 五十多团阴火齐出,顿时将灵力之网消磨出十几个大洞,法阵一时四面漏风,眼见就要崩溃。这些阴火蝠一见阵法破开,便急忙振翅飞动,要从这些洞中逃出。 吴基雄轻哼一声,手中打出法诀,一指中央阵盘,阵盘轻轻一转,一股灵力喷涌而出,立时又将那灵力之网修补完整,把这群阴火蝠挡了下来,继续困在阵中。 阴火蝠未能冲出,在灵气网上反复撞了几次,又开始喷吐阴火,只是这次的火比之上次已是小了近半,对法阵没有造成多大威胁。 一众阴火蝠鼓动双翼,搅动阵阵嗡嗡之声,在阵中急速盘旋,时不时往灵气网撞上几撞,但始终不得门路而出,遂激发了凶性,竟扑到灵气网上啃噬起灵机来。 此时,四人已是将阵中的金木水土四属性灵气全部抽离,而阵盘也将火灵力抽光,大阵围住的八九丈空间中,无一丝一缕灵力。 那只四寸火蝠顿时有些着慌,发出了短促而散乱的叫声,攀附于灵力网上的一众阴火蝠振翅飞开,让出一片四丈方圆的空间来。 吴基雄神色一凛,连忙低声说道:“几位道友,小心了,这启灵境中期阴火蝠恐有些不同,若是法阵封不住,就全力抢攻,将此妖先行斩杀。” 三人点头应诺,手中不约而同加大了法力输入,一时大阵泛起丝丝光芒,灵力之网顿时增强了不少。 这时,那启灵境中期阴火蝠极速振动双翅,身体上下剧烈抖动,尔后,张大满是细密牙齿的嘴巴,喷吐出一团绿得发蓝的阴火。 此火甫一出来,便将附近空间疑冻,离得稍近的几只阴火蝠也被冻住,直直掉落于地,四象绝机阵则好似被阻断了灵机,运转之间,僵缓滞涩。 吴基雄虽有准备,但看到这团阴火之时,还是脸色微变,知道来不及弥补,索性施法将阵盘封止,断了灵机牵连,同时大吼道:“三位道友,速速动手!” 手中已是现出一件灵器,向火蝠首领打去。 张、庆、林三人也舍了阵旗,各自祭出杀伐灵器,齐齐攻向这启灵境中期蝠妖。 这蝠妖耗费本源之力,喷出这一团火,本待打坏大阵,结果吴基雄反应极快,当即撤阵,此火无有遮拦,便直直冲了出去,撞到洞壁之上,将数丈方圆的土墙给冻了起来。 此时,正是它虚弱之时,一口元气尚未提上来,灵智又不足,纯是凭着本能与修士对阵,哪里还能反应过来,当即被四人的灵器打成了一团血雾。 首领一死,阴火蝠群顿时乱了套,有的张牙舞爪地朝着张元敬四人扑上来,有的则四散而逃,有的则在洞中打转。 趁此机会,四人大肆攻杀阴火蝠,尢其是那八只启灵境初期的阴火蝠,除两只逃走外,其余均被四人灭杀。 至于蛮血境的阴火蝠,只要不主动来袭,都任其逃走。无有首领指挥,这些散兵游勇已不足为虑。 第189章 玄阴草 吴基雄将阵盘收起,颇有些惭愧地说道:“在下料敌有误,差点酿成大错,请几位道友见谅!” 庆伟洪用他那震得洞壁嗡嗡作响的大嗓门嚷道:“吴道友此言差矣,此战旗开得胜,哪有什么大错。要说不足,也只是胜得不够干净利落,未能将蝠妖一网打尽!哈哈哈!” 张元敬也笑道:“吴道友不必如此苛求。此战甚好,既灭了阴火蝠,又见识了它们的天赋本领,一举两得。若切菜砍瓜一般灭杀,反而让大家生出轻视之心,再遇更强的阴火蝠群,岂非要吃个大亏。” 林独善在旁听得认真,嘴角却浮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嘲笑,待张元敬说完,他哑着嗓音说道: “不错,若无道友这四象绝机阵,一群阴火蝠兜头扑下,几十团阴火吐将出来,我等除了落荒而逃,还能做甚!而且林某观这阵法,似能放出更大威力。吴道友,是否我等祭炼阵旗时间太短,无法真正把阵法的威力发挥出来?” 吴基雄闻言眼中喜色一闪,笑着说道:“林道友所说不错,这四象绝机阵确实还有不少玄妙之处,对付启灵境大圆满以下的阴火蝠,都是轻而易举的。不过,我等也是临时结盟,哪里还有时间去演练。仓促之间,能把阵法用到这个程度,也算是非常不错了。” 林独善呵呵笑了笑:“是林某过于贪心了,能有此阵困住蝠群,先行消耗其力量与阴火,使之变得孱弱,已足够我们对付阴火蝠、采摘玄阴草了。岂能总想着轻松过关、不劳而获呢!” 庆伟洪嚷道:“林道友所想,也不算贪心。这次遇到的,不过是一小群阴火蝠,阵法未尽全功,倒也无妨。但若是遇到上百只,甚至是数百只,那可就危险了。吴道友,你若有短期提升阵法威力的办法,不妨说出来,我们几人试一试,就算不成也没有关系。” 吴基雄沉吟片刻,有些为难地说道:“有是有,不过要以特殊丹药激发各位潜力,这个……对诸位会有些损伤!这样吧,若有需要时吴某再详说吧。” 随即眼珠一转,脸上露出轻松笑意,说道:“现在,我们还是先去把那株玄阴草摘了吧,莫要被人捡了便宜。” 三人闻言皆笑起来,到得此处,再想遇到其余修士,概率近于无。 不过,笑归笑,四人脚下却已动起来,仍由张元敬操控法器在前方引路,其余三人紧跟在后,向着阴火蝠过来的方向疾行而去。 穿过两次岔道口,四人进入一条狭小洞道。 此时,吴基雄仍然抓出一头苍猴在身边,却是防着附近还有另一个蝠群。这虽说几率很小,但万一出现此种情况,便可提前示警,以免被善隐行迹的阴火蝠群堵在逼仄的洞道中,若是那样,几乎没有活路。 行有四五里,眼前豁然开口,四人进入到一个方圆百丈大小的大洞穴之中,抬头望去,头顶是密密麻麻的小窟窿,距离地面约有三丈多高,正是阴火蝠巢穴。 此时,巢穴中传出沙沙之声,却没有阴火蝠出来。 张元敬四处张望了几眼,未见得任何植株,不觉有些奇怪,便问道:“吴道友,难道此处并无玄阴草?” 吴基雄指了指头顶,说道:“玄阴草都是倒生的,全长在洞顶的土壤里。阴火蝠在此垒巢,把这草给遮起来了,既是为了守护此草,也是要把此草散发出的阴毒最大限度保存起来。道友且看!” 说罢,他鼓起长袖,对着阴火蝠巢穴就是一挥,只听咔咔一阵响动,那数百个窟窿碎成一堆干裂的泥石块,哗哗下落。 未等这些泥石散开,吴基雄伸手又是一挥,一团法力呼啸而出,裹住泥石飞出老远。 几人再看时,只见洞顶出现了一个深达数尺的坑洞,其中倒长着一株不过二尺长的墨绿色灵草,此草气机晦涩,茎叶细小,主茎自根部往上,每隔四寸左右便有一个深黑色的线圈,一共是五个。 这时,有一阵淡淡清香洒下,几人嗅到之后,神识立时一暗,好似就要泯灭。 在这危险时刻,泥丸宫中闪过一道针芒,几人只觉神魂剧痛,立时清醒了过来。 他们站定身子,一脸惊惧,猛地退开数丈,屏住呼吸。 但是,那香气依然弥漫周遭,几人原本已被阴冥煞气压制九成有余的神识,此时更是处于微明不明、似有若无的状态。 张元敬、庆伟洪、林独善三人均已猜到此香味乃是玄阴草释放的阴毒,都看向吴基雄。 吴基雄点点头,用法力传音道:“各位道友摒除杂念,抱元守一。有守阳丹在,只要小心一点,此毒不会侵入。我且将此草收了!” 他拿出一把尺长玉铲,出手一扔,那玉铲便扎在玄阴草三尺外的土壤之中,绕着玄阴草转了一圈,然后用力向外一撬,那玄阴草便带着一大块泥土落了下来。 未等其落地,吴基雄挥出法力,将其虚托于空中,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丈许见方的皮革将此草根部土块团团包住,然后收入一个单独的储物袋中。 此时,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方才消散开去,几人神识立时恢复了先前的状态,虽然依然被压制得厉害,但已无被泯灭的危险了。 “恭喜道友,摘得玄阴草!”庆伟洪朗声大笑,向吴基雄恭贺。 张元敬与林独善也是同声祝贺。 此回入玄阴洞不到十日,便收获一株玄阴草,十分顺利,让几人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信心。 吴基雄笑着摆手:“此草是我们四人所获,诸位同喜,非只恭贺我吴某人。” 四人说笑几句,林独善问道:“吴道友,林某见那玄阴草主茎上有五个深黑色线圈,不知是何寓意?” 吴基雄笑着说道:“林道友看得仔细!这个嘛,有说是代表年份,但一圈到底是三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聚讼纷纭,没人说得清楚。卖给吴某消息的那个星月门弟子说,用于炼丹,凡十圈以下,皆无区别。若超过十圈,必然能炼出上品丹来。但是,能超十圈的,极其罕见。” 庆伟洪笑道:“吴道友不是炼丹行家吗,你判断一个圈当是多少年份?” 吴基雄伸出一个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一百年!似悟神丹这个层次的丹药,唯有千年灵草,才能必出上品丹。” 张元敬问道:“玄阴草有品质的区别,星月门为何没有提及?给的奖励也是一个标准,不与玄阴草品质挂钩。这是何故?” 吴基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语带嘲讽地说道:“悟神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无论是何品质的玄阴草,除了与他星月门交易,还能作何用!他星月门摆明了就是店大欺客,我们这些散修又能如何!别说我们散修,便是五派,也要忍气吞声,接受压榨。当然,星月门对五派,肯定不会像对我们散修这么苛刻。” 林独善应声说道:“是啊,偌大一株灵草,即使出丹率很低,也不会少于五枚,却只与采草之人一丹,着实有些过于苛刻了。” 庆伟洪却催促道:“好了好了,几位道友,别在这里发牢骚了,且把这株玄阴草分了吧。”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笑了起来。 按照约定,玄阴草是抓阄决定。对于修士来说,因有神识的缘故,故抓阄的方法也比较特别,总以限制神识为要,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他们四人商定的办法,就是两两对决,一人手中握一根木棒,然后相互猜长短,猜对者胜出,经两轮决定胜者。 几人正要开始抓阄,林独善却突然提议道:“几位道友,此次我等四人能够集结同行,乃是吴道友之功。刚才顺利杀败阴火蝠,也是靠了吴道友的四象绝机阵,庆某以为,这株玄阴草应当由吴道友先拿,不需再用抓阄方式决定。” 张元敬和庆伟洪诧异地看着林独善,都没有吭声。 其实对于吴基熊先拿玄阴草,张元敬倒也认可,但关键是林独善突然提出此议,让他不禁怀疑此人与吴基雄暗中有什么勾连。 吴基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连忙说道:“林道友此言差矣,四象绝机阵虽是吴某所出,但若无几位道友,不过是死物一个,哪能杀蝠取草。既然事先已有约定,就严格按约定来,岂可中途改弦易辙!” 林独善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吴基雄否了后,便不再坚持。 张元敬看了庆伟洪一眼,见此人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反直言快语的风格,心中不由得更加警惕起来。 抓阄的过程,是张元敬与林独善对决、吴基雄与庆伟洪对决,尔后林独善和庆伟洪两人分别胜出,作最后对决,最终是林独善胜了庆伟洪,拿到了这第一株玄阴草。 吴基雄伸手将存放玄阴草的储物袋递给林独善,面无表情地说道:“恭喜林道友了!” 林独善却冲他咧嘴一笑:“不敢当,不敢当!多亏了吴道友的四象绝机阵!” 两人的神情均显得有几分诡异。 第190章 退敌 几人再次上路,气氛略显凝重。不过,这吴基雄着实是个人物,一边在先引路,一边说些趣事,渐渐又把氛围活跃起来。 一路行去,不仅阴冥煞气越来越浓,而且那诡异寒气出现也更加频繁,驱散起来也颇为困难,张元敬的法器也用去十几件。 一日,在地底约莫一千三百丈深的一处洞道中,他们撞见了星月门招募的三名散修,双方大战一场,对方退去,但一直远远跟踪在后。四人几次设伏,都被对方发觉,成功避开。 “这样下去不行,对方之中,肯定有善于追踪的修士,不是灵器就是灵兽,将我们锁定了。他们必定在联络其他星月门修士,一旦被围,必死无疑!”吴基雄带着三人找到一处宽大地穴,贴着一角洞壁坐下,语气凝重地说道。 “对面有一人,庆某倒是识得,好像是那三山七洞中七星洞的云中燕,是个狠辣的角色,不好对付!”顶着浓郁的阴冥煞气疾行十几里,庆伟洪依然中气十足。 “天枢剑云中燕?倒是有些棘手!”林独善也是表情阴鸷地说道,“此人当年与重剑宗仲必行在六岳仙城决战,剑若霹雳,气冲斗牛,着实厉害!” 张元敬好奇地问道:“谁赢了?” 吴基雄玉面上闪过一丝愁苦,回了一句:“平手。不过单论剑术,肯定是云中燕更胜一筹。哎,几位道友,不要讨论什么天枢剑了。此人无关紧要,关键是那个精于追踪的人,到底是谁?怎么除掉他?若不能把他干掉,就算将天枢剑大卸八块,我们依然不能脱险!” 林独善仍是一脸轻松,老神在在地说道:“当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继续深入玄阴洞,越往下行,阴冥煞气越浓,对神识压制就越厉害。星月门之人即使追上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基雄脸色露出一丝不悦,沉声问道:“然后呢?就这么耗着?” 林独善显得胸有成竹,当即应道:“当然不是。寻一群阴火蝠,让蝠群对付他们。” 庆伟洪大声说道:“林道友说得轻巧,蝠群凭什么听你的话,只奔他们去而不来找我们?” 林独善诡秘地笑了笑:“吴道友,若林某没有猜错,这四象绝机阵也能把操阵之人的灵机隔绝吧?” 吴基雄眼皮猛地一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地说道:“不错,没想到林道友阵法造诣如此之高,一眼就看出此阵的奥妙。若是将阵旗与阵盘固定好,然后修士进入布阵范围,一旦阵法激活,便会被困在其中,遭到灵机隔绝之灾。林道友不会想以此瞒过阴火蝠和追击的修士吧?” 林独善反问道:“难道不行吗?” 吴基雄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不行,而是难度极大。一则,若我们自困阵中,不能持久,否则元气大伤。二则,阵法启动后,若要自内解除,颇为不易,要是出了差错,就得强行破阵而出。三则,未知对方如何追踪,若其手段神奇,在绝机之下依然锁定我们,那就是作茧自缚,白白将项上人头送与对方去领赏。” 林独善环视三人,再次反问:“若是此法不行,几位有何良方?” 庆伟洪呵呵一笑,对吴基雄说道:“庆某以为此法可行。吴道友无须顾虑,我们相信你能操控好阵法!” 吴基雄苦笑一声,没有吭声,算是默认。 张元敬感觉林独善与吴基雄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但不像是一唱一和在坑害他与庆伟洪,便附和道:“若无更好的办法,贫道也赞同此法,不妨一试。” 于是,十日之内,四人疾行数十里,又下行千丈左右。此地已是他们能至的极限,阴冥煞气浓密如雨,必须以法力覆盖全身,才不会被其侵入体内。神识则被压制到极点,只能扩展至周身五六丈范围。 张元敬神魂比之一般大圆满修士要强上两倍到三倍,但仅就神识扩展的范围而言,也只多出一倍余而已。 到了此处,吴基雄变得格外小心,他的神识只能及于周身五丈,在这个距离发现阴寒之气,应对起来也非常危险。因此,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叠低阶下品土墙符,只要遇到阴寒之气,便先扔出一符,略作抵挡,再与其余三人联手驱散此气。 转了一日有余,苍猴终于又有了反应。这一次,他们选了一处方圆六七十丈的大洞穴作为布阵之地。 吴基雄拎出一只苍猴,割开其腿上血管,在一处洞壁上洒出一片血迹,又裹好伤口,收入灵兽袋中。几人躲入阵中,将阵法激活,各自手握灵石运功,保持周身灵机不绝。不过,阵法内外,已是灵机隔绝。 过得二三十息,只听嗡嗡作响,黑压压一群飞虫挤在一起,钻入了洞穴之中,正是阴火蝠群,约莫有两百余只,为首的阴火蝠达到启灵境后期实力,另有启灵境初中期蝠妖多达二十多只。 这群阴火蝠,实力比之上一次,要强出几倍有余。四人虽有阵法护持,也是看得心惊不已。 蝠群落到血迹之上,张开小嘴使劲吸取苍猴鲜血。蛮血境的阴火蝠相互间争夺位置,不时口咬爪抓,鲜血飞溅。 过得几息,土中血迹转淡,二十多只启灵境阴火蝠振翅飞起,在洞中搜寻起来。四人把功法停了,彻底绝了灵机。这些阴火蝠盘旋几周,见没有什么异常,就领着一众蛮血境蝠妖飞出洞口,消失在漆黑的洞道中。 吴基雄将阵法停了,拿出另一只苍猴,换了一处地方,又洒下一片血迹,复又回到阵中,再次将阵法打开。 过不到十息,那群阴火蝠再次飞入洞中。仍是先争食鲜血,然后探查洞中环境。由此也可见这阴火蝠,即使到了启灵境后期,依然是本能胜过灵智。 不过,到了第三次,作为蝠群首领的启灵境后期阴火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飞入洞穴后,任那些蛮血境的子孙去食用鲜血,它则领着二十余启灵境初中期阴火蝠,在洞中四处检查。 不过,吴基雄这四象绝机阵的确不凡,这二十多只蝠妖几次从大阵上空数尺之地飞过,都没察觉到异常。 待蛮血境蝠妖将鲜血食完,启灵境后期阴火蝠并没有马上领着众火蝠离去。而是倒挂在洞穴顶部,一动不动,好似进入睡梦一般。 这一挂,就挂了整整两个时辰。张元敬四人因蝠妖在侧,也不敢用灵石维持周身灵机流转,时间一长,便陷入憋闷之中,体内法力也成倍消耗。 好在,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以阴火蝠的天赋,它们其实早已发现靠近的修士。只是启灵境后期的阴火蝠首领,以为这些人便是来此洞穴倾倒鲜血之人,故干脆埋伏洞中,静候它们过来。 这几人之中,的确有一个擅长追踪的散修,其人有一件木属性灵器,善于收集对方气机,可久存而不散,并能以此追踪对手踪迹。此前,张元敬四人在这处洞穴中,气机时隐时现,这人便有些疑惑。 及至阴火蝠驻留洞中,四人气机长久隐去,这人顿时着了慌,以为他们被阴火蝠群干掉,便急匆匆领着其余三人——有一人是后来加入的,前来察看情况,看能否捡到人头。 四人一入洞中,乌压压一团黑云奔腾而来,向几人头顶压下。 “阴火蝠!不要退,结阵防守!” 当先一人,正是那善追踪之人,此人一见蝠群,下意识转身就要逃跑。他身后的一个身材修长的修士,张口大喝一句,随即挥手祭出一柄银色长剑,飞入蝠群中央,闪出数道电光,将冲得靠近的十几只阴火蝠击落,同时手中也握一把黑剑,迅速击杀抵近他身边的阴火蝠。 此人身侧,另有一名高大修士,也是迅速站定了脚跟,祭出十八枚红色飞针,闪动之间,如数百红丝抽动,满空蝠妖,触之即伤,穿之即亡,一时间便有二三十只蝠妖落地。 另外两人也定住心神,各自祭出灵兵战斗起来。这两人战力稍弱,甩出大把灵符,或防或攻,倒也支撑下来。 战斗不多时,蝠群便稀疏起来,蛮血境阴火蝠死伤过半,启灵期的也伤了四五只。 启灵境后期阴火蝠“呖呖”尖叫两声,百余蝠妖齐声应和,发出一股恐怖声波。 持剑修士与运使飞针的修士,早有防备,立即各自拍出一枚中阶中品金刚符,又往耳中塞入一团白棉一般的东西,倒是未受声波影响。 而另外两名修士,则反应较慢,也没有防备之物,声波袭来,顿时双手抱头,惨叫倒下,在地上抽搐不已。 这却是因为星月门下属的散修,进入玄阴洞,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故此针对阴火蝠的准备因各人考虑不同而参差不齐。这两人虽然准备了一些应对阴火蝠的物品,但终究不够齐全。 持剑修士与运使飞针的修士无暇顾及他们,手中法诀舞动,拼命袭杀列阵释放声波的阴火蝠。终于,阴火蝠散开队列,停住了声波,转而自四面八方喷吐绿色的阴火。 这两人镇定自若,毫无慌乱,只紧守门户,在洞中闪转腾挪,躲开大多数阴火,即使偶有阴火漏网,撞到身上,也被护身金光阻挡,并没造成伤害。 一俟金光暗弱,两人又拍出一枚金刚符。支撑十多息时间后,蛮血境阴火蝠元气大损,不再喷吐阴火,两人得了余裕,又开始操控灵器大肆杀戮蝠妖。 此时,气机依然强盛的十几只启灵境阴火蝠,在那只启灵境后期首领率领下,围绕两人,喷出那蓝色阴火来。不过,不是一大团,而是星星点点,如同数百蓝色飞刀一般,向着两人笼罩下来。 “童兄,你后我前!”持剑修士大喊一声,右手一挥,立时两剑在空,一银一黑,银剑闪烁电光,黑剑射出幽芒,蓝白交错,与阴火相击,嘭嘭作响,同归泯灭。 再观那使用飞针的修士,红丝越发凌厉,布满大片空间,不断穿刺抽击在蓝色阴火之上,将所来靠近的阴火全部打灭。 过得片刻,阴火势弱,启灵境后期阴火蝠再次厉声尖叫,连连喷吐阴火,其余十余只蝠妖,也是勉力而为,空中的蓝色火光再次势盛,徐徐压下剑光与红丝。两名修士额头见汗,脸色惨白,法力消耗大半,已有难以支撑之势。 “云兄,用符箓!不要留了。”使用飞针的修士大喊道。 星月门为激励这些散修杀敌,每人发了低阶防御符箓四枚、攻击符箓六枚,防御都在中下品,攻击则有两枚上品,也算是一个大手笔。童姓修士所言“符箓”,自然是指上品灵符。 “好,你我一齐使出!”云姓修士答道。此人正是三山七洞中七星洞的天枢剑云中燕。 两人各出两符,皆是一炎爆符一金剑符,前后各二,火势熊熊,剑势凌厉,顿时将漫天蓝光击散。两人大喜,灵器飞出,乘势掩杀过去,嗤嗤声中,三四只启灵境初期阴火蝠中招落地。 作为蝠群首领的启灵境后期阴火蝠发出更加凄厉渗人的尖叫,剩余的六七十只蛮血境阴火蝠聚拢来,又开始声波攻击。不过,此时的蝠群,也是强弩之末,声波发出,没能奈何得了耳中塞入白色棉球的两个修士,反被两人乘势砍杀不少。 蝠群散开,利用速度近身攻击。两人各自用了一枚低阶下品金刚符,硬顶尖牙利爪,狠命杀蝠。两人也知,以现在的法力,若是顶不住,根本逃不脱追击,索性站定脚跟,死拼到底,还有一线生机。 这群阴火蝠,被两人屠了大半,也是杀红了眼,明明气力不济,依然不肯退去,反如飞蛾扑火,不断朝两人飞撞过去。两人喘气如牛,浑身疲软,丹田法力已经见底,纯靠不屈意志在支撑。 正当双方都骑虎难下、难以为继之时,洞穴一角突然出现急剧灵机波动,在两修士与蝠群都躲开对手,惊讶看去时,只见那处已然出现四名修士,他们脸色发白,浑身气机旺盛却凌乱,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它们)! 启灵境后期阴火蝠尖叫一声,带头向一侧洞口飞去。其余阴火蝠振翅跟上。两个修士反应更是不慢,立时扭头向来时方向飞遁。 这边的吴基雄追了两步,觉得内息不稳,连忙停了下来。转头对其余三人苦笑道:“灵机隔绝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第191章 蝠威 倒在地上的两人,早已气绝身亡。吴基雄取下两人储物袋,终于找到了那件用来追踪的灵器,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一回,计划进展虽有瑕疵,但好在清除了后患,算是达到了目的。 刚才那一群阴火蝠,被云中燕和童姓修士杀得七零八落,虽然启灵境的蝠妖损伤不多,但毕竟数量大减,若能找到,杀散取草并非难事。 而且,这些阴火蝠三次被苍猴血引来,所用时间皆不长,其巢穴必定就在附近不远。 四人沿着的复杂的地中道路,在左近搜寻,来回转了四五圈,苍猴都没有什么反应,想来那些逃走的阴火蝠并没有回到巢穴,而几人又受限于被压制到极点的神识,始终没能找到那群阴火蝠的巢穴,只得作罢。 又选了另一条蜿蜒曲折的平路,由张元敬操控法器开路。行得二三十里,苍猴又有了反应。 吴基雄当即将苍猴一收,说道:“苍猴感应到威胁,通常还在七八里开外,此地情况复杂一些,只怕至少也得隔着五里地,我们不妨先向前再走一截,看看有无岔道,再择地布阵。” 三人虽觉有些冒险,但为了准确找到玄阴草位置,也只得如此。 于是,四人又小心翼翼向前行了三里有余,发现了一处二十来丈长、十几丈宽的洞道,前方伸出五条岔路。所幸那蝠群尚未感应到他们的存在,并没有突然杀出来。于是匆匆将阵法布置好,吴基雄复又将那苍猴拎出,下了禁制,扔在大阵中央位置。 只过不到五息时间,便听到了阴火蝠群中首领发号施令的吱吱之声,尔后是群翼振振的轰鸣声。随即是黑压压一大片,挤满洞口,胡乱地冲将进来,看数量,至少在四五百只以上。 四人匆匆一点,发现光是启灵境的阴火蝠就足有五六十只,其中启灵境中期的约莫有十五六只,启灵境后期只有一只,乃是蝠群首领。 蝠群越庞大,意味着它们所守护的玄阴草就越多。四人都是富贵险中求的心思,也不畏惧,当即发动四象绝机阵。 经过两次磨合,四人对阵法操控的娴熟度提升了不少,因而这次一发动大阵,便有一股强劲而厚实的灵气将蝠群圈在了方圆不到十二三丈的范围内。 蝠群顿时混乱起来,四下里冲击大阵,但并无效果。那只启灵境后期首领灵智颇高,仅仅一息之后,便厉声尖叫,率领蝠群喷吐阴火,小的不过鸡蛋大小,大的却比西瓜还大,四象阵所生产的灵气网顿时就晃动起来,片刻之间,许多地方的灵机就被消去厚厚一层,整个大阵也变得单薄起来。 张、庆、林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操控阵旗全力抽取阵中灵机。 吴基雄则操控阵盘,不断释放灵气,弥补大阵的消耗。也亏得他上回见识了那二百多阴火蝠的蝠群后,提高了警惕,这些时日勤于祭炼阵盘,又换上几枚中品灵石,这才勉强跟上灵力网消解的速度。 但是,大阵还是显出风雨飘摇的模样。阴火蝠首领立时抓住机会,号令所有启灵境阴火蝠耗费本源之力喷吐出蓝色阴火,瞬间便将束搏空间的灵力之网撞破,随即,这数百阴火蝠分成四拨向四人分袭而去。 对此种意外情况,四人倒也有所准备,作过演练。站在两侧,距离阵盘较远的庆伟洪与林独善两人一个闪身,突进到里侧,与原地不动的张元敬、吴基雄两人一起再次将四象绝机阵激活,形成一个狭长之阵,将包括首领在内的约莫四十余只启灵境阴火蝙围在其中。 此时,阵盘附近的灵力已被抽离一空,困在其中的阴火辐无有灵力之助,恰才又消耗不少本源之气,一时陷入虚弱之中,无力击破大阵。 骤然被困阵中,那只启灵境后期阴火蝠毫无慌乱,瞪着一双泛红小眼不断来回扫视张元敬四人和四象绝机阵。 阵外的近五百只阴火蝠,在这等狭小空间扑面袭来,四人均不敢怠慢,不约而同用出了防御灵符,将全身遮住,尔后才祭出攻伐灵器大肆攻击。 四人因要维持阵法,不敢随意移动,只能与众多阴火蝠硬拼,防御灵符消耗极快,几乎每三四息便要使出一张。 尤其是那些启灵境的阴火蝠,时不时喷出一口幽蓝的阴火,瞬间便可破去防御气盾。好在几人身上低阶中下品的防御灵符还算充足,顶住了最艰难的十息时间。 狭小空间对于阴火蝠同样不利,使其无法充分发挥速度优势,也无有足够空间闪转腾挪、回旋转进,四人每一次出手,均会击杀数只。十息过去,蝠群眼见便稀疏下来,只剩下十几只启灵境的领着二百余蛮血境火蝠,仍在不计生死地扑击四人,但攻势已大如以前,再无那等黑云摧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而,正当几人以为大局可定时,那只困在阵中的启灵境后期阴火蝠突然对着林独善所在之处,喷吐出一口蓝幽幽的硕大阴火,立时将整个大阵冻住,四人全身法力随之一僵,就听“咔嚓”一声,围困阴火蝠的灵气之网如同碎开的冰面,先是一道裂痕,尔后崩开成数条裂缝,旋又迅速延伸,法阵就此四分五裂,全然崩散,阵盘与四杆阵旗也是灵机暗淡,受创不轻。 而那蓝幽幽阴火不过稍稍磨去一层,仍有数尺大小,对着林独善袭去。 林独善此时已从法力僵滞中缓过劲来,见这阴火飞来,顿时瞳孔一缩,脚下机敏一退,也不去管头顶与身后袭来的几只阴火蝠,伸手一抚储物袋,拿出一张低阶上品猛火符,向着那团阴火一扔,随后又祭出一面方形大盾,挡在面前,提起全身法力,奋力向前一挡。 猛火符爆出一团数丈大小的烈火,与阴火对冲在一起,形成持续的爆破。那团阴火遭遇如此猛烈的冲击,虽在不断缩小,但始终凝练在一起,并没有被炸裂开来。 烈火满空四溅,十几只蛮血境阴火蝠躲闪不及,被烈火粘上,很快便被烧成一块块黑炭,掉落在地。 那阴火将猛火符化出的烈火冲开后,还剩下栲栳大小的一团,对着林独善的方盾一撞,强大的寒气立即涌上盾身,将之冻住。 林独善连忙推开盾牌,向后退去。阴火攀上方盾,将之里里外外包住,冻得严严实实,方盾灵机耗尽,无法操控,砸在地面,咔嚓一声碎成数十片。 这边三人见那启灵境后期阴火蝠脱困而出,都操控灵器向其攻去。庆伟洪使的是两枚大铁胆,此物分进合击、速度极快,三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两枚铁胆如风似电,瞬息之间便已飞至这阴火蝠身侧,两下里把将它夹中间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此蝠被铁胆击中,恰如空中轻羽毫不受力,只是上下晃动两下,未曾受到半分伤害。 倒是吴基雄随后而至的飞剑,却让阴火蝠急忙闪躲。此剑速度不是很快,但始终锁定此蝠,在后追击,同时在这片空间中布下绿色气雾。此气雾乃是木灵力所化,擅长束缚缠绕,正是蝠妖最惧怕的手段。 此蝠闪躲片刻,活动空间迅速缩小,张元敬的玄晶斧回旋杀到,将其前路封死。阴火蝠哪敢与巨斧硬拼,只好回身接战吴基雄飞剑,张开利爪就是一抓,“当啷”一声,飞剑被撞开少许,但也将此蝠的三只脚趾削去。 此蝠怒吼一声,带着所有阴火蝠发出“呖呖”尖叫之声。四人对此有所防备,各在耳廓上贴了一枚灵符,释放一种细小禁制,阻挡音波入耳。然而,音波未完,中间又夹杂一种无声之音波,直入几人神识。猝不及防下,除张元敬外,其余三人神魂均受创伤,一时头脑昏沉,眼前发黑。 张元敬本就神魂强大,甫一遭到无声音波攻击,又有伞玉释放奇异力量护佑,故而并未受到重创,只是略有眩晕,很快便缓解过来。 吴、林、庆三人大惊,都知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一面将备存的防御灵符拍两张在身,一面咬定牙关,强打精神,与那无声音波斗争。 这无声音波总共只持续三息,但在三人眼中,这三息却比一整夜还漫长。他们除了依靠身上的防御灵符抵挡阴火蝠攻击外,完全无法使出任何手段。 三息之间,包括张元敬在内的四人,皆承受了阴火蝠近百次的攻击。 张元敬有灵符和防御法袍护住身体,又偷偷服下一枚益神丹,神魂已是完全无碍,自是防得水泄不通。 庆伟洪、林独善两人则是准备充分,各自使出一枚低阶上品金刚符,将攻来的蝠群杀得七零八落。 而那吴基雄,似乎是修炼一门特殊炼体功法,身上虽被阴火蝠连连抓中,却无什么伤痕。 三息一过,那启灵境后期阴火蝠立时虚弱起来,勉强振翅飞远,尖利地叫了几声,上一刻还在不依不饶、疯狂围攻的百多只阴火蝠,立时脱身而走,跟在首领身后匆匆离去。 四人侥幸未被阴火蝠咬伤或抓伤,但如此多的阴火蝠在周身飞舞,空气中肯定也是阴火之毒密布,遂甩出法力,驱散空气,又各自打坐调息,服用事先准备的拔毒丹药。 只神魂受创不好治疗,吴、庆、林三人也无合用丹药,只能凝神行气,任其自行恢复少许。 张元敬静坐不动,缓缓炼化益神丹,不断锤炼神魂。 约莫过了半日,张元敬已将之前服用的益神丹炼化,神魂饱满无垢,恢复到最佳状态。见其余三人还在休养,他也不起身,仍旧保持打坐模样。直到两日后,这三人方才张开双眼,相互对视,察看对方情况。张元敬察觉,稍等片刻,也睁开了眼睛。 吴基雄眉头微挑:“张道友好本事,神魂似乎已近复原!” 张元敬连忙摇头:“道友谬赞!贫道神魂稍弱,恢复了七八成,已无大碍。” 吴基雄苦笑道:“道友真是厉害,这么两日功夫,就已无碍。吴某只恢复五成,勉强可用。庆道友、林道友,如何?” 庆伟洪大约是神魂受创的缘故,嗓门小了很多:“庆某恢复了六成的样子吧,不影响行动。若林道友无碍,我们赶紧去寻找那群阴火蝠的巢穴,将玄阴草采了,以免夜长梦多!” 林独善神色平静地点头说道:“林某无碍!” 第192章 强敌 四人沿着蝠群来时的岔道,向里而行,仍由张元敬操控法器打头,三人跟行在后。行约三里左右,便见前方地势开阔,显出一个大洞穴来。四人抬头去看,未曾发现阴火蝠巢穴。 张元敬回头问吴基雄:“吴道友,可是有误?” 吴基雄低头察看了一下苍猴动静,随即摇头说道:“就在左近了,苍猴动静极大,或许还有不少阴火蝠!” 林独善略显惊讶地问道:“吴道友的意思是,那五百阴火蝠还不是此地全部蝠妖?” 吴基雄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也可能是有更强阴火蝠,比如,启灵大圆满的阴火蝠王!” 林独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庆伟洪瞪大眼睛问道:“吴道友可有把握?” 吴基雄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此前,吴某曾说,若以特殊丹药激发各位潜力,可让四象绝机阵暂时发挥全部威力。不过,事后诸位会有些损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难以复原。这个,因为涉及丹药,吴某也想着能不用最好不用。 “现在,因为前方或有强妖,所以吴某考虑再三,还是将丹药分发与三位,三位可以先检视一番,危急时刻,自行决定用还是不用。到时候,若阵法不能抗敌,我们便分头逃走,再寻安全之地会合。” 说罢,从储物袋中摸出三个青玉瓷瓶,依次抛出,张、庆、林三人都伸手接住。 “此丹名为沸血散。”吴基雄没有过多解释。 张元敬打开瓶塞嗅了嗅,一股冲鼻的血腥味传出,似乎是用妖兽血肉炼制而成。 庆伟洪则将丹药捏在手中,一边反复检视,一边问道:“吴道友,这丹药看着是用于激发血脉的啊,难道是炼体之丹?” 吴基雄讶然道:“庆道友好见识,此丹药的确是增强肉身的。阵法强行提升威力时,会对诸位肉身造成极大负担,若无此药,我恐几位轻则经脉破裂,重则肉身崩塌。” 庆伟洪点点头,收了丹药,不再说话。 林独善反应最是奇特,既不看也不问,拿到瓷瓶便收入储物袋中,一脸的不在意,不知是打定主意不用,还是有其它想法。 吴基雄将几人反应尽收眼底,眼中露出几分诡异的神色,但一闪即逝,并未被其余三人察觉。 张元敬继续在前探路,四人向前缓步而行。越是往里,此洞越宽,且两侧每隔十数丈便有洞道相连。行约半里,隐约听到前方有斗法之声,四人心中均是一沉,知道必是有其他修士占了先机。 张元敬步履一顿,停了下来。跟在后方的三人,也同时站定。 敢于深入到两千丈以下地渊的修士,实力必定不弱,绝非易与之辈。而且,由于神识受制,不到近前不知对手是哪个阵营,有几人。不过,无论哪个阵营,辛辛苦苦打垮蝠群,岂容对方捡便宜。 四人正要商议,前方斗法声却是低落下去,变得微不可闻。 吴基雄低叫道:“不好,对方要得手了,先不管这么多,冲过去再说。” 四人疾趋而前,走了一里半,洞穴已扩展至百丈宽、十丈高,显出几分空旷来。 这时,四人已经看清,前方正有一青一黑两名修士,手持灵器,抬头盯着上方。 四人甫一出现,两人便转头看来,眼中露出凶恶目光。一人喝道:“此地已为我们千钧二道占据,你等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二人不客气了!” 四人闻言一顿,立时停下脚步。他们本是冲来问罪的,气势甚烈,“千钧二道”四字一出,仿佛真的力有千钧,压得四人有些迈不动脚步。 星月门阵营中,散修十一人,最强两人便是所谓的千钧二道——千山子、钧明子。两人乃是西南方大宗紫霞派弃徒,因犯大过,被逐出宗门,只因其师在门中地位甚高,又极其护短,终是保住了两人一身功法与修为。 此两人不敢再在宗门周边活动,便跑到了这六派之地闯荡。此二人在紫霞派中原是精英弟子,一身修为底子打得极牢,实力很强,又有紫霞派的背景,向来行事霸道,一言不合即痛下杀手。修至筑基大圆满之境后,两人连克强敌,在这一带的筑基修士中名声不小。 青衣道人乃是钧明子,长脸短须、塌鼻小眼,四十多岁年纪,正是刚才出言之人。他见报出名号便吓住了对方,不屑地笑了笑。 黑衣文士则是千山子,看起来只有三十余岁年纪,眉眼清秀、气质儒雅,手中托着一只三寸大小的金色鹊鸟。他只扫视四人一眼,见他们都是“无名小卒”,便仍抬头去看洞顶孔洞,脸上露出不解神色。 吴基雄拿眼看向三人,张元敬点点头,庆伟洪则摇头,林独善阴着脸没有反应。 吴基雄微微打开灵兽袋一丝缝隙,顿时察觉袋中几只苍猴急剧抖动起来,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愤怒,看着堵在前面的一青一黑两人,一时念头频转,踌躇不决。 “林道友,你怎么说?”他传音林独善。 “那是阴火蝠巢穴吗?好大一片!”林独善却反问道。 “不错。”吴基雄脸色阴晴不定。 “那就杀。就凭他们两个,若非有紫霞派背景,早被人砍死十次八次了。在这地洞之中,还顾忌那么多做甚!”林独善恶狠狠地说道。 吴基雄闻言,当即拿定主意,上前两步扬声说道:“两位道友此言差矣,此处蝠群为我等四人所败,方才如此孱弱。你二人想后来居上,白捡便宜,我们四人却不能答应!” 钧明子见对方有四人,而头上阴火蝠巢穴又有些古怪,本不欲动手,不曾想对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心中顿时着恼,阴阴一笑:“怎么说,想与道爷动手?四颗人头,非要送与道爷,道爷再有好生之德,也不得不笑纳了!” 说罢,手中灵器抛起,却是一柄玉扇,他法诀一打,玉扇在空中一展,上下扇动,一缕缕白色烟霞从中喷出,向四人笼罩而来。 四人早已拿出灵器防备,此时见这烟霞涌了过来,弥漫洞中,不知如何应付,只退得几步,便被烟霞团团笼住。 这钧明子和千山子在紫霞派中都得了真传,均修了门中的顶尖传承紫霞烟尘气。这等烟霞一旦涌出,往往遮掩大片空间,敌人处于其中,神识与五感皆受到压制,而施法之人处在其中,则可借助烟霞掌握对手动静。若是功法到了高深之处,还可用烟霞遮去灵器法宝的气息,悄然无息偷袭对手。 此烟霞最大的好处,是不惧群战,可攻可守,可战可逃。这也是千钧二道不把张元敬四人放在眼中的底气所在。 在洞穴之中,这烟霞之气的优势充分展现了出来,张元敬四人躲无可躲,不得不顶着烟霞作战。 吴基雄传音三人,先将四象绝机阵布下,这样四人可借阵法防御对方攻势,同时,又可辨知相互方位,不至被千钧二道各个击破。 四象阵一布下,千钧二道便觉察到了。 千山子此时已将目光从头顶孔穴收回,冷冷一笑,祭起一根判官笔,幻化出一个巨大笔头,金光流溢、光芒闪耀,朝着看起来气机最弱的林独善当头啄去。他心中始终惦念那金光鹊的异常反应,只想速速解决当面之敌,一上来便是全力出手。 林独善祭出一方青铜印玺,守得滴水不漏。他眼中目光闪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对千山子的强攻,并不如何在意。 其余三人被烟霞所阻,虽知林独善被敌攻击,却无法锁定对方灵器,也捕捉不到千钧二道准确位置,一时爱莫能助。而且,钧明子还操控着两柄飞剑在三人头顶来回逡巡,极尽威慑牵制之能事。 过得十几息,吴基雄有些焦躁,拿出几枚低阶下品攻击灵符,朝着记忆中千钧二道位置打出,但毫无反应。显然这两人早已移步他处,甚至在不停移形换位。 四人均无法找到千钧两人准确位置。千钧二道则可肆无忌惮地出手,一时之间,就将四人死死压制住。 几息之后,只听“咔嚓”一声,林独善的青铜印玺顶不住千山子判官笔的持续啄击,碎成了数块。 林独善冷哼一声,神色不变,又祭出一柄血色飞剑,与判官笔缠斗。这飞剑品质比之青铜印玺还要差一筹,斗未多久,也是断成两截。林独善一声不吭,挥出一把四尺大砍刀,其色暗红,血气飘飘,大开大合,很快将短小精悍的判官笔逼住。 千山子眼中露出惊疑之色,不知此刀有何玄妙,竟能紧紧贴住以速度见长的判官笔。过得几息,他方才弄明白,这刀中自有一股吸力,拉着判官笔往刀上去靠,故看起来是刀来贴笔,实则是笔被引了过去。 千山子朝钧明子打了个唿哨,钧明子的两柄飞剑唰的一声,便围住了林独善的大砍刀,而千山子的判官笔却退了出来,转而在另外几人身侧游弋。判官笔神出鬼没,虽只一根,威慑力反而更强,三人丝毫不敢大意,把一点神识用到极致,死死锁住周身五丈左右范围,盯紧此笔,不给其偷袭的机会。 又战十几息,林独善的大砍刀不敌钧明子两柄飞剑,光泽暗淡,血气殆尽,只得又换了一根玄铁钢叉,勉强防御。 嘴中已是传音三人:“三位道友,林某独立难撑,快点想办法击破这烟霞,否则必被此两人各个击破!” 第193章 阵法之变 “几位道友,为今之计,吴某只能强行提升阵法威力了。若是支撑不住,可将沸血散服下。此丹就是透支肉身,没有别的危害。” 吴基雄传音三人,停了两息,见几人均无反应,当即又道:“涉及两种阵法变化,解释起来很是复杂,这里我简单说明,希望三位道友莫怪。其一是四象换位,若对手强攻一人,可借阵法,使四人轮替,分担攻势。 “其二是四象聚力,也就是将四人之力聚合起来,去对付敌人。这两法,均需由阵盘释放更大阵力,会强制抽取我等四人体内法力。三位道友务必有所准备!” 张元敬听得此言,心中不觉一紧。被阵法强行抽取法力,等若将一身修为和性命交与吴基雄,若此人心怀歹意,完全可利用三人法力,击败千钧二道,然后回头再将透支法力的三人灭杀。 即使千钧二道的确难杀,吴基雄也可以把三人当炮灰,与此二人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这一点是极有可能的,自得有所防备。 张元敬循着阵力,以神识察看庆伟洪、林独善的反应。庆伟洪面无表情,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林独善却是露出嘲讽的神情,不过也没有出言反对。 张元敬心中越发警惕起来,打定主意,即使这两人都不反对,他也要自行抵制阵法的变化,控住法力,不让大阵吸取。 思索片刻,又服下一枚益神丹,喝下了一口不死炎,将神魂保持在最强状态,以应对突发情况。 吴基雄等了数息,见三人皆不做声,不禁暗喜。 他原本最担心林独善,此人藏得很深,他根本看不透,当初邀请其人加入,也不过是偶尔撞上,感觉其人气机似乎要比一般筑基大圆满弱上一筹,比较好对付,而且又恰好是木属性功法。谁料进入玄阴洞后,此人的行止变得有些怪异,令他有些不安。 此时的千钧二道也帮了大忙,专门盯着此人战斗,打得他连喘息之机都没有,自然也无暇使弄小动作。 当即不再犹豫,手中掐出一个法诀,对着阵法中央的阵盘一指,阵盘徐徐升空,到得四人头上两丈位置,方才停住。 尔后,阵盘朝着四杆阵旗方向投下四道光芒,分别是金绿黄白,四色光芒一射到阵旗之上,阵旗便招展开来,无风而动。 张元敬顿时感到体内法力缓缓泄出,被大阵抽走。他原以为只要自己不放开神念对法力的控制,法力便不能被抽取掉。不料这阵法如此霸道,根本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直接强行抽取。 他顿时意识到,这是因为之前布阵、起阵、行阵,他的气机被大阵锁定了,故而即使他有意抗拒,也不能阻挡大阵吸取他的法力。 这显然是一种十分邪恶的阵法布置,绝不是如吴基雄说的那样,是用来对付外敌的,而就是针对一同布阵之人的。 他脑中念头急转,思索应对之法,意图封闭经脉,控制法力,但这毫无用处,那杆拿在手中的阵旗似是已与他的血肉相连,内中有一股汹涌动荡的力量,带着法力迅速向外流失。 而且,这阵旗也将他束缚住了,根本无法脱身,只能被阵力操控着轮替换位。 过了四五息时间,法力停止了外泄。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有需要,大阵随时可以吸取更多法力,甚至将他完全吸干。 因为那阵旗与他的肉身已经生出一种难以言明且难以隔断的联系,他已经被牢牢锁入阵中。 料想庆伟洪、林独善两人,也必是如此。只是,让他感到不妙的是,这两人丝毫没有过激反应。 此时,林独善的玄铁钢叉已被钧明子的飞剑斩去叉身,失了平衡,向下跌落。而窥视在侧的千山子法诀一动,游弋在外的判官笔猛地飞射过来,要趁此间隙将其斩杀。 在此危险之时,突见烟雾中有四色光芒旋动,那林独善已不见了踪影,判官笔失了目标,戛然而止,停在原地打转。 一息之后,烟雾撩动,林独善所在阵位上,出现了庆伟洪的身影。 千山子“咦”的一声,将判官笔收了回来,一时倒收起了小觑之心,多了几分慎重。 不过,也仅此而已,这等阵法轮替,只是负隅顽抗,只要不能破除烟霞,便摆脱不了败亡的命运。当然,既有此变阵,还是要破一破,否则拖延下去,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想到此处,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洞顶阴火蝠巢穴,心中疑虑更多了几分。于是传音钧明子,让其不要留力,全力出手攻击林独善,自己则又祭出一根判官笔,同攻吴基雄、庆伟洪两人。 一时之间,四个位置上,有三处同时受到攻击。吴基雄运转阵法,便多了很多顾忌。 这四象轮替,并非任意两人可以换位。四象之位,他修木属性功法,故在东方;庆伟洪修金法,故在西方;林独善修水法,故在北方;四人中无有修火法之人,故将张元敬放在了南方。 四象轮替,不过是正逆两向轮转加上五行相生而已,故要么庆伟洪替林独善,要么他吴基雄替林独善,因此,一旦这三人同时受到攻击,则必须连转两次方可脱离。 对手也非蠢人,自会随之而动,如此,林独善便时时处在攻击之中。 当然,四象轮替之时,修士气机暂时隐去,对手灵器的攻击会因突然失去目标而缓上一缓,稍稍赢得喘息之机。 不过,这等阵法运行,消耗的灵力甚多,若要节约阵盘中的灵石耗损,便需修士不断投入法力。如此,时间一长,绝无可能撑住。 吴基雄不敢时时启动四象轮替之法,只在林独善遇险时,方才换位。 好在千钧二道也要分心操控玉扇布造烟霞,故在阵法轮转之下,对林独善的攻击不如之前那般犀利,林独善每次皆能撑过十余息时间,稍稍减少了大阵的消耗。 千山子在旁观察了数十息,见这阵法变化仅止于此,当即有了主意,传音钧明子说了两句,然后猛地变招,操控两根判官笔直指林独善。 钧明子的两把飞剑也围了过来。林独善手忙脚乱,一手撑着一把铁扇,一手操控大砍刀,“当当当”连挡三下,而吴基雄那边已是转动阵法,由庆伟洪替了他的位置。 千钧二道并不更换目标,而是瞬间锁定新出现的庆伟洪,合力攻伐。庆伟洪乃是重剑宗下属势力,家传剑法甚是不凡,当即操控一粗一细两柄飞剑,剑气互连,构筑一道剑光之网,将两笔两剑阻隔于外。 吴基雄也是反应极快,当即传音林独善,两人祭出灵器,寻到千钧二道灵器出没的大致范围,在其中进行干扰牵制。 如此,庆伟洪支撑了三十多息,方因法力暂时不济,被轮替下去,换作张元敬上来。 千钧二道却不攻击张元敬,而直追庆伟洪,迫使吴基雄再次转动位置。这一次,他与林独善作好准备,一俟两人追击庆伟洪,便将灵器打了过去,准确截住两剑两笔,缠斗了好一会儿,让庆伟洪喘了一口气。 千钧二道见状,立时更换目标,又去攻林独善。林独善挨不过,吴基雄只好再次操控阵法转动。 如此鏖战了一刻钟,来来回回轮转了数十次之多,四人皆感消耗甚大,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来攻,自己便要倒下。 吴基雄通过阵法察看了其余三人状态,尤其是林独善的情况,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便传音过去: “三位道友,吴某准备以阵法聚合我四人之力,强行驱散烟霞,然后强攻对手,若是拿下,自然好,拿不下,也可从容退走。只要留得实力,我等仍可去别处寻找玄阴草。” 林独善没有传音,而是冷声问道:“吴道友,聚力之后,个人还能剩下几成法力?若是剩不下法力,我等岂非要脱力?” 吴基雄开口说道:“经阵法合力后,个人法力多半都会汇入阵盘之中,由阵盘发起攻击。击败敌人后,阵盘会将剩余法力返还,剩多少就要看这千钧二道的本事了!但于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林独善嘿嘿一笑,却不再言语。 庆伟洪则道:“危急至此,还说什么,吴道友快激发阵力吧!” 张元敬一直静听,没有说话。吴基雄弄这个阵法,显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的,即便不是专门为了戕害他们三人而用,也必定要以损害他们三人修为来获取利益。 吴基雄既然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显然已非征求意见,而是通告一声,让他们有所准备而已。 张元敬并没有破口大骂,这于事无补,反而自取其辱。生死关就在眼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破局的办法。 那庆伟洪看起来很像是与吴基雄是一起的,对吴基雄明显意图不轨的举动视而不见,而且还出言支持。林独善则始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有所依仗。 他便传音给林独善,问他有何打算。 林独善只简单回了一句:“等着看戏便是!” 听到此言,他稍稍心安。这林独善是善是恶,且不去说,至少此人与吴基雄不是一路人,而且还有后手。 洞中形势越来越严峻,千钧二道听得几人对话,知道这阵法还有古怪。他们虽是不惧,但也不想费太多力气收拾四人。故而紧盯林独善,杀招频出,使其人受创数处,岌岌可危。 其余三人虽可分辨方位,出手相助,但受烟霞干扰,威胁不大。反是千钧二道利用其余三人抢攻时露出的破绽,突施冷箭,防不胜防。 这时,吴基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双手飞速打出一套繁复的法诀,催动头顶阵盘急速转动,四色光芒闪耀成弧形光幕,四杆阵旗突然一跳,插在了四人脊背之上,疯狂吸收四人法力。 张元敬一惊,待要挣扎,却发现已经失去对自身经脉的掌控,只觉经脉之中的法力,如同决堤河水一般,急速外泄。 他不敢服用吴基雄给的沸血散,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回气的丹药,吞入腹中,但只是杯水车薪。又取出几枚益神丹服下,迅速炼化,不断给神魂补充力量。 而那林独善,仍是波澜不惊,只阴沉着一张脸,眼珠乱转,不知在思索什么。 这一下剧变突生,也把千钧二道吓了一跳。他们对视一眼,仍将灵器朝林独善头上打去。 两剑两笔撞在四色光幕上,只发出“波”的一声轻响,便被反弹回去,未曾对这光幕产生任何影响。 两人又攻击两次,不得要领,便将灵器收回,且共同操持那柄玉扇,释放更多烟霞,将光幕严严实实的遮住。 “师兄,这是阵法出现变故?”钧明子疑惑地问道。 “嘿嘿,怕不是变故,当是主控阵法之人故意为之。”千山子冷笑两声,眼中露出几分警惕之色。 “那我们怎么办?是留是走?”钧明子贪婪地看了一眼头上的阴火蝠巢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千山子也看向上方,眉头紧皱:“我这只金光鹊一直躁动不安,似有莫大威胁藏诸附近。看来看去,能藏大妖的,也只有这巢穴。可惜神识压制太厉害,无法深入上面孔洞中去探查。 “但是,师弟啊,切不可大意。这玄阴草我们采不采都成,反正已经砍了四颗人头了,有两枚中品悟神丹保底,也无需过于焦虑!” 第194章 血丹 此时,法阵之中情形又是一变,张、庆、林三人法力被抽大半,委顿在地,神色萎靡,四杆阵旗则熠熠生光,阵盘更是流光溢彩,灵机上冲。 吴基雄的气机变得衰弱不堪,但其肉身血气反而更加旺盛,那充沛的元气,萦绕周身,好似妖丹境的真妖一般。 “引气炼体?”千山子看了几眼,又摇摇头,“倒似魔道手段,将他人作为人体大药,以炼己身。” 钧明子看着血气不断上涌的吴基雄,犹疑片刻,低声道:“师兄,此人难道要就此突破结丹?” 千山子哼了一声说道:“哪有这般容易!加他自己,也不过四个筑基大圆满,最多肉身入结丹之境。” 钧明子嘿嘿一笑:“此人有此秘术,在哪里施展不好,为何要用到玄阴洞,而且还在我们师兄弟围困之下!师兄,你看他是为了什么?” 千山子用手指了指他,笑骂道:“师弟啊,说你粗心吧,有时候又多心。这种秘术,只是肉身结丹而已,若神魂不能突破,寿元仍旧不得增延,还不是跟筑基修士一样死去。估摸此人想以此秘术,多采些玄阴草,换足了悟神丹,试看能否实现神魂的进阶吧。” 钧明子摇摇头:“师兄可别小瞧了此人。他既然敢到这危机四伏的玄阴洞来谋这么一遭,想必图谋甚大!” 千山子与他心意相通,当即问道:“怎么,想再看看?” 钧明子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师弟我虽佩服此人胆大敢为,不过,他当着我们千钧二道之面行此邪法,也忒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还是给他找点乐子吧!” 千山子邪异一笑,抬头看向上方:“也好,我也想看看上方到底藏着什么。你且退开几步!” 说罢,他将两根判官笔祭了出来,用力打出几个极长的法诀,尔后大喝一声,两只判官笔幻化成两团滋滋作响的电光,向顶上的阴火蝠巢穴飞射而去。 就在两团电光即将撞上洞顶成百上千孔穴之时,正中间位置突然爆开一个大洞,一团蓝黑色阴火从中喷出来,与电光撞在一起。 两团电光相互一激,便要炸开。但是,那蓝黑色阴火却如流水般往上一涌,将电光包裹起来,顿时把它压制下去。 千山子大惊,连忙打出法诀,要将两根判官笔收回,然而两笔在蓝黑阴火中来回冲突,始终无法脱身。 钧明子见状,立时拿出一张低阶上品猛火符,甩将过去。一团硕大火焰随即攀附在阴火之上,剧烈煅烧。 阴火最终没能顶住内外夹击,露出破绽,两根判官笔伺机冲出,被千山子收了回来,只是灵机大损,暂时已是不堪使用。 “嘎吱!嘎吱!” 两声尖利的叫声响起,千山子、钧明子两人顿觉神魂一疼,陷入昏迷,只是短短一瞬,一只六寸多长的、浑身黑绿相间的阴火蝠从巢穴中飞射而出,如电光一般掠过十余丈距离,一口便咬在了千山子左脸颊上,千山子惨叫一声,往后跌倒,同时挥拳砸飞此兽。 这只阴火蝠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嘴中稳稳地叼着一块从千山子脸上撕下、滴着鲜血的肉,振翅高飞,一仰头将这肉吞了下去。 千山子与钧明子两人已是清醒过来,千山子果断喊了声“走”,两人迅速后退,向着一处洞道飞遁过去。 这只大蝠不去追击两人,而是直直地盯着血气涌动的吴基雄,眼中露出兴奋而贪婪的目光。 与之相同,吴基雄看到这只阴火蝠,也是兴奋无比,眼中的贪婪更是要如口水般从两只发亮的眸子中流出。他暗暗叫道: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真是天助我也。 他此次进玄阴洞,冲的根本不是什么玄阴草和悟神丹,而是要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达成任务的手段,则在所谓的“四象绝机阵”和一只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上。 正要通过阵法之变,强行抽离修士之法力与阴火蝠之血气,聚合成一枚血丹,以此突破肉身境关,成就炼体的结丹之境。如此,神识还在筑基境,不虞玄阴草之毒腐蚀,而肉身实力超群,自可横行此地,去完成重任。 他带着张元敬三人深入到地洞深层,为的就是要找到一只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通过苍猴的异动,他推测此地大概率有一只大圆满蝠妖。只是被千钧二道所困,来不及去查探。又被迫提前发动阵法,只得退而求其次,一并吸取三人法力与血气,先突破假丹再说。 他也算深谋远虑,为防意外,提前与几人都发了一瓶沸血散,就是要在抽取血气之时,让三人经受不住痛苦,自行服下丹药,从而确保血气足够。 现在,这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一出,他自是心情大好,深感气运在己,此番必成大事。 这只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死死盯着吴基雄,它冥冥中感到,若是自己吃了此人,便可突破当前瓶颈,臻至一种全新境界,成为此地所有阴火蝠的王者。 它的灵智颇高,知道那四色流转的法阵不好惹,但本能的驱使,使它难以抑制身体的冲动。 它伸头“嘎吱、嘎吱”叫了几声,但吴基雄有法阵防护,并不受其声波所影响。它又振翅飞到法阵上方,来回盘旋,希望找到破绽,冲进去吞食此人。 吴基雄谨慎地看了看张元敬三人,见他们均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接下来正该捕住此蝠,抽取其一身血气。 若是阴火蝠不靠近法阵,他还没有什么办法,此时见其按捺不住,自行贴了过来,便知机会来了。 待得这阴火蝠再次从阵盘上方掠过时,吴基雄伸手一指阵盘,阵盘立刻将那罩在下方的四色光幕向上一扫,将这阴火蝠拘拿进来,尔后光幕再次落下,又与四杆阵旗紧紧连通在一起。 阴火蝠被阵盘圈住,身中精纯的血气不断地被抽离出去,顿时惊慌起来,拼命挣扎,但毫无用处。 阵法抽出的阴火蝠血气,并不直接输与吴基雄,而是先一缕缕送到张、庆、林三人体内,经过其人法力吸去狂躁之气与阴火之毒后,方才转到吴基雄身中。 张、庆、林三人身体虽不能移动,但神识还是清醒的。 张元敬默运吞物诀,暗暗化解阴火之毒,慢慢回复法力。 林独善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庆伟洪经过几次阴火之毒侵袭后,气机奄奄,勉强开口问道:“吴道友,你这是在做什么!” 吴基雄正忙着抽取血气,根本就没理他。 “吴,吴基雄!你要背叛五派吗?你忘记身中的禁制了?” 吴基雄冷笑道:“那等禁制,还难不倒吴某!” 庆伟洪还要说话,奈何法力消耗殆尽,肉身还要扛着阴火之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阵中,阴火蝠挣不脱阵法束缚,便不断的发出音波攻击,只是受阵法之阻隔,此音波到了吴基雄身上,已无多少威力。 吴基雄见此,知道大事已定,不禁咧嘴一笑。然而,下一刻,他便敛去笑容,脸色阴了下来。 那千山子、钧明子竟又从离去的洞道中钻了出来,一脸寒意地看着他。千山子原本清秀的脸上不知抹了什么伤药,黑乎乎一团,看起来极其恐怖。 钧明子一抬头,见巢穴已经完全破裂开来,露出了两株数尺长的玄阴草,一看成色,便知是年份极长的上品之草。 他纵身一跃,拿出一把铲子,将两株玄阴草铲了下来,用玉箔裹住根须,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吴基雄冷眼看着,任由其取走玄阴草。不过,千山子、钧明子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察看阵中状况。 从阴火蝠体中汲取血气,用另外三人身体加以过滤,最后贮存到吴基雄肉身之中,并非易事,需要阵法全力运行方可保证不出差错。 同时,阵盘还要压制阴火蝠,这也需要耗费大阵之力。因此,此时的大阵,在对外防御上,实则极为脆弱。 此时,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停止汲取血气,出手击杀两人,但这样的话,这只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必然会脱离阵法束缚,再想活捉它就没那个可能了;要么一面防备千钧两人,一面透支阵力,加快汲取血气,若未尽全功前阵器崩坏,则彻底失去肉身结丹的可能。 不过,在两人未曾动手之前,他不会做出选择。 千钧二道虽然横行霸道,但绝非鲁莽之人。吴基雄一身磅礴的血气,实力已远超筑基大圆满,即使未达肉身假丹之境,也距此不远。 若是打断阵法,能够对此人造成严重伤害,他们自是不吝一试。不过,若是影响不大,选择出手就是愚蠢之举。 钧明子狞笑道:“师兄,我感觉这小子有些紧张,看来他行功到了紧要时刻。要不要给他来一下?” 千山子也想笑,只是脸部肌肉一动,立即牵动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才含糊不清地说道:“老子都成这样了,你说呢?” 他本是要使坏,结果不仅没害到吴基雄,反倒帮了他一把,而且自己还被阴火蝠咬了一嘴,既中毒又破相,这一口气憋在胸口,哪里咽得下去。 因此,他明明伤势垂危,还一反往日持重,硬拽着向来鲁莽此时却无比小心的师弟沿着原路返回,就是要抽冷子报复,泄一泄心中这股子烧得浓烟滚滚的怒火不可。 钧明子凶恶的脸上露出几分狡黠,上前两步,对神情看似冷漠实则有些紧张的吴基雄说道:“这位道友,看来你另有大机缘,想来用不到玄阴草了,不如将你身上的玄阴草都与我们,只要得了灵草,我兄弟二人立马离开。你说怎么样?” 吴基雄冷声道:“滚!” 钧明子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他娘的,这一百年来,没人敢对老子说这个字,今天不搞死你这混蛋,老子我就……” “一株!”吴基雄冷冷道。 “少了!”钧明子仍是怒容满面,眼中却精光一闪。 “只有一株。若想试探,尽管来吧。你或能坏我的大计,但你两人绝对要陪葬。”吴基雄眼中杀气凛然,直逼千钧二道。 钧明子不为所动,再次向前两步:“道友,能否补点其余的东西,比如灵器、丹药、灵石什么的,我兄弟二人手头颇紧,给一点算一点。” “一株玄阴草,要就拿着走人。不要就动手,别啰里啰嗦地讲这么多废话!”吴基雄知道此人仍在试探,哪里会让步。 钧明子已经逼近十丈,不敢再向前移动,当即点头:“成交!” 第195章 逆夺 吴基雄运使阵力,将林独善腰间那个存放着玄阴草的储物袋摘下,抛了出去。 钧明子接过储物袋,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是一株成熟的玄阴草,心中有了计较。 他朝着千山子使了个眼色,又向吴基雄拱了拱手:“多谢道友惠赠。告辞!” 说着,便与千山子转身而去。吴基雄见两人离开,虽则仍在戒备,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千山子与钧明子一前一后,走得几丈,后面的钧明子突然一转身,双手齐挥,将数枚强大灵符甩了过来。 吴基雄一惊,抬眼略加辨识,竟是两枚低阶上品玄水符和两枚低阶中品金剑符,霎时间,漫天水光,长河悬空,如两条巨大青黑神龙,向大阵张牙舞爪抓咬而来。 水光之中,又有金光点点,锋锐袭人,却是金剑符所化数十剑光,借着水流之遮掩,直奔吴基雄。 吴基雄嘿的一声,哈出一口元气,将一套特殊功法运将起来,肉身闪动诡异红光,脸上更有金光湛湛,霎时之间皮膜坚韧如百炼之刚,血肉强固如极品灵器。 不过,急切之间,他只护得己身,又将阵法收缩,以两枚低阶中品土掩符护住,全力压住那只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而将张、庆、林三人露了出来。此时,这三人利用价值已无,该弃也就弃了。 这时,两条如蛟龙般夭矫飞舞的悬河已是倾泻而下,对着大阵犁庭扫穴般刷了过来。 吴基雄挺立河水之中,脸上颜色由金转黄、由黄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又转为金色,竟是纹丝不动。 那数十道剑光在他身上一闪而过,只留下浅浅剑痕、淡淡血迹,甫一出现,便隐去不见。 再看大阵,阵盘之中的阴火蝠仍然被圈禁其中,未得走脱。张、庆、林三人,经汹涌玄水一冲,都消失不见,踪迹全无。 三人身上的阵旗,却牢牢插在土中,连旗面也未曾濡湿。不过,原本插在林独善背脊上的阵旗,上面还贯着一截漆黑无比的前臂。 吴基雄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正犹豫要不要动用法力将之清掉。此物却是“轰隆”一声爆开,一股强大冲击力将阵旗直接击碎。 少了这一杆阵旗,四象绝机阵立时威力大损,阴火蝠趁机挣扎,虽未脱离阵法束缚,但自它身上流转而出的血气却变得缓慢起来。 此时,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他便要肉身破假丹,卡在这关键点上,只觉无比难受。 此时,千钧二道已经消失不见踪影,但是不是还藏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准备再玩一把回马枪,也未可知。 而另一侧,黑暗中却传来窸窸窣窣地脚步声。 吴基雄尚未看清来人的脸孔,已是狠狠地说道:“林道友,想不到你竟藏得这样深,居然还会魔道的残肢替命之术。张道友和庆道友可是被你拿去修补残肢了吧!” 残肢替命之术,乃是魔修闻名于世的三大秘术之一。此术修到高深境地,在遇到致命攻击时,可以断下自身某一肢体,骗过对手的杀招,保全性命。此后,通过大量补充血气,仍可将断去的肢体生长回来。 “不过是保命小术而已,哪比得上吴道友这般大手笔!”林独善从洞穴一角阴暗处走出来,满脸的狞笑,嘴上鲜血淋漓,下巴上还挂着几点血珠。 “不过,有些可惜,那张敬一身血气甚厚,林某仓促中没能寻到。” 吴基雄经过了最初的愤怒后,已经镇静下来。按照他的计划,若是完美实现,则可直肉身入结丹初期。被千钧二道破坏,他退而求其次,只求先入假丹。然而,又经林独善阴害,假丹仍旧差之毫厘。 此时,他绝无可能在此人攻击下,强行抽取阴火蝠血气,实现突破。当即不动声色地说道:“道友施展残肢替命,元气损耗非小,不趁机逃命,何苦又返了回来!” 林独善活动了一下新生长完整的右臂,好整以暇地说道:“道友这五行聚元阵,让林某感到十分亲切,特来攀谈几句。” 吴基雄脸色剧变:“你到底是何人?” 林独善呵呵一笑:“不用紧张,林某肯定不是千剑门的人。” 吴基雄脸色阴沉如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千剑门的人!道友有备而来,到了此时,又何必再藏头露尾!” 林独善眼珠一转,嗤笑道:“这么说你果真是千剑门布下的一枚棋子咯?” 吴基雄俊逸的面庞上泛起一丝杀机:“不错,吴某就是千剑门的走狗一只。道友又是何人?” 林独善自顾自地说道:“初闻四象绝机阵之名,林某完全没往千剑门想。直到你与我们三人演练阵法,这才发现内有蹊跷,颇似千剑门的反五行绝机阵。呵呵,道友也太瞧不起人了,觉得别人都是孤陋寡闻之辈,取个名字也不避开嫌疑。否则,林某还不至于怀疑你。 “刚才,你倒转阵法,改反五行绝机,为正五行聚元,终于让林某彻底确认了你的身份。不过,你可知道,千剑门这个邪阵,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吴基雄对林独善的镇定自若感到十分不安,但又想不明白原因何在,暗暗提高警惕,同时竭力汲取阴火蝠血气,嘴上却淡淡地说道:“吴某不知,还请道友解惑!” 林独善哪里不知他的小动作,眼中露出嘲弄之色,慢条斯理地说道:“千剑门善长剑阵,以凌厉见称,多为攻击杀敌之阵。后来,千剑门不知因何,把我烛神教的‘夺命转元阵"得了去,融合宗中五行剑阵,创出了这正反五行两阵来。要不说,林某看到道友这所谓的‘四象绝机阵",总感觉那么亲切呢!” 吴基雄大吃一惊,连连反问道:“烛神教!你竟然是烛神教的魔修?为何,你能使用水系功法?你的气机,也是灵力无疑。这,这是如何办到的?” 魔修以浊气为本,与灵力完全不能相容,一人若有两气,必定爆体而亡。因此,吴基雄有此一问。 林独善哈哈大笑:“道友真是孤陋寡闻。林某丹田中,经脉中,自然只有浊气。可是,这不代表就不能释放灵力。林某早年有一番奇遇,为神教立下大功,得教中赐下一枚万壑水灵珠,可以积存大量水灵力,伪装出道门修士的气机。 “若是施展水系的强大招法,林某固然力有未逮,但是,若只是以此摆弄花架子,操控阵旗,运使三五件简单的灵器,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基雄回想此前林独善的出手,除了操持阵旗时,有浓郁的水灵力气机,其他时候,似乎都是刚猛的路子,完全没有水系特点。只不过,仓促之间,自己将这些情况略过了,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 他心中恼怒,重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的肉身已经到了筑基境的极致,马上就要突破瓶颈。 林独善摇摇头,轻叹一声,边走边说:“道友也算深谋远虑,行动坚决。这般艰难的事,差一点就要做成了。换成其他时候,林某肯定要竖起大拇指,给道友大大地夸赞一番才是。不过,道友既然将主意打到林某头上,也勿怪林某就势夺了你的根基!” 吴基雄心中不安更甚,脸上却露出不屑之色:“嘿嘿,吴某拭目以待,且看林道友有何手段!” 林独善神色恬淡,行走不疾不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间或抬手将尚未完全散去的烟霞收去,口中说道:“道友汲取阴火蝠血气,本是通过我三人排遣,现在呢?依靠三杆阵旗吧。嗯,还有阵盘。必是打定主意,舍了阵器不要,也要先入假丹!” 吴基雄双眸一缩,顿时想到一个可能,当即打出一团法力往阵盘而去。 “晚了。林某的气血,哪是这般好用的!”林独善呵呵笑道,语气中尽是嘲讽,“你虽得了千剑门的资助,可惜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行动不出方圆几百万里,见识终是差了些。连这阵法出自我烛神教都不知,又怎能预料我林某的手段!” “这是……阵盘何时会有你的气机!”吴基雄气急败坏地说道,一张俊脸扭曲可怖。 此时,他与阵盘阵旗以及困在其中的阴火蝠可谓融为一体,若阵盘控在他手,还能中止阵法,及时脱身。 但是,阵盘中分明没了他的气机,代之却是一团青黑色的凝练精纯的浊阴之气,分明是魔修手段,不是林独善还能是谁! “呵呵,人算不如天算,若非那千钧二道来那么一下,林某也无法谋夺你的根基,只能残肢替死,逃得一命而已。当然,若你心怀一丝仁慈,拼着受伤,保住张、庆二位道友,有他们二人替你排去阴火之毒,林某也无有可能夺你根基。” 林独善谈笑间掌控全局,吴基雄明明有超过筑基境的强大实力,反若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施以刀叉。 林独善幽幽一叹:“可见事有前定,多半在于行事之人心性与风格。你若不留余地,自不免陷于绝境。你若心怀善意,终有一线生机!” 吴基雄铁青着脸,狂笑道:“哈哈哈,一个魔修,却与我谈什么善意!我呸,吴某棋差一着,以死担之,岂会听你说这狗屁道理!动手吧,让吴某看看你能到什么程度!” 一番谋算,俱替人作了嫁衣裳。他的笑声中满是悲怆和不服。 林独善看了吴基雄一眼,笑嘻嘻地说道:“道友所谋,不过阻止星月门斩去玄阴王草而已。林某此行目的,与你相同,所以,你这番谋划,也非白费,最后结果是一样的。” 趁着这时间,吴基雄将所有能够尝试的办法,均试了一遍,然而一丝一毫也撼动不了林独善对阵法的控制。 他闻听此言,悲愤已极,仰天长啸,浑身血光流淌,无数小包鼓起,头上更是升起一团金雾,一股绝强的力量就要透体而出。 林独善双手一挥,数道法诀打出,阵盘中黑气一闪,三杆阵旗猛地一收,斜插于阵盘之上,一圈青黑色光波飞出,将处于爆体边缘的吴基雄严严实实裹住,顿时将所有血光压回体内,头顶的那团金雾也被逼回他的头颅中。 “啊!”吴基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就见那阴火蝠瞬间化作一团血光,融入吴基雄体内。吴基雄双臂扭动,似是要抱头惨嚎,惜乎光波紧束,动弹不得,只是全身震颤如麻,口中泣血嚎哭。 这是林独善强行让其吸收阴火蝠血气,实如世上最残酷之刑罚,即使是心志坚如磐石的修士,也难以忍受得住。 过得三息,吴基雄惨嚎之声戛然而止。并非酷刑结束,而是人已非人,青黑色波光已不知何时压缩成一团,将吴基雄整个人化作一团血光,随后不断压缩,直至丹丸大小,悬浮于黑漆漆的洞中,四周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独善眼中闪过一团火热,伸手一招,将这枚血丹摄到手中,然后以一个玉瓶收了起来。 第196章 受制 玄水符刷下时,张元敬法力虽衰,但神魂依旧强健有力,神识也完好无损,看得分明。 在阵法破开的刹那,他强行提起只恢复少许的法力,施展土遁术,钻入土中六七丈处,停在那里屏气凝神,丝毫不敢乱动。 此地已是地中两千多丈,他不敢深潜,只在洞穴下方浅土中藏身,有阴冥煞气压制神识,他料定上方之人必不能发现。 现在的张元敬,最大的危机不在法力见底,而在体内阴火之毒。 吴基雄将他和庆伟洪、林独善作为过滤池,过滤阴火蝠血气中的阴火之毒,导致他体内火毒深种,若不能清除,性命危在旦夕。 所幸在蒙山的深潭中,他明悟吞物诀“存异不求同”的要义,执守本心,空明心神,以包容之意对待火毒,任其与厚土之力并行不悖、互不干扰。 随着法力的恢复,火毒也渐渐安定下来,被厚土之力包入其中,成为他法力的一部分。 运行吞物诀时,他的神识始终关注上方动静,将吴基雄与林独善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也是他神识冠绝筑基,远强于两人之故。 烛神教! 他在玄天宗时略有耳闻,这是一个在“荒死地带”及周边地带横行一时的魔修势力,与东北部的千剑门有过冲突,“天魔渊”兴起后,便逐渐衰落下去。 林独善最后炼成的血丹,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对场中的突变,他除了无奈地苦笑,也只能在内心默默反思。 这些散修的诡谲心机、狠毒手段,远超他的所料,他自己在行事谨慎、思量周密上,还差得颇远。 正当他以为林独善炼出血丹,便要离开时,此人却对前方黑暗中喝道:“既然不愿离开,那就出来吧!” 过得几息,林独善嗤笑一声:“怎么,以为我诈你们?千钧二位道友,还想玩一次去而复返突然袭击?你们留下的烟霞,林某早已看穿了。再不出来,林某便走了呵!” “果然不愧是烛神教出来的,有些门道!”一个阴沉的声音传出,正是千钧二道中的钧道人。 刚才,他们扔了几张灵符,一为报复,一为试探。他们原本释放的紫霞烟尘气,在阵法周围尚残留不少。借此为耳目,看到了阵中异变,顿时又起了渔翁得利的心思。 哪知,林独善早已识破他们的伎俩,用一种特殊器物将靠得近的几团烟霞全部收走,导致他们无法及时察知阵中变故,林独善也趁机将吴基雄和阴火蝠炼成血丹。 千钧二人出来,见只有实力较弱的林独善一人,而强悍远超筑基境的吴基雄却不见了,俱皆大吃一惊。 千山子狐疑地盯着林独善:“那位千剑门的吴道人呢?” 林独善龇牙一笑,拍拍肚皮:“已吃到我腹中了!” 钧明子轻蔑地笑道:“就凭你?可对付不了那人!把你的同伴也叫出来吧,埋伏对我二人无用!” 林独善脸色挂着诡异的笑容,将那枚血丹从储物袋的瓷瓶中拿出,慢悠悠地用他那锯木般的嗓音说道: “二位可识得此物?这可是用那位吴道友和那只启灵境大圆满阴火蝠炼化而成的血丹,我等修魔者,正可借此突破。现在,便请两位做个见证吧!” 说罢,他将血丹往嘴里一塞,仰头便吞了下去。 千钧二道见状,立时由千山子操控玉扇释放紫霞烟尘气,钧明子祭出飞剑,抢攻上来。 林独善嘿嘿一笑,并不在意。他故意喝破两人行装,正要借其攻势,化开药力,一举突破。 “哈嘿”一声低吼,他双眼电光闪烁,两臂陡然伸长丈余,上臂及手掌全然转黑,散发浓烈的腥臭之味,与钧明子两柄飞剑缠斗在一起。 一时之间,林独善双臂连续磕飞钧明子飞剑,毫发无伤,只如金铁交错,“当当”作响。 此时,烟霞已将林独善团团罩住。千山子伤势甚重,只全力操控玉扇,钧明子则借着烟霞的掩护,在林独善周身来回移动,一旦寻到其防守空隙,就突下杀手。 飞剑几次斩中林独善胸前后背,皆伤他不得。此人魔功运起,把全身凝练得如同一块精铁,根本不惧灵器攻击。 钧明子见状,收了一柄飞剑,换作一条白色柔索,在林独善身周来回旋舞,欲要伺机将其缚住。 紫霞派以金水之功为主,其精英弟子向来都是金水齐修。飞剑柔索配合,一攻一扰,倒让林独善多了几分顾忌,祭出一根黑色长鞭,与柔索针锋相对。 过得十来息功夫,林独善身上红光大盛,一身气血鼓荡,如波涛滚动,隐有风声赫赫。 他红中发紫的宽脸上,青筋暴起,露出痛苦神情。 红光穿透烟霞,千钧二道身形显露。林独善几个跨步,逼近两人数丈之内,双掌化爪,向气机羸弱的千山子抓了过去。 千山子原本专心制造烟霞,来不及躲避,当即扔出一张低阶上品土墙符,隔在两人之间。 林独善双爪往土墙上一按,两股黑气涌出,侵蚀石墙,立时将石墙蚀去一团,显出一个寸许深的凹洞来。 千山子速退几步,收了玉扇,将判官笔祭出一根,护在身前,同时手中捏着几枚红色灵符,冷静地盯着林独善的两只黑手。 另一侧的钧明子立即改变战术,以飞剑缠斗长鞭,舞动柔索向林独善套去。 林独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张口一喷,朝着柔索便吐出一口红中带黑的鲜血,沾染其上,发出滋滋燃烧之声。 钧明子急将柔索收回,已是黑气翻滚,灵机大损,眼瞧着不能再用。 林独善修炼的魔功,是一门炼合众血的邪门功夫,专门吸取各种血气,故其血液之中含有很多秽气,可污人灵兵。 钧明子不知就里,没有防备,故被他一击得手,折了一件上品灵器。 此时,土墙已从中破开,林独善低身穿过,要去抓千山子。 千山子一扬手,六枚低阶中品猛火符齐出,一团巨大火焰包向林独善。 林独善这魔功正是畏火,当即厉吼一声,旋动周身血光,在皮膜上凝出片片红色鳞甲,又以双臂护住头脸,向着火焰撞上去。 “砰砰”数声,火团爆开,无数火焰四下飞溅。洞穴中亮如白昼,灼如火炉,千钧二道连连后退。 待两人眼睛适应光亮,一个红闪闪的人影冲出,舞动一根丈长黝黑粗棍,照着千山子当头砸下。 千山子反应极快,一枚低阶上品玄水符用出,浩荡黑水从天刷下,直落林独善头顶。 林独善一棍挥出,劈开水波,将千山子砸成一团碎肉。玄水从他身上碾压而过,未曾伤他分毫,甚至没能把他冲退半步。 钧明子肝胆皆裂,甩出一枚石墙符,转身便逃。 林独善一棍扫灭土气之墙,将长棍射出,把这个恶形恶相的青衣道人扎了个透心凉。 此时,他浑身气血如虹,肉身已入假丹,实力比之筑基,有如云泥之别。 血丹尚未完全化开,他的肉身还在持续吸收药力,待完全炼化,便可直入结丹初期。 林独善略微调息,将满身血光收束,恢复原来模样。 又将千钧二道储物袋拾起,低头看了看地面,露出一丝诡异笑容,然后选了一个方向,慢慢走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过了约莫五日,张元敬将火毒吸收干净,消除了后患,法力也恢复大半,这才小心翼翼靠近地面,用神识察看十几丈范围无有异状,方才从土中钻了出来,向后行去。 这洞穴两端甬道中,连着很多岔道,他准备选一条离开,错开那林独善行走的路线。 走了不到十丈,突然,神识中后方面有个人影迅速接近,几如鬼魅,快得惊人。 张元敬立即施展土遁术,要潜入土中,却有一物飞来,如同长蛇一般,缠在他身上。 他猝不及防,竟一下被缚住,全身酸软,经脉法力停滞而不能动。 “张道友,你果然没死!关应龙说你来历不凡,可结为强援,林某本不相信,只因一个四象绝机阵跟了过来,倒是见出了你的真本事!” 一个黑影从身后靠近,渐渐露出粗壮的轮廓,正是早已离开的林独善。 张元敬眉头一跳:“关应龙?你是赤血谷的人!” 此时,他才想起林独善所炼血丹为何眼熟,原来是气息与那修罗丹相仿。 林独善轻蔑一笑:“赤血谷算什么!不过是我烛神教旁支而已!今次因有大事,故才让他们提供几个修士,作为援手。若是实力太弱,当作炼制血丹的材料也行。 “你的玄阴令是做了手脚的,在这洞中,我随时可追踪到你。不过,你居然能在顷刻间躲入地下那么深的地方,手段倒是新奇。” 赤血谷竟是魔修旁支!此次玄阴洞之事,真是越来越复杂。 至于玄阴令上的秘密,张元敬只能无奈。他因数次在这上面吃亏,故而得了玄阴令后,是专门用法力祭炼过的,不曾想还是中了招。想来这手段,乃是结丹层次修士所留,超出了他可以应对的范围。 林独善靠近张元敬,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死,一身血气为我炼化;一个是让我下禁制,作我随从,若是大事办成,给你一条生路,若是失败,你我皆亡。三息时间,选一个吧!一,二……” “第二个!”有些走样的声音从张元敬腹腔中冲出,显得颇为急促。 “算你识相!”林独善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暗青色、散发恶臭的丹丸,捏开张元敬嘴巴,塞了进去。 “此丹名为污灵散,现在我以秘法将之禁锢于你的丹田,每十日加固一次,保它不坏!你若逃走,或有任何不轨,此丹便会化开,浊气涌出,立时污秽你全身法力,引发爆体而亡!” 第197章 洞底之秘 林独善松开手,五指轻动,缚住张元敬的黑色长鞭无声无息消失。 张元敬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抬眼瞥了林独善一眼,复又垂头不语,静候此人发话。 “林某也不必说什么虚言,此次玄阴洞之事,极其危险。即使我已突破假丹,成功几率也不会超过一成。林某身负本教重任,不成功便成仁。所以,你最好拼尽全力,有什么秘法重宝,都使将出来,可别再留了。” 林独善嘿嘿一笑,伸手在张元敬肩膀上一拍,“记好了,林某活着,你才有可能活命!” 一团褐黄色气机正静静停驻在张元敬丹田之内,十分温顺,与张元敬的厚土之力既不冲突,也不融合。 气机中间,包裹着那污灵散,因被外层气体隔绝,不知其特性和效果,也不知是否能用吞物诀对付。 “林道友可否为贫道解说一下这玄阴洞的秘密?也好有个准备。”张元敬暗叹一口气,强行把逃跑的心思压了下去,抬起头来,直视林独善,一脸平静地问道。 林独善赞赏地点点头:“不错,这才像一个久经磨炼的筑基大圆满修士!此事你便不问,林某也要说个清楚。关于这次玄阴洞开启,你都听说过什么?” 张元敬沉吟片刻,简单地说道:“地底有一株玄阴王草,阻滞灵脉运行,是导致星月门大灵穴降阶的罪魁祸首,故他们要将之斩断,以恢复灵穴旧观,重归南域大宗地位。而五派当然不允,遣人来阻止。大概就听说这个,其余的都是不清不楚,只讲有大机缘,却说不出是什么。” 林独善讶然道:“这般隐秘的消息,你居然知道!关应龙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星月门那边一个修士告诉我的。”张元敬如实答道。 林独善并不追问,而是点头说道:“看来星月门和五派为争取人手,把消息扩散开了啊!” 他指了指前方,示意边走边说,自己迈开步子在前带路。“道友可知,这玄阴王草从何而来?” 张元敬哪里知道,当即摇头:“不知!” 林独善不过借此引一个话头,当即大笑道:“此物乃是本教前代教主所种!” 张元敬闻言大震:“人力为之?贵教主竟有如此实力!” 林独善自豪地仰头一叹:“那是六千多年前的事了。遥想前辈高人惊天动地的奇功伟业,我辈岂可虚度年华,默默无闻!” 张元敬惊道:“六千多年前,岂非是星月门开宗立派没多久的时候?” “不错,正是那魁阴道人在玄阴山开辟山门之后不久。” 林独善似是沉浸在一个玄奇的故事之中,沉默数息,方才用略带讥讽的语气说道,“当年,魁阴这个无信小人,与我烛阴教借了玄阴山,利用此地特殊环境,终于一举突破元婴。 “结果,他早有借而不还、贪占此地的打算。早早埋伏弟子部属,备下布阵材料,一俟结婴成功,便立下大阵,设下险关,将这处天赐我教的宝地占为己有。 “当时,我教第十七代教主,已经是化身后期强者,嗯,就是道门练气士的元婴后期。他率领教众多次攻打,皆无功而返。我教立基于荒死地带,这玄阴山正是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十七代教主他老人家,以大毅力大神通,深入玄阴洞中,在最底层的地渊中种下玄阴王草,归来后不久便因故去世。 “临终前,他将此事秘传与十八代教主,特地嘱咐:玄阴王草两千年成熟,化为精怪,玄阴山灵穴必会衰弱,星月门元婴必定断绝,那时,可从容收复宝山。 “不料,星月门运气甚佳,灵脉阻塞、灵穴降阶后,还连出两个元婴,又多撑了两千多年。此时,正是我教第二十二代教主在位,正要发兵夺取玄阴山,结果又来一个千剑门,也想谋夺此处根基。 “世间传闻,是星月门联合五派结丹,依靠宗门大阵,方才守住基业。这不过六派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而已! “其实,乃是我教发兵攻打千剑门,这才迫使其撤了回去。若非如此,千剑门只需困住玄阴山,再派一支偏师,从容收拾五派,夺了他们的资源,然后从容围攻星月门,哪里会攻不破!包括后来千剑门的两次进攻,之所以出兵甚少且草草收场,皆是我教牵制的缘故!” 张元敬感叹道:“原来此中竟是如此曲折!只是,最近一千多年来,千剑门不攻星月门,为何贵教也不来攻呢?也担心他们偷袭山门吗?” 林独善有些黯然地摇摇头:“非也,我教圣地,岂是道门修士能够偷袭的!只是教内暂时出了问题,不得不延后收复失地的时机!” 张元敬见其情绪有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星月门又如何发现了玄阴王草的秘密?” 林独善冷笑道:“几千年下来,怎么都发现了!多少筑基修士被派入洞中,只要有一个不是饭桶,下到地渊,自能看到玄阴王草。这玄阴王草受本能驱使,不断吞噬灵脉中的阴元力,自身不能完全消化,便要通过结出果实来排出。 “玄阴洞为何六十年开启一次?因为玄阴王草六十年结果一次。每次结果,需要一年多时间,在此期间,它的气息会持续衰弱,释放的阴冥煞气减少,故此这洞里才能进来修士。否则,即使是元婴修士,都要望而却步。 “玄阴王草的果实结出后,会在茎上挂三天。这三天是玄阴王草最为虚弱的时候,不仅实力大降,散发的阴毒也是最少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它会陷入沉睡,非果实脱落,不能醒来。星月门发现了这个秘密,自然要利用起来,想办法斩掉它。” 张元敬这才明白何以玄阴洞是六十年开启一次,感慨之余,又想到一个问题,当即问道:“不是说玄阴王草有元婴实力吗?怎能衰弱到筑基修士也能杀死的地步!”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一处岔道口,林独善选了一条陡峭的下行通道,快步而下。 浓郁的阴冥煞气扑面而来,守阳丹的作用微乎其微,张元敬感觉自己的神识不只是被压制,而且有阴毒侵入。 虽然,他有伞玉在手,可保神魂无虞。但是,这林独善显然是要去阻止星月门修士斩杀玄阴王草,那可是元婴层次的存在,掺和进此事中,还不知道会遇到何等凶险,伞玉那奇异力量,还是先留着为好,毕竟,他还有其他手段可以对付阴毒。 遂把火鸦道人给的不死炎取出,小小抿了一口。酒浆入腹,一股温热的清气升起,直入泥丸宫,立时便将阴毒驱散,神魂变得清爽,神识竟恢复了两成有余,可以察知三里左右范围的情况。 这一段洞道十分险僻,林独善没有说话,而是时不时侧耳倾听,有时还会伏在地上,以耳贴地,凝神静听。 过了半个时辰,他们从洞道出来,进入到一处大洞穴之中。此洞穴有七八十丈方圆,四面八方有十几条道路通向别处。 “张道友,我们距离地渊不远了,再找到两三处刚才那样的下行通道,便能达到。现在,还没到玄阴王草结出果实之时,估摸无论星月门,还是五派,他们的人手应该还藏在某处,等待时机到来。 “当然,双方收买的散修,肯定是在搜寻对手位置,相互厮杀。我听了一下,这一片似乎没有别人,应该是偏离玄阴王草的位置比较多。这倒正好图个清静,把这里的奥秘与你说清楚。” 林独善寻了一个角落,示意张元敬在他身侧坐下,然后随手布置了一个遮蔽气机的小阵。 “刚才你问,玄阴王草怎能衰弱至筑基境界。这个,你说对了,玄阴王草无论怎么衰弱,也是有元婴实力的一只精怪,决不是几个筑基能杀得了的。不过,能杀玄阴王草的,也在这下方的地渊之中,乃是一只妖丹境大圆满的阳衍兽。你可听过?” 张元敬一脸疑惑地摇摇头:“贫道孤陋寡闻,从未听人说过!” 林独善笑道:“听过的确实没几个。林某也是最近方才听说。此兽与玄阴王草算是天地生养的一对冤家。玄阴王草将灵脉中的阴元力吸走,剩余的阳元力孤阳不长,也无法活泼泼地流动,转而化作晶石,此即阳元石或阳元晶。 “阳元晶若继续汲取阳元力,便有几率成为一具胚胎,从中生长出阳衍兽来。阳衍兽出生后,以阳元石或阳元晶为食,逐步成长。 “一旦长到妖丹大圆满境,它便需要吃掉它的对头——玄阴王草,调和阴阳,补齐根基,这才能突破瓶颈,进入化形之境。所以,星月门所谓斩杀玄阴王草,不过是借助这阳衍兽,协助它吃掉王草而已。” 张元敬恍然,不觉感叹道:“造物之奇,真是神妙。有阴必有阳,有危必有机,祸福相依,皆有定数!”旋又问道:“难道这只阳衍兽刚刚进阶妖丹大圆满?” 林独善赞道:“道友果然思维敏捷,这么快便想到了此节!不错,星月门经上一次玄阴洞开启,判断六十年内阳衍兽必定能至大圆满,故才有这一次的大动作!” 张元敬有些不解地问道:“既有阳衍兽相助,星月门何不独入玄阴洞斩草,为何还要向五派妥协退让?” 林独善横肉丛生的粗脸上露出得意神色,笑着说道:“玄阴王草哪有这般容易对付。即使有阳衍兽相助,成功几率也超不过两成。阳衍兽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哪里分得清敌友,星月门修士冲上去,说不定反将它惊走了。单靠这只畜生,以它的灵智和智慧,绝非玄阴王草对手。 “而且,即便是成功斩断王草,也不过是完成一半任务而已。真正破坏灵脉的,乃是王草那盘根错节、坚硬如铁、缠绕灵脉的发达根系,没有几十年上百年持续努力,是清除不干净的。 “更重要的是,即便完全拔除玄阴王草,灵脉又不能马上恢复,星月门更不能即刻出元婴,若无五派相助,星月门如何应对千剑门迫在眉睫的进攻!现在,无论五派,还是千剑门,可都知道了玄阴王草和阳元石之事!” 张元敬听到此处,已是有所猜测,遂道:“这么说,星月门中有贵教内应?” 林独善哈哈笑道:“张道友猜得不错。星月门乃我教大敌,不将其灭去,我教怎能心安!千年前,我教就开始派出内应,最近二三百年已深入其内门之中。 “五派也好,千剑门也好,他们能知此事,均是我教知会。他们虽是半信半疑,但少不得也要派出一些精干力量来!” 张元敬又问:“那林道友来此,要怎么阻止星月门斫草?” 林独善眼中亮光一闪,正色地说道:“当然是杀死阳衍兽!” 杀死阳衍兽!对于烛神教来说,乃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之招。即使阳元晶中还能孕育下一个阳衍兽,那也得三四千年之后,足够烛神教从容布局,拿下玄阴山。 但是,对于林独善和张元敬来说,与送死无异。林独善为教殉身,死得其所,也就罢了。他张元敬却要为这疯子陪葬! 张元敬顿时默然不语。 “害怕了?嘿嘿!”林独善冷笑一声,“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我猜,五派那些筑基境大圆满修士,多半要奔阳元晶而去。他们不会蠢得去在玄阴王草下与星月门修士同归于尽,也不敢去杀阳衍兽,所以肯定想挖几块阳元晶,有了此物,五派的结丹里,说不定会出一个元婴。 “不过,阳元晶可是阳衍兽的禁脔,谁若敢靠近,它必定会赶回来杀人。那时,乘着这帮人与阳衍兽激战之时,我们便有机会了。” “一帮子筑基修士,如何与妖丹大圆满妖物战斗?”张元敬有些不敢置信。 林独善轻哼一声,说道:“左右不过是一只石头里蹦出的妖物,几千年独自生长,灵智能高到哪里去。自然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第198章 深渊 在这处洞穴,林独善一待就是一个月。此地阴冥煞气充盈,一枚守阳丹,只能顶住三日,而且神识探查范围不及百丈。 若是服用一些不死炎,倒能将神识扩充数倍,但既是停驻不动,自无必要浪费。 这些日子,张元敬倒也有所收获。每过十日,林独善要为他输入法力,加固污灵散。 有几次,张元敬掐准时间,故意多挨半刻钟,让那污灵散逸出些许来,然后以吞物诀吸收。 尝试的结果,令他惊喜。污灵散亦能在吞物诀导引下,与厚土之气并行不悖,且在经脉中经过两个小周天运行,即消失不见。 这日,空中的阴冥煞气陡然浓烈了三分。一直无所事事的林独善突然一跃而起,两眼冒光:“开始了!我们走!” 说着,也不管张元敬在做甚,抬步便向前方一处斜向下的洞道中疾行。张元敬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跟上。 行不到十余丈,洞中突然冒出一股阴寒之气,将林独善冻住。 张元敬后撤三丈,盯着林独善结满冰霜的躯体,心中犹豫,要不要趁机逃走。 他的念头刚刚冒出,只闻“咔嚓”一声,前方粗壮人影抬手踢腿,将满身冰霜震碎,尔后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好半晌,方才站起身来,啐了一口:“他娘的,这混了寒气的阴元力,竟是这般厉害!” “这是阴元力?”张元敬上前两步,好奇地问道。 “灵脉中的阴元力,被玄阴王草汲出,但现在是它虚弱之时,不能全部吸收,遗漏了一些出来,与洞中寒气混杂,便形成了这阴寒之气。” 林独善摇摇头,惊魂未定地说道,“竟连肉身假丹也能凝冻,大意了!张道友,仍由你在先行走,以法器探路吧。” 张元敬应了一声,祭出一柄飞刀,一边前行,一边问道:“林道友,刚才听你说,阴冥煞气是玄阴王草释放。何以玄阴草释放阴毒,而王草释放阴冥煞气?这两者有何区别?” 林独善先是催促他走得快一些,然后才匆匆解释:“玄阴草汲取阴冥煞气而生,不能消化的部分,就会作为阴毒排出。两者出自同源,都会压制神识。阴毒更为芜杂,还能毒害神魂,不过传播的范围没有阴冥煞气那么广大。” 行得十余里,遇到一处岔路口,分有四条通道。林独善上前倾耳而听,选了一条向上的狭窄道路。 张元敬也不多问,仍旧在前开路。此路蜿蜒崎岖,蔓延甚长,也不见岔道。 两人兜兜转转,时而爬高、时而钻低,行了约莫二十余里,毁掉五件法器和四件下品灵器,这才进入一处洞穴之中。 此地约有百丈方圆,上方是一个大窟窿,像是被修士破坏的阴火蝠巢穴。 两人继续向前,穿过洞穴,有两条向下的通道,一条仍是洞道,一条则通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似是一片开阔,黑漆漆的不知其大小。 林独善止步轻声说道:“快到了!” 张元敬回首问道:“快到哪里了?” 林独善向前方努努嘴:“那就是地渊。从这里只能看到一小块。到了洞口,你就知道它有多深多广了!” “可是要从地渊中直接跳下去?”张元敬拿出装有不死炎的瓷瓶,喝了一小口。 此处寒风飕飕,煞气缭绕,守阳丹有些顶不住,而且神识只能伸出六七丈,很难提前探知危险。 一口热浆下肚,几缕清气入脑,整个人立即像是洗去身上污垢,清爽了很多,神识也能探查两里左右。 “嘿嘿,玄阴王草最衰弱的状态要持续三天,这才刚刚开始,不必从渊中下去。深渊底部,说不定有星月门或五派的眼目,甚至陷阱!” 林独善阴阴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你若想看地渊,可去洞口处。不过,一定要藏好身形,更不要踢落泥土。这里头的阴火蝠极多,若是引动一两群,麻烦可就大了。” 张元敬点点头,缓步走到洞口边缘,探首一看, 他的神识伸展到极限,将近三百五十丈,依然不能“触摸”渊底,可见其深。又抬头向上看去,顶上却能看见顶壁。 又向对面看去,隔着四五十丈,也是如这一侧般的崖壁,壁上星星点点的布满洞穴,估摸与自己所处位置一样,都是一条条洞道。或许整个玄阴洞的道路,最后都汇集于这处深渊。 他在洞口站了几息,便感觉下方深渊之中,阴冥煞气远比洞穴中更为浓厚,即使有不死炎和守阳丹的护佑,神魂也隐隐生疼。 那阴冥煞气,自渊底生发而出,阵阵上涌,如波涛汹涌,每一次涌来,他的神魂都会遭受一阵冲击,泥丸宫中的无尽虚无也荡起微微波澜,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他稍稍退后两步,眼中露出犹豫之色。此时他距离林独善有三丈距离,若是猛然跳下,此人顾忌被星月门或五派修士发现,未必会紧追下去。 不过,他尚不确定,若是此人引爆污灵散,会不会对他的丹田造成伤害,甚至导致丹田爆裂。 这个险他不敢冒,万一丹田受创,别说处理污灵散,连一身修为都要付之东流。 迟疑之时,林独善走了过来,瞥了一眼洞外的深渊,然后说道:“看起来还有四五百丈深,还是先下到靠近渊底的地方吧。” 两人从另一条洞道,持续下行,约莫二百六七十丈,前方只有一条道路,通往深渊。 “真是奇怪,这里道路明明四通八达,怎地不见岔路!” 林独善往后看看,想着原路返回再寻它路实在费事,便站到洞口,向下方深渊看了一眼。 渊中阴冥煞气有如滚滚大雾、无孔不入,又如侵骨寒雨、直刺神魂。 他因服用血丹强行突破假丹,仅以守阳丹护体,不敢再服用增益丹药,故展开神识下探,只得五六十丈,远远看不到渊底。 “在此盘桓等待?”这个念头一出,立时被他否决。必须先到那处谷地的左近,否则难以应对突发状况。 他再次延展神识下看,发现下方五十来丈的地方,在这一侧崖壁上有一块从崖壁中突出的大石,长达数十丈,宽也有十来丈。大石从崖壁伸出的地方,有一个两丈大小的洞口。 随即转过头来说道:“张道友,你且过来,下方有一处凸起大石,连通一处洞道,你从此跳下,落在大石上,然后迅速躲入。” 张元敬愕然道:“那道友呢?” 林独善诡秘一笑,语带威胁地说道:“我有一门功夫,可以假死。道友可将我收入灵兽袋中,带我下去。不过,道友可千万不要玩什么花招。五息时间过去,你若不主动放我出来,我便会引爆污灵散!” 张元敬心头剧震,这种藏入别人灵兽袋的行为,等若把自己性命交与对手,非有极其信任的关系,不能为之。 一时间,念头纷至沓来,但顷刻间,他已经定下心神,面无表情地说道:“贫道知道如何做,道友不必多言!” “很好,道友是个识相的!但见林某呼吸中止,便动手!”林独善盘膝坐地,闭目运功,不多时,已是气息全无。 张元敬伸手一挥,将其收入灵兽袋中,跨步而出,自空中朝那大石落去。 渊中阴冥煞气飘荡,寒风袭人,他的神识有些不稳,身体也有些发僵,连忙拿出一枚低阶下品御风符,拍在后背上,以减轻风力的震荡,减缓下降速度,控制着方向。 三息之后,他顺利落到巨石之上。巨石色泽青黑,外表显见是被阴冥煞气侵蚀,显得阴森森的。 他无心探究,快步走到洞口处,借着岩石遮掩,将林独善从灵兽袋中放出。 其人依然保持打坐的姿势,到了五息约定之时,他的脸上焕发红光,气机猛地一冲,两眼睁开,似笑非笑看了张元敬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 “先在此处等一等!看看有没有人找过来!”林独善望着漆黑阴冷的洞道,若有所思地说道。 过得半个时辰,洞中突然传出细微的轰鸣之音,时隐时现。 “是阴火蝠的声音。嗯,有人过来,引动了前方的蝠群。你去看看,我在后边埋伏。”林独善倾耳一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张元敬应了一声,把玄晶大斧和拘灵锄拿在手中,缓步朝着洞中深处而去。 行有数十丈,便清晰听见阴火蝠尖厉的吱吱之声,还有修士发出的怒斥声,显然有人正与阴火蝠战斗。 他迟疑片刻,耳边即传来林独善的传音:“继续前行,看看来人是谁。若有强敌,我会出手。” 穿过一条狭窄道路,前方有一个数十丈方圆的洞穴,果见一人正与数十只阴火蝠血战。 此人相貌丑陋,浑身浴血,法袍破碎,发髻凌乱,正操控一枚灵机暗淡的飞梭,奋力抵御蝠群的凶狠攻击。 看清此人面庞,他不禁大吃一惊:此人正是他的老熟人,曾经一同杀入火龙殿的劳德仁! 第199章 得草 “张道友,你可认得此人?”林独善问道。 “此人是劳德仁,有过几面之缘。他,是星月门阵营中的人。”张元敬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或许能救下此人一条性命。 “哦,那你先帮他杀散蝠群,再与他交谈,试探一下他的意图。不过,不要透露我的存在!”林独善语气平静的说道,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蝠群首领是一只启灵境后期的阴火蝠,另有十多只启灵中前期和几十只蛮血境蝠妖,劳德仁苦苦支撑,始终不倒,也算不凡。 张元敬起了身法,快速飞掠前行,立时惊动了全力作战的劳德仁。 他连忙大声呼救:“道友请出手相助!此处巢穴中必有玄阴草,我愿让此草与道友!” 张元敬大声说道:“劳道友宽心,贫道张敬在此!我等先杀败这些蝠妖,再行叙话。” 劳德仁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并无邂逅旧友的喜悦,反倒露出几分为难来。 张元敬已经祭出玄晶斧,对着那启灵后期的阴火蝠一招劈山打过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玄晶斧,这阴火蝠只是轻轻一个晃动,便躲了过去,它瞪着张元敬啾啾叫了两声,立时有三只启灵中期、五只启灵初期的阴火蝠向张元敬袭了过来。 此兽颇有智慧,只派出几只蝠妖来牵制张元敬,仍集中力量狂攻劳德仁。 张元敬正要它如此,一手拿出拘灵锄抵挡掠过来的阴火蝠,一手仍操控玄晶斧继续追杀那只启灵后期的蝠妖首领。 玄晶斧巨大而威猛,对于小巧灵活的阴火蝠来说,确实威胁不大,它只振翅一闪,便可安然躲过。 不过,玄晶斧的长处不在于速度与变化,而在于蓄势和强杀。 此蝠妖越是躲闪,它积累的势能就越强,到得最后,即使以阴火蝠的迅捷灵敏,也躲不开大斧一劈。 此蝠终究不是修士,不明其理,只是一味躲避,开始尚且轻松,估摸还嘲笑此人出了昏招。 到得十余次之后,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此时的玄晶斧速度较之当初已经快了十倍不止,即使以它的迅捷灵敏,躲闪起来也是凶险无比。 它当即想出一个主意,便是要带着此斧去撞击洞壁。但是,两侧较远,只有上方洞顶较近,遂向上冲去。 玄晶斧紧紧咬住它的尾巴,突然斧势一张,锁定其身,蝠妖再想转向,已是身体发僵,浑身肌肉不听使唤,一头撞在洞顶土层上,晕头转向,随即被玄晶斧劈了个正着,从头到尾切成两半,鲜血内脏洒落一地。 斩却首领,玄晶斧并不停歇,在空中盘旋一圈,又向围攻张元敬自己的几只启灵初中期蝠妖劈去。 这一次,张元敬选的是一只启灵中期阴火蝠,只两斧便将其斩落。 此时,场中阴火蝠见首领死亡,突然狂躁起来,原本围攻劳德仁的阴火蝠全朝张元敬袭来,包括部分蛮血境的蝠妖。 张元敬夷然不惧,只用拘灵锄护住头颈,另一只手不断将法诀打入玄晶斧,蓄势已极的巨斧大开大合、纵劈横砍,挥洒如风、凌厉如电,只闻一阵呼呼作响,阴火蝠碎尸残体如雨而下。 劳德仁终于获得喘息之机,拿出一枚丹药服下,也不作调息,从储物袋中又摸出两只飞梭,并原来还在空中盘旋的飞梭,一共三枚,哧哧作响,如电蛇一般去撕咬剩余的三十多只蛮血境阴火蝠。 阴火蝠似乎都陷入了疯狂,也不躲避,只是对着张元敬又咬又抓。 张元敬也不敢大意,祭出一枚低阶下品金刚符,防住头颈要害。又将阴风刀祭出,专门袭杀启灵境蝠妖。 此时的蝠群,虽无首领指挥,但急于报仇的它们,也是齐齐喷出阴火,数十团绿色、蓝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炫目而诡异地向张元敬头上洒落。 张元敬脚下神行靴发动,闪出十丈,轻松避开阴火。 这东西,若是数百蝠妖在狭小洞中用出,绝对是大杀器。修士除了用灵器灵符硬拼,别无他法。 此一蝠群,从启灵境蝠妖数目看,原本应当有二三百只才是,也不知劳德仁使了什么手段,居然灭杀了八成。若非如此,可没这么容易对付。 阴火蝠以为张元敬要跑,全部掉头追去,劳德仁从后趁势掩杀,又斩落十几只,只余下十几只启灵境的蝠妖,还在不依不饶地扑击张元敬。 张元敬法诀一变,操控玄晶斧使出荡决之招,大斧旋转如风,大杀四方,不过数息,便将几乎油尽灯枯的阴火蝠全部劈成碎肉,一只也未曾逃走。 劳德仁快步上前,向张元敬深深作了一个揖:“多谢张道友出手相助!道友可真是劳某的福星啊!” 张元敬笑道:“劳道友不必多礼。能在路径如此复杂的玄阴洞,再次与道友相逢,也算是缘分不浅。合该你有这一劫,贫道有这一遭,总算结果不差。” 张元敬见他身上伤痕遍布,气机暗弱,当是损伤不小,又道:“劳道友不妨先疗伤,贫道为你护法。” 劳德仁抱拳再谢,倒也不矫情,当即盘膝打坐,先取伤药抹在裸露的伤口上,再服用几枚丹药,开始调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站起来再次与张元敬见礼。 此时张元敬已得了林独善传音,当即摆摆手示意无需多礼,开口问道:“劳道友何以到了如此深的地洞之中?” 劳德仁疲敝的丑脸上露出几分自嘲:“还不是星月门修士带下来的。原本我们分作几队搜寻五派修士,只在玄阴洞中层区域活动。我们这一队是五个人。后来,星月门的主事者尚铭撞见我们,说是要到深层洞中以逸待劳截杀其他修士,他会出手相助,人头归我们。 “我们听信了他的鬼话,当即就下到了比这还深百丈的地方。结果,等了半个月,一个人影也不见。尚铭却突然说有行动,自己走了。他是星月门的筑基大圆满,耍了我们一把,我们也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可奈何。 “刚好杀的人头也不够每人换一枚悟神丹,便在这一片区域搜寻阴火蝠。谁料运气不佳,撞上了五派嫡系修士,一场混战,当场死了两个,剩余三人分头跑了。劳某跑得太急,连没来得及查看,一头便撞入这个蝠妖巢穴里来了。” 张元敬在洞穴地面扫视一圈,诧异地问道:“道友一人对付一支阴火蝠群?此地蝠群规模应该不小吧。不知道友用的什么手段?” 劳德仁苦笑道:“确实不小,当时一股脑就出来三百多只阴火蝠,其中有两只启灵后期、十多只启灵中期、三十多只启灵初期。 “所幸劳某来之前,倾尽财力,请星月门一位长老为我炼制了一枚猛火雷,危急中使了出去,烈阳之火爆烧十丈空间,正好克制蝠妖的阴火,一眨眼功夫即将这群阴火蝠灭杀近八成。 “本以为可以乘胜追击,全歼蝠群,没想到,从巢穴中又钻出一只启灵后期阴火蝠来,这家伙灵智颇高,率领剩余蝠群,前攻后扰、左右夹击,将劳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非道友出现并援手,劳某只怕在劫难逃。” “原来是这等大杀器,难怪道友一人可敌一支蝠群!”张元敬点点头,又指了指洞顶处的数百孔穴说道,“上面不知是几株玄阴草,道友且去采了吧。” 火属性大杀器,他也有,便是那从火鸦道人处交易的三百火鸦之灵。进入玄阴洞后,先是靠吴基雄的四象绝机阵,不需用到此物;后来被林独善所制,一路上半只阴火蝠不曾遇到,也无用武之地。 因此,这火鸦之灵到底威力如何,也没个直观认识。此时对比劳德仁的猛火雷,心中倒是有了一些底气。 劳德仁忙道:“张道友,刚才请你出手帮忙时,劳某就说以此处玄阴草作酬劳,岂能食言!” 张元敬笑道:“你我旧识,哪需酬劳!就当一句玩笑吧。” 劳德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对一个毫不相识的修士,劳某都可以让出玄阴草,怎地到了相熟的朋友这里,反倒一毛不拔,心安理得地受人之恩!此地玄阴草,劳某是决计不会去动的。道友若是不取,那就让它保持原样吧!” 张元敬劝了几句,见他执意不肯,便祭出玄晶斧,照着洞顶中央位置,一个劈山斩了过去。 哗啦啦一阵响动,洞顶那片孔洞全部碎裂开来,露出了一个数丈大小的凹洞,其中有十分浓郁的阴毒之气。 两人看去,凹洞中生长有两株数尺长的玄阴草,主茎上的深黑色的线圈,一者为七个、一者为六个,年份都是不低。 张元敬哈哈一笑,说道:“真是巧了,你我一人一株,也算圆满。” 说罢,他飞身而上,用拘灵锄一锄一株,将两株玄阴草采下,用早已准备好的玉箔裹住根系,返身回来,将一株收入储物袋,另一株则递给劳德仁。 劳德仁还要推辞,张元敬把玄阴草往他手中一塞:“好了,劳道友,若非你的猛火雷,这两株草哪里拿得下!” 劳德仁这才收下,拱手致谢:“如此,便多谢张道友了!” 张元敬笑道:“哪里,是贫道占了道友的便宜。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没有安排,你我二人不妨结伴同行,一边杀蝠采草,一边返回玄阴洞出口。 “说实话,贫道被一强人追击,留踪石全没用得上,寻不到出去之路了,需道友帮我引路啊!” 第200章 兽人 “这个——”劳德仁迟疑片刻,方才有些歉疚地说道,“劳某此前也是飞逃而走,把留踪石忘得一干二净,一路上经过多处岔路,也不知还能不能续上前路!” 张元敬倒不意外,当即说道:“无妨,总比贫道完全脱离了返回之路要好。道友带路,且试上一试。” 劳德仁颇有些为难地说道:“那处地方,比这里还要深百多丈,距离那玄阴王草所在的地渊已是很近,又连通一条下行的要道,极容易遇到星月门或五派的人,颇为危险。道友若要去,须得做好与人大战的准备!” 张元敬听出他话中的矛盾之意,若无林独善催促,他或许会有所犹豫。 此刻大敌在后,若是不从,只怕两人都得惨死,当即点点头,十分爽利地说道:“无妨,总比迷失道路要强。贫道守阳丹不多了,支撑不了多久。” 劳德仁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于是转过身去,说道:“劳某带路,道友小心一点。” 劳德仁也如张元敬一样,用一件法器探路,行走之间极其小心。 每到一处岔道,就里里外外勘察,有时选定了道路,走出不远,又重新退回,再次检查,或重选道路,或仍走原路。 如此,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一日时间,才下行百余丈,到了一处宽十丈、长三十多丈的狭长洞穴中,洞穴一侧连通深渊,一侧延伸出一条蜿蜒小道,继续向下而去。 “还要往下?”此地阴冥煞气极其浓稠,在不喝不死炎的情况下,张元敬的神识被压制得几乎出不了识海,只能依靠敏锐的视觉,大致判断前方地形。 劳德仁阴晴不定的脸上,露出一丝愧色,旋即变得冷漠,轻声答道:“通过前边的狭道,就是我们遇袭的地方,道友千万小心!” 劳德仁继续前行,脚下步履突然加速,很快没入黑魆魆的洞道中,只有噗噗的脚步声传来。从其脚步频率看,此人竟是越走越快,几乎要奔跑起来。 张元敬心下顿生疑惑,难道前方有什么危险,劳德仁故意作出异常行为,警示自己不要跟上? “跟上去!”林独善的声音传来。 他隐于张元敬身后二十余丈的地方,神识同样无法出识海多远,但凭借强大的听觉,感应到张元敬位置。 同时,他也察觉在此处狭长洞穴中,似乎藏着某种危险。或许,这是星月门的埋伏。 张元敬无奈,只好快步前行,去追踪劳德仁。这一段路十分崎岖难行,但只此一路,没有岔道。 走着走着,前方劳德仁的脚步声微不可闻,似是进入另一处空间。 张元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连忙拿出不死炎猛地喝了一大口,一股清气冲入泥丸,护住神魂,神识又能延展出体外百十来丈。 他将玄晶斧拿在手上,另一手握着一枚低阶中品土墙符,小心翼翼向前走着。 突然,“砰砰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是有人进入这条通道,正在奋力奔跑。 他不禁毛骨悚然,转头看去,一片黑暗,那脚步声正在迅速靠近,但尚未进入他视觉可见范围。 神识扫去,一团黑物,周身血气缭绕,隔绝了神识查探。 “来者何人?”张元敬大着胆子问道,手中法力涌入玄晶斧,一股血腥杀气弥漫开来。 没有回答。只有越来越响的脚步声,以及渐渐清晰可闻的急促喘息声。 张元敬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前方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闯入。 而后方来者,显非善类,在这狭小空间,应付起来极为不便,若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而林独善,更不知人在何方。此人心思诡秘,难以猜度,不可依为靠山。 焦虑之中,来者已奔近十丈之内。张元敬把手中土墙符一捏,在身前构筑一道雄浑的土气之墙。眼睛直直盯着土墙之后的黑暗中。 片刻之后,一只血淋淋的狼头人身怪物,出现在视野中,轰然撞在气墙之上。 气墙发出啪啪响声,寸寸解体。那怪物也被撞得向后跌倒。 张元敬的玄晶大斧乘势劈下,当的一声,斩在它的头颅上。 狼头怪“嗷呜”嚎叫一声,从地上窜起,向张元敬扑来。那一斧只在它的头上留下一道白印,皮都没有划破。 此怪物与人同高,青色狼头,腥臭大嘴中挂着两根半尺獠牙,绿光莹莹。浑身血气滚滚,皮肤鲜艳欲滴,肌肉隆起,衣袍炸裂,如同一头狂暴的妖兽。 此兽瞪着血红的眼睛,口中涎水滴若断线,两根獠牙眼见就要挖在张元敬脖颈之间。 张元敬左手抓着空中巨斧,倒转斧背往上一架,另一只手摸出一张猛火符甩在怪物嘴中,随即借着它的前冲之力,迅速后退。撤出两丈后,转身疾走。 “砰”的一声闷响,猛火符在怪物嘴中爆开。怪物惨嚎一声,一簇火苗从其獠牙间飞落,血盆大口一片焦黑。 怪物被彻底激怒,嗷嗷狂叫,两足狂奔,向前行走如飞。 百丈之后,张元敬闯入一处二十丈方圆的洞穴之中,尚未来得及看清内中情形,已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是阵法! 而且是困阵! 还是极为高明的困阵! 如虚魔空间一般,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前无后,只是一片混沌。他的土遁术也没法使用。 想要破阵,也了无痕迹,无从着手。除非实力远超布阵之人,强行打破阵法,或者有强援从外破坏阵法,否则只能束手待毙。 “难道是劳德仁的阴谋!为了我头上这颗人头?”张元敬停在原地,没有如无头苍蝇四处乱跑,也没有胡乱攻击白费力气。 随即,他摇摇头。无论是那血淋淋的怪物,还是这处强大困阵,都是提前布置的,为了对付他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正思量间,那怪物也冲入阵中来。此阵内部只是虚空一片,没有任何遮掩和分割。 此怪进来,一眼便看到张元敬,长脸之上露出狰狞残忍的神情,两只青筋暴起、指甲如刀的大爪子高高举起,撒开腿向他冲了过来。 张元敬驾起飞剑,四下盘旋,不时以玄晶斧斩击狼头人身怪。 此怪一身血迹,显然都不是它自己的,相反,它的肉身极其坚韧,无论大斧如何斩下,都不伤分毫,怕是能否媲美林独善的肉身假丹了。 一想到“肉身假丹”四个字,他立时醒悟过来,此怪之来历,必如林独善那般情况一样,是哪一派势力在洞中临时炮制出来的,既不惧阴冥煞气和阴火之毒,又有远超筑基大圆满的实力,好在这里横扫群敌,实现不可告人的目的。 游斗半刻钟,张元敬摸清了这困阵内的空间,约莫在一里方圆,足够他来回躲闪。狼头妖怪看似可怖,但只能以双足奔跑,对他尚无威胁。 不过,这情形透着诡异,有可能是设局之人故意所为。他仔细观察此怪,发现它的气息始终在不断变化之中,时而强、时而弱,但总体趋势是变强。 此怪物很可能正处在锻造的过程中,而他则可能是那个诱使怪物成长的“药引子”。 过得半个时辰左右,狼头怪突然仰天长啸,浑身冒出浓郁的血光,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圆球从它肌肤下冒出,向外凸起,不停地跳动。 两息之后,所有圆球爆开,绽放出团团血雾,环绕其身,瞬间凝固成一个血茧,将狼头妖怪裹在其中。 张元敬皱了皱眉头,操控蓄势已极的玄晶斧一记劈山斩下,只听“噗”的一声,如中败叶,斧势尽去,而血茧如常。 又摸出两枚低阶上品猛火符扔了过去,化作一团巨大的烈炎,包住血茧煅烧整整三十息时间。然而,此茧除了颜色更加鲜亮,依然毫无损伤。 低阶上品符,他还有夺自裴云秀的一枚金剑符、一枚罡风符,但估计难有效果,便按下不用。 他脑中念头又是一转,遂把自摩云洞交易来的阴绝沙取出五斤来,提起法力一挥,米粒大小、阴冷渗人的沙粒,如同一条束带,飞将过去,盘旋在血茧周身,尔后向上一缠,顿时粘满血茧,发出嗤嗤响声。 此物有效。每一粒阴绝沙,都在血茧上蚀出一个绿豆大小的孔洞来。血茧剧烈颤动,似有破裂迹象。 张元敬面色一喜,将剩余的全部阴绝沙取出,再以同样手法洒了过去,沿着已有的孔洞,再往里侵了进去。 就听咔嚓数声,血茧表面露出渔网状的裂纹,并渐渐蔓延扩大。 两息之后,血茧发出刺啦一声,快速从中裂开,狼头怪从中跳出,身上半青半红,狼脸变成人脸,但双耳尖长,仍是狼耳,口中的獠牙短了一大截,只余二寸多长,一半露在紫色厚唇外面。 一见此人面目,张元敬脸色剧变,重重喘了一口气,退后几步站定。他已经认出此人,正是星月门五个筑基大圆满修士之一的尚铭。 狼头怪的来历,他也由此了然,必是星月门结丹修士,捕捉一只妖丹境的狼妖,将其囫囵置于丹炉炼成一枚狂兽丹,此人服丹之后,由于肉身极其强固,经受住了第一次血气冲击,成功化身为兽人。 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秘法,通常只有大宗才会收藏。 玄天宗也有此秘法,因其有伤天和,非掌门与元婴真人不可阅览。张元敬能够识得,也是由于曾听武元奎提起。 兽人实力必在假丹以上。此后,根据服丹者肉身强固程度,实力还会上涨,最高可至结丹初期大成。 不过,此修士需要不断吞噬修士血肉,催动肉身进阶,抵御一次比一次强的排斥之力,一旦坚持不住,便会爆体而亡。 此前,此怪必定是吞下了至少一名修士,方有刚才的进阶。 只是进阶尚未完成,便被张元敬以阴绝沙打断,故未能完全恢复人形。这意味着,下一次的爆体危机,将会更快到来。 第201章 绝境 尚铭双眼血红,白中泛青的脸庞,浮现一丝诡异笑意,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在硬抗狂兽丹排斥之力时,身体机能伤损,已经丧失了说话之能。但是,此时的他神智正常,实力正是最强的时候。 伸手指了指张元敬,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尚铭发出“嗬嗬!”之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紫色嘴唇。随后,他祭出一把金锤和一枚银印,在头上舞动。 两件上品灵器!还好,不是法宝。张元敬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即使对方有假丹实力,凭此两物,还伤不了他。 他以斧盾护身,一手握着聚灵锄,一手捏着一张低阶上品金刚符,紧紧盯着尚铭。他只作全力防御,以他的实力,可用的攻击手段对神智正常、又有假丹实力的尚铭是无用的。 尚铭呵斥一声,手中法诀先指向金锤,那金锤没有任何花哨,直接向张元敬头上砸来。 张元敬擎起大斧,全力一挡,“当”的一声巨响,斧身一沉,隐隐有下落之势。 金锤扬头而起,再次砸下,斧身震颤,嗡嗡作响,已是光泽暗淡。 张元敬后撤十丈,收回巨斧,金锤追了上来,仍是当头砸下。张元敬不敢硬抗,便再次退后。 尚铭“嘎嘎”一笑,双手一挥,悬浮头上的银印飞射而出,对着张元敬放出十几道白光,瞬间便将他缚住。 此招在星月门,乃是有名的绝技,唤作星辉链。凡修炼星月门两大功法之一星辰诀的修士,没有不会的。此招以星光作束带,阴柔坚韧,非相克的功法或灵兵,根本破解不了。 张元敬被白光缚住,手脚尚可动弹,但一身法力却被白光阴冷气机制住,停滞于丹田经脉,无法流转和搬运。 尚铭这才随手一指金锤,一个大锤形状的幻影慢慢出现在它的身后,一开始是数尺大小,尔后涨大到两丈有余,锤头扬起时,带起呼呼大风,气势惊人。 危急时刻,张元敬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物可用。他往储物袋上一摸,就取出了一枚火龙丹,迅速服下,吞入腹中,随着炙热气流的生出,那阴冷气机被逐出丹田和经脉,体内的厚土之力又哗哗流动起来。 他脚下一跺,神行靴发动,瞬间闪出十丈开外,躲开了砸下的巨锤幻影。 尚铭恼怒地哼了一声,手中法诀一指束缚张元敬的白光,此光猛地一收紧,却是从外边将他紧紧捆住。此刻,他法力虽可运转,但手脚却是动弹不得。 金锤再次砸下,张元敬法力泉涌,一枚金色小盾自他头顶冒出,向上一挡,阻住了猛烈砸来的金锤。 “嘭”的一声闷响,金锤被崩开,金色小盾则轻轻一颤,消失不见。 尚铭脸上显出狐疑之色,转头向四面的虚空中望了望,确信并无他人相助,又转头盯着张元敬,嘴中鼓鼓囊囊的,不知说些什么。 张元敬无暇理会他的反应,只引着腹中由火龙丹化出的那团烈火,向着身上的白光之链烧去。 这白光十分惧火,只两息功夫,便缩小了一大圈。张元敬调集所剩不多法力,用力一挣,将这白光挣脱。 他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从火鸦道人处得的火红大葫芦抓在手中,现在他也顾不上杀蝠取草之事了,先把眼前的危局度过再说。 尚铭对于白光之链的消失并不在意,思索了数息,也没搞清张元敬脑门上冒出的金盾是什么东西。 见张元敬拿出一个火红大葫芦,他冷笑一声,抬手一指银印,银印滴溜溜旋转数周,变作一柄长剑,幻化出数百道剑影,直落张元敬头顶。 这一招,乃是星月门两大功法中另一功法月影诀的绝技,唤作月影剑,虚实难辨,如梦如幻。 数百剑影,一剑为真。要破此招,要么神识绝强,识破藏剑之处,要么出招迅捷,同时击破所有虚影,要么遁法神速,瞬间闪出数十丈开外。 困阵之中,自成天地,神识使用倒是不受影响。不过,对于一个假丹境存在施展的、虚实变化只在顷刻间的上乘剑法,张元敬并无把握,可以依靠神识准确找出唯一真剑。 故此,他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将一枚低阶上品金刚符拍在脖子上,然后以玄晶斧护住头顶,以拘灵锄护住面门,任由剑影斩及全身。 片刻之后,数百剑影如风卷过,带起法袍袖带飘飘,无一真剑。再看时,银色长剑好端端悬在尚铭的头顶,好似不曾移动半分。 因张元敬身上护体金光仍存,尚铭只是阴沉着脸盯着他,不再出手。 显然,此人顾忌狂兽丹的暴烈,担心法力消耗过多,提前引发排斥之力发作,故实力明明强出一大截,却打得小心翼翼。 一张低阶上品金刚符,在不被攻击的情况下,能够持续二十息左右的时间。 张元敬还有一枚,另外还有几枚中品金刚符,如此倒还能撑个半刻钟左右。不过,这个时间远不足以让尚铭进入发狂状态。 正思量间,一侧虚无空间突然一晃,竟又有两名修士闯了进来。 一人四十多岁模样,身材修长,面如满月,目似流星,身着绛纱衣,气质出尘,正是七星洞天枢剑云中燕。 另一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身材高大,白脸高鼻,一双红眼,穿着打扮像是一个俗世中的买卖人。 两人一入这困阵,便见到对峙的张元敬与尚铭两人。 两人并不认识张元敬,但对尚铭则十分熟悉,知道是星月门玄阴洞诸修的主事者之一,实力极为强大。 云中燕当即抱拳喊道:“尚道友,你也被困于此地吗?” 红眼老头则盯着张元敬,目露不善之色。此人既然不是星月门阵营的修士,自然就是敌人,是可以换丹的人头。 不过,云中燕绝非轻忽之辈,口中话音未落,便发觉了尚铭的异常,当即伸手一把拉住红眼老头,低声说道:“童兄,有些不对劲,先不要轻举妄动。” 尚铭看向两人,露出贪婪的目光。当即舍弃当面的张元敬,转身向两人缓步走了过去。 云中燕面色一变,沉声说道:“尚道兄,不知有何见教?” 尚铭没有吭声,仍旧不紧不慢靠近两人。 “他服食了狂兽丹,已经是一具兽人!若是不想死,就离他远一点!”张元敬无奈地摇摇头,终于还是开口提醒。 新来两人,并非好事。除非两人携带有克制兽人的灵兵或奇物,一般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它。 反倒是,若有一人被兽人吞噬,它便能再次进阶,变得更为强大。 “狂兽丹?” “兽人!” 两人皆是一脸疑惑,不明所以。但都看出尚铭此人必有问题,连忙向着另一侧退开去。 此地不过一里方圆,对于遁行甚快、灵兵如飞的修士而言,便如猛兽困于牢笼、飞鸟囚于罗网,根本无处可躲。 尚铭一挥手,金锤巨影砸向云中燕,而银印所化飞剑则生发剑影洒向红眼老者。 云中燕脚下移步,光影闪动,轻松躲过金锤。红眼老者则尽起十八枚飞针,化作数百红丝,刷向漫天剑影。 随着尚铭手中法诀的反复变化,金锤持续追击云中燕,而飞剑不断幻化剑影,如雨般落向红眼老者,无一为真。 但红眼老者不敢怠慢,知道星月门这月影剑虚实转换只在一念之间,每次剑影来袭,都奋力对攻,将所有剑影击破。 一时之间,张元敬倒是闲了下来。他一件一件梳理自己携带的灵器、丹药和奇物,凡以他的实力能使用的,皆对付不了兽人。若是当初那根炎兽金角未给张萱,倒有可能扎透此獠。 思量间,场中局势急转直下。红眼老者光顾着防备剑影,一不留神,飞剑重作银印,十几道星辉链垂下,将其捆缚得严严实实。 此人可没有张元敬的火龙丹,也无其他合用的破解之物,挣扎了几下,当即被尚铭赶上,一把掐住了脖子。 云中燕见状,银黑两剑齐出,直斩尚铭后心与脑门。 尚铭对斩向后心的银剑不予理睬,迅猛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斩在脑门的黑剑,用力一捏,便将黑剑捏得连连颤动、灵机大损,眼见不能用了。 尚铭向一脸痛惜的云中燕狰狞一笑,然后张开紫唇,一口咬在红眼老者颈部大动脉上,大口吞咽热腾腾的鲜血,两只犀利獠牙则深深扎入其脖子中,渗出一团绿色液体来。 “啊——!”红眼老者凄厉惨叫,但只持续一息,即被狰狞的尚铭用力掐断。 “这位道友,你我一起出手,速速击杀此獠!等它吃完一人,实力大增,便再无生路!”云中燕传音给尚铭对面的张元敬,急切地说道。 “再等等。他进阶之时,会在体表形成血茧,那时应是最虚弱的时候,我们的攻击可以奏效!”张元敬传音回道,“不过,在那之前,此怪必会追击我们两人,千万别被它抓到!” 尚铭吸干红眼老者大动脉中的热血后,开始专心吞噬他的身体,从头到脚,连皮带骨,一丝不剩地吞入腹中。 吃完之后,舒爽地打了一个饱嗝,眯着眼看了看云中燕和张元敬,脸上泛起几分慵懒的表情,随后便坐了下来,闭目养神,又似在回味刚才的“美食”。 过了十几息,尚铭发起狂来。这并非是忍受不住排斥之力刺激,而是即将进阶前的本能发泄。 他第一个追击的,是张元敬。此时的它,速度更快,好似肋插双翅,任意翱翔,把张元敬撵得心慌意乱,差点被它锋利的指爪所伤。 一刻钟后,尚铭身体之上再次鼓起肉疙瘩,闪动血光如虹,耀目至极。几息之后,肉疙瘩全部爆开,浓密血雾包裹全身,就要再次形成血茧。 “快攻击它!” 张元敬低喝一声,玄晶大斧劈出,同时打开火红大葫芦,释放百数火鸦,团团围着尚铭灼烧,原本浓密的血雾变得稀疏起来。 “熬——”尚铭仰头一声长啸,竟从血雾之中窜出,直奔张元敬所在之处。 张元敬起了飞剑,来回躲闪。另一侧的云中燕则操控剩下的那柄银剑,反复斩击尚铭要害。 尚铭终于狂躁起来,似乎就要失去理智。然而,出乎两人意外,它却突然大吼一声,如同一记晴天霹雳,将张元敬震得身形一歪,差点掉下飞剑。 所幸他神识强悍,硬是顶住了冲击,只是口耳流血,并无大碍。 而云中燕则猝不及防,竟被这一声厉吼震倒在地,神魂嗡嗡轰鸣,无力控制身体。 尚铭立时舍了驾飞剑四下里乱飞的张元敬,直扑云中燕,将其抓住,疯狂撕咬,很快便将他吞入腹中。 有了两个筑基大圆满修士血气的补充,尚铭白中见青的脸庞上浮现一层红光,随即全身红光遍布,色泽鲜艳无比,不多久即化作血茧,裹住尚铭肉身,转入进阶的状态。 此时,张元敬已无阴绝沙,只能又放了一百火鸦之灵去煅烧血茧。 火鸦之灵比之猛火符要强出一大截,反复灼烧之下,血茧略微发黑,灵机损了二三成。但是,也就止步于此。此后,无论怎么烧,血茧都不再出现削弱。 半个时辰后,当血茧崩开时,完全恢复旧观的尚铭缓步走出,结丹初期实力展露无余。 他舔了舔嘴唇,神情愉悦地说道:“这位道友,轮到你了!” 第202章 逢生 “没有灵神的结丹!”张元敬咬着牙,崩出几个字来。心中却是猛地一沉到底。 在这方圆一里的空间,想要躲开一个法力和肉身均达到结丹实力的兽人疯狂追杀,无异于痴人说梦。 尚铭还是使用金锤与银印这两件上品灵器,没有用法宝,毕竟没有祭炼过,反不如多年使用的灵器趁手。 金锤悬而不动,银印则直接释放剑影,不是数百条,而是成千上万,簌簌有声,杀气如潮,迷惑心智,难辨真伪。 “星辉畏烈阳,月影坚可挡。”这是五派修士对于星月门两大功法的嘲讽性评价。但是,也要看实力差距。 面对一个结丹实力的兽人,张元敬只能将最后一枚低阶上品金刚符激发,斧盾和拘灵锄护住头颈,作垂死挣扎。而不受钳制的神识,则急促且频繁地呼唤厚土化育鼎。 但是,此鼎始终没有反应。以其强大,不可能听不到他的呼唤。之所以装聋作哑,要么是对他的生死无所谓,要么是缺少出手的条件。 虽然,从此鼎一贯的态度看,前者居多,但他宁愿相信是后者,只要有它所需要的好处,它就会主动出手,甚至不遗余力。只是,此地有它需要的好处吗? 剑影无痕,穿体而过,正当张元敬以为全是虚招之时,一道银光,如有实质,从颈侧劈来,为护体金光一阻,略微顿了一顿。然后继续斩下,如切豆腐,摧枯拉朽。 “嘭”的一声,一枚极小的金盾浮现张元敬颈边,紧贴肌肤,挡住银光,不让它继续下切。 停滞下来的银光,现出原形,乃是一柄半尺短剑,薄如蝉翼,荧光如水。 张元敬脚下神行靴发动,向后闪出十余丈。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的后背微微发凉,但并不慌乱。 金刚符仍在维持护体金光,强劲有力,至少还能持续十息。但是一身法力,却因为连续使用真传令牌,已经消耗一净。 接下来,便只能靠灵符苟延残喘。金刚符用完,就用土墙符、御风符、罡风符,低阶上品的用完,就用中品,一张不行,就几张一起用,挡不住,就飞遁躲避,能延续几息算几息。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恢复旧观、实力大增的尚铭噙着狞笑、无所顾忌,双手法诀接二连三,操控金锤和银印反复攻杀,大开大合,强势压迫,不给张元敬半分喘息之机。 照这般下去,所有能用的灵符全部用上,也撑不了多久。果然,仅过五息,“啪”的一声,护体金光碎开,消失殆尽。 张元敬将唯一的一枚低阶上品石墙符抛出,挡在身前,自己则紧贴石墙而立。 尚铭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操控金锤正面砸向石墙,轰隆数响,石墙崩塌。 张元敬又拿出一枚低阶中品御风符,在阵中躲避。 尚铭也不追他,而是从怀中拿出一面阵旗,轻轻一挥,正向一侧飞遁的张元敬立时像撞上了一堵墙,被堵了回来。 又换另一个方向,没飞出几丈,也被无形的墙给挡住。 困阵中的空间迅速缩小,不到两息,便从一里方圆缩小到三十丈大小。 显然,这个完全恢复实力的兽人,已经不想再与他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是要速战速决。 看着放弃飞遁、满脸绝望的张元敬,尚铭仰天大笑,声音却如夜枭号叫般难听。 突然,在这令人惊悚的笑声中,响起一声震撼无比的“哔啵”之声,整个困阵随之剧烈一颤。 未等两人有任何反应,虚无空间如气泡碎开般,无声无息的破灭了。 浓得化不开的漆黑似一块幕布,从天而降,把两人重新遮蔽在黑暗中。 神识仍旧如困于牢笼的鸟雀,被圈禁于识海中,无法探察体外任何地方。 这时,有数颗绯色石弹从上空飞落,砸在尚铭与张元敬周身,“砰砰”炸裂开来。 一团团绯色烟灰冲天而起,弥漫开来,笼罩数十丈空间。 尚铭立时鼓荡法力,将漫天烟尘从身边荡开。他不知此烟何物,不敢轻举妄动。 张元敬正要行动,耳中收到一个传音:“此烟无毒,不需担心。左手方向洞口,速走,离开此地穴!” 这声音沙哑低沉,略有些熟悉,张元敬急切之间未曾辨识出身份。不过,他没有犹豫,立时掠空而出,直奔洞口。 洞口外是深渊,他奋力一跳,直落深渊底部。 后方风声猎猎,尚铭也跟了上来。 下方雾气缭绕,寒冷异常,身体急速冻僵。 张元敬掏出不死炎,灌下一大口酒浆,又连服两颗守阳丹,待药力化开,方才“咄”的一声,重重呼出一口白气,周身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借着这口不死炎,他的神识冲出识海,扫向周围百丈范围,也将上空三十丈外的尚铭“看”得清清楚楚。 此人身体血光闪动,隔绝阴冥煞气和地底寒气的侵袭,但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表情,不时伸手在头上抓一把。 显然是相比肉身而言,他孱弱无比的神魂,无法同步抵抗阴冥煞气,处于极度压抑难受的状态。 下落不到百丈,两脚着地。那个嘶哑声音再次传来:“离开那处,快!” 张元敬脚下一点,神行靴发动,连续前冲,很快遁出三十丈之外。 回首看时,正见尚铭落在地上。而他的身后,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白中透紫的玉佩来。 玉佩之上雕刻云霞,极其精美。受尚铭气机牵引,玉佩发出“叮铃”一声脆响,原为雕纹的云霞颤动一下“活”了过来,瞬间生成一团五彩烟霞,弥漫尚铭周身十丈范围。 尚铭皱了皱眉,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将法力一鼓,感应张元敬的方向,便向前急速飞掠。 他自觉已牢牢锁定张元敬气机,根本不惧此雾之干扰。 入得雾气之中,果然听得前方有轻微的掠空之声。 追上前去,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他脚下一蹬,一个前冲,便是一拳砸向其人后背,那身影受此一拳,立时向前一个趔趄,却没有摔倒,也没有反击,仍是埋头前逃。 尚铭吃了一惊,暗道此人肉身怎生如此坚硬,于是便拿出那金锤,祭起来一锤砸下,那身影也未曾躲闪,生生被这一锤砸倒在地。 尚铭正要上前查看,没想到看起来受了重创、倒在地上剧烈颤动的身影竟一跃而起,仍是向前飞遁。 尚铭顿时惊疑不已,心中刚要仔细去思索,一股茫然的思绪却涌了出来,将那怀疑的心思遮掩了去,便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再次出金锤攻击前方身影。 如此场景,反复出现,若是有旁人从外观看,便会发现尚铭竟在三四十丈的空间里,来回奔走,时不时用手中的金色大锤对着地面使劲砸下一锤。 “道友速走,此物困不了他多久!”嘶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张元敬神识扫去,只见一个身高七丈、面如斧削的硬朗大汉从一处斜坡渐渐升了上来,伸手招呼他过去。 “原来是仲兄!”张元敬恍然说道。此人正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重剑宗筑基大圆满修士仲必行。 “快来!”仲必行焦急喊道。 张元敬疾步上前,前方一处缓坡,向下而去。尽头一片漆黑,但能听到轻微的水波流动之声。 “这是地底大湖,水中极其寒冷,阴冥煞气也很重。其下有洞,连通另一处空间。道友若有火属性丹药,可服之藏入水中,此人必定不能发现。”仲必行急匆匆说道。 “仲兄呢?为何不入湖中躲避!”张元敬问道。 “仲某身负重责,需前往玄阴王草所在之处!昨日,我等一队十人,从那处阵法所在通道经过,被星月门暗算,五人遭遇毒手。仲某行走在队列最后,逃得一劫。因其余四人逃散,只能以隐匿之法藏在旁侧,等待机会。 “后见道友陷入阵中,这才发现阵法的准确位置,从外破开了大阵!道友,那人要闯破蜃气佩的围困了,无法详说,你快去躲藏!” 仲必行一边盯着五彩蜃气,一边与张元敬叙话,刚毅的面庞上显出几分焦虑来。 张元敬躬身行了一礼:“感谢道友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必有后报!后会有期!” 仲必行不敢受他大礼,侧身让过,拱手抱拳,炯炯双目露出几分释然和喜悦,旋即祭起背后巨剑,迎着逐渐散开的五彩烟气冲了上去。 费了老大力气终于打破蜃气纠缠的尚铭,一脸气急败坏,嘴中发出狼嚎一般的嘶吼声,狂躁地原地转圈,四处张望。 此时的张元敬距离他已有百丈之远,有浓郁的阴冥煞气阻隔,根本不虞被其发现。 疾冲而上的仲必行,抡起大剑,将刚从蜃气中解脱尚未恢复神智的尚铭劈了一个跟头。 也不看其伤势如何,当即收剑,冲入前方一处洞口之中,疾行而去。 反应过来的尚铭暴怒,发出“嗷呜”一声厉吼,双眼血红如火,满脸青筋暴起,脚下用力蹬开一步,跃起在空,尔后双手化爪,如一头狼般落地狂奔。 已经靠近大湖边上的张元敬,无法透过重重黑幕看见两人的身影与行止,心中担忧,却也只能轻叹一声,感慨各人自有各人的责任与命数,暗暗期盼这个昂藏七尺的钢铁大汉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第203章 湖底 仲必行将尚铭引走,大敌离去,张元敬自无必要躲入湖中。 那里阴森寒冷,绝非易与之地。他抬头向上看去,头顶漆黑一片,出路就在上方。 但是,即使运气极佳,在千丈深的渊洞中没有引动阴火蝠群,没有遇到其他修士,到了深渊顶部,他也不知返回入洞之处的路线。 正自思量之际,靠着无水的那一侧洞壁,风声响动,有几人从上落下。 张元敬连忙后撤两步,轻轻跨入湖中,俯身趴在水下,双手抓住水底泥石,只露一个耳朵在水面,配合神识静静听着渊中动静。 来者两人,一者身材瘦小,头颅却如栲栳大,头发胡须绞作一团,好似乱草窝一般,一双眼睛放出碧绿光芒,四面乱闪。 一者身材瘦高,仪容清俊,头顶七星冠,身着紫金袍,气度俨然。 这两人,张元敬都认得,矮个名姚应麟,高个名曲应贤,都是赤血谷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因他自己夺了赤血谷的玄阴令,故对此派修士略作关注,识得两人容貌。 “姚师兄,此地已是渊底,如何去往那灵脉裸露之地!”高个的曲应贤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那烛神教的家伙说来说去,只说入口就在渊底,可到底是哪个洞口?” 矮个的姚应麟面露苦色,指着洞壁上的洞穴嚷道,“一个,两个……一共五个,选错了,时间就耽误了。按照阴冥煞气喷涌的情况,昨日那王草便已进入三日极衰期。今日也过了一半,再不赶去,就来不及了!” “重剑宗、潜阳教、寒阴谷那几个家伙先行,不知到了没有。嘿嘿,让他们打个头阵,兴许我们到了正好捡个便宜!”曲应贤冷笑道,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曲师弟,哪有这般容易。就怕他们折在那只阳衍兽口中,待我们两人赶到,直面那凶兽,岂不势单力孤!”姚应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还是赶紧找到通道,不要失约。” “那我把血尸放出来吧,它对生人气息十分敏感,或许能寻到那些家伙行走的痕迹!”曲应贤伸手在腰间灵兽袋上拍了一拍,“这家伙底子不错,练出的血尸实力快赶上假丹修士了!” 张元敬一听此言,虽不知血尸是什么东西,但既然对生人气味敏感,那就有可能发现百丈外的自己。当即用力在水底泥石上一拽,把身体完全没入水中。 曲应贤手中捏了个奇怪的法诀,口中念出一串串叽里咕噜的咒语来,然后才在灵兽袋上一抹,只听风声一响,在他的身前猛地显出一个身高六尺的壮汉来。 张元敬神识扫过,不禁大吃一惊,这壮汉看面孔竟是那个韦继先,只是气息全无,身体也无生命体征,像是一具尸体。联想曲应贤所说血尸,他稍稍有些明白这血尸是何物。 这时,曲应贤拿出一枚血色长条形灵符,口中念了几句法咒,然后咬破舌头向灵符上喷了一口精血,伸手拍在血尸脑门上,立时有数个符文闪现于它宽阔额头上。 血尸狂躁地挣扎起来,手舞足蹈,口中“嗬嗬”作响,不断对曲应贤作出张口撕咬的动作。曲应贤口中咒语呜呜不停,突然低喝一声,血尸顿时匍匐在地,不再动弹。 过得半刻钟,血尸再次站起,低头垂手而立,全然没有之前的桀骜模样。 不过,此时的血尸却陡然长高了一倍,达到了一丈二、三尺高,皮肤变得通红,血气直冲头顶。 姚应麟摇摇头:“这东西每次使用,都要打血符、念法咒,驯服一番。而且,还要服用修罗丹,一个时辰一枚,太费事了!” 曲应贤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血红丹药塞入血尸口中,笑嘻嘻地说道:“师兄,别嫌麻烦,这东西打不坏、杀不死,用来干危险的事最好不过。这一路上有它,走得多顺利!” 血尸吃了修罗丹,突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露出两朵蓝幽幽的火花。然后,径直朝着张元敬藏身之地看来。 张元敬暗道不好,连忙扒着湖底泥石,向湖中心躲去。 血尸好似见到猎物的猛虎,露出兴奋地神色,嗷的一声吼叫,迈开大步,向大湖奔了过去。 曲应贤与姚应麟对视一眼,急忙跟上。不多时,血尸到了水边,仍未停步,踏水而行,向着张元敬潜入的方向笔直而去。 曲应贤呵斥一声,血尸垂头停步。他轻声说道:“师兄,看血尸的反应,好像是嗅到生人味道了,且肉身不差。难道这湖底下藏着什么人?” 姚应麟沉吟片刻,伸出鸡爪般的手在凌乱的头发上抓了两把,突然两眼冒光:“也可能是通往地脉的通道就藏在湖底!” 曲应贤点点头:“且让血尸去探一探!” 他念了几句法咒,低喝两声,血尸又开始行动,仍旧是向着张元敬的方向追去。它越走越远,很快连头发都没入水中。 它的体重很沉,不需像张元敬那样抓地而行,直直沉在水下,踩着湖底泥石大步而行。 张元敬只好向更深处的湖底爬去。 湖水寒冷至极,比之蒙山水道的那处深潭,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水底并无那等特殊石块,只有不软不硬的泥土,和一些普通石头。 水中充斥浓浓的阴冥煞气,之前那口不死炎的效果已经开始减弱,神识能触及的范围也在缩小。 这时,又有两处水声响动,应是赤血谷姚、曲二人进入水中,跟在血尸身后追来。 不多时,血尸追到二十余丈范围。张元敬眼见脱不了身,又不愿多消耗不死炎,当即脚下一蹬,身体抖动,很快出了水面。 “哗啦”一声轻响,在漆黑的寂静中格外明显。 姚、曲两人在水底相互打了一个眼色,各自服下一枚红色丹药,片刻之后,药力隔开阴冥煞气的封锁,两人神识延伸体外数十丈,当即发现了张元敬的存在。 曲应贤一挥手,祭出一个圆形带齿的灵器,其上血河流淌,旋转如涡,冲出湖面,向张元敬头上罩来。 血河尚未近身,便有一股灼烧之力透出,引得他血液腾腾欲沸,肉身竟有失控的征兆。 张元敬连忙运转厚土化生功,把那精华内蕴的厚土之力展布全身经脉,硬将蠢蠢欲动的血气压制下去。 这时,血河毫无阻拦的笼罩过来,播洒出滔天气焰。他心头忽地涌起一阵危机感,知道若是被这血河缠上,必无生机,连忙祭出玄晶斧,起全力向那圆形灵器打过去。 玄晶斧飞出数丈,被血河一圈,给缠了去。 张元敬法诀连指,玄晶斧颤动几下,始终摆脱不血河的束缚,其气机急剧下落,眼见便失了作用。 在他毕生经历的同阶战斗中,一个照面就能制住玄晶斧的,仅此一次。 张元敬将阴风刀藏于黑暗中,法诀连指玄晶斧,将法力持续打入其中,催动它不断挣扎,实则也是牵制血河。 同时,手中一枚低阶中品金剑符打出,目标正是全力操控血河的曲应贤。 此时,血尸也冒出了水面,它御空而飞,直追张元敬。 而一直没有出手的姚应麟也是纵剑而起,手中祭出一杆血幡,遮在张元敬上方,如影随行,不让他逃走。 水中的曲应贤被七道金色剑光牵制,血河露出一丝缝隙,让玄晶斧逃了出来。 不过,没有玄晶斧的干扰,血河再次布展开来,与那血幡一上一下,夹击张元敬。 张元敬不敢在深渊之中急速飞遁,躲开两件奇异灵器和血尸的包围圈,向下一扎,再次躲入湖中。 这一次,他往大湖中心落下,入水前服下一枚火龙丹,用以抵御寒气,减少不死炎消耗。 湖中心水深达到十丈,水底淤泥甚多,抓地而行颇为费力。他尚未移动几步,血尸已经钻入水中,向他扑来。 张元敬一掌拍出,借力而退,勉强挪开数尺,拿出玄晶斧一挡,却被血尸巨力打得倒飞出去。 张元敬撑着玄晶斧,勉强站住,那血尸又一次攻来,他抵挡不住,再次被击飞。 此时,姚、曲两人并未入水,而是驾剑悬浮水面上空,手中灵器血光闪烁,静候张元敬被血尸赶出来的那一刻。 张元敬又挡了血尸几击,早已偏离湖中心的位置,向着另一侧山壁靠去。 水的深度没有变浅,但也没加深。这一侧的湖水,似乎都在一个深度。不过,要更加寒冷,水中的阴冥煞气也更加浓烈。 姚、曲两人一直跟随血尸移动位置,丝毫没有入水的意思。 水中阴冥煞气太重,他们所服丹药未必可以抵御,若没有神识,水中就过于危险。 像他们这样,意欲往深渊底部一行的修士,无论是星月门阵营还是五派阵营,凡预备深入玄阴洞底部的,都会自行准备更强大的克制阴性气体的丹药。 否则,到了深渊之中,神识完全被压制,还在黑暗中乱闯,无异于找死。 张元敬咬牙灌下一大口不死炎,神魂顿时清爽起来,神识也把周围百丈距离笼罩住,将姚、曲两人的神态看得清清楚楚。而从两人神态看,对方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准确位置。 此时,他无比深刻地明白了这不死炎的价值,也对火鸦道人云淡风轻赠送这么一瓶在此地如同至宝一般的酒浆,充满了感激之情,当然,对这个老道深藏的意图,也有所明悟。 他一边奋力抵挡血尸利爪的攻击,一边操控阴风刀悄悄靠近姚、曲两人。 两人中,姚应麟的血幡始终不离身边三寸,而曲应贤的血河则贴在湖面上方,随时准备来个守株待兔,圈住自投罗网的张元敬。 待到阴风刀距离曲应贤只十余丈距离时,张元敬趁着血尸攻来的动静,故意搅出大的响动来,吸引两人注意。 随即手中法诀一指阴风刀,此刀一闪而出,直斩曲应贤脖颈要害。 这曲应贤实力也算不俗,可惜在地底阴煞之气中,神识受到极大压制,又专注于操控血河,哪里来得及反应,顿时被一刀枭首。 张元敬立即变换法诀,引刀转向姚应麟,此人反应极快,在曲应贤身死的刹那,便以血幡裹身,防住了阴风刀的突袭。 失去了操控者的血尸,双眼绿火一跳,更加凶狠地朝着张元敬扑上来,每一击皆是全力而为,每一击都将张元敬迫退数丈。 张元敬顾不上偷袭姚应麟,将阴风刀召回,利用它的速度,在水中攻击血尸的眼睛,这才稍稍遏制它的攻势。 不过,血尸的攻击仍然霸道,他只能步步后退,渐渐靠近身后的崖壁。 又退了几丈,他突然感到后方有一处水波旋转的迹象。 神识探去,发现在身后偏左的位置,有一处深色黑影,周围是漩涡状的水流。 他心中一动,遂借着血尸攻击之力,向那处游去,靠近一看,果然是一个四尺大小的隧洞,洞中急流奔涌。 他见血尸紧追不舍,也顾不得那许多,伸头往洞中一钻,随即被急流卷走。 第204章 汇聚 “呵呵,又来一位,有些眼生,哪位认识?”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张元敬耳边响起。 刚刚从水底冒出头来的张元敬,脑中还充斥着被激流卷着来回碰撞石头所残留的水声和眩晕感。 他晃了晃脑袋,循声看去,借着头顶淡黄光芒,只见湖上靠自己左手的位置,有一块凸起的巨石,上面站着四个修士,俱是筑基大圆满境界。 说话之人,是一个长眼隆鼻、脸庞消瘦、身材矮小的青袍道人。 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笑道:“顾兄,人已在此,也无路可回,问一句便可。” 说着,低头对着水中的张元敬喊道:“这位道友,怎么称呼?看你不像是星月门招募的修士,难道是五派下属?” 张元敬四下张望,这是一处地中洞穴,但极其广阔,一边高一边低,低的这侧是个大湖,十余里水面,烟波浩渺。 高的那侧,地势收窄,尽头是一条狭窄小道,不知通往何处。 上方是一片散发淡淡黄光的未知名矿石形成的穹顶,此地阴冥煞气依然很重,但不知是不是因那矿石的原因,倒是比之深渊之中要轻了许多。 在不死炎辅助下,他的神识能探查至两百丈范围。 这时,厚土化育鼎突然滚热起来,略微干涩又带着一些慵懒的声音传来:“去那狭窄小道深处,那里有本老爷要的东西,还有可以让你尽快结丹的奇物!” “前辈,你苏醒了吗?”张元敬惊喜地问道。 “找到那里的好东西,老爷我自会出手。其他的事,就不要指望老爷我了。老爷我的本源之力珍贵得很,可不能随意浪费,只能等价交换。” “是什么?前辈可以讲得清楚一些吗?” “几块石头,一株草。好了,你过去了自会知道。” 老者见张元敬只顾着四下张望,没有答话,便笑着说道:“道友无须详勘,此地只有前方一条出路,来的那处水道,能进不能出。还请表明身份,好分个敌友!” 后半句,带上些许威胁的语气,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张元敬回想刚才在隧洞中的经历,的确是水流如箭,只能顺之倾泻而下,无法逆流反冲而上。 也不知那血尸,还有姚应麟会不会顺着隧洞追来。 “贫道张敬,非星月门下属,也非五派下属!” 那青袍道人诧异道:“道友玄阴令从何处得来?” 张元敬正要答话,老者笑着插话道:“顾兄,这位道友来历我已明白,先请他上来吧,岂能浮在水中说话!” 青袍道人伸手在额头上一拍,哈哈大笑:“哎呀,光顾着问话,把这个忘了。道友请海涵呐,老道也是看到又有同道中人来此,高兴过头了!” 张元敬抱拳说了一声“无妨”,脚下用力,御空而起,如同一只大鸟,缓缓落在巨石一角。 巨石约莫有十七八丈方圆,地方甚大,足以让他保持警戒的距离。 青袍道人向张元敬打了个稽首,自我介绍道:“贫道是辉山派顾远桥。” 指着老者说道:“这位是金符派吉宣华道友”。 又指着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文士说道:“这位是平度山岳东鹏道友。” 然后嘿嘿笑道:“我等三人,严格说起来,还是分属两个阵营的。我与吉道友算是星月门招募的大圆满,而岳道友则是驭灵宗下属修士。 “不过,既然大家无意间从水里进入此间,又都不是六派嫡系,实在没有必要再分什么敌友了。还是想想,怎么样拿到阳元石,逃出生天才是正理!” 张元敬不动声色地问道:“道友与这位吉道友都是星月门所招募,何以要去拿阳元石?这岂非干扰阳衍兽去对付玄阴王草?” 吉宣华冷笑道:“星月门毁约在先,自不能怪我们不讲道义。这星月门有一种邪术,可以让修士肉身法力突破假丹,不过要通过食人精血来维持。 “也不知是不是找不到五派修士,他们便叫我们到一处狭窄洞道中伏击五派修士,实则在那处早已布好困阵,一俟我们入内,便以阵法困住我们,然后将那以邪术突破假丹的修士放进来追杀我们。 “我们这一队五人,三人葬身此人之口。我们两个,本以为必无幸免,结果不知何故,他们主动撤去了阵法,就让那个食人的修士对付我们,所幸我们二人各有一枚低阶下品御风符,慌乱中逃入这处大湖后,在水底发现隧洞,这才捡了一条命。” 张元敬又问:“这是何时之事?” 吉宣华道:“昨日之事。” 张元敬点点头说道:“不瞒两位,在下进入此地前,也遭遇了星月门的困阵。同时遭困的,还有七星门云中燕和另一个童姓道友。不过,他们都被那人吃掉了。嘿嘿,吞噬这两位道友后,那人实力已经到了结丹初期。” 三人闻言同时大惊:“结丹境界!这是什么秘法!” 张元敬道:“只是肉身与法力的结丹,神魂仍是原来模样。” 顾远桥恍然说道:“也该是如此。否则结丹修士岂不能直接入洞。那么,道友如何在结丹修士手中逃得性命?” 张元敬摇摇头:“在伏击你们二位道友之后、伏击贫道之前,他们应该还埋伏了五派修士。五派修士又打了回来,将大阵打破,贫道这才趁机逃走。” 正说话间,下方湖面又出现动静,几人看去,只见两个人头冒出水面,一个正是那赤血谷姚应麟,一个则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人,四方脸庞,相貌堂堂,但眼神十分阴鸷。 吉宣华说道:“左边这个是赤血谷姚应麟!” 顾远桥则看了一眼岳东鹏,低声问道:“右边那个,可是驭灵宗的仇方旭?” 岳东鹏点点头,没有说话。 下方两人早已听到巨石上的说话声,都抬头看来,很快将四人认出。两人嘴唇动了动,显然是用传音交流了几句。 随后,驭灵宗的仇方旭开口说道:“几位,可是为阳元石而来?” 顾远桥抬眼望向其余三人,见三人眼神闪烁,都不说话,便扬声说道:“不错,仇道友有何见教?” 仇方旭问道:“道友怎么称呼?” 顾远桥拱拱手:“在下姓顾。” 仇方旭笑道:“原来是顾道友。仇某哪敢有什么见教!不过是询问一声。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何妨一同前去地脉所在之处。” 顾远桥没有马上答话,而是传音询问三人,吉宣华率先摇头,张元敬也是摇头,岳东鹏迟疑了几息,也是摇摇头。 顾远桥对着下方说道:“仇道友,我们各自行事吧,免得误会。” 仇方旭脸色一沉,随即瞪向岳东鹏,厉声地问道:“岳道友呢,忘了你对我宗的承诺了吗?” 岳东鹏沉默不语。 “你可想清楚了?我驭灵宗待你岳家可是不薄!”仇方旭语气森然,威胁之意跃然脸上。 岳东鹏眼神游移不定,终于仰天一叹,向顾远桥三人抱拳:“各位,请恕在下不能共进退,告辞!” 说罢,飞身落入湖中,对仇方旭道:“仇道友,岳某听你吩咐。” 仇方旭冷笑一声,也不看他,而是抬头看向顾远桥:“怎么样,顾道友,可要重新考虑一下仇某提议?” 顾远桥看着吉宣华和张元敬,嘴中传音说道:“两位道友,如何应对?” 张元敬平静地说道:“来到此处前,贫道斩了赤血谷的曲应贤。” 顾远桥苦笑一声:“道友好手段!” 吉宣华则决绝地说:“六派都不可信。而且,他们来此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夺取阳元晶,岂能容我们分一杯羹。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替他们当炮灰,去阻挡阳衍兽和星月门修士。” 顾远桥轻叹道:“顾某何尝不知,只是仇千旭此人向来强势狠毒,若是不从,只怕要有一场恶战,我们未必是其对手。” 张元敬记起当初对裴云秀的教训,当即否决道:“顾道友此言差矣。若因仇千旭强势,就选择退让,只怕此人会得寸进尺。贫道认为,不妨强硬对待,他若想战,我们便与之战。我看他未必愿意暴露实力和底牌,更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战斗物品。” 吉宣华赞同地点点头:“吉某同意张道友的判断,顾兄,不要退让,五派修士到了此间,与我们一样,没几个能活着出去!何必顾虑那么多!” 顾远桥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仍旧未能作出决断。吉宣华与张元敬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同时作出了戒备。 仇方旭见状,阴鸷的眼神越发凌厉,伸手一指张元敬,沉声说道:“这个张敬道人,杀了赤血谷的曲道友,仇某要帮姚道友复仇。此事与你们两人无关,顾道友,还有这位道友,你们自行离开吧!” 仇方旭不认识吉宣华,用手指了指他,后方的岳东鹏小声道:“此人姓吉。” “哦,吉道友。你意下如何?”仇方旭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转目看着吉宣华,朗声问道。 吉宣华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顾远桥,正要说话,突然从巨石另一侧的湖面中传出一人哈哈大笑的声音,把石上石下六人全部吓了一跳。 几人应声看去,只见两百三四十丈外,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从湖中冲出,御气在空,俯视水中与石上的六人: “好精彩的分化瓦解,可惜没什么卵用。小子,实力才是根本,真以为别人都是傻蛋,任你玩弄于鼓掌!” 同时,一个声音传到张元敬耳边:“张道友,好运气!一会儿听我号令动手!” 来人正是肉身假丹的林独善。 第205章 发难 “你是何人?”仇方旭感受到空中这人旺盛的气血,心中惊疑不定,口中却是盛气凌人地问道。 “某乃烛神教护教金刚。”林独善脚下轻轻踏步,向那巨石挪移而去。 顾远桥和吉宣华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都退后两步,小心戒备。 林独善径直落在石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辉山派?金符派?嗯,哪个听起来都与千剑门搭不上边。你俩谁是千剑门外门弟子?让我来猜猜!” 他的眼光在两人身上移动,突然一指故作镇定的顾远桥:“是你!” 顾远桥退后两步,惊呼道:“他是……肉身假丹!”但是,其人眼中分明没有慌乱,只有精明与算计。 湖中仇方旭闻言,眉头一皱,旋即双臂一振,率先从水中飞起,落到巨石一角。 “果然是肉身假丹!你们烛神教究竟要干什么?” 他一挥手,手中多了两根竹杖,一根碧绿,一根淡青。 “杀阳衍兽!”林独善淡淡看他一眼,对两根竹杖视而不见,又转目阴森森地盯着顾远桥,不知在盘算什么。 顾远桥向仇方旭靠近两步,低声道:“顾某愿听仇道友差遣!” 仇方旭点点头,示意他站到自己侧后。“只杀阳衍兽?” 此时,姚应麟与岳东鹏也从水中飞来,都站在他的身后。 在筑基大圆满修士中,仇方旭是一号人物,他有一套极品灵器,是一对青玉蛇妖,乃是灵玉炼制,其中炼入两颗妖丹期蛇妖内丹。 一只吞敌,若对手破不开玉蛇肚皮,最多一刻钟便会被玉蛇体内毒气腐蚀成一滩血水。 一只吞己,防御极强,可硬挡极品灵器,据说连结丹修士普通一击,也可挡下。 两蛇,一攻一防,可同时使用,同阶对战未曾一败。 “只杀阳衍兽!我烛神教不过是要阻止星月门恢复大宗地位,对于阳元石,毫无兴趣。你见过哪个魔修还需要那玩意?” 林独善耐心地答道,旋即一指顾远桥,“此人是千剑门的奸细,所图非小,为免意外,先将他拿下!” 说后面这句话时,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张元敬,意思甚是明确,张元敬犹豫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仇方旭不置可否,转头问顾远桥:“顾道友,你是何人?” 顾远桥瘦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急切地说道:“仇道友,顾某是两宗六派中辉山派的修士,自打出生起,就在山中修行,至今二百二十七年,从未出过六派所辖区域!” 仇方旭又看向林独善:“道友怎么说?” 林独善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人我不认识,但他那身剑臭味,本护教金刚决计不会闻差!他就是千剑门奸细!” 仇方旭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问道:“仅凭道友一面之词,便要定他为千剑门的奸细?这可有些武断。有没有别的证据?辉山派仇某也听过,创派祖师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修士。” 林独善冷哼一声道:“林某说是就是!难道你要庇护他?” 仇方旭脸色一沉:“道友恁地霸道!你若拿不出确凿证据,此议休要再提!” 林独善大笑一声,伸手指着他说道:“果然是蠢货一个,难怪被派来这地洞中送死!” 仇方旭大怒,手中碧绿竹杖打出,迅速卷起一阵狂风,化作一条数丈长的碧蛇,张开大口向林独善咬去。 林独善站立不动,手中舞起一根黑色大棍,在蛇口咬合下来时,上下一竖,便卡在蛇嘴之中,把这条碧玉大蛇撑得上下两片嘴唇既合不上也松不开,顿时动弹不得。 仇方旭大喊一声“一起动手”,手中法诀连点,大蛇甩动长尾,如一条铁鞭抽了过去。 顾远桥使的是两柄紫色飞剑,破空声甚急,却不漏气机,剑身若有若无,十分诡异。他动手之时,嘴唇上下开合,不知与谁在传音。 岳东鹏祭出一杆银色长枪,攒出数朵枪花,直刺林独善胸前要害,十分凶狠。 姚应麟则将血尸祭出,拍入血色长符,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塞入修罗丹。他尚需数息时间调理血尸,一时无暇出手。 张元敬祭出玄晶大斧,直接劈向顾远桥,顾远桥露出吃惊神色,不知此人何以帮助林独善。 不过他的身法极快,一边躲闪张元敬的攻击,一边再出一柄紫剑,攻击张元敬。 独自站在一旁观战的吉宣华,耳中收到顾远桥传音,仍自犹豫,但也并未离开巨石。 林独善脸上露出几分兴奋、几分残忍,他伸手一捞,便捞着碧蛇长尾,使劲一甩,将大蛇甩到半空,与岳东鹏的枪影撞在一起。然后顺势扔出碧蛇,砸向对手。 再以凝练如精铁的双臂,磕飞顾远桥的飞剑,一抖手祭出一根黑色长鞭,直如长枪,飞刺岳东鹏。 岳东鹏双手持住银枪,勉力拨开巨蛇,而林独善的鞭枪已至,根本来不及招架,当即被扎了个透心凉,颓然倒在巨石上。 此人一死,原本还在犹豫的吉宣华立时腾空而起,向那狭窄小道方向奔去。 林独善轻蔑一笑,脚下用力,几个箭步冲出,将黑色长鞭抓在手中,往前一挥。 长鞭卷过十数丈距离,在吉宣华变向之前,缚住他的双腿,只轻轻一抖,便将他震得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巨石之上,局势陡然一变。 仇方旭见林独善如此无视自己,心中气恼,把另一蛇也放出,与之前那蛇一起去攻击林独善。 然而,就在此时,姚应麟的血尸暴起发难,一把扑倒正全力攻击林独善的仇方旭,在其惊恐的眼神中,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两颗獠牙深深插入动脉之中,咕噜噜地大口吞咽他的鲜血。 姚应麟则祭出他的血色长幡,化作一面六七丈方圆的帷幔,向着顾远桥包了过去。 顾远桥似是早有防备,在他祭出长幡之时,接连打了数个法诀,三柄紫色飞剑,化作三道紫光,在自己身上一卷,便闪出十几丈外,同时躲开张元敬的玄晶斧和姚应麟的血幡,然后几个闪烁,消失在通往狭道的方向上。 林独善皱着眉头,没有去追,一提手中长鞭,将吉宣华扔在姚应麟脚下。 “那姓顾的真是千剑门弟子?”姚应麟拿出一张血符,弯腰贴在吉宣华额头上,方才抬头问道。 “多剑齐出的剑影遁,除了千剑门,可没听说还有别的门派会用!”林独善负手而立,眉头依然紧锁,“不过,此人的手段都藏而不露,倒是个麻烦!” 姚应麟轻笑道:“手段再多,也只是个普通筑基大圆满,林道友难道还对付不了?” 林独善摇摇头:“这不是一回事。对于你们五派也好,对于我烛神教也好,杀死阳衍兽、保护玄阴王草乃是第一要务。但是,对于千剑门而言,他只需阻止星月门得到阳元晶即可。 “没有此物,星月门的结丹大圆满并不能立时进阶元婴,光靠地脉的恢复,没个数百年,是出不了元婴真人的。 “而没有了玄阴王草,玄阴山上空的阴阳煞气就无了根底,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便会散去。 “那时,玄阴山还不是千剑门嘴中的肥肉,想什么时候吃下,便什么时候吃下。所以,这个顾远桥的手段,很可能就应在抢夺阳元晶上,并不需与我们这些人直接战斗。” 姚应麟长眼一眯,微微侧头:“你的意思,是这人擅长隐匿、飞遁之类秘术?” 林独善点点头:“不错,进入地脉之中,你就盯住此人!阳元晶是天地奇物,若不得法,一般人根本拿不到。但是,此人既是大宗出身,或许会有办法。” 这时,他看了看静立一旁的张元敬,对他笑道:“张道友,看来你我有缘,转了一圈,又走到了一起。刚才,我已经用传音与姚道友讲过了,你是我们一伙的,之前的仇怨就揭过不说了。反正曲应贤人都死了,再纠缠也是无用。 “那处狭道进去,就是地脉所在的谷地,王草也在其中。你只要听我号令行事,我自会帮你解除禁制。” 张元敬无奈一叹,双手抱拳说道:“贫道省得。” 姚应麟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眼中露出嘲讽之色。此人先杀灵剑子,又杀曲应贤,岂能容他活命! 林独善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吉宣华和已死的岳东鹏,对姚应麟道:“用哪一个做血尸?” 姚应麟道:“两个都用。” 林独善抬头看他一眼,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你能操控三具血尸?” 姚应麟沉声道:“姚某备有暴血丹,激发潜力,三具无妨!” 林独善抚掌大笑:“好,三具血尸,足够防备意外。你且炼制吧,半日以内必须完成。明日是王草衰弱的最后一日,星月门若有什么破釜沉舟的绝招,肯定要用出来。” 姚应麟拿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两粒青色药丸,分别给吉宣华和岳东鹏服下。岳东鹏已死,由他以法力送入。 而吉宣华被制,此时已是苏醒,只是无法动弹,被喂下此丹后,脸上立时长出绿毛来,他嘴中发出嗬嗬之声,但无法说出半个字。 再看岳东鹏,药力发作后,不仅脸上,全身上下都长出绿毛,这绿毛坚硬如钢针,将其衣袍穿破,一直长到三寸有余才停止。 吉宣华身上的绿毛也在生长,不过速度颇慢,剧烈的痛苦让他“啊啊啊”的大叫,想要扭动,却动弹不得,只一身的皮肉急速颤动。 过得半个时辰,吉宣华活活痛死,与岳东鹏一样,成了一具死尸。只是,两尸浑身绿茸茸的,与血尸这个称呼实在不配。 姚应麟又等了半刻钟,见两尸不再发生变化,即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具丈五黑铁大棺材来,手中法诀掐动,棺材盖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冒了出来。 林独善使劲嗅了嗅,一副享受的模样:“是妖丹境妖兽之血!嗯,啸月狼、碧睛火纹蟒、雷角牛,呵,还有银翅白虎!赤血谷倒是舍得投入,看来对阳元晶志在必得!” 姚应麟将两具绿尸置入血棺之中,合上棺材盖,又拿出四枚血符,各贴两枚,一枚在棺材盖上,一枚在侧面,血符随即激发,散发淡淡血雾将棺材包住。 “两个时辰后,可初步成型。若再有点新鲜血浆,就完全成了。”姚应麟有些遗憾地说道。 “嘿嘿,前方就有!而且很多。” 第206章 恐怖蝠群 此前,林独善本是跟在张元敬身后,在那狭长洞穴发现异常后,便停了下来,静伏洞外。 等张元敬走远,洞中突然传出一阵“嗬嗬”的喘息之声,就听靠近里侧通道的角落,窸窸窣窣钻出一只狼首人身的怪物来,气血之强,比之自己还要强三分,当即大惊。 他寻思半晌,不知此是何物。但是,既是星月门手段,必然非同小可。 在局势不明前,他不欲与星月门冲突,便循着来路退了出去,至于张元敬,自然当作诱饵放给对方去吃。 烛神教前代教主曾深入玄阴洞种下玄阴王草,故其知晓两条道路,并将之记载于教中秘典上。 林独善来此之前,得教中香主指点,记牢了两条道路的方位。 劳德仁引着张元敬走的这一条,是其中一条。另一条道路,即从湖底穿过,到这洞穴中,再去灵脉所在。 因此,在张元敬脱身之前,他便经湖底隧洞,进入这个洞穴中,只是,他一直躲在水中,偷听顾远桥、吉宣华和岳东鹏三人说话。 他觉得顾远桥此人掌握的内情极多,有些蹊跷,心中多了些猜测,这也是后来试探此人的原因。 待张元敬、姚应麟先后出现,他心中很快有了计较,这才现身出来,传音这两人,暴起发难,只可惜走了一个顾远桥。 此时,林独善在前,张元敬居中,姚应麟领着两具新炼制的血尸在后,三人沿着狭窄小道迅速前掠。 到了一处隧洞之前,林独善站定,指着洞中笑着说道:“林某刚才偷听那顾远桥、吉宣华说话,他们进入此地后,沿着狭窄小道前探,进入此处洞道中,前方有一大洞穴,中有蝠群,他们不敌,被阴火蝠追了一路,直到躲入湖中,才捡回一条性命。想来这蝠群规模不小,足够你的血尸食用了!” 姚应麟在后边说道:“若是如此,说不定还有几株玄阴草,倒可一并采了!” 林独善摇摇头:“可不要小看这个福群。敢在这般靠近王草的地方建巢,福群实力怕是非常恐怖。说不定全是启灵境的蝠妖。” 张元敬插口说道:“怎么不见那顾远桥?难道他闯过蝠群了?” 林独善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四周全是土壁,靠得也很近,只在中间留出一丈多的缝隙,延伸一条狭道,蜿蜒曲折,接入隧洞。 要说有人能在这般狭小空间,藏匿在他眼皮底下,他是决计不信的。 沉吟片刻,指着血尸问姚应麟道:“血尸有没有发现?” 姚应麟道:“没有。这地方,看地形也藏不住生人!除非他能藏入黑暗之中。” 林独善哑然失笑:“他若是个结丹修士,倒也有可能练成影匿术。不过,筑基修士吧,决不可能。看来,此人手段不少,或许没有惊动蝠群,便从中窜过去了!” 为防阴寒之气,由张元敬先入洞。洞中有寒风阵阵,呼呼作响。 胸前的厚土化育鼎微微有些发热,似乎是有些激动,想来那玄阴王草和地脉所在之处就在前方不远。 隧洞中开始一段,极其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十余丈后,渐渐开阔,再行百丈,已有二十余丈宽、五六丈高。 张元敬抿了一口不死炎,把神识放出,约莫能触及周围五十余丈。迎着风来的方向,缓缓前行。 再走二十余丈,前方洞口陡然一高,从洞底到洞顶,足有三四十丈高,宽度也从二十多丈,一下扩充至一百三四十余丈。 地形的变化,让张元敬猛地一惊。他抬头上看,果然见洞顶土壤之上,密密麻麻倒挂着无数黑乎乎的东西,不停地来回钻动,发出轻微的响动。 正是阴火蝠!只是这数量,远远超过千数。 他下意识地止步,保持静止,一动不动。后面的林姚二人也是一顿。 不过,这是徒劳的,且不说他和林独善、姚应麟这一身的血气,光是两具冒着血腥味的血尸,早在入洞之初,便被这些飞兽嗅得清清楚楚。 它们没有主动出击,不过是遵从首领的号令,等待美味自动送上门来而已。 “吱吱!” 无边黑暗中,两声尖叫打破静谧,无数绿色小眼珠突然亮起,把这大洞中照出一层蒙蒙绿光,紧接着是漫天“嗡嗡”之声,成百上千的飞兽振翅向他们扑了下来。 张元敬只觉头顶黑暗如有实质般压下,喘不过气来,心中起了大恐惧,立时将火红大葫芦擎起,手中法诀一指,葫芦嘴打开,百只火鸦之灵冲出,闪动烈焰熊熊的翅膀,向着蝠群冲去。 刹那间,洞中亮如白昼,把黑压压的蝠群照得毛发可鉴。 借着火光,三人这才看清楚,洞顶布满数寸大小的孔洞,除了在空中飞舞不下千数的阴火蝠,还有更多的蝠妖从孔洞之中钻出,数量之多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一团团火焰扑向蝠群,“呖呖”惨嚎之声不绝于耳,不计其数的蝠妖被烧死烧伤,从空中跌落,有的甚至直接烧成飞灰。 林独善祭出黑色长鞭挥起,漫天鞭影舞动,将所有靠近的阴火蝠一一击毙,口中大喊:“不要恋战,速走!” 两具血尸皮糙肉厚,又不惧火毒,被驱使在前开路。 它们在蝠群中张牙舞爪,抓到阴火蝠,无论实力高低,都直接塞入口中,使劲咀嚼。对于扑到身上的蝠妖,则置之不理。 姚应麟祭起血幡,展开如席,裹在体表,凡靠过来的阴火蝠,都被血幡卷住,顷刻炼化。 过得十来息,他这血幡已是血迹斑斑,鲜艳欲滴,煞气扑鼻。 张元敬则摸出一枚低阶中品金刚符贴在胸前,一手持聚灵锄护头颈,一手释放低阶中下品攻击符,不多久,便将剩余的十几张中下品攻击符悉数用去。 另有上品的金剑符和罡风符,则不舍得用。 半刻钟后,三人两尸不知杀了多少阴火蝠,两具血尸名副其实,浑身鲜血淋漓,既有自己的,更多是阴火蝠的。 而那百只火鸦之灵,在焚烧将近五倍的蝠妖后,终于耗尽了火焰,化作白灰,消失在这地底洞穴之中。 空气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刺激蝠群更加疯狂,洞中到处都是阴火蝠来回飞动的身影。 “咻咻!”蝠群首领的命令又一次在某处响起。无数阴火蝠随之发出咻咻之声,形成强大声波,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 张元敬摸出一枚益神丹服下,又在身上贴上一枚低阶中品金刚符。 姚应麟则取出两枚特制的方形灵符,拍在双耳之上,收敛心神,全力防备。林独善只放出一道血光,遮在头上,仍旧挥鞭杀蝠。 声波冲刷而过,三人皆是脑中眩晕,直欲呕吐。好在防护到位,神魂无伤,行动不受影响,迅速向前遁行。 蝠群首领见声波不管用,又叫了一声,天空中随即冒出近两千朵绿色阴火来,很快融成一团,化作一片绿云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林独善冷笑一声,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圆珠,猛地一甩,圆珠飞入绿云中,“哔啵哔啵”地爆炸开来。 随即有阴寒死气侵入绿云中,绿云发出急剧的嗤嗤之声,迅速缩小,很快又裂成十几块,七零八落,已不成气候。 这时,洞穴顶部突然颤动起来,泥石纷落,露出一个两尺洞口来。 随即,一只巨大的阴火蝠从中飞出,长约一尺,通体发红,嘴中发出呱呱的声音。 游弋洞中的阴火蝠,一见此妖出来,一个个都围拢过来,将它团团围在中间,结成密集的阵势。 林独善只觉浑身战栗,好似遇上天敌的动物一般,当即强自提了一口法力,大喝道:“姚道友收起血尸,起飞剑跑!” 姚应麟心中一凛,立即挥手将两具吃得满嘴血污的血尸收入灵兽袋中,踩了飞剑急速前冲,同时向血幡中打入一连串法诀,血幡随即放射出道道血色光芒,在蝠群中晃动。 凡被照到的阴火蝠,血液便熊熊燃烧起来,身体向外鼓起密密麻麻的小肉包,过得一两息后,就啪啪啪的爆体而亡。 张元敬居中,他得不死炎之助,神识最强,把那巨蝠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忐忑不安。 先是摸出阴风刀藏入黑暗中,又把从吴基雄处所得的三枚青天雷中的最后一枚捏在手中,等待机会打出。 林独善断后,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块暗黄色晶石,手中释放出两团浊气,包裹晶石,甩手向蝠群最密集之处打去。 十几只启灵境的阴火蝠从蝠群中冲出,张开嘴巴喷吐蓝色阴火,撞向两块晶石。 晶石外有浊气保护,从蓝色阴火中闯过,并没有出现变化。 蝠群中又飞出三十多只启灵境阴火蝠,准备再喷蓝色阴火。 下方林独善已经打出法诀,将浊气引爆,随即那两块晶石化作齑粉,弥漫好大一片空间,把蝠群中央遮盖得严严实实。 蝠群齐齐发出一声尖叫,四散乱飞。 林独善这块晶石,乃是从浊气地脉中得来的一枚极其驳杂的石头,此石原是普通石头,经年累月被浊气侵蚀,故其中充斥各种阴死之气,对任何以天地灵气修炼的物种而言,都是一种污秽之物。 因此,当此物化作的粉末,被阴火蝠吸入后,立时蒙蔽了它的五感,使其失去了方向感。 三人趁机速逃。蝠群中央的那只尺长通红的巨蝠,并未被晶石粉末所污,当即振翅冲出,伸出两只后爪抓向林独善后背,同时,嘴中连续不断地发出一种尖利刺耳的声音。 姚应麟闻之,顿时一个了趔趄摔倒在地,口鼻眼耳渗出鲜血来。 张元敬神魂较强,又有伞玉保护,只在巨蝠叫出第一声时,受了些创伤,之后便安然无恙,行动如常。 “果然有假丹境的蝠王!” 林独善头疼欲裂,直觉脑中嗡嗡作响。他勉强抓出黑铁长棍,照着袭来的巨蝠扫去,巨蝠振翅一躲,作势就要俯冲。 这时,黑暗中刀光一闪,一柄短刀向它头顶斩来,这巨蝠反应神速,急忙扭头躲开,但刀速极快,仍然斩在它的右耳上,把这红色尖耳斩下大半,顿时疼得巨蝠“吱吱”惨叫不止。 林独善趁机拎起姚应麟,脚底生风般向前飞掠。愤怒的蝠王领着数百启灵境阴火蝠,紧追不舍。 疾驰两百余丈,洞中空间猛地收束,变得只有六七丈宽,两丈来高。 张元敬见蝠群仍是紧追不舍,辨清风向后,照着蝠群前方五六丈处将青天雷打了出去。 “轰隆”一声,青天雷爆开,青色木毒顿时弥漫洞中,冲得靠前的几十只阴火蝠收不住力道,撞入木毒之中,很快虚弱起来,无力振翅,一只只跌落下去。 蝠王见状,在迅速蔓延的木毒前盘绕几周,见此毒浓郁而不可驱散,只能发出充满愤怒与不甘的“呖呖”、“吱吱”之声,带着其余蝠妖向后而去。 张元敬和林独善松了一口气,但不敢就此停下,继续前行了百余丈,眼见前方似有蒙蒙黄光,想是快到出口,方才止步。 林独善摸出一粒丹药给姚应麟服下,自己则打坐恢复。 张元敬则悄然服下一枚益神丹,运功修复神魂。 第207章 草精石怪 一个时辰过去,林独善率先站起。他来回走了几步,时而向洞口处看看,时而向洞道深处张望,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好在没过多久,姚应麟和张元敬都睁眼站了起来。 张元敬炼化一枚益神丹,神魂彻底恢复过来。而姚应麟只是稍作治疗。 “走吧,最后一日了,到了各亮底牌、各出胜负手的时候了!”林独善轻轻一跃,跨步在前。此时的他,有些不同寻常,似乎颇有几分兴奋。 张元敬和姚应麟则平静地跟在他身后。 三人朝着那一抹淡黄色光芒处走去。那光虽然极暗,但在这如墨黑暗中,却如夜空中的明月一般显眼。 林独善加快步伐,行有百步,临近洞口,那洞口比里面的道路还要狭窄,只有八九尺方圆,透过洞口可看到一角景象,乃是一小片泛着黄光的石头,与那地底大湖顶部的无名矿石极为相似。 到了洞口边缘,三人看到无数闪耀黄色光芒的石头,密密麻麻地镶嵌在上方泥土中,下方则是一片空无,显然是一处大洞或深谷的顶部。 三人在洞口探头向外一看,下方果然是一条狭长的大洞窟,长约三百丈左右,宽百余丈,高度则在五十丈以上。上方是封闭的土层,镶满黄色矿石,将洞窟照得蒙蒙发亮。 在洞窟右侧,贴着土壁,长着一株巨大的碧草,茎秆粗大,直径超过三丈,高在三十余丈。 茎上对生狭长叶片,其上纹路清晰可见,透着一股玄奥的气机。 叶片自下而上共有十二对,颜色稍淡,散发莹莹绿光,时而收紧,时而伸展,叶片也时大时小,好似在呼吸一般。 茎的顶部生有五颗西瓜大小的果子,圆滚滚的十分饱满,颜色深黑如墨,周围阴气缭绕,把茎秆拽得沉沉下弯,像是一个巨人软弱无力地耷拉着头颅一般。 在这巨草之下,站着十四个修士,他们分成两组,每组七人,一组列阵外围,看向谷地左侧,一组祭出飞剑,七剑合一,凝合成一柄闪动金光的大剑,疯狂攻击巨草底部叶片之下的主茎。 这些人看衣装和行事风格,便知是星月门的修士。 他们一共入洞二十人,至此地的便有十四人,再加上那位已经肉身结丹的“兽人”尚铭,竟然只损失了区区五人,真是厉害。 被剑阵攻击的那处主茎,此时已经裂开一道丈长的口子,深达数寸,中有绿色粘稠的液体从中渗出。 此液体一接触空气,便嗤嗤作响,顷刻间化作灰黑之气,融入弥漫洞中的阴冥煞气之中。 张元敬抬头仔细看去,发现洞窟中阴冥煞气似乎被那黄色矿石吸引,如同蒸发的水气一样,快速上升,有的被矿石吸收,有的则没入土壤中消失不见。 在洞窟中间,靠近三人立身之侧的土壁,中间有一道裂缝,一条丈许宽的道路,自下向上延伸,乃是出入洞窟的另一条通道。大量阴冥煞气从此处逸出,去了上层地洞。 洞窟左侧,距离那巨草约莫一百七八十丈的地方,有一处冒着红光的丈许大小的洞穴,一只浑身烟气蒸腾的怪兽站在洞前。 此兽通体火红,身长约莫一丈二尺,高在八尺上下,头颅似狮,身似蛮牛,腿长蹄硬,雄威凛凛、气势如虹。 它的头顶生有双角,燃着烈焰,如同两根烧得正盛的树杈子。眼如铜铃,眸子如同一对红宝石,里里外外皆在跳动火光。鼻子甚大,长而狭,好似一块烧红的精铁。嘴宽且大,两颗金牙外露,显出一副凶狠之像,偶尔吼叫一声,有如雷声轰轰,震动洞窟。 此兽周围二十丈左右,零零散散站着七个修士,他们偶尔操控灵器对此兽进行攻击。 此兽除了伸出前爪拍击斩向双目的灵器,对其余的攻击,视若无睹,任其落在身上。 “这就是阳衍兽?光这身防御,就不是灵器能打得动的吧!”姚应麟看着那火光闪动的猛兽,咋舌说道。 “这么打,当然打不动。这些人各怀鬼胎,都想着别人引开阳衍兽,自己下地脉去取宝,哪里可能!”林独善嗤笑道,对这些所谓的五派修士,打心里瞧不起。 姚应麟若无其事地问道:“此兽可有什么弱点?如何方能对付它?就剩下最后一日的工夫了,得有雷霆手段才行。” 林独善负手而立,两眼放射寒芒,盯着围攻阳衍兽的几人细看,嘴中说道:“这精怪可不容易对付,即便知道了缺点,也不是筑基修士能利用的。两位道友可知什么是精怪?” 张元敬、姚应麟见他原本十分兴奋,还有些焦虑,现在看了谷内局势后,却不再急于动手,反而是一副好整以暇、胸有成竹的模样,知他有所依恃,也放松下来。 张元敬道:“所谓精怪,指的就是土石草木之类,因特殊机缘开了智慧、得了灵躯,知晓自我修炼,经长年累月汲取天地灵气,所成的天地灵物。大约与妖兽相似吧! “这阳衍兽是石头成怪,玄阴王草是草木成精,都是精怪,寻常难得一见,此处倒是并生两具,正好合了相生相克的道理。” 林独善点头说道:“不错,都是些土石草木之属。这等精怪,最厉害的无非就是两个,一是寿元绵长,几乎无穷无尽,一是生命力极其顽强,很难被杀死。若是不得其法,你今日看似把它杀死,过得两日它不定又能活过来。 “比如,那玄阴王草,地面以上,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地下的庞大根系,才是它的根本所在,不将根系清除,任你将它的茎叶如何毁坏,它都会反复长出来。 “那阳衍兽皮糙肉厚,浑身如铁石一般,不畏灵兵,不惧法术,百毒不侵,若想靠灵器从外斩杀此兽,绝无可能。别说三天,就是三年,也不能成功。 “当然,精怪的缺陷也是十分突出,那就是不擅战斗,如那王草,说是元婴实力,但立在一地不能动弹,只能任人来打,却不能去打别人,修士只要小心点,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再说那阳衍兽,也是一般,没有什么强大手段,速度也慢,只要不让它接近,便不会有危险。” 姚应麟奇道:“照林道友这般说,若这阳衍兽守着洞口不动弹,岂非无计可施?” 林独善嘴角微曲,露出一丝嘲讽:“那王草结出果实之后,阳衍兽必有交感,肯定会弃巢而出,前去啃噬王草。 “但是,中间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或是那些修士来得不凑巧,被阳衍兽撞上,此兽灵智不高,领地意识又极强,见有外敌靠近矿洞,自然就会守在洞口不动,这样反倒没有偷取阳元石、阳元晶的机会了。” 张元敬看向王草一侧,有些疑惑地说道:“王草近在眼前,阳衍兽还能安守巢穴而不急于啃食,倒是奇怪。” 林独善笑道:“不奇怪。此兽灵智不高,但不是没有灵智。它也知道,王草就在那里,总是有机会吃到的。 “而阳元石、阳元晶是它维持生存的食物,若是被人偷走,可就要饿肚子了。生成一颗阳元石,需要上百年。若是阳元晶,更是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行。” 姚应麟听得此言,当即摇头说道:“若是如此,还有什么办法调虎离山!难道只能强杀?此兽如何能杀死?” 林独善嘿嘿一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内部杀死它!” 姚应麟愕然道:“从内部杀它?难不成林道友要钻入他的肚子之中去?” 林独善盯着阳衍兽,眼中露出狂热之色:“若把我喂给它,能把它毒死,我又何惜一死为神教!所谓从内部攻破,就是找一样克制它的东西,让它吃下,从内部瓦解它!” 姚应麟心中暗道一声疯子,脸上却露出钦佩的表情:“林道友对神教的赤胆忠心,姚某真是佩服之至!” 张元敬见识过林独善对烛神教的崇拜,对他的疯狂不以为意,反而颇感兴趣地问道:“林道友,不知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阳衍兽自内瓦解?” 林独善傲然道:“阳衍兽是灵脉所生,其根本乃是精纯至极的天地灵气。对付灵气,最好的武器当然是浊气。因此,为了让林某完成重任,教中专门赐下一枚珍贵无比的上品金晶!只要让阳衍兽吞下此物,它必死无疑!” “上品金晶?这东西,比上品灵石还稀少,贵教舍得用在此处?”张元敬一怔,颇为诧异地问道。 魔修所用金晶,等若道士所用灵石。不过,道门向来称之为魔晶。由于浊气地脉比较稀少,魔晶比之灵石更为难得,上品更是罕见。故张元敬有此一问。 林独善冷然道:“再是宝贵,也不过是个物件。比起本教安危来说,都不算什么!” 姚应麟却问道:“阳衍兽秉天地灵气所生,如何会吃蕴含浊气的物品?” 林独善笑了笑,眼中闪过几丝疯狂:“这个我自有办法。” 第208章 斗兽 三人在上方观战,下方众人并未察觉。这处洞口距离两方之人,都在七十丈左右。 过得半个时辰,姚应麟忍不住问道:“林道友,这星云门人数明明大占优势,为何不先把这七个五派阵营的修士杀了,再引阳衍兽去啃玄阴王草?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林独善没有答话,而是指了指围攻阳衍兽的几人,问道:“这七人都是谁?除了重剑宗的仲必行、陈必坚,其余五个林某都不认识。” 姚应麟一边指点一边说道:“那个玄衣道袍、高个宽脸的是寒阴谷的甄风西,那个一袭白袍、手持玉笛的是他师弟单风昊,那个穿大红袍服的是潜阳教的祁明烜。剩余两个,一个叫邱云龙,一个叫蒲三阳,都是有名的散修,手底下有些本事!” 林独善点了点头,又指向星月门两个筑基大圆满修士问道:“此两人是谁,实力如何?” 姚应麟道:“率队攻击王草的那个,是齐树标,另一个是关卓凡,百年前就是筑基大圆满了,实力自是极强。不过,星月门来此的五名筑基大圆满,最强的那个叫尚铭,未在此处。” 张元敬道:“尚铭用了星月门秘法,已经有结丹初期实力了。他当初被五派修士引走,五派修士已到了此处,他却不知去了哪里。” 林独善诡异地笑了笑:“这就有意思了。星云门费尽心机以秘术培育出结丹修士来,却藏着不用,这是为何?而这人又在哪?” 姚应麟思索片刻,不得要领,便摇头说道:“时间只余今日这最后一天,星月门依然这般不温不火,着实奇怪,不知打得什么算盘!” 林独善冷哼一声,说道:“无论打什么算盘,最终必须靠这阳衍兽,才能除去王草。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干的所有事,都是要促成阳衍兽配合他们去对付王草。我看,倒像是他们利用五派修士,来让阳衍兽分清敌友。 “那秘法炮制的结丹修士,说不定正在谷外通道上伏击,杀干净来此的修士,为阳衍兽消除后患。待那修士过来,这边的星月门修士便会一同上去,把五派那七人杀掉,然后引着阳衍兽去斫草。” 张元敬、姚应麟听得目瞪口呆,对此人的敏捷思路着实佩服。 张元敬轻叹一声赞道:“林道友好生厉害!贫道想来,此事正该如此,才是合理!” 姚应麟则问道:“若如道友推断,我们应如何行动?” 林独善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哈哈一笑,说道:“这好办,我去杀阳衍兽,看他们怎么应对!你们在我身后,万一星月门修士过来,就替我阻上一阻。最好说服那几个五派修士,一同作战,那样就万无一失了!” 说罢,脚下一蹬,御气在天,如同一只大鸟,向阳衍兽所在之处投去。 到了这地步,张元敬无路可退,也顾不上得罪星月门,与姚应麟一起,紧跟林独善身后,齐齐飞了下去。 这一番动作,立时打破了洞窟中局面,引起了两方的骚动。 星月门这边负责警戒的七人队伍,为首的筑基大圆满关卓凡侧头对一个相貌俊美、丰神挺秀的年轻修士说道:“立刻联系尚师兄,询问洞窟外的情况。若是无事,让他速速赶来!” 这年轻修士正是王玄一,他不解关卓凡为何如此紧张,但没有多问,立即点头应诺,摸出传音灵玉,以气驭声,联络沟通。 围攻阳衍兽的仲必行七人,全都停手后退,看着从上空落下的不速之客。 张元敬的出现,让仲必行眼光一凝,当即传音去问,张元敬无暇多说,只让他静观其变,并说自己这三人目的与五派一致。 林独善一边观察阳衍兽动静,一边感受洞窟中阴冥煞气浓度。 谷中虽有王草,时时散播阴冥煞气,但因不断向上方流失,反不如深渊底部浓郁,不需药物辅助,他的神识也可延展近三十丈。 阳衍兽两只铜铃大眼,早已看到林独善,此人身上的气机,让它本能地感到厌恶,心底泛起一阵焦躁。 故林独善尚在三四十丈外,它便张口大吼一声,向前冲出几丈,似是要主动迎战。 周围七人神情皆是一变,齐齐向前迈出两步。随即,阳衍兽克制住内心冲动,又退了回去,依旧挡在地洞入口上。 林独善转目四顾,没有看到其他人影,从洞窟外延伸进来的那条通道上,也无修士奔来。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趁着星月门仍在犹豫之时,正好痛下杀手,斩掉这只阳衍兽。 因此,甫一进入神识可用范围,他便摸出五枚暗黄色晶石,向阳衍兽打去。 此石只是散播污秽之气,当然伤不了阳衍兽。他此时用出,为的只是激怒此兽而已。 阳衍兽见来人扔出的晶石,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一时避不开,便伸出前爪去拍打,要把这圆珠打飞出去。 但是,它的前爪尚未击中圆珠,圆珠便自行爆开,顿时有一团灰黑色粉末弥漫开来,笼罩在它的周围。 它只要肯躲开,这粉末也沾染不上它。 只是它多年伴石生长,光长了实力,灵智开发不够,只想着守住洞口,不愿让开一步,故被灰黑色粉末罩在其中。 它又不懂闭气运功之法,当即吸入了大口粉末,直往它身体里中钻。浑身上下,很快起了一股骚动不安,忍不住上下跳动、左右摇晃。 不想它越是动得厉害,那粉末越是发作得快,只觉身体里里外外到处发痒,原本自成循环的灵力也错乱冲撞,直欲发狂。 好在它是汲取天地精华而成的灵物,关键时刻,本能地运用其天赋神通,一点紫色烈炎从腹中烧起,不过三四息功夫,由内而外,将身体全部扫了一个遍,又透出体外,将周身粉末连带阴冥煞气烧得干干净净。 它顿时好不清爽,带着欢快和兴奋连吼几声,恰好此时林独善已经落在它身前十五六丈,一手拿着根黑铁棍,正在跨步向前,便张牙舞爪、怒气勃发地朝他冲了过去。 林独善见此兽中计,露出得意神色,知道事已可为,当即将教中赐下的一枚圣魔丹吞下。 此丹类似道门修士的暴血丹,专门激发潜能,增强战力,但比暴血丹却强出十倍不止。 服下此丹,可在半刻钟内增强实力三倍,药效过后,九成几率衰竭而死,一成几率修为尽丧、只留性命。 当然,以他现在实力,增强三倍,也不过相当于结丹初期大成的实力而已。但是,对上这只灵智相当于十岁小儿的阳衍兽却是足够了。 魔丹入腹,他的脸上立时涌出一股红艳艳的光芒,随即粗壮身体上肌肉隆起,将身上穿着的一件布衫撑破,露出红得发紫的皮肤来。 他狞笑一声,举起粗长的黑铁棍,迎着阳衍兽便砸了下去。 阳衍兽不知厉害,伸出一只前爪,向上一架,却被林独善的万斤巨力连爪带脑袋一块砸到地上。阳衍兽身坚如石,硬受这一棍,也并没有受伤。 只是,这本是它主动出击,要将这邪恶修士一爪捣碎,结果没打到对手,反被敲翻在地,这是何等的侮辱! 一下把这天生的阳兽气得火冒三丈,蓄积胸中的紫色火炎顿时熊熊烧起,当即抬头狂吼,紫火倾泻而出。 林独善大笑,轻巧一个转身,将这紫火之浪避过。阳衍兽转头一咬,林独善却是不闪不避,将手中铁棍一捅,当即有小半截铁棍插入此兽嘴中。 阳衍兽此时体内正是火焰升腾,铁棍入口,不过两息,便化作一团铁汁滚落腹中。 林独善不以为意,将铁棍使劲向里又一捅,再插入半截,待此段铁棍化去,奋力一挺,把剩下的一截也塞入它的口中,任它吞入腹中。 阳衍兽吃下这恶人的兵器,心中颇为满意,又冲前两步,伸爪去抓林独善。 林独善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两尺高的大瓷罐,对着阳衍兽一砸,顿时有一大团黑红血水洒了它一头。 阳衍兽乃天生灵物,被这混杂腥臭的血液一浇,只觉难受至极,当即又起了紫火煅烧。 烧去这污秽之血的同时,也将腹中的铁水煮沸,把铁水中浑然一体的浊气给蒸发出来。 林独善这铁棍,并不是以道门修士常用的精铁铸成,而是用浊气地脉下的阴铁反复淬炼而成。 此物经数万年不断汲取浊气,把浊气与铁质混成一体,烧化之时,只要温度没有到它的沸点,内含的精纯浊气便不会溢出。 灵力与浊力,本是天地间的一对反物,两者相合,化作虚无。 故此,这磅礴浊力一出,又无修士神识控制,立时与阳衍兽体内纯粹的阳元力冲突起来。 阳衍兽只觉五内如焚,经过数千年好不容易生成的灵躯从内部一点点的消解,难以排遣的痛苦充斥心间,只疼得它满地打滚,连连嚎叫。 一直高度警惕的关卓凡顿时大惊,暗叫一声不好,驾起飞剑便向一人一兽的战斗之地急射而去。 口中不忘大喊:“全部跟上!齐师弟,你那一队也来!” 张元敬和已经放出两具血尸的姚应麟转身迎上,各自祭出灵器,准备阻截。 这边的仲必行等人,皆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林独善和悲嚎不已的阳衍兽,他们把这场战斗从头到尾半分不漏地看在眼中,却始终没搞明白此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便把一只硕大的猛兽弄得痛苦如斯。 陈必坚指着疾飞而来的关卓凡等人,低声问仲必行:“怎么办?” 仲必行眼中凌厉目光一闪:“阻星月门。杀死阳衍兽是首要目标,阳元石什么的,得不到也无妨!” 第209章 焚躯 疾冲而来的关卓凡,一看对面上来四个筑基大圆满修士和两具血尸,当即止步,祭出一枚银色圆镜和一颗拳头大小的白色珠子护住自身,等待后方的师兄弟上前来。 星月门排出的两队十四名修士,却是有个名目,乃是两个七星神光阵,合七人之星辉与月光,锻造强劲神光,力斩王草。当然,若是以之对付同阶修士,更是犀利。 眼见对面组成两个剑阵,对之了解甚深的仲必行当即扬声说道:“张道友,你与姚道友对付关卓凡那一队人,齐树标那一队,由仲某师兄弟阻挡。” 铁塔一般的仲必行,个头略矮、粗壮更胜一分的陈必坚,两人各自手握一柄同样的巨剑,疾步向着自左侧奔来的齐树标等人迎了上去。 此时,关卓凡已与自己这队其余六人汇合,七人摆出长勺之形,以堂堂之阵对战张元敬、姚应麟及两具血尸。 在接战之前,关卓凡手中法诀变动,身后的白珠直接撞向两具血尸。 姚应麟乃是六七十年的筑基大圆满,阅历甚丰,自然识得此物,当即将师弟曲应贤的那圆形带齿的灵器祭出,卷起一条血河,冲那白珠包了过去。 这件灵器名为“血河圜车”,释放的血河可以扰敌、缚敌、惑敌,而那些利齿名为旋刀,转动起来可斩强敌。 关卓凡又将法诀指向银色圆镜,圆镜高悬张元敬和姚应麟头顶,照下一束亮光,将两人覆住。两人只觉一阵凉意袭来,身体微微有些发僵。 与此同时,七星神光阵已经发动,七柄银剑飞出,时而分进合击,时而聚合成一把巨剑斩来。 两人各自躲开,以灵器和血尸防御或反击,但因为缺乏配合,很快便落在下风。 再观另一侧,仲必行、陈必坚两人配合紧密,两柄巨剑对阵七把银色飞剑,堪堪匹敌。 此阵领队之人齐树标,与仲必行一样,都是成名百年的筑基大圆满,当初都被誉为宗中茂才,视为最可能突破结丹的一二人。百年间,两人多次比斗,互有胜负,只在伯仲之间。 然而,一晃百年,两人始终无法突破假丹,渐渐沉寂下去。 未想造化弄人,两个老对手竟于寿元枯竭之前,相遇于这险恶的玄阴洞中,形势分敌我,一战决生死。 齐树标借大阵之利,也放出一枚白珠,围着陈必坚盘旋,始终不离他的十丈范围。 此物名为阴火珠,乃是采集玄阴洞中阴毒制作,含毒量极大,一旦爆开,数丈方圆都是浓郁毒气,沾之则神魂重伤。 陈必坚不敢让此物靠近,一边踏出细碎步,飞速横移,拉开与白珠距离,一边手中刀光闪动,不时发出数柄短刀,斩向白珠,将之逼开。 站在后方观战的寒阴谷甄风西、单风昊师兄弟,两人略作商议,也舍了夺取阳元石的机会,双双赶来支援张元敬、姚应麟两人。这两人加入战团后,局势立时稳定下来。 一袭白袍、风流倜傥的单风昊还冲着后方仍在袖手旁观的祁明烜大喊道:“祁道友速来支援!” 祁明烜却没有理他,同两个散修邱云龙、蒲三阳一起,缓缓向阳衍兽身后的洞口靠去。 此时,林独善盯着剧烈抽动的阳衍兽,嘴角挂着狞笑,却没有继续攻击。 阳衍兽正在全力对抗体内浊气,无暇他顾,但这并不意味着从外可以伤及到它。 而且,激烈挣扎的阳衍兽反而不便靠近,他手中的上品金晶无法塞入此兽腹中。 对于祁明烜、邱云龙、蒲三阳三人的靠近,他没有阻拦。他的位置,并不妨碍三人从阳衍兽身后掠入洞中。 相反,林独善很想看看,三人的侵入,会让痛苦难忍的阳衍兽作出何等反应。 祁、邱、蒲三人相互提防,谁也不肯当出头鸟,到了距离洞口十丈时,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林独善见状,冷笑道:“现在不去取阳元石、阳元晶,还要等阳衍兽恢复过来不成!” 祁明烜狐疑地看他一眼,小心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助我们取石?” 林独善嗤笑道:“某只是来破坏星月门的大计,对帮助你们一点兴趣都无。你们若是无胆,便在这里等着吧!” 说话间,他若有所感,侧头看向入谷通道的方向,只见黄色光芒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一个快如狂风的身影冲出,飞速行走在山壁间的狭道上。 他伸手一指,冷冷说道:“看,星月门的肉身结丹来了。如何选择,你们自便!”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同时飞射出去,向洞中抢去。两人各自出招,攻向对方,正是邱云龙、蒲三阳这两个散修。 然而,未等两人交手,刚才还在地上翻滚的阳衍兽却忍痛站立起来,向后一退,堵在了洞中。 此洞狭小,阳衍兽头前尾后,但凡入洞者,若不能杀死它,便要葬身它的大嘴,或者被它随时喷出的紫炎烧坏。 邱云龙、蒲三阳见状,又齐齐退开几步,都拿眼神来看林独善。 林独善却没理会两人,脚下快速踱步,靠近洞口。 洞中的阳衍兽时卧时起,哀嚎不断,不时还以头撞壁,撞得泥土纷扬,洞壁摇晃。 祁明烜眼中光芒一闪,随即祭出飞剑,向三四十丈外的战团掠去。他见事不可为,迅速作出决断,与其余五派修士会合,以便共同进退。 “啊——” 急速飞来的尚铭,在入谷瞬间,仰天长啸,既是报信,又是示威,还是恐吓。他飞奔的方向,正是林独善所在之处。 林独善看着火速赶来的尚铭,感受到他旺盛的血气和充沛的法力,知道依靠圣魔丹,自己也非其对手。 当即仰头狂笑,状若疯魔,他全身血气冲顶,一张粗脸红得如烧透了的木炭,眼中全是决绝之意。 “你来晚了!哈哈哈!” 他直视洞中阳衍兽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双眼,对它的冲天杀气毫不在意,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脚步坚定而有力,嘴角挂着一丝傲然的笑意。 阳衍兽被他气势所摄,不禁退了三步,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声,一口紫炎也是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喷出。 林独善不为所动,毫无畏惧,仍旧抬步向前,每一步跨距相同,都在二尺二寸,好似量过了一般。 阳衍兽按捺不住,隔着两丈距离,便将紫炎喷出,洞中立时燃起一条长长的火焰之带,空气则如煮沸的开水一般,翻腾起来。 林独善轻蔑地看了一眼阳衍兽,抬步走入火中,浑身血气涌出,与紫火同燃。大量血气被燃烧成灰,他的身躯迅速缩小。 他眼神坚定,一无所惧,步步前行,二百二十年的生命在脑中闪过:少年为奴、悲惨孤零,青年苦学、满怀希望,中年遭诬、妻离子散,广拜名山、寻仙求道,历经艰难、被拒门外,辗转颠沛、老之将至,行乞路边、遭尽侮辱,得遇神使、入教传真,卅年煎熬、一朝筑基,屠灭仇人、执念得展,四方传教、屡克强敌,百年圆满、雄心万丈,三次突破、皆差一线,暮年壮烈、死志出征…… 他的血气很快消耗殆尽,神魂也即将在烈火中湮灭,遂口中作歌曰:“万般恶力压俗身,欲求仙道少灵根。脱解世间诸苦困,唯入神教作魔真!” 熊熊烈火之中,林独善粗壮身躯焚烧成灰,只有一团精纯无比的浊气裹着一枚熠熠生辉的深黄色寸许方石,破开烈炎,直入阳兽大口,进而冲入它的腹中。 阳衍兽体内,原本被阳元力压制得昏暗欲灭的浊气,得了这团活泼泼的精纯浊气和一颗上品金晶之助,顿时如添了干柴的炉火,旺盛灼烧起来,且越烧越烈,把阳衍兽护住五脏六腑的阳元力层层逼退。 阳衍兽的抵御如山崩土裂,节节瓦解,心肝脾肺肾皆显出原形,化为一堆灵力尽丧、灰败松软的碎石。 此兽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只留一点灵性,深藏于头颅之内。 它的周身,燃起熊熊紫火,将一段两丈余长的洞道充满,形成一堵阻止外敌进入洞中的障碍,既是对自己残余生命的保护,也代表着它死守地盘的执念。 邱云龙、蒲三阳两人早已站在洞口,目瞪口呆看着洞中情景,直到阳衍兽轰然倒地。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随即各自行动起来。蒲三阳立时祭出一杆黑幡,而邱云龙却撤步后退,转身向着洞穴后方飞驰而去。 蒲三阳一愣,不明他躲入洞窟一角何为,也不及多想,连忙拿出两枚灵符拍在身上,又以黑幡护体,闯入洞中,一咬牙,猛地冲入紫炎之中。 然而,这火焰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比之阳衍兽刚才灼烧林独善的那些紫炎更加炽烈,未等他越过火炎,整个人连同黑幡,就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尚铭赶到洞口,向里一看,阳衍兽死气沉沉地卧倒在地,周身全是猎猎作响燃烧到了极致的紫炎,洞中温度已经远超沸点,他即使有结丹境界的肉身,依然难以抵御。 瞧着滋滋火势,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当即脸色铁青地退开,双目怒火几欲喷射而出。 他转过身来,看向正与两队星月门修士鏖战的七名修士,厉吼一声,飞驰而去。 第210章 残局 林独善一死,张元敬立时有了觉察。失去了与原体的交感,包着污灵散的浊气开始溃散,内中一缕缕黑气冒出。 此时,星月门众修士见到尚铭入场,似乎控制了阳衍兽那处的局势,顿时气势一振。 齐树标、关卓凡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指挥七星神光阵变攻击为围困,阵中星辉弥漫、月光耀射,白雾升腾、剑气缭绕,张元敬、仲必行等人有如被轻纱纠缠、污泥陷足,攻势顿时为之一缓。 张元敬灌下一口不死炎,神识立时撑开阴冥煞气的阻隔,扩至百丈有余,于电光火石间看清了阳衍兽那处洞穴中的情形: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的阳衍兽、愤怒至极的尚铭、火光艳艳空无一人的洞道…… 内心的震惊让他脑子有些短路,污灵散的溃散如决堤洪水,丹田猛地绞痛起来。 他瞬间清醒,施展吞物诀,调动厚土之力,安抚住缕缕黑气的流动,对着仲必行传音道:“仲道友,阳衍兽已被烛神教修士杀死,快逃!” 然后,也顾不上看他的反应,立时把土遁术用了出来,脚下土壤分开,人影立时消失不见。 仲必行得张元敬传音,下意识回首去看阳衍兽所在地穴,但为星辉月光所阻,满眼皆是白蒙蒙的雾气,只得作罢。 此时,尚铭的吼声传来,高亢而凶戾,充满肃杀。他当即作出决断,对陈必坚大吼一声:“突围,逃命!” 应声而动的,不是与星月门修士作战的任何一人,而是那为避开尚铭而躲入山谷左侧土壁之下的邱云龙。 此人作为五派收买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已得到两株玄阴草,来此洞窟只为趁机摸走几枚阳元石,既然事不可为,自是全力逃命。 仲必行摸出一枚低阶上品金刚符贴在胸前,然后跳将起来,踩在宽长大剑之上,用力一点,人随剑走、剑借人力,向作为七星神光阵阵枢的齐树标冲杀过去。 此乃是重剑宗独具一格的人剑合一之术,速度不快,但势大力沉,有进无退,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此术威力极大,但缺陷甚多,若是火候不够,勉强使用,无异于送死。 仲必行百年苦练,也是最近十余年来方才得了此招精髓。 齐树标虽是他的老对手,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他用出。他嗅出了不寻常的气味,当即祭出一块青玉石碑,迅速打入法诀,石碑清辉播洒,荧光旋绕,照着仲必行当头砸下。 仲必行狂喝一声,全身法力涌出似洪流,原本如同一块大铁板一般的重剑,在飞射过程中,突然闪出锐利的锋芒,剑之两侧露出了银光闪动的剑刃,剑尖之上,则是一点金光。 他身形一扭,巨剑转头向上,对着石碑就是一撞,剑尖上的那点金光旋转如风,像钻头一般,将石碑钻出一个大洞,剑身插入,两侧剑刃齐割,立时将石碑切成两截。 巨人巨剑方向摆正,仍旧向他攻来。 齐树标面沉如水,低喝数声,其余六人手中法诀飞动,七柄银剑齐齐升空,聚合成一柄丈半大剑,以强对强,直击仲必行。 周围的星辉月光也凝结起来,单单笼住仲必行一人。同时,原本旋绕干扰陈必坚的白珠,也向他打来。 仲必行双目决绝,不为所动,只是用他沙哑的嗓音喊了句:“先走!” 被剑阵自行放出的陈必坚、祁明烜微微一怔,陈必坚尚在犹豫,祁明烜却是转头向洞窟出口逃遁。 正在此时,数百剑光飞来,急射祁明烜,正是飞速赶到的尚铭,撞见祁明烜要逃,抬手放出银印剑影。 祁明烜避无可避,当即甩出一张低阶上品土墙符,一道黄色气墙挡在身前,同时手中摸出数枚黑色圆球,对着尚铭打了过去。 数百剑影撞到气墙上,无一实招。尚铭身形一闪,以鬼魅的身法躲开黑球,转到了气墙侧面,银印再次释放剑影,仍然是数百道,咻咻作响,似真似幻。 七星神光阵中,人剑合一的仲必行,全部神识法力凝集于大剑之上,面对星辉也好,白珠也好,只一剑斩之。 星辉的束缚,瞬间便被冲破,而白珠则被剑刃斩爆,浓烈的阴毒飞出,弥漫十余丈空间,这阴毒比之一两株玄阴草释放的毒气要强出去数倍,很快便侵入仲必行神魂,让他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但是,秉持他全部意志的必杀之剑不可阻挡,剑气如虹的巨剑依然强势出击,直捣齐树标,直捣他身前的丈半银色大剑。 迟疑片刻之后,陈必坚没有选择逃遁,而是循着七星神光阵外围,绕向作为阵枢的齐树标身后,准备斩他破局。 尚铭看得清楚,怒气勃发地祭出金锤,连发三道巨大金色锤影,向陈必坚砸了过去。 陈必坚擎起手中巨剑,迅速辟出剑光无数,将锤影击碎。 然而,肉身法力皆至结丹的尚铭,法力源源不断涌出,金色锤影一个接一个,连珠般落向陈必坚头顶,杀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只能奋起全力,挣扎求生。 再看祁明烜,一枚低阶上品金刚符用出,顶着漫天剑影,起了飞剑便逃。 他已看出,尚铭神识只如筑基大圆满修士,无法操控更多灵器作战,但法力渊深,十倍于众人,力战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他想着场上还有如此多的五派修士,自己只要逃出战场,此人必不会追来。 尚铭阴冷一笑,手中法诀一指银印,漫天剑影聚合成数条银带,绕着祁明烜一转,便将他紧紧缚住,即便有金刚符激发出来的护体金光隔绝,仍将他倒提了起来。 祁明烜大惊失色,连忙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短锥,对着缠绕满身的银带扎去,银带应声而透,但只要抽回银锥,那银带又合好如初。 他待要再出别法,尚铭早已横移过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只一击便将他的护体金光拍散,将其额头拍碎。 此时,阵中传出一声巨响,两柄巨剑相撞,银剑溃散,黯淡无光地飞回七名星月门修士手中。 而处于撞击中心的仲必行与他的黑色巨剑,则倒飞回去,在天空中回旋打转。 剑上的仲必行浑身剑痕、鲜血淋漓,他的高大身躯如雄伟山峰般挺直而立,棱角分明的长脸上满是冷峻和肃杀。 齐树标统领的七星神光阵,已经被他独立击溃,在这次对决中,他可谓大获全胜。百年苦修的人剑合一之术,的确是重剑宗结丹以下最强绝技。 百年来,他固执己见,不愿用悟神丹突破,非要以剑破境,成就剑修无上荣光。不过,无可否认,他失败了。 即使练出人剑合一,以此击败多年宿敌,甚至可以再进一步,将之击杀在此,但是,那又如何!他进来此地,不作他望,只为完成重任,拼死以报宗门厚育之恩。 此刻,陈必坚在尚铭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岌岌可危。 仲必行盯着这个秘法炮制出来的伪结丹,心中涌起豪气万丈,眼中射出凌厉杀意,脚下用力一点,驾着祭炼一百五十余年,气息相融、心意相通的重剑“寒光”,把平生执念舒展,人剑合一之势再起,用尽全身血气和法力,斩出此生至强一剑。 昏黄洞窟中,一道寒光凛冽、排山倒海的剑气劈开阴霾,好似天外飞来的一丛惊雷,直击满眼震撼的尚铭。 这是真正的剑修才能挥出的,一往无前、超越自身的意志之剑,它不拘于肉身、法力和神识,而是三者与意志的完美融合,威力已远在筑基境界之上。 尚铭收回金锤,法诀打入,祭在当空,毫无花哨的一锤砸下,与剑气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刹那间,金锤开花,空间震动,碎片散落,剑气四射,现出血淋淋的仲必行和裂成蜘蛛网一般的巨剑。 尚铭退后两步,法袍破碎,露出里边的青色皮甲,上有几道裂痕,裂痕之下是发红的皮肤。 他没有理会趁机逃跑的陈必坚,而是死死盯着仲必行两只血红的眼睛,带着钦佩和遗憾,用极其干涩的声音说道: “仲道友剑意之强,为尚某平生仅见!若无这般执念,不能斩出此剑!若非这般执念,道友早已跻身结丹修士行列矣!可惜,可敬!” 仲必行眼中失去神彩,轰然倒地,手中巨剑“寒光”也“哗啦”碎落满地,覆盖于他身上,伴他最后一程。 尚铭唏嘘一叹,正要与走过来的齐树标说话,另一处剑阵之中,接连发出“嘭、嘭、嘭”三声爆炸,尔后星辉月光破散,关卓凡七人踉跄而退,三道身影兔起鹘落,向外飞遁。 两人飞向张元敬三人来时的那个涵洞,一人疾冲洞窟中间的那处通道。前两人乃是寒阴谷甄风西、单风昊,后一人则是赤血谷姚应麟。 在剑阵之中,姚应麟三人察知张元敬忽然消失不见,而另一剑阵又出现剧变,连忙传音商量突围。 姚应麟服下暴血丹,将第三具血尸祭出,一同引爆,破开大阵,三人分头而逃。 姚应麟知道上方遂洞乃是绝路,所以毫不犹豫,直奔中部通道,甄、单两人则认为尚铭不熟悉那边的道路,第一反应决计不会追向那一路,故选择此路。 尚铭果然对甄、单不予理会,双肩一晃,脚下极速而行,很快追到姚应麟背后。 姚应麟将那圆形灵器“血河圜车”抛出,血河飞卷尚铭。 尚铭挥手间,祭出一柄银色飞剑,一剑将那灵器撞开,身后银印则发出数百剑影,射向姚应麟。 姚应麟当即舍了血河圜车,祭起一枚玉简,对上空照去。 此物名“摄影玉鉴”,专破虚实转换的灵器,只见玉鉴射出青光,笼罩全部剑影,立时现出真剑位置,姚应麟轻松躲了过去。 尚铭“咦”了一声,稍显惊讶,随即明白这必是赤血谷针对星月门功法特点制作的奇门灵兵,冷笑一声,双拳一握,激发气血,脚下生风,迅如鬼魅般冲向姚应麟。 姚应麟将血色长幡祭出,此物名曰“暴血幡”,卷住对手,可煮沸其血,令之爆体而亡。 尚铭无视缠绕过来的暴血幡,腾跳而起,从血幡缝隙间钻过,一拳击出,正中兀自逃遁的姚应麟后心,顿时将其打飞十余丈,摔在地上,无了气息。 第211章 决断 “尚师兄,寒阴谷那两人,不追了?还有陈必坚,也跑了!” 齐树标、关卓凡及其余十二名筑基后期修士皆靠了过来,纷纷出言询问。 甄、单两人此时已攀上那处隧洞的洞口,身影即将消失于黑暗之中。 尚铭看着众人,沉声说道:“阳衍兽死了!” “死了?”众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齐树标问道:“尚师兄,阳衍兽皮糙肉厚,如何会被筑基修士杀死!” 尚铭摇摇头:“我也不知内中情形。那个与阳衍兽战斗的修士,你们谁认识?” 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出:“尚师兄,此人叫林独善,用的是赤血谷的令牌,就是不知是抢的,还是赤血谷主动找的。” 说话的是王玄一,他跟随门中结丹,接待参与玄阴洞采草的筑基修士,对每人的基本情况,皆是了如指掌。 “此人有些古怪,来历不同寻常,但跑不了千剑门和烛神教这两家。赤血谷根本功法来自魔修者,说不定与烛神教有关。这一点,你们上去后,报与掌门定夺吧。” 尚铭皱着眉头说道,“现在的麻烦,不仅是没法依仗阳衍兽清除王草,而且连挖取阳元晶都成问题。那阳衍兽死后,周身起了大火,洞中又有源源不断的阳元力补给,怕是十天半个月也灭不了。” 关卓凡向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有些疑惑,便问道:“尚师兄,这火连星月之力都不能抵御吗?” 众人的确都在犯嘀咕,不知是什么火这般厉害,连肉身结丹的尚铭都无计可施。 尚铭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家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领着众人走到地穴前,这地穴是斜着上来的,内中的紫火已经烧到洞口边缘处,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热浪扑面。 众人起了法力抵御,但靠近两丈时,除了尚铭、齐树标、关卓凡三人,其余诸人已是经受不住,停下了脚步。 齐树标道:“若是从旁边再挖一条洞道,不知是否可行?” 尚铭沉吟片刻,方才答道:“若不能准确定位,恐伤及灵脉。而且,灵脉周围的土层十分特殊,没有特制工具,很难掘破。” 齐树标道:“那就挖一眼隧洞,连同地穴下方空间,只要避开上方火焰就行。” 尚铭面露犹豫之色,一时委决不下。 齐树标、关卓凡两人相视一眼,关卓凡靠近一步,低声说道:“尚师兄,既然阳衍兽已死,只要挖取到阳元晶,至少可保宗门千年安全无虞!不必再去执行那个备用计划!” 尚铭知道二人之意,喟然叹道:“宗中经数千年努力,几十代人的牺牲,才摸清了情况,找到了应对之策,并算准了这个时机,若是就这样草率而归,我有何面目去见掌门与大长老!” 关卓凡与尚铭最是亲近,激动地说道:“取回阳元晶,怎么算是草率而归?这是振兴宗门的不世之功啊!” 尚铭自嘲一笑:“哪有什么不世之功,阳衍兽之亡,可不是亡于我们之手,更不在计划之中。要说有功,也是那烛神教妖人有功,他既阻了我们斫草,又让我们能得阳元晶,在五派离心的情况下,抵挡住千剑门的谋夺。 “只要维持这个僵局,等他烛神教恢复过来,玄阴山岂非他们的囊中之物!既知对方奸计,怎能落入他的算盘中,为其牵着鼻子走!” 齐树标轻咳一声,沉声说道:“尚师兄,若无阳元晶之助,此后几十年,我们如何能击退千剑门的进攻?” 尚铭抚了抚颌下短须,缓缓说道:“洞窟中总共走了四人,不过,这四人都逃不脱。寒阴谷两人走的那条路,是条绝路,能进不能出,入口也很隐蔽,林独善他们能从那里进来,必是无意中撞见的。 “至于重剑宗的陈必坚,还有先前那个散修,从中间通道出逃,更不可能逃脱,那里还布着八卦虚元阵,劳德仁一直控制着阵枢。你们退走前,过去把这两人杀掉即可。 “至于另外两人,若逃回这处,自然无有活路,若不返此处,一旦王草苏醒,阴毒爆发,也唯有死路一条。因此,洞窟中的消息决不会走漏,有悟神丹的诱惑,五派至少在短期内仍会与我们合作对抗千剑门。这样,可以在下次入洞之时,再来挖取阳元晶。”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的王玄一突然说道:“尚师兄,还有一人没见踪迹,也没见尸体,不知何故?” 尚铭眉头一挑:“谁?” 王玄一道:“一个叫张敬的散修,是琼山派火鸦道人送入六岳仙城的,但是同林独善一起进入此地。刚才,他被我们困在七星神光阵中,阵撤之后,不见其人。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匿之法!” 尚铭此时也想起有此一人,不禁惊诧道:“你们没有把他斩掉?” 关卓凡是困住张元敬那一阵的主阵者,沉思片刻,说道:“当时光顾着操控阵法,没有注意,以为是被姚应麟的血尸爆掉了。” “都仔细找一找,看有没有蛛丝马迹!”尚铭沉声道。 众修士立即三人一组,分散开来,四处搜寻,最后自然一无所获。 尚铭摇摇头,说道:“罢了,没时间管他了,反正外面有天罗地网,他也出不去。当务之急,是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玄阴王草!” 齐树标道:“尚师兄,若是有了阳元晶,宗门便能始终保持有元婴修士存在,何必还要去斩王草呢?” 尚铭摇摇头说道:“阳元晶哪有这般容易形成。现在我们之所以认为下边会有阳元晶,是因为阳衍兽在化形期以前,不需吞食阳元晶,因此会将阳元晶留待进阶化形期后,再去食用。几千年下来,能够形成几枚阳元晶? “据大长老估计,最多三枚。去除最早形成、异化为阳衍兽的这一枚,也就还余两枚。大长老说,只有运气极好的情况下,依靠一枚阳元晶可以进阶元婴,否则就要两枚。所以,他专门嘱咐我,下到地脉之处,第一要务是斫草,而非收取阳元晶。” 关卓凡又道:“尚师兄,非是我们不想斫草,而是现在情况发生重大变化,收取阳元晶几乎没有阻碍,而斫草则毫无希望。为什么不选更为容易见到效果的事去干?” 尚铭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环顾身前的十四名师弟,语气略显苍凉地说道:“为了完成宗门数千年来历代先辈的愿望,我和刘光义、元守成两位师弟,同时服下狂兽丹,他们二人不幸遭难,而我侥幸成功。你们可知道,自我三人往前,千余年以来,有多少前辈为纾解宗门厄难,吞服此丹? “十七人!结果呢,无一成功!说这个,不是要证明我尚铭有多厉害,而是告诉大家,要想在这玄阴洞中强行造出一个肉身结丹,是何等之不易。现在,虽然没有阳衍兽的帮助,但依靠我这个肉身结丹,还可以施展一项备用计划。这是大长老与我们几个筑基大圆满专门交代过的。关师弟,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关卓凡白净儒雅的面庞上闪过痛苦神色,但是,面对尚铭严厉的目光,他不得不收摄心神,一字一句说道: “由尚师兄手持金曜石炼制的大斧,在王草主茎上劈出一道裂缝,然后,……然后师兄携斧钻入其中,以肉身硬抗王草侵蚀,在内部继续砍伐,破坏它的结构,直接死亡。 “同时,将宗门收集的至阳之物洒入王草各处经络中,阻滞其气脉循环,削弱它对阴元力的吸收消化能力。这样,王草的衰弱周期会变得更短,若以后再有同门以狂兽丹成就肉身结丹,仍可效仿此法,继续为之,如此,不需三五次,此草必死!” 听完此话,众人才知,何以齐树标和关卓凡一直劝说尚铭去取阳元晶,原来是这计划的施行,需要尚铭付出性命。 虽说服下狂兽丹后,尚铭会面临一次又一次的气血狂暴考验,但只要他能凝练出灵神,从神魂上突破结丹,那么,便可催发灵神之火,慢慢炼化体内妖气,保住性命,此后,除修为不能增长外,其余与结丹初期修士皆同。 尚铭遍观诸人神态,见皆有不忍之色,不觉笑道:“相比刘光义、元守成等五位中途陨落的师弟,我已算多活了许多时日。那烛神教妖人,还有仲必行这些五派修士,他们都能为宗门命运抛却性命,我尚铭又有何不可!” 关卓凡摇摇头:“师兄,并非一定要行此计划……” 尚铭一挥手,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意已决!现在距离玄阴王草苏醒,不会超过十个时辰。不要啰唣了,速作准备!” 说罢,他也不理会众人反应,转身而行,将地上祁明烜、姚应麟的尸体抓起,向玄阴王草飞掠而去。 王玄一等十二个筑基后期修士皆看向齐树标和关卓凡,此次进入玄阴洞,掌门对他们的命令非常清楚,遇有大事,所有筑基大圆满修士一起决断,若争论不下,多数人决之。 关卓凡无奈地看向齐树标:“齐师兄,此事该当如何?” 齐树标轻叹一口气,也有些为难。 他知道关卓凡当年便是尚铭带上山的,百多年来也多承其看顾,方才一路高歌猛进,直入筑基大圆满,说是师兄弟,实为师徒,两人感情非同一般,此时自不愿看着待己如父兄的尚铭自蹈死地。 可是,他不同意又能如何,尚铭难道就不去斫草了吗? 他伸手指了指眼前洞中熊熊燃烧的紫火,低声说道:“关师弟,若无尚师兄出手,即使另辟通道,我们也不可能硬扛洞内高温去取下阳元晶!” 关卓凡其实也明白,尚师兄既然作了决定,就决计改不过来,至少场中这些人没有办法让他更弦改辙。他脸色更加苍白,咬着钢牙,不肯松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摆七星连珠阵!不要耽搁时间!”尚铭有些嘶哑的吼声从王草之下传出。 众人看去,只见这位穿着破败皮甲、身形有些单薄的当代筑基大师兄,已经手握一柄斧刃长五尺有余的大斧,就着原来以剑阵斩出的裂缝,对着粗大的玄阴王草主茎砍伐起来。 “齐师兄,我们走吧!”关卓凡眼神一黯,略带悲怆地说道。 齐树标点点头,对其余诸人说道:“都过去,摆两个七星连珠阵,凝结星辉月光,为大师兄助力!” 众人皆低声应诺。 第212章 取石 且说张元敬钻入地中,向着洞窟里侧遁行十余丈。 这时,只听丹田中“啪”的一声脆响传来,那团裹住污灵散的褐黄色气体猛地爆开,内中裹着的东西迅速化开,一缕缕黑气从中冒出,向四周蔓延。 张元敬连忙停下,紧守心神如一,任由黑气四处侵染,只把吞物诀运使起来,导引厚土之力与这黑气并行于经脉,顺着厚土化生功搬运路线游动。 数个时辰过去,法力运行三个小周天,污灵散全部吸收于厚土之力中。 清除了时时威胁性命、压在胸口如一座大山般的心腹大患,张元敬只觉全身清爽,一身轻松。 又修整半个时辰,他才小心翼翼钻出地面。在蒙蒙黄光照耀下,整个洞窟只有“嘭嘭嘭”的声音单调响动。 他循声望去,却是参天王草之下,一个瘦高个修士,正抡起一柄金光闪闪的大斧,以固定的节奏,使劲劈砍这雄伟坚韧的巨草。 在他的身后,是两队修士,各祭七柄银剑在天,散发出柔和辉光,连成一片,中有一道额外耀眼的白光直射那抡斧修士背上。 张元敬没有去理会这些人,而是向周围看了几眼,发现在他与五派修士一起阻击星月门修士的地方,匍匐着一个身长九尺的壮汉,一动不动。 连忙将神识扫去,发现此人正是仲必行,只是经脉断裂,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钻入土中,向仲必行潜行了过去。 这时,一直没吭声,耐着性子等待,早已憋了一肚子闷气的厚土化育鼎,终于没忍住,喊道:“小子,不要耽搁时间了,快去地脉寻阳元晶去!没有阳元晶,阳元石也能让老爷我解解馋!” 张元敬神识传音过去:“那人救过我的命,我去看看,还能不能把他救回来!” “就能喘半口气了,救回来也是残废一个,管他做甚!”厚土化育鼎有些不满。 “耽搁不了多久,马上就好!”张元敬现在对这大鼎,已经没了原先那般敬畏,知道这家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只会为自己的“美食”出手。 厚土化育鼎又念叨了几句,见张元敬不理他,突然说道:“这小子也不是不能救!” “怎么救?”张元敬下意识问道。 “先去那洞中找石头,若是满意了,老爷我自会帮你!”厚土化育鼎得意洋洋地说道。 张元敬本是满怀期待,不意这鼎还来这一套,顿时气结,却又不敢生气,只得无奈地说道:“他就要死了,我先喂下几粒丹药,给他延一口气!” “快去洞中,快去!要是晚啰,老爷的宝贝便被人偷走了!”厚土化育鼎忽忽然变得焦虑起来,连声催促张元敬。 “谁?”张元敬愕然。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你打过交道的!”厚土化育鼎有些不爽地说道,旋即又开始催他,“快去,快去!这小子一时半会死不了,执念强着呢!阳元晶可是好宝贝,金贵得很,若是取不得法,弄坏了怎么办!” 张元敬拗不过它,只好转向往那洞穴遁去。 “那里的火焰,我可过不去。前辈你得护着我才成!” “当然,当然!莫要废话,只管进去。老爷我还能怕那点虚张声势的小火苗!”厚土化育鼎傲然答道。 说话间,张元敬已经遁行到了地穴洞口下方,他担心直接出来会被星月门修士瞅见,节外生枝,便向下潜行了数丈,感到越过了洞口火炎位置,才向上钻去。 随即感到一阵炽烈的热浪袭来,足可融金化铁,吓得他就要往回缩进土中,这时,自他胸前泛起一阵清凉,瞬间将热浪逼退三尺开外。 他知是化育鼎出手了,这才定下心神,钻出地面,到了一个红彤彤的丈许方圆地洞中。 后方三丈外,正是那阳衍兽化作的紫炎,前方洞道倾斜向下,深处射来红光艳艳,土壤尽涂胭脂。 张元敬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清凉之气始终旋绕周身,助他抵御滚滚热浪,心中有了底,便大步前行。 只走了十余丈,便见前方有一处七八丈方圆的洞穴,上方一条巨大矿脉横过,矿脉作淡黄色,有些暗淡,其中有星星点点的赤色矿石,约莫上千之数。 赤矿之中,有三处闪出耀目的金光,一处最大,约有拳头大小,一处略小,还有一处只得核桃大小。 赤色矿石炎气混沌,金色光团则刺眼夺目。 张元敬尚未适应过来,便觉红彩金光中,有数道黑影射来,根本来不及躲闪,危急关头只把金色小盾观想出来,挡住面部和颈脖,随即便是一连串闷响之音,他的胸前一疼,倒退两步坐倒在地。 他不禁又惊又怒,手中低阶上品金剑符甩出,十道金色剑气攒射而出,向着黑影打来的方向冲去。 “咦!”前方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随即不见了动静。 十道金色剑气杀过去,却没有寻到目标,在空中旋转两圈,即自行溃散不见。 张元敬左手聚灵锄,右手先发出阴风刀,随即祭出玄晶斧,神识覆盖洞穴每一寸空间,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正要质问厚土化育鼎,这鼎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在矿脉下方现出真身,随即无数黄光闪动,在洞穴中扫过。 就听“啊”的一声惨哼,一个身材矮小的青袍道人在距离他左侧五丈的地方跌落出来。 此人长眼隆鼻、脸色发白,正是被林独善怀疑为千剑门奸细的顾远桥。 顾远桥满眼震惊地看着厚土化育鼎,抬手指着张元敬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有神通灵宝护体!” 他以为刚才偷袭被阻,乃是此鼎所为,故有此一问。 张元敬被他偷袭,十分狼狈,心中不爽,也不回答,反而诘问道:“你究竟是谁?是不是千剑门弟子?” 厚土化育鼎对于两人的交谈毫无兴趣,只有一束黄光禁锢此人,防他作乱,便调集所有黄光,覆盖于整座矿脉之上,开始“摘取”那团最大的金光。 此正是这处灵脉中最大的一枚阳元晶。 顾远桥眼见阳元晶被缓缓拔出,露出失望、可惜和不可置信的神色,盯着厚土化育鼎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头来,急促地说道: “不错,顾某就是千剑门弟子。你是谁?为何有神通灵宝?这么宝贵的物品,为何让灵宝吞噬?你难道不知,这至少意味着两个元婴真人!你的宗门师长没有交代过吗?” 张元敬哼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这位前辈怎么就不能吞噬阳元晶!” 顾远桥闻言一怔,知道必有隐情,便转而问道:“道友来自何处?星月门不可能有神通灵宝!” 张元敬冷冷道:“贫道只是一介散修,当然不是星月门修士。” 顾远桥嘿嘿一笑:“散修!道友何必愚弄在下。不愿说便不愿说,顾某也不在乎。只要这些阳元晶没有被星月门得到,也算在下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吧。可惜啊!只差半步,顾某就能为宗中立下不世之功,成为真传弟子。” 张元敬心中一动,问道:“贵宗几千年来一直谋夺玄阴山,为的就是这些阳元石、阳元晶?” 顾远桥闷哼一声,反问道:“不然呢?突破元婴境界的宝物,难道不值得汲汲以求?这世上,恐怕找不出几个像道友这般大方的了,自己还是个筑基修士,便将如此宝物送与一件灵兵去吞噬,哪怕是一件神通灵宝!” 张元敬不禁苦笑,若是他能作主,当然不会这般浪费。突破元婴的奇物,谁会不要,谁会予人! 他恨不能把此地所有阳元晶、阳元石一个不留地收入囊中,有了这些宝物,他将来的修行之路,岂不是一路横推、一帆风顺!将来便是再回天阙山,也是风风光光的,无须再担心那些旧事。 随即,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逐出脑海,正要继续追问千剑门之事,缚住顾远桥的黄光突然一亮,燃起一团金黄色火焰,立时将顾远桥烧成一挫白灰,连储物袋都没留下。 “前辈,您这是?”张元敬愕然。 “哼,竟敢看不起老爷我!不就是几颗破石头,难道老爷我当年还吃得少了!老爷我吃过的好东西,比这强十倍百倍的都有!若非老爷我本源之力缺得太多,这东西老爷我连瞧都不会瞧它!”厚土化育鼎似是被伤害了尊严,气急败坏地在张元敬耳边骂骂咧咧地说道。 张元敬无言以对,什么吃过比阳元晶强出十倍百倍的好东西之类的话,他自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对于厚土化育鼎的行事,也不敢抱怨,只好岔开话题道:“前辈,您吃完这些石头,要多长时间?外面那株王草很快就要苏醒,一旦阴冥煞气爆发,我那位朋友恐怕就保不住性命了!” “什么吃不吃!老爷我只是先收取了,一会儿再吃!知道吗,这阳元石、阳元晶是至阳之物,只有配着至阴之物,嗯,这里就是那株玄阴王草,一起吃,才是绝世美味!” 厚土化育鼎起先还有些不高兴,说着美食,情绪很快高涨起来,“放心吧,老爷我不会亏待你的,也会分你一杯羹,算是付给你的脚力钱!” 脚力钱!这是什么话! 张元敬无力吐槽,也不敢吐槽,因为这只老气横秋的大鼎说过,此中有他直入结丹的机缘。 万一惹恼了它,把这些阳元石、阳元晶还有王草什么的,一口不剩都吃光了,自己岂非要空手而归,再去杀阴火蝠、挖玄阴草! 厚土化育鼎想是无聊,见张元敬久久不言,顿时着了恼:“小子忒没礼貌,知道老爷我给你多大机缘吗,也不知道感谢一句!” 张元敬吓了一跳,赶紧向着悬浮空中、沐浴黄光的大鼎深深作了一揖,口中匆忙说道:“多谢前辈提携!我只是一时欢喜过了头,发呆去了,绝没有不敬的意思!” 厚土化育鼎这才转怒为喜,满意地说道:“嗯,孺子可教。这份大恩,你小子以后可不要忘记了!” 第213 玄阴果 两个时辰后,巨大矿脉变成一片灰暗,所有金的、红的晶石,均被化育鼎收取到鼎中。 当啷两声,两枚拳头大小的红色矿石落在张元敬脚下。 “小子,这是老爷我赏你的,两枚阳元石。这一枚石头,再加那玄阴王草一枚果实,便是结丹的机缘。老爷我刚才说过,若是满意,自会帮你救人。只要你舍得这阳元石,外面那小子就能活下去,而且与你一样突破至结丹境界。怎样,可是舍得?” 厚土化育鼎随口说道,不过语气中颇有戏谑之意。显然,它是在故意搅乱他的念头。 若是不舍宝物,自然救不了人。而阳元石既是修士结丹的机缘,何等贵重,对一个寿元将尽的筑基修士,显然比阳元晶都重要。 张元敬听它这么一说,确实有些犹豫。毕竟,仲必行救过他,他也救过仲必行,而且还是施救在先,并不欠他什么。是不是要用一枚阳元晶去再救他一次? 诸般念头在脑中纠缠,但是,只在一瞬间,他便作出决断——救人! 因为,厚土化育鼎绝不会是提醒他珍惜阳元石,而是要戏弄他。虽然在这鼎来说,不过是玩耍一下,但对他来说,则可能被乱了道心。 “当然要救。”张元敬平静说道,“阳元石加王草果实?怎么使用?”张元敬问道。 “哼,你小子倒是个有主意的。” 大约是见张元敬没有上当,厚土化育鼎语气有些无力,但它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仍旧耐心地解释道:“果实内服,阳元石外吸。结丹嘛,就是凝炼灵神,灵神属阴,所以关键还在这玄阴果,阳元石不过是辅助之物而已。 “玄阴果里边有一丝玄阴之气,用来凝炼灵神那是绰绰有余,多余的玄阴之力,就要靠精纯的阳元力来中和。阴阳和合之下,你的修为自然一日千里,要不了多久,便可直入结丹境初期!” 原来如此! 张元敬恍然,旋即也兴奋起来,问道:“前辈,那我们何时去摘玄阴果?” 厚土化育鼎道:“玄阴果还没有成熟,等它自动落下的那一刻!” 张元敬担忧道:“那时候玄阴王草就苏醒了,岂非要与之搏斗?” 厚土化育鼎不屑一顾:“醒了又如何,老爷我要收拾它,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张元敬想起在厚土宗芥子空间之中,此鼎与实力大减的凌霄两败俱伤,结果沉睡了十多年,遇到潭底奇石,方才短暂苏醒。这若是再与具有元婴初期实力的玄阴王草大战一场,可别又出什么问题。 便问道:“前辈,这玄阴王草有何特别的神通?为何可与元婴初期修士相提并论!” 厚土化育鼎兴致又高涨起来,对张元敬有问必答:“嘿嘿,一只草精而已,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不过是,第一,根系发达,主茎坚固,很难杀死,所谓性命顽强;第二,阴冥煞气,污染神魂,无论阴神阳神,先天后天,望之却步;第三,巨叶延展,伸缩自如,卷物食人,十分便给。就这么三条,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张元敬见它说得这么轻松,丝毫不担心消耗本源之力,倒也放下心来。 “前辈,我们就在这里等待,还是先出去?” 洞中没有阳元石,原本充斥空气中的驳杂阳元力消散了不少,洞口的火势小了一些,不过热度依然很高。 “先出去吧,这里烟火味太浓,老爷我很是不喜。外面那些人,也该离开了。” 厚土化育鼎保持本体形态,带头向洞口飞去。张元敬慌忙跟上,藏在此鼎的清凉气息范围内,很轻松地穿过了那猎猎作响的紫火。 “老爷好事做到底,且带你去那小子身旁,让你喂个丹药。”厚土化育鼎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向前飘去,渐渐靠近了气若游丝的仲必行。 百多丈之外,正在奋力砍伐玄阴王草的尚铭突感一阵惊惧,猛地转身回望洞窟中央,然后扫视一圈,未见任何异常。 正当他疑惑之时,王草突然颤抖了一下,似是要苏醒,尔后又恢复如初。 他长舒一口气,转头对齐树标、关卓凡等人道:“玄阴果很快就要成熟了,你们都走吧。记住,一定要把陈必坚、那个叫张敬的,还有最早逃走的那个散修斩了,要是没被八卦虚元阵困住,就在玄阴洞出口处截住,务必不要放跑了一个!嗯,还有那个劳德仁,也一并杀了,以防走漏风声!” 齐树标神情落寞,低头应诺道:“是,尚师兄!” 关卓凡则满眼悲伤,欲言又止:“师兄……” 尚铭故作轻松地哈哈一笑:“都去吧,我辈修士,与天争命,得之故可喜,未得亦不悲,何须效小儿女姿态!” 齐树标见关卓凡紧咬钢牙,一声不吭,后背有些微微发颤,知他正在强忍恸哭,便上前问道:“尚师兄,你可有什么要交代我们去办的?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 尚铭脸上笑容敛去,肃然说道:“众位师弟,保重!希望你们当中,有人能看到我星月门重归南域大宗的那一天。那时,勿忘来此焚香泼酒,祭告一番!” 齐树标回首看了一眼十二名筑基后期修士,不知想到什么,仰天一叹。关卓凡早已泫然泪目。 尚铭喝道:“齐树标、关卓凡!这些年轻的师弟,乃是宗门未来根基,你们必须把他们安全带出。时间无多,速速离去!” 说罢,他返身疾行,一步跨入王草主茎上被劈出的一处八尺长、三四尺深的凹洞,瞬间隐没于浓烈如墨的黑气之中。 齐树标凛然回首,对其余十二人道:“为大师兄壮行!” 王玄一等十二人抱拳躬身,齐声喊道:“大师兄威武!” 关卓凡泪如雨下,悲声大喊:“师兄!” 给仲必行服下益神丹和疗伤药的张元敬,蹲在厚土化育鼎庇护的阴影中,看着这悲壮的一幕,也不禁有些动容。这个尚铭不过是白死而已。 厚土化育鼎则有些无聊地说道:“婆婆妈妈的,再不走,就算没被王草吃掉,老爷我也要杀了他们,免得在这里聒噪,影响老爷我享用美食!” 半个时辰后,星月门十四筑基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履,离开了地底洞窟。尚铭的赴死,或许就是他们中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将来的结局。 “走吧,去王草成一团黑色水浆,三息之内必须服下,否则就会腐臭变质,成为阴冥剧毒。” 厚土化育鼎见洞窟中终于清静,兴致又高涨起来,“小子,马上就要突破结丹了,感觉如何?是不是如见到梦中情人一般,心砰砰乱跳?” 张元敬老老实实点头:“比见到梦中情人还要紧张!遇到前辈之前,我从未想过,今生还有结丹的可能!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觉如做梦一般!前辈恩情,我自是谨记于心,感激不尽!” 这番话,一半是真情,一半是奉承。厚土化育鼎听了,十分高兴,哈哈大笑,不觉又与他说了很多关于修士突破结丹时应注意的事项,包括一些中古修士的经验,让他受益匪浅。 一个时辰后,玄阴王草开始抖动起来,十二对长大的碧色叶片上下摇摆,呼呼生风,搅动洞窟中阴冥煞气如云涌动。 王草主茎根部被尚铭砍出的缺口,也飞速地愈合,不过几息时间,便完好如初,而进入王草体内的尚铭,自是再无活命的可能。 玄阴王草顶部,五颗硕大果实摇晃起来,周围泛起一层灰色雾气,遮住了本来面目。 “嗯,看来是感应到了危险,居然给老爷我玩了一个障眼法。老爷我若连这个都看不破,还敢自称老爷?”厚土化育鼎嘀嘀咕咕,满是不屑。 随即对张元敬说道:“你且准备好,把那小子也扶住了,果实一成熟,老爷我就取两枚与你们,你们自在此处炼化!老爷我要去吞噬此草的精华,可无暇管你们!” 张元敬急忙问道:“那时阴冥煞气爆发,我们如何抵挡?” 厚土化育鼎没好气地说道:“有老爷我在,担心这些作甚,瞧不起老爷我的实力?快快做好准备,错失了机缘可别怪老爷我没提醒!” 说话间,洞窟中无端卷起阴风阵阵,呜呜作响,如同鬼哭狼嚎。玄阴王草十二对叶子向外延展起来,开始尚是寸寸伸出、节节下落,很快便如巨蟒吐信、飞龙夭矫,急速向着化育鼎和张元敬、仲必行缠绕过来。 “此等伎俩,也敢冲老爷我使出,乖乖伏诛吧,免得受多余的痛苦!”厚土化育鼎轻蔑地说道,声音在明亮的黄光中铿锵震荡,如同金铁相击。 十二对如同绿色长毯一般的大叶,进入明黄光线范围,立时像撞到铁板一样,不得其门而入,挤在一堆,倒也把包裹一鼎两人的明黄光亮严严实实遮蔽住,不留一丝缝隙。 这时,王草主茎顶部的五颗大果,轻轻一颤,便同时滚落。显然,这只草精也是打好了算盘,不让敌人摘走果实。 厚土化育鼎周身黄光突然大放光亮,周围堆叠的叶片好似被烈炎灼烧,立时冒出黑烟,黄光透出,照在落于半空已经化作一团黑色液体的玄阴果上,尔后,这五团黑色液体便顺着光芒,飞射到鼎中。 顷刻间,洞窟中卷起飓风,被黄光灼伤而退后的巨叶,变成巨大的芭蕉扇,猛烈挥动。 厚土化育鼎毫不在意,好整以暇地将两团黑色液体甩到张元敬和仲必行嘴中,张元敬张口咽下,同时以法力牵引,帮助仲必行将另一团墨汁般的玄阴果吞下。 然后,取出两枚阳元石,一枚握在手中,一枚塞到仲必行手中,低语道:“仲兄,速速炼化药汁!” 也不管其人是否听到,便盘膝打坐,内视黑色液体,运转厚土化生功,搬运法力,汲取药力。 厚土化育鼎旋转一圈,一团团黝黑泥土泼洒而出,黏在二十四片长叶之上,长叶抽搐,上下抽打洞窟顶部与地面,直把洞窟震得泥石簌簌直落,尘土纷纷扬扬。 过得几息,长叶开始腐烂,从前端开始,很快化作一团深绿色的水汁。 玄阴王草连忙来了一个“壮士断叶”,十二对巨叶齐根断落。然后扭动粗大的主茎,无数根须从地底钻出,如同锐利的长枪,向着厚土化育鼎和张元敬、仲必行扎来。 厚土化育鼎上下跳动起来,周身黄光化作根根长索,不计其数,将玄阴王草的根须一一缠住。 每当地底新出现一条树根,鼎中便生出一根黄色长索。 如此,不到十息时间,洞口中便充斥灰黑色草根与亮黄色长索,它们纠缠在一起,拧得结结实实,难解难分,不能动弹。 当玄阴王草无计可施时,大鼎中又冒出数百颗赤色矿石和三枚金色晶石,一股强劲的阳刚之力涌出,化作无数细丝,在灰黑色残根上一绕,所有草根全部断开,露出里边乳白色的断面。 厚土化育鼎随即一震,无数光波发出,罩在草根断面上,凭空产生出巨大吸力,一团团纯白色的气体从草根中源源不断被吸出。 而那如同参天巨树一般的玄阴王草主茎猛地一软,竟然瘫倒在地,砸出一条几十丈长、数丈深的大坑来。 厚土化育鼎周身光波更盛,吸取纯白色的气体越发快了起来,同时,那些矿石、晶石也散发出团团或金黄、或火红的气体来,与纯白色气体一并没入鼎中。 第214章 十年结丹 张元敬黑色液体入腹,即有一股冷冽之气凝冻全身。好在他手中握着一枚阳元石,精纯至极的阳元力顺着指尖不断进入经脉,对黑色液体进行冲刷。 数息之后,便生出一缕银灰色气体,钻入丹田之中,潜藏于如金液一般的厚土之力中,一动不动。 此后每过数息,都会产生一缕银灰色气体。不多久,整个丹田之中,在暗金色光芒中显现出道道银灰色光芒来。这些光芒并没有融入丹田金液中,只是附着其上。 约莫数日之后,丹田中散发耀目的银芒,所有积累下来的银灰色气体,凝结成一个银色小球,顺着胸前的经脉,一路畅通无阻地越过中庭,直冲泥丸,往那脑中的无尽虚空一撞。 就见一道光亮闪过,一种玄而又玄的莫名之物从虚空中生了出来,它似隐似显、似存似灭,似微小、又似广大。 在明灭之中,这莫名之物突然闪耀起来,如同一轮烈日,将耀眼的光芒射遍整个泥丸,尔后延伸至中庭,最后到达丹田。 经此一照,中庭立时扩展了数倍,大量厚土之力从各处经脉和丹田中涌入,对肉身进行一番洗炼。 经此一照,丹田金液立时凝练了一倍,原本充盈欲溢的丹田立时空了一半之多。 厚土之力发生质的变化,暗金之中带着若隐若现的紫色,显出几分玄晦的气息来。厚土化生功毫无阻碍、自然而然地突破至第二层。 这一照,似乎极长,但又很短,只在一息之间,便完全敛去。泥丸宫中那莫名之物,再度恢复似明似灭之状态。 这一息好似数十年那么长久,不知多少念头转了来又消了去。 张元敬终于从定中醒转过来,他双眼一睁,眼中神华内蕴,灵性流转,却与之前截然两样。 此一息,正是破关斩隘、突破窠臼的一息,正是灵明初动、阴神立定的一息,正是打破束缚、登临大道的一息。 自此,金丹大道已是摆在眼前,再无任何阻碍,只需做得几十年水磨功夫,便可水到渠成地进阶结丹之境。 他的寿元之危,随之消除。 张元敬在他二百三十六岁之时,终于进入假丹之境,再延性命,续攀大道。 他长身而起,心中有如脱去一层束缚,脑中愈加清明,一时间回想起过往无数经历,原来只是浑浑噩噩的承受,现在却都变得无比清晰、丰满,许多细节都自行显现出来,瞬间明白了很多因与果、源与流,悟明了很多原本只觉似是而非的道理。 他转目看向仲必行,其人仍在打坐运功,当是未曾突破。仲必行受了重创,肉身受损,修为缺漏,怕是要很长时间修复根基。 他又去察看厚土化育鼎,此鼎还在吞噬玄阴王草中的乳白色气体和阳元石、阳元晶中的阳元力。 “站起作甚!玄阴果汁液与阳元石都只消耗小半,把剩余的炼化,足够入结丹了。还不快打坐练功,休要浪费了老爷我给你的机缘!”厚土化育鼎的声音猛地在他耳边响起,高亢尖利,显得十分不悦。 张元敬闻言,内视腹中,果然那黑色液体尚存许多,而手中的阳元石仍在源源不断散逸出阳元力,连忙盘膝坐下,继续引导阳元力去炼化玄阴果汁液。 此时他已是凝练出了灵神,炼化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新产生的银灰色气体并不在丹田中停留,而是直冲泥丸,汇入那若明若灭的灵神之中。 尔后,一点亮光燃起,再次照遍泥丸、中庭与丹田,泥丸宫的空间增加倍余,而中庭与丹田的灵力则更加凝练。 不知过了多少十日,感觉体内法力充盈,气意与神魂益发契合,不禁想起自己修炼竟一直没有使用灵植,实在是太浪费了,连忙把炼制筑基丹的三种主药拿在手中,以此行功。 在灵神与法力的双重快速进步中,张元敬无喜无悲,彻底进入忘我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灵神壮大了许多,越过那若明若灭的阶段,变成珍珠大小的一点光团,游荡于泥丸宫无尽虚空之中,他丹田中暗金染紫的厚土之力已经粘稠得如淤泥一般。 此时,腹中的玄阴果与手中阳元石都已经完全炼化。他明白,已经到了结丹的最后一步——起灵神之火、煅金液成丹。 厚土化育鼎曾与他说过,假丹修士煅烧金丹时,若是急于求成,不能把控火候,一味催发灵神之火去烧丹,会导致灵神消耗过大。 神虚则意散,意散则心乱,心乱则邪念丛生,由此反而生出很多危险来,其中最严重的便是产生心魔、法力失控。修真界假丹修士因心魔而致根基损伤、甚至陨落的,也并非没有。 不过,火候究竟怎么控制,厚土化育鼎也说不明白,因为它只是一件灵兵,根本没有结丹的经验。 张元敬心想,无论如何,慢一点总是不会错。结果,烧来烧去,烧了年余时间,灵神都疲敝了,离那内丹成形,仍差了不少火候。 心中不觉有些急躁,遂不顾灵神虚弱,强行催发灵神之火,如此又煅烧了月余,灵神变得萎靡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正是要控一控节奏,调整一下情绪,再行冲击才对。 可张元敬哪里有这个经验,他本就是听了厚土化育鼎之言,要自假丹一气进入结丹初期,只觉若不能一蹴而就,那以后只会更难,甚至再无结丹之希望。 这当然是一种虚妄之念。只是,一旦产生出来,便成为一种执念,让他耿耿于怀。 于是,他仍继续催火,这般透支自是让灵神大损,但也将其全部潜力激发出来,故生出的灵火到了极其纯净的程度,煅烧金液的速度陡然加快。 原本,经过年余的煅烧,丹田金液已经被炼成一团晶莹剔透的高密度水珠。 此刻,被这纯净的灵神之火一烧,水珠渐渐有了虚化的趋势,这意味着丹田法力,正在开始向虚丹转化。虚丹,即是结丹初期修士的内丹形态。 张元敬心中一喜,最后一丝警惕之心也消失不见,只是一味地透支灵神、催发灵火。 不过两三日,一直处于极限消耗中的灵神,终于盛极而衰,彻底黯淡下去,丹田中的灵神之火也是越来越弱,最后“嘭”的一声轻响,全然熄灭。 那颗半虚半实的法力之珠,失去了灵神之火的煅烧,又开始由虚返实,但较之原初之物,已经大大缩水。 张元敬顿时陷入茫然之中,丹田中发生的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从未想过,从假丹冲击结丹,会有失败的可能。他一时如遭重击,神识也有些恍惚起来。 正失神发愣之间,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元敬?元敬!你怎么了?莫非害怕了!不愿意去?” 张元敬睁开眼睛,原来是武元奎,连忙摇头否认:“怎么可能害怕!只是我修为太低了,会拖师兄后腿。” 武元奎哈哈一笑:“有什么拖累的。我炼气九层,你五层,看着好像有差别,其实去了那处地方,都是随时可能被踩死的蚂蚁,没什么区别。再说,其余几个人都不过是六七层,跟你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说谁。走吧,毕崇遗宫,好歹也是出过结丹修士的宗门,若是得几件法宝,那就了不得了。” 随即,是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顾盼生辉的明眸像是在对他说:“张师兄,阿雅资质不好,若是没有足够的百灵丸,只怕此生无望筑基啊!” 林沁雅!这个妖精! 张元敬一跃而起,豪气冲天地说道:“那我就跟元奎师兄去碰碰运气!” 场面随即变换,在一处色泽血红的丛林边缘,有一株灵品二阶的五行草,引发二十几名炼气八九层的修士争抢。 张元敬不知为何,预感有巨大危险产生,拉住武元奎的衣袖说道:“师兄,不要去争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或许有更珍稀的灵草。” 武元奎甩开张元敬的手,回头说道:“元敬,你一定要记住,修为要进步,就必须去争,没有足够资源,就没有前途。一步慢,就会步步慢,好东西都被别人抢走了,你还怎么修炼!” 张元敬拉不住,武元奎带着数人已经冲上去,与其他修士杀成一团。武元奎实力很强,祭出一件上品法器,出手必中,中者非死则伤。 突然,丛林中钻出一头蛮血境大圆满的铁皮猪,此猪已经有了些许灵性,凶狠的眼神颇有些嘲讽地看了一眼战得筋疲力尽的众人,然后发狂似地冲了过来,将一个个虚弱的修士吃进了滚圆的肚腹中。 武元奎毫不犹豫将法器掷了过去,将那铁皮猪的一只耳朵削掉,然后跳入丛林之中,向着那更隐秘也更危险的地方逃去。 受伤的铁皮猪则被激起全部凶性,丢开那些更弱的美味不管,发疯地向武元奎追了过去。 “师兄,师兄!小心啊,铁皮猪妖追上去了!”张元敬在后面大声的喊道。 “你快逃出遗宫,修炼有成了,回村替我磕头上香……”武元奎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远远传来,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随后在空气中完全消失不见。 “师兄,我该怎么办?”张元敬不知所措,他一贯的修行都是武元奎指导的,很多事也是武元奎帮他处理的。 这时,场景又是一变,却是到了厚土宗须弥空间中,空间裂缝越来越大,武元奎冲他说道:“师弟,快走吧,以后为兄不在身边,你要靠自己!” 这句“要靠自己”犹如洪钟巨响,在他耳边反复震动。 黑暗笼罩过来,四面一片漆黑。 “我被虚空吞没了?”张元敬伸出双手,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没有感到任何痛苦,他仍然活着,活得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只是那“要靠自己”四个字似乎还在响个不停,先是在他耳边不断回响,随即越来越大,直至整个空间都是这声音。 张元敬用双手捂住耳朵,却丝毫挡不住着这四个字的穿透。 不知过了多久,这声音终于低了下去,渐渐细不可闻,最后完全湮灭。 “什么都没有了吗?”张元敬神识探向无边无际的虚空,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物的东西,连空气也没有,只有虚无,无尽的虚无。 蓦然间,一种道不出说不明的孤独感充斥他的内心,天大地大,再没有他人,没有武元奎,没有那魅惑众生的林沁雅,也没有那个背负剑鞘一脸严肃的齐天相。 “齐天相?”张元敬有些茫然,这个名字异常熟悉,但他想不起到底是谁。这个名字让他感到亲切,也感到疏远。 恍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背叛了宗门!” 张元敬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又一个声音说道:“你是叛徒!” 更多声音说道,“你是叛徒”、“你竟然引天魔渊修士来杀齐真人”、“你害死了武掌门”…… 张元敬大声喊道:“我没有,我只是想为宗门出力,我——” 一双略显阴鸷的眼睛冷冷盯着他:“不,你就是叛徒,你害死了待你如亲兄弟一般的师兄,害死了齐真人,害死了宗中多位长老,我宣布,你,张元敬,乃是玄天宗叛徒,金册去名,凡宗中弟子,见之格杀勿论!” 这是谁? 看着熟悉,但却想不起名字。他有什么资格对我宣判!张元敬愤愤不平地想着,冲着他大吼:“闭嘴,你是哪个!凭什么说我是叛徒。我为宗门立下了大功,我是挽救宗门的功臣!”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声音远去,虚空中又只剩下了他自己。 无尽的孤独,还有悲伤,他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不是叛徒,但是,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可以为他作证。 渐渐的,他累了,困了。 迷迷糊糊中,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健壮妇人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呵斥道:“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家,当心山中妖怪吃了你!” “这是谁?”张元敬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从心底冒出一个声音,从他张开的嘴中自动吐出,“娘亲!” 张元敬神魂一震,睁眼去看那妇人的面庞,却什么也没看见,她的脸似乎被一团白雾遮掩,无论他用神识怎么探查,也看不见分毫。 妇人拉着他,朝着坐落于一条小河边几间茅草覆盖的土房子走去,口中絮絮叨叨地不知说些什么,好像是责骂他,又好像是埋怨一个叫“当家的”的人。 “那是家吗?”张元敬早已不记得幼年时的事情,眼见离那土房子越来越近,他的心慢慢颤抖起来,这抖动蔓延全身,最后连他的神魂也抖起来。 “不要乱动了,该睡觉了!”一只粗糙的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说话的人还是那个健壮妇人,不过,她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张元敬睁开眼睛看了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身下软软的,是一床厚厚的褥子,褥子 “好舒服!”张元敬想着想着,慢慢闭上眼,就要睡过去。 那只拍着他背的手,已经消失不见。 周围无尽的黑暗渐渐远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自己和他身下那一张床。随着他意识的涣散,那床也没有了,只余他孤零零地在无尽虚空中走向沉寂。 “我该睡了!”张元敬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虚空真正吞没他。 然而,就在此时,张元敬感到全身一热,随即虚空中闪现一道银色闪电,将他周围照得明若白昼,一下把他完全惊醒。 他下意识一跳而起,尚未稳住身形,便感到强烈的眩晕,直直向下跌落。 这时,那道闪电追了过来,刺拉拉地钻进他的泥丸之中,一时间有如虚室生电、澈照灵台,泥丸宫虚空中又生发出一种未名物质,融入了他那虚弱不堪、若有若无的灵神之中。 数息之间,他的灵神有如吃了大补药一般,迅速恢复了原状,而且不断长大,变得越加凝实。 当那电光完全消失时,他的灵神已经有了原本的数倍之大,也更加结实强固。 这意外的变化,终于让张元敬从迷茫中醒转过来,这才想起自己正在冲击结丹,他的内丹有了一点点雏形,但还差不少火候。 他连忙内视丹田,发现丹田已经在从略有形状的虚丹向丹田金液回转,若是再无灵神之火煅烧,自己这次闭关便要无功而返。 他连忙催动灵神,释放一团极其精纯的金色之火来,继续煅烧金液。此火品质比他之前透支灵神催发出来的灵火,还要高出数筹,因此,金液向虚丹转化的速度极快。 他心中充满喜悦,一心催发灵火,煅烧效果再次增强。就见原来金灿灿的丹田颜色渐渐淡去,当其金色完全消失时,金液已经不能称之为金液了,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非水非气的团状之物,其上宝光流转、灵气成旋,偶尔闪出一抹金紫之色。 张元敬内视此丹,只觉浑身一震,好似脱去了什么桎梏,闯入一个新天地中,整个人发生了质的变化,无论精气神,还是皮肉骨,都跃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中。 这就是虚丹之境! 他心头涌起一阵狂喜! 第215章 源石初动 “居然用了十年,还差点走火入魔,真是让老爷我操心!所幸老爷我心细,一直看顾着你,要不,哼哼!” 还是厚土化育鼎的声音,仍然是那般的傲娇,同时透着恼怒。 “已经过去十年了?” 张元敬张开双眼,见厚土化育鼎已经落在一旁的土地上,而周身则满是干枯的灰黑色草根,倒在土中的巨草则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硬皮。 自己手旁,则是十多株成熟的紫龙参、银纹果、天青草,馨香扑鼻,灵气萦绕,这是炼制筑基丹的三味主药。 “哼,从筑基大圆满直入结丹,再快也快不到哪里!本来老爷以为你要用个五年六年,没想到居然是十年。哎,真是浪费时间,而且无聊透顶!”厚土化育鼎满口抱怨,浑不似以前那般安静。 想来是元气大复,不必沉睡,憋在这地底洞窟中,十分无趣,故生了这么多怨言来。 这时,张元敬看见了一侧的仲必行。这个铁塔般的壮汉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气机渊深,周围一团白气悬浮,随着他的呼吸一收一张,他的修为不断攀升,估摸要不了多久,便可如自己这般迈入结丹初期之境。 结丹修士是修真界的中坚力量,是各个宗门的核心力量,无论是一域大宗,还是威震此界的超级大派,结丹修士的地位和作用都是极为突出的。修真界修士虽然不计其数,但是能够进阶结丹的,万中无一。 如果说筑基境是修士真正踏上仙路的开始,那么结丹境就是修真的第一次飞跃。 与筑基境相比,结丹修士最大的提升,就是凝练出了灵神。正是以灵神为火,方可将金液煅烧成丹,使一身法力天翻地覆,跃升至更高的层次。 “老爷我大发善心,最后再指导你一次,在芥子空间,你不是得了真传弟子待遇,其中有一袋种子,你可有印象?”厚土化育鼎突然有些古怪地说道。 张元敬没有多想,当即应道:“是有一袋种子,不过就有十几枚是活着的。” 厚土化育鼎道:“活着的就对了,就是那些种子。叫什么老爷我记不得了,反正是专门喂养源生石用的。” “喂养源生石!” 自从在芥子空间收了一枚源生石后,他只是把它扔进丹田,再没见动静。 到蒙山后,起初几年,他打坐之时,还会内视丹田,细细搜寻,但始终找不到它存在的半点痕迹。后来忙于修炼,便将此石完全抛在了脑后。 “不错,就是喂养源生石。源生石是天地所生的通灵之物,可以通过吞噬有灵性的奇物不断成长。这些种子就是厚土宗为真传弟子培育源生石而寻到的奇药,生命力最是顽强,别说几万年,就是过几十万年,都不一定会死。你现在突破结丹了,厚土功足以催发这些种子。一旦种子催发,源生石就会现出真身,为你所用!”厚土化育鼎带着羡慕的语气说道。 张元敬闻言一呆,以他的见识,对此也是闻所未闻——还有以灵药喂养石头的! “别愣着了,趁着这小子还在行功,你赶紧培育种子,把源生石引出来,这样在结丹境,就算有了自保的手段。”厚土化育鼎不耐烦地催促道。 张元敬真心实意地向厚土化育鼎行了一礼:“谢过前辈指点!” 随后,他盘膝而坐,先将那十几枚种子取出,大体有青黑、赤黄、深红三种。 他随手选了一枚赤黄色、黄豆大小的种子,屈指虚握,运起厚土化生功,搬运暗金色法力往种子中送入。 原本在筑基之时,无论怎么培育都毫无动静的种子,得了结丹后的厚土之力,立时颤动起来。他不曾料到这般顺利,心中也是十分欣喜,当即又加大法力的输入。 倏忽半日过去,这赤黄种子咔嚓一响,裂开一条缝隙,一根淡青发白的嫩芽钻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缕金色灵机钻入他的经脉,进入丹田之中,仅仅游动半息,便有一颗黑色小石从莫名之处钻了出来,将这金色灵机一吞,随即沿着腹胸经脉,进入他的喉咙之中。 他下意识一张口,那黑色小石便飞了出来,随即涨大到二丈大小,通体黑亮,散发出一股厚重内敛的气息。 此正是源生石。 张元敬神念一动,源生石便秉意而动,在他周身绕行,倏而远去、倏而近来,倏而快、倏而慢,倏而缩小、倏而变大,倏而无声、倏而作响,极其灵活,不需法诀,消耗法力也极少。 根据厚土宗传承中的记载,此石最大的功用并非是作为法宝对敌,而是作为施展诸种土系小法术的辅助之物。 他心念一动,小法术土御的法诀慢慢浮现在脑海中,原本看不甚明白的功法,此时却是一看即懂、一懂即会,即使有一些含糊不清、大而化之的语词,他也莫名地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知道了运使的法门。 他顿时有所明悟,这必是源生石具有传承妙用之故,否则,便是得到了厚土术法篇,也是不容易练成的。 张元敬将这法诀在识海中反复转了几遍,直到圆融无碍、流畅不拘,这才依诀运功,随即,一股厚土之力涌出,在周身一旋,脚底的土壤便被卷起一大团,化作一枚大盾挡在身前。 他以神识察看,感到此盾之防御力即使不如身上的防御法袍,也相差不远。这还只是初学功法,且只是一息之间所凝出的土盾,若是时间更长一些,无疑可以造出更强的土盾来。 他看了一眼悬浮半空的源生石,将其挪移到身前,对其施展土御法诀,源生石瞬息之间化成一个石头壳子,将他罩在其中,竟是完完全全封闭起来。 他伸手敲了敲石壳,其发出沉闷的咚咚之音,手抚在其上,十分光润,运起法力一撞,则如石沉大海。 如果他愿意消耗法力,还可从地下抽取泥石,覆在石壳之上,那样,防御之力会更加强大。 源生石配上厚土宗的小法术,在防御一道上,绝对强大,远超一般传承。 他神念闪动,又将土遁术的法诀调出参悟。作为小法术的土遁术,比之他筑基时所学,却有天壤之别。 此土遁术,以分土诀为基础,在潜入之深度、遁行之速度、隐匿之效果、防御之能力等方面均有专门的拓展和深化。 有以前修习土遁术和分土诀的基础,他对这门小法术的功法领悟很快,不过数息时间,便融会贯通。 他一时兴起,使出功法,钻入地下,很轻松便下潜到五十余丈的地方。这还是因为在地底洞窟,从两侧传导来的压力太大,阻碍了他的潜行深度。若是在地面上,这个距离应该可以增加五成左右。 这个试验结果,让张元敬喜出望外。七八十丈的深度,结丹境修士除非是集中神识之力有目的地往下探查,否则,一般很难在地面上发现他的存在。 有此功法,遭逢结丹境的对手,他藏匿保命的能力无疑算得上很强大了。 钻出地面,他开始参悟土牢、飞石、狂沙这三种小法术的法诀。 不同于土遁术与土御术,这三术学习的难度更大一些,因为它们皆具有攻击、防御、困敌的多种功效,需要转换的条件和操控的手段都要复杂得多。 不过,有源生石相助,他对法诀的理解,一点一点加深,同时,又常与土遁术、土御术的法诀相互辩证,七日之后,终于触类旁通,将三部法诀融会贯通。 他兴奋地跳起,跑到洞窟另一侧,开始施展土牢、飞石、狂沙三术,一开始尚显生疏,不是错用法诀、半途而止,就是技法疏离、有形无质,经数日练习,方才初窥门径。 此后月余,他来回演练除土遁术外的四种小法术,渐渐娴熟起来。这些小法术个中道理都是相通的,一门小法术的领悟,往往带动其他小法术的进步。 而小法术的收获,又可加深对土法八诀的参悟,尤其是最熟悉的分土诀,很快又有新的理解。这无疑又推高了他对土遁术的掌握。此时,他施展土遁术,可谓如鱼得水,甚是自在。 张元敬演练小法术时,厚土化育鼎一直在旁观着,一开始它沉默不语。 过了几天,实在忍不住,方才老气横秋地说道:“似你这般练法,有什么用处!练得再好,威力也不过与下品法宝相当。老爷我再教你一条,要想用好小法术,关键是尽快提升源生石品阶。你现在这个源生石,还只是个胚胎而已,若是喂养成熟了,算是一阶吧,小法术威力立时增加五成。以后每升一阶,都是如此!” “都在前面威力的基础上增加五成?”张元敬震惊道。 “当然!”厚土化育鼎语带嘲讽地说道,“不过,依靠那些种子培育出的灵药,喂养起来就比较慢了,前两阶还好,后面想要提升,就要去寻天地奇珍了,比如阳元石、阳元晶这种东西,而且所需数量很大!否则,到你寿元耗尽时,也未必能升至三阶。哼哼!” 张元敬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多谢前辈赐教!小子还是先培育那些种子吧。” 不过,他也想到,他的厚土化生功,与厚土宗的功法相比,在培育灵植上效果还是要强很多的,或许光靠培育种子,也能把源生石升至更高品阶,当然,需要的时间肯定十分漫长。 经厚土化育鼎这么一说,张元敬对小法术的兴致大减,转而全力培育那些种子。若有空闲,则抓紧时间祭炼身上所携的几件法宝。 首先自然是真传弟子待遇给的两柄土属性法剑,两件皆是中品法宝。以他现在的修为,祭炼中品法宝,虽有些吃力,但还是比较顺利。 其次是从风无咎那得的定真盘,此物是上品防御法宝,祭炼起来就很有难度了,所费时日也很长,张元敬足足用了月余时间,方才初步祭炼成功。但是,此物的功效十分强大,可在战斗中发挥巨大作用。 至于极品防御法宝庚金元气简,只能待将来境界提升后再说。 最后是一件中品法宝级别的飞行剑器,也是风无咎所用。 第216章 神鼎离去 这日,仲必行周身灵气涌动如云,中有雷鸣阵阵,数息之后,诸般异象一收,他的气机节节攀升,很快突破假丹的界限,进入结丹初期,修为稳定下来。 这个威猛无俦的壮汉自吞下玄阴果,又得张元敬塞入阳元石后,浑浑噩噩之间,恍恍惚惚之时,自行运转宗门心法重剑诀,汲取阴阳二力,疗伤修养,舒筋通脉,用了年余时间,才治愈病体、补足根基,随后,只半日便进阶假丹,实现百年夙愿。 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入筑基境大圆满,他不是没有机会服用悟神丹,不是没有机会通过下法成就假丹,但他都放弃了。 他虽沉默寡言、行事板正,看起来不似聪慧模样,但修行资质是一等一的好,从炼气到筑基,都是一帆风顺。 他心高气傲,自修习剑道之后,便下定决心要以剑破境,即使不是用上法入假丹,至少也要是中法。只有这样,将来才有成就元婴的一线之机。 为此,即便百年没有寸进,眼见寿元就要耗尽,他也没有丝毫后悔。 然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之后,源自身体的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接受了张元敬的馈赠,炼化阳元石和玄阴果,以下法入了假丹。 但清醒过来后,知道这终究与他所求之道相悖,一时之间,难明前路何在,不免陷入迷惘之中。 沉思良久,迷雾难廓,便站起身来。周围有一团黄光环绕,他尝试了一下,无法突破,走不出去,也看不见外间情形。 他见张元敬正在一旁打坐修炼,猜到是他救了自己,见他正处于运功的关键时刻,不便打扰,遂将杂念强行压下,也继续行功。 如此,经十年苦修,他也顺利突破结丹。 他睁开双目,神情之中有欣喜,但更多是惆怅。 他向外一扫,骤见王草倒地、根系枯萎,不觉心头大震,涌出一股强烈的沮丧和忧虑。 然而,不等他开口发问,便身不由己被一道黄光卷起,往上方而去。在他身侧,张元敬也是如此。 有时是沿着洞道而行,有时则穿土而上,直接进入上层洞穴之中。 偶尔遇到阴火蝠群,便有黄光一扫,灭于无形。如此,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洞穴的中层。 这时,黄光直接带着两人从土中穿行,速度极快,比之空中飞遁也慢不了多少。不多久,便到了距离地表较近的土中。 黄光裹着两人猛地向上一冲,直贯数百丈泥层,尔后周身一空,已是到了地面之上。 仲必行定神一看,这是一处河边清凉之地,看日光,正是黄昏时分,冥烟四合,暮霭沉沉。 他心中十分震惊,很好奇是什么存在如此之强。 张元敬抱拳笑着向他说道:“恭喜仲道友成功结丹!” 仲必行雄伟身躯轻轻一颤,神色复杂地朝着张元敬深深作了一揖:“多谢道友成全!大恩大德,仲某今生难报!” 张元敬摆手说道:“仲道友不必如此,如无你破开星月门的困阵,贫道早已葬身于那尚铭腹中,哪还有今日的风光!” 仲必行用嘶哑嗓音说道:“仲某为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道友将来若有差遣,只需着人带话过来,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元敬连忙说道:“贫道也不过是顺手为之,道友委实不必放在心上。” 仲必行想要问一问玄阴王草为何会死,但转念一想,此中必然涉及张元敬身后的巨大隐秘,绝不是随便可以与一个外人言说的,何必让其为难。而且,此草既死,再问这些,也是多余。 他深深看了张元敬一眼,心情十分矛盾,但还是很快下了决断,用力一抱拳,说道:“王草既死,剧变将生。在下必须马上回宗报讯,不敢久留。道友放心,在下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情况。道友保重,后会有期!” 说罢,毫不拖泥带水,转身飞掠而去。 张元敬默默看着他离开,心中不禁喟然一叹。 他能理解仲必行的举动。其人不惜一死,深入此地,就是要阻止星月门砍伐王草,结果却与他所愿大相径庭,而除草之人又是他的恩人,他自身也因王草之死大受裨益,内心自是矛盾至极,作出这等举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扭扭捏捏地说道:“小子,有一件事,老爷我得先与你说明白,嗯,老爷我吃下这些阳元石、阳元晶和玄阴王草,本源之力已经恢复了少许。嗯,老爷我的意思就是说,我可以自由行动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恭喜前辈!”张元敬闻言大喜,欢欣鼓舞地说道。这鼎虽然很不靠谱,但有的时候,真是一座无比雄壮的靠山。 “嗯,老爷我的意思是说,我要自己行动,在这大千世界好好游玩一番。然后,寻路去其他世界玩耍!你可听明白了!”厚土化育鼎突然急躁起来,还有些恼怒。 张元敬听得此话,顿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前辈您要离开?不是说您与厚土宗有过约定……” “什么约定?没有那回事!”厚土化育鼎急吼吼地否定道,“老爷我只是同意帮助厚土宗后辈而已,没说一直帮!再说,我们其实没有建立约定!” 此话讲得有些糊涂。结丹之后的张元敬,神完智足,于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前事今时贯通起来,猜知其中必有玄机,这鼎只怕最初在那厚土殿中现身见自己时,就打了埋伏。 他不清楚厚土宗当初是用何种手段来约束此鼎的,对此也是无计可施。只好问道:“前辈马上就要离开吗?” 厚土化育鼎听出他的口风,顿时兴奋起来,高兴地说道:“是啊,是啊,老爷我迫不及待要驾长风遨游十亿里,先兜兜风、看看景再说!不过,最后还有一个交易要与你进行!” “什么交易?飞天信物?”张元敬先是诧异,尔后立时反应过来。 “不错,结丹之后果然聪敏了很多。就是飞天信物!没有这东西,老爷我如何去往他界!你想要什么?”厚土化育鼎有些急不可待。 张元敬有些犹豫。飞天信物是什么,他大概能猜到,肯定是可以去往其他界域的手段或宝物。 此等物品,对于元婴及以下修士而言,如同鸡肋。但是,对于化神修士而言,却是攀援大道的机缘,所以,那天魔渊背后的大能,才不惜派出那么多元婴真人,打着魔修名义四处寻找。 他之所以犹豫,不是觉得自己有化神的可能,而是于内心中将此视为寻找武元奎的依恃。 不过,他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窍,知道若没有元婴境以上的修为,便有这飞天信物,也是无用,更遑论去无尽虚空中寻找武元奎。还不如以之同厚土化育鼎交换些可用于修行的珍异之物。 便问道:“前辈有什么?” “上古秘闻,绝世功法,超级丹方,灵宝工艺……可有要的?要不换几个丹方,绝对是结丹境首屈一指的强大丹药,正适合你现在的情况!”厚土化育鼎像是沿街叫卖的货郎,大声介绍商品。 张元敬瞬间想到阴阳造化炉,当即一口回绝:“不需要。” “那功法、秘闻……”厚土化育鼎再问。 “都不需要。”张元敬道。功法他已有厚土功,至于秘闻,没有足够的见识,得了也是无用。 “那你想要什么?”化育鼎耐着性子问道。 “前辈还有什么?”张元敬再次反问。 “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厚土化育鼎有些急了,以为张元敬这小子故意与它抬杠,正要发火,随即想起一物,连忙说道,“嗯,还有一个东西没说,阳元晶还剩下一枚最小的,你要吗?将来你臻至结丹大圆满之境,炼化此物,至少有三成概率突破元婴!” 三成!这是一个很高的概率。在修真界,除了大灵穴的持续温养,能够确保根基牢固、机缘深厚之辈有较大概率成就元婴之外,其余任何途径,奇物灵药也好,功诀秘法也罢,最多也就到两成概率。 “成交!”张元敬不再犹豫,当即下了决断。 只看这鼎起先将阳元晶藏着掖着,不肯列入交易物品清单,便知在其心目中,此物远比其他东西要珍贵。 厚土化育鼎有些不舍地说道:“那好吧。不过,阳元晶可是品质极高的至阳之物,需要特殊容器才能保存。你有没有?” 张元敬略一思量,立时想起一物,连忙拿了出来,却是火鸦道人给他的火红大葫芦,说道:“前辈,你看这个行吗?万年阳真木制作的。” 厚土化育鼎“嗯”了一声,干巴巴地说道:“凑合能用吧。准备好了,老爷我要放石头出来了!” 张元敬随手往葫芦中打入一道法诀,操控葫芦口张大。 厚土化育鼎轻轻一抖,便有一枚金灿灿的核桃大小晶石飞出,散发耀眼的金芒。 张元敬轻叱一声“收”,葫芦口生出一股吸力,将这晶石缓缓收入腹中。 然后,他又打出数道法诀,将葫芦口封闭起来。如此,便顺利完成了对阳元晶的收取。 “飞天信物拿来吧!”厚土化育鼎大概是被迫让出一口“美味”,情绪变得低落,有些发蔫地说道。 张元敬从储物镯中摸出灰色小木匣,翻手打开,露出一块两寸来高、形若小山、布满孔洞的黄色石头,问道:“前辈,可是此物?” 厚土化育鼎一见此物,又高兴起来,大声嚷道:“是的,是的,就是此物。快交给老爷我吧,你小子拿着只会招祸!” 当初在厚土宗芥子空间,此鼎最惦念的,也就是此物。只是,一直以来,它都处于沉睡之中,几次醒来,也是为了吞噬天材地宝,都没顾得上询问此物。 现在看来,此鼎当初选择跟随自己,吞噬那异变的虚魔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目的乃是两条:一则出秘境,二则得信物。因此,这块看起来无甚用处的黄石头,显然对此鼎极其重要。 他将盒子举起,说道:“前辈请取走吧!” 得了这句话,厚土化育鼎这才放出黄光,笼罩两寸黄石,将之收入鼎中。 然后哈哈笑道:“好了好了,老爷我非常满意。临行前,老爷我再发善心,助你一把。你且将源生石显现出来。” 张元敬巴不得它多给点好处,连忙依言而行,将青黑色石头放出,保持在丈余大小。 厚土化育鼎道:“老爷我给它一缕本源土力,让它成为一阶源石!” 只见大鼎光华大作,周身土气缭绕,恍恍惚惚中一缕金黄色灵机飞出,飘入源生石中。 源生石发出“咕咕”之声,旋即滴溜溜转动,身上荧光闪闪,过得半个时辰,光芒内敛,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气机中也多了几分晦涩玄妙。 “你收入丹田感受一下!”厚土化育鼎有些骄傲地说道。 张元敬念头一动,源生石瞬间缩小,如一颗小豆,自他口中入腹,再沉入丹田之中,居于虚丹之上,不时有厚土之力如丝如缕没入其中。 他立时感到,自己的神魂与源生石多了一丝莫名的、十分亲切的联系,不像是御使法宝的神识互动,更像是活生生的血肉牵连,好似这源生石成了他身体一部分一般。 “如何?玄妙的联系吧!源生石品阶越高,与你的联系就会越加紧密,相应地自然对你施展小法术就会助益越大。你试试!”厚土化育鼎心情大好,不觉化作循循善诱的导师,不遗余力指导起张元敬来。 张元敬默念飞石小法术的口诀,起手捏了个法诀,大喝一声,朝着后方一指,便见半空中数十枚四五尺方圆的大石轰隆隆砸下,覆盖百丈之地,气势磅礴,威力惊人,撞地之后,一多半没入土中,激起泥尘滚滚。 这等威力,比之一月之前,不知强出多少! 厚土化育鼎得意地大笑,嚷道:“好了,老爷我可没有亏待你,算是对得起与云老匹夫的约定了。走了,老爷我已经等不及,要去这大千世界遨游啰!小子,再会!” 张元敬抬头看时,厚土化育鼎只剩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很快消失在雾气之中。 他心情有些失落,但很快哑然一笑,知道这厚土化育鼎层次太高,根本看不上自己,离去也是必然。 遂转动目光,往西北方向远望而去。这目光,仿佛跨越千山万水,穿过重重阻碍,落在那苍茫云天之下、灵秀奇景之中,落在那曾经视若寻常的宫阁楼殿之间、一草一木之上。 良久,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飞身离去。 一鼎两人离开后,地底洞窟中的王草残躯突然燃烧起来,熊熊火焰将宽广洞穴照得亮如白昼,洞中烟尘滚滚,毒气弥漫。 火势迅猛,沿着主茎,向下烧去,先将干枯的块根烧着,很快延伸到数以万计的须根上,深土之中,无有空气,根须断开,火光熄灭。 数月之后,地底巨大的灵脉中,在王草缠绕的部位,一丝凝如清泉的灵力,从中蜿蜒游过,经过数里长的晦暗矿脉,投入一处巨大的灵穴之中。 尔后,灵气搅动,哗然震荡,中有玄奥气机冲天而起,穿过厚逾千丈的土层,没入一处石台底部。 石台建造在山腹之中,乃是一处二十余丈方圆的大洞,顶部镶嵌着五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发出蒙蒙光亮。 石台位于大洞最里侧位置,约有三丈方圆,上刻复杂阵纹,中心位置,坐着一个白发如雪的英俊青年,其人剑眉星目、高鼻宽额,周身清气缭绕,中有雾雨风雷等各种气象不断变幻。 那缕玄奥气机没入石台,经阵法导引,进入他的经脉之中。 他浑身剧震,周身气机为之一变,显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天心道韵,似有似无、若明若灭。 “这是……灵穴进阶的生发之气!”英俊修士狂喜,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尚铭建功?一人殉身,即使播撒大量至阳之物,也只能致王草衰败,岂能亡之。即使亡之,也需历经数百上千年,才能死透!这才十年,灵脉如何就发生如此改变!难道发生了其它变故?” 他沉吟片刻,拿出一枚传音灵玉,说了几句,便闭目打坐,再不理会身外之事。 (第三卷《玄阴之行》完) 第217章 归来 “元敬,这便是你潜修之地?”火鸦道人指着神剑峰,诧异地问道。此山形貌奇伟,但灵力稀薄,即使是供养一个炼气境的修士,都有所不足。 “不错,正是此山。不过,后来搬去那下方的河边了。”遥望宛如冲天一指的雄峰和下方滚滚东流的赤溪河,张元敬心底涌起几分怀念之情。 时隔十三年之后,终又返回蒙山,风景依旧,人已不同。 他此行归来,一共五人一猿。猿自然是猿十三,人则除了他本人,还有火鸦道人、火鸦道人的徒弟袁之霖、琼山修士刘靖龙以及袁之霖的弟子梅振毅。 因送张元敬入六岳仙城,火鸦道人与五派修士发生冲突,自己又被禁止入城,便带着猿十三匆匆离去。 他心中一直惦念着那个在坠龙谷被猿十三击杀的林仙姑,心神不安。此女若真是驭灵宗宗主鲍雪阳的女人,那就后患无穷。 鲍雪阳出了名的睚眦必报、霸道强横,寻不到那女尼,必定迁怒于他,而琼山肯定也要遭殃。考虑再三,他终是下定决心,舍弃这份基业,带着嫡传弟子跟随张元敬,另谋前程。 于是,便赶回琼山收拾妥当,将一些投奔的散修、依附的杂役重宝遣散,只带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人离去。 他将这三人安置在幽土山南方的一个凡人国度中,让他们耐心等待,便与猿十三一起自北线穿过六岳仙城,赶到临近烈炎狂沙的一处山中,静静等候。 几个月很快过去,玄阴洞早过了关闭时间,张元敬仍旧没有消息。火鸦道人心中是越来越凉,以为张元敬出现意外,自己一番卖好是白费了。 问猿十三,猿十三比划了半天,告诉他,张元敬还活着。它与张元敬有神魂的联系,若张元敬死了,它必可清晰感受到。 火鸦道人又偷偷去六岳仙城附近探听消息,只听说此次玄阴洞采草,五派嫡传修士全军覆没,散修也是死伤惨重,活着出来的只有寥寥数人。 至于星月门修士,只说死伤甚大,但没有更详实消息。此外,据说五派驻守六岳仙城的五名结丹修士与星月门结丹修士发生激烈争吵,差点大打出手,最后不知达成什么协议,一场风波方才平复下去。 火鸦道人回到那处山中,又耐心等待了一年有余,仍不见张元敬回复传音灵玉,心中挂念门人弟子,便与猿十三约定,自己先回去将门人弟子接来,若是这期间张元敬出现,请务必等他一等。 结果,他用年余时间急匆匆打了个来回,仍旧只见无聊等待的猿十三,而未见张元敬。 若非笃定猿十三是只异兽,能与修士建立玄妙联系,他只怕就要掉头离去,另寻出路了。 这一等,又是七年多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张元敬用传音灵玉回复的消息:连累前辈久等,晚辈已从玄阴洞中出来! 两人一猿会面,猿十三自是喜得连翻十几个跟头,哇哇哇地大声叫嚷,这无聊的等待日子终于结束了,不然,他老猿再等下去也是会发疯的。 火鸦道人则惊讶于张元敬的修为。从玄阴洞出来直接结丹,这必定是遇到大机缘了。 张元敬也未隐瞒,简单将玄阴王草被斩、自己得阳元石与玄阴果而突破境界之事告诉了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惊叹之余,心中也是颇为欣喜,暗道自己舍弃数百年基业而跟随此人,这个选择果然没有错。 至于袁之霖,心中对火鸦道人的决定腹诽不已,在这山中苦等的时日,没少在自家师傅耳边念叨,喊着要离去,都被火鸦道人给撅了回去。 待见到张元敬后,满腔怨言自是一句都不敢往外吐,恭恭敬敬地喊“张前辈”。 张元敬哪里能让他矮一辈,坚持与他道友相称,对火鸦道人也仍旧尊称为前辈。 火鸦道人推辞了几次,拗不过张元敬,便听之任之了,不过,他自己仍然喊张元敬为“元敬”。 张元敬见火鸦道人遣散门人、舍弃基业,只留下这么几人,且都在此等待,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打算。 事本因己而起,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也只能承受,于是接纳四人,引为同伴,通告真实姓名,又赠与初次见面的刘靖龙、梅振毅各一件中品灵器,此两人皆是筑基初期修为。 五人一猿仍从北线东返。为避开耳目,防止被有心人盯上,也没用低阶御风车,由张元敬、火鸦道人、猿十三带着袁之霖三人飞遁,走走停停,用了近一年时间,方才回到蒙山。 一路上,张元敬打定主意,回去安顿好张萱,就带上张均张妤和韩济,寻路返回玄天宗。 火鸦道人见张元敬陷入沉思之中,不觉微微一笑,抚着下巴说道:“此地山清水秀,渔村宁静,的确是避居的好地方。老道若是没有记错,那火龙渊离此甚近吧?” 张元敬呵呵一笑:“不错,北去万里,就是火龙渊。赤血谷的一个附属宗门彤云宫也在左近。晚辈在此潜修,与他们都有冲突。” 火鸦道人有些奇怪地问道:“十三年前,老道送你去六岳仙城时,那赤血谷的关应龙似乎并没有向你发难,反而有意无意地维护了你。这是何故?” 张元敬叹了一口气,说道:“情况有些复杂,与那荒死地带的烛神教有些关系。” 于是便把那林独善之事,以及赤血谷在玄阴令设下禁制,说与火鸦道人几人听。 “赤血谷还真与魔修有关!”火鸦道人也是大吃一惊,“一直以来都有传言,说他们的功法传自某种魔修典籍。没想到,竟与烛神教有关。星月门若是知道了此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哎,过不了百十年,这一片区域,就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张元敬笑道:“晚辈接上几个弟子,就与前辈一起离开此地。将来此地发生的事,便与我等无关了。” 火鸦道人一怔,问道:“元敬,你可有去处?” 张元敬眼中露出复杂神色,轻轻颔首道:“当然有。晚辈当初因一些变故,离开了宗门。现在,也该寻路返回宗门了。” 火鸦道人眼中露出一抹异色,平静地问道:“元敬,你的宗门是?” 张元敬道:“玄天宗!” 火鸦道人恍然道:“原来是西北方的玄天宗,那可是传承数万年的皇皇大宗啊,老道虽处偏僻,也是久仰其名、仰慕已久。不过,要去那里,先得绕过荒死地带,路程怕是要在三千万里以上,即使路途顺利,也得数年时间。呵呵,就当是一番游历吧。老道我窝在这所谓的六派区域几百年,也该出去见一见世面了!” 袁之霖在一旁听得有些发愣,暗道老爷子眼睛怎么这般毒,一眼就瞧出这张道人的不凡,真个姜还是老的辣啊。 至于刘靖龙、梅振毅两人,震惊之余,也是豁然开朗,原本对火鸦道人放弃琼山基业甚是不解,只是丝毫不敢表露,此时了然,疑虑尽释,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张元敬有些愧疚地说道:“这却要连累前辈长途跋涉、飘零山野,晚辈惭愧!” 火鸦道人哈哈一笑:“老道我也没多少年好活,趁机外出看一看,也算是不枉此生,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就算是他们几个,也是一番很好的磨砺,对修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靖龙立即点头笑道:“是啊,张前辈,能够跟随你一起去见识大宗气象,别说三千万里,就是三亿里,也不算什么啊!” 袁之霖、梅振毅也凑趣说了几句。这几人借着说笑,消化这个震撼的消息,对前景无疑也充满憧憬。 张元敬领着几人落在赤溪河边,他早先潜修的那处洞府依然整洁如新,似乎常有人打扫。 他让火鸦道人几个在此等候,自己则往张家湾村中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 此时是正午时分,村中炊烟袅袅,一派世外桃源景象,与十几年前也无甚区别。便仍旧回到洞府门口,准备领着四人一猿前往雾灵山。 这时,低空之中有一个黑点,迅速向这方接近,看情形,似是修士飞遁,只是尚在五十里之外。 火鸦道人境界高,张元敬则因长期服用益神丹的缘故神识颇强,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空中的动静。 火鸦道人看向张元敬,投以询问的目光。张元敬点点头:“先等待,看看是何人!” 猿十三与袁之霖三人也顺着两人目光,去看那黑点。 黑点移动速度很慢,十息也才能飞出一里左右,显见是个炼气修士。袁之霖三人顿时没了兴趣,低下头去闲聊。 张元敬仍旧目光炯炯地盯着那黑点。火鸦道人向天中又多看了几眼,神情渐渐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在那黑点之后,隔着十几里,还有几个人影,正在不断向前追近,尤其是最前方的一个身影,速度甚快,像是筑基境修士。 “元敬,可是你认识之人?”火鸦道人问道。 “尚看不清楚!”张元敬摇摇头。 “既然在此遇到,说不定与你有些渊源。不要干等了,迎上去看看吧,万一真有渊源,正好帮一帮,免得出了意外,反而后悔。没有渊源,避开就是。”火鸦道人劝道。 “前辈这是持重之言,晚辈受教了!”张元敬拱手谢过,不再犹豫,驾起法宝级别的飞行法剑,起速便冲了过去。 过得十几息,前方黑点进入神识范围,一张娇俏可爱、双颊微红的鹅蛋脸清晰显现出来。 她呼吸急促,额头见汗,正在全力催动脚下飞行剑器,只是法力已竭,后力不济,难以坚持,形势岌岌可危。 此女,正是他最喜爱最重视的弟子——张妤。 —————————————— 致谢及调整更新的公告 首先,感谢一直跟读、一直关注本书的书友,你们的支持,始终是作者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有不少书友阅读非常认真,指出了书中的一些纰漏之处,作者只要看到了,都会及时更正。在这里,对各位书友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本书已经写了七十多万字,起头的一段故事算是讲完了。主角克服了自身缺点和局限,经历一系列事件并获得机缘,解除了寿元危机。 从第四卷开始,主角将会登上更大的舞台,牵动更多大局大事的发展,不断走向修真大世界的舞台中央。当然,众多大势力的出场,也会使写作的难度不断增加。这对于作者的驾驭能力,是非常大的挑战。而且,网文是边写边更,写作中难免会有考虑不周全的情况出现,所以,恳请各位书友一如既往支持,一如既往批评指正,帮助作者把《玄天》写得更好! 最后,对本书的更新,提前公告一下。自4月开始,作者进入工作繁忙期,持续多久还不知道,因此,用于码字的时间会大幅减少,更新量自然也要有所减少。从4月开始,一日两更,一更2000字,也就是一天更4000字。两章会一起放出,时间尽量在早上七八点钟。 感谢理解和支持! 第218 重逢 突然出现的张元敬,无疑让张妤和她身后的那个筑基修士都吃了一惊。他的速度实在太快,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张妤修为尚浅,看不清前方来人,以为是与后面那些人一伙的,连忙转向奔西方而去。 后面追击那人,本以为前方之人是来接应张妤的,见她变向,顿知她与此人不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加紧又追了上去。 “妤儿莫慌,为师来也!”张元敬见状,赶忙传音过去。 张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自心头涌了出来,兴奋得大叫出声,眼泪滚滚而落,又把前行的方向改了回去,体中凭空生出一股强大力量,奋力向张元敬飞遁而去。 后面追踪的筑基修士一惊,速度减缓,犹豫片刻,立时掉头就跑。 这边,张元敬以几乎一息一里的速度,出全力飞掠,很快便到了张妤身前数里。 张妤早已把张元敬看得分明,口中大呼:“师父,师父!你怎么才回来啊!呜呜呜!” 十几年过去,张妤也有三十多岁了,修为更是惊人,已经到了炼气十一层,难怪敢独自驾剑飞出雾灵山。 不过,相貌气质仍如往昔,只如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模样,俏丽中带着几分稚嫩和娇气。这些年多半都在修炼,而少有历练。 她冲过来,扑到张元敬跟前,拽着他的衣襟,又是欢喜又是埋怨地说道:“师父,你可回来了!妤儿差点都被坏人抓走了!” 张元敬轻拍她的肩膀,笑道:“嗯,我回来了。有师父保护你,不用再怕那些坏人!” “哎呀,快抓住他们,一定是他们把大姐抓走了!”张妤猛地一跳,转过身来,指着飞速逃跑的那个筑基修士,咬牙切齿地嚷道。她的脸上,尤自挂着眼泪,神情却变得愤怒起来。 “元敬,老道去抓,你且叙旧!” 一道人影从下方掠过,正是身材高大的火鸦道人。他是积年老结丹,一身遁术早已炉火纯青,比之仍在熟悉新境界的张元敬,自是强出不知多少。 “有劳前辈!”张元敬连忙拱手表示谢意。 说话间,火鸦道人早已飞出数里。 张妤吃惊地问道:“这个老道长是谁?是师父您的长辈?” 张元敬道:“算是师父的忘年交。你大姐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被人抓走?” 张妤幽怨地看他一眼,噘嘴说道:“还不是因为师父你!” “因为我?”张元敬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啊,你迟迟未归,姐姐心急,就独自出来寻你。然后,然后就失踪了!”张妤姐妹连心,说着说着眼中又滚出了泪水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元敬皱着眉头问道,“不过十几年而已,何必这般着急!” “师父,是十几年呢,又不是十几天。何况当初你说三五年就能回来,结果一去这么久,杳无音信,怎能不让人担心!”张妤对他的辩解完全不认账,当即气鼓鼓地反驳道。 张元敬心中一暖,脸色缓和下来,叹了一口气:“修行人外出游历,难免遇逢意外,耽搁一些时间。好了,你且说张萱何时离开的雾灵山?” 张妤黯然道:“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她说先到村中看看,然后就沿赤溪河往西去寻你。” “都半年了!”张元敬心往下一沉,感到颇为棘手,“你刚才说你姐被那些人抓走了,你怎么知道?” 张妤叫道:“肯定是他们。我今日刚到村中,就被他们中的一个人盯梢。被我发现后,此人立时就起了飞剑逃跑。当时我想,此人埋伏在村中,又是个修士,说不定是为了对付我们姐弟三人来的,所以想抓住他问个究竟。结果,这人遁行很快,我追了一个时辰也没追上。 “我想着,姐姐出谷后,肯定会来村中转一转,说不定中了这些人圈套,落入他们的魔掌。因此,我一定要抓住他,逼问姐姐的下落。追着追着,前方冲出十几个修士,向我围了过来,我一看不是对手,就赶紧跑。师父,若非你及时出现,我肯定难逃一劫!” 张元敬摇摇头:“不要妄下判断,待火鸦前辈把人抓回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这时,猿十三和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飞了过来,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在百丈外停住,猿十三则直接靠了过来。 “猿师伯!”张妤对这只凶恶的巨猿还是有些害怕,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猿十三咧嘴一笑,用两只大手比划着“吱吱”说了几句。 “你猿师伯夸你修为长进很快,说它在你这个年纪时,除了会爬树、到处摘果子吃,什么都不会。”张元敬帮她翻译。 张妤听得有趣,感到这只巨猿似乎很容易亲近,便展颜一笑,说道:“雾灵山中有什么好吃的果子,猿师伯下次带我也去摘一摘。” 猿十三连连点头,十分高兴。 张元敬招手让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过来,把张妤介绍给他们,让她叫袁之霖、刘靖龙两位为师叔,叫梅振毅作师兄。 三人先前见张元敬与这小姑娘十分亲昵,早已猜到几分,各自准备了一份礼物,待张元敬介绍,都拿了出来。 袁之霖给的是一根风炎竹,可以炼制火属性飞行剑器,刘靖龙拿出的是八枚伪灵符,梅振毅则给了两瓶上品百灵丸。 张妤认了几个师叔师兄,又收了这许多见面礼,眉宇间的愁绪散去不少。这才想起一事来,连忙问道:“师父,你既然回来了,一定是成功突破境界了吧?” 袁之霖看她问得娇憨,不觉哈哈一笑,抢先说道:“小鱼儿,难道你没发觉你师父变得更加年轻潇洒了吗!” 张妤对袁之霖自来熟地给她起外号有些不满,撅着嘴轻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然后,她仔细打量张元敬面庞,果然发现他的肌肤晶莹如玉,周身生机勃发,与当初离去时有很大不同,刚才因是危急之下骤然会面,又只顾着讲大姐失踪之事,不曾定心细看,故而没有发现。 她惊讶地说道:“师父,你真的年轻了好多,看起来倒像是我大哥!这是突破境界的效果吗?真是太好了!” 修士每突破一个大境界,不仅会带来寿元的大幅增长,而且在自身肉身和法力上,也会有质的提升,表现出来,便是在气质上、容貌上不断趋于超凡脱俗。 张元敬哈哈大笑,充满自豪地说道:“当然是突破了,若非如此,你便见不到为师了。妤儿你可要记好,现在你就是结丹修士的徒儿了,将来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报上师父大名!” 袁之霖乐道:“张道友,你这话与我师父收我做徒弟时,简直一模一样!我还记得……” “记得什么!你个夯货,又在背后编排老道什么?” 火鸦道人洪亮的声音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他用一根青索,将七八个人像串葫芦一般串成一堆,拎在手中,正从十几里外向此处疾飞而来。 袁之霖缩了缩脑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大汉子硬是摆出了老鼠撞见猫的模样,逗得张妤笑出了声,原本有些忧郁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 一旁的刘靖龙、梅振毅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过得片刻,火鸦道人落在飞剑,站在几人身旁,对张元敬说道:“元敬,人都在这里了,一共七个。除了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其余都是炼气期的。老道问了一句,他们说是彤云宫的,在此地不远处的赤溪湖中捕捞什么赤鳍火纹鱼。” “哼,骗人,他们一定是埋伏在这里,专门来对付我们姐弟几个的!”张妤瞪着被擒住的几人,生气地说道。 张元敬低喝道:“妤儿,不可无礼。还不见过火鸦前辈!” 张妤委屈地说道:“师父,我不是说这位前辈骗人,是说这几个彤云宫的贼子骗人。” 火鸦道人一眼看出了张妤的天赋不凡,笑呵呵地说道:“无妨,小姑娘你说得很对,这几个人口不对心、满嘴胡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听火鸦道人说得有些诙谐,张妤嘻嘻一笑,躬身给他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朗声说道:“晚辈张妤,见过火鸦前辈!多谢前辈施以援手,抓住这些贼人!” 火鸦道人伸手虚托,连声说道:“好,好,好!不要多礼!老道看你也是修的火法吧,年纪多大了?” 张元敬笑道:“不错,妤儿是火属性单灵根,故而只能修火法!说起来,时间真是过得快,一转眼她已经有三十四岁了!” “火属性单灵根!” 火鸦道人与袁、刘、梅三人异口同声叫道,看向张妤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和羡慕。 “难怪老道见到小张妤,就倍感亲切,原来是火属性单灵根!果然是天地所宠、造化所钟,元敬你福缘深厚啊!”火鸦道人不禁惊叹着说道。 袁之霖与梅振毅是火鸦道人的嫡传,走的都是火法的路子,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妤,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张妤被几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螓首,心中却是十分得意。 刘靖龙则附和道:“三十四岁的炼气十一层,这怕不是五十岁前,就能筑基啊!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不愧是天灵根啊!” 张妤扯了扯张元敬衣袖:“师父,什么是天灵根?” 张元敬笑道:“就是单灵根,凡是单灵根,都是天下间第一等的修炼天赋,再没有比这更强的了,故被称为天灵根。” 火鸦道人正色说道:“老道也是修火法的,小张妤若是在功法修炼上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来问我,老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元敬不修火法,心中正盘算怎么开口提出请求,听得此言连忙说道:“妤儿,火鸦前辈可是火法一道的高人,他的指点万金难买,还不快谢过前辈!” 张妤乖巧地行礼致谢。 袁之霖在旁边打趣道:“师父,不能光是空口许诺啊,第一次见晚辈,不得拿出点真金白银?” 火鸦道人笑骂道:“我把你个夯货!老算计你师父这点玩意儿。” 说笑间,他已经掏出一枚红灿灿的寸许大小晶石来,递向张妤:“这个叫聚火石,平日里以火属性法力温养,蓄积火力,对战之时,可以一次击发,威力堪比筑基修士一击!拿着防身用吧!” 第219章 韩济入门 刑讯之事由刘靖龙代劳,他手段颇辣,没多久便将事情问清楚,七人也给无声无息处理掉了。 事情原委很简单。 这个彤云宫筑基修士是最近数年,刚刚突破的。他是灵竹子的徒弟,灵竹子因灵剑子、灵运子命丧张元敬之手,故心中总想着报复。 张元敬离开渔村,前往玄阴山,关应龙是知道的,不过他并未告诉灵竹子,只让他紧守门户、安心炼丹,不要弄出事端,便与赤血谷几个筑基修士一同出发去往六岳仙城了。 灵竹子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后来忍不住,便派人潜入张家湾村,这才知道张元敬已经离去,一同离开的还有张萱三姐弟。 他本待着人将张氏一族屠灭,又恐张元敬回来大肆报复,因彼时关应龙未归,他自忖不是张元敬对手,故不敢造次。 过得三四年,在六岳仙城与星月门结丹长老谈妥合作事宜,又往归赤血谷报告情况后的关应龙,重回彤云宫。两人说起玄阴山之事,关应龙因见他对张元敬的仇怨始终耿耿于怀,便将张元敬很可能已经死在玄阴洞之事告诉他。 灵竹子得了这个消息,心中既喜又怒,喜的是敌人已死,大仇得报,怒的是未能亲手杀灭仇敌、心中怨愤难去。又想着张元敬既死,他收的几个张氏门徒必定无处可去,说不定还会回这山下渔村。 因此,这才遣了一个刚筑基没多久的弟子,带着几人守在下游不远处的地方,一边捕鱼,一边让人潜伏村外监视。 半年前张萱出雾灵山,确实到了张家湾村一趟,看望了老母亲和几个弟妹,然后便启程出发。 这个彤云宫筑基修士发现后,带着几个炼气修士来抓,没想到张萱魔功极其厉害,不仅杀了两人,把这筑基修士也是打伤。 不过,此人甚有心计,见强攻不成,便与张萱缠斗,一边向万里外的彤云宫求援。 灵运子要亲自来援,关应龙发现后问起原由,听说有个魔修,来了兴趣,便驾剑飞来,将张萱抓走,关在了彤云宫中。 张妤听完,连忙拽着张元敬的道袍央求道:“师父,我们快去那什么彤云宫吧,姐姐关在那里这么久,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张元敬拍拍她瘦削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贸然打上门,反而会让对方狗急跳墙,危及你姐姐性命。” 火鸦道人也有些诧异,不知张元敬何以还有一个魔修门人,不过他人老成精,并不多问,而是笑着说道:“元敬,你此前说到,赤血谷与烛神教关系不浅,这个关应龙又是联络之人,他抓走这位张萱姑娘,或许另有所谋。如此,张萱姑娘性命倒是无忧。” 张元敬想起林独善那偏执甚至有些疯狂的行事风格,不由地心中一沉,当即说道:“这彤云宫修士,我倒是认得一个,看他能不能打听出一点消息来。” 十几年过去,由于距离太远,他也没收到过韩济的灵玉传音,不知此人现在如何。遂拿出传音灵玉,给韩济发去消息。 结果,只过去几息时间,一个消息便传了回来:“前辈,您自玄阴洞回来了!您在何处?韩济请求当面拜见!” 张元敬回道:“三日后,蒙山传功处会面。” 随后,张元敬带着一行人,飞抵金背巨猿生活的山谷,猿十三去见它的族人不提,这边张均见了师父,也是喜笑颜开、激动不已,一改往日的沉稳。 十几年过去,张均修为还在炼气六层,不过根基十分扎实,倒也差强人意。 火鸦道人几人见了张均,心中不免有些犯嘀咕,暗道张元敬收的徒弟,不是天赋异禀、世间少有,就是平庸至极、几类凡人,还一个干脆修的是魔功,真是古怪得很。 火鸦道人却是多想了一层。他几百年走南闯北,知道大宗弟子心高气傲、眼界甚高,对一般的修士通常不大看得上眼。 张元敬因与张氏姐弟关系不浅,故有教无类,无论好坏均一并收在门下,说明此人还是个念旧情的人,这对他们几个投靠的散修,倒是一件好事。 便领着门下三人,各自拿了见面礼,说说笑笑、喜乐融融。又加盖了五间石屋,暂时安置起来。 到了第三日,张元敬与火鸦道人、猿十三一起,赶至蒙山北侧一处偏僻之地,正是当初传授韩济厚土行气诀的地方。韩济则已等候多时。 此时的韩济,不复当初中年模样,头发如雪、皱纹如沟,已是垂垂老矣。 “你怎地变得这般模样!”张元敬见状大惊,伸手将拜倒在地的韩济扶起,连声问道。 “前辈,小子自散去功法之后,便成这般模样了。十几年来,重修您传下的功法,前几日刚刚进入炼气十层,尚未恢复以往修为。”韩济看着肌肤如玉、如同返老回童的张元敬,心中明了,口中朗声说道,“恭祝前辈突破境关、大道光明!” 张元敬摆摆手,感慨地说道:“无须多礼。哎,贫道也是没见过散功重修的修士,不知还会有这样一桩苦处,倒是难为你了。只用十几年,便把修为恢复到炼气十层,说明你在土系功法上天赋甚高,且极其刻苦用心!这十几年来,你一向在哪里修行?是彤云宫还是雾灵山?” “小子就在雾灵山附近,不敢回去彤云宫,怕宫中长老看出异常来。”韩济察言观色,又见张元敬身边跟着一道一猿,气机都无比强大,猜到他必有要事,便问道,“前辈可有什么差遣?” 张元敬一摆手,说道:“这个一会儿再说。当初我与你有承诺,只要你散功重修我传的功法,而我又能活着从玄阴洞出来并突破境界,便收你为徒。今日,便先履行这个诺言吧。韩济,你可愿拜我为师?” 韩济大喜,连忙跪倒在地:“小子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礼。” 说着,他一丝不苟地行跪拜之礼。 张元敬含笑而立,任其把拜师之礼行完,这才伸手扶起,笑着说道:“你道心坚定,心性上佳,虽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前途可期。为师说过,保你筑基。你且安心修炼,不必担心寿元不足!” 他拿出十枚伪灵符和三瓶上品百灵丸,递给韩济:“这些就当是拜师礼吧!” 本来想给他一件上品法器,但都在玄阴洞中消耗掉了,只得代之以灵符和丹药。 韩济千恩万谢收下,心中满是欢喜鼓舞。 尔后,又与火鸦道人、猿十三见礼。韩济对猿十三这位“猿师伯”也十分好奇,不过,他为人老练,并未流露出来丝毫异样,对其与对火鸦道人,都是一样的恭敬有礼。 火鸦道人赠了三枚自制的爆火雷与韩济防身,猿十三待要学样,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东西,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最后,它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吃妖兽剩下不少皮骨筋齿什么的,当即拿出几枚猛兽利齿来,一股脑塞到韩济手里,得意地咧嘴笑起来。 张元敬哭笑不得:“猿兄,你那是妖丹期妖兽的牙齿,他一个炼气修士,拿着也用不上。” 火鸦道人笑道:“猿兄,想不到你藏着这么多宝贝,可都留好了,将来元敬这些徒弟有了长进,正可拿出来当贺礼用!” 说笑了几句,韩济再次问道:“师父与两位前辈专程来此,必是有要事要办,不知可有用到弟子之处?” 张元敬点点头,将张萱之事说出,问道:“你可曾听到她的消息?” 韩济道:“弟子在宫中有几个好友,虽然多年未曾见面,但通过灵玉传音,还是知晓一些情况。听说,那位关特使,对张萱师姐极其重视,在居室之侧,亲自建了一处囚室,将她关押在内,也不许宫中弟子靠近。故此,宫中弟子虽对此颇感兴趣,常常偷偷窥视,但受禁制所阻,对真实情况都是不得而知。” 张元敬面色凝重地说道:“火鸦前辈,看来真让您说中了,这赤血谷对魔修十分重视。我传张萱的魔功,是无意中得的,据我判断,那功法品质甚高,不输大宗的一般传承。也不知这关应龙是不是看上她的功法了!” 火鸦道人抚着下颌说道:“只要人没事,其他都好说。不过,关应龙亲自看押,有些不好办。万一失手,容易危及张萱姑娘的性命。” 韩济当即主动请缨道:“师父,不妨让弟子先去彤云宫中探查,待得到确切消息,再从长计议。” 张元敬问道:“你这么多年未回彤云宫,又是这副形象,贸然回去,不会引起怀疑吗?” 韩济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些年,弟子以修炼功法出了岔子,不能长途赶路为由,向彤云宫报备了几次,那灵乾道人也是知道的,此时突然回去,也能圆得过去,必不会有事。” 待韩济离去,张元敬即开炉炼制益神丹,一共炼出三十多枚中下品益神丹、上品也有两枚,中下品丹一半给了猿十三,四分之一给了火鸦道人,自己则留着一些备用,上品丹则以上乘灵玉制作瓷瓶收存起来。 此时,火鸦道人也终于确认,张元敬确实能够炼制益神丹,不由地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因张元敬失陷玄阴洞而放弃等待,否则这一切便与自己、与自己的门下无关了。 第220章 探听 秀山丽水之中,揽月岛如同一颗璀璨的珍珠,在晴日下放射光芒。来来往往的炼气修士,剑光如梭,飞进飞出。 韩济看着这无比熟悉的场景,心中泛起微微波澜,但在他强大意志的压制下,很快平复下去。 他纵起剑光,向朝向南面的宫门飞去。附近的彤云宫修士,看他身着宗门弟子服,却是一副生面孔,皆有些诧异。 彤云宫修士,总共不过百余人,尤其是炼气高阶的,相互间都算是熟悉。 韩济不理会这些人疑惑的目光,到了宫门前,将令牌拿出,供担当护卫的两名炼气十二层弟子检视。 “韩师弟?”一个高个黑脸修士诧异地问道。 韩济苦笑一声:“刘师兄,的确是韩某。十多年前修炼出了岔子,修为大降,所以元气不足,老态难掩。” “刘师兄”听得此话,从神态上又看出此人确是韩济无疑,方才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欲速则不达,韩师弟你冒进了。哎,寿元摆在这里,由不得不着急啊!” 韩济黯然点头:“正是这个理。小弟我也知道不能急,可是实在是控制不住,渐渐地就出了心结,差点走火入魔,好在即时醒悟,这才只是修为跌落两层,没有大碍。” 旁边另一个相貌英俊、玉柱临风的年轻修士听到这里,也问道:“韩师兄,你多少年没回过宫中了?大家都不知道你出了这档子事呢?” 韩济笑道:“是李师弟吧,十几年不见,你的修为涨得这么快,都进阶十二层了!愚兄真是羡慕!自十三年前,我练功出岔子后,便没有回过宫,实在是感觉无颜见人!” “李师弟”有些矜持地点点头:“韩师兄对诸位师兄弟还是这么关心,把大家情况记得清清楚楚。不知师兄这次回来,是打算常驻宫中,还是待上几日便离开?” 韩济看向两人,说道:“韩某这次回来,主要是当面向灵乾长老他老人家报告一下情况,顺便看望一下各位师兄弟。过几日,还要离开,仍去雾灵山中抓蓝面貂。” “刘师兄”、“李师弟”又问了几个与宫中有关的问题,确认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必是韩济本人无疑,便拱拱手,放他入内。 韩济神情自若,泰然而行,仍依惯例到普通弟子所在的鸢飞殿,向当值的师兄报备,经此人一长串繁琐的盘问后,方才得以离开。 他一路直奔灵乾道人所在的景游殿,对途中所遇师兄弟的指指点点,视而不见。 不多时,穿过几处长廊,绕过几栋大屋,便到了红顶绿墙、规模宏大的景游殿前。 执勤的杂役,一见他是个陌生面孔,当即拦住他,得知他是韩济后,完全不敢置信,连忙传音给统管殿中事务的伍修文。 正好伍修文今日没有炼丹,过得十几息,他便从殿中匆匆走出,一见韩济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满脸讶然地说道:“你,你真是韩师弟?” 韩济一脸颓废地说道:“哎,连伍师兄都不认得我了!上次与师兄一起喝白猴酒,还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竟未再与师兄见面!” 伍修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掩饰地说道:“是啊,长久不见师弟,差点没认出来。师弟的伤情大好了吧?” 韩济扫了一眼殿前的两个杂役,和不远处人来人往的石道,微笑着说道:“谢过伍师兄关心。小弟已经无碍,修为也能很快尽复旧观。这些年,小弟攒了一些赤鳍火纹鱼肉,还有几葫芦白猴酒,正要向师兄献上呢!” “哦,嗯,师弟请跟我来,先去房中一叙。”伍修文反应过来,支吾两声,侧身摆手,作出请进的手势,口中继续说道,“师父这段时日正在闭关,许是在研究炼丹之法。师弟若是不着急,可以在殿中小住些日子……” 韩济跟在伍修文身后,走过熟悉的道路,很快进入他的房中,房中摆设一如往昔,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多了很多关于炼丹的玉简和书籍。 “师兄都是炼丹师了,还这么用功,小弟真是佩服之至。” 伍修文呵呵一笑,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办法,上宗对丹药质量要求越来越高,若不用心,不好交差呀!” 韩济没有多问。自他与李修南设局盗取彤云丹丹方后,他倒没有私下去炼丹,但李修南则极其用心,没几年,便把彤云丹给炼出来了,且越炼越好,通过向谷中一位长老输送大量丹药,得到他的青睐,获赐两枚筑基丹,于三年前突破境关,被该长老收在门下。 此事在宫中影响极大,李修南如何获取丹方也成了一个焦点。关应龙知道此事后,当即去信询问那位长老,那位长老只说是李修南偶然机会听得灵乾说的,便不作过多解释了。 关应龙自是大发雷霆,严令彤云宫弟子不得私下捕鱼炼丹,一经发现立时处决,同时,把负责炼丹的灵乾骂了个狗血淋头,警告他若是再泄露丹方,定斩不饶。 若非灵竹子求情,一时又无合适替代人选,差点就把他的炼丹差事给免了。 不过,也把对成丹品质的要求提高了一大截,明言若达不到要求,就滚去雾灵山抓大耗子。 灵乾被搞得灰头土脸、颜面大失,心中着实恼火,又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泄露过丹方,便把伍修文叫过去审问,伍修文自忖从无向任何人提及过丹方,哪里敢把此事认下,自是信誓旦旦,言说绝无可能从他这处漏出,灵乾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又需用他辅助炼丹,只好严厉训斥一顿,不了了之。 因为此前负责炼丹之人是灵雨,所以伍修文暗自揣测,丹方多半是灵雨以前泄露出去的,不知怎地被李修南得到了,倒是没有怀疑过曾与自己一同醉酒的韩济。 “师兄不必多虑。既然关特使能亲自带灵乾长老去上宗行走,说明他还是很满意的,上宗也是满意的。”韩济笑着说道。 伍修文摇摇头,却没说什么。原来,他与韩济十分亲近,两人也谈得来,除了炼丹之事,他几乎与他无话不谈。 不过,韩济一个招呼不打,就消失十几年,虽说中间与他传音报告过情况,但总是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心中有了隔阂,自然生分起来。 韩济从储物袋中摸出七个尺许方圆的木匣,上面冰霜覆盖,寒气森森,摆在房中石桌上,说道:“师兄,这是这些年小弟捕捞的赤鳍火纹鱼,因为赶不回来,只好先处理了,用寒冰冻住。希望不会影响成丹质量。” 伍修文把手按在木匣上,感受其中的冰寒之气,嘴中连道:“都是师弟多年辛劳的成果,师兄怎好占用!” 韩济坦诚地看着伍修文,说道:“师兄,小弟自练功出了岔子,变成这副面目,实在感到无颜见你,这才十几年不曾回宫。 “最近,好不容易把修为大致补了回来,便赶紧回来看你。些许东西,只是一片心意,也不值当什么,还请师兄收下。若是师兄过意不去,不妨赐下一两瓶百灵丸,小弟感激不尽。” 伍修文眼中闪过一丝温情,爽朗笑道:“百灵丸我这里还有几瓶,都是中品丹,反正现在也用不上,都给你吧。” 他从储物袋中一连摸出三瓶百灵丸,塞入韩济手中。 韩济连忙接过,又把白猴酒取出几瓶,山中摘取的各式鲜果也装了几盆,一并摆在石桌上。 伍修文顺势将七个木匣收起,然后招呼韩济坐下,两人边喝边聊,渐渐融洽起来,倒有了几分往日的气氛。 “师兄,小弟没记错的话,你的修为早就可以突破筑基了,何以蹉跎至今?难道宫中没有赐下筑基丹?”酒过三巡,韩济满脸通红,望着同样有些醉意的伍修文问道。 伍修文瞪着发红的双眸,伸手在石桌用力一拍,愤懑地说道:“此事说起来就难受啊!正赶上宫中分发筑基丹,李修南那小子突然进阶,投奔上宗,引起特使大怒,本该给我的筑基丹,眼睁睁地看着给了别人。可恨呐!否则,怎么轮得到程志鹏那小子!” 韩济也是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怒气冲冲地说:“的确可恨,错过了这次,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师兄,你年岁也不小了,可不能这么干等。能不能也像李修南那样,另外巴结一个上宗长老,至少先换一枚筑基丹来啊。” 伍修文摇摇头:“难啊,关特使不仅盯着丹药,还盯着师父和我,我们哪敢不经他允许,独自前往赤血谷。这一次,若非关特使有要事,根本就不会带师父一同前往上宗。” 韩济装着不经意地说道:“哎,师兄,这事要破局,还得着落在关特使身上啊。不是说这关特使抓了一个魔修,还亲自建囚室关押,不允许宫中弟子靠近,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能打听出他的目的,说不定能对症下药,重新讨得特使欢心。那时,自然就有办法了。” 伍修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韩师弟,师兄我向来服你的主意多。不过,这魔修之事,关特使下了严令,不让宫中弟子打听。你倒是说说,如何打听,能不触怒特使?” 韩济嘿嘿一笑,说道:“师兄你这是在考校我啊!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关特使不让打听,但有一个人却是可以过问的。” 伍修文一拍大腿,指着韩济道:“灵竹子宫主!” 韩济笑道:“师兄高明,一说就知。关特使抓来那魔修,都有半年了,说不定灵竹子宫主早就问过了,知道一些情况。只需请灵乾长老问一问宫主,不就清楚了吗!” 伍修文哑然失笑:“明明很简单的事,办法就摆在眼前,可愚兄愣是想不到这上面去。哎,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师弟真乃愚兄的智多星啊。” 第221章 破宫 过得几日,伍修文闷闷不乐地找到韩济:“师弟啊,你这办法恐怕是行不通啊。” 韩济奇道:“怎地行不通?宫主那里也没有消息?” 伍修文摇摇头:“不是。宫主见我师父想要讨得关特使欢心,甚是高兴,还夸赞他开窍了,知道想办法了。宫主说,关特使抓那个魔修,原来只是好奇,后来发现她的功法似乎与一个魔宗门派有极深渊源,所以想让她心悦诚服地拜他为师,只是那个女魔性子极其刚强,就是不肯屈服。他又不想用强,故一直僵持着。师弟,你说这个事,我们有什么法子!” 韩济眼中喜色一闪,不动声色地说道:“光靠嘴皮,肯定不行的。这女魔有没有亲人朋友什么的?抓几个威胁一番,还愁她不屈服?” 伍修文苦笑道:“你这法子,宫主一早就建议过,但关特使不同意,说是这样威逼,那女魔势必不会心服,将来办事的时候,还是要出问题的。” 韩济问道:“办什么事?” 伍修文双手一摊:“不知道。关特使对宫主也没说。” 韩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叹气道:“这个就不好办了。不过,小弟想来,若要让别人主动拜服,多半要靠施恩。这个呢,除非知道这女魔的来历,她所求是什么,否则无从下手啊!” 伍修文闻言眼睛一亮:“施恩?这个主意不错。” 韩济一怔:“关特使难道没有用过这个办法?” 伍修文神秘地笑了笑:“或许是想施恩,但没找到可施恩的人。这个吧,倒是要从宫主身上想办法!” 韩济越听越糊涂:“从宫主身上想办法?” 伍修文摆摆手:“师弟不必多问,你且自便,我去去就来。” 韩济摇摇头。他并不知道灵竹子派人监视张家湾村,要抓张均张妤之事。伍修文却是知道一些,故韩济一说施恩,就想到这两人身上。 这几日中,韩济闲着没事,在宫中四下逛了逛,与一些相熟的师兄弟聊了聊,拐弯抹角、不着痕迹地打听了关特使关押魔修的地方。 现在,知道了内情,自觉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便到鸢飞殿知会一声,自行出了宫门,向西方一处山中飞去。 此山距离赤溪湖不过千里,只是普通的小山,林草丰茂,甚是隐秘。张元敬、火鸦道人和猿十三就在此等候。 韩济落下剑光,见着张元敬,将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张元敬道:“韩济,你既打听到这么多消息,且说说,该如何救张萱出来?” 韩济沉吟片刻,说道:“最好的办法,莫如师父和两位前辈,都能悄悄潜入,这样必定万无一失。” 张元敬摇摇头:“你去彤云宫这几日,为师以土遁术从下方穿行,在地下十丈处,有一层阻隔,非强攻,不能突破。因此,想要悄悄潜入,肯定是办不到的。” 韩济道:“那就退而求其次,弟子以灵兽袋将猿师伯带入宫中,猿师伯可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去救张萱师姐,一是去抢占护山大阵的阵枢所在。选前面那个,好处是防止关应龙挟持张师姐,坏处是若不能及时救出师姐,猿师伯容易陷入护山大阵的重围之中。选后面这个,好处是十分安全,师父和两位前辈一齐出手,肯定是摧枯拉朽,坏处则是关应龙有可能挟持张师姐。” 张元敬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可能,而是必定会挟持你张师姐。我们三个,关应龙都会过面,而且也知道你猿师伯和火鸦前辈,都与为师关系匪浅。只要他知道张萱与为师的关系,见到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个,都能猜到我们是为救张萱而来。” 火鸦道人插口问道:“这彤云宫护山大阵中枢,与关押张萱的地方,隔着多远?” 韩济低头答道:“隔着三座宫殿,约莫两里左右。” 火鸦道人点点头:“倒是可以一试。元敬,你拿主意吧。” 张元敬来回踱几步,好半晌才问道:“韩济,若让你把关押张萱的区域画出,能不能画准确?” 韩济抬头沉声答道:“能!” 张元敬道:“很好,现在就画出来。” 又对火鸦道人说道:“前辈,我想是这样,你在宫外藏身,监视动静,若那关应龙逃跑,你截住他。由韩济带猿兄入宫,先去护山大阵中枢所在,将之破坏,然后赶去关押张萱之地。我则以土遁术,潜入关押张萱那片区域的地下,一旦阵法破坏,立时从下方攻入,先把人护住再说。前辈你看,这个计划如何?” 火鸦道人抚须笑道:“此计甚好,考虑周全。就按这个办吧!” 用了一个时辰,韩济将彤云宫的示意图详细画出。然后指着地图,向两人一猿仔细介绍。 他以正宫门的位置为参照,指明阵枢和关押张萱之地的精确距离和范围。 阵枢就在宫主所在的赤溪殿后方一处阁楼中,阁楼周围有高耸院墙,守备森严,非经允许,宫中弟子不能靠近院墙。 关押张萱的所在,是关应龙所住的金乌殿某处房室之中,金乌殿位置刚好在彤云宫正中之地,十分容易辨识。 布置妥当,几人同时行动,到得赤溪湖边,火鸦道人随便找了个地方伏藏起来,以他的修为,彤云宫修士除了关应龙,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张元敬则潜入湖中,游近揽月岛,然后钻入岛下泥层中,向彤云宫的正南门靠近,再以此为参照,数着距离,笔直向北钻去。遁行十里又三十三丈,便到金乌殿正下方。 他担心被关应龙这个结丹修士发觉下方动静,一直保持在百丈以下的地中穿行。到了目的地后,方才给韩济发出灵玉传音,然后缓缓上升,直到五十丈的距离左右。 再说韩济,腰悬灵兽袋,携着猿十三又原路返回,向彤云宫南宫门落下剑光。担任看守任务的仍是刘、李两位,他们两人刚看着韩济出门,结果不到两个时辰,又转了回来。 刚要问话,韩济笑眯眯地说:“刘师兄、李师弟,不用盘问了吧,我是韩济啊,忘了与一位师兄换取点东西,还得入宫一趟。” 刘、李两人都是呵呵一笑,没有多问,摆手放他进去了。韩济依照规矩,仍去鸢飞殿报告,执事师兄见怪不怪,随口问了一句,便放他走了。 出得鸢飞殿,韩济已经收到张元敬传音,心中不觉有些紧张,也有些五味杂陈。彤云宫毕竟是他待了几十年的地方,心中因待遇不公而有所怨言,但也没到要让它覆灭的地步。 这一去,大阵毁坏,大战将起,整座宫殿只怕要变成一堆废墟。不过,他脑中虽是这么想,脚下步子却坚定有力,一步一步朝着赤溪殿而去。 一路上,不时遇到俊的、丑的、高的、矮的、年老的、年轻的修士,无论认不认识,都与他点头打个招呼。韩济面无表情地回着礼,心中的骚动逐渐冷却下来。 大道之行,生死之择,岂容妇人之仁!他本不算彤云宫真正的弟子,只是一个半路投靠的门客而已,无须因此而有任何内疚。 在彤云宫的布局中,赤溪殿偏左,金乌殿居中,巡天殿在右,乃是三座主殿,其中金乌殿是专为灵剑子所造,只是他向来在后山洞府苦修,这座大殿一直空着,现在则为关应龙所据。 左边的赤溪殿是灵竹子所居,右边的巡天殿则属于灵运子,灵运子死后,也是一直闲置。 造殿之前,三子便已经计议妥当,由灵竹子负责管理全宫事宜,故阵法中枢也设在赤溪殿之后,方便灵竹子应急应变。 赤溪殿高约七丈左右,宽达二十丈,红墙灰顶,飞檐斗拱,十分壮观。赤溪殿前殿是宫主议事之所,常有身负任务的炼气十一层以上弟子急匆匆地进进出出。 韩济避开众人目光,闪身转入大殿左侧的狭窄道路,向紧贴赤溪殿后方的一处院子行去。这道路只有一丈宽,右侧是赤溪殿高墙,左侧是布满禁制的铁栅栏。 韩济甫一转入此道中,便被人发觉。两个炼气十层的年轻修士,正站在前方不远,向着他看来。 “你是哪一位长老门下?阵枢重地,禁止靠近!速速退回!”两人同时扬声呵斥道。 韩济见自己与那两人相隔近五十丈,便笑着说道:“我是韩济,两位师弟看着面熟,莫不是齐师弟、过师弟?” 两人闻言面色一缓,其中一人客气地说道:“是韩师兄?怎生变得如此模样?” “哎,一言难尽。十几年前,因为急于用功,练功出了岔子,修为大减,掩不住老态,便成了这模样。这些年,我勤修苦练,终于把修为补回来一些,方才敢回宫来见众位师兄弟!”韩济苦笑道,脚下步子放慢,但仍旧缓缓向两人靠近。 这人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说道:“原来如此,韩师兄万请当心,多多保重。我们两人正在执勤,守护阵枢要地,不能与你多说,还请师兄离开此地。师弟我闲下来,一定去看望师兄。” 韩济继续向前迈步,黯然地叹了一口气:“两位师弟,愚兄年岁已高,勉强把修为恢复过来,但也是油尽灯枯,怕是没有几年好活。这次回宫,就是看一看诸位师兄弟,与大家伙打个招呼,也算是不留遗憾吧。” 齐、过两人一听,眼中不免也露出几分悲戚之色来。 宫中炼气子弟百余,每隔几年都会有年长师兄寿元耗尽,有的无声无息便陨落了,有的则与相熟的同门告别,往往是几年下来,就给人以人事全非的感觉。故此,听了韩济这话,两人便未再阻拦。 韩济走到近处,见院门紧闭,院子正中位置,离门七丈之处,有一座五层阁楼,高约六丈,正是阵枢所在。 阁楼下四层,皆有两名炼气弟子驻守。顶层是阵枢总机关所在,布满禁制。 韩济在院子外向楼阁中八人挥手致意,简单说明来意。 然后转过身去,背着齐、过两人便将一丈五尺高的猿十三放了出来,并将它的储物袋一并扔给它。 猿十三用力甩了甩大脑袋,拔出混天棍,将惊叫出声、祭出法器的齐、过两人打死。 然后一棍砸开院门,朝着五层阁楼飞奔。院门被砸的瞬间,阁楼五层响起“当当”的示警之声,同时,有一个五彩光罩浮现在阁楼外,将之护住。 猿十三擎起玄铁长棍,用力蹦起数丈,一棍当头砸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五彩光罩剧烈颤动,嗡嗡作响。 巨猿仰天咆哮,抡起长棍,又是一砸,这一次,只听“波”的一声,光罩破碎,了然无痕。 猿十三再接再厉,一棍砸在楼阁顶部,立时将楼阁的五层砸出一个大洞来,笼罩彤云宫的阵法猛地一闪,随即是五色光芒乱射。 下四层的八名修士,本来各自操控机关,均被这一棍震晕在地。 此时,宫中人影沸腾,负责守卫的几支小队踩着剑光,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同时,还有几个筑基修士,最快的是宫主灵竹子,就在隔壁,剑光冲起,便到了阁楼之上。 “哪来的妖物,竟敢在此闹事。速速停手,否则……” 猿十三哪里管他,再次跃起,奋起全身蛮力,又是一棍砸在阁楼上,顿时残木碎片飞舞,整个第五层被砸成两半。众多机关禁制、阵基阵盘,都被打成破烂。 刹那间,长年护佑彤云宫的大阵,波光闪动几下,便消失不见。至此,彤云宫大门敞开,完全失了防御。 第222章 小法术显威 张元敬在湿气浸润的土中焦急等待,周围一片黑暗。 猿十三第一棍砸在阁楼顶部,彤云宫护山大阵晃动,他在地下便感应到了动静,当即向上升去。 靠近地面二十丈时,只听上方轻轻一响,阻隔地中入侵的阵力已然消失不见。顿时大喜,猛地一冲,便进入到一间十丈方圆的殿内大厅之中。 一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结丹修士正要向外出殿门,猛然回头看来,惊道:“是你!” 此人正是赤血谷结丹修士关应龙。 张元敬来不及查看张萱何在,心想只要制住此人,一切皆可从容为之。 当即心与气合、神与石通,口中默念土牢法诀,一挥手,祭出中品土剑,向前一指,立时有一圈黄色泥土从地中冲起,将大殿中铺设的条石冲得四下乱飞。 这中品土剑被他完全炼化后,显出真实名称,其名为“厚土术法剑”,主要用途是以之为凭,快速施展土系小法术。 此剑与源生石正好是一对,厚土术法剑用于强化施展,而源生石则用于强化威力,两者配合,土系小法术用起来又快又猛。 关应龙突遭剧变,连忙屏气运功,一团红雾散出护在周身,手中紧握一把粗长黑剑。 黄泥并不攻击他,只在他四周以及头上、脚下布置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随着张元敬的指挥,向着他挤压过来。 此地因为是在大殿之中,故而张元敬施展的土牢,不是制造流沙陷阱之类,而是以土成牢,直接困住对手。 关应龙施展修罗七杀道,一剑劈向左侧土墙,“当”的一声巨响,土墙上崩出一个数寸小坑,仍旧向前突进。 关应龙大吃一惊,不敢迟疑,大喝一声,浑身肌肉如龙蛇扭动,周身血雾暴涨,大剑举过头顶,从上往下直劈而下。 只听“刺啦”声响,左侧土墙被从中劈出一道七尺长、一寸宽的口子来。 然后,他脸上刚刚露出喜色,这土墙竟又自行弥合,依旧如初。 张元敬看得满眼惊喜,这土牢之术,第一次对敌,便这般强劲,比之下品法宝,犹胜几分。他一边操控土牢,一边传音猿十三,让它速来此地。 关应龙脸色铁青,伸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瓷瓶,将瓶中丹药倒入口中,快速咀嚼两下,咽入腹中,尔后手中掐出一个法诀在胸口一拍,张嘴一口鲜血喷在手中大剑之上,大剑血光一闪,猛地熊熊燃烧起来。 他眼中爆射凶光,大喝一声“修罗血杀”,跨步向前,对着左侧土墙疯狂挥剑,一息之内,连劈带砍,攻出十三剑。 “锵啷”声中,土墙爆开,少了这一面墙,整个土牢也就破除。 关应龙一个疾飞,从黄色尘土中冲出,出剑向张元敬当头劈去。 张元敬手中土剑一挥,一招土御使出,立时有坚固的土气之盾向外格挡,将关应龙的大剑磕开。 随后剑光飞舞,又施展出狂沙之术。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耳目皆迷。 关应龙被困在黄沙之中,运功撑起红雾为防护罩,手中大剑不断在身前身后变幻招式,防备偷袭。 张元敬并不急着攻击他,只是将之困住,同时细细体会此术精妙之处。 狂沙之术,意在困敌,因此修士但凡困入沙阵中,不仅五感削弱,而且神识也会受到迷惑。 每一粒沙石,都是一处暗影,神识扫过时,都会被拖入部分。故此,神识稍弱的结丹修士,连这几丈方圆的沙阵都透不出,更别说查探对手精确位置。 此术的关窍,正在这每粒沙石的暗影,它的强弱,决定沙阵的强弱。 关应龙困在沙中,焦虑不已。 张元敬的那只金背巨猿,他是见过的,也交手过,根本不是其对手。若那猿赶到,自己必无幸免。 他咬了咬牙,又摸出一个瓷瓶,与之前那个瓷瓶一样,里边装了一枚修罗丹,此丹不仅是修炼修罗七杀道的基础丹药,也是对敌时用以强化功法的辅助丹药。 之前,他已经服用一枚,存在隐患。此枚再用,必定要大病一场,减损十余年的修为。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活命要紧。仰头服下丹药,燃烧多余血气,关应龙手持大剑,认准一个方向,大步向前猛冲。 此时,在狂风暴沙的肆虐下,雄伟气派的金乌殿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张元敬见关应龙服丹强冲沙阵,便挥动厚土术法剑,调动沙阵与之同移,始终将其紧紧包住。 随着沙阵的移动,破败不堪的金乌殿终于轰隆一声,全部垮塌,巨大的石块从上面压下。 张元敬挥手击碎头顶的木石碎片,冲天而起,悬浮十丈低空。 而沙阵被条石巨木一压,瞬间变得稀疏,张元敬没来得及变招,那关应龙趁机冲出,如一道血光向天外飞去。 张元敬此时才想起,张萱还关押在此殿之中,大殿既然倒塌,所有禁制皆是不存,张萱若没脱身,必定被埋在断壁残垣之中。 他神识来回扫动,在这数十丈方圆之地搜寻,并没有发现活人的气息。 这时,猿十三赶到。他顺手将前去察看情况的灵竹子和灵乾道人打死,又将围攻而来的十几个炼气修士扫倒,便急急忙忙飞了过来。 “猿兄,你去追那关应龙,就是那道血光,他跑不远!”张元敬伸手一指天中那道远在数里之外的红光,匆匆对巨猿说道。 猿十三吱吱两声,踩着飞剑,便冲天而去。 在此之前,赤溪湖西边早就冲起一道剑光,向那红光急追而去,正是潜伏在外的火鸦道人。 张元敬看了两眼,放下心来,然后一尺一尺地在废墟中翻查。 一刻钟后,把几十丈方圆的地方又细细翻了一遍,仍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放眼四看,彤云宫已经乱作一团,不时有修士仓皇飞遁而逃,也有一些修士,为了争夺灵材宝物,大打出手。 他神识放出,覆盖全岛三十多里方圆,没有发现一个活着的筑基修士,找不到一个能问话的,不禁有些发急。 “师父,可曾找到张萱师姐?”这时韩济赶来了。 猿十三出手之时,韩济溜得远远的,找了一处地方躲了起来,待宫中彻底陷入混乱,这才急忙掠出,到金乌殿来寻师父张元敬。 张元敬苦着脸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 韩济皱了皱眉头,旋即眼珠一转:“师父不必着急,既然找不到,那就是说张萱师姐没有被关在此地。” 张元敬急忙问道:“这彤云宫,还有哪里是专用于囚人的?” 韩济道:“师父,若是囚在宫中其他地方,多半是保不了密的,宫中弟子都会知道。所以,若不在此处,那就很可能不在宫中。” 张元敬一惊:“不在宫中?会在何处?” 韩济道:“不妨先问问火鸦前辈和猿师伯,看看他们抓到关应龙否?此人肯定知道!” 此时,张元敬也念头一转,知道韩济说的是正理,当即点点头:“那就在这里等一等。”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火鸦道人与猿十三联袂而回,火鸦道人手中拎着一个瘦小的青衫修士。 “元敬,此人抓回来了!可曾找到张萱姑娘?”火鸦道人降下剑光,把气息奄奄、颓废不堪的关应龙扔在地上,张口问道。 张元敬摇摇头:“此处无人。待我问问此人。”遂转头对关应龙喝问道:“张萱何在?” 关应龙看着张元敬,神色有些复杂。 十余年间,眼前这人,竟然从筑基大圆满直入结丹,而且一身实力,还要胜过自己。身边跟着一道一猿,还都有结丹后期实力。 更让他羡慕甚至嫉妒是,他收的那个女魔修,还牵扯一桩大机缘,连自家师父都要为之奔走。 “你说的是那个女魔修?” 张元敬道:“不错。” 关应龙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口中仍旧问道:“她与你是什么关系?值得道友闹出这般动静来!” 张元敬心中涌起几分不安,此人反应过于镇定,似乎有恃无恐。“她是我徒儿!” 关应龙摇头:“不可能。我问过她,她从未说自己已有师父!” 张元敬怒道:“这与你无关。人到底在哪?” 关应龙呵呵一笑:“你来晚了,上个月便送去赤血谷了!” 张元敬眼皮一跳,眼中杀气凛然:“关道友,你今日若不交出张萱,绝保不住性命!” 关应龙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吐了一口血沫,好整以暇地说道:“你要的人,现在在我师父手上。你能活着从玄阴洞出来,又在十余年间进阶结丹,想来是得了阳元石之助吧。你要换回那个女魔修也不难,拿出一枚阳元晶就成!” 张元敬冷笑道:“关道友,你怕是失心疯了,阳元晶这种奇物,贫道上哪弄去!” 关应龙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若有阳元晶,你现在赶去赤血谷找我师父,他是谷中两大结丹后期长老之一,姓邢,讳光撼,尚有机会换回人来。若是去晚了,嘿嘿,那个女魔修可就不在谷中了。当然,道友若觉实力够强,也可以如闯这彤云宫般,强闯赤血谷试一试!” 张元敬绷着脸问道:“你们抓她,到底有何目的?” 关应龙轻笑道:“自然是有大用,不过,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第223章 赤血谷 彤云宫的乱局,张元敬也懒得理会,与火鸦道人略作商议,便带着韩济,由猿十三拎着关应龙南下雾灵山。 张元敬单独将韩济送到那深谷之中,让他与张均张妤见面,他岁数颇大,自为师兄。 嘱咐三人抓紧时间修炼,又请袁之霖、刘靖龙多加指导,便出谷会合火鸦道人和猿十三,一同前往远在南方八十万里外的赤血谷。 两人一猿行色匆匆,飞遁二十余日,眼前跳出一座葱葱翠翠的巍峨高山来,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火鸦道人指着此山,语气平静地说道:“那就是罗峪山,赤血谷在山脉东部,地势险要,谷顶血雾弥漫,毒气极重,只能从下方一个豁口进入。” 顿了顿,又道:“赤血谷的结丹境修士,去掉这个姓关的,还有六个。两个后期修士,两个中期修士,两个初期修士。硬攻肯定是不行的,光一个护山大阵,凭我们三个,便打不破。” 火鸦道人讲这话,倒也不是畏难,而是在提醒张元敬,若真要攻打一个中等门派的山门,可以求助神鼎前辈。 张元敬自然知道护山大阵的厉害,点点头说道:“前辈放心,我自有分寸。既然赤血谷的邢光撼抓张萱有大用,至少短期内性命无忧。我们便以这关应龙为人质,与他交换张萱。若行不通,再想别的办法。” 火鸦道人迟疑片刻,又说道:“元敬,无论你有没有阳元晶,都不能说有,否则,不知多少结丹修士要来寻你!” 张元敬苦笑道:“这个我明白。玄阴洞中确实有阳元晶,但是,都被神鼎前辈吞噬了。就连阳元石,它也就给我剩了一枚。” 张元敬并没有将厚土化育鼎离去之事,说与火鸦道人,也算是留了一个心眼,防止他动什么歪心思。 火鸦道人不疑有他,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罗峪山下,距离赤血谷万里之处,有一座小仙城,是赤血谷营建的,周边一些修真势力的修士,尤其是一些散修,均来此交易物品,看着甚是繁华。 两人一猿绕城而过,直奔罗峪山东部。山中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林木锦翠,奇花万种,水涧潺潺,灵气氤氲,端的是一处风景秀美、天地钟情的仙山福地。 然而,到了山脉东侧,进入一条深谷之中,满山锦绣立时像是藏了起来一般,山色只余一片灰暗。两侧巨石凸起,形似各种妖魔鬼怪。谷中阴风惨惨,好像鬼哭狼嚎。 行有数里,空气之中渐渐弥漫一种腥气,天光变得暗淡起来。 张元敬抬头看去,只见上方漂浮一种淡红色雾气,只是薄薄一层。 再向前方看去,在百丈高度,鲜红雾气旋绕于冷峻山石之间,越是往谷地深处看去,那红雾越是浓厚。 此等环境,让人压抑,张元敬心忧之余,不觉有些烦闷。 过得十余里,张元敬神识展开,发现前方三十多里开外,有了修士活动的行迹。 那里是一道宽不足三丈的豁口,有四个筑基修士、十二个炼气修士驻守,筑基修士当中,有一人是筑基后期实力。 不多久,两人一猿进入那名筑基后期修士神识范围,他们并未遮掩气机,故那人立时发现了异常。 此人口中迅速下达命令,两名炼气修士转身向谷中疾驰而去,剩余的十四名修士,则按照一定阵位站好,将豁口处的阵法关闭。 两侧山壁越来越险峻,上空红雾浓烈,环境险恶至极。 到了一处道路陡然收窄之处,火鸦道人停下脚步,说道:“元敬,这里地势过于险绝,此处尚有十七八丈宽,再往前去,便只有四五丈的空间。若是被敌人堵住,异常凶险。老道的意思是,让猿兄在此驻守,防止对方截断后路。” 张元敬闻言,略作思考,摇头说道:“还是让猿兄与我一块前去那豁口处,前辈在此驻守。猿兄毕竟对修士的手段还是了解不多,未必能够及时作出正确应对。” 火鸦道人没有多说,只道:“那元敬你多加小心,只要对方动手,先退到此处再作计较。” 张元敬点头,然后与猿十三继续前行。行有六七里,便到了那豁口之前。 赤血谷那名筑基后期修士远远地抱拳行了一礼,扬声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来敝谷何事?” 张元敬开门见山地说道:“贫道张敬,有一后辈为贵宗邢光撼长老带至谷中,特来寻他,请他出来一会!” 那个筑基后期修士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恭敬地答道:“那请前辈稍候,在下马上遣人报告掌门。” 张元敬也不言语,负手而立,示意猿十三将关应龙举起来,露出他的面孔。 那筑基后期修士看清后,脸色剧变,交代两句,急匆匆离去。 过得约莫半个时辰,两个结丹中期修士、一个结丹初期修士出现在豁口处。护山大阵打开一扇门户,三人同时走出。 前方一人,圆脸宽额、高鼻大嘴、两目泛红,身着大红袍,腰系金丝带,气度俨然,上来也不行礼,开口便质问道:“道友,何故打伤我宗结丹长老?” 张元敬眉毛一挑:“贫道此前已经说过,是贵宗邢光撼道友掳走了贫道一个晚辈,让他出来答话!” 此人冷笑一声:“道友好大口气,邢长老是我谷中修为第一人,德高望重,岂是谁人随便找一个借口,就能呼来喝去的!识相的话,先把关师侄放了,我自去询问邢师兄,看看是否有此一事。” 张元敬见其口大气粗、盛气凌人,不禁大怒:“交出人来,我自放人。其余的废话,就不要说了!” 此人还要再说,另一个结丹中期修士上前两步,止住他,笑着说道:“掌门师兄,关师侄尚在对方手上,还是先不要动怒。容我问几句话吧!” 赤血谷两个结丹中期,一个是掌门,名叫洪光昊,另一个叫做陆光远。此人身材中等,相貌一般,不过气质出尘,颇有一番修行高人的气派。 他对张元敬点头笑了笑,然后问道:“在下陆光远,见过道友。道友说我宗邢长老掳了你的后辈,不知有何证据?” 张元敬神识传音猿十三,让他把关应龙弄醒。然后指着他说道:“道友自己问他便是。” 关应龙原本一直被制,陷于昏迷。此时睁开双眼,一看是无比熟悉的环境,顿时来了精神,侧头望去,果然见到了自家掌门和两位师叔,当即喊道:“掌门救我!” 一脸恚怒的洪光昊,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光远则笑眯眯地说道:“关师侄,这位道友说邢长老抓了他的后辈,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关应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嚷道:“我师父在没在谷中?” 陆光远脸色一变,低喝道:“回答我的问题!” 张元敬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数里外的火鸦道人已是传音过来:“元敬小心,赤血谷内部是分派系的,听说斗得一直很激烈。若对方有动手迹象,立即带着关应龙,撤往谷外!” 他心中一凛,神识传音猿十三,着其做好准备。 关应龙则看着洪光昊,再次问道:“掌门师叔,我师父在不在谷中?” 洪光昊“唔”了一声,含糊其辞。 关应龙不明其意,有些急了,猛地大喊一声:“众位师叔,此人身上有阳元晶,快拿下他!” 此话一出,如同石破天惊,赤血谷三个结丹修士齐齐一愣,洪光昊手中已是捏着一柄红色长剑,向张元敬斩了过来。 张元敬耳中是火鸦道人的传音:“速退,赵光鼐出来了!” 陆光远和另一名结丹修士,慢了半拍,也都祭出法宝。 这边,张元敬出手也是不慢,厚土术法剑挥动间,一圈黄色泥土冲天而起,将赤血谷三名结丹全部圈在其中。 “先退出这里!” 张元敬低喝一声,转身向回疾驰。猿十三一巴掌拍晕关应龙,将之扛在肩上,紧跟张元敬身后。 这时,一声厉啸自半空出来,只见一道火红剑光,劈开血雾,直攻张元敬头顶。 猿十三嗷嗷咆哮,擎起混天棍,对准那剑光便砸了过去。剑光十分灵活,轻轻一扭,便躲过玄铁长棍,仍旧斩向张元敬头颅。 张元敬调动法力,土剑上击,使出一招土御,一枚深黄气盾依剑而生,挡住那火红剑光。 “嘭”的一声,气盾碎开,剑光也后继乏力,眼见混天棍再次击来,便升起高度,先行躲开了去。 与此同时,一个青色身影,驾起一道黑色剑光,从土牢之中破碎而出,暂时为土牢所阻的另外三人,也是飞掠跟来。 青色身影靠近,乃是一个头戴逍遥巾、身着淡青色道袍的白发老道,气机渊深、威压如山,显然是积年的结丹后期修士。 此人正是赤血谷两大结丹后期修士之一的赵光鼐。 其人在赤血谷独创一系心法,开创一派传承,在六派之中也是威名赫赫。 他现身后,立时打出十数个法诀,脚下黑色剑光轻轻一颤,化作一道黑色洪流,直撞猿十三。而那火红剑光,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再攻张元敬。 猿十三大吼一声,身上金光闪动,举起混天棍,对着黑色洪流当头一砸,便将洪流劈出两半,偶尔几束气流打在身上,也为金光所御,毫发无伤。 奔逃之中的张元敬,仍旧施展土御,但比之上次,法力加倍,凝出的气盾更加厚实。 然而,红色剑光突然虚化,竟从气盾中穿了过来,速度不减,直射他的后心。 危亡之际,张元敬精气神与源生石融为一体,源生石在丹田中猛地一变,化作一件石甲覆盖他的全身。 火红剑光钉在石甲上,火星四射,但破不开这甲,只得无奈飞回。 受此一击,石甲崩散,仍旧变成一枚小小黑石,沉入丹田之中,徐徐吸收法力补充元气。 张元敬则向前踉跄了几步,随即恢复平稳。 前方火鸦道人身影已是清晰可见,而他那玄天大葫芦,则已悬浮半空,变身两丈,硕大葫芦口正对着如同一道青光急追而来的赵光鼐。 此人看清葫芦的威势,脸色一沉,顿时放慢了脚步。另外三人,也随之降速。 第224章 扑朔 一头似是修炼了独特功法、实力堪比结丹后期的妖兽,一个拥有上品法宝的结丹后期修士,再加上一个身负特殊防御法宝的结丹初期修士,这已经不是己方四人轻易能够拿下的了。既然如此,便不能硬来了。 赵光鼐很快做出决断,选择了另一种解决方案——讲道理、谈条件!至于什么阳元晶,就当是关应龙的妄语,而且很可能就是妄语。 “火鸦道友,百年不见,想不到你也步入我辈行列,可喜可贺!”赵光鼐伸手止住后方三人,隔着三十余丈距离,对着虎视眈眈的火鸦道人说道,语气平静,不温不火,听不出任何喜与贺的意思。 “赵长老老骥伏枥,修为越发深湛,距离大圆满只差最后半步,真是令贫道佩服!”火鸦道人抱拳,一本正经地说道。 赵光鼐寿数六百,可谓垂垂老矣,多年来修为未有寸进,始终处在“只差半步”的境地,故此,火鸦道人此语,听着客气,实则也不是什么好话。 赵光鼐老于世故、城府极深,对此似若未闻,只微微一笑:“我辈老矣,世界属于他们这些年轻人。” 说话间,他抬手指了指张元敬,说道:“这位道友虽然是刚入结丹境不久,一身实力倒是不凡,老夫出手数次,也没能拿下。不知如何称呼?” 张元敬拱拱手:“贫道张敬,见过赵长老。” 赵光鼐闻言,眉头一挑,淡淡说道:“原来是张道友,幸会啊。老道那个不成器的徒儿,自号灵剑子的那个,就是折在你的手上吧。不过,那时你们境界相当,又是他主动找你决战,生死有命,老夫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又指向被猿十三拎着的关应龙,对火鸦道人说道:“火鸦道友,近百年来,我赤血谷好不容易添了这么个结丹后辈,指望着他承续基业,薪火相传,还请方便则个,把人放回来。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商议商议!”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赵长老问错人了,这里主事的,可是这位张道友。你问他是否同意,老道都是听他的!” 赵光鼐“哦”了一声,移动如一泓寒潭般的深邃眼眸,再次看向张元敬:“张道友真是深藏不露啊!佩服,佩服!还请道友高抬贵手,饶老夫这位关师侄一命!” 张元敬刚才可谓是使尽全身解数,方从这个老道手下脱身,对他的实力颇为忌惮,知道今日很难讨得了好,便道:“赵长老言重了。贫道早已通传,只要贵宗把我的那个晚辈交出,这位关道友,自然会放归。” 赵光鼐仍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轻声问道:“何人?长什么样,多大岁数,什么修为?” 张元敬快速说道:“一个魔修,看起来三十多岁模样的女人,姓张,叫张萱。” 赵光鼐转身对洪光昊道:“掌门师弟,谷中可有此人?” 洪光昊连忙摇头:“赵师兄,绝无此人!” 赵光鼐又对身后那个结丹初期修士说道:“应物,你去斩魔口查阅通行纪录,看看是否有此一人进入谷中。” 张元敬冷冷看着他这一番作派,脸上写满了嘲讽与不信,但没有出言挑衅。 过得小半刻钟,那个结丹初期修士掠回,低头禀告:“赵师伯,并无女魔修出入记录。” 赵光鼐又看向张元敬,毫无表情地说道:“道友,你看到了,敝谷没有你要找的那人。” 张元敬对猿十三传去一个念头,让其将关应龙抛给他,然后伸手在其额上一拍,将之弄醒,然后对赵光鼐说道:“人是他抓的,他说人已经交给邢光撼。不知邢光撼邢长老何在?还让他出来答话。” 赵光鼐“哦”了一声,对头疼欲裂、尚自迷茫的关应龙说道:“关师侄,这位张道友所言,可是真的?” 关应龙没有吭声,缓过劲来,只是拿眼睛去看洪光昊,洪光昊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关应龙迟疑片刻,说道:“回赵师叔,此言属实!” 洪光昊冷哼一声:“关师侄,此话可不能乱说。山门出入皆有记录,可并无此人行迹!” 关应龙舔了舔嘴唇,低着头说道:“弟子是在彤云宫交的人。就不知道,我师父回没回谷中?” 洪光昊浓眉一挑,眼中寒光电射,正要说话,一旁的赵光鼐淡淡说道:“邢长老自两月前离谷,至今未归!你可知他的去向?” 张元敬面露不耐之色,火鸦道人则再次传音过来,让他稍安勿躁,并点了一句:赤血谷有两系势力,一者以赵光鼐为首,一者以邢光撼为首,两派争斗百多年,一向是邢光撼一系势力占据上风,现在只有赵光鼐出面,谷内必定有所蹊跷,静观其变即可。 关应龙仍旧低着头,沉默数息,方才看着洪光昊说道:“掌门师叔,师父说他要回谷处理一些事。他肯定要回来。” 言下之意,显然是认定其师邢光撼就在谷中。 洪光昊冷笑一声,说到:“关师侄,邢师兄的确未在谷中。你若想活命,就好好与赵长老说话!” 赵光鼐扫了一眼洪光昊,后者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旁侧的山壁。 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没有理会此人,而是对关应龙说道:“那个女魔修到底有何特别是之处,为何要请邢长老出山?” 关应龙又去看洪光昊,洪光昊望向一侧山壁,根本没有看他。 “说吧,说清楚了才能活命!”赵光鼐语气有些阴沉。 关应龙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烛阴诀。” “什么?”赵光鼐双眸一睁,眼中既惊且怒,低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洪光昊、陆光远,还有那个结丹初期修士许应物,听到“烛阴诀”三个字,也都大吃一惊。 关应龙身躯一颤,语速极快地说道:“那个女魔修所修炼的功法,极像是烛阴诀。弟子问过她,她也说是烛阴诀。不过,弟子不敢遽下判断,便遣人送信给师父。师父很快便来了彤云宫,见到那女魔修本人后,反复施加测验,也没说什么,带着她便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弟子委实不知,因为师父根本就未曾说起。” 赵光鼐脸色阴沉如水,看着关应龙的目光充满了狠厉,良久方才问道:“邢光撼何日离开的彤云宫?” 关应龙道:“大概,大概一个月前。” 第225章 被围 “张道友,你也听到了,邢光撼带着你那位后辈,已经离开此地一个月了。老夫便是想交人,也无人可交。”赵光鼐沉声说道。他直呼邢光撼之名,显见心中对此人已是极其不满。 张元敬听赵光鼐与关应龙的对话,似乎张萱被邢光撼掳走,与那部名唤烛阴诀的魔功有关,不禁疑惑丛生。不过,他并不打算去刨根问底。 当即摇头说道:“贫道不管你们说什么,邢光撼既是贵谷长老,我那后辈又的确为其所执,那就要么交出我那后辈,要么让邢光撼出来答话,否则,这姓关的我是不会放的。” 赵光鼐双目闪动慑人光芒,盯着张元敬,似乎便要发作。张元敬不为所动,只是暗自戒备,防止此人暴起出手。 赵光鼐嘿嘿一笑,听不出是愤怒,还是嘲讽,说道:“邢光撼见利而忘义,已经离谷而去,这一去,无论是生是死,肯定都不会回来了。你若不信,便在这里等着,看他会不会出来露面!” 他身后的洪光昊脸色大变,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望那荒凉崖壁,而是转过头来说道:“赵长老慎言,邢师兄他——” 赵光鼐顿时勃然作色,怒喝道:“闭嘴。此地之事,我一言以决之!还轮不到你说话!” 洪光昊一张白皙的圆脸瞬间涨的通红,原本就有些泛红的双眸,更是充满血色。赵光鼐斜眼瞪着他,脸色阴沉可怕。 后方的陆光远上前两步,站在洪光昊身侧,轻轻拽了他一把,嘴巴迅速开合,显然是用传音与他说话。洪光昊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往谷内而去。 赵光鼐目光又落到张元敬脸上,灼灼如火,等着他的回答。 张元敬感受到此人的强硬,心中虽不欲激怒这样一个强敌,但也不愿意就此让步,正要说话,后方的火鸦道人却是走上前来,沉声说道:“若老道没听错,赵长老的意思是说,邢道友脱离赤血谷了?” 赵光鼐面无表情地说道:“不错,老夫就是这个意思!” “可否告知其中缘由?毕竟张道友的后辈落在这位邢道友手上,总需知道个究竟!”火鸦道人语气和缓地说道。 赵光鼐微微一晒,说道:“此事涉及本谷秘辛,老夫不可能与你们说的。不若如此,这位张道友似乎是刚入结丹境不久,我赤血谷出三瓶二十四丸融灵丹,给道友稳固境界,精进修为,以此作为补偿,换取道友谅解。可否?” 在结丹层次中,融灵丹不算是多好的丹药,但对于刚刚进阶的张元敬来说,可谓正当其用,二十四丸丹药足以让他的修为大进,省却几十年的打磨功夫。 若那刑光撼真是反出了赤血谷,把张萱带走了,那么赤血谷能出这个代价,也算说得过去。 火鸦道人闻言眉头一蹙,没有说话。 张元敬则语气生硬地回道:“贫道不需要融灵丹,只要寻回我那后辈。以人换人,其余不必多言。如果人不在谷中,那就找到她!赵长老难道不知邢光撼去了哪?” 赵光鼐轻哼一声:“老夫当然知道,但不能告诉你。而且,他去的那个地方,去了就很难出来。现在他已经走了一个月,想追也追不上的。张道友,老夫是很有诚意的。这个关应龙,是邢光撼的弟子,说实话,出了这档子事,老夫就算不管他的生死,谷中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是,他毕竟还是谷中结丹修士,无论与老夫亲近不亲近,老夫还是要全力维护他的性命的。三瓶融灵丹你若不满意,老夫作主,再加一瓶!” 张元敬目光一凝,正待出声拒绝,一旁的火鸦道人出声问道:“赵长老,不知张道友那位后辈,随同邢光撼去了那个地方,会否有性命危险?” 赵光鼐摇摇头:“这却是不好说。老夫也不虚言哄骗你们,那个女魔修既然修炼了烛阴诀,去了那个地方,要么获得大机缘,从此平步青云,取得你我难忘项背的大成就,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连一粒灰都留不下来。” “那邢光撼能得到什么?”火鸦道人再问。 赵光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果然是我辈中人,此问直指要害啊。一个结丹后期修士,而且是距离大圆满不过一线之隔的后期修士,想得到什么?这个答案,不必老夫说吧!嘿嘿!” 火鸦道人虽早有猜测,听得此言,也是浑身一震,眼眸中异彩流动,低头轻声说了一句:“难怪!”尔后,抬头问道:“赵长老呢,难道坐视机缘远去?” 赵光鼐哈哈一笑,轻蔑地说道:“火鸦道友,你不必挑拨。邢光撼那老家伙,年纪比老夫还大,又迟迟入不了大圆满,便有机缘摆在面前,能成功的几率,也不会超过一成!好了,该说的老夫都说了,张道友,你到底同不同意,给个话来!” 火鸦道人神情一凛,侧目看向张元敬。 张元敬一字一句道:“拿人来换,其余勿言!” 赵光鼐脸色瞬间变得冷峻:“既然你们选择与我赤血谷为敌,那就让老夫看看到底有何手段!” 火鸦道人挥手间,已是把玄铁大葫芦祭出,对张元敬道:“元敬,你先带着关应龙退出峡谷!” “走?往哪里走!”赵光鼐双手一分,黑红两剑绕身飞动,如同翩翩蝴蝶,既炫目,又诡异。 火鸦道人脸色一沉,低呼道:“不好,后路有人!” 张元敬刚入结丹,神识不如火鸦道人,但也能覆盖三十五六里范围,此刻快速一扫,发现后方谷中并无修士。 然而,未等他说出心中疑问,两个身影凭空出现在后方三里之外,迅速向前,把狭窄的谷中通道堵住。 一人正是那因怒离去的洪光昊,另一人则是一个结丹初期的女修,脸瘦长、颧骨高,双目深陷,皮肤干涩,十分难看。 如此一来,赤血谷除刑光撼外的六个结丹修士,悉数到齐。只不过关应龙作了俘虏,此刻被张元敬打晕,塞入了灵兽袋中。 第226章 遇挫 “元敬,你在前,向外冲破阻拦,我与猿兄断后。” 形势虽然岌岌可危,但火鸦道人并不慌乱,沉稳布置应对之策。在他看来,有神鼎前辈相助,这种局面,根本无需在意。 张元敬未曾多想,神念沟通温养多时的源生石,全身化作一块大石,原地起势,便往洪光昊砸了过去。 洪光昊冷笑一声,双手各提一把八棱亮银锤,浑身血气鼓荡,冲着张元敬化作的大石,便是一砸。 “轰隆!” 大石消散,显出张元敬的身躯来,他脸色苍白,迅速退后数步,手中厚土术法剑一挥,狂沙卷地而起,将他遮蔽其中。 而只是微微退后的洪光昊,也被卷入狂沙之中。他起神识四下搜索,不见张元敬身影,不禁眉头一皱,感到有些意外。他站在原地,没有乱动。 在漫舞狂沙后方,火鸦道人已经与赵光鼐交上了手。赵光鼐只一黑一红两剑,一剑守则一剑攻。 火鸦道人则在玄天大葫芦之外,罕见地祭出一根火红长羽,以其封锁周遭空间,防御赵光鼐这两柄速度惊人的飞剑。 玄天大葫芦则在他神念操控下,不断喷出半丈大小的火鸦,往赵光鼐扑去。 赵光鼐不敢小看这些火鸦,出一只,则驭使飞剑将之斩灭一只,务必不给它积存的机会。 两个后期修士打得十分谨慎,而另一侧猿十三与陆光远、许应物的战斗,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 猿十三与张元敬神魂相通,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他的压力,知道狂沙之中的战斗并不轻松,故而一上来即全力施为,以九转金身增强金刚伏魔功,将一条混天棍舞将开来,杀得陆光远、许应物连连后退。 赵光鼐看得眉头直皱。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自己对阵火鸦道人,由陆、许两人拖住猿十三,而洪光昊、陈应歆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张元敬,这样即便留不下具有结丹后期实力的火鸦道人和猿十三,也可救回关应龙,给谷中一个交待。 怎料这只金毛大猴子,实在强得出奇,连他自己都不敢说能胜,遑论陆、许两人。 他对着谷外方向传音几句。 风号沙舞之中,洪光昊冲天而起,从中脱身出来,挥动双锤,往猿十三砸去。 而那一直未曾动手的陈应歆,则从储物镯中摸出一柄血色长枪,横立于狭窄通道的出口处,冷视着渐渐移来的狂沙,抿着双唇微微下曲,嘴角处露出不屑之色。 在狂沙笼罩上来的一瞬间,陈应歆猛地出枪,但见血色光芒一闪,一条红线如箭矢般射出,直入狂沙之中。 张元敬原本在狂沙之中与那洪光昊周旋,数次出手,皆无功而返。 洪光昊主修近身功法,即使被狂沙遮蔽,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周身数丈范围的异动,故而根本不惧张元敬的偷袭,轻易便化解了他的土牢、飞石之术。 不过,洪光昊也意识到这狂沙的不凡,因为它能阻隔神识,故而不敢轻易移动位置,担心失了方位,让张元敬闯了过去。 待洪光昊被赵光鼐调去围攻猿十三,张元敬以为机会来了,便推着狂沙往陈应歆罩去。 也是张元敬初入结丹境,对于几个小法术尚不熟悉,不知道这狂沙一旦自施展的地方挪动位置,便会将施术者的位置暴露出来。 这陈应歆别看只是一个结丹初期修士,但入此境已有百十年,修为深湛不说,斗法经验还极其丰富,在狂沙移动的刹那,便发现了这个破绽。 她引而不发,待张元敬靠近过来,方才刺出凶厉一枪,突袭敌之所在。 此时,张元敬与陈应歆的真实距离,只有七八丈而已。血枪一出,杀气如虹,瞬间贯通狂沙,直逼张元敬心脏而来。 刹那间,在神念的自动反应下,真传令牌化作金色小盾往外一顶,将那血线稍稍阻挡。而源生石,则配合土御之术,再作铠甲,覆盖于他的胸前。同时,他脚下发力,向右躲避。 “噗!” 血线划破衣衫,在黄色法袍上割出一条黑色裂缝,随同而来的巨力猛烈一冲,将张元敬撞得飞出五六丈开外,直接跌出了狂沙。 狂沙随之而灭。 陈应歆一步跨出,瞬间便到了张元敬身前,一枪劈下,快如疾风。而此时,张元敬方才落地。 “轰!” 张元敬躺倒之地,尘飞石溅,一个足有三丈方圆的大洞瞬间出现。 “竟是个会打洞的!” 陈应歆有些意外,不屑地说了一句,声音如夜枭般难听。 但身形如电,迅速向谷外方向一个冲步,血色长枪对着土中刺下,随即用力一搅,巨力贯入,泥土冲天而起。 “有点意思!”陈应歆冷笑一声,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她察觉到了张元敬在地中的位置,顺着他遁行的方向,提前出手,眼看就要击中,结果张元敬突然转向,并往前猛地突进数丈,躲过了她十拿九稳的一击。这与她往日所见的土遁术相比,似乎要强出不少。 “无需一直出手攻他,用神识锁定就行了。他去哪,你跟去哪,他迟早要出来!”赵光鼐指点道。 这句话是明着说的,显然有攻心的成分。 陈应歆“嗯”了一声,言听计从,不管张元敬在土中往哪里去,她都跟在后方,但只要他有靠近地面、冲出土中的可能,便会迅速靠近,作势出枪,迫使张元敬只能在十丈以下的土中移动。 他当然也可以施展土遁术离开峡谷,但土中遁行的速度,终究远不如修士在空中飞遁的速度。 而且,现在他沉入土中的深度,最多也就一百二十余丈,尚未超出结丹修士对地中活物的感应距离。故而陈应歆只要用神识锁定他,一路跟着,他便脱不了身。 若是唤猿十三来援助,那它身边的三个修士,无论是追着猿十三过来,伺机对他出手,还是径直过去围攻火鸦道人,都足以把控住局势。 说到底,还是他初入结丹,实力低微,手段过于简单。除了几件防御法宝,在攻击方面,只有厚土术法剑能用,而且要在源生石辅助下,才能施展出威力较大的飞石、狂沙之术。 除此之外,再无可用的攻击手段。 第227章 怒猿 另外两处战团,激战正酣。 火鸦道人与赵光鼐的战斗,不温不火,但不代表没有凶险。火鸦源源不断从玄铁大葫芦中喷出,但只要一展翅,尚未翱翔趋敌,便被倏忽而来的飞剑斩灭。 而赵光鼐的另一柄飞剑,则沿着诡异的路线,不断斩向火鸦道人防御薄弱之处,迫使他来回调整那赤色羽毛的遮蔽的位置,法力的消耗渐渐增大。 而与猿十三对战的陆、许两人,在加入洪光昊这个强劲战力后,终于稳住了阵脚。 洪光昊是一身近战战法,两炳八棱亮银锤如同两团银光,与猿十三的黝黑发亮的混天棍搅在一起,一时间叮叮咣咣的声音响个不停,顿时激发了猿十三好斗的血性,长棍抡劈摔扫崩,大开大合,杀得兴奋异常。 反观洪光昊,猛冲猛打十几个回合,便感有些吃不消,只能在陆、许两人的牵制攻击下,与猿十三游斗。 张元敬一边观察,一边思索破局之法。如今看来,猿十三虽然被洪、陆、许三人围攻,但依然占据上风,且尚有余力。 它的缺点,不过是变化不足,尤其缺乏困敌之招,故而攻势虽猛,但作用不大。若能与它配合,把土功善于困敌的优势发挥出来,先行击伤洪、陆、许之一,那么,局面立即就会出现逆转。 而他与猿十三神魂相通,沟通无碍,协作无间,突然发难,成功几率是很大的。 以神念简单与猿十三沟通后,张元敬便从地中直奔洪、陆、许三人而去。 “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还想过来偷袭!”陈应歆冷笑一声,她的战斗方式向来大开大合,最看不起张元敬这种依靠遁法藏头露尾之辈。 洪、陆、许闻言,自然也把神识延入地中,对张元敬进行提防。 不过,知道张元敬杀来,并不等于防得住。 猿十三猛地一吼,浑身金光闪动,隐约间有铿锵之声,杀伐之气冲天而起,它无视洪、陆两人的攻击,挥动混天棍,往最弱的许应物杀去。 许应物眼眸一缩,脚下生风,就要迅速后撤。但是,就在这时,张元敬浑身裹着黑色石甲,如一颗炮弹一般,自许应物身后的地中喷射而出,在冲破地面的瞬间,突然转向,躲过陈应歆必杀的一枪,往许应物撞去。 许应物在张元敬自地中靠近之时,便起了警惕之心,因为战团之中,以他的实力最弱,如果张元敬要突袭,最佳目标无疑便是他。 所以,他早把防御法宝扣在手中,待张元敬撞来,立时祭出,一枚光芒璀璨的雪白珠子,带着强烈的旋转,在原地生出一团飓风来,但这风生发出来的,却是往外的推力,先是把他自己从立足之处推开,又轰击在裹住张元敬的石甲上,将他带得偏向一侧,朝向洪光昊而去。 张元敬见状,心道来得正好,他本来的打算便是要声东击西,佯攻最弱的许应物,实则是要对最强的洪光昊下手。 洪光昊起了八棱亮银锤,向前一挥。 不过,张元敬去往的方向,却是洪光昊脚下的土壤,不等八棱亮银锤砸来,他又没入土中。 但是,在进入地中的瞬间,他以厚土术法剑施展了一招土牢,将洪光昊困住。 洪光昊反应极快,两柄八棱亮银锤一左一右,对着挤压而来的两堵墙,各出一锤,将之砸得颤动起来。 “嗷吼!” 猿十三狂叫一声,混天棍已经劈了过来,直奔洪光昊脑门。洪光昊躲无可躲,只能把双锤架起,向外用力一崩。 然而,猿十三力量实在强他太多,又在这种被动硬抗的情形下,哪里是对手,被一棍砸得入土半截。 这一下,洪光昊并没有受什么伤,但心中满是耻辱感。 堂堂赤血谷掌门,竟然被一只妖兽捶进来土中,当即怒吼一声,足下发力,要从土中脱离。 这时,无论是陆光远,还是陈应歆,都从后方抢攻猿十三,或击其脖颈,或戳他后背。 猿十三怒目圆睁,浑身金光如甲胄,高举混天棍,对着意图挣扎的洪光昊便是一棍砸下。而对陆光远、陈应歆的飞剑与长枪,皆是放任不管。 洪光昊目眦欲裂,运转修罗沸反经中的秘法,一身气血熊熊燃烧,整个人化作一团赤色烈火,两柄八棱亮银锤也似涂了丹砂一般,红艳艳的十分妖异。巨力冲天,双锤并进,与混天棍撞在一起。 “当——” 两兵相交,撞击声不绝于耳。看似只是一招,实则两人法宝竟于刹那间,反复交战,直至洪光昊气血不继,终于撑不住,只能顺着混天棍的来势,往土中落下。 两人交战之时,陆光远的飞剑已经在猿十三头上连斩七次,将护体金光削去了六七成。 而陈应歆只出一枪,但那一枪,如同疯狂旋转的钻头,在它的后背处,不断消解护体金光,深深刺了进去。 猿十三受伤了! 金色的血液,从枪头处渗出。它狂怒无比,挥棍向后一扫,劲气覆盖数丈,周遭空间被震出了轰鸣之声。 陈应歆迅速撤步,避开锋芒。但不等她伺机出手,猿十三已是盯住了她,黝黑长棍如同铁鞭一样,疯狂向她抽来。 陈应歆不敢硬接,脚下跨动轻灵步伐,冷静地躲避猿十三的进击。 此时,洪光昊虚弱不堪,且受伤不轻。张元敬本来要去攻击此人,至少要把他困在土中,但猿十三发起狂来,竟然放弃守御,任由陆光远与许应物的法宝轰在身体上。 张元敬无奈,只好从土中出来,以土御之法为其守御,同时传去意念,安抚它的情绪。 陆光远一看张元敬现身,当即改换目标,操控两柄飞剑往他攻来。 此人战法类似赵光鼐,主修的应该是阴阳戮魔功,双剑轻盈如羽、遁行似电,若非张元敬一开始便祭出了定真盘,只怕很难防御周全。 一旁地中,土壤突然陷落,一个血淋淋的人影从中飞出,落在了许应物身后。 “掌门师叔,伤势如何?”许应物一边攻击猿十三,一边关切地问道。 “无妨。咳咳——”洪光昊勉强说了两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嘴角鲜血直流。 他在土中已经吞下疗伤之药,此时不敢再开口说话,便站在那里凝气疗伤。 第228章 扭转 赵光鼐与火鸦道人的斗法,已经进入凶险无比的阶段。 在看到猿十三大发神威,将洪光昊砸入土中之后,赵光鼐祭出了第三柄飞剑。 此剑,既非黑剑那般鬼魅,又非红剑那般犀利,而是一柄长达七尺的宽大之剑,外形与重剑宗的法剑类似,但薄如纸片,似可被轻风吹起。 此剑一出,顿时引动火鸦道人周身空间震颤,原本守得密不透风的赤色长羽,竟是受到莫名力量的扯动,露出了许多破绽来。 火鸦道人神情凝重,祭出那柄木属性飞剑,以之与攻袭而来的黑火两剑对战。 不过,由于操控七尺大剑,赵光鼐无法及时斩灭玄铁大葫芦喷出的火鸦,随着时间推移,在他周身展翅翱翔、吐火攻击的丈许火鸦,渐渐多了起来。 赵光鼐不得不施展一种轻巧遁法,在数十丈范围内频繁移动,以躲避火鸦的攻击。他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对那宽长之剑的操控便会削弱。 相对而言,火鸦道人面对的危险更加紧迫,而丈许火鸦的积累,还需时间。 不过,他脸上并无任何慌张之色,有条不紊地操控木剑和赤羽,抵抗黑红两剑越来越迅猛的攻势。 那把宽长之剑让他有如芒在背的压迫之感,知道若不能限制其之作用,此战必败。但思来想去,始终找不到好的应对之法。 此剑明显可以干扰空间,若直接对其进行攻击,很容易受到空间震动的影响,偏离目标。 他神识扫过战场,看到站在一旁疗伤的洪光昊,顿时有了主意,当即传音张元敬,说了一句话。 张元敬不禁有些苦笑。火鸦道人的办法,是让猿十三盯着洪光昊杀,在场诸人,除了赵光鼐,无人可以保住他。除非赵光鼐见死不救,只要其出手,战局必破。 然而,猿十三仿佛认定了陈应歆,非要打杀她不可,根本不理会张元敬的话。 这种情形,也不知道是金背巨猿一族天生的缺陷,还是猿十三本身的气性所致。 依靠定真盘与陆光远周旋了几个回合,那许应物的法宝,也朝他打来。 张元敬刚入结丹,修为尚浅,对此境界的法力搬运还十分生疏,此时又是操控上品法宝定真盘,法力直如流水一般耗去,很快见了底。 无奈之下,他只得行险,集中神识,把一缕神念,轻轻“刺”入猿十三脑海。 他与猿十三神魂相连,原本就有通过神魂影响、甚至控制猿十三的可能。只是,以前他尚在筑基境,神魂层次尚低,无力施展此法。 而且,他一直是把这只金毛大猴子当成最可信任的伙伴,猿十三也一直对他有令必从,从来没有违抗过,所以他未曾想过对它施用这种带有一些惩罚性的手段。 进阶结丹之后,他凝练出灵神,神魂层次跃升一个台阶,自然而然对猿十三的神魂具备了压制的能力。 猿十三顿时双手抱头,痛苦嚎叫起来。原本不可一世的疯狂,瞬间不见了踪影。 陈应歆见状,当即挺枪而出,血色光芒,直指猿十三胸腹要害。 “猿兄,猿兄,你可还好!” 张元敬耗费大量法力,在猿十三周身凝出一座土牢,将它护在其中。然后施展土遁术,钻入了地中。 他也不知这一下,猿十三神魂是否会受到创伤。若是受创,其战力无疑要下降很多,那就等若自损一员战将,整个战局就可能变得危险无比。 不过,猿十三毕竟常年服食益神丹,神魂远比一般妖兽强固,那种程度的神魂之“刺”应当不至于伤到它。 陈应歆枪出如电,短短一息之间,便对阻在身前的土墙刺出数十枪,强势的血气之力汹涌而出,将土墙寸寸崩散。 但是,迎着她的不是失去抵抗的敌人,而是猿十三凶神恶煞的表情和黝黑狂暴的长棍。 陈应歆本以为这只刚猛无铸的妖猿出了意外,正要趁它病、要其命,不免杀得太急,没有留力。 此时,猿十三长棍砸来,她来不及躲闪,也不敢硬抗,只得抬手祭出一根铁柱,往身前一立,脚下则步履如飞,向后撤出。 金猿混天棍看似凶猛,实则只是虚招,轻轻在铁柱上一磕,将之砸入地中,便向前递出,向陈应歆捅了过去。 陈应歆横枪一崩,意图将混天棍架住。不料猿十三吃张元敬神魂一刺,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反而变聪慧了很多。 这一捅仍是虚招,长棍一抖,竟然变成外挑,直接将陈应歆的长枪挑飞,尔后毫不留情地出棍直戳她的咽喉。 陈应歆骤失法宝,一时也有些意外,未能及时作出应对,只是偏头闪过了要害。 但是,猿十三顺势一个拖棍,打在她的左肩,只听咔嚓数声,她的肩胛骨全部碎裂。 陈应歆也是硬气,受了如此重创,只是惨哼了一声,便倒地滚出数丈,扔出一枚中阶下品的金盾符拦住追击而来的猿十三。 猿十三与陈应歆的这几下交手,如同电光火石,从陈应歆击破土墙,到她受创滚地而逃,前后不过一息时间,无论是就在近前的陆光远、许应物,还是一旁密切关注战局发展的赵光鼐,都来不及施救。 眼见猿十三不费吹灰之力击破金盾符,向受伤的陈应歆杀去,赵光鼐怒吼一声:“妖猴敢尔!” 他纵身而起,连发三把飞剑,往猿十三要害斩去。 战局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心中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起初,他打着主意,牵制火鸦道人和猿十三,拿下张元敬。不料猿十三如此强悍,竟然以一敌四,连伤两人。这虽是意外,但也显得他的调遣并不成功,终究于面子上不好看。 猿十三看也不看,只把九转金身诀催发到极致,整个身体如同一团金光,带着兵刃相交的声响,把步履虚浮、单手持剑的陈应歆卷入棍雨之中。 赵光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没有犹豫,立即将宽长之剑一收,扭身往猿十三杀去,而那一黑一红两柄飞剑,则全力去斩灭那些追踪而来的丈长火鸦。 火鸦道人嘿嘿一笑,抬手一指玄铁大葫芦,数只半丈大小的火鸦振翅飞出,直奔那洪光昊而去。 一旁的陆光远神色一变,不敢再去攻击猿十三,连忙将飞剑收回,全力应对越来越多的火鸦。 赵光鼐实力超群,很快把猿十三的攻击接过,将陈应歆救了下来。 “应物,护送掌门和应歆回谷!” 此时,战局已经完全扭转过来。赤血谷一方,两人受了重伤,已经起了撤走之心。 火鸦道人脚下虚踏,掠空而起,木剑飞射而出,就要去阻挡赤血谷修士的退路。这时,在身后数十里外,忽有两人现身,正向此地飞遁而来。 待看清两人面庞,他不禁大吃一惊,当即斜眼看向赵光鼐。 赵光鼐显然也发现了这两人,但脸上并无喜色,反而露出疑惑的表情。 第229章 相见 “火鸦道友,暂且罢手吧?”赵光鼐转目看向火鸦道人,语气中带着商量。 火鸦道人看着场中局势,笑了笑,好似是要说话,却突然飞射而出,向那伤势最重的陈应歆扑去。 陆光远、许应物连忙操控飞剑去阻挡。火鸦道人却是方向一变,折向旁侧的洪光昊。 不过,赵光鼐早就防着他暴起出手,一黑一红两柄飞剑破空而去,后发先至,拦在了洪光昊身前。 “道友不要自误,邢光撼即刻便至,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晚了,便不要走了!”赵光鼐怒喝道。 此言一出,赤血谷一方几人,皆是精神一振,气势顿时盛了几分。 火鸦道人则恍若未闻,以赤羽裹身,猛地向前轰出一道火流,直击洪光昊。 洪光昊一挥手,打出一枚金盾符,阻住火流,然后迅速向后方遁行。 但是,前方突然出现一面土墙,阻在身前。他此时无力破开这等厚重的防御,便飞身而起,要从天中掠过。 这时,一只半丈火鸦从旁袭来,往他身上一扑,顿时将其烧成一团。 洪光昊惨叫起来,但反应甚快,摸出数张灵符,往身上一抹,便有一层金光浮现出来,把烈火隔绝在外。 但是,经此一击,他伤上加伤,勉强支撑两息,便直接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被守在下方的张元敬拖入地中,不见了踪影。 火鸦道人哈哈一笑,回身又对陆光远出手。无数尺许小火鸦从玄铁大葫芦中冒出,如漫天火雨一般,往陆光远罩去。 与此同时,四面土墙平地而起,将陆光远圈在了其中。这是张元敬在土中施展了土牢之术。 陆光远来不及破开土墙,只好迅速扔出数张灵符,又祭出一卷金册,悬于头顶。 那几张灵符,皆是中阶下品的黑水符,引动之后,如同倒卷的水流,往漫天火鸦冲刷而去,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火光湮灭。 但是,仍有半数火鸦,毫无花哨地轰在金册之上。剧烈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火光与浓烟将陆光远笼罩起来。 火鸦道人也不去看战果,一边操控赤羽与赵光鼐的两柄飞剑周旋,一边驱使木剑,去攻击陈应歆。 一时之间,赤血谷几个结丹修士手忙脚乱,形势岌岌可危。 数息之后,烟火散去,露出陆光远狼狈的身形。 他的那件金册模样的法宝黯淡如同凡铁,身上法袍破烂不堪,气机也萎靡,显然消耗极大,而且还受了一些伤。 赵光鼐气得脸色通红,奈何猿十三实在过于凶狠,少了黑红两剑,他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他怒喝道:“火鸦,你这是要与我赤血谷不死不休吗!” 火鸦道人不屑地说道:“这可是你们先出的手,总不能想打就打,打不过就喊停吧。既然动手了,就要有挨打的准备。” 赵光鼐闻言,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一次,他通过陆光远暗中调度,尽出谷中结丹,原以为至少可以拿下张元敬,救回关应龙,没想到错料了猿十三的实力,不仅没占到便宜,还把掌门洪光昊折了进去。 尤其是与他斗了半辈子的邢光撼即将到此,这个脸却是丢大了。 这时,自天中传来一个低沉而略有些嘶哑的声音:“火鸦道兄,邢某此来没有恶意,还请停手,不要伤了和气!” 火鸦道人把木剑一收,又招回玄铁大葫芦,退回到了出谷一侧的豁口处。张元敬也自土中钻出,站在他的身侧。 猿十三挥出几棍,赵光鼐则顺势退后,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猿十三走到张元敬身侧,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羞愧,又有些畏惧。 被张元敬以神魂“刺”了一下后,它脑中忽然明白了很多道理,不仅变聪慧了不少,而且明白,在因魂环而形成的伙伴关系中,张元敬实则是掌握着对它的生杀予夺之权,并非只是金背巨猿自愿遵守承诺那么简单。 张元敬此时顾不上抚慰它的情绪,给它几枚药丸,让它自己疗伤,便抬头望向空中。 来的两人,一个是赤血谷两大结丹后期之一的邢光撼,另一个,便是他此行要寻找的张萱。 从气机看,她已有筑基境实力。这无疑让张元敬有些吃惊。就他所知,魔功的修炼,初期进境虽然很快,但从炼血至筑基,少说也得三四十年。张萱竟只用了十多年。 此时,她的样貌与未修魔功之前相比,要更年轻、更靓丽了几分,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邢光撼带着他飞遁,并未对她施加什么手段,偶尔的交谈,似乎还能看出此人对张萱颇为恭敬。 谷中都是结丹修士,自然将这些情况分毫不差地看在眼中,一时都有些不确定邢光撼的来意,皆沉默不语。 数息之后,邢光撼降下飞剑,落入谷中。 张萱清亮的眼眸,怔怔看着张元敬,一俟飞剑落地,便快步走到张元敬面前,盈盈拜倒:“张萱见过道长,恭喜道长勘破玄关,成为结丹宗师!” 张元敬见邢光撼并未阻止,而是任由张萱行动,不觉心中有些奇怪。他伸手将张萱扶起:“无需多礼。这些时日,你可还好?” 张萱展颜一笑:“多谢道长关心,我无事,邢长老并无恶意。” 这时,赵光鼐出声说道:“邢师兄,你不赶着去烛阴谷邀功,怎地还回来了?难不成要回来与我们告个别?还是没有把握去取那一份机缘?” 邢光撼身侧高大,长方脸,宽额头,皮肤光洁,双目如星,身穿暗红色道袍,腰间束着一根玉带,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度。 他看了赵光鼐一眼,又转目望向陆光远、许应物,最后落在陈应歆身上,表情微微一动:“歆儿,你受伤了?” 陈应歆“嗯”了一声,低声道:“一点小伤,无事。” 邢光撼点点头,方才对赵光鼐道:“赵师弟,你一定猜得到。这份机缘,我绝不会放弃,也没人抢得走!这谷中之事,便都拜托给你了。将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回谷中。” 赵光鼐伸手一指张元敬:“洪光昊、关应龙都在他手中,你也不管了吗?” 邢光撼眉头一皱:“我不过离谷两个月,怎地就闹成这样了!” 赵光鼐神情顿时一冷,默然不语。 邢光撼朝着张萱走近几步,谦恭地说道:“萱小姐,张道长怕是与我赤血谷有些误会,还请你解释清楚,让他们把人放回来。” 第230章 缘由 “道长,你把那两人放了吧,此事的确有些误会。” 张萱说道,“我们去了雾灵山,见到了张妤他们,说你还有这位火鸦前辈、金猿前辈,来了赤血谷,便一路追了过来。在去烛阴谷之前,还能见到道长,也是张萱的福分。” 张元敬心中一沉,问道:“你想去烛阴谷?” 张萱沉吟片刻,说道:“因为道长给我的烛阴诀,正是烛神教的根本功法,凡炼成此法者,皆为教主候任者。” “烛神教根本功法?” 张元敬大吃一惊,难以想象一本从天魔渊修士风无咎手上得到的魔修功法,怎么就与数千万里外的烛神教扯上了关系。 若他没记错,这风无咎还是天魔渊一个名叫楚天雄的元婴中期修士的弟子,怎么会有烛神教的根本功法! 他望向邢光撼,说道:“邢长老,张萱修炼的功法,是我偶然所得,得到功法的地方,离这里少说也有二三千万里。而那个携带此功法的修士,也是一个道门修士,与烛神教不可能有什么瓜葛!你如何确定,此功法就是烛神教的根本功法?” 邢光撼看了一眼张萱,张萱道:“还请邢长老解疑释惑。” 邢光撼便传音说道:“我因与烛神教有一些联系,知道教中一些事。烛神教根本功法即烛阴诀,按照教规,只有修成烛阴诀的人,才可担任教主。 “千余年前,自从前代教主陨落后,烛神教便从各处选拔弟子修炼此功法。我赤血谷也寻过一些资质出众的魔修,送入烛阴教总坛修炼烛阴诀,故而知道一些情况,与萱小姐修炼那本烛阴诀的经历对得上。 “更为重要是,那本烛阴诀从其形制、体例以及所用材料,皆与烛神教典籍所载一样,极有可能就是烛神教千年前失落在外的烛阴诀副本。故此,在下判断萱小姐修炼的烛阴诀,就是烛神教根本功法烛阴诀!” 邢光撼这一段话,不是很长,但透露的秘辛却非常之多。 张元敬听完,思索良久,方才传音问道:“烛神教前代教主都陨落千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把烛阴诀练成?” 邢光撼摇头:“当然不是。烛阴诀对神魂要求很高,非常难练,但也不是无人能练成,否则神教就要经常没教主了。实则是,练成此功法的魔修,还需要与教中的传承神兽融合,方才能成为教主。而与传承神兽融合,还有其他的条件,听说比较严苛,故而一直没有寻到合适之人。” 张元敬扭头去问张萱:“张萱,你想当烛神教教主?” 张萱眼中神色一黯,点头轻语道:“我想试一试。邢长老说,修炼烛阴诀,若不去烛神教,至死也不能入筑基之后的境界。” 张元敬不知张萱为何如此相信邢光撼所言,心中不觉有些不快,但也不好直接责问。 遂又传音问邢光撼:“如果一个魔修,修炼了烛阴诀,又不符合融合传承神兽的条件,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邢光撼眸中精光一闪,斩钉截铁地说道:“萱小姐必定能够满足融合神兽的条件,此事,张道长无需担心!” 张元敬哪里会信他这话:“邢长老如何这般肯定?如果不能融合,张萱会是什么下场?” 邢光撼道:“修行烛阴诀之难,难在神魂必须极其强大。而融合传承神兽,对神魂要求更高。以往那些选拔出来的魔修,即便能够把烛阴诀练成,最少也得四五十年。萱小姐用了多久?十三年!这是何等天赋!神魂何其强大! “烛神教历代教主尽有惊才绝艳之辈,但在这一点上,也无人比她强!所以,在下坚信,萱小姐必定可以融合传承神兽,成为烛神教的新教主!而一旦成为教主,她的修行便是一路坦途,可直入魔修的化身境,获得元婴层次的寿元和战力。” 张元敬闻言一愣,这才知道,此事的症结竟全在他身上。功法是他给的,神魂强则是因为益神丹。 这烛阴诀必定是一门非常依赖神魂的功法,神魂越强,修行越快,而且这种提升,是呈递进趋势的,所以张萱服用了益神丹后,修练烛阴诀的速度越来越快,给外人的感觉,可不就是天赋超群,足可与历代教主媲美。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但也猜到所谓的融合传承神兽,绝不会如邢光撼说的这般简单,否则,何以千年岁月中,烛神教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这其中,必定有其凶险和复杂之处。 于是,他执着地问道:“邢长老,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如果不能融合,张萱会是什么下场?” 邢光撼盯着他看了数息,方才笑道:“张道长不必多虑。能够修炼烛阴诀的魔修,对于烛神教来说,每一个都是万中无一的英才,岂会随意放弃!” 还是在避重就轻!张元敬有些气恼,知道从此人嘴里掏不出什么来,便不再问。 张萱听不到他与邢光撼的传音对话,但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有些不快,不免有些心中惴惴。 当初,她被关应龙擒下,听此人说要把她送去烛阴谷,打定主意死也不从。后来,邢光撼来了,反复劝说,把去烛神教的好处详细讲了个遍,她也不同意。 她只想去玄阴山,看能不能找到张元敬。邢光撼告诉她,六十年一次的玄阴洞采草,十年前便结束了,能出来的人,自然早就出来了,没有出来的,肯定是死在其中了。但是,她不信,她必须亲自去找。 邢光撼无奈,便想从她的族人身上下手。当然,他也不敢用她的族人胁迫,因为他想要得到的大机缘,只有新教主可以给他,所以,他只能想办法说服她,而不能强迫她。 到了赤溪湖附近,遇到一个逃散的彤云宫修士,问询之后,才知道有两个结丹修士与一头金猿来此,张萱一听,便知道是张元敬回来了。 两人赶去雾灵山,未见张元敬,问清情况后,顾不上与张妤张钧说上几句话,又马不停蹄往这里赶。 邢光撼老于世故,如何不知张萱对张元敬的心思,便从此入手,一路上反复劝说,终于把她说动。 但是,这些终究是她一厢情愿,也不知张元敬会否同意,若是张元敬坚决不允,她又如何自处呢?一时间,思绪纷呈,患得患失,不禁有些痴了。 第231章 心意 张元敬对邢光撼说道:“邢长老,贫道要与张萱单独谈一谈。” 邢光撼点点头,没有说话,也不见任何担忧之色,快步向后行去,一直走到陈应歆身前,对她说道:“静心定神,引动血气,我替你疗伤。” 陈应歆低头应了一声,站立不动,任由邢光撼伸手抚在她那被砸烂了的左肩上,身体微微颤抖,鼻息响若雷鸣。 张元敬将张萱引至一侧崖壁之下,简单布置隔绝禁制,问道:“修炼烛阴诀后,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张萱摇头:“没有什么不适,一切都很正常。到炼血境大圆满后,也感觉不到明显的瓶颈,只如寻常修炼一样,便破关进阶。” 张元敬又问:“我给你的益神丹,服了多少枚?” 张萱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全部用掉了。” “全部?”张元敬眼光一凝,如有实质地落在张萱脸上,“为何要吃那么多?可是感觉神魂有何不妥?” 张萱不知张元敬为何反应如此强烈,有些畏惧地说道:“道长,是不是那些丹丸异常珍贵,被我浪费了!” 张元敬意识到语气有些过重,连忙说道:“我不是说你不该吃那些丹药,既然给你,自然就是让你服用。我的意思是,你先前不过炼血境修为,服食太多益神丹,恐怕于神魂有碍。” 张萱幽幽说道:“道长去玄阴洞前,对我已有交代,所以我也没想过要服用过多益神丹。只是,只是修炼烛阴诀,时常感到神魂有撕裂之痛。实在忍不住了,受不住了,我才会服下一枚。 “原以为,服下一枚,神魂壮大,便可坚持更长时间。不料,神魂一强,修行也变快,根本停不住。相应的,神魂撕裂的痛苦也越发频繁。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服用丹丸,一直到突破筑基境,方才好了一些。” 张元敬瞬间便明白,这烛阴诀其实就是一门专修神魂的魔修功法,而且十分霸道,所谓的神魂撕裂,其实就是在催动神魂壮大,扛得住,便可不断变强,扛不住,则只能停止修炼,或降低修炼的速度,甚至变成疯子、傻子。 “进入筑基境之后,便无神魂撕裂的毛病了吗?” 张萱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我进入筑基,到现在也不到一年,而且一直在外,没怎么修炼,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再有。” “这种情况,你跟邢光撼说了吗?” “神魂撕裂的毛病,与他说了。服用益神丹之事,则没说。” 张元敬点头,问道:“那邢光撼有没有说,神魂撕裂的毛病如何解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他说,在炼血境就是会有这个问题,全看个人能否扛住。筑基以后,要去烛神教总坛方可解决。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诓骗我去烛神教才这样说的。”张萱低垂眼帘,声音有些飘忽地说道。 张元敬轻叹一声:“张萱,你真的想去烛神教吗?邢光撼说得轻巧,可其中的凶险一想便知,绝不是那般容易应付的。一个不好,便要身死道消,埋骨异域。而且,即使成功了,融合传承神兽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听着就不像是正经法门。” 张萱抬起臻首,语气坚定地说道:“道长所说,张萱都知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若是可以,张萱当然愿意一直跟在道长身边,天南地北,风沙雨雪。可是,我只是一个魔修,我不能让道长被其他同道视为异类,更不愿因我的存在,为道长引来祸患。” “张萱——”张元敬内心震动,下意识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确实没想过要将她带在身边。 张萱仿佛看穿了张元敬矛盾的内心,轻轻一笑,有些落寞,又有些释然。 她脑中回想起邢光撼劝说她的那些话,果然如其所料,张元敬并不会将她带在身边,因为,但凡一个正常的道门结丹修士,都不会在身边带个魔修,这乃是招祸之举。既知这结果,她心中原本还存留的一些犹豫,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眸中清波流转,饱含深情,却又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道长可以轻易在灵山大泽中,找到浊气沉聚之地,既能供我修行,也可将我安置。可是,那样的话,我除了成为道长的累赘,还能干什么呢?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我希望,在道长遇到困难时,我有能力助道长一臂之力;在道长遭遇危险时,我可以为道长雪中送炭、帮助道长化危为安;在道长修行有碍时,我能够找到洞天福地、灵丹妙药为道长破境进阶打开一线之机;在道长攀登长路、踽踽独行时,我仍然可以伴随左右、心心相印;在道长疲惫困乏、苦闷纠结时,我可以提供一处安稳平静的落脚地给道长休息…… “而这一切,都需要我能够在修行上走得更远、变得更强,我也想进入结丹境,如果将来道长进阶元婴,我也想获得那般实力。 “但是,我深知,凭靠自己修行,要达至那样的境界,几率十分渺茫。不是我不想努力,也不是我不能吃苦,我只是不想失败! “邢长老说,烛神教有一只传承神兽,形似黑龙,名为烛九阴,又名烛龙,练成烛阴诀的魔修,可以与此兽融合血脉,一旦成功,便能够在修行上畅通无阻,一路臻至魔修的化身境,也就是道门修士的元婴境。 “而且,他还说烛神教所占据的荒死地带十分特殊,在与周围天地环境的碰撞中,形成了许多奇特的秘境。这其中,最神奇的就是所谓的‘阴阳之眼",天地灵气因为受到浊气的激撞,会形成纯阳煞气和玄阴煞气,两者相交,则可能诞生出类似先天元气一样的奇异气体,有较大概率让结丹修士进阶元婴。他之所以甘冒风险带我去烛神教争教主之位,就是为了争夺这个机缘。我想,若真有这个秘境,将来道长如有需要,不是也能用上吗! “烛神教有数十万教众,现在没有教主,但结丹层次的战力十分强大,堪比超级宗门。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果我能成为教主,即便只能指挥动一小部分,也可以帮助道长做到很多事了。 “所以,考虑再三,我同意随同邢长老去烛神教总坛。若是死了,那也是命该如此,道长无需挂怀。张萱也活了五十年,不算夭折。若是成了,那自然很好,等安定下来,张萱会着人寻到道长,邀请道长去烛阴谷作客。” 第232章 别绪 张元敬很难说清楚自己对张萱是什么感情,所以,面对主意已定的张萱,他没有过多劝阻,而是放任她离开了。 他能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但更怕强行留下她,给她造成悲伤。 或许,再过五十年、一百年,当两人还有机会再见时,一切又会变得有所不同。很多东西,只有经过时间检验,方才能看到它的本来。 他唯一的意见,便是让张萱在雾灵山停留一年,与张妤张钧团聚一些时日。因为,她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别。 同时,他也要利用这一年时间,再开炉炼制两批益神丹出来,交给张萱,以治疗筑基后的神魂撕裂之痛。 张妤、张均知道自家大姐的决定后,起初当然是极力反对,但张萱根本不容置疑,摆出“家长”的威严,严厉训斥两人一顿,又嘱咐他们跟随张元敬努力修行,若是将来见面时,修为没有大的进展,她就不认这个弟弟和妹妹。 张妤无奈,跑来苦苦哀求张元敬,要师父劝说姐姐回心转意,张元敬自是不允。 她又跑去找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耐心跟她解释道:“在修真界,最不能阻拦的,便是一个人的道途。阻人道途,如同杀人害命。你姐姐既然选择了修魔,那便只能沿着此途一直走下去。 “如果她有机会修炼至更高境界,为何不让她去呢?试想一下,你让她呆在你的身边,将来你结丹了,她却突破不了关隘,最后寿元耗尽,就此离世,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内疚?若然你有了心结,那么修行途中便会诞生许多心魔,很可能道途就此终了。这么一看,你今日留下她,不过是把你们两人都害了。 “小妤儿,你既然是一个修士,便要用修士的眼界来看问题,要从长远来看,要从修行的前途来看,而不是如凡俗之人那样儿女情长、朝朝暮暮。你姐姐修行时日虽短,对此却看得很透,所以她坚持要去烛神教。这是她的不凡之处。老道也佩服得紧。 “你需记住,修行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不是过家家,不是游山玩水,也不是心想事成,唯有自身具备强大实力,才能顺着心意去做一些事。而在这之前,要学会忍耐,学会放弃,学会孤独!” 这一番话,无疑让一直以来天真烂漫的张妤非常震动,她试着去理解,但又很难想通,只得郁郁离去。 张萱又回了张家湾一趟,与二弟张澄、三弟张葳各自长谈一次。对于大姐的选择,张澄并不理解,但充分尊重。他非常清楚,张家能够度过危机,取得今日成就,张萱居功至伟,她的眼光与选择,奠定了张家成为赤溪国大族的基石。 张葳在张萱淡出后,担任家主十多年,对张萱不再像以往那般畏惧,举手投足间,都是居上位者的气度。对他,张萱没有多说,只说张家以后全靠他来支撑,她、张均、张妤都会离开此地,去远方修行,至于彤云宫那边,后患已除,无需担心。 母亲张氏垂垂老矣,独居一屋静养,她不忍打扰,偷偷看了几眼,便决然离去。 时间一晃而过,一年很快过去。 这日,张元敬将炼制出的百余枚益神丹交与张萱,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目光,轻声说道:“张萱,一直以来,我未曾告诉你我的真实来历。此地一别,便是山川相隔、天涯无尽,再想见面,却不知是多少年以后。我出身于西北方的玄天宗,与烛神教所在的荒死地带相距一千多万里,倒也不算太远。 “但是,玄天宗历来是道门正宗,与烛神教是敌非友,原来玄天宗强盛时,两者之间发生过不少冲突。近两三千年来,玄天宗势力有所收敛,与烛神教算是平安相处吧。 “不过,玄天宗近来受到另一个魔宗势力天魔渊的渗透,对魔修的防范十分严密。等你离去后,我要携张妤、张均返归山门,让他们正式拜入宗中,把你带着身边,确实有所不便。 “你放心,对张妤张均我都会倾力培养,使他们都有所成就。将来,等他们有了结丹境的修为,我会让他们前去烛神教看你。 “我相信,你去烛神教必定能够成功。但是,那里毕竟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听邢长老说,烛神教内部也分作几派势力,相互斗得很厉害。 “你去了那边之后,不要着急,凡事谋定而后动,以保存性命为第一要务。你还有近两百年的寿元,如无必要,尽量不要冒险。 “匆促之间,我无法炼制更多益神丹,你省着点用。如果,我是说如果,事不可为,便想办法离开那里,到天阙山来寻我!” 张萱樱唇颤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再难出口,最终化作一句:“道长保重!” 目送邢光撼与张萱踏剑而去,张元敬神情寂寥,火鸦道人则心事重重。张妤早已泪如雨下。张均强忍悲伤,目光却显得更加坚毅。 张妤哭喊一声“师父,你真狠心”,扭头便跑了。 张均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师父,我去看看妤妹。” 待两人离开,张元敬有些无奈地问道:“火鸦前辈,张妤这个小家伙,不会真的记恨我这个师父吧?” 火鸦道人哈哈大笑:“张妤不过口直心快,哪里懂得记恨一个人。她心思单纯,天赋又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有些事,你与她讲清楚,她能够理解的!” “那前辈觉得,我同意张萱随邢光撼去烛神教,是对是错?” 火鸦道人笑容敛去,伸手抚了抚颌下长须,良久方才说道:“依老道看,此事既说不上对,也说不上错。” 张元敬知道此老不是个没判断的人,便问道:“前辈此言何意?” “这些时日,我听你还有张妤,说过张萱的事。她的经历,决定了她对事物的看法,绝不同于一般人。她原本只是一个凡人,后来被仇家逼迫,差点投河自尽。在你帮助下,她带领家族度过难关。也因你之故,她的眼界被打开,于是想要修行。没有灵根,就毫不犹豫修魔。 “她不是那种会沉溺于卿卿我我、情意绵长之中的女子。她有自己的追求,而且敢于豁出一切去争取。如果她能修道,在你帮助下,一定会有大成就。同样,她修魔,只要机缘不差,成就也小不了。 “她渴望变强,渴望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无论去与不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并无太多干系。” 第233章 承诺 张元敬苦笑道:“这么说,其实是我庸人自扰?”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如此说也不算错。不过,在张萱心中,你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老道看得出来,她对你的仰慕,那真是比山高、比海深。” 张元敬摇摇头,自嘲一笑,说道:“算了,不说这个。前辈觉得,张萱此去烛神教,有多大可能登临教主之位?” 火鸦道人沉吟良久,方才缓缓说道:“烛神教的情况,老道原也了解一些。这段时日,又与邢光撼交谈数次,从他那里听到了很多。 “烛神教制度,教主之下,有左右神使、四大法王、八大香主,都是结丹实力的魔修担任,也就是魔修所谓的圣核境。当然,除开这些有职位的圣核境魔修,还有很多没有职位的传法使,这些人行走各地,在凡人中传教收徒,扩充烛神教影响。 “在荒死地带周边的不少凡人国度中,多数都奉此教为国教,势力非常大。圣核境魔修以下,在筑基层次,还有所谓的护教十八金刚、三十六罗汉之类。 “老道为什么讲这些?因为该教的分工设职很多,所以内部便衍生出不同的小派系来。上面又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教主统管,故此,这些年来,此教之中内部争斗相当厉害。 “现在,突然要冒出一个极有可能登临大位的教主候选人,引发的震动、猜忌和抵制,可想而知。所以,让老道说,张萱姑娘此行,危险肯定小不了。 “当然,这邢光撼也非鲁莽之辈,既然敢带她去,必定是投靠了其中的某派。若是此派力量肯全力相助,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张元敬神色凝重:“这么说来,张萱此行十分危险!” 火鸦道人说道:“其实,很多时候,能否成事,不仅在人,还在于势。如果顺势而为,则事半功倍;反之,则寸步难行。张萱此去,按照邢光撼的说法,有一大势可依!” “是何大势?” 火鸦道人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元敬可知烛神教的左右神使是什么实力?四大法王又是什么实力?” 张元敬有些不解,诧异道:“前辈不是说都是圣核境吗?” “是圣核境不错,但也有前、中、后与大圆满的区别呀!”火鸦道人表情有些夸张地说道,“这烛神教中,左右神使都是圣核境大圆满,而且臻至此境都超过百年以上,四大法王至少有一个大圆满,八大香主也至少有一个大圆满,其余多半在后期境界。” 张元敬言咋舌,忍不住感叹道:“竟有如此多的圣核大圆满和后期境界魔修,与道门完全不同啊。想我玄天宗,三十多个结丹,大圆满只有一个,后期也不过三人,其余都在初、中期境界!” 火鸦道人说道:“道门修行,讲究循序渐进,越往后越难,所以境界越高,人数越少。特别是玄门大宗,功法上乘,修行更加困难,修为进度反要更慢一些。 “魔修则不同,他们的修行一直都很快。这烛神教尤其不同,整个荒死地带都为烛阴教占据,修行资源极其雄厚,教中魔修只要能突破大境界,小境界通常都不成问题,用资源堆,也堆上去了。” “不过——”火鸦道人语气一转,说道,“到了圣核境大圆满,再往上去,便千难万难了。据说,比结丹修士突破元婴更加困难。 “毕竟,这方世界主要是天地灵气,大灵穴很多,可供修士突破元婴的奇物也有不少。 “而对于烛神教来说,仅仅依靠荒死地带的浊气地脉,很难确保一定出化身境魔修。在以往,烛神教的化身境魔修,都是靠一个途径而来,那就是从传承神兽身上获取力量,实现突破!” 张元敬虽成长于玄天宗,但对烛神教从未深入了解过,哪里知道这些。闻言也是十分惊讶,不禁问道:“这传承神兽到底是何存在,为何能够帮助魔修突破至化身境界?” 火鸦道人摇头:“无人知晓。烛神教中的典籍也没有记载。反正,有烛神教的时候,就有这传承神兽。” 张元敬担忧地说道:“张萱要成为烛神教教主,便需与这神兽融合,届时,她还是她吗?” 火鸦道人思索片刻,说道:“张萱若融合传承神兽,到底会有何变化,这个老道也说不清。不过,据老道所知,烛神教历代教主,大多是惊才绝艳之辈,除非因战陨落,很少有意外死亡的。” 张元敬点点头:“若是如此,倒也无碍。前辈刚才说的大势,是指什么?” “自然是那些圣核境大圆满或后期魔修,希望依靠传承神兽进阶化身境。尤其是那些寿元不多的,肯定有着非常迫切的意愿,必会一力推动新教主上位。因为,没有教主,这些圣核境魔修是无法获得传承神兽的力量的。”火鸦道人沉声说道。 “原来如此!此等大势,的确无人敢阻!”张元敬略一思索,明白了其中道理,但也想到了此中的凶险,“想来,这进阶化身的名额是有限的吧?” “不错,所以,各方势力,都想将自己的人推上教主之位。只是不知为何,千多年来,竟始终没有一方势力寻到合格人选。”火鸦道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各方斗得太厉害,符合条件的人出了意外。” 张元敬摇头:“若是几十年、上百年如此,还说得过去。千年过去,意味着至少有三到四批圣核境圆满魔修,因为无有教主帮助,生生在化身境的门槛前,耗尽了寿元。前面之人吃了这个亏,后面之人总要吸取一点教训吧,该妥协还是会妥协的!” 火鸦道人神情变得严峻:“那就是其中还有别的原因,恐非外人所能了解。” 张元敬蓦地想起玄天宗内部的那些龃龉,不禁轻轻一叹:“如此庞大的一方势力,内部情形必定复杂无比,哪是外人轻易能够了解的。那邢光撼,或许也只知一些皮毛。” 火鸦道人安慰道:“想来烛神教千年无教主,长久内耗导致教中孱弱,有识之士必定不会让这种情形一直延续下去。只要那些圣核境魔修有解决问题的意愿,终究能够把新教主推出来。 “张萱此去,时机上是不错的,成功希望应该不小。而且,那个邢光撼虽然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但老道能看出他其实有些焦虑,估计烛神教内部有什么情况,让他迫不及待要带张萱去争夺机缘。” 张元敬有些惆怅地说道:“希望如此吧。” 火鸦道人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若张萱成功登位烛神教教主,元敬 你会去烛阴谷看她吗?” 张元敬结丹之后,灵神居位,心思比以往不知敏锐了多少,听火鸦道人这一问,便知他心中所想,当即说道:“她若真的成为烛神教教主,我自与前辈往烛神教一行。” 火鸦道人当即躬身一拜:“多谢元敬顾念!” 第234章 沉淀 张元敬没有着急踏上返归之路。 从此地往天阙山,直线距离最少在二千五百万里以上,加上路途绕行的距离,行程更超过三千万里。 即使用低阶御风车日夜赶路,也要六百日。实则,他根本没有那么多中品灵石可以消耗。而且,路途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故而,他准备用五至十年左右的时间来完成这一趟行路。如此,在启程之前,他需要先稳固修为、熟悉境界。 自前往玄阴山时起,张元敬一直在奔波之中。困于玄阴洞底部十年,则在破境的过程中。出玄阴山,又因张萱之事,连场作战。 此时,终于算是闲下来,正好在雾灵山的深谷之中,静心修炼三五年,好好体会结丹境的力量,尽快掌握运用,转化为自身实力。 他将韩济、张均、张妤三人托付给火鸦道人,请其给与指点并勤加督导,尤其是张妤,由于前期进展过快,此时需有意压一压修为增长,用心打磨一番,把根基扎得更牢固一些。 他自己则在金象树林深处的石壁上,开辟洞府,开始闭关修炼。 用来辅助修行的灵草,则是那些喂养源生石的奇异种子,一共十三枚。 之前,他只把一枚赤黄色种子培育发芽。剩余的,还有五枚赤黄色种子、五枚青黑色种子、三枚深红色种子。 他先是取出一枚青黑色种子,用了数日功夫,将之催生发芽,一缕金色灵机从中跃出,但源生石并未如上一次那样,从丹田中跃出主动吞食,而是任其在他经脉中游走,将厚土之力染上一层更深的金色,似乎可以促使厚土之力跃升至更高品质。 最后,这缕灵机进入丹田之中,旋绕在虚丹周围,隐隐形成一种压迫。 张元敬细细察看,发现这缕金色灵机果然不愧是用来喂养源生石的奇物,异常沉厚,恐怕需要数年苦修,才能完全炼化吸收。当然,收获也会甚大,可让他的修为增长一大截。 至于源生石不吞食这灵机,或许是因为源生石已成长至一阶,此种灵机对其用处不大,故而不再吞入。 他排除杂念,就将这青黑色种子生出的白色嫩芽持拿在手,开始打坐修炼。 春去秋来,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张元敬内视丹田,那缕金色灵机早已于两年前被完全炼化,融入虚丹之中,虚丹的轮廓清晰了很多,不再像刚入结丹境时那样与周围的灵气牵扯不清,作为“丹”的形态已经完全呈现出来,颜色白中泛灰,显得深沉了许多。丹中闪烁的金紫之色,也更加频繁。 此时,他的法力相较于刚入结丹时,增强了三成左右,同时更加凝练有力。运转之间,如同一条匹练,轻盈而自如。若再对上赤血谷那个陈应歆,必定不会如上次那般狼狈,而能从容应付。 不过,结丹境修为的提升,确实要比筑基境要难得多。若非有那一缕金色灵机,他这五年下来,其实也只能稳固初入结丹的境界,修为几乎不会有多少增长。 那株乳白色的嫩芽,此时已经成长为一株暗青色的两尺高灵植,茎秆笔直,其上对生狭长叶片,顶上还有一个花盘,花色为淡紫色,芬芳扑鼻。 他凭经验判断,这多半是玄品灵植,就是不知是几阶,五年培植下来,距离成熟仍然差得很远。以这种速度,难怪厚土化育鼎说他老死也不能把源生石提升至三阶。 唯有尽快提升厚土化生功的层次,才能加快灵植培养。不过,厚土化生功的提升,又要通过培植灵药来实现。这是一个互为因果的关系。想要突破这个局限,便只能靠培育那些种子了。 张元敬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放一放。 他长身而起,走出洞府,信步走入金象果林,挂在树梢间的累累金果,反射着午后明媚的阳光,显得十分壮观。 树林间,回响着金背巨猿嬉戏打闹的叫喊声。 行走间,他时而能看到不过蛮血境的金猿,随手摘下滚圆的金象果,塞入嘴中几口吃净,然后把果核投掷出去,砸向伙伴。 “火鸦爷爷,韩师兄可以进阶,四哥可以进阶,为何我不能?” 尚未走出树林,便听到张妤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话语声。 火鸦道人站在清澈的小湖边,望着茂密的金象果林,笑着说道:“等你师父出来,他说你能进阶,你就进阶吧。” “哼,一闭关就不知道时间,师父他什么时候会出关!”张妤娇声说道。 韩济却是听出了火鸦道人话外之意,当即张开五感,果然听到林中有鞋履轻盈落在落叶上的声音,且不是那些野惯了金背大猴子所为。他当即转身,朝着那声音的方向,微微躬身。 张元敬快步走出,哈哈大笑:“妤儿,这么快又要进阶,岂不过几年就要筑基了?这可是好消息!” “弟子韩济,拜见师父!”韩济拜倒,向张元敬见礼。 张妤又惊又喜,如同一只轻盈的灵鸟,飞快跑到张元敬身边,抓着他的衣袖,埋怨道:“师父,你终于出关了。离开十几年,回来没几日,又闭关,一闭关就是五年,妤儿都见不到你几面!” 张元敬摇摇头,看着她肃容说道:“妤儿,修行人就是这样,若不闭关修炼,修为怎能提升!你既然走上了此道,便要习惯这些。” 张妤俏脸一苦:“知道了,师父。”随即又不满地说道:“那为何不让我进阶十三层。我已经把十二层修满了。” “把十二层修满了?”张元敬有些无语,一边示意韩济起身,一边问道,“你何时进的十二层?” 火鸦道人在旁摇头说道:“元敬,你闭关第二年,她才进的十二层。结果,有足够的百灵丸辅助,不到三年便将十二层修满了。太快了!简直匪夷所思!” 张元敬心中一算,张妤今年刚好四十岁,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几年,便可筑基了。这速度,即便放在玄天宗中,也无人可比。 他想了想,对张妤说道:“妤儿,你先不要突破境界。这几年,你每日用半日功夫打坐修炼,不要服用丹丸。也不要刻意去打破境关,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进入十三层即可。” 张妤噘着嘴道:“是,师父。那,剩下半日做什么?” 张元敬双眼一瞪:“祭炼法器,参悟功法!” 这时,张均听到动静,也走出来拜见自家师父。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几人被火鸦道人派出去探听六派动静,没在山中。 在张元敬闭关期间,韩济修为再上一步,进入炼气十一层。张均也有些意外地获得突破,进入炼气七层。 张元敬勉励了两人几句,便唤来猿十三,让他带着三个弟子去山中玩耍。 第235章 执念 火鸦道人一看张元敬把几个小辈打发走,神情不禁凝重起来。 张元敬沉吟片刻,指着身后参天巨树上挂着的金果,问道:“前辈,可知那些是什么灵果?” 火鸦道人摇头:“老道不知。此果看着品阶甚高,至少是玄品灵果,但是内在的灵机十分暴虐,非修士可以食用。倒是这些金背巨猿,便只有蛮血境,也可以服用,真是奇特。想来,此果乃是金背巨猿一族先祖栽种,专为后辈所留。 “不过,就这般吃掉,有些可惜。若能练成丹药,效果必定强出十倍不止!元敬突然问起此果,是不是此物关系猿兄修为提升?” 张元敬点点头,字斟句酌地说道:“前辈所言不错。只是,要寻到将此果制成丹丸的丹方,却是不易。二十多年前,因为一桩机缘,晚辈与猿兄之间,形成了一种玄妙的联系,差不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不能维系好,晚辈的修行会受到极大影响。” 此中涉及许多隐秘,关乎他的生死,故而他也不敢说得太清楚。但是,即便只是说到这个程度,以火鸦道人的精明,也能推断出很多东西来。 火鸦道人眼中露出惊讶,叹道:“竟还有如此奇特之事。这么说,元敬要修行,便需不断帮助猿兄提升修为?” 张元敬道:“便是如此。我与它在修为上,不能差距太大。猿兄现在修为高过我两个小境界,但它毕竟是妖兽,修为进境远远慢于修士。从长远考虑,晚辈需要找到适合它服用的丹丸,确保它的修为能够快速增长。” 火鸦道人问道:“不知元敬可曾找到这种丹丸?” 张元敬迟疑片刻,说道:“不能说找到,只能说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有,但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火鸦道人顿时明白,这才是张元敬如此慎重的原因。便道:“既是关系元敬的道途,再是耗费时间老道也陪你走上一遭。你无须多虑。” 火鸦道人不问何地、不问耗时、不问危险,便表态坚决支持,这让张元敬颇为感动。 对火鸦道人来说,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他已经到了结丹后期,年龄又过了五百五十岁,若想继续攀登大道,余下的时间,却是一点都不可浪费。 张元敬苦笑道:“多谢前辈顾念。晚辈要去的那处地方,只能自己一人进去。那里,一旦进入,只有炼出所需的丹药,才能出来。若做不到,便要困死其中,一辈子都出不来。” 火鸦道人白眉一挑:“这是何地?恕老道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 张元敬犹豫片刻,摇头说道:“此事涉及一些隐秘,说与前辈听,也不知是好是坏,未免把前辈牵进来,晚辈便不说了。晚辈的益神丹,便是从此地得来。” 火鸦道人眼中精光一闪,郑重地点点头:“此乃元敬的机缘,老道所问有些唐突了。元敬是不是难下决心?” 张元敬道:“不错。上一次,晚辈侥幸成功。但不敢说此次仍然走运。而且,万一所需炼制之丹丸,并非猿兄可用,冒此风险便不值当了!” 火鸦道人摇摇头,正色说道:“老道觉得,元敬你应当再入那处秘地!” 张元敬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不禁一愣:“前辈何出此言?”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上一次元敬能够成功,自然是通达了其中的一些关键。此次再去,可以作些准备,得手的几率自然更大。更重要的是,此事并无别的危险,不过是炼丹而已,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若是实在不成,便请神鼎前辈相助,总不至于出不来。” 张元敬一听,原来火鸦道人以为他有厚土化育鼎作靠山,所以才那般确定地让他去往阴阳造化炉中。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但是,张元敬却无从解释,只得点头称是。 火鸦道人笑道:“以元敬的福缘,其实无须多虑,该去便去。旁人便是想有此等机缘,也求之不得,元敬却要挑挑拣拣,简直羡煞老道!” 张元敬干笑道:“前辈过奖了,总还是有风险的。” 火鸦道人摆摆手:“与收获相比,风险不值一提。元敬你连玄阴洞都去了,还怕这个?有神鼎前辈在,一切无虞。” 顿了顿,又问道:“准备何时去?估摸要去多久?你刚结束闭关,又要离开,张妤那小妮子怕是又要埋怨你了!” 张元敬只好说道:“先作些准备再说。” 他之所以想入阴阳造化炉,并不只是为了猿十三,更多是为自己。他想从阴阳造化炉中获得更高品质的丹药,尽快提升修为。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必须是实力越强越好。 他要回玄天宗,告诉所有玄天修士,他张元敬不是叛徒,而是挽救宗门的功臣。清除厚土宗芥子空间,是他与武元奎师兄一起完成的。 他要回玄天宗,在天阙山中等武元奎归来。他始终抱有希望,武元奎没有迷失在虚空,而是回到了此方天地中。如果武师兄迟迟不归,他就要依靠玄天宗的力量,去寻到他! 他知道那些视他作叛徒的人,一定不会让他顺利返归宗门。所以,他必须要有强大实力,而且要很快变强。 与陈应歆一战,让他心中产生强烈的紧迫感,他知道入了结丹境,想要提升修为,绝不是那么容易,没有长久时间的沉淀和大量资源的投入,是不可能获得修为大提升的。他不想慢慢苦熬岁月,也不想四处寻找修炼资源,他迫不及待想要回玄天宗。 这个念头,此前一直被寿元将尽、身死道消的大恐怖压制着,不敢理会,也无暇理会。而今一旦结丹成功,这念头便如种子发芽一般冒了出来,再也抑制不住。 此后数月,他先是开炉炼制了数十枚彤云丹,以为调和阴阳两火之用。 又开始闭关,催生剩余的那些种子。首先是五枚青黑色种子,不过月余功夫,便全部成功发芽,得了五缕金色灵机,将厚土之力晕染得更加深沉,但功法并未得到提升。 丹田中沉积的金色灵机已是苍茫一片,如同一团灌了金屑的云彩,对虚丹形成重重压迫。 这其实是巨大的浪费。若是在冲击行功瓶颈时使用,得数缕金色灵机,很有可能进阶成功。此刻,因为他刚入结丹初期,修为尚低,故而即使得了五缕金色灵机,仍然未能催动厚土之力跃升品质。 不过,他现在管不了这许多。他必须尽可能提升厚土化生功层次。 于是,又将四枚赤黄种子取出,开始培育。一颗,两 颗、三颗,直到第四颗种子抽出嫩芽,又是四缕充满生机的金色灵机汇入丹田,经脉中运转的厚土之力,才终于发生了质的变化,在暗金之色中多出一抹暖色来,厚土化生功被他强行提升至第三层。 此时,他丹田中沉积的金色灵机已经将虚丹团团覆住,如不能尽快炼化,很可能造成虚丹崩裂。 这一点,他已经想好了,进入阴阳造化炉,肯定要培植灵药,自有时间去做那水磨工夫。 第236章 再入炉中 准备妥当后,他将韩济、张均、张妤唤来,说要离开几年时间,办一件事情,嘱咐三人听从火鸦道人教诲,勤修苦练,不要胡思乱想。 张妤因得了火鸦道人劝导,对修行人的聚散离合,渐渐有了领悟,倒没有埋怨师父。 临去之前,考虑到阴阳造化炉下一关考验说不定与金象果有关,便摘了百十个成熟的金果,用上好灵玉制成的玉匣保存。 这才拿出那只仿品炉子,以神识沟通,立时有一团白光包裹起他,往天中一闪,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恍惚,张元敬又出现在那个金碧辉煌的方形石室之中。 十丈方圆的地方,一应陈设与往日无异,那四具白骨仍旧孤零悲戚地靠在室壁上,无言诉说凄凉与落寞。 这瞬间,张元敬心中泛起一个念头:这次若成功过关,一定要将这四位前辈带出去安葬。 “候选者进入,考验关卡自动开启,当前为第二关!”一个意念主动传来,“无论妖兽,还是修士,唯有锻造一枚九转大金丹,才能铸就阳神之基,打通攀升大道之路!第二关任务,成功炼制一枚熔金煅丹丸。额外提示:下品丹只能完成任务,中品以上丹药,可获得额外奖励!考验期间,阴阳造化炉仿品传送功能失效!” 锻造九转大金丹!这熔金煅丹丸一听名称便十分不凡,正是他所需之丹药。这一趟入阴阳造化炉,没有来错! 张元敬正自兴奋时,一枚玉简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拿起玉简轻触额头,内中正是熔金煅丹丸的丹方和炼制方法。 此丹与益神丹一样,也是三味药材,分别是金象果、天火流金草和琉璃木。他不觉心中又是一喜,果然用得着金象果。 而且,药材中并无兽血、兽骨、矿石之类,不可用厚土化生功培植的材料,这算是让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对于这三种药材,玉简也未说明属于什么层次、需要多少年成熟。 不过,既然是炼制锻造金丹的丹药,那么肯定是结丹境层次的药材。按照当今修真界的标准,就是玄品灵药。即使是玄品一阶的药材,成熟期最少也要三百年。 张元敬自结丹以来,培植过的灵植中,只有那株用于喂养源生石的灵植,是玄品层次。 行功一年,能有多少年份,他尚判断不出,但从感觉来说,也就十几年的样子。即使换成现在第三层的厚土化生功,估摸也就二十多年。 换言之,要把一株玄品一阶药材培育至成熟,最少需要十五年。这还只是一株灵药。若是把两种药材都培植五份,便需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后再出去,会是什么结果?火鸦道人若不能突破,已经化作一堆白骨。韩济、张妤、张均,他都各给了一枚筑基丹,但除了张妤能够突破外,另外两人靠一枚筑基丹突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不过,既然选择进入炉中,他便做好了面对最坏结局的准备,何况这个结果还不算很差。 他目光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这个丹方和这些灵药出去,天阙山他必须回去! 又去看炼制方法,却觉头皮有些发麻。 此丹之炼制,相较于益神丹复杂了很多,须得起阳火灼烧,十息时间内把药材化作药液,然后熄火,待药液冷却,再以阴火断续煅烧,每次十息,中间停顿一息,连续九次,再换阳火,持续煅烧百息,中间不间断。百息后,再次熄火,冷却后,阴阳两火交替灼烧各九次,每次三息时间,最后同起两火同时灼烧至淡金色即成。 如此复杂,多少药材才够用!搞不好,直到寿元终结,都炼不出这熔金煅丹丸来。 张元敬紧紧抿着嘴,驱散脑中诸般杂念,很快把心神镇定下来。 他已经是结丹修士,与筑基时不可同日而语,即使这熔金煅丹丸比益神丹难炼十倍又怎样!以他今日之神魂,足可完成这等复杂的炼制! 他紧走几步,将玉简往药柜上一放,随着耀目白光闪动,一果、一草、一断枝,出现在药柜上。 果为金果,通体金黄,大小如蟠桃,散发一股馨香,正是金象果,与他在外间树上摘的相差无几,只这颗灵机更旺盛一些。 草为金色长草,约莫三尺来高,乃是金火双属性药材,其上金光流动,偶尔在顶上形成火红色的漏斗状灵机旋涡。 看到这株草,张元敬的心情顿时轻快起来。以这株草的高大与繁茂,最少可分割成二十余份以上的材料。这意味着,培育药材的时间可以大为减少。 枝为白色细枝,只有拇指大小,长则尺余,其断面润泽,生机勃发,清香扑鼻。 根据丹方,熔金煅丹丸用量最大的药材,是金象果,一枚金象果只能配一份材料。不过,张元敬身怀百十枚金果,除非运气实在太差,否则不必担心此果不够。 天火流金草既够二十份,暂且也可不去培育。 琉璃木只需寸许一截,便可配药一份。尺许长的琉璃木,可以分成十份药材。 但是,这里有个隐忧,那就是琉璃木只有一小截,既不是根须,也不是种子,万一不能培植,那么他便只有十次机会。熔金煅丹丸的炼制难度至少十倍于益神丹,十次机会成功的几率很渺茫。 张元敬思前想后,终究不敢冒险,便立定心思,手握琉璃木残枝,打坐修炼,专以厚土化生功培育。 然而,整整半年过去,毫无效果,此残枝既不枯萎,也不生长,更无发新芽的迹象。 张元敬不免有些心烦意乱,担心此肢不可被培育。如是这样,他此行便危险了。 他又坚持了半年,仍旧没有动静,心中绝望的情绪渐渐起来。 就在他有些沉不住气时,某日内视丹田时,发现那些金色灵机盘绕于虚丹周围,越来越成为运转功法、搬运法力的负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此等灵机,乃是种子发芽而释放的强劲生机,若是用于培植断枝,会不会收到奇效? 一念及此,当即运转厚土化生功,绕着丹田那些金色灵机旋动,数日之后,终于从中炼出一丝,乃往琉璃木残枝导引而去。 就在这灵机没入残枝的瞬间,残枝表面忽有金光闪动,内部则出现气机流动,虽微小但清晰。 张元敬心神一颤,知道此事可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第237章 丹成 半个月后,随着灵机的不断流转,琉璃木残枝中逐渐形成内在的交替往复、自在循环,有了活泼生长的趋势。 到整整两个月时,一股强大的生机在琉璃木中段聚集,渐渐汇聚成一颗金色珠子,当生机凝练到极点时,只听“啵”的一声,珠子爆开,在琉璃木上冲出一个很小的洞口,随即,一根嫩芽,从中爬出,带着蠢蠢欲动的气息,在阴阳造化炉数十龙眼大珠的光亮中微微抖动。 与此同时,一丝本源木力涌入张元敬经脉,引发火灵力的爆燃,融合产生一种质量更高的厚土之力! 新产生的厚土之力,颜色又深沉了几分,暗金之中的那抹暖色,也显得更加明亮。 厚土之力的变化,带来修为的大幅增长。原本朦朦胧胧、非水非气的虚丹,顿时又凝实了一层,显出明显的质地来。 与此同时,这新生的厚土之力,炼化丹田中残留的金色灵机,速度也更快了不少。 不过,张元敬不准备用这些金色灵机来提升修为。既然此物在凝聚生机、催生灵植上有上佳的作用,正好可以用来培育琉璃木新芽,以便尽快使之成熟。 至于提升修为,他完全可以去搜寻其他玄品灵植的种子、断根进行培育,从中收获本源土力,而且还不必另外拿出时间来炼化,在行功之时即可直接吸收,转化为厚土之力。 张元敬闭目不动,继续引导金色灵机不断流入琉璃木嫩芽中,同时从中汲取木力,转化修为。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转眼间便是两年过去了。 琉璃木长势喜人,此时竟已有四尺多高,通体雪白,芳香扑面,碗口大的主干上,斜斜生长着十几根拇指大小的六、七寸长细枝,即便未至成熟,也相差不远。 阴阳造化炉给的那截琉璃木,是一尺长,若此为成熟之标准,则这株琉璃木上的细枝,还需再长三寸多即可。 如果琉璃木成熟的年份是三百年,那么现在这株,少说也有二百年,也就是说,他以第三层的厚土化生功培植,一年即增长了一百年份。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原本的估算没有差太多,一年的培植效果应当在二十年份的样子。也就是说,金色灵机使之放大了五倍。 他惊讶之余,不禁有些惋惜。因为自芥子空间带出的种子就那么多,而且大半已用,只余三颗。将来却不知去何处,还能弄到。 张元敬继续行功培植,随着时间的推移,琉璃木越发繁茂。 又是一年过去,此木长到接近七尺,主干上的细枝达到二十多根,其中超过十根都在一尺有余。 他仔细对比一番,发现琉璃木上的尺长细枝,与造化炉给的那根残枝,基本一致,而且气机相符,知道已经成熟,便不再培植。 进入这造化炉,光只培育这灵木,便用去了四年多时间。 天火流金草,他不准备再培植一株,但是,为保完全,他还是要利用剩余不多的金色灵机,催生一株幼苗出来,防止仅凭厚土之力,无法成功。 于是,他从天火流金草上截取一小段断根,用时两个月,催生出一株两寸高、金灿灿的灵草来。 完成此事,他方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把那个从厚土宗芥子空间中获得的瓷盆取了出来,然后将琉璃木与天火流金草幼苗栽入黝黑的泥土中,观察数日,见其气机始终在稳定增长,知道无碍,便收入储物戒中。 这才开始配药,小心翼翼地把金象果、天火流金草、琉璃木配成二十份材料,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静坐一刻钟,放空念头,让脑海中只余炼制熔金煅丹丸的诸般步骤与细节。 随后,服下一枚彤云丹,待药力化开,水火两属灵力游动起来,便走到石室中央,伸手握住阴阳造化炉侧面的长耳和圆环,开始调试火炎。 他按照炼制熔金煅丹丸的控火要求,不断切换阳火与阴火,升温降温冷却,变换节奏,直到十分娴熟,没有丝毫滞涩,这才熄了火。 休息片刻,他径直起了阳火,不断加大火力,直到温度到了一个临界点,这才揭开炉盖,将一份药草投入炉中。 甫一入炉,三种灵物便在烈火灼烧下,变成一团金色泛白的药液,并不断地上下翻腾。 这一阶段的要求,就是要在十息时间内,将金果、金草与琉璃木中的白色汁液完美地融为一体,若是超过时间,则药液必然损伤,若是短于十息,则温度不够,下一步冷却时,凝炼精华便会有缺。 这是最难的一步。 第一次,张元敬超时,用了十息半。他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按步骤操练,直到完成所有流程。 后面的几步,颇难的环节是用阴火断续煅烧,要求一次煅烧十息后,要停顿一息,但是如何停顿,却没有解释。 张元敬采取的办法,是熄火,然后重新开火,但是感觉并非正解。因为,这样对火焰温度影响太大,重新燃起的阴火,需得两到三息时间,方可恢复原本的温度。 故此,最后炼出的丹,也完全不成样子,从形状、色泽到气味,与正品丹大相径庭。 此后的几次,他又尝试降低温度,以此形成变化,但没有达到停顿的作用,故此丹丸仍旧不能成形。 连续用去五份材料之后,他猛然醒悟,实现烧制的停顿,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开炉把丹丸摄出来,然后再抛入炉中。 于是,照着这个办法,他又试验了三次,虽然抓抛的时机不是很精准,但效果比之熄火、降温要强出许多,丹丸也渐渐有了丹方所描述的模样。 此时,除开这个停顿的环节,其余各步均已大致娴熟,即便有小的失误,也不会影响到最后的成丹。 他便将火熄了,用一枚炼废的丹丸,反复练习抓取和抛入,不断拿捏其中的力道和位置,终于做到在一息之间,倏忽抓出又倏忽抛进,而且确保位置在火焰正中。 休息数个时辰,把精气神调整是最佳状态,他再次开炉炼丹,这一次,完美实现停顿一息的要求,不过,在最后的阴阳火来回变换时出了一点小岔子,最终依然失败。 不过,他没有气馁,反而开怀大笑。因为,原本以为极难的炼制过程,在强大神魂的支撑下,他只耗费了十份材料,便基本掌握了。虽然还有几处小问题,但他自信再有几次练习,必定可以成功。 果然,又经历三次失败后,他终于在第十四次炼丹时,成功炼出 一枚下品丹。 第238章 奖励 熔金煅丹丸是一种金灿灿的、有着若隐若现火焰图纹的丹丸,约莫蚕豆大小,散发淡淡的烟火气味。 按照丹方介绍,此丹是结丹中后期修士,用于锻造九转金丹所用,结丹前期修士服用后也有效果,但对虚丹冲击很大,也容易产生冗余,需要很长时间炼化,否则会损伤气脉。 阴阳造化炉曾言,炼出下品丹,只能过关,得到中品丹,则可获得额外奖励。 此时,他已有下品丹保底,又还剩六份材料,自然要试一试能不能炼出中品丹。 此后几次开炉,大约是心情放松的缘故,每一次皆炼出了成品丹。三炉是两枚下品丹,两炉是三枚下品丹。最后一炉,他的控火几乎完美,炼制过程也只有极小瑕疵,一炉丹尽成,得了五枚下品丹和一枚中品丹。如此,共计得丹下品十七枚、中品一枚。 他细细体会这数月炼丹的过程,感到用阴阳造化炉炼丹,关键仍在于控火,而控火的要害又在于阴阳平衡。 他现在能够保持阴阳平衡,是依赖彤云丹。但此丹毕竟是筑基层次的丹药,炼制益神丹还比较好用,经常能出上品丹,但用于炼制熔金煅丹丸,便有些勉强了,出下品丹勉强够用,中品丹则纯靠运气,上品丹绝无可能。 在没有寻到更高品质的阴阳平衡丹药之前,他不准备再入这造化炉了。 张元敬从储物戒中取出几块兽皮,制成袋子,将地上的四具尸骨收好,这才把那中品熔金煅丹丸往药柜上一放,过得两息,一个意念传出:“恭喜你,候选者,成功通过第二关考核!你炼出了中品熔金煅丹丸,超额完成任务,可以获得额外奖励——降妖除魔的试炼!” 张元敬愕然。降妖除魔!这是奖励? “阴阳造化炉之所以被炼造出来,目的就是为了降妖除魔!想当年,一只猴妖大闹仙宫,无仙能敌。阴阳造化炉横空出世,将之收入腹中,起阴阳两火煅烧七七四十九日,终于拔去它的魔性,将之驯服为护宫神将,成为流传万古的一段佳话。 “候选者,既然想要成为阴阳造化炉主人,便需学会以此炉降妖除魔。你可持拿阴阳造化炉仿品(中阶),依照它的指引,去往魔虫之地试炼,完成任务可得丰厚奖励。谨记,必须在百年内进入魔虫之地,否则视为任务失败,同时,第三关考验将自行开始。” 这时,一只新的阴阳造化炉仿品出现在他的眼前,而旧的那只则消失不见。此炉,在形制上与原来那只无异,但品质上有明显提升,散发的气机与法宝类似。 张元敬差点破口大骂!额外奖励变成试炼任务也就罢了,还有时限,还有惩罚。谁知道第三关考验是什么,能不能闯得过去!早知如此,他浪费那枚中品熔金煅丹丸作甚。 然而,他再是恼怒,再是后悔,也无济于事。那个意念消失了,整个炉内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 他也不敢乱来,因为这阴阳造化炉灵识,乃是远超他境界实力的存在,万一惹怒了对方,说不定弹指间就被灭了。 张元敬伸手握住新的造化炉仿品,将法力输入,祭炼一番,然后以意念沟通,内中显示此炉之用:可炼制结丹层次的丹药,可以作为信物出入造化炉,可在百万里范围任意地方传送至造化炉中,可以炼化一些奇特的魔物。 相比之前那个低阶仿品,此炉不仅功效更强,还多了一种用处,即炼化魔物,这显然是专门针对那个试炼任务的。 但是,此炉并未显示如何去往魔虫之地。他反复以神念沟通,都没有发现,只好作罢。 便将阴阳造化炉仿品(中阶)激发,与之前一样,也是一道白光生出,渐渐裹住他的身体,化作一个小小的白点,从室顶的琉璃灯后的小孔飞出。 自山洞中出来,正值红日落山,霞光染林,金果辉耀,嬉戏了一整日的金辈巨猿集中在树林中间的一块稍大的空地上,在这一任族长带领下,整齐划一地打着一种十分刚猛的拳法。 张元敬悄然无声自树梢间掠过,落在了小湖旁的几间石屋前。 火鸦道人早已立于门外,笑着对他说道:“恭喜元敬大功告成,安全归来!” 张元敬连忙行礼,认真说道:“这几年有劳前辈了。” 火鸦道人摆摆手:“无妨,于老道不过是入定一次的时间罢了。” 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自你去了那处秘地,我便让张妤、韩济、张钧三个闭关修炼。他们三个小辈还算不错,尤其是小妤儿,性子沉稳了很多,这五年中,只出关过两次,且都是为了询问功行上的问题。嗯,她的修为已入十三层,这还是老道可以让她压了两年。韩济也不错,底子扎实,进度也不慢,上个月也十二层了。” 张元敬神识一扫,见三个弟子还在打坐修行,却不见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人,也不见猿十三,不禁问道:“袁师弟三人,还有猿兄去了何处?” 火鸦道人道:“之霖他们三个闲不住,每每修炼一阵子,便去赤血谷的仙城打个转。前些天刚去,估摸一两个月就会回来。至于猿兄,去山中猎食了。” “哦,不知道可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张元敬自然知道,袁之霖三人绝非是闲不住,而是被火鸦道人派去打探动静了。 火鸦道人摇摇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玄阴洞采草之后,六派波澜不惊,一切如旧。倒是三山七洞起了不少变化。” “除了前辈离去,还有什么变化?”张元敬有些诧异地问道。 火鸦道人嘿嘿一笑:“火云那个老家伙二十年不见人,珲山有些式微了。现在,那里是琅山独大,火凰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女人可了不得,压得其余几派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嗯,元敬原来交好的那个摩云洞,不知怎地得罪了火凰,被她穷十年之功破开护山大阵,给生生打灭了。” 张元敬眉头一挑,想起当年分别时闵辉烨落寞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问。 他取出一枚熔金煅丹丸,递给火鸦道人,说道:“前辈,这是此回所得之丹,名为熔金煅丹丸,专用于对金丹进行锤炼。前辈且吞服一丸,看看是否有用!” 第239章 启程 火鸦道人得了熔金煅丹丸,大为震动,此丹仅以气机而言,便足以胜过他此生所见的任何结丹层次丹药,当即入石室闭关。 这一去,足足三个月方才现身。 此时,袁之霖三人早已归来。 猿十三也吃了一枚熔金煅丹丸。它对张元敬说道,在它的血脉记忆中有关于此丹的描述,长期服食此丹,就有化形的希望。它倒是不用闭关,可任由身体自行吸收,需时半年左右。 火鸦道人自石室出来,对向他行礼的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点点头,便急匆匆对张元敬说道:“元敬,此丹真乃绝世神丹!” 张元敬闻言一喜,颇为兴奋地问道:“哦,不知有何效果?能当前辈如此赞誉!” 火鸦道人赞叹道:“熔金!锻丹!丹名所示,正是其用。寻常结丹修士,通过服食丹药、打坐修炼,积累至结丹后期,便不知如何继续修炼。 “有的以为还是炼气增元那一套,老道往日也是这么想的,服食此丹后,才知炼气增元可长修为,对金丹的淬炼效果却是微乎其微。故而,放眼所见,结丹后期修士不少见,但能入大圆满者,却极少。这正是不知如何淬炼金丹之故。 “若是大宗门,功法传承不凡,依靠功法或可做到,但其进度,必定甚慢。至于中小宗门,乃是散修,则难得其门而入。而熔金煅丹丸之奇妙,在于服下此丹,如同在丹田中生出一把铁锤,日夜不停地锻打金丹,去除杂质,使之不断趋于完美,如此,大圆满可期,元婴可期!” 他深有感慨、充满感激地说道:“得此丹,老道在大限到来之前,或许有望冲一次结婴之境!” 张元敬听罢,对此丹也是十分满意。他想了想,问道:“不知前辈是否已经完全炼化此丹?” 火鸦道人摇头:“完全炼化,最少需一年。不过,只有最初三月,需要静心打坐,全力炼化。过了这段时间,药效趋于缓和,便可任其自行吸收。 “此丹甚是强悍,不过频繁服用。以老道目前的修为论,两年服一枚即可。若是元敬,老道建议先不必服用,因为虚丹孱弱,经不起那猛烈的锻打,等到进入结丹中期,再去尝试。” 张元敬点头。熔金煅丹丸的丹方,也是标明用于结丹中后期修士。 当然,此丹主要用于肉身和法力,对神魂并无效果。对于修士而言,问题不大。但是,对于猿十三来说,则有神魂与肉身不匹配的隐患。 目前,它尚可通过服用益神丹增强神魂,但等它的神魂达到结丹中期修士的强度,此丹便无效了。将来,少不得要先压一压它的修为进度。 他便取出十二枚熔金煅丹丸,给火鸦道人和猿十三各六枚,说道:“前辈,猿兄,此丹炼制不难,但所需药材生长较慢,所以一次不能提供太多。可先按两年一枚服食,待用完之后,我再开炉炼制。” 猿十三“吱吱”叫了两声,点头表示服从。 火鸦道人躬身施了一礼,正色说道:“元敬赐丹,于老道有再造之恩,老道无以为报,自当随扈左右,与元敬共患难!” 在他身后的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闻言,皆是一震,他们都知道火鸦道人铁了心要跟随张元敬,但以为不过是心照不宣即可,不曾想这位活了五百多载的结丹后期宗师,还要这般郑重其事地表明心意,以正式确立与张元敬的主从关系。他们不敢怠慢,也都规规矩矩地向张元敬行礼。 张元敬连忙回礼,肃容说道:“能得前辈相助,也是张元敬的荣幸!以后,还请前辈,袁师弟、刘师弟、梅师侄多费心!” 关系既定,双方更加亲近。张元敬遂说服火鸦道人,他与袁之霖、刘靖龙两人以师兄弟相称,张元敬年长为师兄,其次是袁之霖,刘靖龙排最后。梅振毅则称呼张元敬为师伯。 此后数日,张元敬开始做行前准备。先是摘了百多枚金象果,以玉器保存好,然后请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人去雾灵山中抓捕蓝面貂。虽说彤云丹层次较低,但当前炼制益神丹与熔金煅丹丸还用得上,自然要多备一些。 又把韩济、张妤、张均叫来,让他们先去张家湾,寻张澄、张葳,先行组建一支三四百人的捕鱼队。同时,也是让张妤、张均两个去与母亲、族人告别。这一去,几乎就无再见之日了。 此后月余,袁之霖三人抓了一百五十余只蓝面貂。 随后,火鸦道人亲自领着一众小辈,与张家捕鱼队一起,用时大半年,在赤溪河上游两千余里的河段上捕了三千尾两尺以上赤鳍火纹鱼。 数日后,众人启程,张元敬祭出低阶御风车,载着八人一猿,沿着赤溪河,向着西方飞速而去。 他们议定的路线,是经虞山泽、龙山泽南侧,过六岳仙城,往西绕过六派之一的寒阴谷,再翻过号称覆盖数百万里的紫金山脉,便出了这所谓的六派区域,到了玄天宗与紫霞派中间的广大区域。自那里,一直向北直行,便可至天阙山。当然,具体路线,需要到了地头再去摸索,或者寻当地修士购买舆图。 行程之中,袁之霖能说会道,插科打诨,时常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张妤则天真活泼,第一回乘坐御风车,兴奋如小猴子一般,时而上蹿下跳、左抚右摸,嘴里叽叽喳喳,如同一只百灵鸟。 这日,行至赤溪河上,他突然想起一事,遂指着下方向天边蜿蜒的赤溪河,略带遗憾地说道:“前辈,这赤溪河中应该有些玄妙,否则不能孕育出那水火同体的赤鳍火纹鱼来。前辈前些日领着众人捕鱼时,可有什么发现?” 火鸦道人摇摇头,说道:“那赤鳍火纹鱼的确古怪,老道也是沿着河道探寻了数日,溯流而上十万里,却未曾有所发现。” 他见张元敬似乎有些失望,不禁笑道:“元敬为何如此耿耿于怀?” 张元敬自嘲一笑:“也非耿耿于怀。我初到蒙山时,张萱送我一尾赤鳍火纹鱼,开始我没有在意,检视之后,才发现它的神奇之处,当时就想着,若是能把其中的奥秘发掘出来,或能借此突破瓶颈,进入假丹之境。 “不过,后来始终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种心情,去探寻它的秘密。现在,到了结丹之境,仍是无此闲暇。这么看来,此事注定与我无缘!” 火鸦道人哈哈一笑:“这倒未必。现在不是正沿河而行,说不得那机缘就在前方等着你!” 第240章 探河 众人溯流而上,一路对赤溪河进行探查,遇有暗流、深潭、隧洞或不同寻常地貌,都会仔细勘察,但是,除了寻到一些低阶矿石,并无特别发现。 十几日后,又到了河流北去之地。 这是一片雄山峻岭之中。蜿蜒山脉,如同卧倒的长龙,或如奔驰的巨兽,将大地割裂成一个又一个的山谷或大川。 赤溪河随着山脉走向,自北而来,在山中曲折环绕,经过不知多少道弯,最终往东南而去。 在大山之中,又有数条支流从西北和西方而来,汇入赤溪河中。 “元敬,若是北来的干流无异常之处,那这赤鳍火纹鱼的秘密,多半是从支流来的。”火鸦道人御空而立,向西远眺,目光所及,有四条水流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张元敬有些犹豫:“嗯,这四条支流也不知从何处发源,看着皆非小江小水。” 在他看来,这赤鳍火纹鱼身上的秘密,最多也就是筑基层次的机缘,他原本认定得此机缘可至假丹,也只是一种乐观的推测而已,并非完全确定,否则,他也不会舍此而赴玄阴山。 “元敬认为,这赤鳍火纹鱼背后若有机缘,会是何等机缘?”火鸦道人问道。 张元敬道:“这不难猜到,想来前辈心中已有答案。不外乎是水火融汇的灵脉,这个可能性最大,当然也可能是天生可调和水火灵力的灵植。还有一种,自然就是具备此种能力的妖丹境真妖。” 火鸦道人笑着问道:“元敬,如此机缘,也不算小,难道不值得花上一些时间探查一番?” 张元敬解释道:“若是灵脉,倒还没什么。若是灵植,要产出这一河的赤鳍火纹鱼,少说也得是个精怪。凡精怪,必是妖丹境以上,此等精怪,扎根深土,枝条如剑,极难对付。若是妖丹境妖兽,能够寻得这般灵脉的,灵智肯定低不了,而且还可能不是一只,而是数只,甚或一群。”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元敬过虑了。是灵植的可能性不大,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精怪!至于妖兽,这附近可未闻有妖丹境妖兽。所以,很可能就是一处水火交融的灵脉,若能掘出来,也算是一笔丰厚的资财了。” 一般而言,水火交融的灵脉,都是水属性灵脉与火属性灵脉交互而成,而这两种单属性的灵脉会有一定几率凝练出灵精来。 火鸦道人如此积极,为的便是火属性灵精,若是能得到一两块,对于袁之霖结丹将会大有裨益。 不过,便真有水火交融的灵脉,能够诞生灵精的可能性,也非常低。张元敬不好拂了火鸦道人兴致,便同意花些时间来探查几条支脉。 几条支流都不算太长,最长的一条是自正西而来的,约莫三万余里,最短的那条则只有七八千里。 众人分成四组,火鸦道人一人一组,袁之霖、梅振毅师徒两人一组,猿十三带着刘靖龙一组,张元敬带着韩济、张均、张妤一组。 火鸦道人去探查最长的那条支流,结果不出十日,便以灵玉传音,说没有任何发现。 随后是袁之霖、梅振毅师徒,他们查探最短的那条,用了十五日时间,也确认没有异状。 火鸦道人径直去寻猿十三、刘靖龙,同他们一起探查那条长达两万多里,名曰乌水的支流。 袁之霖、梅振毅则赶来与张元敬几人一路。他们探查的这条支流,名为龙江,大约是行经于大山山谷之中,时常发出咆哮之声,故而得名。 张元敬因为带着三个炼气弟子,故而行动甚慢。张妤又是个跳脱的性子,时常要“节外生枝”,往旁侧的一些看起来景色不错的山岭水泊中转一转,故而月余下来,也只检查了万余里的水道。 不过,他这一路却有些发现。那就是很长一段水道中,竟然没有鱼类。不说赤鳍火纹鱼,便连普通水类也都一个不见。 张元敬潜入水中,以神识细细察看,发现水中混着一种十分微小黑色颗粒,若不是集中了神识之力,于近处看,根本察觉不了。 此物质地坚硬,不溶于水,也不沉淀,但内含暴虐的火系力量,用灵气一触,便会炸开,让他指头生疼。 出了大山,越过几处高坡,前方豁然开朗,万里沃野自身前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宽阔的龙江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蜿蜒驰骋,成百上千的凡人城镇星罗棋布,尤以河流两岸人烟稠密,蔚为壮观。 众人沿河而上,很快发现龙江之中又出现了水类,而且还有赤鳍火纹鱼,而之前的那种黑色颗粒则像是忽然消失了。这无疑让张元敬几人精神一振,感到探查之事终于有了眉目。 行不过数百里,便进入一个俗世国度中,名曰大乾,龙江流经该国有五千里河段,两岸城镇密布,这让张元敬几人探查起来多了许多麻烦。 他们为了不引人注目,白日只好如凡人一般沿河赶路,夜里则趁河上生雾之时,驾剑贴着水面飞行,一段一段进行探查。 到了子时,便已察看了数百余里水路。 这时,他们行至一座小城,远远发现在城外的一段河道边,有一座似雕像又似庙宇的石头建筑,此时正灯火通明,约有数千凡人百姓围在这建筑前方,正在大喊“羽神显灵”。 而在这建筑下,正对一个神龛,则有几十个老者,跪拜在地。他们身前,摆放诸多金银珠宝、低品灵药,还有六名姿容出众的十六七岁少女。 这些老者满脸虔诚,口中大声念诵“羽神怜悯世人,降下洪福,祛除灾害”等祈祷之语。那六名少女则一脸惊惧,镇定者不过紧紧咬住嘴唇,而胆小者已是声泪俱下。 张元敬张开强大神识,将这段河道仔细检测一遍,这里的水中,漂浮着大量死鱼,有大有小,品种不一,还有少许赤鳍火纹鱼,它们的死因相同,都是腹部爆裂、内脏粉碎。 “振毅、韩济,你们过去看一看怎么回事!” 第241章 羽神 梅振毅是个闷葫芦,性格与他师父袁之霖几乎截然相反,也不知怎么就看对了眼。当然,也可能是火鸦道人的要求,梅振毅天赋不错,与韩济相差仿佛。 所以,张元敬让韩济与他一路。 两人悄然靠近,挤入人群。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尤以中老年居多。在外围,有不少看热闹和趁机揩油占便宜的浪荡青年。 韩济摸出一块碎银,轻易从一个浪荡青年那里问明白了情况。 此地百姓,正在祭祀一个名唤“羽神”的仙人。百余年前,一直平静无事的龙江,不知为何出现某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奇毒,大量鱼类爆体而死,饮用此水的百姓肚腹剧疼而亡,以此水浇灌的庄稼也枯萎而死。这种情况,在龙江上下游数千里皆有发生。 其时,大乾国君张榜重金征求能治水之人,数年无果。这大乾本来百业兴盛、国强民富,这一折腾,很快虚弱下来,百姓四处离散,城镇一片凋零。 过了两年,一个背生红羽的仙人飞空而来,降于大乾都城,揭下国君所张之榜,用时半载,即将龙江治理复原。 于是国君封其为“羽神”,并在龙江沿岸大肆建立庙宇,四时祭拜,献上贡品。 龙江自此以后,不再大规模爆发那种毒害,只偶尔在某一段水路出现。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当地官府便要组织百姓进行祭祀,以求羽神尽快过来救民于水火。 原本的贡品是深山大泽中采到的灵药、一些奇绝之物,需往远在万里外的东边、南边的山中寻觅,这对当地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十分危险、又艰苦的劳役,每年为此死伤的人多达数千。 这羽神基本是有求必应,而且会及时现身,对水中毒物进行清理。但近几十年来,其对祭品的要求越来越高。开始只是增加了俗世金银。后来又要求提供了六名美貌处子。 好在一段河道出现奇毒的次数并不多,通常是二十年左右一次,百姓尚可承受。 这一段河道,是五日前出现的问题,城中官府立即组织百姓,将历年积存的各种灵药、宝物搬到羽神庙前,又从普通农户家选了六个处子,连夜开展祭祀。 据那浪荡青年说,一般祭祀三日三夜,羽神便会降临,收下祭品,便把河道清理干净。今夜,正是第三夜。 韩济请梅振毅在人群中盯着,自己则回去向张元敬禀报。 张元敬一听,那种黑色颗粒是百年前才出现的,不禁大失所望。赤鳍火纹鱼的存在,少说也有数千年之久,显然与这个什么“羽神”没什么关系。 这个“羽神”对凡人来说,或许是了不得的仙人。在张元敬看来,无非就是个修士,而且多半是低阶修士,依靠投放和清除那黑色颗粒的手段,愚弄凡民,从中剥取资财。这些东西,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其实用处不大。 他并不打算理会,因为这种事太多了,管也管不过来,别说这荒僻之地,便是玄天宗治下的那上千万里地界,便数不胜数。 但是,张妤却认为这个羽神是个坏人,要灵药宝物便罢了,还要小姑娘,简直就是个淫贼,哪里像修真者,必须对他进行惩戒。 张元敬拿她没办法,想着也算是一桩历练,便让袁之霖带着韩济、张妤、张钧都去了那庙宇前,等候那位羽神降临。 约莫到了寅时初刻,正是人群犯困的时候,一道剑光划破夜空,自西南向而来,速度不算快,用了许久方,方才了庙宇上空。 张元敬早已发现此人,待其靠近,便用一团法力将三个炼气弟子遮蔽起来,以免被此人察觉。 此人不过是炼气十二层的修为,背上倒是没有插着赤羽,白须白发,道貌岸然,倒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甫一现身,便引起了人群的喧嚣,年轻的大约是没见过,一脸的羡慕与好奇,有的还指指点点,并无多少畏惧之意。 年老的则立即跪倒,对着天中之人叩拜不已,口中大呼“羽神垂怜”。 天中的白发修士也没急着说话,待众人拜了有半刻钟,方才“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用苍劲有力的声音说道:“好了,你们的事羽神已经知道了。我乃羽神侍从,受羽神指派,特来为尔等除灾。你等且散去吧,明日午时后,河水自会恢复如常。” 下方众人,立时高呼感谢之语,叩头不止。 张妤急不可耐要出声,被张元敬阻住,对她说道:“看此人寿元,不过八九十岁,肯定不是百年前降临大乾都城的那个羽神。先看一看,把他身后的人找出来再说。” 这白发修士落剑于庙宇前,丝毫不懒得那些狂热的信众,目光随意扫向那些灵药与钱财,微微颔首,尔后转目看向六名美貌少女,眼中闪烁着淫秽的神情。 他把腰间的储物袋摘下,法力一展,便将地上的贡品全部收走。又轻步走到一个少女面前,仔细端详了几眼,抬手在其后颈上一敲,便将之击昏并收入灵兽袋中。随后,对其他五名少女,也是如法炮制。 做完这一切,他祭出飞剑,扬长而去。 那些跪地叩拜的凡人,都齐声高呼“恭送羽神使者”。 张元敬带着三个弟子,与袁之霖、梅振毅一起,悄然跟在此人身后。 此人往河流上游飞了有五十里的样子,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青色玉瓶来,拔掉瓶塞,对下方一倒,顿时银屑飘舞,纷纷扬扬往河中落去。 张元敬借着河边垂柳的遮掩,悄然靠近,抓了一把那银屑,却见是头发丝粗细的线状硬物,约莫两寸长,内中透着一股清凉。他以神识察之,物中藏着的乃是水系灵力,但颇为驳杂。 他顿时明白,此人乃是以水系灵力,去中和那些黑色颗粒中的火系力量,将之平和化去。 这么一来,此人的手段便十分清楚了。如此也说明,无论是那黑色颗粒,还是这银色碎屑,此人都知其来源之地。 此人将那玉瓶中的银屑倒光后,也不下来看一看效果,收了玉瓶便西南方纵剑而去。 “走,我们跟上他!” 第242章 遇故 “张师兄,这方向,看着是去往乌水那头了。”袁之霖见前方那人行进方向不断偏向南方,忍不住开口说道。 “嗯,你与火鸦前辈联系一下,看他们去了何处。”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 乌水从西南流来,先向北,后转西,在那处大山中汇入赤溪河。此河流经之地,均在崇山峻岭深处,故而一开始让猿十三去,因担心它做事粗心,这才安排刘靖龙随同。 过了半个时辰,袁之霖说道:“张师兄,我师父他们已经去到南方两万里开外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张元敬点点头:“看来这乌水之中,颇有其玄奥之处。火鸦前辈那边,请他继续向南勘察。我们去寻到此人落脚地,看看是何情况,再与前辈详说。” 说话间,他猛地一顿,露出讶然之色:“竟然是他。” “谁?”袁之霖有些不明所以。 “一个故人,嗯,是摩云洞的修士。”张元敬随口说道,“且看看他要做什么。” 袁之霖见他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便不再多问。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在前方那人飞经一处山岭时,突然有剑光自下方林中射出,直奔天他而来。 这白发修士毫不意外,大笑道:“来的好,就等你出现了!” 他祭出一根赤色短竹,炙热法力奔涌而出,瞬间有一条火龙往来袭之人身上卷去。 来袭的修士则祭出一柄蓝汪汪的飞剑,带起一团水雾,往那火龙上一劈,顷刻间将之劈散。 白发修士赤竹挥舞,火光四射,往来袭修士拍下。 来袭修士剑光如流云,环绕周身,瞬间与对手交战数十回合。 场中局势变得焦灼而凶险,两人任谁有所失误,便是身死道消的后果。 “嗯,还有人啊!”张元敬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这白发修士设伏,要对付这个来袭的修士。” 在他神识中,南方约莫三十多里开外,正有三男一女四个炼气修士往此地赶来。 他们也是小心,只等这边两人交上手了,方才从数十里外飞来,想来怕是被那来袭的修士发现,导致引蛇出洞失败。 “姓赵的,我师尊给你机会,你却不识好歹!你不识好歹也就罢了,我师父怜你一身修为不易,饶你一命,你竟然还敢来!既然这样,那便休要怨我下狠手了!”白发修士一边出手,一边嚣张地说道。 来袭修士全力操控飞剑,默不作声,但下手却越来越猛烈,有时甚至是搏命的打法,根本不留余地。 “嘿嘿,猜到了?不错,我那几位师弟师妹马上就到了。你想拼命,就得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了!哼,也不知老头子看中你什么了,竟然想收你为徒,还要排在我前面!我卢斯元当了一辈子白离山大弟子,到头来还差点被外人给夺了。说来真是可笑!可恨!”白发修士愤愤不平地说着,眼中满是凶恶。 来袭修士见对手战力颇强,一时半会难以拿下,便虚晃两招,向后速退,操控脚下的飞行法器想要逃走。 白发修士哪里能让他如愿,一把将赤竹甩出,两道烈焰从赤竹两端冒出,如同两条火带,往来袭修士身上抽去。 来袭修士不敢分心去操控飞行法器,只得把神念集中于飞剑上,驱动水法与烈焰相争。 两下对上,立时变成法力对冲之势。 刚才,若是来袭修士拼着挨上一下,或者有防御的伪灵符挡一挡,只全力逃遁,多半是能够跑掉的。现在被白发修士缠上,再想脱身,便就困难了。 来袭修士修为已至十三层,法力在炼气修士中算是极其深厚了,但那个白发修士也不差多少,炼气十二层的修为,足够他顶住一段时间,等待同门来援了。 相对来说,白发修士更加沉稳,法力搬运平心静气,而来袭修士知道敌方援手很快便到,心中焦急,法力不免崩得太紧,消耗反比前者要快。 白发修士见对手被自己完全拿捏住了,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待那三男一女修士进入十里范围,张元敬对袁之霖说道:“袁师弟,前方过来的几人你看到了吧?你去应付一下,嗯,留一个活口吧,问一问他们那个白离山在哪里。” 袁之霖应了一声,正要动身,一旁的张妤拽着他的衣角,对张元敬说道:“师父,妤儿也去吧。” 张元敬下意识就要拒绝,转念一想,张妤修行虽快,但斗法经验十分匮乏,这次来敌实力不强,正可让她锻炼一番,便点头道:“你,还有韩济,一起同你袁师叔去。记住,要听他指导,不要肆意妄为。” 张妤兴奋地说道:“放心吧,师父。” 韩济则躬身应道:“是,师父。” 三人飞剑升空,顿时惊动战斗正酣的两人。来袭修士以为对手援兵已至,不禁面如死灰。 白发修士则异常惊惧,因为这三人根本不是他的师弟师妹,而且其中一人,明显就是筑基修士。 他情急之下,火系法力如山洪般涌出,将赤竹烧成一根火棍,往来袭修士猛撞而去。自身则返身向后,连法器都不要了,脚下用力一点飞行剑器,便向西疾驰而去。 来袭修士引剑成水幕,将燃烧的赤竹挡住,看着远去的白发修士,不禁有些愕然。 这时,又一道剑光飞起,往白发修士追去。其速度如风,后发先至,不过数息时间,便赶上那人,将之生擒在手。此正是得了张元敬命令出手的梅振毅。 来袭修士此时也是明白,有筑基修士出手了。他不知敌友,也不敢乱动,因为那只是徒劳。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至他的耳畔。 “旭明,过来一会。” 他浑身一颤,眼中闪过疑惑、回忆与震惊的神色。随即,他大喊道:“张前辈,是你吗?” 张元敬背负双手,御空而行,徐徐升空。 来袭修士放眼看去,眼前飘然而来的中年修士,面容甚是熟悉,虽然变年轻了许多,他还是一眼看出,正是那位对他颇为照顾的张元敬张前辈。 当即在飞剑上拜倒,大声喊道:“摩云洞遗脉赵旭明,拜见张前辈!” 第243章 摩云之殇 此人正是摩天洞五筑基之一闵辉烨的徒弟,有天才之美誉的赵旭明。 “无需多礼,站起说话吧!” 声音平和,但带着一种催人服从的无形压力。 赵旭明不敢违背,缓缓起身,背部微曲,低头恭敬等候。 当张元敬靠近时,赵旭明感受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角余光所见,这位前辈相较于二十多年前,肌肤更加光泽、灵机更加活泼,还多出一股飘逸出尘、神仪内莹的气质。 若非他对其人说话的声音、语气与神态颇为熟悉,乍一看,真不敢相认。 “二十年不见,旭明的修为增长倒是不慢,看来这些年没少吃苦!”张元敬感慨了一句。 二十四年前,不到四十岁的赵旭明,修为在炼气十一层。现在,他的修为达至十三层顶峰,虽说时间不短,但中间经历了十年抗争、宗门覆灭,又是躲藏在这偏僻之地,能有如此修为,殊为不易。 赵旭明连忙谦逊道:“前辈过奖,晚辈只是侥幸而已。倒是前辈风采更胜往昔,晚辈恭祝前辈突破瓶颈,进阶假丹,大道可期!” 当年,他是知道张元敬寿元不多,要去六岳仙城寻找机缘的。这么多年过去,其人既然没有陨落,气机又更加强大,只能是突破境界了。 不过,以他的实力,自然区分不了假丹与结丹,便按照常识,推测张元敬在假丹境界,并以此为祝。 张元敬笑了笑,点点头以示感谢。 这时,梅振毅擒了那白须白发的修士回来。 张元敬道:“我与这位小友说几句话。你找个地方,审问一下。” 梅振毅躬身领命,提着白发修士往下方山岭中投去。 张元敬见赵旭明悬浮于空中,有些费力,便道:“我们且去地上说话。” 说吧,一拂袖,一团醇和法力包裹这赵旭明,随同张元敬一般瞬间闪过数十丈距离,落到一处山石之侧。 “旭明,你摩云洞遭逢大难,我已耳闻,你且与我详说一番。”张元敬既然见到了赵旭明,对琅山攻破摩云洞一事,还是要问一问的。 赵旭明闻言,神色一悲,眼中流露出痛苦神色。不过,他咬了咬牙,很快稳住了心神,缓缓说道:“承蒙前辈关心,晚辈感激不尽。大约十八年前,琅山山主火凰说她拿住一个散修龙远图,说她的弟子裴云秀、郭云菲是被我宗邓云飞邓师叔祖害死的,要我摩云洞交出凶手,并将山中孕育阴绝沙的阴沙洞交出,以作赔偿。 “那时,邓云飞师叔祖早已失踪数年,不知去向。而阴沙洞,乃是我宗根基,哪里能给她。于是,这个疯婆子就强行攻打我宗山门。攻了有两个月,见无法破阵,便对我宗山门进行了封锁,并到处寻找破阵之人和破阵之物,摆出非要破开我宗护山大阵的架势。 “一开始,琅山修士对我宗山门的封锁并不严密。所以师父几次摸出去,上珲山求救。可是珲山的无风道人只是一味推脱,说火云上人一直不在,没人对付得了火凰。师父又去交好的几个宗门,也都找借口推掉了。” “所幸宗中近百年来积累的家底还算厚实,所以顶了很长时间。本以为过个两三年,火凰那个疯婆子发泄了怒气,便会撤去封锁。结果,一直持续十年。” “也就是八年前,综中物资耗尽,几位筑基境的长辈也都油尽灯枯,无力运转大阵。便让我师父,带着我们十几个炼气弟子,从阴沙洞暗中逃走。 “那阴沙洞自成一体,地理特殊,故而能够孕育阴绝沙。但是,有一处地方颇为薄弱,掘开后,连同一处地洞,从中可以直通山门百里之外。不过,掘开之后,那阴沙洞便算是毁了。这也是到了灭宗的绝境,所以宗中作出如此安排。 “可惜,我们虽然暗中逃出了琅山的封锁,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端倪,一路追来,师父,师父为了掩护我们,与对方几个筑基力战而死。我们这些炼气修士,也是四散而逃,最后逃了几个,晚辈也是不得而知。 “晚辈侥幸脱困,因为这大乾国乃是晚辈出生之地,便一路浑浑噩噩回了此地。此后,一直在此修行。” 张元敬听完,久久未语。摩云洞之事,起因在于邓云飞,若非他心中起了歹意,来谋算于他,哪有后面那些事。这一点,闵辉烨秉持为尊者讳的道理,自是不会与弟子说起。 不过,火凰去攻打摩云洞山门,自不会忌讳什么,多半要提及他张元敬。赵旭明肯定听到了一些情况,但担心他不悦,便回避没说。 张元敬当然不会去寻根究底。此事与他有关,但非他之错,摩云洞要怪,也只能怪邓云飞,怪自身不够强。 不过,他对赵旭明还是有些赏识的。资质好,性格也不错,人品也是上佳。便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旭明十分聪慧,一下便听明白了张元敬的画外音,但是,他犹豫了,良久方才回答道:“弟子承蒙师父授业传道,又悉心照顾,既是师徒,亦是父子。摩云洞山门虽破,但道统仍在。晚辈,晚辈要把这道统传续下去,以安师父在天之灵。” 张元敬颇感遗憾,但也为赵旭明的忠义所震动,点头赞许道:“辉烨有你这个弟子,是他的福分啊。你既有此想法,待在这个偏僻之地,恐怕难有成就。” 赵旭明眼中光芒一闪,迟疑片刻,突然拜倒在地:“晚辈知道一处机缘,不过有些凶险,晚辈愿以此消息,与前辈换取一枚筑基丹!” “哦,什么机缘?”张元敬来了兴致。 “前辈恕罪,请容晚辈先问一个问题。前辈可是跟随那个卢斯元而来?”赵旭明恭敬地说道。 “不错。” “不知前辈可有发现?” 张元敬笑了笑,说道:“目前尚无。” 赵旭明朗声说道:“晚辈回到此地数年,一直在调查这个所谓的‘羽神"。此人也就是卢斯元的师父,号称白离山主,是个筑基大圆满修士,一贯在白离山修行。那白离山中隐藏着一桩大机缘,但若非知道底细,前辈便是拿住那白离上人,也是发现不了的。前辈去了哪里,便知晚辈所言不虚!” 第244章 白离山 白离山距离大乾国不远,在其西南三千里外。此山高三百余丈,占地不过数十里方圆,但形状独特,酷似一个葫芦,上圆中细下宽,山腰狭窄处,只有上方一半粗,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 此山居于龙江北岸百里处,所以张元敬几人没有直接去往山中,而是先往乌水一看。 水中十分平静,既无龙江中的那等黑色颗粒,也不见赤鳍火纹鱼,不过寻常的鱼类还是不少,与一般水流无异。 张元敬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这说明白离山的秘密,很可能与赤鳍火纹鱼的诞生并无什么关系。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寻错了方向,赤鳍火纹鱼的产生之地,不在上游,而在下游,在那赤溪湖下方的暗河之中? 若是如此,彤云宫或赤血谷应该早就发现了,不至于等到今日还无人知晓。 他在河畔沉思片刻,让袁之霖联络火鸦道人,言明若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转回此地,到白离山来会合。 随即,几人起了飞剑,往白离山而去。 袁之霖和梅振毅审问的情况,大同小异,与赵旭明所说,基本差不多。 白离上人确实就是百年前降临大乾国都城的那个“羽神”,他将那种黑色颗粒撒入龙江,造成恐慌,尔后以救难解厄的仙人形象出现,赢得信任。此后,每年又派遣弟子,于一处河段作妖,让此地献上贡品,靠吸取凡人百姓的血汗,来获得修行资源。 赵旭明当初之所以调查这些人,也是不忿他们对桑梓百姓的盘剥。 其实,在张元敬看来,这其实不算什么。这个白离上人,手段虽然卑劣,但至少还给自己披上一张正义的皮,以掩人耳目。 有的修行者,比这过分得多,直接用暴力驱使百姓为自己采药挖矿、寻找奇物,甚至不乏用生人修炼邪法的。 没办法,这个世界太大了,尽有一些偏僻之地,根本无人在意,便是有什么人间惨剧,也不为修真界所知。 “师父,这白离山还不如叫葫芦山呢!”张妤指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高山,笑着说道,“叫什么白离?白离是什么东西!” 袁之霖附和道:“就是,跟白离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那白离山主占了这山,便改名了?” “这倒不是。”赵旭明在一旁解释道,“袁前辈,这白离山是大乾国的叫法。白离,在大乾国实则是指喷火的意思,就是说这山会喷火,所以称之为白离山。” 袁之霖一愣,有些不解地说道:“白离这两字有何深意?怎地与喷火有关?” 赵旭明道:“在大乾国,离就是火的意思,白离指火焰发白,代表非常厉害的火。” 张妤连连点头,美目泛起兴奋光芒:“我就是修火法的,倒要看看这白离有多少厉害!” 袁之霖怪叫道:“小鱼儿,俺老袁练的也是火功,先让我试试!” 两人顿时拌上了嘴,互不相让,把赵旭明看得目瞪口呆。 张元敬不理他们,问赵旭明:“这么说,这个白离山主也是修的火系功法?” 赵旭明道:“是。”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白离山山腰的一处石台上。一段石阶,连同石台,没入上方密林之中。在茂密的树叶间,能看到一角黑色屋顶或红色的飞檐。 几人沿着石阶,步行而上,很快看到高大的绿树之中,依山就势建着十几幢宫阁,有大有小,花草环绕,还引来一条溪流,在最前方的一处楼阁前,汇成一汪十亩池塘,池塘中红光闪动、鱼头攒动。竟然全是赤鳍火纹鱼! 张元敬目光一凝,知道自己之前猜测有误,这赤鳍火纹鱼的秘密,就在此地! 他脑中思绪转动,很快想到了一些问题。低声对袁之霖说道:“传音给火鸦前辈,请他带着猿兄和刘师弟速来此地!” 袁之霖神色一正:“张师兄,可是有什么危险?” 张元敬摇摇头:“也不一定。只是有些怀疑而已。待火鸦前辈来了,我们再商议。” 两人说话间,张妤在旁说道:“有人来了!” 赵旭明道:“是白离山主的门人弟子。他收了二十多个弟子,不过修为都不高,那个卢斯元是最强的。” 来的是两个女弟子,一个三十多岁,容貌秀丽,身段婀娜,行走之间,妩媚自生。另一个则不过十七八岁,眉目清秀,神情微冷。两人修为都只有炼气三重。 那妩媚妇人对张元敬魅惑一笑,轻轻施了一礼,说道:“前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敝山主说,他本应主动相迎,只是行动不便,故而让小女子和师妹代劳,还请前辈莫怪!” 张元敬此前已听赵旭明说过,这个白离山主只待在一间大殿之中,并不外出,十分古怪。 他本想在此地等候火鸦道人过来,此时这白离山主主动相请,不免让他有些犹豫。若他只一人,自是无惧。但还带着四个炼气小辈,万一此中有什么险恶禁制,难免顾此失彼,导致护佑不全。 而且,这白离山主必定能看出他是一个结丹修士,还敢主动请他入内,显然有所依仗。 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对他而言,不过是蝼蚁而已。但是,此山之中若真如赵旭明所言,藏着那个大秘密,那么,此人的底气,或许就在那个秘密上。 张元敬笑道:“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若是山主有所不便,贫道便不进去了。” 他指着池塘中的赤鳍火纹鱼问道:“贫道来此,便想问问此鱼可是贵山培育出来的?” 妩媚女子刚要答话,突然一顿,似乎在聆听什么。 数息之后,才告罪一声说道:“晚辈怠慢。刚才,敝山主传音,说这些年来,前来询问此事之人,也有数位,他皆详作解释,让来客满意而去。因此,还是请前辈入内一叙,也还让敝山尽一尽地主之谊。” 此言一出,印证了张元敬之前的猜想,心中不觉更加有些忌惮。他琢磨这白离山主的话语,也不知其是故意让他心生忌惮,自行退走,还是有其他图谋,真要请他入内。 一时之间,他这堂堂结丹修士,竟是有些进退失据。 第245章 白离山庄 张元敬突然想到一事,那就是赵旭明是跟在他身边的。 据赵旭明说,几年前他曾闯入过白离山,被阵法困住,后被带至那白离山主面前,其人看中了他的资质,本要收他为徒,他当然不愿,便说自己有师父,此人闻言,只让他有时间请自家师父来山上一叙,便把他放走了。 赵旭明以为此人是忌惮他师父,故而没有下狠手。后来,他调查白离山,几次撞见卢斯元等人,没少起冲突,但这个白离山主从未出手。 也就是说,白离山主必定知道赵旭明“心怀不轨”。现在,他与赵旭明同来此地,对方会是怎么看待?肯定认为他就是赵旭明背后之人。如此,此人请他入内,绝对是另有图谋。 一念及此,他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山主盛情相邀,贫道若是不去,那也太失礼了。” 他侧首对袁之霖说道:“这样,贫道且去与此地主人一会,你们便去河边等候。” 袁之霖点头应诺。 一旁的张妤对这白离山显然充满好奇,刚想央求自己师父带她一起入内,身后的韩济拽她一把,传音道:“师妹,山中有古怪,我们先下山,别让师父分心。” 那妖媚少妇连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敝山虽然破败,但招待几位贵客的地方还是有的。便请前辈几位门人弟子另去一殿歇息,吃些灵果新蔬。” 袁之霖也不理她,带着几人扭头便走。张妤虽说有些不情愿,但也知此时不可耍性子,乖乖跟在韩济身后,往山下而去。 张元敬负手而立,对妖媚少妇和清冷少女点点头:“有劳两位道友。” 这时,这位清冷少女方才说话:“有请前辈。” 她的声音清澈干脆,没有一点儿杂音,仿佛不若真人。 张元敬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其并非傀儡,也非妖物所化,不禁暗暗称奇。 那妩媚少妇只送了一段路,便在最前边的一座阁楼下停步。而那清冷少女则一直引着张元敬,往更高处的一座宫殿而去。 那宫殿,距离白离山“束腰”之处不远,坐落在一处斜坡上,宫殿只有小半在外,一多半则扎入山腹,如同洞府一般。 他自恃一身土功,不惧与敌在山土中周旋,故而也不在意,跟随清冷少女,直入殿中。 此殿门前匾额上书“离火”两字,十分飘逸,如同跳动的火焰。 此殿的前殿,皆是某种光滑而坚硬的石头垒砌而成,装饰也颇为华丽,一如凡俗间的王公贵族宅邸。穿过稍显阴暗且狭窄的中庭,便进入后殿。 后殿似是在原有的山洞上改建而成,十分简陋,地面只是简单地将泥土夯实,铺上茶色木头,墙壁与室顶则保留原来的钟乳面貌,上面浸着水渍,偶尔还能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 以张元敬的神识,此地只要没有禁制的地方,对他而言,皆无秘密可言。这座大殿除了就里边的一间厅室,其余诸处,皆无异样。 最里侧,深入山腹中的那处内室,不算太大,只有六七丈方圆,靠着后壁有一把石椅,上面坐着一个老得不成样子的道人,修为的确只是筑基大圆满,但其人气机十分玄晦,很难辨别是清是浊、是升是沉,从而也无法判断其人寿元。 至少从其样貌看,此人当是寿元已竭,命不久矣。只是其人气机,却并无衰败迹象,甚至偶尔还有勃发之状。 但是,这只是表象。 真正让张元敬看不透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室内的布置。 在那一处的地下,似乎藏着玄机,被强大禁制阻隔,他即便尽起神识之力,也不能直接勘破。 不过,他能判断得出,只要他以法宝出手,这禁制根本不足为虑。 那老道察觉到张元敬的神识,便抬起头来,朝着张元敬所在的地方,咧嘴笑了笑,满脸皱纹挤在一起,如同堆叠的老树皮,嘴中则不见半颗牙。 这时,清冷少女停在内室门外,对张元敬说道:“前辈,山主有请!” 张元敬颔首:“有劳!” 踏步走入室中,那老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朝着张元敬缓缓打了一个稽首,两只深陷皱纹中的眼睛翻开一条细缝,精光闪动,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老道杜相远,见过道友!” 张元敬神情一凛,只从其说话的神态,便感受到此人底气很足,对他这个结丹修士,并无任何畏惧或讨好。 他还了一礼,正色道:“贫道张元敬,见过杜道友。” “道友光临敝山,不胜荣幸。只是老道体魄已衰,行动艰难,故而只请道友移步,至此阴暗之地见面,多有不周,还请见谅!”杜相远说道。 张元敬道:“哪里,哪里!是贫道冒昧上门,不请自来,打扰道友清修,还请道友勿怪。” 杜相远呵呵一笑:“不打扰,不打扰,有道友上门,老道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他伸手指着对面的一把用金色木头打造的靠椅说:“道友请坐。” 张元敬既入此室,便在地下禁制的控制范围之内。故此,是站是坐,是在室侧还是在室中,都无关紧要。 他踏步走过去,向杜相远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在那靠椅上坐下。杜相远也坐下。 这时,那清冷少女走进来,在张元敬和杜相远座位旁的小几上摆上茶水和蔬果,便退了出去。 “道友请品尝一下我白离山出产的赤茶,此茶自灵火中孕生,但又有水力中和,气香而淡泊,味醇而隽永,当年赤血谷赵光鼐赵长老品尝时,也是赞不绝口!”杜相远说得轻描淡写,但话语之中的意思却不言而明。 张元敬端起茶杯,细细嗅了一嗅,实则是以神识辨别茶中变化,认定无有异状,便轻轻抿了一口,动了动嘴唇,笑着说道:“此茶果然绝妙,好茶,好茶!” 至于杜相远所言及赵光鼐之语,则不加理会,只当没听见。 杜相远眼光微动,但神色不变,陪着饮了一口茶,颇为感慨地说道:“一晃五十年,终于又有结丹境修士驾临白离山,真乃杜某之幸,白离山之幸啊!” 第246章 又见精怪 “不知除了那位赤血谷的赵长老,还有何人与贫道一样,对这赤鳍火纹鱼感兴趣?”张元敬不知杜相远为何对结丹修士到访如此感慨,便顺着他的话,问起赤鳍火纹鱼之事。 杜相远嘿嘿一笑:“人不算少,但结丹修士嘛,也就是张道友和赵长老了。其余还有一些筑基修士。” 张元敬道:“不知这赤鳍火纹鱼是如何来的?” 杜相远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个姓赵的炼气修士,是道友门下吧?他在这一片区域待了五六年,几乎是日日盯着我白离山,想来也是道友授意的吧?” 张元敬点点头:“不错。若贫道门下对道友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杜相远摇摇头:“这倒没有。道友收了一个好弟子啊,资质高,品行还好,可惜老道没遇上啊。” 他叹了一口气,转而说道:“这赤鳍火纹鱼的来历,道友想来也是能猜到一些的,只是不能确定到底是经何种途径而来。实话说与道友,这鱼最早便是出自此地。” 张元敬拱手言道:“愿闻其详。” 杜相远笑道:“也没有多复杂,就是此山之下有一处水火交融的异变灵脉,此灵脉在生成过程中,不断产出火系或水系尘粒,但是,也有少量的水火相融的碎屑。当这些碎屑混入水中,被一些皮糙肉厚的鱼类吞食,便有一定概率成为赤鳍火纹鱼。这就是赤鳍火纹鱼的根源所在。” 张元敬心中冷笑,此人所说虽不是假话,但却隐瞒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显然是在麻痹他。 他点点头:“此正在情理之中,贫道推测也是如此。” 稍作停顿,又问道:“这赤鳍火纹鱼既是在此山之中孕育的,附近的乌水中又不见有此鱼,那么,它是如何去到下游十万里之外的?” 杜相远显得很有耐心,仔细解释道:“此地之所以被唤作白离山,就是因为它偶尔会喷发地火,这地火十分奇异,竟是白色,毁灭力惊人。每当喷发火焰时,下方连通的暗河就会倒灌,随后把部分赤鳍火纹鱼吸入暗河中。而这暗河则自地底延伸东方几万里,到了赤溪河的下游,才与地面的干流汇合,但这汇合的位置,非常隐秘。” “原来如此。若非道友发现了此山秘密,只怕至今还无人知道,这赤鳍火纹鱼是如何来的!”张元敬惊叹道,“不知道友是如何发现此山秘密的?” 杜相远呵呵笑道:“贫道哪里有本事发现此山的秘密!贫道乃是因为对赤鳍火纹鱼感兴趣,反复探查,意外发现了那条暗河,专门打制了几件闭水的灵器,溯流而上,方才发现这山中的秘密的。若非如此,老道即使从这山路过,也不会多看这山一眼!” 这倒在情理之中。这白离山虽然形状奇特,但灵机并不旺盛,其灵气汇集程度,甚至比旁边的山脉还要差一些。一般的修士,哪里会对此山感兴趣。 不过,既然知道了此山下方有异变灵脉,这种情形便显得古怪了。 他笑道:“原来杜道友也是因这鱼才寻到白离山的。想来,以往几千年、上万年,肯定也有许多修士探寻过赤鳍火纹鱼的秘密,不过,都未有所得。唯有杜道友,独占鳌头,可见道友做事之认真、行事之果敢,贫道佩服!” 杜相远摆手说道:“不过侥幸而已。杜某也是大限将至,又不愿去那玄阴洞,便把希望全放在这赤鳍火纹鱼上,汲汲以求,用时八年,方才得偿所愿。” 张元敬诧异道:“哦,若贫道没有记错,杜道友至白离山,当是在百年之前。如何就是大限将至?” 杜相远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有得意,却也有悲凉。 张元敬镇定自若,面容平静地看着他这有些无礼的举动,并无任何不安。 杜相远眼中精芒一闪,笑声一收,沉声说道:“至白离山之前,老道便已二百二十余岁了,当然说得上大限将至。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至今,却是因了一幢机缘!” 张元敬问道:“什么机缘?” 杜相远却是不答,反问道:“张道友看老道模样,觉得老道算是筑基修士,还是结丹修士?” 张元敬摇头:“请恕贫道见识浅薄,贫道看不出来!” 杜相远冷笑一声:“道友可比那赵光鼐要虚伪,明明心中清楚,却要来哄骗老道!赵光鼐一看老道,便说老道仍是筑基修士,只是靠一些生机强行续命而已。” 张元敬对他的讽刺并不在意,而是好整以暇地问道:“赵光鼐我是听说过的,结丹后期修士。此人既然来了此地,肯定也是盯着那水火交融的异变灵脉而来。不知道友是如何让赵长老知难而退的呢?” 杜相远缓缓站起身来,举起两只干瘦如鸡爪的手掌,猛地用力一握:“道友既然想知道,那就好好看一看!” 一瞬间,下方土中的禁制破裂,整个地面向下坠去,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张元敬眼前。 洞中漆黑一片,但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花香味。 张元敬神识一扫,便见一株近三十丈高、直径超四丈的大树矗立山洞中央,枝繁叶茂,如同巨大的伞盖,在枝叶间,还点缀着数不清的紫色花瓣。 数息之后,随着“噗”的一声闷响,木头铺成的地板落到泥土上。下落的距离,最少在五十丈以上。 张元敬仍然安坐于金色靠椅上,面容沉静。看到这株大树的刹那,他便知道,赵旭明所言为实。 赵旭明说,他闯入白离山后,一开始并未被发现,而藏于山腰侧面,盯着白离山修士居处,到了晚间时,身旁不远处突然伸出一根枝条,露出地面后,开始“吐纳”,持续三个时辰,方才缩回。 他十分好奇,便顺着那枝条伸出的洞口,放进去一枚名唤“莹光珠”的小物件,以心神系之,可通过此珠看到周围动静。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在山腹中竟有一个大洞,洞中有一株高大植物,其枝条可以来回伸缩,如同手臂一样,行动自如。 他是在门派中成长的修士,听长辈说过一些掌故,知道这是精怪,绝非他能对付,当即收了珠子,起飞剑便往外逃。 结果,这一下闹出动静,反倒让白离山修士发现,一番大战,做了俘虏。他所谓的要以一个机缘换取筑基丹,便是指这只精怪。 第247章 炼身入木 杜相远此时高悬于半空,身后是两根碧绿如玉的枝条,插在他两腿的小腿处,似乎与他的肉身连接在了一起。 此前在那厅室之内,此人无论坐还是站,皆无异样,张元敬也未看出异样,想来是他坐的那把石椅有些玄机。 凡筑基修士大限将至,把肉身炼入树精之中,暂时延续寿命,这是一种旁门邪术,张元敬在宗中典籍中是看过记载的。但是,亲眼所见,这却是第一次。 精怪稀少,但这大千世界中,只要广为寻觅,也不是找不到。秘法难得,但有足够的灵石,也能在一些大宗门或中等宗门的仙城中换到。关键在于是否有这个魄力。 炼身入木,若不成功,则成为树精的食物,尸骨无存。若是成功,也不过是暂时不死,如不能凝练出灵神,依然无法突破至结丹,而且还要日日抵御树精的吞噬。 即使气运加身,突破成功,也无法脱离植株,因为肉身已与植株长成一体,终其一世,也只能困守一地,苦熬岁月。 此人敢于尝试,也不知是无知,还是无畏。 杜相远周身气机飞涨,身体也强壮起来,面部皱纹迅速平复,脸变得红润而有光泽。 他眼中闪过狐疑的神色,冷冷问道:“张道友见到老道这般模样,一点也不惊讶吗?当年赵光鼐可是有些惶惶不安,差点就要哀求老道放他一条生路了!” 张元敬哪里信他这话,这树精看气机,不过是妖丹境层次,便是依靠地利,也只与结丹中期修士相当。 赵光鼐何等人物,又是结丹后期,最多是觉得对付这树精比较麻烦,又没多大好处,不愿出手而已,哪里会畏惧它。 他嗤之以鼻:“不过是只树精,依靠异变灵脉而成长至妖丹境,有什么可惊讶的!” 他连元婴境的草精都见识过了,自然不在意这妖丹境的树精。当然,从实力而言,他肯定不是这树精的对手,不过,他有所依侍,却是不惧。不仅不惧,还要虎口拔牙,抢下一场机缘。 “看来张道友还有强援?难怪与老道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话!”杜相远阴阴说道,“不过,要让道友失望了。你的援手便是来了,一时半会也下不到此地。等他们来了,老道已经将你吞掉,进阶假丹了!哈哈哈!” 张元敬哂笑道:“原来道友说,贫道至白离山,乃是你的大幸,是这个意思。看来贫道一直都会错意了啊!” 杜相远轻轻一动,树精的枝条迅速窜动,一时之间便有十几根枝条,如束带一般往张元敬缠来。 而他却慢条斯理地说道:“某在此地困守,日日面对这树精的吞噬,真是痛苦不堪。但是,这不算什么。老道所虑,乃是不能破境而结丹。 “唉,往日里,来的不过是一些筑基、炼气修士,便让树精吃了,也补充不了多少精气。来了一个赵光鼐,可惜太强了,老道权衡再三,不敢动手,只得放他离去。 “苦等几十载,终于又等来了张道友,这说明老道我命不该绝,合该要成为一个结丹修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气势汹汹、如同罗网一般落来的众多枝条,张元敬却并不在意,随手一摸储物镯,上品防御法宝定真盘“唰”的一声跃出,悬于他的头顶,释放强大气场,将伸来的枝条尽数定住。 树精颤动主干,使劲回拽,但被定住的枝条纹丝不动。 经过雾灵山中的十年修炼,张元敬此时法力已经比初入结丹时要强得多,操控定真盘也更加轻松了一些。 当然,祭使这件上品防御法宝,对他来说依然是极大的负担。他虽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丹田法力正飞速流逝,根本经不住多少时间。 他故作轻松,淡然说道:“贫道有些好奇,杜道友当初不过是筑基修为,如何能够把自身炼入一诞生便有结丹境的树精?” 杜相远神情凝重,对张元敬产生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心中有些犹疑起来。 他毕竟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即使原本与结丹后期修士赵光鼐对敌过,终究不过是对方忌惮,自行离去而已,对结丹修士的手段并无直观感受。 现在看到张元敬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不免要怀疑对方有什么厉害后手,可以不惧他这只树精。 他想看看张元敬只守不攻能够支撑多久,故而一边驱使更多枝条,一边半真半假地说道:“树精虽强,终究只是一棵树,原本是没有灵智的,不过是得天独厚,被天地气运所钟,故而能孕育出那么一点灵识来,知道如何汲取灵力,修炼自身,这才成为树精。 “以它那点灵智,又如何识得老道手段。寻些蛮血境、启灵境的妖兽,喂下些阻隔气机运行的药散,扔到山中,待这树精吃下,不就将之制服了!” 张元敬抚掌大笑:“道友真是智计出众,此招看似寻常,但能够想到并真正施行,却是不易。至少贫道就不知道,什么药散,可以阻隔树精行气,又不会在妖兽身上产生异状。想来,若是你扔下的妖兽,一个个都是病恹恹的模样,这树精不会傻到非要去吞噬吧!” 杜相远冷哼一声:“这不过是老道早年的一桩机缘所得,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只是刚好可以对付树精而已。” 张元敬在这里与杜相远闲扯,神识却早已顺着这株大树,往其根部延伸而去。 他的神魂要强于一般结丹初期修士,能够钻入地中一百四五丈深处。 这树精的根系十分发达,主根入地中便有一百二十多丈,分出的须根更是深深扎入地中,往更下方的灵脉延伸而去。 不过,张元敬不必找到那些须根,只需够到全部主根就可以了。 “贫道很奇怪,为何道友如此确定,此树精吞噬了贫道,道友便可以突破假丹!灵神可不是靠精气可以堆出来的!” 说话间,这杜相远一点不手软,催动更多枝条来攻张元敬,但都被定真盘死死定住,张元敬法力消耗越发厉害。他仍然波澜不惊,嘴中问着似乎不痛不痒的问题。 “这我自有办法,便不劳张道友挂怀了!” 杜相远冷冷回了一句,眉头皱起,感到眼前这个结丹修士,好似一个无底洞,根本试探不出虚实。 他有些不甘,整整五十载方才等来这么一个结丹初期修士,他不想再等了,也等不下去了。 这些年,靠着大乾国供上的处女,他才支撑了过来。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发狂,迟早要变成这 只树精的养分。 他一发狠,催动置入树精根部的那个禁制,放开了少许精气,操控更多也更强的枝条,往张元敬刺去。 第248章 源石进阶 就在杜相远发力的这一下,张元敬的神识敏锐发现,在树精主根靠最下的一处地方,微微闪过一抹绿光。 “木芯!就在那里!” 凡草木之精怪,到了妖丹境,也有如修士金丹一样的东西,这便是木芯。木芯乃是它一身精华所在,也是要害所在,一旦为敌所伤,便会迅速衰弱,直至死亡。 但是,任何草木精怪,都会把木芯藏在十分隐蔽的地方,而且,时常会进行移动,避免被敌人发现。 这杜相远为了控制这只树精,将之毒倒,然后寻到其木芯,在上面下了禁制。这固然让他能够操控树精,但也限制了它的力量。 不过,当杜相远稍稍放开禁制时,木芯挣扎了一下,不仅造成灵机的波动,还闪出了光芒。这无疑一下子便让张元敬找到了木芯的位置。 换作其他结丹修士,便是找到了木芯,也无法加以利用。但张元敬不同,他有土遁术在身,依靠源生石的辅助,完全可以深入地中一百二十丈的地方,对木芯进行破坏。 故而,甫一发现木芯位置,他便把定真盘一收,施展土遁术,钻入了地中。 杜相远顿时傻了眼,不知张元敬去了何处。但是,树精的主根感受到了危险,很快把张元敬的行踪告知了他。 树精的枝条可以延伸,可以随意移动,但它的根,一旦扎下,便不可轻易变动,否则就会元气大伤,甚至可能就此枯萎凋零。所以,树精根部分布的土层,反而最安全的区域。 杜相远气急败坏,当即操控枝条往土中钻去,意图赶在张元敬破坏木芯之前,将之擒杀。 只是,此非树精所长,枝条在土中行进的速度甚慢,且越是往下,越是吃力。 张元敬很快便潜入百余丈的地方,至此,他感到四周地力如山,便将源生石唤出,化作石甲,附着于身,继续往下钻行。 不过,让张元敬惊讶的是,这石头出来后,竟然主动推着他往那木芯位置而去。 此石尚无灵识,不能传出神念,但通过这种行为,也十分清楚地传递出了它的欲求,那就是树精的木芯。 张元敬不禁大为欣喜。原本,他只是想挖出木芯,用以炼药或补益修行。若木芯对于源生石有用,那真是意外之喜。否则,光靠培育那些喂养源生石的灵草,何时才能让它再次进阶! 数息之后,他便钻到了木芯所在的那截主根处。这主根到了一百多丈的深度,还有大约半丈的直径,浑身黝黑,看起来十分坚硬。 这时,主根表面突然泛起一层薄薄的绿色雾气,很快在树根表面凝结成颗粒很小的绿水珠,浸入土壤中。这显然是树精为了“恐吓”张元敬,释放出来的毒液。 张元敬哪里会在意这个,摸出厚土术法剑,提起法力,对这段黑亮的主根就是一斫一拉,却只划出一道数寸长的浅痕来。 他又试了几次,每次出剑皆斩在同一位置,也只弄出半寸深口子来。 此根的确质地坚硬,光用厚土术法剑这般硬砍,一时半刻怕是很难将之斩开。 上方杜相远操控枝条入土来追击他,他自是通过神识“看”得清清楚楚的。此时,有两根枝条距离他只有三十来丈了,要不了多久,便可延伸至他这里。 张元敬于脑海中迅速将自己拥有的法宝过了一遍,竟没有比厚土术法剑更锋利的攻击法宝。这样,要斩开树精主根,便得大费周章。 正无奈时,覆在身上作石甲的源生石忽然一动,缩小成一粒微尘,往树精根上伤口一钻,便不见了。 失了源生石的保护,张元敬顿时被四周如海潮般涌来的地力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迅速向上遁行。 此时,那两根枝条距他已经非常之近,他只好硬扛着那似乎要把他压扁的地力,横移出去,直到完全避开两根枝条行进的路线,这才继续往上移动。 到了土中七八十丈的地方,张元敬不再上行,而是在这个深度的土层中与追来的枝条兜圈子,反正那些枝条没有他行进快。而破坏木芯的任务,便只能交给源生石了。 杜相远通过树精,知道下方枝条已经将张元敬驱离了主根要害处,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心情也郁闷起来。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结丹初期修士,以为可以拿下,结果却是一个擅长土遁术的,而且功法还不一般,竟然可以在土中如此迅速的移动。 他神情沮丧,但并未放弃,依然强打精神操控树精追击张元敬,便是杀不了此人,至少不能让他伤了树精,这可是他存身之本,有此物在,终究还有希望。 然而,就在他收拾心情,重新振作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痉挛从主根下部传来,让整株庞大的树体都颤动起来,他只觉浑身上下痛如刀剜,不禁呻吟起来。 他反复沟通树精的意识,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急如焚,尽起神识之力,往下方探去,可是,到了主根之中,便难有寸进。这是树精着重保护的区域,它虽然被杜相远制住,但并没有屈服,自然不会将此区域开放与他。 这时,下方支撑他的树枝突然一软,往下飞速坠落。 杜相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搬运法力,想要往上升起,但树干坠落带来的下拉之力实在过于猛烈,他猝不及防下,被带得硬生生砸在土壤上,差点摔晕过去。 “簌簌簌簌——” 响声不断,无数软绵绵的枝条砸在他的身上,将他埋在了一堆浓密的树叶之下。 土层之中,张元敬止住遁行。因为,后方的枝条突然不动了。他正诧异时,一个黑黝黝、圆滚滚的物什从下方土中迅速靠近,很快变作一粒微尘进入他的身内,藏入丹田之中。 正是他的源生石。 此时的源生石,给他的感觉,似乎多了几分灵动,一身气机也更加凝练、深沉。 他心中一喜,猜到它必是已经得到机缘了。便将神念渡去,立时有一个活泼的意念回了过来:我进阶了! 第249章 掘道 源生石晋升二阶,灵性增长了一大截,可以简单地回应张元敬的神念,这无疑让他欣喜不已。 在没有得到强大的土属性法宝之前,源生石便是他最大的依仗。二阶的源生石,可以让他的小法术威力增强两倍还多,这在对战同阶修士时,会是很大的优势。 他用意念与源生石又交流了数次,源生石并不是每次都会回应,而且,对于稍微复杂的问题,给出的回应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张元敬倒是不在意,只要确认源生石可以增长灵性,这便够了。只要能够不断进阶,这颗黑石头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厚土化育鼎那等存在。 他钻出地面。覆盖满地的枝叶已经枯黄,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而那位炼身入木的杜相远,身躯干瘪如同一团树皮,早已没了气息。 张元敬轻叹一声,伸手一弹指,一丛火苗落在枯枝败叶上,顿时赤焰上窜,熊熊燃烧起来。 他飞身而起,贴近洞顶,神识往上方土层扫去。他坠下的那处地方,上方已被某种禁制所阻隔,当是杜相远所布,并不算太强,他祭出厚土术法剑,以法力强行轰击,用了半刻钟,将之破开。 禁制一破,上方土层顿时崩塌,哗哗往下落去,石钟乳样貌的洞壁出现在他眼前。这便是他来时见杜相远所在的地方。 他落在断开的走道上,经中庭,出前殿,到了大殿之外。周围浓雾笼罩,什么都看不见。这大约是那个清冷女修,听到大殿之下的轰击声,将护山大阵打开了。 不过,他既已在阵内,这大阵便是无用了。神识一扫,他即发现了那个清冷女修,另外还有十来个炼气修士,均躲在数十丈外的一处石屋之中。那里,显然是护山大阵的阵枢所在。 他身形一晃,瞬间进入石屋,抬手间便将这些炼气修士制住,尔后将阵法关闭。又取出传音灵玉,让袁之霖几人速来白离山主的居处。 三个时辰后,火鸦道人、刘靖龙和猿十三也赶了过来。 在张元敬带领下,众人一同下到那处地洞,看到的是一地黑灰。若非张元敬已将杜相远与树精之事说与了几人听,只怕无人能看出此地曾有一只妖丹境的树精。 “元敬,此洞便是那树精的主根所在?”火鸦道人指着黑灰中间,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问道。 “不错。这只树精主根长达百多丈, 张妤瞪大了眼:“师父,这树精的根就这么大,树干不得几十个人才能合围!” 张元敬笑道:“也没那么粗,此树精要吸取下方灵脉的力量,所以根系尤其发达,若非如此,它也成不了精。” 火鸦道人却是有些犯难:“若灵脉在数千丈以下,那就不好办了。没几年功夫,只怕挖不出来。而且,此地最多是一般的灵脉,被这树精日夜汲取,多半剩不下什么了!” 张元敬也是这么想,但知道火鸦道人抱有很大希望,便道:“前辈有没有办法把这洞中黑灰清理,下方应该还残余很多须根,若能顺着这些根不断往下开掘,当能省下不少气力。” 火鸦道人点点头:“也是个法子,且试试看。” 他将玄铁大葫芦祭起,法诀一指,强大吸力内旋而生,顿时将洞中黑灰如水流一般,吸入葫芦之中。过得数息,被吸出的黑灰越来越少,便止了大葫芦。 他朝张元敬道:“老道先下去看看。” 说罢,轻身一跃,便没入洞中。此洞开口处有两丈方圆,但下去数十丈便缩小一半,越往下越狭小。 火鸦道人周身尽起万兽真炎,如同旋转的利刀,迅速切割周围土壤。凡切下的土壤,皆是簌簌往下掉。他便手持玄铁大葫芦,朝下不断吸入土壤。 如此,等他下到百余丈时,一个直径丈许的深洞便形成了。 洞的底部和侧壁上,的确还有许多残根,断面处流淌着绿色液体,滋润被烧得焦黑的伤口。 这些残根,若是能够一直吸取灵脉之力,或许有朝一日还能恢复旧观,重新孕育出一只树精来。 火鸦道人以神识仔细察看,发现有几处须根比较密集,随选了一处,手持葫芦,放出万兽真火煅烧,烧去一截,便又以葫芦将黑灰收去,然后以火为刃,旋转向下,往土层更深处行进。如此反复施为,很快又下行两百多丈。 到了此处,原本靠得颇近的几条残根,位置已经相去甚远,无法通过多条断根引火烧土,若只循着一条残根,则可引动的火势太小,对于掘土作用不大。 他传音与张元敬商议,张元敬思索良久,也没有好的办法。 他若是习得泥沼之类的土系法术,倒可凭此将一大片土壤软化,这样至少在开掘时,要轻松不少。但是,这等法术,皆需至元婴境方可施展。 在结丹境,只能习练小法术,而小法术的施放,依靠的乃是自身法力,而不能如元婴境修士那样,对天地灵气进行小范围的利用与改变。要掘开数千丈的土壤,显然不是小法术可以办到的。 这时,袁之霖在张妤央求下,为几个小辈讲授修真界关于精怪的传说,提及树精通常会有木芯、石怪则有石芯,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张妤便对张元敬说道:“师父,这只精怪的木芯能不能让妤儿一观,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子?” 张元敬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有了主意,说道:“为师下去,一会儿再与你说木芯之事。” 说罢,跨步往黑洞中一落,便消失不见。 片刻后,便到了火鸦道人身边。 “元敬,可有办法?” 张元敬道:“想到一法,但不知是否可行。当年,那杜相远从赤溪河下游一处豁口,进入地下暗河,然后溯流而上,寻到了此山底下的灵脉。他是如何出来的?必定是有一处通道的。 “只是,这关乎他的道途与性命,故而被他遮掩得严严实实,未见丝毫痕迹。我有一物,可循着须根,下到那灵脉所在之地,如此,或许可以把那杜相远当年出入之路找出来!” 第250章 奇洞 源生石自行沿着须根钻入地下,张元敬神念与之存在一丝联系,但并不知道它在做什么,也不知它的具体位置,而且,以它现在的灵性,尚无法将感应到的情况向张元敬呈现。 张元敬只能在洞中等候。火鸦道人此时已经飞身上去。这里过于逼仄,他们两人在此,着实有些拥挤。 大约过了一刻钟,源生石从下方迅速遁行回来,钻入他的体内。这时,它才释放出一道意念,并无明显的内容,似乎是催他往某处而去。 张元敬上到地面,传音与火鸦道人略作解释,便领着众人出了山洞,到了大殿之中。 他没有马上去寻地底之秘,而是先对赵旭明说道:“旭明,此间之事确如你所言。你要的交易我允了。” 赵旭明大喜,连忙跪下拜谢。 张元敬身上只有炼制筑基丹的材料,却没有成品丹。便将张钧、张妤两人手中的筑基丹要来,交给赵旭明,又额外赠了他一件中品水属性灵器。 赵旭明自是感激涕零,再次拜倒。 张元敬将他扶起,说道:“这白离山之事已经了结,善后的事便交与你了。白离山主那些弟子、门人、仆从,还有那些贡来的少女,你务必妥善处理。” 赵旭明认真说道:“张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不负所托!” 简单话别后,张元敬便顺着源生石所示方向,带着众人,往山下而去。 飞出百余里,出了白离山的范围,原本覆盖大地、连绵不绝的茂密林海变得稀疏起来,露出一大片沼泽地,毒瘴缭绕,约莫有十几里方圆,正中位置有一处硬地,其上怪石嶙峋,堆叠如小山,石缝间生长绿苔与浅草。 张元敬落剑石上,神识一扫,不禁发出“咦”的一声,因为内中除了石头,并无它物,也不见有连通别处的通道。但是,源生石所指之地,便是此处。 他集中神识,往土中探去。入内百余丈,仍无发现。 众人皆落于石山周围。 “师父,木芯难道藏在此地?”张妤好奇地问道。 “什么木芯!这里没有!”张元敬随口回了一句。转头去问道火鸦道人,可曾发现什么。 火鸦道人也是摇头:“此地在这片地域中,倒算是独成一景。但不过就是普通的石山、沼泽而已。” 这时,张元敬体内的源生石,开始蠢蠢欲动。他便顺势将之放出。 此石甫一出来,便在石山中,寻了一条缝隙钻进去,往下方土中一落,便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顿时明白,这里的空间不知为何出现了异常,隐藏着一处空间通道,但十分稳定,没有引起任何灵力波动,故而神识根本发现不了。 他感慨造化之神妙,但没敢轻举妄动。这里的石山,乃是多块巨石堆叠而成。这些巨石,与这处空间异变密切相关,若是出现变动,保不齐那空间通道便消失了。 “前辈,你看看,这些石头,有没有是后来添上去的?”张元敬一边用神识察看,一边对火鸦道人说道。 火鸦道人一愣,随即张开了神识,对石山上的石头,一块一块地进行比对。 不多久,两人便同时指向东侧的两块巨石。 张妤看得糊涂,问道:“师父,你与火鸦爷爷在作甚?这些石头有异常?” 张元敬呵呵一笑:“这里有个好玩的地方,为师带你去看看。” 张妤眼中顿时冒光:“什么好玩的地方?师父你这是第一次说带我去好玩的地方!” 张元敬闻言,不禁嘴角一抽。张妤年幼时,他忙于修炼,偶有时间,也只是传授法诀、考较修为而已,从未带她玩耍。现在,她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方才真正带她出门游历,不觉有些汗颜。 他单手拖住一块巨石,将之轻轻挪开,然后振臂掷出。随后,又如法炮制,把另一块巨石也是撤下。 然后,对火鸦道人说道:“此处有一条天然的空间通道,神识发现不了。我从此地进去,确认没有危险,便与前辈灵玉传音,前辈带他们进来。” “空间通道?”火鸦道人吃了一惊,连忙阻止,“元敬,空间通道十分危险,若有不稳,不丢掉性命,也要被送去极远的地方!” 对空间通道,若说道理学识,张元敬不懂多少,但要说见识,他却是比许多修士都强。无他,亲身体会过多次。当年,从须弥山入虚魔世界,再从虚魔世界入芥子空间,最后从芥子空间穿空而归,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体验。 他笑道:“无妨,此处空间通道极其稳固,绝不会出意外。我已经用法宝试过了,前辈无需担心。前辈且看好了位置!” 说罢,他跨出一步,顿时从众人眼前消失。 片刻后,张元敬出现在一处斜着向下的洞道中。后方乃是巨石,无路可退,前方乃是深不见底的窄洞。 他先前走出几丈,然后停步等待。 三息之后,袁之霖出现。他满眼惊诧与好奇,见到张元敬,连忙说道:“张师兄,真是空间通道,太神奇了!” 张元敬尚未答话,猿十三、刘靖龙同时出现。紧接着,是梅振毅。过了有五六息时间,方是韩济、张钧、张妤。火鸦道人最后进来。 此时,张元敬的源生石重归丹田,他简单说了几种可能遇到的危险,叮嘱几个弟子并袁、刘、梅三人提高戒备,便领着众人往前行去。 洞中土石混杂,炎气与冷气并出,两者既不混合,也不抵消,故让人感觉时冷时热。这让张元敬想起了蒙山的那处深潭。不过,那深潭是冷热交替,中间间隔的时间也很长,不似这里两气同存。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空中的炎气更加灼热,而冷气则显出阴森、死寂、幽寒的气息,这是浊气的明显特征。 张元敬暗想:难道有浊气地脉?此洞深处,仍有含炎气冒出,说明并非纯属浊气凝聚之地。这就有些古怪了。 单纯从气的存在而言,灵气浊气是绝不并存的,两者一旦相遇便会相互冲抵,直至其中之一被消弭干净。这也是当初,林独善能够用精纯浊气,从内部杀死一只阳衍兽的原由。 随着不断前行,空中气体成分,渐趋复杂。开始只有浊气和炎气,此后又增了水气,随后又有木气、金气,最后是土气,都颇为精纯。 “元敬,这是纯粹的五行分离之气?”火鸦道人又惊又喜地问道。 灵气向来是五行融合,不分 彼此。只有一些特殊地域,方才会形成五行分离的单属性灵力。或者是如玄阴山地脉那种,因有一只玄阴王草精怪,这才分成阴阳。此地却将灵气分出五行单一之气来,简直匪夷所思。 张元敬犹豫地说道:“看着像是五行分离之后的单属性灵气,但是并不纯净,且往下方看看。” 第251章 寻因 修士修行,从来以灵气或灵石为资,五行都是混沌在一起的,需要通过功法妙用,吸取所需成分,提升修为。 五行合一,最大的特点,便是十分稳定,且温和。若是单一属性的灵力,如金灵力、火灵力之类,在某些特殊地域中也是存在的,还会形成金灵石、火灵石。 但是,单属性灵力,因为单一,故而十分精纯,同样数量的灵力,蕴含的力量要十倍于五行合一的灵力,若修士直接引之入体修炼,会对经脉与丹田造成极大压迫,若是控制不好吸入的数量,很可能从而导致根基受伤,甚至走火入魔。 不过,若是用来炼器、布阵、制符,却是颇为实用。当然,肯定也非常考验手法。 张元敬一边往洞中深入,一边观察游荡洞壁边的各属性灵力,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此地的单属性灵力,并不十分纯净,内中似有驳杂之气,导致其十分不稳定。而且,还有浊气混杂期间,引发各种灵力相互冲突,不时发出爆音。 在一处稍宽敞的地方,张元敬停下脚步,对身后的火鸦道人说道:“前辈,此地颇为危险,袁师弟以下诸人便留在这里,不要往里去了。我与你去前方查探。” 火鸦道人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对袁之霖道:“你看顾好众人,不要莽撞。这些游动的灵力,尤其不要去碰。待我与你张师兄探明源头,再作打算。” 袁之霖不敢怠慢,连忙正色地答应道:“师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几位师侄的。” 张元敬施展土御之术,以厚土之力凝出护甲,火鸦道人则以赤羽护身,顶着越来越暴虐的空气,缓缓前行,又去了百余丈,终于受阻于一处极端狂暴的空间,不敢继续深入。 张元敬放出神识,想要察看前方情况,却被狂暴气体所阻。倾耳听去,洞道深处爆音不绝于耳,显见前方险地甚多,尚不明更深处的状况。 他摇摇头:“前辈,这等危险,不是结丹修士所能对抗。” 火鸦道人疑惑道:“若那杜相远来过此地,他如何能从这洞道中通过?” 张元敬一怔,随即说道:“前辈所言甚是。这么说来,此地当还有玄机,或者,某些时段,这些狂暴的气体会自行消失。” 火鸦道人显然也持此见,说道:“不若先去洞外,在那里等候,更安全一些。”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前辈,你领着大家先去洞外,我有土遁术护身,尚可自保。此地甚是奇特,若能亲眼见识其变化,或能够参透内中道理。而且,我也有些手段,想要试上一试,看能否对付这些狂暴的灵气。” 火鸦道人点点头:“那元敬你多加小心,能得机缘,当然很好,得不到也无妨,不必冒险强为之。” “前辈放心,我不会行险的!” 大约半盏茶工夫后,火鸦道人传音与他,说是已经带着众人自那处空间通道又返回了石山之上。 无了后顾之忧,张元敬便将源生石唤出。此石被提升至第二阶,灵性大增,刚才一直在他丹田中蠢蠢欲动。他不明所以,以神念沟通,这石头也无法清楚表明自身想法,故而只能先把火鸦道人支开,任其出来自行施为。 此石一出,立即开始变大,直到两丈大小,任由空中的各种气体冲刷,不时在气爆之中跳跃震颤,偶尔还引动一丝恐怖雷力,吓得张元敬连忙躲去后方。 他一个结丹初期修士,在此等雷力面前,基本相当于是纸糊的一样。 这时,源生石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带动周围气体一同旋转,一个时辰后,丈许范围内的五行气体和浓郁浊气,均被清空,而更远处的气体又慢慢填补过来。 看到此景,张元敬豁然明白,厚土化育鼎所谓源生石依靠吞噬天地灵物进阶,这些异变的灵气,何尝又不天地灵物! 源生石并不停在原地,而是一边旋转,一边向前移动。只是速度甚慢,似这般清理,也不知多长时间能够深入洞底。 张元敬突发奇想,既然源生石能吞噬这些异变灵气,他为何不可?一般修士无法直接吸取,乃是因为经脉不够坚固。但是,他当年服食过金鳞果,又常年修习厚土功,经脉异常强固,或可抵抗单属性灵力的重压。 当然,他真正的底气还在于功法的特殊与吞物诀。他之功法,本就要引入木灵力,以爆火灵力,不需经脉和丹田长久承受单属性灵力压迫。而吞物诀,则可保证在驳杂之气进入经脉后,为厚土之力所炼化。 一念及此,便寻了空中飘荡的一缕细小木属性灵力,神识一引,便将之勾了过来,引爆经脉中的火灵力,得了一缕厚土之力。 如此反复数次,皆颇为顺利,让张元敬很是欣喜。但片刻之后,他便停止了尝试,因为木属性灵力虽然很多,但他经脉中的五行合一灵力却不多。 此洞之中,单属性灵气甚多,便少了五行合一的灵气,他除非以灵石修炼,否则无以为继。 至于直接引入单属性水灵力、火灵力、土灵力,那无疑等若自杀,几种单属性灵力一旦冲突起来,顷刻间便可将他的经脉肆虐成一片狼藉。 他决定将洞中情况探明后,再决定是不是以灵石在此地修行。 越是向前,五行之力和浊气越是浓郁,源生石行进速度慢了起来。 前方地形陡然出现变化,洞中空间突然扩大,一个百十丈方圆的大洞穴出现在张元敬眼前,其中气爆之音,有如炸雷,轰隆隆响个不停,不时有五行之气,从巨洞里冲入洞道之中,如同一层层海浪,撞得源生石和他上下摇动。 巨洞下方,似乎有风往上吹动。 张元敬稍稍靠近洞道与巨洞连接的地方,低头往下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吹上来,推动各种灵气如波浪般振动,发出呜呜之声。 而在这吹来的轻风中,他清楚地察觉到了虚无之气的波动。 第252章 极洞 张元敬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旋即摇头。他尚不敢确定,此就是宗门典籍所言的那种秘地。他还需往前,最后去到那巨洞中,才能真正勘察清楚。 但是,巨洞中狂暴的单属性灵力过于庞杂,源生石根本无法将之吞噬。而且,已经吞下的那些灵力,若不尽快炼化,很可能给它带来危险。 张元敬惋惜一叹,将源生石收入丹田,往后迅速退出。此时,在那洞底轻风地吹拂下,巨洞中的单属性灵力又往外飘荡而来,很快将洞道堵住。 自那空间通道出去,落于石山之下,火鸦道人满怀期待地上前来,问道:“元敬,如何?可探明内中隐秘?” 张元敬摇摇头:“我有一件法宝,可以吸取少量单属性灵力,故而往前走了一段。不过,洞道最前端乃是一个巨洞,洞中充斥五行各属性的灵力,十分动荡,我不敢入内。为今之计,若想寻那异变灵脉,便只能等待那些单属性灵力自行消去。” 火鸦道人眼中闪过失望之色,沉吟片刻,说道:“元敬是何打算?等还是不等?” 张元敬道:“那杜相远能够赶上没有单属性灵力的时机,固然是他运气好,但是,此中或许也有这等情况经常出现的缘故。我的意思是,且先等一两年,看看情况,若是始终没有征兆,便不再理会。而等候的这段时间,前辈可入内用相应的灵力进行炼器。” 火鸦道人点点头,指着袁之霖问道:“他们几个筑基修士,可否利用单属性灵力进行炼器?” 张元敬思索片刻,说道:“此事我也拿不准,可以先以不常用的灵器试一试,若有危险,就及时放弃,迅速远离。” 于是,众人伐来一些大木,绕着石山建造了十几间木屋,准备长期驻留。 此后,众人便在这沼泽中的石山小岛修行。 火鸦道人进入那地洞中专心祭炼他的玄铁大葫芦,基本不会出来。 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个筑基修士,尝试了几次,皆不成功,便放弃了。 张元敬则入内以中品灵石修行,修为可谓一日千里,迅速增长。不过,这并不能持久。 一则此有拔苗助长之嫌,容易根基不稳;一则中品灵石用途广泛,用来修行,并非最好的选择,而他要带着一众弟子赶路,少不了要留下很多中品灵石,用来供御风车消耗。 火鸦道人看得吃惊不已,但一想张元敬出身大宗,也就释然了。 这等无聊日子,猿十三自是挨不住,每隔数日,便去附近万里的深山中寻些野兽做吃食,有时张妤、袁之霖会随它一起去游玩。 春去秋来,很快过了一年。 这日,张元敬正在地洞中打坐修炼,突然,他感到周围有轻微震动,心中一凛,立即跃身而起,对火鸦道人说道:“前辈,有动静了!” 火鸦道人不禁愕然:“什么动静?老道怎么没有觉察。” 张元敬道:“先出地洞。” 此地若如他所想,乃是那种秘地,那么,一旦有些微的征兆,便需尽快躲开。 火鸦道人见他表情凝重,便不再多问,收了玄铁大葫芦,转身往那空间通道而去。 出了地洞,火鸦道人才问:“下方那地洞,到底是什么所在?元敬如此慎重!” “前辈可听说过极洞?”张元敬传音问道。 “极洞?”火鸦道人一怔,沉思片刻,方才摇头说道,“没有听说过。” 张元敬又问:“前辈可知,我等修行的这个世界,乃是居处于无限虚空之中?” “这个贫道倒是知道。”火鸦道人点头,但眼中疑惑更重。 张元敬此问,不过是修真界的常识,炼气修士不好说,筑基修士肯定都是知晓的。 “这方世界若要维持而不堕,便需从虚空中汲取一种本源之物,以补充消耗。同时,将一些危害自身的东西排出去虚空中。此为一方世界的吐故纳新。而要进行这种吐故纳新,便如人体须有毛孔一般,此方世界也要有一些连同内外的孔洞,这便是所谓的‘极洞"。”张元敬缓缓说道,所有言语皆以传音说出。 “元敬是说,下方那地洞,乃是极洞?”火鸦道人既惊且喜。 “不是地洞,而是地洞尽头的那个向下的大洞。”张元敬道,“一方世界,极洞非常多,但都通常都十分隐秘,很难发现。据说,只有到元婴层次,才能从蛛丝马迹中把极洞找出。” 火鸦道人不禁嘿嘿一笑:“看来,我们是抢了那个杜相远的机缘啊。不知这极洞,会带来什么机缘?” 张元敬点头笑道:“前辈所言不错,我们确地是抢了杜相远的机缘。这处极洞,若非此人发现,在此驻留,外人根本无从知晓。此人很可能是看中了极洞可以源源不断为灵脉补充元气,方才能下定决心把自身炼入木精之中。所以说,这极洞带来的机缘,其实也就是那异变灵脉。” 他稍作停顿,见火鸦道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便继续说道:“在玄天宗典籍中,关于极洞的记载不下百处,但大多十分凶险。毕竟,这极洞连同此方世界与无尽虚空,很难说会有什么魔物从虚空中进来。它们畏惧天地中的伟力,不敢深入此方世界,但很可能逡巡在这洞口附近。 “当然,极洞既是此方世界吐故纳新之通道,当大量本源之物从虚空进入时,的确会催生某些高品质的天地灵物。不过,此地的极洞规模甚小,能够生发出这些单属性灵力,并造就一条异变灵脉,已经算是不错了。” 火鸦道人感慨一声:“果然还是大宗传承深厚,如老道这等散修,却真是无处听闻。不知这些单属性灵脉中,能不能生出几块单属性灵精来?” 张元敬道:“原来,若没有极洞,只是一条异变灵脉的话,出现单属性灵精的可能几乎没有。因为,灵脉中的精华,必然都被那树精汲走了,自然无法继续凝练出灵精来。现在,既然有极洞,那么,在它吸入本源之物时,则有一定可能将之催生出来。” 第253章 异变灵脉 说话间,脚下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幅度很小,但对于两个密切关注地洞情况的结丹修士来说,这个动静,自然是非常清晰。 “这就是此方世界的吐纳?”火鸦道人问道。 张元敬摇头:“我也没见过。但是,如果地下确实存在极洞,那么,这动静就很可能是此方世界在吐纳。据宗中典籍记载,不同的极洞,吐纳的频率和动静都不一样。这个极洞甚小,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其余诸人,除了袁之霖、张妤跟随猿十三外出游玩,皆在木屋里修行。 地下的动静,微乎其微,也并未惊醒几人。 半个时辰过去,下方再没出现第二次震动。张元敬与火鸦道人对视一眼,便重由那空间通道进入地洞。 甫一入内,两人便觉浓郁的灵力扑鼻,精纯无比。但这灵力,不是单属性灵力,而是最为醇和的五行合一灵力。 这些灵力充斥地洞,但散逸的速度也很快。周围似乎有强大的吸力,在不断地把这些灵力吸走。 “可惜了,若是消散慢一点,倒可以让几个炼气小辈入此地修炼,一日顶百日啊!”火鸦道人叹气道。 张元敬笑道:“此乃此方天地吸入的本源之物所化,岂能容修士来抢夺。别说一日,便是一刻钟都不要,便会消散干净。” 说罢,他当先往前行去。原本充斥其中的单属性灵力皆已不见,想来是被此方天地的吐纳所化去了。 待两人行走到那巨洞跟前时,洞道中的灵气已经消失一空,变得十分干净。 两人俯身看去,下方果然是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大洞,中间漆黑一片,有寒风从中吹来,但风不大,风速也很慢。 这风不知把什么东西,带了进来,在洞上方引发了微微的轰鸣之音,而在靠近洞顶的地方,则已经积累了少许的单属性灵力。 张元敬心中了然,此洞就是极洞。唯有虚空气机与天地灵气碰撞,才有可能产生单属性灵力。 此方天地在汲入虚空物质时,只会留下本源之物,其它杂质则会过滤出来,经极洞排出。不过,总会有一些残余,需要天地灵气慢慢将之炼去。而炼化的过程中,灵气也会受到冲击,从而生出单属性灵气。 在大洞外围,是一圈墨色巨岩,因为常年经受单属性灵力的冲击,上面有许多细碎的痕迹。 “仅以这些黑色岩石而论,就是上佳的灵器炼制材料。”火鸦道人感慨道。 张元敬则专心寻找通往变异灵脉的通道。此地看似平静,但深洞之下,连接的是无尽虚空。虽说,在吐纳之后,此方世界已经将之闭合。但是,这不是说,虚空中的魔物便不能强闯进来。 很快,他在大洞的东南角,发现了一处凹进去的石壁。神识顺着石壁往里一去,内中果然另有天地。 “前辈,那边!” 他移步掠行,很快到了石壁前。侧面是一条缝隙,可容一人侧身进入。 里边是蜿蜒曲折的空间,有时大,有时小,有时平直,有时弯曲,但从前进的方向看,一直是斜着往上去的。 两人行动极快,沿着这不知是被灵力侵蚀出来,还是天然就存在的的空间,很快上行有两千余丈。 周围的灵力,渐渐变得浓郁起来。两人知道,距离那条变异灵脉很近了。 再上五百余丈,上方突然出现一条红龙,从石壁中穿出,而后钻入前方巨岩。留在外部的这一截,只有一丈多长。但是,内中却凝结着磅礴的火灵力。 “是火系灵脉!”火鸦道人惊喜地喊道,但他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失望,“可惜,就是一般的灵脉,没有生出灵精。” 张元敬连忙说道:“前辈勿急,这只是灵脉的下端。此地必然还有一条水系灵脉。要出灵精,肯定是要到两条灵脉交错之处,灵脉最精华的地方,必定在那里。” 此时,前方空间折向左侧,不再往上。两人走了三四百丈,前方突然传来了流水淙淙的声响。 张元敬喜道:“前辈,那或许便是杜相远进入此处的暗河。” 火鸦道人点头:“那处异变灵脉应该就在那里。否则,灵脉中的碎屑也无法进入赤溪河中。” 张元敬感慨道:“若非此地特殊,有如错综而贯通的空间,除非知道那石山中有空间通道,何人又能寻到这处极洞呢!这杜远相为了挖出赤鳍火纹鱼的秘密,硬是把这条暗河找出来,从而发现了这处极洞,此人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火鸦道人笑道:“此人还是少了一些见识,他若有元敬你这般深厚的传承,绝对不会把自己炼入树精之中。” 张元敬摇头说道:“前辈,这也难说。此人进入此地时,应当是极洞刚进行吐纳后不久,那时,虽有树精吸食,但未必不能产生灵精。只是,即便有灵精,突破结丹境的几率也很小。” 火鸦道人微露惆怅,旋即洒脱一笑,说道:“除非有元敬那般机缘,否则何人敢说一定突破结丹。能提高些许几率,也算我这个师父对得起徒弟了!” 穿过纵横交错的巨岩,一条三丈宽的水流出现在两人眼前。水流的一头,在两人右侧没入到地中。另一头,则藏在左侧一块斜着向下扎入泥土的巨石后面。 绕过巨石,是一片开阔一些的低洼地,积满了水。河流到此便到头了。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看得分明,在这汪水洼之中,一红一黑两条灵脉纠缠在一起,从两侧山壁没入山体之中。而山体之中,从两侧伸出几十条只有头绳粗细的根须,深深扎入了水洼之中。 两人细细看去,两条灵脉中,并无色泽明显异常之物。 张元敬心中一叹,知道肯定要空手而归了。 火鸦道人却不死心,瞪着眼眸,集聚神识,把这两条灵脉来来回回犁了几遍,确认真的没有灵精,这才摇摇头,失望地说道:“未曾想白费了一番功夫!” 第254章 终得灵精 张元敬盯着两条灵脉看了数息,说道:“这两条灵脉被树精日夜吸食,甚是匮乏,要恢复如初,怕是还需要经过几次极洞吐纳。” 火鸦道人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不知这极洞多久会吐纳一次?” 张元敬道:“一般而言,似这般小的极洞,三五年便会吐纳一次。以这两条灵脉的规模,或许再经两次吐纳便可能出现灵精。” 他见火鸦道人欲言又止,知他所想,便笑道:“我回玄天宗也不急于一时。在此地驻留十年、二十年,都无妨。反正,张萱、韩济两个快要筑基了,正好在此修行、炼丹。” 火鸦道人赧然道:“真是惭愧!老道就之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又是从小养大的,实在不忍见他倒在结丹关口上,所以不得不耽搁元敬一些时间,为这小子谋取点机缘!” 张元敬摆摆手:“前辈无需这般见外,我也期盼袁师弟能够结丹,不过等上数年,算不得什么。只是,也要告知前辈,这进入极洞的空间通道,并不会一直存在,或许哪一次吞吐之后,便会消失。” 火鸦道人一惊:“这是为何?” 张元敬道:“据典籍所载,乃是灵物自隐的道理。这极洞既是此方世界吐故纳新之用,便是其赖以维系存在的根本,自然不可能总是暴露在外,以免遭到破坏。” 火鸦道人闻言,恍如有悟,点头说道:“此乃正理,非人力可以违抗。我们便试一试机缘!” 离开之前,张元敬请火鸦道人祭出玄铁大葫芦,用万兽真火将那些树精的残根全部焚毁,防止此精怪死而不僵,偷偷吸取灵脉灵力。 回到石山小岛,待外出的猿十三、袁之霖、张妤归来,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便一起召集众人,言明需得在此地驻留五至十年,让各人勤加修炼,不要误了时光。 张元敬对张妤、韩济的修为进行了考校。张妤虽经常外出游玩,修为却始终保持极快的进度,估计要不了三两年便可臻至炼气十三层,这让他甚是高兴。韩济也不错,修为稳步提升,但要筑基,便得十年之后了。 此后,张元敬每日里,用半日功夫入地洞中修炼,另半日则在木屋中以灵植修炼。 如此,匆匆三年过去,地下的地洞又吐纳了一次,但水、火两条灵脉仍旧未出灵精。 张元敬又培植出一批益神丹材料,炼制出不少成品丹丸来,出上品丹三枚,算是意外之喜。 张妤修为已至炼气层次的巅峰,只差一枚筑基丹,便可尝试筑基了。 张元敬早有准备,便开炉炼制筑基丹。从炼丹术难易看,筑基丹是介于聚灵散与百灵丸之间的丹药,不算太难,只是材料难得而已。 他在十年结丹时,培育了不少炼制筑基丹的材料,自是不惧浪费,经过多次失败,终于在第三十七次开炉时,炼出三枚下品筑基丹来。 随后,他亲自护法,让张妤服下一枚筑基丹,开始进行筑基。 张妤天赋极佳,又是以炼气十三层巅峰的修为进行突破,不过用时七日,便成功冲破丹田与紫府间的壁垒,让后天凝聚的灵力与母胎里带来的一口先天元气浑然合一,从而步入筑基境。 张妤此时的年龄,正好是五十岁。自三岁入张元敬门下,六岁开始修炼,历时四十四年而入筑基,胜过绝大多数修士。 但是,进境过快,也有其弊病,那就是历练不够,心境磨砺不足,容易出现心神波动。 她一朝入筑基,十分兴奋,连续多日皆静不下来。张元敬本要与她详解筑基境玄天心法,也只得作罢,转而请火鸦道人指导她熟悉境界、掌握灵器。 韩济将张妤的突破看在眼中,虽有羡慕,但并不急躁,依然潜心修行,稳步提升修为。他还差一些,方能进入炼气十三层。 至于张钧,对于自家八妹的恐怖修行速度早已见怪不怪、心静如水,只出来恭贺了一下,便又回去打坐行功。 张元敬思及张妤已经筑基,韩济即将筑基,而刘靖龙、梅振毅两人又都是筑基初期修士,对于聚灵散的需求很大,便开始为炼制此丹做准备。 炼制聚灵散的主药是九叶黄曦草,此药他以往练功时培植了数株,足够所用。辅药有雪杉果、地炎草、金葵花等,他都集齐了。不过,数量上并不多,所以要先培育出来一批,方能尝试。 又是两年多时间过去,韩济进阶炼气十三层。他此时的年岁,已有一百又五岁。等他把修为推至炼气境的巅峰,距离一百二十的寿元大劫也差不了几年了。不过,他依然十分沉静,不急不躁。 张元敬两次尝试炼制聚灵散,开炉六十余次,终获成功。不过,还只能炼出下品丹,技艺尚需提升。 这日,张元敬正在为张妤讲授玄天心法第一重,突觉脚下震动,木屋都有些东倒西歪,不禁大为吃惊。 众人纷纷从木屋飞至天中,往下观望。 火鸦道人靠近张元敬,问道:“元敬,此中动静会否使那空间通道消失?” 张元敬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且先静观其变,待其歇止,一看便知。” 石山小岛的震动,持续有半盏茶的时间方才歇止。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异状。 张元敬便让其余诸人在外等待,他与火鸦道人迅速去往那处通道。此通道仍在,但是已经有所不稳。 两人面色凝重,小心翼翼穿了过去,所幸并无其他异常。 洞中灵气氤氲,如雨如雾。显然,极洞刚才进行了一次吐纳,而且是收获极大的一次吐纳。 两人知道时间紧迫,迅速往前而去。未至极洞,便已听见噼噼啪啪的爆炸声。 两人走近一看,确实极洞上方的空中,电光闪烁,一缕缕单属性灵力迅速生发出来。 张元敬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到,在极洞中,残留的虚空之物很大,故此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产生这么多单属性灵力。 两人连忙往那水火灵脉交错之地飞掠而去。一路上,浓郁的灵力尚未散去,飘荡在地底空间的巨石山体之间。 绕过那块巨石,映入两人眼帘的一黑一红灵脉,正在闪闪发光。不是整个灵脉发光,而是两条灵脉上,各有一块拳头大的灵精,散发出耀眼光芒。一块是赤红之芒,一块则是深蓝之芒。 火鸦道人喜道:“真是灵精,虽只是初成,却也可用了!” 张元敬快速说道:“前辈,你取火灵精,我取水灵精。” 火鸦道人颔首应诺。两人各自取出一柄飞剑,跨步上前,对着灵脉进行切割。前两次来时,因为没有灵精,故而他们没有开采灵石。 这次,既要取走两枚灵精,自要顺便挖取一些水、火灵石来。这些单属性灵石,虽不能用来破境,但也可用于修行、布阵等,价值比普通的灵石要高出不少。 半刻钟后,两人各得了一块灵精和几十枚单属性灵石,也不敢耽搁,便又急匆匆往回飞遁。 极洞之中,各色单属性灵力冲突狂飙,引动雷光闪烁,十分惊人。两人各以法宝护身,贴着洞壁强行闯了过去,身后霹雳惊空、爆音不绝,仿若绝域。 第255章 遇袭 青天红日之下,雄山山谷之中,十几名筑基修士对着一辆御风车发起了攻击,隔着数十丈距离,一枚枚墨绿色灵符如箭矢一般飞射而来,化作百十根藤蔓,如同一张罗网,往御风车罩来。 猿十三当先跃出,大吼一声,前出一棍击破绿色藤网,尔后对准冲在最前头的一个筑基后期修士,长棍一捅,将之干脆利索地灭杀。 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和张妤尽皆现身,各自选了一个对手,祭出灵器与之激战。 火鸦道人不放心张妤,也自御风车中飞出,在后压阵。 张元敬则平静地操控飞车,与韩济、张钧观战。 数息之间,猿十三如狼入羊群,势如破竹,将来犯之敌杀得七零八落、尸落四野,没死的则心惊胆颤,疯狂逃窜。 猿十三不屑地撇了撇嘴,懒得去追。 火鸦道人传音说道:“猿兄,不要放跑了一个!” 它“吱吱”叫唤两人,从腰间储物袋中摸出一把石子,照着逃走的六个修士,一个个打去,便听惨叫之声,接二连三响起,周围数里范围,除了与袁、刘、梅、张战斗的四个筑基修士,再无一个能喘气的敌人。 猿十三往当中一站,意兴阑珊地望着敌我双方打得不亦乐乎的八人,不禁有些无聊。对手实在太弱,根本不能让它尽兴! 剩下的四个筑基散修,眼角余光目睹这个金毛大猴子大发兽性,杀人如麻,个个皆是又惊又惧,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很可能要把一条性命丢在这里。 不过,谁也不敢起逃跑的念头,因为凶猿就杵在那里,虎视眈眈,只需一颗飞石,便能随意收割人头。 在这等压力之下,几个筑基散修一身战力自然也剩不下几分,与袁之霖对战的筑基中期修士最先顶不住,扔出几张灵符打掩护,又在身后放出一枚赤色圆牌,守住身后,催动飞行法剑就想逃跑,结果没跑出几丈,便被猿十三以飞石击杀。 剩余三人一看确实没有活路,倒是激发了狠劲,手段尽出,要与刘、梅、张三人以命换命。 刘、梅两人斗法经验尚算丰富,对此并不畏惧,一边祭出防御灵器护住周身,一边移动身位,与敌游斗。 张妤刚入筑基,实力较弱,对灵器的运使也不甚熟悉,很快被敌方修士用悍不畏死的战法打得手忙脚乱、心慌意乱。 其实,要论修为,对方与她不过半斤八两,灵器还弱于她,可她缺少历练,实战太少,不知如何应对这种你死我活的战斗,自不信心不足,畏手畏脚,反让对手占去了绝对上风。 火鸦道人使了个眼色,袁之霖会意,当即飞出一剑,从旁牵制,很快把此人的嚣张气焰打了下去。在他辅助下,张妤越打越顺,迅速扭转了局面,把对手压在了下风。 火鸦道人一看局势尽在控制,便转回御风车中,心怀忧虑地说道:“自进入龙山泽南线以来,这是遇到的第三拨劫道散修了。往常最多偶尔撞见,现在却不知为何,这些人不去龙山泽中寻找机缘,却把心思用在杀人夺宝上!” 张元敬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些筑基境散修,便当是给小辈们历练吧。” 那日两人在白离山地底得到灵精后,便带领众人将石山小岛恢复原样,并在周围作出布置,将之遮蔽更为严实。如此施为,也是为将来再来探取机缘,留个后手。毕竟,即使那空间通道会消失,极洞却不会挪走。或能寻到其他办法,进入其中。 第二日,他们即启程出发,从三山七洞南侧越过,直入通往六岳仙城的南线。 然而,没赶多少路,便遭遇散修截击。两人自是不在意,让猿十三带着四个筑基后辈出战,只当是历练。但是,让火鸦道人意外的是,这拦路截击的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出现。 火鸦道人摇摇头:“有些不同寻常,我让之霖抓个活口问一问。其它倒不算什么,老道只是担心被人看破行藏,引来驭灵宗之人。驭灵宗就在南方五十万里外的惊鸿谷,活动于龙山泽南线一带的散修,许多都与此宗有些干系。” 随后,他将当年在北线坠龙大峡谷中,猿十三一棍打死林仙姑、埋下祸患之事,说与张元敬听。 张元敬听后,也是慎重起来。毕竟,对方是一宗之主,本身又是结丹大圆满修士,若真是倾力出手,他与火鸦道人、猿十三或可自保,但其余的后辈便难保全了。 半刻钟后,三场战斗皆已结束。三个筑基散修,两擒一死。袁之霖与刘靖龙迅速盘问,得了一些消息,便将两个被俘修士斩掉,返至御风车回话。 袁之霖道:“师父,张师兄,这两个散修都说是得了驭灵宗的命令,对外来的散修进行围剿或驱逐,不让其靠近南线一带,尤其是不让自南线进入龙山泽中。” 火鸦道人眉头一皱,问道:“此令何时下达?” 袁之霖道:“有十多年了。” “他们知道为何驭灵宗要下此令吗?” 袁之霖摇头:“他们都是听命首领,根本不知就里。” “首领?谁?” 袁之霖嘿嘿一笑:“一个结丹境散修,与师父您算是‘老相识"了!您猜猜看?” 火鸦道人双眸一瞪:“到底是谁?别故弄玄虚!” 袁之霖嘀咕一句“没意思”,见自家师父有暴怒的迹象,连忙说道:“就是那个高武啊。” 火鸦道人神色一凝,对张元敬说道:“这个高武,便是常年行走于龙山泽南线一带的结丹散修,他自从侥幸进阶结丹后,觉得自己不可能再突破元婴,便不思进取,整日里寻欢作乐,还经常干些拦路打劫的勾当,不过对象都是筑基修士。 “有一回,他把手到老道的门人身上,老道便寻到他,与之大战一场,将其打成重伤。本来,老道是要斩了他的,结果,此人见势不妙,自报身份,说是他已经投靠了驭灵宗。老道最后便放了他一马。若这些散修听命于高武,我们还真的避开南线,不然迟早会暴露行藏。” 张元敬点点头,问道:“如何避开南线?”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为今之计,只能从龙山泽中穿行,那里看似危险,实则只要不入强大妖兽的地盘,反而十分安全。”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前辈有此把握,我们便入龙山泽中。想来,只要不是被群妖围攻,应是无碍。” 第256章 龙山烟起 “小鱼儿,我跟你说,这龙山泽中可有一句话,叫做‘三大王,任它强;八头妖,很嚣张;深谷莫入自思量"!” 一路上,袁之霖兴致盎然,滔滔不绝与张妤几个炼气弟子介绍龙山泽。 “什么叫‘三大王"?就是三头准王级别的妖兽,妖丹大圆满的实力,十分强悍。据说驭灵宗宗主鲍雪阳看中了其中一头金眸雪麟狮,三次出手,三次惨败,最后一次还差点殒身狮口。要知道这鲍雪阳也是结丹境大圆满,还擅长驯兽,连他出手也是不敌,这六派区域内谁还敢去招惹!所以说,‘三大王,任它强",反正你只要不入它的地盘,它也不会跑出来乱咬人!” 张妤听得入迷,问道:“那另外两王是什么妖兽?” 袁之霖嘻嘻一笑,说道:“一只乌鸦,一头熊。” 张妤嚷道:“乌鸦?总的有个名字吧!” 袁之霖朝着火鸦道人努了努嘴:“你看我师父道号是啥?” 张妤愕然:“难道与火鸦爷爷的名字一样?” 袁之霖点头:“不错,那只乌鸦号称不死火鸦!嘿嘿,是不是很威风,很气派?比俺师父是不是强多了?” 火鸦道人笑骂道:“你个夯货,说典故就说典故,又扯老道我作甚!” 他顿了顿,对张元敬说道:“要说这只不死火鸦,老道与它还真有点渊源。当年,我初入结丹境不久,对于功法如何完善尚无头绪,在龙山泽中撞见那不死火鸦。那时,它还在妖丹后期,可没有现在这么强。一番苦战,老道我用尽手段,最后拼着自爆法宝,方才赢得一线生机,逃得性命。所谓福祸相依,与此妖一战,老道我明悟万兽真火之奥妙,这才有了后来的进阶。” 张元敬叹道:“前辈能有今日之成就,可谓历经磨难。唯志之不移,方能从夹缝中闯出一条大道来。” 火鸦道人摆手说道:“不过小道而已,哪里称得上大道!若论大道,还得是大宗,无数先辈前赴后继,数万年传承积累、推陈出新,方能开辟出登天之路。” 又对袁之霖道:“这只不死鸟就不说了,反正长年窝在老巢,想是在进化血脉,估摸没个几百年不会现身。把别的妖兽讲一讲,有的或许我们会遇到。” 袁之霖应了声,继续说道:“那头熊,名为角熊,头顶生有一根金灿灿的独角,故称角熊。这些年,多少结丹修士觊觎此熊金角,不是铩羽而归,就是死伤惨重。六派之中,至少有四派曾经派出多名结丹修士,去角熊所在的铁骨峰围猎此兽,皆无功而返。” 张妤问道:“那金角有什么好的?为何这么多结丹修士都想抢!” 袁之霖笑道:“顶级的炼器材料,若是搭配其他珍异材料,极有可能炼出极品法宝来。你说谁不想要呢!” 进入龙山泽南麓后,张元敬便将御风车收了,以飞剑赶路。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分别带着韩济、张均,其他几人则展开遁法跟随,以筑基修士的飞遁速度前行。 他们先是往北,进入龙山泽南麓深处,而后才向西,一路绕过几处妖丹境真妖的领地,倒也平安无事。 行有数日,前方突然有浓烟升空,遮蔽数十里空间。 “有修士在杀妖!多半是哪个门派的结丹修士出手,还专门放出了避空烟。”火鸦道人说道。 他的神识最强,但也不过能延伸至四十多里之外。那升起浓烟的地方,距离众人约莫在百里以上。 张元敬不明所以,问道:“此乃约定俗成的典例吗?” 火鸦道人点头说道:“六派约定的,散修自然也遵从。不过,也就六派之人这么干,意在宣明身份,发出警告。若是散修,肯定不会这么声张。要么就迅速结束战斗,要么就尽早退走,绝不会拉开了架子与妖兽战斗。” 袁之霖在旁插嘴道:“师父,那地方是不是五羊山?看来,有人按捺不住,要对那五只羊妖动手了!” 火鸦道人沉吟道:“有实力对付五羊的,除了星月门,就是重剑宗和驭灵宗。我们绕路吧。” 众人转道向北,一去千里,不惜闯入一条巨蟒的地盘,与之大战一场,逼得此兽放弃巢穴仓皇逃命。 不过,此番大战也没有白费,在此蛇潜修的深洞中,发现了三株炎龙草,乃是炼制结丹境修士所用火属性丹药赤精散的主药。此草因皆未至成熟,故先由张元敬收起。 再次转道向西,飞出两万余里,忽见前方西北向千余里外,有一片空间被滚滚烟云笼罩,内中间或有火爆雷鸣之音,声势极大。 “真是古怪,这六派是怎么回事,为何都在龙山泽中狩猎!”袁之霖两眼放光,显得十分好奇。 火鸦道人神情严峻地眺看前方,数息之后,问袁之霖:“白云山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袁之霖闻言一愣,随即吓了一跳:“不会是驭灵宗还不死心,又在围猎那头金眸雪麟狮吧?” 火鸦道人冷声说道:“除了鲍雪阳,还能有谁会甘冒死伤的危险,去惹那头大狮子!” 众人再次绕路,往南偏出百余里,从几座高山之间穿过。此后,为了隐蔽行藏,他们不再从半空中飞遁,而是改为在地上掠行。如此一来,有的妖兽地盘便无法避开,只能强闯过去。 不过,让众人惊讶的是,有几处地方,原本都是有妖丹境妖兽盘踞的,但他们经过时,皆未见妖兽踪影。有两处妖兽洞穴中,还残留凝固的血迹,显然发生过大战。 此后又看见两次避空烟,遇过几拨筑基修士,均是提前避开,没有照面。 这也使得他们只好时常改变路线,时而绕行,时而强闯,先后与七只妖丹境妖兽大战,至于启灵境以下的妖兽,更是数不胜数。虽是收获不少灵药、兽材,但消耗也颇大,事先准备的恢复法力的药丸,迅速减少,不得不中途停下休息。 月余之后,他们进入了龙山泽西段区域。此地距离六岳仙城不过数万里,要不了几日便能走出龙山泽。 这日,一直战斗在前、兴奋不已的猿十三突然沉寂下来。它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对张元敬“吱吱”叫了两声,把一个念头传至张元敬脑中。 张元敬停步对火鸦道人说道:“猿兄说,它想去碧落谷看一看猿十二族长。” 第257章 碧落谷中 其实,这个念头在张元敬脑中也冒出来过,但是,现在情况毕竟不同,龙山泽中明显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氛围。所以,他没有贸然提出。 火鸦道人笑了笑,说道:“猿兄牵挂族人,也是常情。我们都到了此地,去一趟碧落谷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他当然记得猿十二当年的邀请,但是,为了不节外生枝,只要张元敬不主动提出,他当然不会吱声。 而且,他有一个担忧,那便是碧落谷或许已经被六派修士扫荡,猿十二和那只碧睛狻猊兽不是逃亡了,便是被肢解成一堆灵材。若是猿十三见不到猿十二,提出要去寻它,那就麻烦了。 不过,既然张元敬开了口,他自不好挡着,免得猿十三心中不快,让张元敬为难。毕竟,这只金背巨猿实力非同小可,与张元敬又有特殊的依存关系。 碧落谷的位置,在龙山泽西段偏北的一处山岭中,周围着实有几只强大妖兽。袁之霖所言的“八头妖,很嚣张”中的三头,便在那一片区域中。 众人向北,先是越过一条千丈深壑,与下方冲出的百余只禽鸟乱战一场,脱身之后,又进入一片密林。 龙山泽有深谷莫入的戒条,其实这里也包括密林。深谷不入,乃是因为其中藏有强大妖兽的可能性极高,而密林则经常会有群行群止的妖禽或虫兽。 他们选择穿林而过,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在这密林两侧,分别有两头强大妖兽,对付起来颇费功夫,搞不好会弄出很大动静,惹来其他修士。 密林之中,便有一些群居的妖兽,也不会太强,收拾起来也有枝叶遮挡,不虞从远处被人察觉动静。 还好,他们运气不算太差。林中栖息的,乃是一种名为鼓蝗的虫兽,数量极多,但实力较弱,火鸦道人祭出玄铁大葫芦,来多少收多少,着实补充了巨量的兽火。 穿过密林,进入一片深草原野中,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好在有深草掩盖,可以防人耳目。再前去三百里左右,又是连绵不断的高山峻岭。 众人翻越三座高峰,前方出现一条狭长的河谷。蜿蜒的流水,自南部山岭间奔驰而来,在河谷中变得舒缓。谷中绿树成荫,繁花明艳,郁郁苍苍,水声潺潺,一派秀丽静美,不同于一般妖兽领地,别具一番风味。 这时,火鸦道人突然止步,负手立于斜坡顶上,笑着说道:“狻猊兽来了!” 一路上,张元敬已经将猿十二和碧睛狻猊兽的情况说与众人知晓。 张妤对狻猊兽最是好奇,当即雀跃道:“在哪呢?倒要看看这头妖兽有多神骏!” 张元敬笑道:“这只灵兽倒是警觉,只怕在百里外便发现了我们的动静。有此一兽,结丹境修士也好,妖丹境妖兽也罢,想要突袭碧落谷,都是不成的。” 说话间,一只通体发黑、形如狮子的妖兽从山谷密林中窜出,冲上铺满草甸的山坡,瞬息之间,便奔跑至跟前,瞪着一双如碧色宝石一般的眼睛,灵动地看向众人。 张妤双眸放光,喜滋滋地说道:“好漂亮的妖兽!不知它有没有诞下兽崽,好想豢养一只!” 张元敬轻斥道:“妤儿,不得无礼!” 说罢,向碧睛狻猊兽打了稽首,肃容道:“小徒莽撞,还请不要见怪。我们来拜访猿族长与阁下,不知猿族长可在。” 碧睛狻猊兽绿眼珠在张妤脸上端详了片刻,然后朝张元敬点点头,发出了几声“吱吱”的叫声。 猿十三传来念头,说狻猊兽请他们随它入谷。 碧落谷长达百里,但最宽处只有十几里,最窄处则不到五里。对于两只妖丹境妖兽来说,这个地盘着实小了些。 猿十二将洞府开在谷地中央靠北一些的位置,那里山壁陡峭,几乎直上直下,十分险峻。周围树高林密,甚是隐蔽。 猿十二看到张元敬和猿十三,可谓喜出望外,从洞府迎出,嘴中哇哇大叫不停。 猿十三的反应则要平静很多,它只是咧嘴大笑,中间“吱吱”地喊了几句,并没有如幽土山会面时那样,离开张元敬身侧,冲上去与它抱在一起。 经过多次教训,猿十三在控制情绪和欲望上,有了长足进步,对作为张元敬战斗伙伴的职责也能拎得比较清。 猿十二来得很快,它满脸笑容,先是对张元敬行礼,又向火鸦道人行礼,转而又给其他人行礼,简直比人族修士还多礼。最后,才与猿十三抱在一起,“吱吱”说个不停。 它这一番表现,别说张妤、张均、韩济三个小辈,便是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个都看呆了。 待众人见过礼,猿十二便将几人带进它的洞府。它的洞府开凿在山壁上,向里挖掘达二十多丈深,分成十来个石室,无论结构,还是布局,都与人类修士洞府相差仿佛。 分宾主坐下,稍作寒暄之后,火鸦道人便问道:“我们在龙山泽中一路西行,路上看到不少修士猎杀妖兽,不知有没有修士至此?” 猿十二点头说道:“来过三回,都被碧睛狻猊兽发现了,我们自忖不是对手,便提前避开,待他们离去,再回这里。不过,周围几个妖丹境的妖兽,有两头被斩了,还有一头受伤逃走了。” 猿十三将它的话转述给张元敬后,说道:“元敬,你劝劝我爷爷,让它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太危险!” 张元敬便问:“猿族长,不知从何时开始,入山狩猎妖兽的修士便多了起来?” 猿十二抓了抓头上的毛发,说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俺也不清楚,但肯定不会少于十年。” 张元敬道:“猿族长,此地靠近六岳仙城,何不向东,去龙山泽更中心的区域。那里是不是安全一些?” 猿十二迟疑片刻,方才说道:“碧睛狻猊兽需要吞噬一些有传承血脉的妖兽,来突破境界。它看中了一头白虎,但此兽实力极强,俺与它交战七次,均未能得手。既然你们来了,可否请十三帮俺一次,随俺去将那白虎斩掉!” 第258章 变起 两日后,猿十三与猿十二、碧睛狻猊兽一起去往西北方万里外的薄阳岭,助两兽对付那只妖丹后期的白虎。 张元敬一行人则在碧落谷盘桓,一边游山玩水,一边等候。 然而,说好的十日必归,却是过了十二日,还不见三只妖兽回来。 张元敬以灵玉传音,但猿十三没有回应。若非他与此猿有神魂上的联系,未感有恙,说不得要怀疑这只大猴子出了大事。但是,迟迟未归,也不传音,说明多半是出现了意外。 火鸦道人持重,认为这龙山泽中虽然危机四伏,但对三只妖丹境妖兽来说,除非是遇到一群结丹修士围攻,总是有自保之力的,不妨等待数日再说。 于是,众人又等了三日。这日晨间,浑身是血的碧睛狻猊兽狂奔而归,对着从洞府中迎出的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吱吱”乱叫,显得十分焦急。 未等两人弄明白它的意思,天中有两个结丹修士疾飞而来,眼见便到了七八十里以内。 “脚踏飞蛇,似是驭灵宗的余湛,此是结丹后期修士!”火鸦道人目光锐利,凝视片刻,突然说道。 张元敬闻言,心中一沉,担忧地说道:“看来猿兄他们遇到驭灵宗的修士了。碧睛狻猊兽是突围回来求救的!” 火鸦道人神情凝重地点头:“多半如此。为了捉住这头碧睛狻猊兽,余湛亲自来追。这说明,围住猿兄和猿族长的结丹修士,多半有鲍雪阳。而且,他们必定人多势众,结丹修士至少有六个!” 张元敬沉默不语。想要围住猿十三、猿十二这两只结丹后期的金背巨猿,没有四个以上的结丹修士,肯定是做不到的。而且,其中必定要有一个结丹后期以上实力的修士。 “驭灵宗有几个结丹后期修士?” 火鸦道人说道:“只有一个,就是余湛。驭灵宗共有八个结丹修士,四个在初期,两个是中期。就不知他们来了几人。不过,宗中肯定要留一个坐镇的。”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驭灵宗除开鲍雪阳,就要数这个余湛厉害,若是我们能够击杀他,或者击伤他,救援猿兄它们就要轻松很多了。” 此时,空中两人已至五十里外。他们一行人躲在密林之中,自不虞被对方看到。但是,若再靠近一些,便在其神识覆盖的范围内了。 “如何对付这两人?”张元敬问道。 “先回洞府之中!”火鸦道人早有决断。 两人遂带着碧睛狻猊兽迅速进入洞府。 这洞府由猿十二开凿,自然是没有守护阵法的。火鸦道人曾在琼山开辟道场,布阵法器留了不少,当即放出一套简易阵法,将洞府遮护起来。 当然,对结丹修士来说,这等遮护阵法,不但不能掩藏行迹,反而是告诉他,此地有古怪。 火鸦道人为此,不过是让余湛两人不能提前发现碧落谷中有他们这些修士存在而已。 在洞府中,火鸦道人说道:“为今之计,便是让碧睛狻猊兽藏于中部那间房室之中。余湛两人跟踪它,敢于落在那么远的地方,显然不是在它身上留下了跟踪之物,便是有特殊灵兽,可以锁定它的行踪。他们入谷之后,必定会把其它各处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妖兽伏藏,才会过来攻打外间大阵。 “元敬你就藏身碧睛狻猊兽下方的土中,但是,一定要藏得深一些,以防对方有什么灵兽,可以发现地下的动静。老道则带着小辈们躲最里侧的那间石室,然后布置一个隔离之阵。 “余湛他们破开外面那一阵,很有可能想不到洞府中还藏有阵法。而且,碧睛狻猊兽也要闹出动静,吸引他们注意,这样便能瞒天过海。待两人进入碧睛狻猊兽所在的那间石室,元敬你便起土系法技将两人封于室内,老道便来施放万兽真火。狭小空间内,他们躲无可躲,自然要吃大亏!” 时间紧迫,火鸦道人只能匆匆说完,无法把每个细节及一些可能发生意外的讲清楚。 他的话,主要是对碧睛狻猊兽说的,因为与张元敬,便是相互隔开,也能用灵玉传音。关键是这只碧睛狻猊兽,需要它配合,才能让诱敌入瓮之计成功。 不料,碧睛狻猊兽边听边点头,表示它听明白了,让两人不禁大为惊讶。 碧睛狻猊兽却不管两人,一边舔舐伤口,一边轻盈迈步往那间石室而去。 两人各按定计,藏入约定位置。 未过多久,洞府外便传来轰隆一声,整个山壁都摇动起来。 前来的两人显然是把碧落谷里里外外检查过了,攻打阵法毫无顾忌,起了法宝便是狂轰滥炸。不出十息,火鸦道人匆匆布下的阵法便被击破。 一个阴鸷的声音嘿嘿笑道:“乖乖出来吧,俺的狻猊兽!这等破烂阵法,可挡不住俺。” 另一个声音则带着羡慕说道:“余师兄,这只黑毛大狮子的灵智还真是高啊,竟然连修士的阵器,也懂得摆弄,虽说这手法糙了点,但还是摆成了啊!” 此人一开口,张元敬与火鸦道人便听出他是谁了——驭灵宗游方明!曾与潜阳教烈阳子一起在六月仙城外阻拦他们入城的那个猥琐修士。此人实力一般,两人心中立时大定。 阵破的瞬间,碧睛狻猊兽立即站起来,四足抓地,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如同炸雷一般,震得洞府嗡嗡直响。 余湛冷笑道:“此兽看着聪明,实则也就这样了。明明有遁行上的天赋,却不在外面奔逃,却躲在这逼仄洞府之中,不是自投罗网吗!” 碧睛狻猊兽似是不满他此话,又一次发出狂暴的嘶吼,两只碧色眼眸杀气腾腾。 游方明哈哈笑道:“余师兄,这厮脾气还挺大,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低头。等落入师兄手中,便知道厉害了!” 余湛阴沉说道:“此兽藏于洞府,这是要困兽犹斗啊。这般狭小空间,一身奇毒施放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游师弟有何妙计破敌?” 第259章 困敌 游方明嘿嘿一笑,说道:“余师兄这是在考教师弟我啊。这只狻猊兽,若是在外边,以它的速度与灵敏,要拿下还真要费不少手脚。谁料此兽竟然藏身于洞府!这看似是自废天赋,实则是要让我们生出顾忌,不敢进去抓它啊!要师弟我说,哪有什么妙计,只能把镇魂散多扔几颗进去!” 余湛轻哼一声:“那可要用掉不少镇魂散!这东西金贵得很,可不容易炼制,宗主分我的也没多少。游师弟一贯善出奇计,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游方明知他所想,自然不会自告奋勇入内斗兽,当即摇头:“要么用镇魂散压住它的神魂,要么就只能用灵兽消耗它,师弟也无别的办法。” 余湛见这个滑不留手的师弟不愿出力,也不好强迫,只好说道:“这样吧,游师弟,你在洞口守着,俺去里边捕兽。可千万不要走神,要是跑了此兽,鲍宗主那里也会不高兴的!” 游方明挥了挥手中的碧玉引灵箫,自信满满地说道:“余师兄你尽管放心,有师弟我在这守着,绝对走不了这头狻猊兽!” 余湛不再与他废话,左手持一柄白玉短刺,右手则抓着一团黑色丝线状的东西,缓步走入洞中。 洞府内的情景,他们两人神识一扫,皆是了然,除了碧睛狻猊兽,并无别的妖兽,也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而且外间那个阵法极其简陋,一眼便可看破,他们自然不会想到,在洞府中反而藏着一个十分高明的阵法。 余湛的步履很重,踩在泥土上砰砰作响。这是他驯兽的一种攻心战,通过给妖兽慢慢施加压迫,在其心中种下畏惧的念头。 碧睛狻猊兽浑身毛发倒竖,张口嗷嗷直叫,愤怒中似乎真的掺杂着一些畏惧。 余湛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在黑暗洞府中,显得异常恐怖。 在距离碧睛狻猊兽藏身的石室还有五丈时,他将右手一扬,手中的黑色丝线如同无数蠕动的长虫,很快结成一张大网,紧紧扣在那石室入口处。 碧睛狻猊兽往前一冲,瞬息间便拍出一爪,砸在这黑网上。黑网发出“嘶”的一声,剧烈震颤起来,好似在痉挛。 碧睛狻猊兽出抓如电,猛烈拍打黑网,但这黑网除了震颤更加厉害,发出的“嘶嘶”之声更加尖利之外,并无其他异样,仍旧死死封住了石室入口。 余湛见状,得意地笑了两声,快步走上前,从储物镯中取出两枚青黑色丹丸,对黑网一丢。 黑网之上,蓦地伸出五六根触须,将两颗丹丸缠住,往下一拽,两枚丹丸立时消失不见,而黑网上则幽光闪动,一股带着浓烈刺鼻味道的气体往石室中弥漫而去。 碧睛狻猊兽退后几步,不甘示弱,周身也散播出一股股浅灰色烟气,往黑网飘了过去。 当浅灰色烟气靠近黑网,黑网上渗出一层如同药汁一般的液体来,气味苦涩,极具粘性,不断吸附浅灰色烟气。 但是,碧睛狻猊兽释放的毒气越来越多,黑网无法尽数挡住,很快蔓延至石室之外。 余湛对此种毒气颇为忌惮,不时洒出一些黄褐色粉末,与毒气混合在一起,便燃爆出朵朵火花。空气中很快弥漫一种烧焦味。 余湛将一条黑色毛巾捂在嘴上,神识锁定石室内的碧睛狻猊兽,见它已是露出颓靡之色,眼中不禁闪过一阵狂喜。 他常年对敌的手段,便是封锁石室如黑网一般的虫兽,名为皮阴虫,如同一根黑色皮筋,但变化多端,且韧性极强,生命力顽强,还可吞毒放毒,对敌斗法时十分厉害,若是对方不识他的手段,往往一照面就会吃大亏,从而迅速落败。 但是,若是被人提前知道,有了防备,便威力大减。 他一直在寻找一种妖兽,可以与之配合作战,本来他看中了白虎,结果却被两只金背巨猿给宰了。 又想要一头金猿,可鲍雪阳太过霸道,不给他。只好把主意打到这头碧睛狻猊兽身上。他相信,有了此兽,他的实力能够提升一大截。 正思量间,石室内的碧睛狻猊兽突然晃了晃,开始摇摇欲坠,显出一副无法支撑的模样。 余湛知道事已成,又摸出一把黄褐色粉末,往前扬出,待空气中的毒气皆被清除,这才走近石室入口,一双眼眸火热地盯着碧睛狻猊兽。 他的心中,也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头碧睛狻猊兽似乎倒下得太过于容易。一头妖兽嘛,在濒临绝境时,往往会非常疯狂。而这头酷似狮子的妖兽,竟是如此平静。 但是,他的神识落在此兽身上,绝计不会判断错误。这头妖兽,神魂已经被药性压制,很难控制身躯。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碧睛狻猊兽软倒在地,一双碧色眼眸无声地滚动两下,眼皮耷拉下来,陷入沉睡之中。 余湛将皮阴虫一收,抬步便走入石室,准备将这妖兽收入灵兽袋中。 然后,就在这一刻,轰隆声起,一道厚实的土墙在他身后升起,将他完全封闭在石室之内。 他立刻转身,向后退出两步,挥手放出皮阴虫,以此兽化作一面盾牌,挡在身前。同时,自他腰间的灵兽袋中,一条又一条花花绿绿的毒蛇钻了出来,吐着猩红的信子,绕着他周身乱转。 这时,藏于最里侧石室中的火鸦道人动了,他祭出玄铁大葫芦,带着一团炽烈的万兽真火,飞速掠出,往游方明撞了过去。 游方明大吃一惊,口中喊道“是你”,脚下发力后跃,同时一拍腰间数个储物袋,二三十条大蟒飞空而出,直冲火鸦道人。 余湛发现火鸦道人,以为是他所布之局,不禁大怒。一挥左手握着的短刺,对着身前土墙就是一扎。 土墙发出“砰”的一声,色泽黯淡了一些,但并无别的变化。 余湛神情阴沉,连攻数次,土墙光芒闪动,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然后而,未等他继续有所动作,在这土墙之后,又一道土墙升起。 第260章 焚杀 余湛双目圆睁,正要大骂游方明无能,竟然还让对手这般轻松地朝他出手,简直是害人害己。 但是,他很快觉察不对,制造土墙的,不是火鸦道人,而是另有其人。 土墙升起前那一瞬间的灵气波动,来自下方!这敌人,竟是藏在了地下!他神识迅速往下伸展,很快锁定了地中十余丈处的张元敬。这居然只是一个结丹初期的修士! 他猛地想起什么,扭头一看,倒在地上的碧睛狻猊兽果然不见了。 而在那里,一股青黑色的气体徐徐升起,不同于碧睛狻猊兽之前施放出来的浅灰色烟尘,此种毒气,显然要厉害得多。 他咬住牙齿,低声怒骂一句,把化作盾牌的皮阴虫往后一甩,让其舒展开成一张蜘蛛网,挂在室顶上,生出无数触须,不断吸附那些毒气。 又将腰间灵兽袋,除开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外,其余一股脑打开,从中放出一牛、一豹、四虫共计六只妖兽,驱赶这些妖兽与之前那些花花绿绿的毒蛇,一同攻击土墙。 然而,在第二道土墙消失之前,第三道土墙又隆隆升起,而且比之前两次都要厚实而坚硬。 余湛又惊又恼,连忙从储物镯中又摸出一根白玉短刺,双手连击,很快将第二道土墙破去,并对第三道土墙狂击不已。 这时,身后的皮阴虫“嘶嘶”吼叫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似是快要顶不住毒气的腐蚀。 第四道土墙再起。 余湛有些抓狂,不知下方那个结丹初期修士,还能施放出多少道土墙来。 敌人的打算非常明显,就是要先困住他,待火鸦道人灭杀游方明后,再来合力对付他。 他沉思片刻,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一发狠,把腰间那个精致的灵兽袋打开,从中取出两只如同鼹鼠一般的灵兽,开口对此二兽念了几句古怪的咒诀,然后将之扔在地上。这两只灵兽瞬间没入地中,往张元敬所在之地钻行而去。 这两只灵兽,名为穿金兽,只有启灵境后期实力,但擅长于在地中寻找各种奇石,十分珍贵,从来都不是用以与人斗法的。 但是,现在余湛濒于凶危又无计可施,只能用此二兽去干扰下方敌人,让他有机会脱身。 洞府之外,火鸦道人早已用玄铁大葫芦将二十多条大蟒收去,释放出三十多只小火鸦,围着游方明狂攻不已。 游方明已是尽数把灵兽袋中的各色毒蛇放出,但除了两条浅绿色飞蛇和一条剧毒的鞭蛇对火鸦道人有威胁外,其余之蛇不是被火鸦焚烧而亡,便是进入玄铁大葫芦成为造火的原料。 他自知不是火鸦道人的对手,几次想要依靠灵符跑路,但都被火鸦道人提前布置的小火鸦拦住。 待场上小火鸦增至五十只时,游方明被彻底包围,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在用尽防御手段之后,被小火鸦一拥而上,烧成了白灰。 此时,距离火鸦道人出手,不过十多息时间。 那两只穿金鼠钻入土中,速度惊人,很快便到了张元敬跟前。它们实力弱小,但并不惧怕张元敬,因为它们知道,修士在土中没有施放法宝的空间,它们只需靠近咬上一口,注入毒液,便算大功告成。 然而,张元敬意念一动,源生石浮出,化作石甲覆盖全身,让两只启灵境穿金鼠无从下口,急得团团直转。 火鸦道人斩了游方明,迅速走到土墙之后,一手托起玄铁大葫芦,似乎在积蓄力量。 过得十多息时间,火鸦道人说了一声“可”! 这时,困住余湛的石室内,风沙席卷,狂沙之术凭空而出,不断切割他的神识。 他知道危险将至,将吸附毒气的皮阴虫收回,化作一枚软盾,护住前方。又将那黄色粉末,洒在身上、抹在脸上,并向四周扬播。 但是,风沙席卷,那些黄色粉末很快皆是不见。当然,碧睛狻猊兽施放的毒气,也被卷走,混在沙尘之中,变成隐藏的祸患。 余湛无奈,只得拿出净水符拍在身上,以防被毒气乘虚而入。 这时,厚实的土墙上,突然出现一个大洞,一条灿烂的火焰之河,从中灌了进来,往他迅猛卷来。 余湛避无可避,也不敢乱动,便将皮阴虫化作的盾往前一顶,去抗衡火焰。 但火鸦道人这火,既然号称万兽真火,便不是虫兽能硬扛的,仅过数息,这虫兽便嘶叫起来。 余湛无奈,只好祭出一件圆盾状防御法宝,与这虫兽一起对抗烈焰。 只是,这石室内的空间太小,温度很快窜升至滚烫,而他的功法又是阴寒一路,正被火系功法克制,为了抵御灼烧,只得加大法力搬运,消耗自是成倍增长。 他阴沉着脸,心中不断盘算。烈火焚烧之下,碧睛狻猊兽的毒气不足为虑。但这般狭小空间,若是任火鸦道人这般持续不断将万兽真火喷涌进来,他迟早要葬身火海。 没有过多权衡,他便狠下决心,伸手摸出一枚中阶上品的黑水麟甲符,往身上一拍,然后嘴中发出尖利的叫喊声,驱使所有妖兽,尽皆往土墙开口处冲去。 这些妖兽,虽然畏惧万兽真火,但受到操控后,均是悍不畏死,顶着炽烈火舌,不顾浑身灼烧,硬是向前硬攻。 当先的一牛一豹,很快被烧成黑灰。跟在其后的四只如树枝一般的虫兽,却十分坚韧,眼见已被烧的浑身通红、烟气滚滚,仍然强行跃出洞口,往火鸦道人攻去。 火鸦道人一抬手,将赤羽祭出,阻在身前,仍旧全力操控玄铁大葫芦,倾力施放万兽真火。 那些花花绿绿的毒蛇,均只有启灵境实力,几乎不堪一击。但在蛇群掩护中,那皮阴虫却蹿了出来,直往火鸦道人头上扑来。 与此同时,余湛全力持盾,顶着烈火,猛地向熊熊烈火中一撞,自洞口纵身飞出。他已做好被法宝打伤的准备,大不了回去修养十年、二十年,总能恢复过来。 刹那间,火鸦道人突然将法诀一换,尚自喷涌烈火的玄铁大葫芦骤然现出杀机,一股强大的吸力如同漩涡,笼住土墙洞口。 余湛本是迅疾前冲,一身法力皆在身周防护,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搬运法力、转换遁法,便径直被玄铁大葫芦吸入肚中。 那皮阴虫因在上方,连忙伸出触手,吸附于室顶,负隅顽抗。 火鸦道人打出法诀,将玄铁大葫芦变小,封住葫芦口。吸力一去,皮 阴虫顿时反弹向室顶,撞了个五迷三道。 火鸦道人祭出木剑,迅猛斩下,将皮阴虫斩成两段。 但是,此虫生命力极强,并未毙命,而是自行连接起来,化作一只飞虫,往外冲去。 这时,下方突然冒出一头猛兽,高高跃起,将其一口吞下,正是被张元敬送回地面的碧睛狻猊兽。 第261章 察敌 碧睛狻猊兽受伤不重,这大概是驭灵宗要抓它去当灵兽,所以没有下狠手。当然,也是它天赋异禀,尤善于遁法与避敌的缘故。 吞下皮阴虫之后,它的气机迅速回升,伤势也恢复了很多,显然此虫对它颇有补益之功用。 去营救两头金猿前,他们要先安顿好袁之霖等人。一群结丹大战,这些人去了无异送死。 但是,碧落谷地处群妖领地之中,又有六派结丹入山杀兽,实乃凶险之地。张元敬一时委决不下。 火鸦道人沉思片刻,直接出言询问碧睛狻猊兽,附近何处可以藏人。这头妖兽十分聪慧,听懂火鸦道人之意后,便沿着河道向北狂奔。众人跟上。 到了下游三百里处,出现一处十多亩的小湖,碧睛狻猊兽直接跃入水中,钻入湖底。在湖底,一片水草遮蔽处,竟有一处地下水道,沿水道溯流而上,出现了一个石洞,被改造成洞府模样。 众人一看,这乃真正的修士洞府,并非猿十二布置的那般粗陋。 “竟是一处前人遗府!难怪猿族长喜好人族形制,原来是从这洞府得了遗泽!”火鸦道人笑道。 碧睛狻猊兽环视洞府,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 这洞府不大,有房室八间,每间不过二三丈见方,一应陈设齐全,但早已落满尘土,显然很长时间无人至此。 张元敬仔细检查过后,说道:“前辈,此地颇是安全,是否再布阵守护?” 火鸦道人点头:“此事交老道来做。便在洞府入口置一阻挡之阵,以防万一。湖底那里,便一如原样,以免弄巧成拙。” 张元敬道:“前辈所虑周详,有劳了!” 安顿好一众小辈,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在碧睛狻猊兽引路下,往西北方疾飞而去。 路途并不远,不三个时辰,两人一兽便到了一处山岭之下。 远远望去,此山岭如同猛兽背脊,浑厚宽广之中又有奇峰突起,在旭日照射下,金光闪动。 此时,在那山岭凸起的位置,烟尘弥漫。这是驭灵宗修士放出的避开烟。 烟尘之中,看不清情状,但咆哮之声,便在百里之外,也可清楚听见。 听到两只金猿尚在酣战的声响,张元敬一颗心反是放了下来,这至少说明猿十三还没有陷入绝境,尚可与敌接战。 张元敬对碧睛狻猊兽问道:“狻猊兽,那烟尘之中,除了猿族长与猿兄,有几个人族结丹修士?” 碧睛狻猊兽“吱吱吱吱吱”,连叫了五声。 火鸦道人皱眉说道:“驭灵宗八结丹来了七个,可谓倾巢而出,难道就为了拿下那头金眸雪麟狮?彼兽虽强,但也不比一个结丹修士对宗门更加重要。” 张元敬沉思片刻,说道:“烟尘中的情形尚不清楚。狻猊兽能看见,但不能描述出来。前辈,我先用土遁术过去,偷偷察看一下,再定计略。” 火鸦道人思及余湛放出的那两只穿金鼠,便叮嘱道:“元敬,一定要多加小心。你的土遁术,若在筑基境时,的确是一门奇术。但是,到了结丹境,可用的手段很多。这驭灵宗又以控兽着称,未必没有善于谛听或地行的妖兽。所以,万不可过于依恃此术,尤不可以为敌人没有察觉,而鲁莽出手!” 张元敬心中的确有凭借土遁术偷袭驭灵宗修士的打算,闻听此言,当即一惊,后背冷汗冒出,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提醒,我一定谨慎而为。” 他施展土遁术,往地中一钻,下去七十多丈,往那烟尘遮蔽的山岭而去。 此时,依靠源生石,他可下行去往一百七八十丈深的土中,不过,在那等环境,承受土力极大,不能长久,更无法移动。若是只下潜一百三四十丈,则尚可遁行,只是速度颇慢。这等深处,除非神识极强的结丹修士,根本无从发现他的存在。但是,他也无法探明地上情况。 神识的使用,其实是相对的。他若能用神识“看”到对手,那么,这也意味着对手也能“看”到他,除非他的神识远超对手。 七十丈的深度,当然不能完全掩藏行迹。但是,只要驭灵宗的修士没有刻意监察地下,那么,在他没有弄出动静之前,基本不会暴露。 遁行至山岭之下,他缓缓将神识放出,尚未至地面,金猿怒吼的声音便贯耳而入。 他略作判断,知道战斗之地,尚在十余里之外。于是,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慢慢遁行过去。 这是山岭一侧的斜坡上,高树如盖,深草如缎,狂风猎猎,金猿嘶吼之声、修士叱咤之声、法宝飞行之声、力量碰撞之声,混杂在一起,似将风声也压了下去。 张元敬不敢用神识去查看几个修士,但是,从动静来判断,的确是五人。 两条金猿的情况都不算好,猿十三狂战不休,看着气势汹汹,但气机恹恹,显然是久战之下,消耗巨大。而猿十二则颇为羸弱,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五个修士,有两人缠着猿十二,并不下狠手,另三人则全力围攻猿十三。其中一人,实力极强,始终牢牢控住猿十三的活动范围,使之无法靠近猿十二。 驭灵宗修士打的主意,显然是以猿十二为质,让猿十三不敢突围逃遁,并通过车轮战,消耗它的气力。 在张元敬遁入此地土中时,场中最强的那个修士,手腕上缠着一根血色束带突然动了一下,尔后,一颗类似蛇首的头颅抬起,两只细小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珠子,望向地中张元敬的位置。 它发出两声“啾啾”的声音,如同鸟鸣。 这修士低头看了一眼,轻轻一抖手腕,那血色束带般的灵虫便不见了踪迹。他不再理会,仍旧驱使着两头身形魁梧的妖兽,猛攻猿十三。 张元敬沉思片刻,拿出传音灵玉,将此中情景说与火鸦道人知晓。 火鸦道人回讯极快:“老道先寻一处地方布阵,你且在地中等待。布阵之后,老道立即与碧睛狻猊兽过去参战,然后你从地中攻出,先把猿族长救下,然后突围往布阵之地,依托阵法与对方周旋!” 第262章 急转直下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张元敬藏于土中,不免产生一种焦虑。 这段时日以来,他所遇到的结丹修士,虽然只不过是出自中等宗门,但以实力而言,多有强悍之辈,即便只是陈应歆那等初期修士,对付起来也是颇为不易。 今日,又要与驭灵宗众结丹大战,他只恨没有结丹后期甚至是结丹大圆满的修为,不能大发神威,击破敌人,救出两猿。 这时,一股清凉之意,从胸前的伞玉中散发出来,让他头脑瞬间为之一清。心中那股急躁之意,也是随之一空。 他长舒一口气,放平了心态。修为是急不来的,强敌也不会等他变强才会出现,总是要想办法战而退之。他神念一动,对猿十三传去几句话。 地上鏖战的猿十三浑身一振,眼中露出凶光,狂暴地打出百十棍,将周围之敌皆是逼退,然后向外跑出十数丈,但很快便被最强的那个修士,以某种诡异雷法给强行困住,最终又陷入重围之中。 一个修士哈哈大笑:“宗主,此兽快撑不住了,现在想逃,却是晚了!” 另一修士也是笑着说道:“恭喜宗主,拿下此猿,如虎添翼,元婴以下,再无敌手!” 那个最强的修士“嗯”了一声,颇有些意气风发地说道:“此猿能在我们的车轮战之下,支撑数日不倒,可谓强悍,多半是上古异种,有其强大血脉传承,若能育种成功,将来必成我驭灵宗一大助力!”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猿十二大急,连吼数声。但猿十三仿佛在刚才的突围中,耗尽了力量,无力再有作为,身上的金光渐渐褪去,半个时辰后,便只余下薄薄一层,已是难以支撑。 这时,场中最强的修士,也即驭灵宗宗主鲍雪阳双眸突然一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火鸦道人?找死!” 一个修士问道:“宗主所言何意?” 鲍雪阳嘿嘿冷笑道:“就是那个入了结丹后期的火鸦道人,往这里来了,还与那头碧睛狻猊兽一起。也不知老余和游方明在作甚!” 一个修士说道:“我用传音灵玉问一下余师兄!” 鲍雪阳没有理会他,吩咐道:“方楚、方固,速速下杀手,将那头金猿击倒。待火鸦道人过来,你们两个,与方鸿一起,迎战火鸦道人。那头碧睛狻猊兽,自有我的灵兽对付!白虎道友,你与我仍旧对付这头金猿!” 驭灵宗八结丹,除了鲍雪阳和余湛是老一辈结丹修士,其余六人皆是方字辈进阶。此次入龙山泽,方字辈来了四人,宗中只留了两个结丹初期。这四人,除了游方明外,便是结丹中期修士徐方楚、钱方鸿和结丹初期修士计方固。 场中还有一人,则是张元敬见过一面的丘山白虎道人,不知何故,竟被鲍雪阳罗致于麾下。 其人闻听鲍雪阳并不算客气的话语,态度十分恭谨,当即应声说道:“但凭宗主号令。” 张元敬于土中听得鲍雪阳之言,不禁有些犯难。按照他与火鸦道人的商议,他要突袭围攻猿十二的结丹修士,将它救下。现在,驭灵宗结丹要对猿十二下狠手,只怕等不到火鸦道人杀来,猿十二便要不支而倒。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原本萎靡不振地猿十二猛地大喝一声,浑身血气翻涌,如同红雾一般笼罩身周,硬顶着两件法宝的攻击,对着徐方楚纵身扑了过去。此人吓了一跳,连忙向旁侧挪开。 然而,猿十二并不追他,而是顺势撞向他身后的白虎道人。 白虎道人一惊,挥手祭出一块青色树皮状的残破甲片,往身前一拦,自身则迅速后撤数步。 鲍雪阳见对猿十三的包围圈缺了一角,不禁眉头一皱,一拍腰间灵兽袋,有一只似狐似鼠的妖兽,往外一跃,向猿十三脚下滚去。 猿十二双拳击出,将白虎道人的残破甲片砸开,大步往鲍雪阳冲去。 鲍雪阳见这凶猿双目呆滞,全凭一股血气撑着,眼中精光一闪,挥手扔出一枚光焰四射的火弹,打向猿十二头颅。 猿十二狂叫一声,不躲不闪,一拳捣出,砸中火弹。“轰隆”声中,猿十二被炸翻在地,半条手臂血肉焦黑,身上毛发也被烧得一片狼藉,气息奄奄,性命垂危。 猿十三先是一呆,尔后暴怒起来,它奋起余力,往鲍雪阳攻去。但是,此人放的三大灵兽,似狐似鼠的那只,死死咬住它的小腿,不知名的毒素往它血液中蔓延,而一牛、一熊,则硬生生挡在前方,悍不畏死地与它对战。 猿十三陷入疯狂,完全放弃防御,挥动混天棍对身前一牛、一熊两只妖兽又砸又劈,杀得鲜血飞溅,惨嚎连连。 但是,在鲍雪阳地驱使下,两兽不躲不闪,硬扛着混天棍,与猿十三战作一团,不时在它胸前后背拍一掌、踢一蹄。 白虎道人、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几人在短暂地震惊后,也都是围攻上来。 猿十三仅存的气力急剧消耗,身上伤口越来越多,金色血液流淌而出,血气不断变得孱弱。 张元敬在猿十二冲杀之时,便迅速作出决断,径直往地面冲去。 他本与猿十三说好,让它示弱,待火鸦道人杀来,再暴起发难,一起冲出重围。 可惜,驭灵宗因火鸦道人前来,对猿十二突下杀手,而猿十二则欲最后一搏,为猿十三争取逃命的机会,一下把场中形势打乱,局面比之前却要坏了很多。 然而,就在他进入地下三十丈处时,突然有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感觉,好似某种致命的危险,就在身边。 他神念一动,源生石自丹田中浮出,化作石甲覆盖于身。 就在这一刹那间,头颈之外的石甲上,被十分坚硬的东西钉了一下,动静不大,但在寂静深土中,却是无比清晰。 他悚然一惊,额头冷汗渗出,立时停在土中,神识收束起来,专在周围十几丈范围搜索。 这时,一条如血色束带一般的虫兽,出现在距离他六丈远的泥土中。 它瞪着一双蓝色眼眸,阴冷无比的目光往他所在之地射来。虽然有厚厚的土壤隔绝,张元敬仍然能够清楚感到,此兽目光的凶狠恶毒。 他不敢大意,以神念沟通源生石,法力迅速灌入其中,对石甲进行加固。 此兽见张元敬有了防备,并不攻击,而是在那里趴伏着,闭上了眼眸。过了数息,它便从张元敬神识中消失了。 张元敬顿觉如芒在背。他知道,此 兽不是离开了,而是具有土系天赋,能够依托土壤,回避修士神识。 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 第263章 遁逃 “元敬,事不可为,先脱身,再想办法!” 已至五里之外的火鸦道人,停在当空,以灵玉传音给张元敬。 张元敬知道,火鸦道人此是持重之策。少了一个猿十二,猿十三又已力竭,凭他们两人一兽,要拼过对方五个结丹,而且还包括一个实力强悍的大圆满修士,几无可能。搞不好,他张元敬还会陷入其中。 驭灵宗要抓猿十三作灵兽,肯定不会杀它。但是,对他张元敬可不会留手,说杀也就杀了。 而且,那如同血色束带一般的虫兽,极度危险,还克制他的土遁术,便想以之保命脱身,都无可能做到。 他咬咬牙,摒弃侥幸之心,裹着石甲,迅速往火鸦道人处遁行而去。 然而,让他既惊且怒的是,就在他与那虫兽对峙的时间,灯尽油枯的猿十三竟已被三个结丹修士,以玄铁打造的长链锁住,再也无法动弹。 而那鲍雪阳则驾剑飞空,往火鸦道人投去。 “火鸦,你来得正好,某家正要寻你问一个人的下落!” 火鸦道人半句话不说,施展火遁之术,如赤炎流空,疾驰而走。 鲍雪阳冷笑一声,放出一只青色鸾鸟,坐于其背,如一道闪电般,向火鸦道人追去。 张元敬神识往那处山坡上一扫,只见猿十三已经倒在地上,身上贴着数枚灵符,一动不动。 猿十二已经不见,不知是被收入了灵兽袋,还是已经成为一具兽尸,进了某个结丹的储物镯。 火鸦道人遁逃之时,仍给他发来传音,让他自行脱身,去那湖底石府等他。 张元敬虽看不到那只血色虫兽,但是,他知道,此兽仍在暗中跟随他。若不能摆脱此兽,驭灵宗结丹终究会找上门来。 再于土中遁逃显然不能脱身,他便向上冲出地面,踏着飞剑,往西而去。 在他现身之后,驭灵宗三结丹与白虎道人一齐追了过来。不知何故,他们并未将猿十三收入灵兽袋,而是以锁链捆住,由徐方楚提着。 张元敬依靠二阶源生石,可以潜入土中一百七八十丈,要甩脱结丹修士,并不太难。但是,关键是那只虫兽。 他神识不断向下方扫视,但始终没有发现此兽。他不知此兽飞空时,速度如何,若也有结丹初期修士那般厉害,便危险了。 他初入结丹后,在雾灵山、白离山两次潜修,依靠二阶源生石,实力足可与修行百余年的结丹初期修士相比,但是,遁行却是他的短板。 土系功法,本就不擅长飞空遁行,他又没有修炼过专门的遁法,在此一面,确实不如积年的结丹修士。 他的飞行剑器虽是中品法宝,但是消耗也更大,而且对方两个结丹中期修士也不是没有中品飞行剑器,法力又比他深厚,自然更能持久。 眼见后方四人越追越近,他不再迟疑,一扭剑光,往正北而去。 龙山泽中,猛禽异兽甚多,修士除非成群结队,战力强横,一般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天中飞行。更不敢靠近一些实力强大妖兽的领地。 张元敬此去的方向,却是往那“八头妖”之一的虓虎而去。 八头妖中,有两头猛虎之妖,一头便是白虎,已经亡于两只金猿之手。还有一头,则是栖居于黄雾之泽的虓虎。这是距离张元敬最近的一头凶妖,在北方三万里外的大泽之畔。 龙山泽与虞山泽一样,不仅有大山大岭,也有大水大泽。这黄雾之泽便在龙山泽西段靠北的位置,去往北线的坠龙大峡谷并不算远。 此处水泽,占地三千里方圆,泽中山岛林立,常年被一种黄雾所笼罩,故被称作黄雾之泽。 后方四人见张元敬直奔黄雾之泽,顿时明白他的打算,钱方鸿立即加速,全力往前追赶。 而提着猿十三的徐方楚,将这丈半巨猿交与计方固,让他小心看护,不要出了意外,便也起速如流星一般向前飞遁而去。 张元敬此时也不想着节省法力了,把这中品飞行法宝运使到极致,在空间划出一道白光,发出隆隆震动之音。 后方四人不禁脸色微变。本来在龙山泽飞空就异常危险,若再闹出大动静来,下方藏于山间林下的妖兽,岂能不察! 他们虽有四个结丹,实力足以震慑大多妖兽,但也不想惹来难缠的敌人。 “吼!” 一声震天的咆哮,自下方传来。显然,有妖兽被激怒了。 随即,一处山林突起狂风,一只首似鬣狗、身若骏马、背插双翅的妖兽冲天而起,带着滔天气焰,往居中的两个结丹中期修士扑来。 此兽有妖丹中期实力,双翅扇动之时,狂风大作,将两人刮得竟是有些稳不住身形。 徐方楚当机立断,对钱方鸿说道:“钱师兄,我来缠住这飞天狼驹,你去追那小子!” 钱方鸿也不说话,只一点头,脚下发力,如同飞矢般突然射出数十丈远,瞬间脱离了飞天狼驹的攻击,迅速靠近张元敬。 张元敬见状,知道不能继续在空中遁行,便将飞行剑器一落,直射下方山林。 钱方鸿冷哼一声,口中念出一段咒诀,一道血色之影在下方地面掠过,往张元敬下落方向拦截而去。 张元敬早就防着这虫兽,当即祭出厚土术法剑,凌空使出一记狂沙,将自身遮蔽起来,又以源生石护体。 那虫兽钻入狂沙之中,被沙石暗影所惑,一时失了张元敬位置。但是,此兽十分聪慧,当即一掠身,便从狂沙中飞出。 此时,张元敬如落石一般,砸入地中。 虫兽冰冷眸光一闪,单薄身躯如刀光划出,追着张元敬没入土中。 张元敬入地之后,毫不停顿,直往地底而去,很快便下潜至一百六十余丈深处。 然而,那虫兽竟也追了下来,停在他上方十丈外。他本为试探此虫之能,当即再下十丈。让他心情有些沉重的是,那虫兽十分轻松地跟了过来。 显然,想靠此法摆脱这虫兽,是行不通的。 为今之计,只能设法将此兽诱杀,才能逃脱生天。 他沉思片刻,乃上行至三十丈深处,朝黄雾之泽的方向遁行而去。他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但必须寻到特殊的地形才可施行。 第264章 诱杀 钱方鸿停在一处山岭,踟蹰不前。 不多久,计方固与白虎道人追了上来。 “钱师兄,那小子果然进了黄雾之泽?”计方固有些意外地问道。 “不错。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停在此地。”钱方鸿面无表情地说道。 前方,薄薄黄雾自水泊中飘起,散布在数十丈高的空中,弥漫至泽边山林之中。钱方鸿驻足之地,便是黄雾覆盖边缘的一座山头。再往前去,便属于那只虓虎的领地了。 这一片山林水泊,少说也有千里方圆。那虓虎再强,也不过是妖丹后期,孤兽一头,哪里看得住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只是,此妖凶名在外,又擅长隐匿和追踪,所以一般修士轻易不会踏入其经常活动的区域。 计方固当然也不愿为了追击一个无名小卒,深入险地。他问道:“钱师兄,宗主可下达命令,必须抓住那小子?” 钱方鸿闷闷道:“这倒是没说。但是,宗主那只血灵虫可一直跟着那小子。血灵虫若是出了意外,你能担待得起?” 计方固干笑一声,说道:“小弟唯师兄之命是从!” 钱方鸿翻眼瞪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与白虎道友去助徐师弟驱走飞天狼驹,我在这里盯着。” 张元敬却管不了那么多,若是寻不到合适地形,便只能出至地面,寻机与此兽决战。而这,显然只有在黄雾之泽中才能实现。若在别处,没有凶妖威胁,驭灵宗几人肯定要追上来。 他闷头遁行,渐渐感到土中水气旺盛起来。他知道,距离水泽之畔已经很近了。 于是,便将速度降下来。也不再一直往前去,而是张大神识,在土中四处搜寻。 两个时辰后,他在水泽东南方向,一处颇为硬实的土中,听到了一声“滴答”之声。这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透出不知多少方泥土,他耳边响起。声音虽轻,但却如黄钟大吕一般震动他的耳膜。 他飞速遁行而去,穿过十余丈不算太硬的岩石层后,进入到一个两丈大小的溶洞中。 此洞上下长而左右窄,细细水珠贴着洞壁流下。在洞顶处,则有许多水珠正在聚合,准备形成下一滴可以跌落的大水珠。 张元敬立在洞中,身上石甲并不褪去,张大嘴巴使劲呼吸。 过得一盏茶功夫,他拿出一枚下品灵石,就这样站着,缓缓吸收。 一个时辰后,大约是觉得这样太慢,他将石甲褪去,只作一张垫子,铺于地上,尔后,他将定真盘取出,放在头上,然后盘膝而坐,双手各持一枚下品灵石,开始打坐行功。 时间在枯燥无聊中,一息一息过去。 张元敬丝毫不动。而隐藏于土中的血灵虫,也不知踪迹何在。 一日过去了。 在黄雾之外的山岭上,四个结丹修士一脸无奈地望着若隐若现的大泽,无计可施,只能干等。 又是一日过去。 张元敬换掉了十八枚下品灵石。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下品灵石效果有限。但是,用来补充法力,还算差强人意。 两日下来,他的法力恢复至七成左右。 但是,那只虫兽仍旧没有动静。显然,此兽即便没有识别他的谋算,也对他的行为产生了怀疑,故此一直没有进行攻击。 张元敬无法用传音灵玉联系上火鸦道人,心中焦急,但也知若不能斩掉或击伤此兽,决计无法脱身。便强压急躁,仍旧保持入定修行的模样。 第三日黄昏。 张元敬在苦熬等待中,一闪念间,突然想到一物,或可一用。此物便是自幽土中得的那株粗大的幽魂草。 此物既可增强妖兽神魂,那么,对于所有妖兽,尤其是灵智较高的妖兽,必定有非常强烈的诱惑。 于是,他意念一动,当即从储物镯中将此草取出。 在这浊气萦绕的奇草出现的刹那,距离他六丈外的某处,出现了一丝动静。 他不禁浑身一紧,后背顿时渗出冷汗来。此兽竟藏在距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他还想当然地设下圈套,等待此兽自投罗网。若此兽真的发动攻击,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不可能反应过来。 好在,此兽甚疑,等待三日,硬是不肯出击。 此刻,被幽魂草所诱,它露出了行藏。但是,很快便又隐藏起来。 张元敬却是心中一喜,知道此草管用。便将其摆在脚下,等待虫兽上钩。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数个时辰过去,那虫兽仍旧不见动静。 张元敬自是不知,这只血灵兽被鲍雪阳驯服,非其命令,几乎不会主动对任何人或兽发动攻击。 这一次,鲍雪阳给它的指令,只是追踪,而不曾说过让它攻敌。故而,它始终遵守此令,分毫不越雷池。 张元敬心一横,从这株幽魂草上摘下一片树叶,塞入嘴中,装模作样开始炼化起来,实则不过是以法力裹着,往腹中而去。 仅过两息,一道血影忽然从左侧熔岩中冲出,往他脖颈处袭来。 那虫兽忍耐不住,终于出动了! 几乎在其冲入这溶洞的同时,张元敬头顶的定真盘立了起来,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周身空间全部镇住。 而此时,那虫兽已经冲至他头颈之侧,长满细密血色尖齿的细长嘴巴,微微张开,距离他的喉结,仅仅只有一尺左右。 但是,就这一尺,如同天堑。上品防御法宝定真盘镇住空间,将这在土中几乎能够全面压制张元敬的奇兽,给定住了。它拼命扭动,但毫无用处。 定真盘已经将他周围三四丈空间压紧,想要从中硬闯,除非是结丹后期修士,否则几无可能。 当然,以张元敬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此法宝全部威力,且只能持续短短一二息时间而已。 张元敬当即挥出厚土术法剑,对着这异兽就是一斩。 此兽被定于半空,既不能躲避,也无法施展天赋神通,眼中终于露出的畏惧之色来。 “噗!” 这一剑直接破开血色虫兽的皮,斩断了它的筋,然后将它薄弱的肉身斩得七零八落。 这虫兽声嘶力竭地悲嚎几声,冰冷目光狠狠地剜了张元敬一眼,然后猛地爆炸开来。 一时间,血肉横飞,狭小溶洞中充斥着浓浓鲜血气味,闻之令人作呕。 不过,张元敬对此 毫不在意。他仰头大笑,终于可以摆脱这只难缠的虫兽了! 第265章 以强制强 张元敬从西侧出黄雾之泽,确认那四人没有追踪过来,便上了地面,飞剑掠空,往碧落谷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传音灵玉还是中阶层次,只能在五万里之内传音对方。此时,他仍旧联系不上火鸦道人。想来,为了摆脱鲍雪阳,这老道必是遁去极远之地。 其实,他便能追过去,也帮不上忙,反而要成为火鸦道人的累赘。所以,他决定先去湖底洞府,会合袁之霖等人,再做计较。 在距离碧落谷还有万余里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禽鸟的呖鸣之声。 他扭头一看,百里之外,一只青鸟正飞速追来。青鸟背上,端坐一人,看不见面目,但是,只看这青鸟,他便知乃是驭灵宗宗主鲍雪阳追来了。 他心中一沉,不止为强敌追击,也为火鸦道人安危。此人前来追他,不知是已经斩杀了火鸦道人,还是因为其它缘故。 他情知飞遁不过那青鸟,便把剑头一落,再次钻入土中。 青鸟俯冲下来,贴着地面飞行。 鲍雪阳英俊而略显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阴狠。他低声说道:“鼠辈,竟敢杀我的血灵虫,某家一定要让你死!” 下一刻,他眼中闪出愕然之色。那个“鼠辈”竟然从他神识中消失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对方是潜入到他神识难及的深处了。那至少超过一百五十丈! 他冷笑一声,从灵兽袋中摸出一只黑色的形似蚕一般的虫兽,往手背上一放,口中念出几句咒诀,这蚕兽在他手背上爬了两圈,便作势往西南方拱了拱。 鲍雪阳即让青鸟升空,往西南方缓缓飞行,有时还在天中盘旋,盯着某处并不离开。 张元敬往西南遁行数百里,靠近地面神识一扫,发现那青鸟正在头上盘旋,不禁心中一凛。 他继续往西南方去有千里左右,再次上升探查,见那青鸟仍旧舒张两根大翅,不疾不徐地跟在天中,知道对方果然有办法追踪他,依靠土遁术无法摆脱。 而且,他也猜测,这鲍雪阳之所以能够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也是因此之故。 他脑中念头一转,顿时明白,这或许与那血色虫兽临死时自爆有关。斩掉那只虫兽后,他施展净水之技清除了身上污秽,未曾残留半分。现在看来,此兽的手段颇为厉害,也很隐秘,至少他反复搬运法力,经行周天,没有觉察异常。 修真界追踪的手段,无非法力、血气与神魂三种。神魂自不可能,法力又已排除,便只有血气了。 三者之中,血气的追踪最是复杂。一般而言,若是不明施术的手段,便只能等待其随着时间推移而自行淡化。但这个时间,通常都会很长。 张元敬倒是知道一种破解之法,且不说能否管用,但其施展,需要作一些特殊布置。这样,便需要暂且甩开鲍雪阳。 他沉思片刻,便调转方向,又往黄雾之泽遁行而去。他不指望虓虎能对付得了鲍雪阳,只要能拖住一些时间就行。 数日之后,张元敬再返大泽之畔。 而在他头顶,此时已不是鲍雪阳一人,而是五个结丹修士。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和白虎道人皆在其中。 四人被鲍雪阳痛骂一顿,一个个灰头土脸,脸色都不好看。但是,谁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虓虎的巢穴,在深入水泽的一块巨岩之下。 五个结丹从天中而过,无疑早已把这威震龙山泽的凶妖惊动。它自石洞中走出,立于巨岩之上,身躯如同奔牛一般雄壮,披着一身黑得发亮的皮毛,双眸透着浓浓的杀意。但是,天中领头的那个修士,让它十分忌惮。它没有挑衅。只是默默注视着。 穿行于地中四十丈的张元敬,自然也逃不过它的听觉。 从黄雾之泽遁行而过,张元敬无疑大为失望。凶名昭着的虓虎,并不是只靠本能行事的凶物,而是有了一定智慧、懂得修行的妖兽。它知道如何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张元敬无奈,只好往东南方而去。 “八头妖”不行,那就去寻“三大王”! 距离最近的,无疑是那头金眸雪麟狮。但鲍雪阳既已率群修去过此兽领地,则无论是否得手,都不宜再去。因为驭灵宗具备对付此兽的丰富经验。 其次便是那只火鸦。其巢穴就在东南方一处名为曦焰山的地方。那山之中,有一处火渊,终年地焰涌动,火气森森,乃是修行火法的上佳福地。 十日之后,当张元敬自土中进入一处不毛之地时,天中的青鸟终于停下了飞遁。 鲍雪阳脸色阴沉,盯着曦焰山最中间的一道缝隙,那里有浓浓烟尘不断冒出。 不死火鸦之厉害,六派结丹没有不知道的。各派典籍中,均有门中结丹或伤或死于火渊的记录。 鲍雪阳敢对付金眸雪麟狮,甚至敢去摸一摸那头熊王的屁股,但是,对于这只不死鸟,从未动过念头。 它太凶悍了!尤其是在火渊之中,简直如虎添翼,实力暴增,比结丹大圆满修士要厉害许多。 “宗主,那小子身上既然有血灵印,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宗主的手掌心。便让他在曦焰山中窝着,他已经在土中遁行近二十日了,不可能支撑多久的!”钱方鸿一边望着鲍雪阳的眼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鲍雪阳眼皮一翻,冷声说道:“若那小子有办法清除血灵印呢?如何再去寻他!” 钱方鸿当然不是想不到此点,但是,他更不愿去惹那只火乌鸦,而且,还是在曦焰山中。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小子不过是散修出身,连血灵印是什么东西都未必知道,怎可能将之清除!” 鲍雪阳哪里不知他心中想什么,他目光一寒,厉声斥责道:“都修炼到结丹中期境界了,还把成事的可能寄托于对手鄙陋之上,白活了这么多年!余湛呢?游方明呢?至今没有消息!他们是什么情况?一想便知。永远不要小瞧对手。 “那个火鸦道人,手段多着呢!某家追了十几万里,也没把他怎样!这个修为只有结丹初期的钻地鼠,你们四个对付他,也是束手无策!此人既然遁行十几万里,不惜冒着被不死火鸦焚杀的危险,也要藏至,难道只为消遣我们?永远不要以为敌人没长脑子,若你这么想,你就是白痴!” 第266章 魂力之战 “那头金猿炮制得如何?”鲍雪阳见四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喜,但也懒得再训斥他们,便对徐方楚问道。 徐方楚低首答道:“镇魂散已经给它服下两枚。鼹狐之毒也解了。精元丸喂了三粒,没敢多喂。” 鲍雪阳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处理,他还算满意。 “死的那一头金猿呢?” 徐方楚道:“尚未来得及解炼。” “先把精血炼出来!” “是。” 张元敬自潜入曦焰山中后,便觉心神难安,似乎藏着某种巨大危险,随时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曦焰山位于地火之上,土中自然也非常燥热,这也让张元敬感到颇为不适。 不过,他既已至此,而鲍雪阳五人又确实没有跟来,说明不死火鸦的威慑力的确足够大。 当然,不死火鸦也不是与他一伙的,他自然也不敢露面。 他应对血气追踪的法子,乃是布阵起火力炼身,步骤并不繁复,但需要不短的时间。 若是在黄雾之泽时,那虓虎敢阻鲍雪阳,他便会以御风车飞遁,于车中起阵,炼化一身血气。 可惜,虓虎也惧怕鲍雪阳这尊结丹大圆满修士。 如今,进入曦焰山,便不需布阵了,只要借到几缕地火,便可完成那炼身之法。 只是,那不死火鸦就藏身在地火之渊,虽说火鸦道人猜测它可能陷入沉睡,但毕竟就在身侧,难保此鸟不被惊醒。若是没有沉睡,那就更危险了。 他以源生石护体,又沟通其意识,嘱它小心地中有敌,这才缓缓往那热力源头靠去。 越是下去,土质越是坚硬,到处是被地火煅烧过的岩石,经不住的自然早就成了灰,剩下的则都算得上是有点品质的灵材了。 张元敬无心去搜罗宝石,只全力集中神识,探明火渊位置,并寻出哪里最合适借用地火。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发现一处岩壁,外侧有地火流经。他只需在岩壁薄弱处,开一个小洞,即可引来地火。 他遁至那岩壁后,先是用手挖出一个容身之洞来。然后,从储物镯中搜寻几样耐火的灵矿,辅以灵石,建造出一个简易的引火口。 然后,再以飞剑一点一点地在岩壁上挖出一个寸许大小的洞眼来。 在洞眼挖通的刹那,一条暗红色的火舌,便自引火口跳了进来,内中砰砰作响,乃是磅礴地火试图从这小口涌入,但都被引火口上的禁制阻挡住了。 这条火舌,起初温度极高,带着焚天灭地的暴虐。但是,经过引火口地持续调控,渐渐变得驯服起来,内中的诸多杂质也都被炼去。 张元敬将那过去在宗门中学到的炼身之法于脑中细细过了数遍,确认所有关窍皆是明白无误,便伸手一拿,将一截火苗摄入掌心,搬运法力开始行功。 曦焰山外,鲍雪阳看着一身金光闪动的猿十三,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方楚,你这抽血融脉之术越发精益求精,将来我驭灵宗的血灵诀,便要靠你发扬光大了!” 徐方楚眼中闪过一抹狂喜,连忙低下头:“这都是宗主教导有方,方楚不敢居功!” 钱方鸿脸色微变,但很快掩饰住。 “好了,血脉禁制已经布好,某家这便要在这金猿神魂上烙刻魂印了!有此妖兽为助,便是杀不死那只乌鸦,也要将它赶走!”鲍雪阳意气风发地说道。 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闻言,立即说道:“恭祝宗主再得盖世神兽!” 鲍雪阳一挥手,说道:“摆阵。白虎道友,你且在前方卫护!” 白虎道人连忙应诺,然后向前走出百十丈,稍稍远离驭灵宗四人所在之地。 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三人则呈三角站定,各自持拿两根玄铁打造的银色长链,长链另一端,拴在猿十三双手、双足、颈与腰六处位置。 三人相互对看一眼,便一齐将法力渡入银链之中。霎时间,六道银光跳跃着,往猿十三身躯上流去,很快在他金色肌肤上裹上一层银色光膜。 鲍雪阳见状,当即取出一套阵旗,插在三人周围,而后走至金猿身侧,于脚下布下阵盘,待阵力一起,便盘膝坐下,引神魂之力,往金猿脑中而去。 恍惚间,他撞入一片漆黑之中。适应这环境后,他看到一个看起来颇为壮实的金猿之影,不禁微微一惊。不过,这金猿之影虽是比一般妖兽神魂要强,但比他这个结丹境大圆满修士来说,就要弱很多了。 他便大步上前,往那金猿之影压迫上去,只需将其原本的意识压下,而后把他的神魂印记刻于其上,便算是成功收服此兽。 “吼!” 金猿之影发出无声咆哮,一股股神魂之力向他冲来,要将他从这黑暗之地驱走。 他冷冷一笑,源源不断的神魂之力从本体中涌来,不断向前推去,冲得金猿之影左摇右摆,似乎马上便要栽倒。 正在火渊旁侧行功的张元敬,脸上突然露出剧痛的表情,他双手抱头,倒在土上,只觉神魂欲裂。 似曾相识的遭遇! 他的神魂之力,被抽走了! 是猿十三! 他立时反应过来,从储物镯中摸出一瓶益神丹,一口服下六枚。随着药丸化开,神魂之力得到补充,那种痛不欲生的撕裂之感,褪去不少。 这时,胸口的伞玉也是散出丝丝清凉,涌入识海之中,消弭那痛疼。 他赶忙坐起身来,把那炼身之法停了,进入身体的地火也不去管它,只一心一意炼化益神丹,补充神魂之力。 若是神魂之力突然加剧外引,则吞服益神丹,继续炼化丹丸。 半个时辰过去。 鲍雪阳惊诧之余,不禁狂喜起来。因为,这头金猿神魂之强,远超他的意料。这意味着,此头猿妖,有着极佳的成长前景,而实力的增长,也会越来越快,说不定还有化形的那一日! 他继续加大神魂之力的引入,对金猿之影进行更狂暴的冲击。他倒要看看,这头金猿能给它带来多大的惊喜。 然而,一个时辰后,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心中也涌起惊涛骇浪! 第267章 神魂突破 这头金猿的神魂增强了!而且是非常明显地增强! 神魂之力源源不断,还能说是潜力大的缘故。神魂突然增强,则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它扮猪吃老虎,显露出来的神魂,只是部分;另一个就是出自天赋,遇到来自神魂的攻击,神魂会迅速增强。 前一个,鲍雪阳是决计不信的。别说妖兽,便是得到玄妙传承的修士,都不可能在神魂上弄出如此手段来。所以,只能是第二个。 他顿时有些抓狂。在神魂上有天赋的妖兽,他听说过,但那些都是接近传说的神兽奇虫,哪是他这等修士能够接触到的。 现在,突然冒出一头,就在他的眼前,而且已经被他控制,他自是极想将之驯服。但是,此种神魂天赋,却天生抵御驯兽之法。 他若是强行镇压,不是此兽神魂破碎,便是他的神魂受损。毕竟,他乃是侵入一方,若是出现意外,必定波及自身。 他在这里犹豫,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三人却是有些撑不住了。妖兽被施展神魂烙印时,肉身会自行疯狂挣扎。 猿十三气血强悍,真要狂躁起来,凭两个结丹中期修士和一个结丹初期修士,决计是束缚不住的。 “宗主?”徐方楚忍不住,轻声问道。 鲍雪阳瞥了三人一眼,冷哼一声:“再支持半个时辰!不行就各自服用一枚血灵丸!” 三人不敢叫苦,只得依言服下丹丸,把法力与气血同时激发起来。六条银链光波旋绕,很快将躁动不已的猿十三再次镇住。 鲍雪阳一发狠,凝神聚念,把识海之上那些玄晦的神魂之力,尽数往猿十三脑中送去。 深土之中,神魂力量透支的张元敬,昏昏欲睡,摇摇欲坠。虽有益神丹补充,但益神丹并不能直接转为神魂之力,需要经过神魂的自完,由神魂产生出来。 因此,不是益神丹足够多,他便可一直坚持下去。神魂若是不支,再是服用益神丹,也于事无补。 他不知道猿十三在面对什么危机,但是,既然涉及神魂,那么必然生死攸关。所以,他不能放弃。 他咬紧牙关,虚弱不堪地低语道:“猿兄,不要屈服!” 他摸出一个玉瓶,此中是三枚上品益神丹,这是他最后的依仗。如果用掉这三枚丹也不成,他便没有办法了。 张口吞下一枚上丹,待那磅礴的药力在身中肆虐,他便用神念一引,将之导入浩渺的泥丸之中。 似有轰鸣之音不绝于耳,整个泥丸宫震动起来。隐于虚空中的灵神,于某一瞬显露真身,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过,虽只一刹那,那清晰的轮廓,好似自身镜像的存在,在惊鸿一瞥中,如同照见真我。 豁然间,张元敬只觉在寻真求本的无尽大道上,又迈出了一步,无数旧日场景流过识海,从中揭示出许多他从未在意、也从未回味过的真意。 他的神魂陡然增强一倍有余。这不是在筑基境时,纯粹靠服食益神丹而得到的提升,而是神魂在历经高强度锤炼,从内部得到的突破。 他心中了然,只要法力积累足够,他便可直入结丹境中期,再无瓶颈之限。不过,益神丹对他的神魂也再无用处。 强劲的神魂力量,如同一股洪流,往莫名空间而去。 猿十三双眸猛地睁开,金光放出,凶狠盯住了鲍雪阳。 鲍雪阳愕然,苍老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他仓皇退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吼!” 猿十三发出一声强劲的咆哮,整个山野都震动起来,便连数十里外的曦焰山,也似是颤抖了一下。 鲍雪阳“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怒喝道:“全力控住银光链,不要让它挣脱!” 刚才,他尽起神魂之力,想要一举压服金猿之影,若是不成,便将之毁去也不可惜。 然而,在他强大神魂力量压制下,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金猿之影,突然似吹了气一样鼓荡起来,明显增强了一个层次。 随即,一股狂暴的神魂之力凶狠撞来,竟是一举将他侵入其识海的魂念击溃。而那些失去魂念控制的神魂力量,也就此溃散一空。 他的神魂顿遭重创,陷入虚弱之中。 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三人皆是一惊,均知鲍雪阳烙刻魂印失败,只怕受伤不轻。这无疑说明,眼前这头金猿之强,远超预料。若是压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尽起法力,激发银光链潜能,想要依靠那波光将猿十三制住。 猿十三双臂缓缓收紧,将捆缚两手的银链拉得笔直,而持拿这两根银链的徐方楚、钱方鸿两人,也被拽过去几步。 两人大惊,想要奋起全力,但所有法力皆已用出,连血灵丸的力量也都释放出来,根本无力再施加压迫。 金背巨猿眼中闪动疯狂,双臂猛地往锁住它脖子的那条银链上一压,而后不待拉住此链的计方固作出反应,便是用力一拽,硬生生将其拖了过来,然后张开狰狞大口,作势要去咬他。 计方固用尽全力,也无法止住脚步,眼见自己越来越靠近这头凶神恶煞的金猿,而鲍雪阳似在闭目疗伤,根本无暇顾及三人一猿的战斗,不禁一慌,手中两条银链顿时一松。 少了两条银链的镇压,猿十三只觉压力剧减,翻手抓住锁住两臂的银链,一按一抖,便将徐方楚、钱方鸿甩脱。 六根银链失了操控,历时如霜打的茄子蔫吧下去。 猿十三一朝没了束缚,积累了多日的愤怒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一时间寻不到趁手的混天棍,便将银链甩将起来,抽向三人。 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皆是抽身后退,猿十三却认准了鲍雪阳,跨步上前,挥动银链向其头上砸去。 鲍雪阳尚未稳固神魂伤势,不得不终止疗伤,放出一牛一熊两只灵兽,向前阻拦,自身则闪身后退,怒喝道:“六链齐出,都能让它挣脱,白瞎了这么多年的修行!速速出手,斩了它!” 他已经放弃收服这只金猿。 猿十三金光覆神,满脸凶恶,如同杀神下凡,一脚踹开牛妖,双手抓住熊妖两臂,奋力一撕,硬生生将之撕成两半。 如此狂暴血腥,吓得牛妖连鲍雪阳的命令都不从了,哆嗦着后退。 第268章 强战 钱方鸿、徐方楚、计方固三人皆将豢养的灵兽放出,对猿十三进行攻击。 鲍雪阳脸色阴沉无比,对猿十三烙刻魂印失败,致使他神魂受创,在养好神魂之前,最擅长的控兽秘技不能再用,这才让这头实力达到妖丹后期大成之境牛妖,胆敢抗命不遵。 不仅如此,他的所有灵兽皆是通过神魂操控的,故而暂且无法驱使任何灵兽。 但是,场中三人,外加返身出手的白虎道人,决计不是这头金猿的对手。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将丧胆的牛妖收入灵兽袋中,祭出一件白中透绿的玉如意,手演法诀,指点数下,驱使这玉如意化作一条长蛇,往猿十三身上缠去。 猿十三身上金光大作,发出硁硁之声,抵挡住钱、徐、计和白虎道人四人的攻势,挥动银链,一根往击上方的玉如意长蛇,另一根则如同长枪一般直刺鲍雪阳。 鲍雪阳杀意如刀,死死盯着狂躁的金猿,双手一张,一张鲜红似火的羽披绕身旋动,带起炽烈劲风,在银链之枪上一撞,将之推去一侧。 而上方的玉如意长蛇,如同真蛇一般滑不留手,被银链之枪一击,顿时缠绕上去,顺着银链便往猿十三钻来。 猿十三抬手一甩,连银链带这玉如意长蛇,一并扔了出去。 鲍雪阳立时引动法诀,将玉如意长蛇唤回,驱使其仍旧去攻猿十三。 猿十三本要继续攻击鲍雪阳,身躯突然一顿,转而甩出银链,往计方固砸去。 鲍雪阳出声提醒道:“小心土中那小子偷袭!” 此时,张元敬已从土中遁来,藏身于地下三十多丈的深处。他先以神念沟通猿十三,让其更换攻击目标,制造混乱,他则在关键时刻施展小法术以相助。 他的行踪,自然瞒不过在场的结丹修士,他们在与猿十三战斗时,皆分出神念留意土中动静。 鲍雪阳经验老到,见金背巨猿突然袭向最弱的计方固,顿时猜到上方之猿与下方那鼠辈必定勾连使坏,当即出声提醒。 计方固驱使的是一头的妖丹初期黑豹,他一面以飞剑攻击猿十三,一面指挥此兽数次靠近猿十三脚下,用前爪拍击它的护体金光。 对于土中的张元敬,他一直用神识监看,见其缩在三十多丈以下没有动静,便没有过于在意。 当猿十三的银链突然袭来时,他并不慌张,捏出一枚中阶下品土盾符阻在身前,然后从容不迫向后退开,等待其他人出手牵制。 但是,让他魂飞魄散的是,身后与左右两侧陡然升起三道土墙,将他围困在内。 而猿十三则一拳砸碎土盾,也不理加诸自身的各种攻击,猛地一个跨步,如同箭矢一般,欺身而上,甩动手中银链,对着他当头就是一砸。 危急之下,计方固祭出一枚青色方盾,往前一顶。 其余四人,皆是使出强手,试图迫使猿十三放弃攻击,躲向旁侧。 其中,尤以鲍雪阳最强。他祭出一根电光流转、噼啪作响的尺半黑色短竹,对着猿十三头顶就是一抛,顷刻间,电光抽动,便有一道剑形黑雷,往它斩去。 猿十三把九转金身诀全力运起,一层层金光如同流水一般,在他周身上下流转不停。 它手中的动作则没有停止,用银炼砸飞青色方盾,随后,将试图从上方脱身、却被张元敬凝出的土墙阻住的计方固锁住,拽过来便是一拳,直接将其头颅打爆。 这等残暴场景,不免让钱方鸿、徐方楚、白虎道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他们看着鲜血淋漓、脸孔丑恶、犹如一尊魔神般的金背巨猿,既惊且怒,将各种杀招尽数施之于其身。 对于这三人的疯狂攻击,猿十三只以护体金光硬扛。但是,对于鲍雪阳的两件法宝,他甚是警惕,不敢让其靠近。 那玉如意长蛇企图捆束它的身躯,被它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头颅,但此物似是绵软一团,捏在手中并不受力。此物反是趁机迅速旋转,缠绕在它的手臂,并往它脖颈而去。 猿十三连忙出左手将此物另一端掐住,一时却不知如何处理。 就在此时,那道黑色剑雷,趁机往它胸口一斩,为金光所阻后,当即爆炸开来,把它的护体金光直接炸去一大半,只余下背部的一小块。 遭此重创,猿十三嘴角溢出鲜血来。 徐方楚驭使的形似蜈蚣、头生大鳌的尺长虫兽,又举起两只黑褐色大鳌,在它胸腹上一插,虽被它结实的皮膜弹开,却有一团黑气自大鳌中放出,附着于它的体表,对它的皮膜进行侵蚀。 猿十三痛得惨嚎数声,随即怒气冲天,一身气血蒸腾如沸汤,逼出入体之毒,又将护体金光重新覆盖周身,右手一发力,把玉如意长藤抽离,大踏步往徐方楚冲去。 鲍雪阳一咬牙,手上法诀变换,引动悬浮空中的黑色短竹再次辟出一道黑色剑雷,直斩猿十三身躯。 黑雷既出,虽尚隔十数丈,也让天生畏惧雷力的猿十三行动一僵,浑身毛发倒竖,不敢乱动。 只能把气血催发到极致,全力补充护体金光,准备硬扛这带有毁灭气息的强悍一击。 这时,一块厚实的土盾凭空出现于它的头顶,挡在了剑雷轰击的路线上。 “轰隆!” 剑雷炸开,土盾四分五裂。土盾下的猿十三被强大劲气冲倒在地。 但是,它没有受伤,一个翻身,便爬了起来。它知道,这是张元敬替它挡去雷击。当即跨步冲出,去追击退出数十丈的徐方楚,同时也远离那根让它畏惧的黑色竹子。 藏于土中的张元敬,早已认出此竹,此乃天生雷竹中的煞雷竹,十分罕见,便是当年在玄天宗,也只一位长老得过七八寸长的一小截。这鲍雪阳真是好机缘! 不过,操控此竹对神魂要求很高。本来,以鲍雪阳结丹境大圆满的修为,以此竹发动四五击,并不困难。但是,他此时既然神魂受创,两击大约是极限。 果然,在释放这一次剑雷后,鲍雪阳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挥手一引,便将煞雷竹收了回去。 他对徐方楚喊道:“飞空作战,远离地面。” 原本,由于鲍雪阳在地中摆了阵法,以六根银光链镇压猿十三,故而几人一直在地面上战斗。现在,阵法早已瓦解,自无必要再贴近地面作战,给张元敬藏身土中出手的机会。 第269章 不死火鸦 鲍雪阳只觉有些进退两难。若他神魂不伤,对付这头金猿,自然十拿九稳。此时,他却处境尴尬,灵兽不能用,两件常用法宝一件无力用、一件落入敌手,虽然还有别的手段,但皆不足以制住此兽。 他作为驭灵宗宗主,堂堂结丹大圆满修士,一时之间,竟成了看客。 见四人飞空,猿十三急了,它此时没有飞行剑器,便欲直接御气而起、追敌再战,这时,张元敬唤住了它,让它稍安勿躁。 此战至此,虽斩了对方一个结丹初期修士,但形势仍然恶劣。猿十三法宝尽失,又连续战斗,数次受创,看似强势,实则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堪久战。 对方若不肯罢休,他便只能先将猿十三收入灵兽袋,藏入地中,继续借用地火炼身,去除血气追踪,再作打算。 钱方鸿、徐方楚和白虎道人看到鲍雪阳没有发话,不敢怠慢,便各出手段,于天中攻击猿十三。 钱方鸿、徐方楚两人怕猿十三伤了自己辛苦驯养的灵兽,干脆只用法宝作战。 如此,三人的攻势便威胁有限。但猿十三在地面只能被动挨打,气得哇哇大叫。 鲍雪阳尚在犹豫之际,突然,他的耳边传来“呱呱”两声鸟鸣。这声音,如同一股寒流,直窜他的心底。 神识之中,虽然还不见那只浑身浴火的凶鸟,但这两声鸣叫中的警告之意却十分清晰。他当即立断道:“走!” 说罢,转身便往西遁去。另外三人不明就里,但俱是心中一松,收了法宝,驾剑飞驰而走。 张元敬也听到了两声鸟鸣,只觉颇为寻常,又似传自极远之处,故而没有在意。 他神识锁定驭灵宗几人,待他们遁出三四十里,方才自土中钻出,安抚猿十三两句,尔后直接升空,远望西方,直至四人身影都消失不见,这才放下心来。 落地之后,他问道:“猿兄,伤势如何,可能行动?” 猿十三摇头,传来念头:“元敬,俺无事,可是俺爷爷它,它可能没了!” 张元敬轻叹一声,说道:“此地非久留之地,我们先离开,寻到火鸦前辈再说。” 他伸手一摄,将计方固残破躯体上的储物镯和一只灵兽袋拿在手中,便要带着猿十三离开。 这时,猿十三猛地一跳,浑身散发凶威,双眸瞪圆了盯着曦焰山方向,嘴中发出“呜呜”的咆哮声。 张元敬心中一沉,猜到了一个可能,以神念问道:“猿兄,可是那只不死火鸦?” 猿十三点了点头。 张元敬立即说道:“猿兄,我将你收入灵兽袋,先避入地中!” 猿十三犹豫了片刻,突然以神念说道:“它好像没有恶意?” 张元敬问道:“你能听懂它的语言?” 猿十三摇头:“俺只是感觉它没有杀气,很平和,不像是要与我们为难。” 这时,一团火焰自曦焰山的火渊中升起,至数十丈高的空中,突如烟火散射,绚烂而壮观。 火焰散去,一只浑身沐浴在烈火中的大鸟,展翅翔空,往他们所在之地落来。 张元敬神识覆去,在火焰之上便被弹开,无法辨识此鸟真实模样。 他没有贸然行动。这只火鸟十分强大,若在追踪上有天赋,那么即便他躲入土中,此鸟只要盯住不放,他便根本无力摆脱。 除非一路遁回雾灵山,躲入阴阳造化炉中,不过,这一入炉,多半就再也出不来了。 不过十几息,火鸟落在张元敬与猿十三身前不远处。 它蹲在地上,也有近五尺高,两只漆黑发亮的眼珠,在赤红火焰中滴溜溜滚动。 过得片刻,火焰忽地一跳,瞬间消失不见。眼前之鸟,露出它的真面目——一只身姿雄峻、气机渊深的纯黑乌鸦。 这只乌鸦仅是往此地一站,便释放出强大威压,让张元敬和猿十三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此鸟,比鲍雪阳还强出一大截。 它两只眼眸神光奕奕,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挡在张元敬身前的猿十三,发出“呱呱呱”的叫声。 猿十三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 黑鸦又发出十分轻快的“呱呱”之声,像是在大笑。 不过,猿十三没有任何反应,只如一尊门神,站定不动。 黑鸦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伸出一翅,用最外侧的硬羽在地上划弄起来。 张元敬和猿十三,一人一兽,四只眼珠,皆是看了过去。 簌簌声中,黑鸦先是画出一个玉瓶的形状。 张元敬看见此画,顿时神色一变。因为,这玉瓶虽然画得简单,但其大体形制是清晰的,与他用以保存上品益神丹的那个玉瓶一模一样。 黑鸦抬头看了一眼张元敬,见他反应,顿时又发出两声轻快的“呱呱”声。 它又继续刻画。这回,它画的却是一团火焰,形若莲花。 张元敬不禁脱口而出:“火莲?” 黑鸦连连点头,发出清脆的呱呱之声,内中尽是欢快之意。 随即,它张口一吐,一丛火焰落地,滚动几下,转眼间火苗尽去,只余一朵莲花,但周身散发炽烈的气机。 的确是火莲。自地火之中孕育,秉持火焰精华而生,藏于火渊深处,轻易不会显露真身。 此物最大的用处,不是炼药,而是让修习火属性功法的修士,感悟真火之妙,从而通达道理,堪破瓶颈。 “你要以此物与我交换玉瓶?”张元敬问道。 黑鸦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它伸出翅膀,在玉瓶中心位置,画了一个丹丸大小的圈,然后用硬羽在上面一拍。 “你要换丹药?”张元敬再问。 黑鸦连忙点头,发出呱呱叫声,显得颇为兴奋。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此丹名为益神丹,十分稀少。我身上只余一枚,你可愿换?” 黑鸦一愣,两只黑眼珠子骨碌碌转起来,随即摇头,伸出翅膀在玉瓶中又多划了四个圆。 “要五枚?火莲虽好,但不是找不到。我这丹丸,除了我这里,其他地方再也寻不到。而且,我的确没有五枚丹丸。刚才与那个修士拼神魂之力,都用掉了。”张元敬不敢把话说得太硬,担心激怒此鸟,惹出事端。 黑鸦歪着脑袋,盯着张元敬看了数息,抬起脚爪,抹去了一个圈。 张元敬还是摇 头,说道:“你若愿意,我出两枚丹丸,我只有这么多!” 他知道,此鸟要突破化形,关键在于神魂。而且,此株火莲品阶不高,对它已是无用。它必定极想换取丹丸,否则不会寻他这个修士来做交易。 第270章 再收灵兽 黑鸦双眸突然冒出火焰,浑身气机暴涨,羽毛竖起,一股巨大的压迫之力,顿时向一人一猿冲来。 猿十三咆哮一声,怒目圆睁,金光覆体,如同一堵墙,将这威压硬生生扛住,寸步不退,手中银炼与玉如意长蛇则指向此鸦,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张元敬做好随时遁地的准备,但表面上十分镇定,目光平静地看着黑鸦。 黑鸦与猿十三对峙了片刻,不知是担心张元敬遁地跑路,还是忌惮金猿血脉的不凡,最后还是收敛了气机,重新恢复了平和。大概此鸟的气性,也并非是暴虐的类型。 若真是冲突起来,张元敬只能提高筹码,这便需留此数年,培植药材,才能完成交易。 黑鸦伸爪一踢,将火莲踢到张元敬身边,把他看得一阵心疼。 此物别看是一团火,实则就是灵植,还是很脆弱的,真怕被这乌鸦一脚踢坏。 他取出一个玉盒,将火莲收存好。然后取出装有上品益神丹的玉瓶,打开瓶塞,让黑鸦看了一眼,这才抛给它。 黑鸦在看到玉瓶时,眸光即紧紧盯在其上,待看到其中的丹丸,嘴巴不自觉便张大了,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吞食此丹。 玉瓶飞来,它横过翅膀托住,然后轻轻一抖,把两枚药丸震出,伸脖一啄,便将其吞下。 随后,它呱呱叫了两声,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没有横生枝节,展翅翔空,往曦焰山而去。 张元敬不敢逗留,将猿十三身上的和地上留的六根银光链和那玉如意长蛇收了,带着猿十三立即向西飞遁,沿途绕过几处妖兽领地,行有两万余里,这才寻了一处僻静之地,让猿十三稍作疗伤休养。 他将得自计方固的储物戒炼化,打开一看,却见猿十三的混天棍和飞行剑器都在其中。大概那两个结丹中期修士没有看中这两件法宝,便由此人收下了。至于猿十三保存的兽骨、兽皮等物,也在其中。 便将猿十三的物品仍用一个储物袋装了,放在它身旁。 再把灵兽袋打开,其中并无活着的灵兽,只有两具兽尸。一具是一头巨大白虎,伤痕累累,似乎是被生生打死。一具则是躯干有些干瘪的猿妖尸首,却正是猿十二。它的血液被抽干了,面目狰狞,死前显然十分痛苦。 张元敬暗叹一声,扣紧灵兽袋,决定将此事先按下不说。 又将那六根银光链取出,抹去原有的灵识标记,稍作祭炼,才知是驭灵宗用于镇压强大妖兽的法宝,需配合该宗一门功法使用,他得了却只是鸡肋。 反是那玉如意,名为玉灵蛇,是以一种奇特灵玉与一条妖丹后期蛇妖融炼而成,灵性很强,擅捆缚,也能当利器攻坚,乃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上品法宝。 一日后,待猿十三恢复些许元气,一人一猿再次启程,一路上小心掩蔽行迹,用了七日时间,终于顺利达到碧落谷附近。 张元敬这才取出传音灵玉,致讯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很快回复,说他就在湖底洞府,让张元敬归来后不必再去那处,就在碧落谷中落脚即可,他自带一众小辈过去会合。 张元敬为求安稳,便与火鸦道人商议,先由他护着猿十三在碧落谷疗伤,待其差不多痊愈,众人再行集聚,尽快离开龙山泽。 月余之后,火鸦道人等人返回碧落谷,同行的还有碧睛狻猊兽。此兽目力极佳,那日跟随火鸦道人冲上薄阳岭时,看到猿十二被驭灵宗众修击倒,知道无力救回,便独自逃回了碧落谷。 后来,火鸦道人依靠提前布置的阵法,困住鲍雪阳半个时辰,然后又在多处故布疑阵,迷惑了鲍雪阳用于追踪的灵兽,终于顺利脱身。 回到碧落谷时,便将这碧睛狻猊兽也带去湖底洞府,防止被驭灵宗诸人再杀一个回马枪,寻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张元敬遂将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唤至一旁,将灵兽袋中猿十二的尸体取出,摆在两兽面前,遗憾地说道:“我们去晚了一些,猿族长受伤太重,又奋力拼命,终究未能撑住。” 碧睛狻猊兽缓缓走近,低头在猿十二头颅上拱了拱,鼻子不断轻嗅,似是要记住它的气味。两只碧绿眼眸,分明有泪珠滚落。 猿十三早有准备,脸露戚容,单膝跪下,伸手抚在猿十二扭曲的脸庞上,吱吱叫了两声。 它自神魂传来意念说:“元敬,俺与俺爷爷大战那头白虎,本来已经胜券在握,很快便可将其打死。不料,碧睛狻猊兽发现有修士正朝薄阳岭过来,让我们先退走再说。 “可爷爷不甘心,想要抢着修士到来前,将白虎杀了,结果忙中出错,爷爷被这白虎临死前的反扑打成重伤,行动不便,这才让那群修士围住了。 “爷爷一直让俺与碧睛狻猊兽先逃走,它来断后,俺没同意。它最后那刻,爆发仅剩的血气,就是为了求得一死,好让俺断了念想,独自跑路。” 它停顿片刻,又请求道:“元敬,你要是实力强了,一定要帮俺去寻那些驭灵宗修士报仇!” 张元敬点头答应下来。 世间因果,如同链条一般环环相扣,他们若是不入碧落谷,便无两头金猿去杀白虎之事,也就不会撞上驭灵宗众修。或许,这就是猿十二的命运。 他对猿十三传去意念,让它问一问碧睛狻猊兽,之后如何打算,是准备继续留在碧落谷,还是去往别处。他特别交代,若是碧睛狻猊兽并无主意,便劝它与他们同行。 此兽灵智极高,又擅长望远,还可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危险,十分厉害。但是,从正面战斗之能来说,此兽并不比普通妖兽强,在龙山泽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很难站住脚。 碧睛狻猊兽稍加思考,便表示愿意跟在猿十三身边。它对猿十三与张元敬的关系当然是知道的,因此,此意等若是要跟从张元敬。 张元敬甚是高兴,把那具白虎尸体取出来,放在碧睛狻猊兽眼前。此乃猿十二性命所换,碧睛狻猊兽几乎是流着泪将之吞入腹中。 半月之后,碧睛狻猊兽将白虎一身血肉与精气炼化,气血于倏忽之间,凝变三次,突破至妖丹中期之境,整个身躯长大一圈,变得更加神骏而睿智。 八人两兽便启程往西进发,一路上,有碧睛狻猊兽在前寻路,他们十分顺利绕过几处妖兽领地,很快到了龙山泽的边缘处。 这时,他们撞见了一个“故人”。 有碧睛狻猊兽料敌在先,火鸦 道人从容不迫地取出阵器,布下一个隐匿阵,将己方的人与兽全都遮蔽在其中。 待那“故人”靠近,张元敬、火鸦道人与猿十三飞空而起,出其不意地在天中包围了此人,碧睛狻猊兽则在下方警戒,防止被修士或妖兽突袭。 这位“故人”,正是丘山白虎道人。 第271章 局势 “白虎道友,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啊,走路带风,睥睨四方,都不把我这老家伙放在眼里了!”火鸦道人笑嘻嘻地说道,心中却是长叹一声。 白虎道人因一事烦恼,飞遁之时不免有些出神,以至于着了火鸦道人的道,陷入重围之中,不禁苦笑道:“火鸦道兄阵法造诣愈见高明,小弟便是再小心,也不是道兄对手啊!” 火鸦道人微微一哂,问道:“一晃二十多年过去,道友当年在北线阻路,便是受驭灵宗驱使吗?” 白虎道人虽处于重围,面上却并无忧愁之色,镇定自若地说道:“那时,在下尚未投靠驭灵宗,只是做个交易而已。谁料,局势急转直下,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火鸦道人神情一动,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白虎道人诧异地看他一眼:“道兄这些年一直在闭关?玄阴山大灵穴即将恢复的消息,甚嚣尘上,不仅五派惶惶不可终日,便连我这般的散修结丹,也面临何去何从!” 火鸦道人自然知道玄阴王草已死,但是,他很奇怪为何此事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因此,颇为不解地问道:“玄阴洞中那株王草死了?谁斩的?” 白虎道人摇头说道:“没人说得清楚玄阴王草是如何被斩的,但是,王草已死、灵穴将复的消息确凿无疑,五派修士确信不疑。” 火鸦道人在雾灵山时,曾几次派遣袁之霖等人去赤血谷的仙城打探消息,但并未听到玄阴山灵穴将复的传言,不禁有些奇怪,笑道:“既然五派修士确信不疑,为何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准备如何对付星月门?” 白虎道人略显惆怅地说道:“五派如何对付得了星月门!光一个护山大阵,便把五派结丹都派过去,也撼动不了丝毫。何况五派立场并不一致!” 火鸦道人来了兴致,问道:“五派都有何意见?” 白虎道人仿若不是处于重围之中,而是与多年未见的老友寒暄,有问必答,说的甚是畅快:“有的主张静观其变,有的主张向星月门施压,让其作出承诺,还有的则向外寻求靠山。比如,赤血谷便与烛神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重剑宗,恐怕早与千剑门暗通款曲。至于寒阴谷、潜阳教,目前虽看不出来,想来也不会坐以待毙。” 火鸦道人嗤笑道:“反正是要找靠山,何须舍近求远,不如直接奉星月门为上宗,反正大家几千年都是同盟。” 白虎道人冷笑一声:“天下纷纷,无非利之所趋而已。自然是投靠谁,能得到最大利益,就投靠谁。哪分什么远近!” 火鸦道人笑道:“道友说的是正理。不知驭灵宗又是何态度?是静观,还是施压,是投靠星月门,还是另寻靠山?” 白虎道人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道兄既入龙山泽,可见烟尘处处?” 火鸦道人点头说道:“不错,频繁可见。却不知是因何之故?难道也与此事有关?” 白虎道人说道:“纷乱将起,危亡将至,各派自然要多筹集些资源,尽快提升实力。” 火鸦道人奇道:“这与驭灵宗如何面对星月门,似无关系?” 白虎道人道:“驭灵宗这十余年来,数次倾巢而出,对龙山泽中一些强大妖兽进行扫荡,却不仅仅是为了提升宗门修士实力,更是为了准备一份厚礼,去攀上一个大靠山。” 火鸦道人笑道:“听道友这般说来,这个大靠山似乎既不是千剑门,也不是星月门,不知是哪一家?总不会是紫霞派吧?” 白虎道人认真说道:“珞珈山。” 火鸦道人一脸疑惑:“珞珈山?恕老道孤陋寡闻,未曾听说六派区域周围,还有这么一方势力。” 白虎道人说道:“南方一千万里外,居于数万俗国之中,有一座形似天蝎的奇山,山中神庙重重,每日梵音唱颂,数不尽的信众,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行经千里万里往此山朝圣。此山,道兄可是听说过?” 火鸦道人恍然:“原来是天蝎山。如何被称作珞珈山?此山之中,不过是些装神弄鬼之徒,哪有修道之辈!” 白虎道人嘿嘿一笑,说道:“这便是道兄没见识了。此山之中,强手如云,只是所行之法,非道非魔,故而道兄不识罢了。在下有幸,被鲍宗主信重,将随他一起前往珞珈山拜山。” 火鸦道人顿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禁哈哈大笑:“老道自然是见识鄙陋,道友也好不到哪里去。什么珞珈山!不过是听鲍雪阳吹嘘的而已。道友自己恐怕也犯嘀咕吧,却拿来吓唬老道。” 白虎道人眼皮一跳,平静地说道:“在下所言句句是真,道兄自可去查证。此地局势风起云涌,散修绝无立足之地。道友若不早做谋划,将来悔之晚矣!” 火鸦道人询问至此,已得所需,对于他的威胁与引诱,自是不放在心上。他轻轻一叹:“上次在北线,青木宗的老祖邵封阳阻老道去路,老道不得已,只好斩断交情,送他离去。今次,你我既分属敌我两方,老道只好再斩一次!” 猿十三在一旁盯着此人,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非张元敬严令不得乱动,它早就忍耐不住,冲上去挥棍喊打喊杀了。 此时,火鸦道人一番话说完,它却是听懂了其中含义,当即驱动飞行剑器,高举混天棍,杀了上去。 白虎道人情知不敌,但也不愿坐以待毙,挥手间,便是数张灵符飞出,两张水符往阻火鸦道人,一张土符截住金背巨猿,本人则驾剑往张元敬旁侧飞遁而去。 他乃结丹中期修士,自信能够冲破一个结丹初期修士的阻拦。 然而,张元敬一出手,便让他大吃一惊。狂沙凭空生出,将他困入其中,颗颗沙砾幻影重重,切割他的神识。一时之间,他竟难辨方位,不知道路。 但是,强敌在侧,他也不敢停留不动,便将一枚中阶中品的金刚符拍在身上,祭出两块砖头一般的防御法器,挡在身前,尔后起全身法力,往前撞去。 他只觉一口气撞破了重重阻碍,似乎马上就可以冲出沙阵,但是,总是差那么一点,不得不奋起余力,再冲一步。 数次之后,他意识到不对,连忙停下步履,站定沙中,仔细勘察。 待他终于找出破绽,自上方冲出时,天中飞来一棍,将他头顶的两块砖头法器砸开,未等他有所反应,一只醋钵大的拳头已经砸中他的脑袋,顿时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第272章 行路难 出了龙山泽,便到了六岳仙城以南的区域。此地修士来往颇多,皆在筑基境以下,有的是去往仙城,有的则打算道龙山泽外围区域狩猎妖兽。 张元敬一行人多势众,一般修士见到,多是远远避开。若有上来盘问的,则由刘靖龙出面应答。 旬日之内,他们疾行十余万里,出了仙城区域,进入人烟稠密的俗世国度之中。 在所谓的六派区域,以龙山泽、虞山泽为中心,可以分为东、西两个区域。 两山以东,灵气要匮乏一些,故而中等宗门只有两家,即潜阳教与赤血谷。潜阳教以火为根,故而立基于东北方的一处火渊之上,赤血谷则是因为功法特殊,又与烛神教有牵连,这才选定东南偏僻之地建立基业。三山七洞与两宗六派能够发展起来,也与此有关。 两山以西,由于更加靠近玄阴山,灵气比较浓郁,故而不仅有四个中等宗门和上百附属势力,俗世国度和凡人数量也要多出数十倍。 他们行经俗世国度,主要是为了避开修道人的耳目。在仙城以西,有重剑宗与寒阴谷,其中尤以重剑宗强势。 经历与驭灵宗众结丹一战,张元敬更加谨慎起来,宁愿多绕一些路,走得慢一些,也要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在俗世国度行走,也能让几个弟子增加阅历,经受锻炼。 两年之后,他们走走停停,行路二百万里,进入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起初,山岭上尚有植被覆盖。越往西去,越是荒凉,最后干脆只余石山、戈壁与荒漠。 坐在御风车中,往远处望去,匍匐在大地上的山脉,如同游龙猛兽,肆意驰骋。阳光照耀下,山的脊背呈现紫金之色。 火鸦道人指着西北方,说道:“元敬,这就是紫金山脉。此山,处在玄天宗、紫霞派与星月门之间,乃是三大灵穴边缘区域的交汇之处,最是贫瘠。 “在山脉中心区域,据说有不少浊气地脉或深穴,为一些魔修、魔妖魔虫所据。向来从六派区域去往玄天宗方向,都自此西去,从紫金山脉南段越过,然后向北。这样路途要多出五百万里左右,但不必从那些魔修据地中穿过,更为安全一些。” 张妤看着远处荒凉的山脉,忽地想起自家大姐,若是她不去烛神教,便要长年驻留在这等地域,与那些不知面目如何的魔修、或者凶残可怕的魔妖魔虫打交道,不觉对大姐去往烛神教多了一些认同。 张元敬问道:“那些山脉为何呈紫金之色?” 火鸦道人说道:“山中常有烈风,裹挟浊气,长年对山石吹拂,使之有所异变,遂呈现那等模样。若是仔细搜寻,或能寻到几块可用的炼器材料,但很难找到品质高的。” 张元敬点头:“原来如此。便照前辈所言,折向西去,尽快越过此山。” 山中几无修士,八人乘坐御风车,两兽则被张元敬收入灵兽袋中,一路疾驰,每十日便停歇半日。 一路上,尽是荒芜晦暗之地,这让修士本能感到烦闷,尤其是天地灵气稀薄至极,身内法力与外界环境交流不畅,有一种鱼儿脱水的感觉。 行至中段时,因路过几处浊气地穴,藏于其中修炼的魔修,大约是觉得在此等环境中,自身实力可以得到增加,故而也不想御风车中乘坐何等层次的修士,便冲过来拦截。 这些魔修,最强也只在筑基境。张元敬懒得理会,让袁之霖带着刘靖龙、梅振毅、张妤轮番出战,着实杀了几批。 三个多月后,他们顺利穿过紫金山脉,重归青山绿水怀抱之中。众人皆是一吐沉郁之气,远眺风景,心旷神怡。 前方乃是一处山川纵横的原野,再往北去,则是浩瀚大泽,越过大泽,山岭与平原交错,渐渐出现俗世国度,但未见修士。 北去两百万里,见前方有一座直插云霄的雄峰,山中灵气飘荡,各种兽类奔驰,竟是一处有灵脉的地界。 在山峰北侧,一处谷地之中,有数间屋宇,几方田地,种植着一些山中蔬果。谷后水声轰鸣,乃是一处飞瀑。屋宇之中,有十几个修道人,修为最高者,乃是一个筑基初期的老者。 张元敬将御风车降下,直落山谷之中。 这番动静,自是引发谷中震动。十几个修道人,在那老者带领下,各自拿着灵器、法器,围了过来。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药王谷!”一个炼气十二层的中年道人喝问道。 刘靖龙自御风车中出来,对着筑基初期老者打了个稽首,说道:“在下姓刘,自西方而来,路经此地,冒昧来访,并无恶意,还请道友原谅则个。” 老者见来的是个筑基修士,连忙对中年道人呵斥一句“不得无礼”,然后对刘靖龙还了一礼,客气地说道:“药王谷地处偏僻,难得有道友来访,真是谷中荣幸。贫道姓殷,在此教授弟子,少见外人,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道友勿要怪罪。” 刘靖龙笑道:“哪里,哪里!本是我等冒昧上门,打扰了主人,要说失礼,乃是我等失礼!” 老者虽然说话客气,但并不邀请刘靖龙入内,只是说道:“谷中简陋,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道友的,真是惭愧。” 张元敬原本听说此地乃是药王谷,还想要出面问一问出产何种灵植,好换取几株收存起来。不料此人拒人千里之外,便也不想理会了。 刘靖龙也不在意,说道:“在下到此,只是要问一下道友,可知附近哪里有仙城?” 老者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当即往北一指,说道:“道友北去三四万里,便可望见一座形如飞狼一般的雄伟山脉,在那山脉最西端,有一处山岭,为飞狼之首,故名狼首山,山中就有一座仙城,乃是周围几个宗门所立。” 刘靖龙既问明所需,也不久待,与此老客气两句,便重回御风车中。 御风车升空而起,在药王谷一众修士惊奇与羡慕的目光中,向北飞驰而去。 第273章 又见金鳞果 狼首山仙城,规模很小,大约只有十几里方圆。 城内虽说颇为热闹,店铺林立,修道人甚多,但大多是炼气修士,便是筑基修士也不多,结丹修士自更是难寻踪影。各处售卖之物,也都是灵品等级。 张元敬因门人弟子都在筑基境以下,对炼制筑基丹、聚灵散、苦元丹、兽王丹的各种辅药,需要大量购入。主药他可以自己培植,但辅药的话,还是用灵石去买更划得来,否则他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故而一入仙城,把购买舆图的事交给刘靖龙,自己则去逛店铺。凡为炼药所需,皆不吝灵石,全部买下。因张均还在炼气第七重,故而炼制百灵丸的药材,也是购入了一批。 本来,他还想将不用的中下品灵器,以及假丹期啸月狼尸体,假丹期雷角牛的牛角、牛皮、牛骨、牛筋,还有夺自郭宇清、鹿头山六义、裴云秀等人的大量启灵境灵兽材料,拿出来换灵石,一见此地情形,知道真要把这些东西拿出,必定要引起麻烦,只得作罢。 他又逛了几家卖灵符的店铺,买了伪灵符、低阶中下品符各十多枚,准备给三个弟子用。 出得城来,身后却跟来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一看便知寿元无多。 张元敬此时是把修为伪装在筑基初期,难怪此人敢来跟踪他,只不知此人目的何在。想要截杀他,光凭此人一个,显然并不保险。便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只管往前走。 待他飞出狼首山地界,跟在后面那人便提速追了上来,嘴中还喊道:“这位道友留步。我乃撼元宗杜其佑,想与道友做一笔交易!” 张元敬停下飞剑,转身问道:“是何交易?” 杜其佑追上来,先是打了个稽首,方才问道:“道友怎么称呼?” 张元敬道:“贫道姓张。” 杜其佑笑道:“见过张道友。我见道友购买了大量药材,不知道友可还需要?” 张元敬脸色不悦地问道:“杜道友一直在跟踪我?不知想干什么?” 杜其佑连忙摆手:“道友切勿误会。杜某哪会行如此犯忌之事。实则是,这狼首山仙城,乃是我撼元宗联合其他几个门派所建,我们各宗皆出一人,在城中担任执事。道友因为购入物品颇多,故而几家店铺都将情况报至执事堂来,杜某这才知道。” 张元敬脸色稍霁,说道:“原来如此,那倒是错怪杜道友了。不知杜道友要作何交易?” 杜其佑左右看了一眼,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去前方一处湖心岛上一谈?” 张元敬摇摇头:“就在此地吧。贫道还有同伴,正在等我归去。” 杜其佑干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在这说。我看道友只买材料不买成丹,想来是精通炼丹之术?” 张元敬不动声色地说道:“不错。” 杜其佑又问:“不知道友能炼那些丹药?” 张元敬反问道:“杜道友想要炼丹?炼制何丹?” 杜其佑迟疑片刻,问道:“道友可能炼制苦元丹?” 张元敬一听,便知此人是看他收购了一些炼制苦元丹的辅药,故而有此一问。 筑基境丹药,他还只能炼制聚灵散。但是,同一层次的丹药,在炼制手法上有相通之处,再加上他神魂突破,变得更强,炼制苦元丹,实则要不了几次,便能成功。 于是,他便点头说道:“能炼。” 杜其佑闻言一喜,追问道:“可能炼制出上品丹?” 张元敬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杜道友是想以上品苦元丹冲破筑基中期瓶颈?” 杜其佑连忙点头:“道友猜得不错。若非一定要上品丹,杜某也不会冒昧前来与道友交易。” 张元敬道:“道友可知,若要炼制出上品苦元丹,至少也需六百年以上的苦参草。若是灵草年份不够,任你炼丹术再高超,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杜其佑苦笑:“这个在下自是知道。三十年前,在下好不容易采到一株八百年的苦参草,请仙城丹师炼丹,结果未曾出得一枚上品丹。道友若能为在下炼出上品苦元丹,在下自有厚报!” 张元敬问道:“如何厚报?” 杜其佑见张元敬对能否炼制上品丹不作回答,只问报酬,不禁有些失望,小心翼翼地说道:“报酬自然是看道友所需,灵器、灵符、灵石在下皆出得起。不知道友,可能炼制出上品丹?” 张元敬笑了笑:“只要药材符合年份要求,炼制上品丹不难。关键要看道友能给什么报酬了!” 杜其佑一咬牙:“道友需要什么报酬?灵器、灵符、灵石?还是其他?” 张元敬思索片刻,说道:“贫道生性喜欢收藏一些奇异灵植,不知杜道友可有?” 杜其佑迟疑道:“不知九叶黄曦草或虎尾草可成?” 张元敬笑着摇头:“这不过是寻常灵草,虽然珍贵,不算奇异。” 杜其佑搜肠刮肚,又讲了几种,不是品阶过低,便是司空见惯,皆未能让张元敬中意。换做旁人,恐怕以为张元敬故意刁难,早就拂袖而去。 然这杜其佑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自称能炼出上品苦元丹的修士,宛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哪里肯放弃,思来想去,却是取出一枚金黄色灵果,眼中满含希冀地问道:“此果名为金鳞果,甚是奇特,但只能给妖兽吃。张道友看看,此果可成?” 金鳞果!此果一出,立时唤醒了张元敬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此物!当年,若非武元奎给了他一枚金鳞果,又哪里还有现在的张元敬。恐怕早几十年,他便化作冢中枯骨矣。 “张道友?” 张元敬随意笑了笑,说道:“此果内中力量暴虐,果非修士所能服用。道友从何处得来此果?” 杜其佑道:“这是在下从北方三百万里外番禺国朱家修士手中换来的,本是想要喂养灵兽的。” 果然是番禺国!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此果勉强符合贫道的要求。这样吧,在下想要去此果生长之地察看一下,看能不能寻到中和的配药,以制成修士可用的丹药。不知道友可有去往番禺国的舆图?” 杜其佑连忙说道:“有的,有的。番禺国朱家可是一个有结丹修士的修真家族,去那里的修士很多,在下有很详细的舆图。” 第274章 万妖谷 两人议定,张元敬便又随此人返回狼首山仙城,在城中炼丹。 苦参草,他当年在张家湾修行时,培植过几株,年份都超过六百年。便让此人多弄一些辅药,尤其是最重要的两味金葵子、阳生果,他尚未收齐。 这杜其佑大约是试过上品聚灵散,没能起到突破瓶颈的作用,故而把全部希望皆放在苦元丹上,收集了不少药材。 此人见张元敬肯入仙城来炼丹,自不怕他跑掉,故而他要的药材,凡有的皆与了他。 张元敬给火鸦道人发去传音,让其等上月余。便开始研究丹方,推敲细节,然后着手练习,待一切了然于胸,就开炉炼丹。 苦元丹的主药苦参草由于药性很强,故而炼药颇难。不过,对于已经结丹、神魂强大又有炼制聚灵散经验的张元敬来说,却也费不了多大事,只用去十三份药材,便烧出了成品丹。 再用一株他自己培育的千年苦参草,便炼出了数枚上品丹来。 杜其佑见张元敬果真炼出上品苦元丹,顿时欣喜若狂,也没玩什么阴招,爽快地进行了交易,临别时,还专门说,那金鳞果产自番禺国金光山,那里有朱家结丹修士驻守,最好不要贸然前去。 出得城来,张元敬会合火鸦道人等人,将杜其佑给的舆图,与刘靖龙购买的三幅舆图对勘,出入并不大。 此一片区域的修士,北去最远之地,便是三百万里外的黑水泽和横亘百多万里的玉阳山脉。这一泽一山,均有妖丹境真妖肆行,以撼元宗这等小宗门的实力,自然不敢从山中穿过。 产出金鳞果的万妖谷,在玉阳山脉东段靠北,一座名为金光山的地方,属于番禺国的地界。 在这方世界中,俗世国度向来弱小,修道人从不以国名来标识舆图。但是,这番禺国却是个例外。 此国皇室,便是那个朱姓修真家族,族中最强的修士,已是结丹后期修为。此外,还有一个结丹中期和两个结丹初期修士,相当于一个稍弱的中等宗门。 此国占地二十万里方圆,但一多半国土都在玉阳山脉中,乃是修真势力惯有的占山为基的作派。 众人乘坐御风车,一路疾行,两个半月后,便到了玉阳山脉东段南侧。 为避人耳目,张元敬收了御风车,与火鸦道人一起,带着韩济与张均,以筑基修士速度,往山脉北侧而去。袁之霖四人,则各自驾剑跟随在后。 玉阳山脉,以山脉中段的玉阳峰而闻名,但也因山中气候温润、灵气阳健而着称。 众人一入山中,便觉处处透着和柔,身内法力也十分清逸而活泼。难怪那朱姓家族要在这山中圈地,的确是上佳的修行福地。 不过,山中妖兽也颇多。北行不过万里,便有十多只启灵境的妖兽出现,蛮血境妖兽更是成百上千。 有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在前开路,这些妖兽自是不敢来捋虎须,远远嗅到两只妖丹境妖兽的气息,便仓皇而逃。 玉阳山脉东段北侧,有三座山比较有名。居首的便是朱姓修真家族根基所在的乾正峰,座落在玉阳山脉的最东端,地底有灵脉汇集,形成了一个中等灵穴。 其次便是金光山,此山多妖兽,但盛产五金之石,在三山之中位于最西侧,深入玉阳山脉达十多万里。 再就是居于金光山与乾正峰之间的巨岩岭,山腹中有地火。朱姓修真家族不仅占据乾正峰,而且在巨岩岭和金光山都建有驻地。 张元敬自然不愿与这朱家打交道,免得再起麻烦。金光山方圆几千里,便是朱家派了结丹修士驻守,也不能监察无遗。 故而,他请火鸦道人带着一众小辈,藏于金光山数百里外的一处山谷中,自己则带着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悄悄潜入山中。 有碧睛狻猊兽在,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兽,都能提前发现。 金光山中也有妖丹境妖兽,但数量很少。他们一路往此山中心区域而去,只遇到一些启灵境和蛮血境妖兽,能避开的则尽量避开,实在避不开的,便由猿十三去打杀了。 无论是杜其佑的舆图,还是从仙城购买的舆图,都只标明了金光山的位置,而对万妖谷则毫无所示。 几千里方圆,要寻一处山谷,十分不易。不过,此谷既被唤作万妖谷,必是妖兽甚多,甚至就是一片妖兽集聚之地。 此种地界,多半有灵物生长,那金鳞果便是其中之一。而能生长灵物,则意味谷中灵气颇为浓郁,地底至少有一些灵脉。 于是,张元敬不时飞至密林顶部,借着枝叶遮蔽,进行望气,仔细辨别天地中灵气的强弱及其变化,并据此不断调整行进方向。 三日后,终于金光山中部靠南的位置,寻到一处林深叶茂的山谷,谷中不时传出妖兽嘶吼咆哮之声。 他此时虽是结丹初期,但神魂已在中期之境,又常年服食益神丹,神识却比一般结丹中期修士还要强上不少,覆盖范围接近五十里。 此处谷地狭长,绵延达百多里,但灵气最旺盛的一段,离他不过四十多里。他神识扫去,果然发现那里生长了十几株三四丈高的墨色植株,旁枝甚少,只在靠近树冠处,有七八根,其上挂着许多枝条,枝条上则细密生长着的椭圆状叶片。 每根枝条的顶端,都挂着一枚小小的果子,有青色的,也有淡黄色的,还有金黄色的,正是那金鳞果。 但是,在十几株金鳞果树的中央,有一处凹进去的丈许深地洞,地洞中还生长着三株尺许高的浅蓝色小草,气机如匹练,直冲上空,必是玄品灵草无疑。 他仔细辨识,确定此草乃是他曾经为苏元筱培植过种子的蝴蝶蓝。此草乃是结丹境丹药合元丹的主药,甚是珍贵。 他神识往地洞周围一扫,未曾发现妖丹境妖兽。而在金鳞果树周围,也未见任何妖兽出没。这无疑十分反常。 此种情况,要么是朱家结丹在那里布置了禁制或阵法,但以他的见识,当是不存在这种手段。 要么就是藏着一头极强的妖兽,能够不被他的神识发现。这则是有可能的。修真界的妖兽,有许多天生善于藏匿隐蔽的,不到跟前很难察觉。 他转头问碧睛狻猊兽,此兽绿眸中闪过疑惑,发出“吱吱”几声。 猿十三传来神念,告诉他,碧睛狻猊兽觉得那里有危险,但在何处,它也没有看清楚,需要靠得更近,才能辨识出来。 张元敬原本打的 主意,就是以土遁术偷偷潜进去,寻机摘一些金鳞果便走。 若是有善于隐匿行踪的强大妖兽守护,则很难避过其耳目,一旦战斗起来,动静肯定小不了,届时,不知会来多少妖兽,少不得还要把朱家结丹给引来。他自是不惧战斗,只是不想多事而已。 但是,既是这种情况,他便不用土遁术,带着两兽直接往谷中飞去。 一人两兽气机皆十分强大,甫一出现于山谷之中,便惊动了许多蛮血境、启灵境的妖兽。兽吼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张元敬置若罔闻,直奔金鳞果树所在之地。四十多里,没过多久,便已近在眼前。 “吱吱吱!”在地上奔跑的碧睛狻猊兽突然尖声叫起来。 猿十三的神念立即传来过来:“元敬,狻猊兽说,那妖兽就躲在凹洞下方的土中,长得似鳄,但生有肉翅。” 第275章 摘果 似鳄有翅?张元敬寻思一番,确信未曾听说过这种妖兽。但既然只有一只妖兽,便无须忌惮。 他说道:“猿兄,你盯着那处地面,那妖兽若是出来,你便上去阻住它,能杀则杀,一时杀不了便缠住它。” 猿十三用力点头,两只眼眸中放出兴奋目光。 碧睛狻猊兽在距离那片金鳞果林两里之外,便停下了步子,瞪着绿眸望着凹洞处,嘴中不时发出“吱吱”叫声。 张元敬没有减速,一剑飞掠,瞬息之间便到了一株金鳞果树上。每株金鳞果树上,大约有五六十枚果子,但大多都是没有成熟,真正金黄之果,只有寥寥三两枚。 张元敬停住飞剑,伸手一摄,便将藏在枝条中的一枚金黄果子摘下。 他待要去摘第二枚时,自下方土中突然冲出一个黑影,快如闪电,向他飞来。 他早有防备,抬手间,一道土墙挡在身侧。那黑影冲得太猛,没来及收住力,竟硬生生撞在土墙上。 “嘭!”土墙微微一震,完好无损。那妖兽却有些晕晕乎乎,一头栽倒下去。 张元敬不觉有些好笑。此兽大概是平日依仗速度惯了,以为凭此可以无往而不利,结果一上来便吃了一个大亏。 这时,猿十三有些恼火地冲了过来,混天棍照着那妖兽便砸了过去。 此兽确如碧睛狻猊兽所说,头嘴似鳄,身覆鳞甲,尾巴则有些短小,但其上长有羽毛,在躯干背侧,还有一对薄如蝉翼的肉翅,与鳞甲一样呈黑褐色,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其之大小,与普通的狼相似,约有四五尺来长。 这妖兽很快清醒,双翅轻轻一震,便从猿十三棍下闪开,也不理它,仍往张元敬攻来。 碧睛狻猊兽突然“吱吱吱”地叫了起来,显得十分急促。 张元敬心中一凛,记起当年猿十二说过,碧睛狻猊兽是能够预判危险的。它此时异常呼喊,或许就是在示警。 思及此处,张元敬将脚下飞行剑器一扭,向侧后方躲开,身后则留下一堵土墙。 就在此时,一声刺耳的短促叫声,灌入耳中。张元敬只觉神魂一疼,眼前发黑,脚下飞剑差点失控。 危急之中,他来不及放开神识查看身周情况,连忙以源生石护体,手中厚土术法剑挥出,一记狂沙以自身为中心向周围席卷而去。 仓促间,一物带着腥臭气味重重撞在石甲上,尔后被狂沙卷住,与他脱离开去。 张元敬神魂复原,并无大碍,只那叫声入耳的瞬间,失去了对周围的感察。 此时,他将神识扩张开去,便见那妖兽被困在狂沙之中,正在来回冲突,不得脱身。 他仔细察看,此兽修为不高,只在妖丹中期之境,但天赋之能实在诡异,竟是干扰神魂一类的。 虽说并未伤及神魂,但很难说此兽不会有其他更厉害的手段。对付这种妖兽,必须十分谨慎才行。 他往储物镯中一扫,思索片刻,取出一枚中阶下品的净水符在手,其符通常用于防范毒气、毒涎之类的污秽之物,但对于抵御声波攻击,也有一定效果。 等了数息,见那妖兽并不是很聪慧,没有发现狂沙的薄弱之处,当即施展飞石之术,凝结出百十块尺余大小的石块,从狂沙上方,往那妖兽打去。 那妖兽受砂砾干扰,五感变得迟钝,躯干瞬间被砸中了十七八下,但其鳞片极硬,并未受创。不过,那对肉翅却是血肉模糊。尾部被砸中后,羽毛也是七零八落。 它愤怒地咆哮几声,终于发现了狂沙之阵的出口所在,当即展翅向上一冲,歪歪斜斜地飞了出去。 然而,尚未及远,双翅一塌,整个身体便如石头一般,直愣愣地落下来,砸在泥土上。 不待张元敬提醒,急不可耐的猿十三几步蹬出,一棍便砸了过去。 “轰隆!” 泥土四溅,混天棍在地上砸出一个丈方大坑,但那妖兽却不见了踪影。它钻地跑了。 张元敬说道:“猿兄,你去守住那凹洞中的三株药草。” 又转头对已移动至里许范围的碧睛狻猊兽说道:“狻猊兽,你盯住那只妖兽的动静,及时提醒猿兄。” 碧睛狻猊兽点头发出两声“吱吱”之声,一对碧眸沉静地望向凹洞周围。 张元敬迅速采摘成熟的金鳞果,很快将十几株树上的金黄之果尽数摘取。 这时,许多启灵境妖兽,从谷中渐渐靠近了此地。它们贪婪又有些畏惧地看着金鳞果树上的果子,盯向张元敬手中成熟金果的目光,更是充满渴望。 这些果子,对于启灵境妖兽无疑是大补之物,甚至可以帮它们一朝突破瓶颈,变得更加强大。 不过,既入启灵境,总是有了一定的灵智,哪一个也不会冲上来送死,为后面的妖兽铺路。 眼见张元敬将所有成熟之果摘了个干净,群兽躁动起来,有的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有的则缓缓向前移动,试图向张元敬施压。 碧睛狻猊兽受到这些妖兽的干扰,也开始向金鳞果树靠了过来。 张元敬却没有理会这些低阶妖兽,而是尽起神魂之力,把神识往土中探去。一里之内,百丈之深,并无那妖兽的踪影。 但是,这不是说此兽已经离去。鲍雪阳那只血色虫兽,便可借助土力,隐藏身躯,避开神识。这头鳄兽未必没有此种天赋之能。 以往,皆是他躲在土中,避开上方修士耳目神识。这一回,处境却是倒转过来,让他颇有些不适应。 修士起神识察看土中情形,要入得深便无法广覆盖,要广覆盖便不能深入,的确有些费力。 他一按飞行剑器,缓缓落在凹洞一侧,目光看向三株蝴蝶蓝。 这三株蝴蝶蓝都还未曾成熟。蝴蝶蓝乃是玄品三阶灵药,需要四百年方能成熟。 成熟状态的蝴蝶蓝,乃是深蓝色,如同水晶一般莹光闪动,十分绚烂。这三株灵草,尚是浅蓝色,年份最长的,也不会超过三百载。 不过,对他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他看了一眼碧睛狻猊兽,见它的头颅左右晃动,但并未有异常反应。便取出拘灵锄,对着长得最旺盛的那一株灵草挖了下去。 第276章 迫退 “吱吱!” 碧睛狻猊兽突然叫出声来,急促且带着强烈的警示。 张元敬神念一动,源生石覆身。神识则立即往下方扫去,试图锁定那只妖兽行踪。 然而,只见一道黑影自土中掠过,随即风声袭人,一股重力将他撞得后退两步。他连忙将扣在手中的净水符激发,顿时一股清爽水流旋绕周身,也把头颅护住。 果不其然,他刚将净水符用出,那妖兽又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叫声,有如夜枭泣血,凄厉而恐怖。 猿十三本要挥棍攻击此兽,吃这一叫,竟是拿不住混天棍,双手抱头惨叫起来。 碧睛狻猊兽天赋惊人,进阶妖丹境中期后,实力又提升数倍,在这唳声之中,只是稍稍退后两步,随即碧眸中绿光大盛,宛如绿色轻纱,笼罩于近在身侧的鳄兽身上。 此兽顿时一呆,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一息之后,眼皮开始打架,竟趴伏在地打起瞌睡来。 张元敬有净水符护体,并未受到鳄兽声波的影响,见其陷入沉眠,知道这是碧睛狻猊兽以幻境将之困住,心中一喜,立即取出得自鲍雪阳的上品法宝玉灵蛇,对着鳄兽就是一抛,此物化作一条青色长蛇,将鳄兽捆束起来。 鳄兽经此一捆,顿时便从幻境中醒转过来,然而,无论它如何挣扎,也无力甩脱玉灵蛇的束缚。 此物保留了炼制时那条妖丹境后期妖蛇的天赋之能,极其坚韧,自非它能够撼动。它想要发动声波攻击,玉灵蛇却连它的长嘴都捆了个结结实实。 碧睛狻猊兽盯着此兽看了几眼,朝着张元敬发出“吱吱”之声。 此时,猿十三已从神魂受创中恢复过来,神情略有萎靡,但并无大碍。 它对张元敬传来神念,说道:“狻猊兽希望你能将此兽给它吞噬,此兽对它颇有用处。” 张元敬闻言一笑,对碧睛狻猊兽说道:“此兽就在这里,你想吃便吃吧。” 碧睛狻猊兽却摇摇头,仰头看向山谷之外的方向,叫了两声。 张元敬极目远眺,只见山峦之间、蓝天之下,有一个黑影正在迅速接近。看声势,当是一个结丹修士,距离此地不过五六十里。 看来是朱家那位驻守此山的结丹修士到了。 他轻轻一笑,说道:“那我先将此兽收起,待与火鸦前辈他们汇合后,你再吞噬。” 原本迫近的群兽,在鳄兽出现之时,皆是仓皇后退。待看到其被张元敬轻松擒住后,这些妖兽望向张元敬的目光,变得更加畏惧,有的甚至转身逃走。 张元敬快步走到凹洞之中,重新取出拘灵锄,一锄便将那年份最长的蝴蝶蓝锄起,用上好的兽皮包住根部,收入储物镯中。 剩余两株,则留在此地。这三株草,多半是被朱家视作禁脔的,若是都取走,只怕其人不会善罢甘休。但若只是一株,料他们也不会豁出去来追讨。 来者是一个结丹中期修士,方脸宽额,双眸如星,头戴紫金高冠,身着宽袍大氅,脚踏银魄长剑,衣带当风,气度洒脱。 逼近二十里时,大约是看到蝴蝶蓝少了一株,此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神识扫到猿十三,辨识出它的实力后,飞行速度立时减了下来,摸出一枚灵玉,对着说了数语。 张元敬见状,知此人不敢独自上来盘问,遂对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说道:“我们先走!” 说罢,当先纵身而起,祭出飞行剑器向西方而去。 那朱家修士并未马上追来,而是匆忙落剑于金鳞果树中央的凹洞旁,将围上来的妖兽驱走,稍加察看,便取出一套阵器,布置在两株蝴蝶蓝周围,这才起了飞剑,往西急追。 此人飞遁之术尚可,比张元敬要快不少,自然更强于猿十三。只有碧睛狻猊兽,在地面狂奔起来,根本看不到它的踪影。 不过,此人十分慎重,追上来后,并不靠近,只远远追在后面。 张元敬也不理他。真要转身迎上去,以此人谨慎,多半会跑,他和猿十三也追不上,故而也懒得浪费时间。便用传音灵玉与火鸦道人说了几句,稍作安排。 一刻钟后,他与两兽到了那处谷地,接上袁之霖等人,祭出御风车,便径直往北疾驰。 那朱家修士见状,顿时加快遁速,往前急追。若是张元敬与两兽一路飞行,他只需跟踪即可。 但有了御风车,便意味着对方只要灵石足够,便可一直遁行,而他则需要不断消耗法力,迟早要被甩脱掉。 故此,他不得不追近,对御风车进行干扰。而车中既有筑基、炼气小辈,对方必然不敢放任他靠近。 然而,此人如意算盘虽然打得不错,却错估了敌情。半刻钟,在他身后,白发飘飘的火鸦道人如同一团飞火般,急速向他迫近。 此人大吃一惊,不明后方来人是敌是友,是冲他而来,还是冲御风车而去,便以法力附声,远远喊道:“这位道友,在下乃是番禺国朱家朱增寿,阁下从何而来?有何贵干?” 火鸦道人哈哈大笑,却是不答,只把遁速不断提高,转眼间便至此人三十里以内。 此人已将火鸦道人修为境界辨识出来,脸色大变,立时调转飞剑,往东而走。 火鸦道人却不放过他,跟着改向,迅速拉近与此人的距离。 此人见火鸦道人遁术强他不止一筹,不敢继续遁行,猛地把飞剑一压,便往 火鸦道人锁定了此人气机,自不会让他轻易脱离,也朝那山林驰去。但是,尚未进入林中,他便失去了那人踪迹。 他白眉一挑,不禁笑了笑:“倒是有急智!” 显然,此人是匆忙布置了阵法,将自身遮蔽起来。这没有大用,只能拖延一些时间。 不过,这里毕竟是番禺国地盘,援兵来得会很快。因此,火鸦道人也不去费事,转身便飞走了。 过了半刻钟,确认火鸦道人已经走远,那朱家修士方才从密林中升空,脸上尽是无奈之色,不敢再追,而是直接向南而去。 第277章 星华洲 自玉阳山脉往北进发,天地灵气逐渐变得浓郁,适于修行的洞天福地也多起来,一路上,不乏中等修真势力占据灵山大泽,或对出产丰饶的宝地进行争夺。 张元敬等人,自是尽量避开纷争之地,只在遇到仙城时,才会入城休息,并买卖物资。 张元敬分多次,将整理出来的不用之物尽数卖掉,购入需要的灵药、灵符、舆图,看到合用的丹方,也买了几张。 不过,结丹境所用的丹方,则甚是少见,便有出售的,价格也贵得出奇。 张元敬倒不是买不起,而是深知财不可外露,担心引来麻烦,故而没有购入。因已有熔金煅丹丸,他只需再寻到一两种适合结丹境中前期使用的丹药方子,便大体够用。 倒是结丹境初期所用融灵丹,价格虽是不低,还是买入三瓶共计二十四枚。他估计,将这些丹丸炼化吸收后,他距离结丹境中期,便非常之近了。 不过,在丹药、丹方之外,让他汲汲以求的,还有一物,那便是土属性攻击法宝,尤其是适合攻坚破敌的强大法宝。 如今,他在防御与困敌上,皆有小法术或上品法宝,将来进阶结丹中期以后,还可使用极品防御法宝庚金元气简,可谓手段丰富。 但在攻敌上,除了小法术飞石外,便再无可用之手段。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准备一件威力甚强的攻击法宝。 但是,他一路经过十余座仙城,土系攻击法宝见了不少,但都没有适合他所用的。 火鸦道人就出主意说,干脆购买土属性灵材,由他来炼制一件。 火鸦道人擅长炼器,法宝层次的灵兵也炼过一些,上品法宝不敢说,但中品法宝还是能够炼出来的。 这日,他们行至一处名为星华洲的地方。此地距离天阙山,只有一千余万里,已经颇为靠近玄天宗的势力范围。张元敬以往在玄天宗时,也听过此地之名。 所谓“星华洲”,实际就是大泽之中的陆岛,如同夜空里的星辰一般,光华灿烂。 此地有一处大泽,名巨水泽,横亘在南北贯通的大陆上,水面达数百万里方圆,便在整个南域,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泽。 此泽之中,地脉汇集,形成多个中等灵穴,天材地宝不计其数,水中妖类也极多,颇为险恶。 泽中陆洲甚多,最大的便是星华洲,有二三十万里方圆,居于泽中西北位置,盘踞大大小小修真势力约三十多家。 此外,还有数倍于本地势力的散修,常年在大泽中寻觅机缘,故而十分繁荣。 星华洲上只有一座仙城,即星华仙城,乃是洲上的五个中等势力联手经营的。 张元敬一行八人,缴纳灵石,进入这仙城之中,顿时大开眼界。 此城比六岳仙城还要大一倍,楼阁林立,店铺栉比,来来往往的修士,更是不下三五万之数。 张妤十分兴奋,嚷着说赶了几百万里路,要在此地多歇息几日,好好逛一逛仙城。 张元敬也看中此城的繁华,便点头答应,以每日五块下品灵石的价格,在城东租赁一处不错的洞府,先将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从灵兽袋放出,然后与火鸦道人带着一众小辈,去往城西的坊市。 星华仙城布局简单,乃是东居西市,城北是五大宗门修士驻地,城南则是一些本地小势力所居。 张元敬因要去寻找炼器的材料,并不与一众小辈同行,请火鸦道人看护,自己先寻了一处名为“万器归宗”的店铺,走了进去。 他并未隐藏修为,故而一入店中,立时引起骚动。店中第一层,摆放的都是法器和灵器,在此查看的也都是炼气、筑基修士。面对结丹宗师的威压,自是一个个赶忙避让。 一个筑基中期的老者迅速迎上来,笑着说道:“前辈光临蔽店,真是蓬荜生辉。小人吴藏,忝为本店管事,前辈请楼上座!” 张元敬点点头,把气机收敛一些,抬步走上二楼。 楼中设有禁制,一入二层,整个便静下来,一楼的声响皆是隐去。 张元敬随意扫了一眼呈放于展台上的灵兵,不禁皱眉问道:“你店中不售法宝?” 吴藏连忙躬身告罪一声,解释道:“蔽店法宝皆在第三层存放,只是没有东主的同意,不能带前辈上去。请前辈稍候,蔽店东主马上即到。” 吴藏乃是地头蛇,星华洲露过面的二十多个结丹宗师,他大多认识,不认识的也听说过,却没有眼前这位。 故而,他不敢行险,在张元敬入店之时,便遣了个伙计去报信。 张元敬念头一转,哪里不知是此人在提防他,不禁有些不悦。好歹是堂堂一座仙城,五个中等宗门修士坐镇,还不敢打开门做生意。 吴藏察言观色,看出张元敬的不快,连忙请他到一旁的雅间坐下,并奉上产自巨水泽深处的云雾茶。 然后在一旁赔笑问道:“前辈此来,是为购买法宝?还是也出售物品?” 张元敬既来之则安之,说道:“贫道此来,只为求购一件土属性攻击法宝,越强越好。” 吴藏思索片刻,说道:“前辈若要购买土属性法宝,来蔽店就来对了。蔽店别的不说,论种类,却是最齐全的,什么属性的法宝都有,一定不会让前辈失望!” 张元敬瞥他一眼,淡淡说道:“是吗?一般的东西,贫道可看不上。” 吴藏笑道:“蔽店东主,可是星华洲数一数二的炼器宗师,若非如此,蔽店岂敢号称‘万器归宗"!” 他稍作停顿,又问道:“前辈还有其他需要吗?” 张元敬问道:“贵店东主是哪一宗的?我听说,星华洲五大宗,灵焰宗专以炼器着称。” 入仙城之后,刘靖龙出门稍作打听,只大致搞清星华洲五个中等门派和二十多家小势力的名字、特点和关系,至于这些势力经营的店铺,便一无所知了。 吴藏忙道:“前辈所言不错,蔽店东主正是灵焰宗大长老,姓严讳浩辉。严长老很快便来与前辈会面!” 第278章 石龙之牙 严浩辉来得很快,一刻钟之后便至。此人是个结丹中期境界的修士,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身高六尺有余,虎背熊腰,声如洪钟,说话直爽。 “这位道友面生得紧啊,近来也没听说哪里新出了结丹修士。不知道友从何处而来?”严浩辉与张元敬见过礼,一屁股坐在靠椅上,开口便问道。 张元敬说道:“贫道从南方来,要去玄天宗地界游历一番。路经星华洲,见此地甚是繁荣,故而准备流连数日,看看有无何意的宝物可买。” 严浩辉嘀咕一句“南方”,并未再问,说道:“吴藏说道友需要土属性攻击法宝,不知要什么品阶的?” 张元敬道:“当然是越高越好。” 严浩辉哈哈一笑:“道友爽快!” 他伸右手一按左腕上的储物镯,先拿出一柄褐色飞剑来。 “此剑名岩元,乃是取一块岩石之芯炼制而成,攻防一体,攻出之时,有如巨石压顶,声势惊人。此为中品法宝。道友以为如何?” 张元敬只扫了一眼,便摇头说道:“贫道只要攻伐利器,无须攻防一体。” 严浩辉一愣,张元敬所言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向来修习土系功法的修士,为发挥功法优势,于灵兵的锻造,皆喜欢在重、厚、坚上着意,整体偏于防,而攻击则讲究力与势,很少有只要攻伐利器的。 因为,就功法来说,土系功法很难完全发挥攻伐利器的威力,而以土系灵材打造的攻击法宝,再是强悍,也不能与金系、火系相比。 他反问道:“纯粹的攻伐利器?” 张元敬点头:“不错。道友可有?” 严浩辉沉思片刻,说道:“有倒是有,就是品阶低一点。道友不妨先看看。” 说罢,他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柄短刀来。此刀只有一尺来长,通体呈浅黄色,弧度很小,但刀背颇厚,刀刃也有些钝,刀柄极短,只有一寸长,与刀身浑然一体。 “此刀,某家给它取名龙牙。乃是以巨水泽中一种奇兽的牙齿所炼造,此兽名为石龙,生有一对可以咬金嚼铁的大齿。 “说来也怪,此兽明明是水系妖兽,也生活于水底,但喜食各种奇石,常常在水底用大齿挖出巨洞,寻找奇石吞吃。 “此兽身中,可用的材料都属水,但唯有这对大牙却属土,此兽吞吃的奇石,精华全沉淀在这两根大牙中。 “故此,这刀有个特点,便是看着小,实则重,且这重不是拿着重,光只拿在手里,并无多重。但是,一旦祭出,灌入法力,便会越来越重,最后积累出强大之势,可斩坚破甲。” 张元敬听得眼睛一亮,问道:“可否让贫道试一试刀?” 严浩辉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此刀所用之材料,只是一头假丹境石龙的大牙,勉强算得上是下品法宝,故而威力有限。” 张元敬自是早已看出此刀品级,也不在意,从严浩辉手中接过龙牙,掂量一下,颇为轻便,乃是法力裹住,往上空一放,短刀飞出,随着他法力的持续灌入,刀势变得越来越重,很快发出破空之声。 他将法力一收,将刀召回,递给严浩辉,赞道:“果然如道友所言,兼具速与势,乃是土系杀伐重器!”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友拿出此刀,看来不是要卖与贫道,不知有何深意?” 严浩辉笑道:“张道友,你我皆是结丹修士,无须绕圈子、打哑谜。此刀品阶低了些,道友肯定是看不上。若想要品阶高,便只有两个途径。” “哪两个途径?” “一个呢,自然是等。等到有结丹初期、中期甚至后期境界石龙兽大牙出现,届时,或是道友买下,或是某家买下,炼制成龙牙刀。另一个,就是道友自去寻石龙兽,得了大牙,某家为道友炼制成龙牙刀。” 张元敬心中不觉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此人对石龙兽有何需求,想要拉他一起去猎杀此兽。不料,竟是让他自己去杀。 他问道:“听道友此言,这石龙兽大牙似乎难得一出?” 严浩辉道:“正要说与道友听,这石龙兽确实少见,某家最近十年,也就见过两次石龙兽大牙,一次是假丹境的,被某家买到手了。另一次,则是结丹中期的,被紫霄宗的林老头拍走了。” 张元敬问道:“这石龙兽大牙价格如何?” 严浩辉呵呵一笑,说道:“不瞒道友,用石龙兽大牙炼制法宝,还只是一端,更重要的,是此物可以用于提升炼器效果。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道友随便找个人一问便知。 “所以,此物还是非常抢手的,价格之高,一般修士可承受不起。道友若是得到,寻某家炼器,某家分文不收,只要些用不上的边角料就成。” 说到此处,他将手中的龙牙刀抛起来,说道:“这根石龙兽大牙,高不成低不就,用到灵器上有些可惜,用到法宝上又提升有限,所以某家才将之制成此刀。若是将来道友得了石龙兽大牙,愿意寻某家炼制龙牙刀,此物可奉赠给道友。” 张元敬摇摇头:“贫道连石龙兽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上哪里去猎杀此兽。而去,既然此兽稀少,大牙难出,想来也不易对付。道友真是高看贫道了!” 严浩辉笑道:“道友不必过于谦虚。石龙兽并无多厉害,只是很难寻到罢了。某家这里有一些关于它的资料,赠予道友一观。” 自万器归宗楼出来,张元敬又去紫霄宗的紫气阁逛了一圈,也没有寻到合适的法宝。 又把坊市中,凡有些规模的炼器铺子,皆是逛了一遍,仍旧一无所得。 再寻那些专门出售灵材的店铺,倒也看到一些不错的土属性灵材,若是辅以相匹配的灵物,或可炼出威力不俗的土系攻击法宝来。只是比起龙牙刀,就差了很多。 若是没见识过龙牙刀的诡奇与强悍,张元敬自也无甚别的想法。但是,既然看到了,有了对比,哪里能甘心!脑中念念不忘的就是如何能寻到那石龙兽,来个杀兽取牙。 第279章 幽草诱兽 “元敬,这样真能诱出妖兽来?这幽魂草散发的毕竟是浊气之机,妖兽怕是只会厌恶吧。”火鸦道人指着荒岛水泊边,摆置于困阵正中央的幽魂草,疑惑地问道。 张元敬并不很确定地说道:“幽魂草虽说是浊气缭绕,但对妖兽的神魂似乎有很强的吸引力。我让猿十三和狻猊兽试过,猿十三确实反应不大,但狻猊兽说此草有股很浓的馨香之味,嗅了之后神魂很是舒爽。当然,这或许与狻猊兽天赋之能在神魂上有关。 “不过,在幽土山,那三只赤犼应该就是被幽魂草吸引,所以一守几十年,也没有离开。对付鲍雪阳那只血色虫兽时,此草也是管用的。但是,也可能不是对所有妖兽都有用。能否引出石龙兽,我也没有把握,只能姑且试一试。” 火鸦道人笑道:“那个严浩辉心机也颇深沉,一看与元敬你做不成生意,干脆拿出这石龙兽来诱惑你。你若非修的土系功法,他那套说辞定然无用。” 张元敬知他话中提醒之意,点头说道:“多谢前辈指点。我后来一寻思,石龙兽大牙对于炼器用处甚大,真弄来此物,那严浩辉也未必愿意将之制成法宝,指不定要用什么手段来谋夺。 “这星华五宗,盘踞在星华洲不知多少年,表面看着相互竞争,实则同气连枝,真要联起手来,能够集结多达十几个结丹修士,这股力量太强了!不可不防!” 火鸦道人嘿嘿一笑:“无妨,老道的炼器术还过得去,应该不比那严浩辉差。” 说话间,云水之间,浓雾之中,渐渐传来水声。 这是巨水泽西南部的一个荒岛,距离星华洲有五十多万里远,多有妖丹境水兽出没,故而来往此地的修士并不多。 火鸦道人在荒岛边缘一处连通大泽的水泊中布下阵器,他与张元敬则隐匿在距离大阵里许之外,也以阵法遮蔽。 水面动静越来越大,原本只是半尺高的浪花,突然冲天而起,如同瀑布一般轰隆而下。反复数次,水雾弥漫,轰鸣震远。 这巨大的动静,或许会引来在水泽上空寻找机缘的修士。 不过,隐匿着的张元敬与火鸦道人都是一动不动。 此后半刻钟内,水波翻涌、浪涛冲天的景象,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这期间,周围数十里水域,本来还有其它响动,但大多被这种刻意兴风作浪的举动吓退,只有两处水声,始终在接近荒岛上的水泊。 “吼!” 一头浑身覆盖红色鳞片的水兽从水底冒出,头似水牛,身如大鱼,腹下还有四条短腿,拨水甚快,迅速向荒岛游来。 此兽气机雄壮,最少也在妖丹后期。 在此兽浮出水面的同时,在另外两个方向,也都冒出一头水兽来。靠东的一侧,是巨水泽中最常见的黑嘴鱼妖,体型庞大,在三十丈以上,游动起来,巨波翻滚,水声如雷。这妖也是妖丹后期。 靠西的一侧,则是一只通体碧绿的龟妖,足下踩水,风驰电掣一般向荒岛飞掠而来。此妖仍是妖丹后期。 张元敬看得咋舌,也大失所望。这三头妖兽强则强矣,但都不是石龙兽。 “前辈,你先撤,我去撤阵取物!” 按照事前商议,若是被诱来的妖兽过于强大,又没有石龙兽,便要尽快转移。 火鸦道人将真火一裹,冲天而去,往正西方向疾驰而去。 那三头水妖,被这突然出现的修士吓了一跳,齐齐止住,六只眼睛均往火鸦道人看去。 这时,张元敬趁机土遁至布阵之处,将阵器收起,然后一把将幽魂草收入储物镯,驾起飞剑往天中投去。 三头水妖顿时大怒,掀起巨波大浪,自水中往西急追。那只碧色龟妖,更是飞空而起,贴近水面对张元敬紧追不舍。 张元敬飞遁万里,闯入一片浓雾遮蔽的水域。穿过这片水域,他向北飞去。再去三万里,下方出现一个十几里方圆的小岛,火鸦道人已在其中一处石林等候。 张元敬落剑其中,尚未说话,火鸦道人在一处石头上用力一踩,顿时有淡淡雾气飘散开来,将两人完全遮蔽起来。 这却是火鸦道人提前到此地布阵,以此避过三头水兽的追踪。 过得片刻,那碧玉龟妖便追至岛上。此妖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闪过一抹狐疑。它没有上岛,而是围着此岛转了几圈,沉入水中。 这龟妖刚不见,牛头鱼身妖与黑嘴鱼妖齐至。 妖兽追踪,靠的是天赋的五感之能,或气味,或响动,或行迹。这两只鱼妖,靠的大概是嗅觉灵敏,故而气味在此岛消失后,都停在了此处。 两妖不敢轻易脱离水中,绕着小岛转圈查看一番,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兴风作浪,大打出手。 一时间,水浪滔天,厉吼连连,很快引来了附近的修士。 不过,来的十几个修士,最强不过筑基期,一看是妖丹境妖兽打架,立时遁得远远的。也有人拿出传音灵玉,向外传递消息。 两只鱼妖自不是没开灵智的野兽,看见修士现身,知道再打下去都没好果子吃,便扭头各自离去。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在阵中藏了一刻钟,不见那只碧玉龟妖再出现,便收了阵,飞天离去。 两人重新选了一处荒僻的岛礁,再次布阵摆草。这一次,与上一次类似,又引来三头妖丹后期妖兽,其中仍无石龙兽,只好故技重施,将妖兽摆脱。 此后数月,两人设阵二十多次,每次皆引出了水中妖兽,但始终未见那石龙兽,也不知是幽魂草对此兽无有诱惑,还是此兽藏身于水底石洞中,离得过远,嗅不到幽魂草气息。 张元敬一见不成,便打算鸣金收兵,火鸦道人却说道,虽然没有抓到石龙兽,但幽魂草对妖丹境妖兽颇有诱惑,不妨用它引出妖兽,斩杀几只,也算有所收获。 于是,两人便在巨水泽西部靠北的一处小岛,再次布阵。 不多久,两头妖兽一前一后出现,出现在前的,竟是他们第一次遇到的那只碧玉龟妖,出现在后的则是一头八爪章鱼。 第280章 斧名破坚 这一次,他们没有收起困阵,待先来的龟妖甫一入阵,便将大阵立起,困住碧玉龟妖。 火鸦道人祭出玄铁大葫芦,在阵外对付那八爪章鱼。张元敬与猿十三、碧睛狻猊兽则在阵中全力围杀碧玉龟妖。 一人两兽,自是以猿十三主攻,张元敬以土系小法术相助,而碧睛狻猊兽则盯着此妖,寻找它的弱点。 碧玉龟妖尤善防御,除了龟壳坚硬,浑身还可释放碧光,具有很强的腐蚀性。猿十三不小心中了一次,伤口周围一尺方圆,毛发皆落,皮肉腐烂。 此妖单纯的攻击手段则只有一样,便是从腹中吐出一块鹅卵状、拳头大小的金黄色小石,出其不意打出。 此石虽小,一旦放出,却声势惊人。张元敬以二阶源生石释放出的土御术,也被一击而溃。 起初,张元敬还以为此石是龟妖的内丹,心想只要逼得它多用几回,要不了多久,便可耗尽其气血。后来发现,此物竟是一块奇石,且还是土属性的,不禁大喜。 他指挥两兽,不断对着龟妖发起攻击,时而还会施展土牢、狂沙、土御等小法术,帮助猿十三困敌强攻。睛狻猊兽则一边提防龟妖的碧光蚀毒和奇石,一边用幻术对其进行干扰。 战斗至半个时辰时,这龟妖被猿十三如雨而落的混天棍打出了脾气,终于忍耐不住,又一次伸头吐出奇石,但被睛狻猊兽示警在先,猿十三眼疾手快,一棍将其头颅砸成肉泥。 张元敬把大阵打开,一人两兽直奔八爪章鱼,此兽见势不妙,立时多足并用,飞快逃入水中。 火鸦道人哈哈大笑,说道:“元敬可是已经得手?这只八爪章鱼别看凶神恶煞的,实则最是胆小不过。它在这里与老道缠斗,两只腕足始终没有离开水泽,随时准备跑路。” 张元敬将那碧玉龟妖的尸体从储物镯中取出,摆在水边一块岩石上。此龟约有四尺长,一张龟壳在阳光下闪烁碧光,十分靓丽。 火鸦道人仔细看了看,笑道:“这张龟壳若是炼制得好,必出上品防御法宝。” 张元敬说道:“此龟壳当是还有玄妙,可以释放带有毒腐的绿光,算是守中有攻的一件宝物。而且,此兽腹中还有一物,似乎是土属性的,攻击力甚强,或可用来炼制攻击法宝。” 火鸦道人闻言,不禁露出诧异神情。他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柄利刃,将藏于碧壳中的龟妖躯干小心翼翼掏出,然后仔细剖开,在腹中找出了那块拳头大小的金黄色石头。 “巴掌大的一块,倒是够重!”火鸦道人将这石头掂量两下,略带惊喜地说道,“炼器时加入少许,能让法宝更加坚固,蓄积威势也更快。” 张元敬问道:“前辈,你看此物可炼制何种法宝?” 火鸦道人却是早有考虑,当即说道:“元敬,你筑基境时不是有一柄大斧吗,那斧头便很好,能攻能防。当然,现在你另有防御手段,若再炼一斧,则无须考虑防御之用,全在攻伐上用力即可。想来,把这块石头炼入斧中,此斧之威力不会弱于那龙牙刀,顶多就是速度略有不及而已。” 张元敬自无不可,抱拳说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两人回到仙城洞府之中,只有韩济和张均在修炼,其余四人皆不在。 “去猎杀水妖?”张元敬听完韩济的禀告,不禁有些无语。 火鸦道人笑道:“无妨,这仙城附近的水域,没有妖丹境真妖,他们只要小心一点,出不了大事。” 张元敬哑然失笑:“以往妤儿战斗,我都在旁边看着,现在她都已是筑基修士,是应该自己去历练了。何况还有袁师弟、刘师弟他们看护,倒是我多虑了。” 不过,他脑中想到的,却是鲍雪阳的那条血色灵虫,若有一只那样的灵兽跟在张妤身边,就能放心多了。 火鸦道人将张元敬的玄晶大斧要过去,自去闭关琢磨其中的禁制。 炼器的关键,无非是材料、禁制与火候。要炼制一把纯攻伐利器,玄晶大斧上“劈山”、“荡决”两套禁制便很有参考价值。 张元敬把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从灵兽袋中放出,让它们在洞府中透气。然后去城西坊市,购买炼制大斧所需的材料。回来的路上,火鸦道人已经给他列出了所需物品单子。 炼制法宝的基础材料玄铁、秘银、五彩灵金肯定是必备的,另外还需要一样非常重要的材料,即塑元石。炼制法宝时,加入此物,可以提高画刻禁制的成功率。 此外,火鸦道人还提及一物,即迭空石,此物可让法宝飞行速度加快,但十分难得。而且,一般修士得到此物,大多是用来炼制飞行法宝。 张元敬用了半日功夫,很快买齐了玄铁、秘银、五彩灵金,塑元石则直到第二日,方才经紫气阁管事联系,用那株未成熟的蝴蝶蓝从紫霄阁一个名为姜信文的结丹修士手中换到。此灵植,因是用拘灵锄挖出,根系未损,仍可移栽。 至于迭空石,可遇不可求,自是不去纠结。 旬日后,火鸦道人在紫气阁租了一间炼器房,借用此处的炉火开始炼制大斧。 历时半月,老道一脸春风地返回洞府,刚一进门,便大声说道:“元敬,幸不辱命!” 话语未落,一柄淡金色利斧便出现在张元敬眼前。 张元敬伸手拿过,入手颇重,斧头高一尺、宽两尺,两面开刃,一面十分锋利,另一面则略钝,斧柄长两尺,除开连接斧头的部分,只有一尺长,纯以玄铁打造,厚重结实。 相较于玄晶大斧,此斧要小了很多,但内中蕴含的力量,却不知强出多少倍。 此乃上品法宝。 火鸦道人笑着说道:“也是那石头材质上佳,否则还成不了上品法宝。不过,为求简单易成,此斧只有一套禁制,那就是迅速累积势能的禁制,将那龟妖身中奇石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一旦祭出,会迅速蓄势,起初速度会慢一些,一旦将势能蓄积起来,速度就会越来越快,斩出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敌人若是闪过斧斫,势能会一直累积,直到斩中什么,才能宣泄出去。” 张元敬稍作祭炼,对此斧品质、功用了然于胸,拱手拜谢道:“多谢前辈为我炼制重宝!” 火鸦道人坦然受了一礼,然后说道:“请元敬为此斧定名!”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此斧既出,则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必斩破一切阻碍方能归返,便唤它破坚吧。” 第281章 匪修 从星华洲往北,穿过百万里茫茫水域,越过数十万里崇山峻岭,便进入一片戈壁之中。 这里大概是两片灵脉汇集地的交错地带,虽更靠近天阙山大灵穴,灵气反而变得有些稀薄。荒山苍茫,植被稀少,偶尔才能看到一抹绿色。 北去有百余万里,大地上的生机渐渐旺盛起来,凡人国度也是层出不穷。不过,天地灵气之浓度,尚不足以产生可供修真者使用的灵脉灵药,故而看不见修士出没。 越是往北而去,灵气越是浓郁,渐渐能够看到伏藏灵脉的高山大川,低阶妖兽也偶尔可见。 距离玄天宗越来越近,张元敬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起来。 此时,距离他离开宗门,已有六十年。也不知当年虚魔世界之事后,宗中是如何评价他的,有没有昭告全宗,宣布他为叛徒,并将他革除山门。若是如此,他今日便以结丹修士回归,恐怕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拒之门外。 张妤最是好奇,拉着张元敬的衣袖,询问玄天宗之事。 张元敬拗不过她,又见包括火鸦道人在内的一干人等,都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便拣些典故、地理、人物说一说,但对他在宗中之事,却是一概不提,即使张妤好奇问起,也只是打个哈哈含糊带过。 张妤知道自家师父肯定是在回避什么,倒没有闹性子揪着不放,噘噘嘴便不再提。 御风车一日消耗五块中品灵石,饶是张元敬这些年积攒了上千之数,也不敢一直使用此车,一路行来,只在荒僻之地驾车疾驰,其他时候,便要驭剑飞行。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带着韩济、张均,以筑基境速度飞行,一日只有万余里,但好歹能省下不少中品灵石。 若是刘靖龙、梅振毅、张妤三人气力不济,有时便让猿十三带一带,有时便寻景色和美之地休憩半日。 这日,他们飞抵一处千丈高山,落在半山腰的一块巨岩上打坐休息。 没多久,张元敬突然睁开眼来。 火鸦道人感知他的动静,也是停了功行,笑道:“元敬也发现了?” “是。”张元敬应了一声,略显诧异地说道,“这些人最强不过是筑基境中期,余下除了两个筑基初期,皆是些炼气境修士,也不知道过来作甚。” 火鸦道人嘿嘿一笑:“这哪里知道。一路上,只是赶路,也颇为无聊,来了一群修士,不论来意如何,都能拿来解解闷!” 火鸦道人经过十几年持续锻打金丹,实力又增进了一大截,神魂也增强了许多,熔金煅丹丸通过锤炼金丹,也有一些强化神魂之效,这是火鸦道人服丹数年后的新发现。 这一点,无疑让张元敬甚是欣喜。有此丹在手,只要猿十三不突破至化形,就无需担心其神魂境界跟不上肉身实力增长。 火鸦道人从天中落下时,便发现有十几个低阶修士,藏身在山南四十多里外的一处隐蔽树林中,为首那个筑基中期修士,手中还拿着一个类似玉笛的灵器,搭在眼睛上,正往天中窥看。 一开始,他也没在意,后来发现那些人朝这山遁行而来,且越靠越近,很快到了山脚下,这才判断是对着他们来的。 两人一说话,袁之霖、刘靖龙和梅振毅便都自定中退了出来。 刘靖龙站起说道:“掌尊,张师兄,既然有陌生修士过来,我与梅师侄且迎上去问问,看看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趁早打发了,以免他们打扰到几位师侄行功。” 张元敬正要答话,一旁的袁之霖嘻嘻笑道:“师父都说要解解闷,你们去打发了,还怎么解闷!” 火鸦道人瞪他一眼:“又没问你,你抢着说什么话。” 袁之霖那长着一圈浓密络腮胡的大脸顿时一垮,委屈道:“师父,我替你说话,你怎地不识好人心呢!” 火鸦道人再要呵责,张元敬连忙摆手说道:“无妨,不过是稍作修整,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且等那些人过来便是。” 几人说话间,那些人已经到了五里之外。这时,他们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筑基中期修士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两个筑基初期修士和十四个炼气修士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那些炼气修士,分别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些物件来,有的是三尺多长、井口粗细的圆筒形状物品,有的则是半尺来高的方形盒子,还有的则是细长的直杆。 两个筑基中期修士,则摸出图纸,开始进行组装。 约莫三十息后,一个方底圆身、下有三短一长四根支杆、长约两丈的器物便出现在人群之中,从散发的气机看,竟然达到了中品灵器的层次。 见此物组装完毕,那筑基中期修士便纵剑而起,向张元敬等人所在之地飞去,而其余修士,则在两个筑基初期修士带领下,抬着这件外形奇怪、显得笨重的方底圆身灵器发力狂奔。 张元敬几人把这些人的行径看得清清楚楚,火鸦道人笑道:“有点意思。” 袁之霖则啧啧说道:“以法器层次的部件,临时拼成一件灵器,还有点门道,倒是值得让我出手。” 这时,那个筑基中期修士已经飞临近空。 此人早已远远用望气之术看过,因火鸦道人、张元敬皆是有意隐藏了气机,故而只看出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是筑基修士,虽有一个是后期修为,但自忖己方也有三个筑基,还有强劲灵器为依仗,拿下对手不成问题,便大喝一声道:“飞鹰谷办事!都给老子站好了,乖乖交出储物袋!” 这声暴喝以法力发出,震动山林,顿时把韩济等几个小辈吓了一跳,一个个恍如噩梦惊醒,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师父,火鸦爷爷,你们怎么光看着呀!我正行气走脉呢,吃这一吓,差点出乱子了!”张妤见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不禁撒娇抱怨道。 张元敬摇摇头,责备道:“修士打坐,心神凝定于内,气机周布于外,便是被外物惊到,也不致于气脉混乱。你这定力可差太远了,正要锻炼一番!” 韩济、张钧两人一听此言,连忙坐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继续打坐行功。 几人旁若无人的模样,顿时把天中那个筑基中期修士气坏了,大喊道:“你们已经被裂魂炮瞄准了,都给老子站起来,否则老子就要下令轰他娘了!” 第282章 审问 这修士口吐污言秽语,火鸦道人不禁眉头一皱,未等他开口,刘靖龙已是冲天而起,大喝道:“哪来的贼子,竟敢口出妄言,给我下来吧!” 说话间,手中一挥,便有一件伞状灵器飞起,一开一闭间,数团火焰如同飞弹一般,攒射而出。 刘靖龙这些年跟在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身边,无有杂务打搅,又有颇多丹药支持,努力苦修,打下十分牢固的根基,之前修行上的一些疏漏之处,也在火鸦道人的指点下,加以补全,修为大进,距离突破至筑基中期不过是半步之差。 他操控的这件灵器,名为火云伞,乃是一件火属性上品灵器,攻防平衡,耐久战,不惧敌众,乃是火鸦道人为其炼制。 那筑基中期修士早有防备,身形往上一升,脚下浮现银色光晕一片,往火弹迎了上去,同时,嘴中怒叱:“开炮!”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砰砰砰”三声连响,三朵蘑菇状的黑色云团自那所谓的“裂魂炮”中射出,往刘靖龙飞来,速度并不比他用火云伞打出的火弹要慢。 “咦,明明是一种烟气,竟然比石头还重!”火鸦道人讶然道。 “有点像是,唔,加入了陨尘?”张元敬神识往那黑色云团上一落,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陨尘?”火鸦道人、袁之霖皆露出不解的表情。 “轰隆!” 刘靖龙也意识到三朵黑色蘑菇云有些不凡,连忙启开火云伞,法力贯入,顿时流火燃空,在身前十数丈范围布下一片烈焰之海。 三朵黑色蘑菇云冲入火海之中,顿时发生剧烈爆炸,无数黑色尘埃四下飞溅,但绝大部分都自行往刘靖龙涌来。 刘靖龙来不及躲避,只得以火云伞裹身,迅速往下坠落。 但是,那些黑色尘埃似是被火云伞吸引一般,如同一群飞虫,朝他扑了上去,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黑色尘埃黏附在火云伞上,迅速侵蚀此物的灵机。 原本赤红发亮的火云伞,顿时黯淡下来,表面上尽是坑洞,还有斑斑锈迹。 “此尘竟能侵吞灵机,而且如此之快!” 说话间,火鸦道人已是飞空而起,挥出一掌,法力横扫刘靖龙周身,黑色尘埃瞬间为之一空,但未伤他分毫。 那筑基中期修士,在破去刘靖龙打出的几枚火弹后,原本洋洋自得,以为眼前之敌必死无疑,此刻不禁大惊失色。 指着火鸦道人,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结丹修士,若不想让低阶修士辨识出他的修为,低阶修士便是站在他身边,也会浑然不觉。 但是,火鸦道人动手的这一下,明显超出了此人所能理解的层次。 “师父,其余几个交给我吧!”袁之霖见自家师父动手了,便一跃而起,往尚在两里外的那十多个修士掠去。 梅振毅见师祖没有阻拦,也跟了过去。张妤自是不甘落后,将张元敬当初给她的那件上品灵器祭出,风风火火地冲入天中,直往那边飞遁而去。 火鸦道人没有理会这个筑基中期修士,伸手一个虚抓,将被破败火云伞裹住的刘靖龙抓到身边,然后出手连点几下,破开火云伞,让脸色苍白的刘靖龙脱身出来。 那筑基中期修士见状,哪还不知这白发老道是个结丹修士,哆哆嗦嗦落到地面,一把跪倒,用力磕头,口中悲声呼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的没见识,冒犯了您老人家,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的这回!小的也是被逼无奈,为了保命才做这无本买卖的!小的……”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那个裂魂炮,是哪里来的?”火鸦道人对此人的来历毫无兴趣,开口便问那方座圆筒灵器。 “二,二龙山给的。”此人连忙回答。 “二龙山?修真门派吗?在哪里?” “不是门派,就是,就是两位结丹境宗师的道场。离这里不算太远,就在东北方百万里处。” “两个结丹修士?在这附近开辟道场?你若是敢骗我,我便把你喂火鸦了!”火鸦道人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地说道。 这时,几里外响起斗法之声,却是袁之霖、梅振毅、张妤三人与其余的匪修交上手了。 “前辈勿要动怒!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就是两个结丹修士,一个是火龙王,一个是水龙王,霸占一处灵山胜地,建了上百宫阙,收了很多门人仆从,也,也抓了很多像小的这样的散修,专门干拦路打劫的勾当。” “火龙王,水龙王?嘿嘿!”火鸦道人顿时来了兴趣,“这里灵气不盛,哪有多少修士来往!能劫到什么?” “是啊,前辈明鉴,小的根本就没抢过什么东西。” 这筑基中期修士五短身材,圆脸小眼,堆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顺着火鸦道人的话便要大吐苦水。 “前辈有所不知,小的原来就不在这一带修行,也是合该倒霉,十年前,到东南方一个凡人国度去寻人,回来时,便撞上了水龙王,被他抓去了二龙山,好一顿毒打,实在熬不住,这才不得不屈服,昧着良心替他干坏事——” “这二龙山你原来不知道吗?”火鸦道人打断他的絮絮叨叨,问道。 此人连忙点头:“小人修行之地,从此地往西北至少在一百五十多万里开外,哪里知道什么二龙山。而且,越是往东南来,越是靠近南边那片戈壁之地,灵气也越是稀薄,越没有修士过来,何曾想得到,会有结丹修士在这里建立道场!小的要早知道此地有结丹修士道场,哪敢从这经过!” “你的意思是说,这二龙山道场是最近才有的?”火鸦道人问道,下意识回首看了一眼张元敬。 张元敬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 此人眨巴了几下眼睛,语气不太肯定地说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小的也说不好。反正三四十年前,还不曾听人说过。” “这二龙山是什么地方?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或者,在这附近,可有什么奇特之地?”火鸦道人沉吟片刻,又问道。 此人摇头:“二龙山虽然巍峨雄伟,但底下最多有一些普通的灵脉,根本出不了什么灵物。这周边地域,也都差不多,小的修行快二百年了,从未听说此地有何特殊之处。” 第283章 陨尘 这时,袁之霖拎着两个修士飞了回来。在他身后不远处,梅振毅驱赶着九个炼气修士,徒步而行。 这些炼气修士,除了两三个受了些皮外伤,其余的都完好无损,显然未经战斗并做了俘虏。 反倒是袁之霖拎回来的两个筑基修士,一个面色苍白如纸,衣衫上血迹斑斑,另一个则精神萎靡,虚弱至极。 袁之霖将那件名为裂魂炮的奇特灵器从储物镯中取出,往地上一扔,说道:“师父,东西我拿回来了,有几个小辈想要毁坏此物,被我斩了。” 这裂魂炮颇为沉重,外表呈银色,内壁是黄色,当是用铸造灵器的基础材料晶铜所炼制。 内壁上刻有很多符文,从繁复程度看,属于筑基境层次的禁制。 底部的方座,乃是一个厚厚的盒子,分为两层,在下的那一层是一个类似聚灵阵的阵法,中间有镶嵌灵石的凹槽,在上的那一层约莫半尺高,内中空无一物。 四根支杆,三根短的在底座下,呈三角状排布,一根长的则撑在圆筒中部。此物既重且长,除非拆开,储物袋肯定是装不下的。 火鸦道人点点头,指着裂魂炮问道:“此物有何特别?为何只需几个炼气修士操使,便能伤及筑基修士?” 这个筑基中期修士名叫邱恒,他看着七零八落、狼狈不堪的一干手下,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赶紧解释道:“回前辈,这东西是二龙山发下来的,小的也没少琢磨,无奈过于愚笨,不明其中之理。 “反正就是用四件法器组装成一件灵器,底座嵌入灵石,激发后,便可释放那种黑色尘土。 “不过,按照二龙山管事的说法,每件法器最多只能打出八次,打完了,便需送去山上修复,方可再次使用。小的这件,只剩最后三次,刚才全都用掉了。” 火鸦道人讶然看了这邱恒一眼,心道此人能当个匪修头领,倒也有几分魄力,明明只余最后三发裂魂炮,一次便敢全部用掉,而且还是打向刘靖龙,而非看起来最强的袁之霖。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黑色尘土是何物?为何可以侵吞灵机?” 邱恒道:“小的也不知是何物。但是,这黑色尘土似乎天生被灵兵所吸引,只要附近有灵兵,无论是法器、灵器,还是法宝,都会自行扑上去,黏附于上,消解其灵机。” “只对灵兵吗?修士呢?” “首先是灵兵,若没有灵兵,就会冲修士去。” 火鸦道人又问了几个关于裂魂炮的问题,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道:“这裂魂炮看着制作不易,想来不是轻易授予他人的,不知阁下如何这般得二龙山信任?” 邱恒一听此问,顿时身体一颤,说话都有些打磕巴了:“前,前辈,小的不是得信任,而是被下了禁制,每隔一段时间,需得去二龙山一趟,由那水龙王重新补强,否则就会溃散而导致命陨。” 火鸦道人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在邱恒手腕上一抓,邱恒全身一抖,但不敢反抗,也不敢乱动,低着头,呼吸声变得很粗重。 “嗯,手法倒是很高明,看来是个有传承的。” 火鸦道人将一团法力在邱恒经脉中一转,很快发现,在胸腹间靠近中庭穴的部位,有一团品质甚高的水属性法力,锁住一处关口,凝而不散,内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他收回法力,松开手,转身朝着张元敬走过来,说道:“此人倒没有说谎,确实有禁制,而且的确是结丹修士所布下。元敬,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人?” 那邱恒一直没敢抬头,此刻却是猛地一抬头,看向张元敬,然后大声呼喊道:“前辈饶命啊,小的狗眼不识宗师,你老人家放我一马吧!” 张元敬没理他,对袁之霖道:“袁师弟,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关起来,待我与火鸦前辈商议后,再作处置。” 袁之霖应了一声,带着刘靖龙与梅振毅两人,将这些匪修往巨岩之后一处树林而去,那邱恒一开始还喋喋不休地向袁之霖求情,被袁之霖踢了几脚,才老实下来。 张元敬笑着对火鸦道人说道:“前辈,若只是两个结丹散修,霸占一处贫瘠之地,倒也寻常,与我们无关,不去理会便是。 “只是,这两个结丹修士,能够炼制出裂魂炮这种灵器,手段确实有些不凡,倒不像是散修。这裂魂炮,可以拆解成法器,并由炼气修士操使,这已经不同寻常了,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利用陨尘。” 火鸦道人再次听到“陨尘”这个词,不禁插口问道:“元敬,这陨尘到底是何物?” 张元敬道:“前辈可听说过虚天石?” 火鸦道人一惊:“渡雷劫用的虚天石?” 张元敬点头:“不错,正是此物。” 火鸦道人眼中神色立时变得不一样了,郑重问道:“元敬是说,陨尘与虚天石有关?” “不错。”张元敬语气肯定地说道,“虚天石从虚空中下落,经过罡风的消磨,绝大多数皆成尘埃,这就是陨尘。不过,大多数的陨尘会在下落过程中飘散开去,消失不见。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会吸附在虚天石表层,随之一同落入地中。” “这就是说,二龙山两个结丹有可能发现了一块虚天石?”火鸦道人推测道,但随即摇头,“若是如此,他们早应该离去了,何必还滞留于此,更无须制造裂魂炮,并发给那些匪修,这太惹眼了!” 虚天石是最好的渡劫材料,在修真界可谓无价之宝。即使自己用不上,也能卖出天价去。 张元敬道:“也可能他们只发现了陨尘,而没有得到虚天石。但是,陨尘在炼器上也有很高价值,不知他们为何要这般用掉,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火鸦道人皱着白眉,思索良久,仍是摇头:“思来想去,却得不出一个说得通的理由来。这什么火龙王、水龙王,颇有几分古怪。” “是啊,两个结丹修士,怎么都不应该落脚此地。再往北去或往西去两三百万里,便会有不少灵穴,便是抢不到一个中等灵穴,上好的小灵穴总可占据一个的。”张元敬附和道。 第284章 故人(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两人在这里说话,袁之霖已经自那密林中回转。 他见自家师父和张元敬一直在说话,便凑上来嬉皮笑脸地问道:“师父,张师兄,商议好了吗?是不是要去二龙山逛一逛?” “你看上人家的炼器之术了?”火鸦道人瞪他一眼。 袁之霖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还是师父您老人家知道我啊!反正也要路经那二龙山,不妨上去拜访一下,与那两位龙王交流一番,想来他们也一定很欢迎我们啊!” 火鸦道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元敬,这小子说得也对。我们何必在这里胡思乱想猜测别人的心思,上二龙山上问一问那两位龙王不就行了。” 张元敬也是笑道:“前辈所言甚是。若是真有虚天石,那就不能放过了。若是没有,能弄些陨尘,也大有用处。” 计议既定,一行人便重新启程,往二龙山方向而去。 邱恒被张元敬带在身边,作为向导,剩下人等,则被施加禁制,扔在那处密林中,以简单的阵法困住。 一路上,为了让两位结丹修士满意,邱恒可谓施展全身解数,对所有问题来者不拒,答得上的固然滔滔不绝、力求详尽,答不上的也拐弯抹角、力求沾边,倒是把这周围两三百万里范围内的修真势力讲了个七七八八。 张元敬虽是玄天宗修士,但此地毕竟距离天阙山还有七八百万里之遥,又靠近几处灵脉交错聚集的边缘地,灵气稀薄,向来没有什么洞天宝地、上佳灵材,故而从未来过。 便是偶尔听门中说起,也只是一爪半鳞,未知全貌。此刻听邱恒讲来,倒也是大长见识。 火鸦道人听着听着,不禁传音问道:“玄天宗在这一片地域中,没有附属势力吗?” 张元敬神色一僵,回答道:“有是有,不过距此地尚远。嗯,只怕还有二三百万里的距离,才会进入我玄天宗势力范围。” 火鸦道人白眉一挑:“贵宗倒是内敛,势力范围竟收在五六百万里左右。据老道所知,一般的南域大宗,最少也要管控千万里范围吧。当年星月门为大宗时,不仅把所谓的六派区域竟收囊中,向南还延伸出四五百万里,这还是受到千剑门、烛神教牵制之故。” 张元敬沉吟片刻,方才缓缓传音解释道:“玄天宗最近两三千年,颇有几个大敌,所以势力收得紧一些。东偏南的千剑门和东南向的烛神教皆是敌非友,在这两个方向上,一直都安排多名结丹修士驻守。 “近来,自西方又有一个名叫天魔渊的势力,也牵扯了宗中不少结丹层次的力量。南方这些中小势力,向来离心,宗中又力量不足,便放任不管了。” 其实,他所知也是一鳞半爪,很多都是原来听武元奎讲的。现在,几十年过去,情形或许有所变化。 火鸦道人见此事牵涉玄天宗内部秘辛,故而也就不再多问。 按这邱恒所言,从二龙山周围至他原来修行的这一片区域,原本最强大的修真势力,乃是墨竹山庄,在西北方一百五十万里外。 那里有一处不错的小灵穴,经此派改造后,竟能保证常出结丹修士,故而成为这一带修真界的领袖。不过,现在出了一个二龙山,到处抓散修充作门下打手,倒是有了两雄相争的苗头。 这邱恒还言道,他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干劫道的勾当,乃是因为再过半年,两位龙王之一的水龙王要做三百岁大寿,他们这些供作驱使的散修,都要置办一件丰厚的贺礼,届时上山去贺寿。 水龙王的管事龙一早早放出话来,凡不去贺寿的,或者寿礼寒酸的,皆扫地出门,任其自生自灭。 所以,他们这些散修都是四处寻觅灵材宝物,实力不强如他这般的,就挑个地方拦路打劫,实力强的,则直接找上一些弱小的修真势力,强行攻打其山门。 果不其然,如此人所说,他们行路不过五十万里,便已经撞上三拨匪修。 张元敬、火鸦道人和猿十三都不动手,先让袁之霖趁对方组装裂魂炮时,直接把东西抢了,然后由刘靖龙、梅振毅、张妤、韩济四人去战斗。至于张钧,因实力尚低,便只能在旁观摩。 这一路上,要说最开心的,就是两个人——袁之霖和张妤。 袁之霖是因为收获了更多裂魂炮,此物越多,拆解起来便越消耗的起,自是喜得他眉开眼笑。 张妤早已稳固筑基初期境界,身上又携着自家师父、火鸦道人所赐多件中上品火系灵器,有这么多筑基境、炼气境修士送上门来练手,自是异常兴奋,杀得畅快淋漓。 这日,在距离二龙山不到三十万里外的一处河湾,又遭遇一群匪修,人数多达三十余,为首之人修为乃是筑基后期,另有一个筑基中期、三个筑基初期。 此等阵容,实力也算不弱。火鸦道人便让袁之霖与刘靖龙、梅振毅、张妤一起出手,韩济则与张均在旁观战。他亲自看护。 袁之霖所有灵器,乃是一套烈火轮,总共有五个,但以他现在实力,还只能操控四个。 他对上那个筑基后期修士,一上去便烈焰滚滚、攻势如潮,将此人杀得汗流浃背,心生惧意。 刘靖龙的火云伞不能再用,便换了一对赤衍剑,品质虽只有中品,但攻伐之威还在火云伞之上。 他独战那筑基中期修士,双剑如龙,法度严谨,压制住对手,使其落于下风。 梅振毅修为比刘靖龙略低,但根基之扎实,尤在刘靖龙之上,操控一套三枚火龙钻,迅捷如风,侵略如火,一人对上两个筑基初期修士,仍然游刃有余。 时而利用出色的遁术,对外围骚扰的二十多个炼气修士进行清理,杀得这些低阶散修心惊胆战、尸横遍地。 张妤经过一路上的历练,对于筑基境法力运用已经颇有心得,对灵器的使用也趋于圆熟,对上一名筑基初期修士,也不贪功,操控着火鸦道人专门为她炼制的一柄短而轻的火红飞剑,与敌手杀得旗鼓相当。 那筑基后期修士本待指挥手下炼气修士组装裂魂炮,结果自顾不暇。 而那些炼气修士,又被梅振毅杀怕了,能喘气的皆远远躲开去,任几个筑基修士如何呵斥,都不敢靠近战斗之地,更不敢聚在一起去操弄那些部件,怕给梅振毅当了活靶子。 正酣战之时,从西边又来了四个修士,人数不多,但修为居然都是筑基境,最强的那个,已是筑基大圆满。 他们看到了河湾上空的战斗,却没有理睬,而是从旁掠过,直奔张元敬等人歇脚之地而来。 一个豪放而响亮的嗓音,隔着老远便喊道:“几位道友,不要惊慌,更不要负隅顽抗!把储物袋献出来,俺老肖只是凑点东西去给二龙王拜寿,不会伤尔等性命!” 张元敬早已看清此人面相,原本只觉有些面熟,此时一听他开口说话,不禁想起一人来,顿时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当即对火鸦道人说道:“前辈,此人是我一个旧识,我去会会他!” 第285章 不识 张元敬一跃而起,也不用飞剑,大袖飘飘,虚步横空,一息而越百丈,直趋那名筑基大圆满修士跟前。 “结,结,结丹修士……”此人嗓子像是突然打结,结结巴巴地说道,下意识就想驱使飞剑逃遁,但总算是脑中反应过来,克制住恐惧之心,立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身后的三个筑基修士,也都知道结丹修士的厉害,谁也没敢当出头鸟,第一个逃跑。 “呵呵,肖掌门,你不记得贫道了?”张元敬笑了笑,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亲近。 听到“肖掌门”三个字,此人明显一愣,眼中闪动复杂神色,但很快恢复清明,偷着瞄了张元敬几眼,便垂首说道:“前……前辈,恕肖某眼拙,未能认出您的身份!晚辈们鲁莽,冒犯了您,也是为生存所迫,请您高抬贵手,饶晚辈们一命!” 此人正是万法宗掌门肖友松。六十多年前,还是筑基境中期的张元敬,前往万法宗,准备入薛王山查核师弟王元熹陨落之事,受到肖友松的热情款待。 那时的张元敬,寿元不多,气血衰弱,故面容苍老,如同五六十岁的老者,与现在相比,不说有天壤之别,也相差甚大。故此,肖友松仔细分辨了数息,也未能认出他是何人。 张元敬看着装出可怜兮兮模样的肖友松,不禁想起当年,此人对他阿谀逢迎时的样子,两张面孔很快跨越时空合二为一,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徐徐涌起,随之而来的,是很多旧日的面孔,闪现于脑海,久久徘徊不去。 良久,他才在几人忐忑的目光中,抬手指了指正与袁之霖等人战作一团的那些修士,问道:“他们是与你们一起的吗?” 肖友松老老实实答道:“是!晚辈马上让他们住手!” 张元敬点点头,传音袁之霖四人,让他们先停手。 肖友松不敢乱动,便扯着粗嗓子喊道:“老田,你们快别打了,这里有一位结丹境前辈。” 那五个筑基修士与袁、刘、梅、张四人打得难解难分,也不敢分心,只知道自家来了援兵,倒没注意张元敬横空而过。 此时听到肖友松喊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齐齐向后撤出,见眼前四人并未追击,连忙转身仓皇而逃,有两个连遁行秘术都激发了出来,几个闪现之后,便只如一个黑点在天边晃动。 肖友松气得脸色发黑,当着张元敬的面,又不敢破口大骂,只得在嘴里嘀咕着含糊不清的狠话,发泄不满情绪。 张元敬摆摆手,对肖友松身后的三名筑基修士道:“你们也走吧,肖掌门留下说话便可!”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进而大喜,一个个赶紧施礼,口呼“谢前辈开恩”、“谢前辈宽恕”之类的话,也不去看肖友松黑的吓人的面孔,踩着飞剑转身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肖友松一人孤零零站着,哭丧着脸,眼珠子乱转个不停,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袁之霖四人御剑飞来,站到张元敬身后,好奇地看着长相粗犷、目光狡黠的肖友松。 张元敬回头对四人说道:“你四人先回那边,我与这位道友说几句话。” “是!” 袁、刘、梅三人应诺一声,转身便飞遁而去。 张妤对自家师父这位“故人”十分好奇,但当着外人,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离开。 张元敬这才轻叹一声,心情复杂地说道:“肖掌门,我是玄天宗张元敬。你,还记得吗?” 肖友松精明的小眼睛骤然一瞪,不可置信地说道:“张,张元……长老?前辈,您老人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张元敬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心中愁绪顿时消散开去,点头说道:“这个名字普通至极,我何需用此名与你开玩笑!你且仔细看看!” 肖友松得了他的允许,这才敢认真地打量他的面孔,慢慢的,终于从面庞上看出了几分熟悉,但无论年龄,还是气质,皆与他那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的记忆,相差甚大。 他喃喃自语道:“六十多年间,便从筑基境中期晋升到结丹境初期,闻所未闻啊……晚辈,晚辈是真不敢认啊!” 张元敬哈哈一笑:“有何不敢认。当年肖掌门在万法楼飞仙厅款待贫道,开的是什么席面?对,‘神山宝宴",是用来招待最高贵宾的席面。白晶蛇之肉、千羽鹤之血、三头蛟之心……是这些菜名吧,着实让贫道受益匪浅。” 肖友松此时已是完全信了眼前这修士的身份,无论如何,一个结丹修士没必要用这些东西来诓骗他。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当年,晚辈与几位结丹长老前往天阙山参加典礼,还专门向人打听过前辈的下落,只是都说不清楚,有的说您被天魔渊修士掳走了,有的说您外出寻找机缘了,也有说您,说您……” 张元敬故作轻松地笑道:“说我什么?无妨,你直说便是。” 肖友松无声地骂了自己一句,心说:肖友松啊肖友松,有那么多话可以讲,你讲这个作甚,平白无故惹这位不高兴,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儿咋就傻了吧唧的呢! 张元敬从他之前说的那几句话,已经意识到了一些情况,心中不觉有些失落,故而又催问道:“无妨,你说吧!” 肖友松听他的语气,哪里是“无妨”啊,明明是有妨嘛!可是,到了此时,却不敢不说,也不敢全说。 便选了一个听起来不算太不堪的传言说道:“也是个别人私底下乱说的,说是……说是前辈见修道前途无望,便投靠了天魔渊,去当魔修了。” “还有别的吗?”张元敬心中一沉,继续问道。 “没了,没了。晚辈就听到这些传闻,都是私下打听的。贵宗从来没有公开宣明前辈下落之事。”肖友松连忙说道。 似那等说张元敬背叛宗门、出卖真人之言,他哪里敢当着这位的面说,那不是自找不快,自寻死路吗! 张元敬原本还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以为宗中看在他随同武元奎深入芥子空间的事上,至少会给他一个正面的定论。现在看来,不过是幼稚的一厢情愿。 当然,从肖友松所知的情况看,宗中也没有明定他为叛徒,没有褫夺他的弟子身份。他,至今还算是玄天宗的一员。 第286章 今日果 张元敬自嘲一笑,迅速调整心态,平和地问道:“玄天宗现在的掌门是谁?元婴真人又是哪一位?” 肖友松神色一动,心道这位似乎知道了齐真人和武掌门的事,为何又不知道新的真人和掌门是谁呢?难道他亲眼目睹了齐真人和武掌门的陨落,那个关于他出卖宗门、导致齐真人和诸多结丹长老罹难的传言是真的? 这一瞬间,他脑中念头如电光般闪过,仅从张元敬一个问题上便有了诸多猜测,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无比恭敬地回答道:“掌门是解天威解长老。元婴修士,则是佟天福佟真人。” 张元敬点点头,这个格局,倒是在他意料之中。当年,在虚魔世界中,齐天相陨落,玄天宗能够接上位置的,也只有结丹大圆满的佟天福。 解天威在武元奎之前,便是掌门人选,只因其师作为当时玄天宗唯一真人,在一次战斗中意外陨落。危急关头,本有大好前途的齐天相,不得不使用宗门秘法,利用大灵穴之伟力,迅速晋升元婴境,成为支撑宗门、震慑强敌的新一代真人。 随后,当时的玄天掌门让位,而作为候任者的解天威,便以全力修炼为理由,将空出来的掌门之位,让与更加年轻的武元奎,实则也是无奈之举。 齐天相和武元奎两人出事之后,佟天福之徒刘元清当时还只是假丹修为,尚无资格接任掌门之位。 而解天威与佟天福有一层很深的渊源,那便是解天威之师,对佟天福有教导之恩,故而两人虽非同出一门,实则与同脉师兄弟无异。 故而由解天威这个前代真人之后、在宗中威名素着的天字辈结丹境后期修士担任掌门,倒也顺理成章,为各方所能接受。 当然,严格说来,这与近两千年来玄天宗的惯例并不相符。近两千年来,玄天宗因强敌窥伺,为保证宗中上下团结一致,不给外敌可乘之机,所以掌门都由元婴真人弟子来担当。 肖友松见张元敬没有说话,知道他多年未归天阙山,对宗中之事不甚了解,便主动介绍道:“大约是四十多年前吧,上宗突然向下属的各中小宗门发出请柬,要求派人参加三大典礼,即齐真人、武掌门以及曾天寿、钱天毋、秦天葆、应天问四位长老的祭奠大典,新掌门解长老的升座大典,佟真人的入道大典。 “当时,可谓是石破天惊,风起云涌,很多人不免猜测上宗发生了内乱,纷纷找相熟的长老或内门修士打听情况。后来才知舒弥山封印空间及天魔渊之事。” 张元敬愕然问道:“钱天毋、秦天葆、应天问三位长老也陨落了?” 当初,曾天寿被凌霄所杀,他是知道的,但其余六位长老胡天聪、余天万、钱天毋、秦天葆、应天问、金天武中途返归,竟然陨落一半,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肖友松点头道:“祭奠名单里有此三位长老的名字。” 张元敬不禁叹了一口气。当初,在虚魔空间中时,这三位对他态度冷淡,甚至冷嘲热讽。当时,他固然恼恨几人。但几十年过去,早已看开。 他所叹息的是,当年,若是不算他这个意外进入虚魔空间的筑基修士,玄天宗一行九人,最后竟只有胡天聪、余天万、金天武三人得以活着归来。 “舒弥山封印呢?彻底消除了吗?”张元敬问道。 肖友松点头说道:“祭奠大典上,佟真人亲致悼词,盛赞齐真人、武掌门他们六人,专门讲到,他们牺牲性命,为宗门消除了五千年来始终威胁山门安危的致命隐患,对宗中的贡献足可与历代先贤并称。 “而且,据晚辈所知,那处隐患被消除之后,因天地灵力异变之故,意外造就一处充满机缘的宝地,听说内中有许多奇异的灵药和灵兽,贵宗还专门派了结丹长老守护,每隔一段时间,开放给宗中弟子,还给了各个下宗少量名额,所以大家伙都很感念齐真人、武掌门,还有几位长老,感谢他们给大家带来如此福缘!” 张元敬有些欣慰、又有些落寞地说道:“竟是如此,倒也不枉费几位前辈的一番牺牲。甚好!甚好!” 要说清除芥子空间,功劳最大的无疑是齐真人,若无他那刚烈一击,他们一行人不仅全都要死,而且整个虚魔世界和芥子空间都要被天地意志所毁灭,玄天宗的大灵穴自然也难以保住。 其次便是武元奎,从内清除芥子空间的行动,都由他一力完成。至于其他几位结丹长老,若论贡献,却未必比得上他张元敬。只是,当初的事实到底如何,已经并不重要,玄天宗内既然已对此事盖棺定论,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他不禁想起当初分别时,武元奎对自己所说之话。显然,这位待他亲如兄长的师兄,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情况。 死者为大,几位故去者,被赋予极高荣誉。至于活着归来的胡天聪、余天万、金天武三人,则冷落对待,不置一词。这大概也是为了解天威上位,而有意为之。 宗中真人、掌门和几位长老深入险地,不惜付出性命代价,只为清除危及宗门传承的毒瘤,而他解天威却借口推辞,畏险不去,最后还要坐享其成,岂能服众!至少同为结丹后期修为的胡天聪,比他更有资格担任掌门之位。 张元敬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便是担心宗中不认武元奎与他的功绩。现在看来,至少给予了武元奎应有的评价。只是,对他张元敬,仍旧有所保留,未下定论,便就这样漠视了!这让他多少有一些愤懑。好在事情仍可有为。 他见肖友松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偷瞧他的脸色,不禁笑了笑,问道:“肖掌门,你不在万法宗执掌一门要务,怎地跑来此地来了?这里距离玉皇山,少说也得一千多万里吧。” 肖友松神情一黯,有些愤恨地说道:“吾师乃万法宗大长老,三十年前,他意外身死,我便被周金雄那贼子赶了出来。若非见机得早,怕是性命都不保。” 张元敬皱着眉头,有些诧异地问道:“岑振峰长老修为深湛,战力强横,如何就陨落了?” 肖友松迟疑数息,方才语焉不详地说道:“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他似乎是在接到一个玉简后,没几日就进了薛王山中,再也没有出来。” 第287章 来历 “薛王山?”张元敬蓦地想起胸前的伞玉和鼎玉,还有王元熹沉入的那个深潭,沉声问道,“薛王山出现什么动静了?” 肖友松摇摇头:“山中并无什么动静,只是听说解掌门一直对薛王山很看重,在周金雄担任万法宗大长老后,几次传令让他派人入山寻找什么东西,反正死了不少人。” 当年,解天威在长老会议上以薛王陵机缘出现为借口,拒绝前去虚魔世界,并说及七枚玉佩已出其四。只是,武元奎未曾对张元敬说过此事,故而他对解天威觊觎薛王神陵墓之事并不了解。 他问了几句,见肖友松也只知一鳞半爪,便不再多问,转而说道:“你从万法宗出来,为何来了此地?这里灵脉不聚,又颇为混乱,在此生存怕是不易。” 肖友松苦笑道:“正是因为混乱不堪,所以倒能生存下去。” 张元敬点头说道:“以道友的实力,在此地自是鹤立鸡群,游刃有余。刚才那些筑基修士都是你的手下吧?” 肖友松摇头:“说不上是手下,就是临时捏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打个顺风仗还成,一遇到硬茬,立即作鸟兽散。这里也有结丹境修士,这几十万里方圆,便是属于二龙山的地盘,那里有两个结丹修士,一个自称火龙王,一个自称水龙王。我们向来称他们为大龙王和二龙王。” “自称龙王,倒是别致!”张元敬随意笑了笑,此事他已知晓,“你拦路打劫,便是受他们驱使?” 肖友松点头道:“是啊,前辈。原本这一带,只有西北方百万里外的墨竹山庄,有结丹修士,但是他们向来只守着墨竹山,并不管周围的事,故而各个小势力、独来独往的散修都还过得比较自在。 “自从这两个龙王来了,占地称王不说,还收编散修,攻伐各方,打劫过客,杀人夺宝,弄得乌烟瘴气,偏偏无人制衡,让他们肆意妄为了几十年。 “晚辈也不想被他们驱使,只是不小心被他们拿住了,下了禁制,若不服从,顷刻间便要身死道消啊。前,前辈,你能不能替我将那禁制解掉?没那禁制,晚辈立即跑得远远的,再不替这两个劳什子龙王为虎作伥了!” 张元敬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渡入一缕法力,于其经脉中缓缓游走,行径一圈后,发现果如火鸦道人所言,就是在中庭附近有一团用法力包裹的东西,只不过这法力却是火属性的,多半是那火龙王所下。 他淡淡说道:“这禁制要解不难,不过一旦解除,下禁制的人便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差遣你,这禁制便先放着,以免提前把你暴露。” 肖友松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张长老,你是专为对付这二龙山而来吗?” 他有点搞不清张元敬的身份,不知他是天阙山派来的,还是自己来的。若是前者,则不应该不知道宗门真人与掌门。若是后者,则不知他的目的何在。 张元敬瞥他一眼,说道:“何出此问?” 肖友松迟疑片刻,干笑道:“这什么大龙王二龙王的,在这里上蹿下跳,难道不是在试探上宗反应?” 张元敬眉头一挑,深深看了肖友松一眼,此人虽不做万法宗掌门了,但看问题的眼光还在,能够从不一样的角度看到本质。 他不置可否,问道:“何以这两个龙王,是来试探我玄天宗反应的?” 肖友松听出了考校之意,沉吟片刻说道:“上宗高层格局,出现了巨大变化,很容易被外人怀疑出现了内患。而在天阙山西面,又面临天魔渊越来越频繁的渗透。这种时候,有些怀着歪心思的势力,想要试一试上宗底线,不也在情理之中吗?” 张元敬点头说道:“所言不错。那肖掌门觉得会是哪个势力在试探我玄天宗?” 肖友松正要答话,忽觉不妥,连忙垂首说道:“这哪里是晚辈能够知晓的。想来,凡跟上宗关系不融洽的,都有可能。” 张元敬知道他的顾虑,担心说多了,反被怀疑是某个势力的奸细。其实,说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有嫌疑了。不过,张元敬不会去怀疑他,因为他还不是玄天宗长老,便是被误导了,也影响不到宗中的定策。 肖友松大概也是觉得言多有失,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晚辈听说,二龙山还抓了一个上宗筑基境修士,资质颇为不错,二龙王早早放出话来,要在寿宴上收他为徒。” “哦,叫什么名字?”张元敬随口问道。 肖友松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叫霍,霍正凯?” 霍正凯?霍小凯?张元敬不禁想起那个挑着大桶,在雪山上飞奔的少年,满眼的坚定执着和宁折不弯。若霍正凯是霍小凯,那就是说,他已经筑基了。 要说目前的玄天宗他最挂念谁,那就是霍小凯。林元苍若没有惊天机缘,绝难突破假丹,必已寿尽而终。周正明已经突破筑基,又是前掌门武元奎记名弟子,境遇可能不佳,但应该没有人会去欺压他。 唯有霍小凯,是经他介绍入门的,其修行之路,说不定会因他之故而平添许多波折。他一个筑基修士,出现在距离玄天宗七八百万里外的二龙山,此事便不同寻常。 不过,是不是霍小凯,还需见过才知。 此时,张元敬对于寻找虚天石已经不抱希望。因为,这二龙山若是某个势力试探玄天宗,甚至对付玄天宗的陷阱,那么,那些陨尘的出现,只能是用来诱敌的物品,而不是二龙山真的发现了虚天石。 张元敬收拢思绪,沉声问道:“我要往二龙山一行,你可有办法把我悄然带上山去?” 肖友松没有半分犹豫,立时答道:“有办法。过些日子,二龙王要做寿,晚辈便以祝寿的名义,带前辈上山。那一日,周围的散修都会去,还有很多俗世国度的皇亲贵戚也要登山观礼,估计人少不了,混进去应该没有问题。” 张元敬点点头:“今日之事,你手下那些修士都看到了,我会让一位前辈同你一起,把你的那些手下都寻回来,严加管控,防止走漏消息。待二龙山之事完结,我自会替你解除禁制。” 第288章 贺寿 二龙山,原名叫做蟠龙山,因其山势如蟠龙而出名。此山地底有只有几条灵脉,连小灵穴都没有,故而山中灵气颇为稀薄,天材地宝也看不见,很少有修士光顾此地。 后来,火龙王、水龙王相中此地,开辟了二龙山道场,将周围几十万里的散修收了不少在麾下。 其余的散修,凡不听号令的,不是被驱赶跑了,就是被斩杀掉了。留下的,大都被下了禁制,为求活命,老老实实当附庸。 二龙山方圆千里,有七十八座雄峻山峰,最高的两座,便是两位龙王所居之所。西侧稍高一些的山峰,名为赤云峰,乃是大龙王的宫殿所在。东侧稍矮一些的山峰,名为碧水峰,则是二龙王的修道之地。 这日,正是二龙王四百岁大寿。碧水峰,从山脚到山腰,皆是幡幢招展,仙乐飘香,上山祝寿之人,络绎不绝。 这其中,不仅有周边数十股匪修势力的头头脑脑,还有一些凡俗国家的皇亲贵胄,重金聘请相熟的炼气修士,由其带着上山,奉上厚礼。 “哟,这不是肖头领吗?你可算是来了!”站在山脚白玉牌坊下迎客的,乃是二龙王麾下一个颇得信重的管事,叫做龙七,他看到一马当先的肖友松,立即小碎步奔了过来,嘴中带着嗔怪地说道。 龙七是个筑基境中期修士,生得白白净净的,脸如满月,目似黄豆,笑起来肉都挤在一起,十分有喜感。他的身后,跟着三四十个随从,黑压压一片,显得排场十足。 “哎呀,是大管事亲迎,肖某可不敢当!”肖友松满脸堆起笑意,快步迎上去,眼中却露出几分狐疑地说道,“这时间还算早吧,怎地听大管事的意思,肖某来得晚了?” 龙七看都没看站在肖友松身后的张元敬、火鸦道人,一把拽过肖友松,挥手斥退几个要靠近的随从,向着上山方向便走。 “你听老龙我给你说,老爷不是要在寿典上收那个玄天宗的小子为徒吗!哎呀,老龙我好说歹说,废尽了口舌,几个月下来,硬是没让那小子松口答应。后来,老爷亲自出马,也是不成啊。你看看,到现在了,仍然一筹莫展。 “大龙王都说,不同意就算了,拎出去一刀斩了就是,何必反复啰唣。可是,老爷不答应啊。他说,他早就把话放出去了,周围几十万里的修士,谁个不知道他二龙王要在寿宴上新收一个佳徒,若是不能兑现,岂非自己打自己脸,他还怎么在这一带混!” 肖友松呵呵一笑:“这小子如此硬气呢?连死都不怕?若真是这样,倒也难办!” 龙七用力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连死都不怕,怎么说服他!” 肖友松闻言差点翻了个白眼,心中嘀咕道:你那叫吓唬,不叫说服。 嘴上却是赞同地说道:“就是,就是,这种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何必理会!” 龙七摇头:“不成哇!老爷下了死命令,必须在寿宴上收徒,而且非得是这小子。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真真属牛的,大龙王说话都不好使,我估计,再来几条龙,那都拉不回来!” 肖友松噗嗤一笑:“老龙,若是让二龙王知道你这般编排他,还不得把你老小子扒皮抽筋啊!” 龙七哭丧着脸道:“若是说服不了那小子,俺老龙都等不到那天,寿宴之前怕就要脑袋落地!” 肖友松一怔:“二龙王把这事交你身上了啦?” 龙七的大盘子脸抽动起来:“不然呢?俺老龙着这个急作甚!” 肖友松瞪着龙七,龙七给他瞪了回来。 肖友松没好气地说道:“老龙,咱们可是二十年的交情,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龙七生气道:“什么叫把你卖了!你都说了,咱们是二十年的交情,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再说了,我把你推荐给老爷,那也是在帮你啊。从此,老爷不得高看你一眼!” 肖友松瞠目结舌,没想到此人恁地无耻,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两条大腿气得直哆嗦。 龙七贼头贼脑地向后看了几眼,低声说道:“你原来不是玄天宗附属宗门的吗,过去跟那小子套个近乎,劝一劝嘛。什么承诺都可以先许下,把这关渡过去就成。以后的事,让二龙王自给儿头疼去。” 肖友松刚要翻脸不认人,耳中传来张元敬的传音:“答应他,先去关押霍正凯的地方。这个筑基境弟子,我要把他救下!” 得了张元敬指令,肖友松装作既愤怒又无奈的样子,对龙七愤愤说道:“别废话了,现在距离寿宴开始没多久了,你赶紧带我过去!” 龙七闻言,顿时大喜,连声说道:“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抬手招来一个瘦弱似树干的筑基境初期修士,随口吩咐道:“余九,你先把肖头领的手下带去金蚌宫休息,寿宴开始前,再带去碧玉宫前的大广场上……咦,这两位兄弟有些面生啊,怎地老钱他们都没来?” 肖友松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最近有些家伙不听话,该交的灵石不交,老钱带人清理去了!这两个刚入伙没多久,带他们过来长长见识!哎,老龙啊,他们两个去金蚌宫,半个人也不识,便让他们跟我走吧!” 龙七摇头:“不成,老爷很看重那小子,把他关在了龙王殿中,没他的命令,我可没法随便带人进去!” 此次上山,张元敬只带了火鸦道人、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两兽自是收在灵兽袋中,其余几人则在二龙山万里外的一处隐秘之地等候。 肖友松回头看向张元敬,张元敬微微颔首,肖友松便随手一挥,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在金蚌宫中老老实实待着,不要乱跑,小心违了龙王的规矩,宴席没吃到,先吃板子!” 说话之时,耳中收到张元敬的传音:“跟霍正凯报我的名字,若他认识我,便让他来寿典上,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肖友松心中纳闷,一边猜测着这霍正凯与张元敬到底是何关系,一边跟在唠唠叨叨的龙七身后,快速向山上行去。 第289章 入宫 余九待龙七和肖友松走远,这才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上山。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均是对此人点头一笑。火鸦道人还十分老道地与此人攀谈,说些与肖友松一起抢劫散修的经历,头头是道,仿若亲历,听得余九兴致盎然、连连发问。 张元敬则一边登山,一边凭着神识感应山中修士情况,评估这二龙山的实力。 到得半山中,抬头便见一片蓝色宫殿,依山而起,自山腰往上,逶迤百余丈,气势恢宏,宛如仙宫。 此时,上山贺寿的修士与凡人,已有上千之多,几处楼台殿阁,都是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宫墙殿门、楼窗阁顶,皆是张灯结彩、披红戴绿,十分喜庆。 “元敬,这二龙山的实力,似乎比外人知道的,要强出不少!”火鸦道人传音说道。 他作为结丹后期修士,神识可轻松覆盖近五十里方圆,仔细查看后,发现了山中似乎有几处十分隐秘的地方,布置着阵法。这些阵法,并不是一般的防护或攻击之阵,就是遮蔽行踪的阵法。 “前辈,可是另有结丹修士?”张元敬问道。 “嗯,还不确定。但另藏结丹的可能性很大,或许不止一人。看来这二龙王的寿宴,不简单呐!”火鸦道人脸上露出几分凝重。 “前辈的意思是,这寿宴是一个陷阱?” “很有可能。那肖友松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若只是上蹿下跳,霸占一方地界,倒还不算什么。但是,悍然擒住贵宗弟子,还广而告之要收公开收其为徒,这是很明显的挑衅!当然,这招也很管用。若是贵宗被牵制得很厉害,能够遣来此地的结丹修士必定不多。而对方埋伏人手,以多打少,说不定会占个大便宜。更危险的是,这样会严重消减贵宗声誉,让那些附属势力离心离德。”火鸦道人缓缓说道。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到:“若是这样,那些结丹修士必定盯得很紧,我们的行踪多半会被对方识破!” 火鸦道人笑了笑:“二龙山修士或以为我们就是贵宗派来的结丹,倒不完全算错!” 张元敬道:“若是对方人手很多,我们便要陷入重围了。前辈,要不要先下山去?” 火鸦道人摇头:“既来之,则安之。此时下山,对方肯定会穷追不舍。那个名为霍正凯的筑基修士,也多半要性命不保。而且,贵宗肯定不会坐视二龙山损害威名,必定要派出人手。我们恰逢其会,正好出一把力气。” 火鸦道人这些时日,见张元敬对其在玄天宗之事吞吞吐吐、语焉不详,甚至有意回避一些话题,时不时还会愁眉不展,猜到他必是与宗中某些人存在矛盾,不知如何化解。 尤其是他当初不过筑基境,便身携神通灵宝,这其中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辛。所以,他虽预感此次二龙山之行,必不会轻松,还是建议张元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心中所思,无非是既有那位神鼎前辈在侧,何惧些许宵小。 张元敬其实也有助宗中结丹一臂之力的想法,只是要拉上火鸦道人一起行险,故而有所迟疑。 听老道如此一说,他顾虑尽去,点头说道:“前辈,我们还是先去救人。宗中准备如何对付二龙山,我一概不知。若是一下杀得太猛,说不定反而打乱了宗中计划。” 步入金蚌宫的刹那,一道隐晦的意识,在他们两人身上掠过。对火鸦道人,它微微一滞,但经过张元敬时,好似无所察觉,很快便若无其事地消失不见。 张元敬传音道:“我们的身份暴露,恐怕肖友松那里要出问题。” “无妨,二龙山既然打定主意伏击贵宗结丹,自然早就备下了手段。我们且看他们如何出招!”火鸦道人顺着那道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那不过是藏在一处宫阁中的一个结丹初期修士,遂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此时,距离寿宴开始,尚有一个多时辰,金蚌宫早已人满为患,都是二龙山周围各处匪修的头头脑脑和重要人物,但是,宫内却颇为安静,所有人说话,都是低声细语。 这些人,向来干着刀头舔血的生计,都是些桀骜不驯之辈。然而,在两位龙王的地盘上,一个个都成了谦谦君子。即使是互有仇怨的匪修,也老老实实地坐在木凳上,除了相互之间恶狠狠瞪上几眼,都不敢恶语相向。 余九把两人送入宫中,也不替他们寻找座位,说了声“自便”,就转身离去。 张元敬随便扫了几眼,发现这数百匪修,实力着实不差,光是筑基境修士,就有三四十个之多,其中不乏如肖友松一样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也不知这些人原来都在哪里修行,又是如何被二龙山拢到一起来的。 他正胡乱猜测,一旁的火鸦道人传音道:“元敬,这里头,有一个结丹境修士,从气机看,倒像是道门正宗。在西南角,一个戴着黑色斗笠、身穿粗布大褂的老道士。嗯,不要刻意去看。先找个地方坐下!” 张元敬得了提醒,没有用神识去探查,而在转头之际,飞速瞥了一眼,大致把此人相貌收入眼中。 其人面容遮蔽在斗笠下,似乎极其苍老,看起来完全陌生,但神情却让他感到依稀熟悉,只是无法精准地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号。不过,仅此也已足够。在这个地方,一个能给他熟悉感的结丹修士,有极大可能是玄天宗的。 此人隐匿气机的秘法很高明,若非火鸦道人神识不弱,差点便漏了过去。只不知,这二龙山的结丹有没有发现此人。 不过,此人肯定已经知道他们两人是结丹修士了。 既知是宗中结丹,张元敬心中不觉有些紧张起来。宗中会如何评价他,宗中结丹境修士会如何对待他,这是始终悬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 肖友松所说,可以反应出部分情况,但毕竟只是从筑基境修士那里探听而来,只是浮在表面的一些东西。唯有结丹长老,才了解内中真正情形。 俗世有语,近乡情怯。他此时虽然距离天阙山尚有七八百万里之遥,但真要遇到宗中的结丹修士,却也不免有些情怯,心中惴惴,患得患失。 来的会是谁? 第290章 蹈险 “前辈,此宫之中还有没有其他结丹修士?”张元敬问道。 “这金蚌宫中,只发现这一个。”火鸦道人十分肯定地回答,“上方一处宫殿中,也有一人,当是探查我们修为的那个结丹修士,不过只是初期境界。还有几处宫殿,不是设有阵法,就是刻制了禁制,尚不知内中情形。” 两人在靠近东侧墙壁的地方,找到两条长凳,中间有个小方桌,上面摆着些瓜果水浆。 坐了没多久,那余九又匆匆走了进来,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找到他们两人的位置,几步走过来,低声说道:“两位道友快跟我走,龙大管事让你们也去龙王殿。”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问什么,便站起身来,跟着余九出了金蚌宫。 龙王殿在整个宫殿群的最上方,占地不大,只有二十余丈方圆,但整座大殿外墙,全部镶金镀银,殿顶更是铺满碧色玉瓦,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十分绚丽。 “此宫殿布置了阻隔法力波动和神识探查的阵法,估计结丹修士在里边大打出手,也不会显出任何异样来。”火鸦道人突然传音说道。 “这么说,对方要先下手为强了!”张元敬沉吟片刻,又问道,“此阵可有杀伐之能?” 火鸦道人仔细辨识,数息之后,方才说道:“就是隔离之阵,不是杀伐大阵。想来,对方以霍正凯诱我们入瓮,担心布下杀伐大阵,会把我们吓退。” 他经营一方道场两百载,对阵法之道颇有心得,说得十分肯定。 龙王殿分为前后殿,从大门进去,便是前殿,约莫十丈方圆,两侧各有一个门洞,里边漆黑一片,有阵法阻隔,无法探明是何情况。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禀告龙管事。”余七甩下一句话,疾步走入左侧门洞,不见了踪影。 过了两息,两人身后传来“轰”的一声,一道似金非金的厚重之门,从殿门上方落下,“哐当”砸在地上,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大殿之中,瞬间变得漆黑。同时,一阵玄远气机笼罩,殿内空间于恍惚间开始扩张,变得空旷起来。原本只十丈方圆的地方,扩大了十余倍。 两人十分淡定,没有露出半分惊慌。 又过片刻,大殿两侧突然亮起数十颗夜明珠,把殿中照的明亮如昼。 这时,大殿最里侧,一扇隐门突然转动,从中走出几个人来。 居首之人,是个身材瘦削、双目如刀的中年道人,他的背上背着六把灵机晦涩的飞剑,剑柄长出肩头,左右各三,左边的剑柄是银色的,右边的则是红色的,修为已在结丹境后期,但气机翻涌,多半是初入境界,尚未完全稳固修为。 在他身后,是两个身材高大的修士,身量均在七尺以上,一身短打,各持一根长棍,威风凛凛,看气机乃是结丹境中期。 还有一个显得颇为瘦弱的修士,脸色苍白,浑身浊气缭绕,竟是一个圣核境中期魔修。 为了对付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对方一下出来四个结丹层次修士,而且实力不弱。 四人身后,则是龙七抓着一个筑基初期的中年修士,推着他往前走。这个中年修士,剑眉星目,脸部轮廓十分硬朗,即使神情疲惫,也难掩由内而外勃发的锋锐之气。 “嘭!”暗门关闭,随即消失不见。整个殿中空间浑然一体,如同密不透风的方形大盒子。 张元敬神情微微一动,认出了这个修士,正是阔别近六十年的霍小凯。若算年龄,他此时应当已经超过七十岁,但从他眉目间不经意透出的锋锐之气看,依然是一个英姿挺拔的年轻人。 霍小凯则直愣愣地看着张元敬,心中反复念着一句话:难道那个肖友松说的是真的? 负剑中年道人,只稍稍凝视了张元敬一眼,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火鸦道人,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隐匿修为混入碧水峰?”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金铁交加的锋锐之气,具有很强的压迫之感。 玄天宗的结丹后期修士,每一个他都认得,却没有此人。 火鸦道人淡淡说道:“老道路过此地,听说有结丹境同道做寿,过来拜贺一番,顺便结交道友!” “哦,不是为他而来吗?”中年道人伸手指向后方的霍小凯,冷冷说道。 火鸦道人已经确定,肖友松没有透露他们两人的真实身份,便呵呵笑道:“老道与他素不相识,何言为他而来!道友难道是因为这点疑虑,便设下陷阱,来对付老道?” 霍小凯闻听此言,不禁眼神一黯:果然不是张师叔,那个肖友松传音说得挺像回事,原来是满口胡柴诓骗自己。只是,这个结丹修士,看起来确实与张师叔有几分相似,就是太年轻了。 他正自想着心事,不妨身后的龙七猛地一掌击打在他的背上,猝不及防下,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龙七喝问道:“小子,你可认识这几人?若想保命,就老实交代!” 霍小凯身上被结丹修士下了禁制,不说搬运法力,便是伸手晃腿都有些困难。此时,他却强忍身上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然后平静地说道:“不认识。” “看清楚了吗?就敢答话!好好看两眼再说话!” 龙七从侧面踹了霍小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这一踹,力道不轻,霍小凯重重摔在地上,脸都磕破了,鲜血流了出来。 他冷笑一声,手足并用,缓缓爬起,然后挺直了腰板,如一杆锋利的长枪插在那里一般,却没有回答龙七的问题。 张元敬心中有些恼怒,但知道是这负剑中年道人在试探他们,便一脸淡漠地看着,嘴角还有意勾起一丝不屑。 龙七见霍小凯不吭声,顿时有些恼火,上前一步,又要出手。 负剑中年道人伸手一挥,说道:“既然不识,那就带走吧。” 龙七躬身应道:“是。” 他一把拖着霍小凯,便往后方的行去,手中捏着一枚阵符,大约是初入此阵的信物。 张元敬见状,想要动手,负在身后的两手时而握拳,时而松开。 这时,火鸦道人迅速传音过来两个字:“不急!” 负剑中年道人的目光一直盯在火鸦道人脸上,见其突然发出传音,不禁嘿嘿一笑,显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缓缓说道:“这位道友隐藏很深啊,差点就骗过某家了。先不用带走,就在那里不要动。” 第291章 压制(感谢“奋走”和所有书友的打赏,青年节快乐!) 火鸦道人眼中凶光一闪,狠厉地说道:“什么隐不隐藏的!道友,你究竟是何人?把老道引来此地,发动阵法围困,又为何事?老道可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把戏,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道便要不客气了!” 负剑中年道人狂笑道:“哈哈哈,现在才说话来掩饰,太晚了。刚才,你旁边这位道友一直看着这小子,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是满不在乎,可惜,他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这关切之情,就差写在脸上了。说吧,你是玄天宗从哪里找来的援手?与你们同来的,还有几人?” 火鸦道人摇摇头,猛地向前一冲,作势要攻击这中年道人。 刹那间,局势骤变,中年道人背上三剑红剑飞出,往火鸦道人斩去。而他身后的两个结丹中期壮汉,则齐齐跨前一步,出棍做阻拦之姿。 这时,一金一黑两道身影从张元敬身前跃出。猿十三混天棍在手,浑身金光护体,一棍砸向中年道人。 黑影自然就是碧睛狻猊兽,它恍若鬼魅,从右侧壮汉与那魔修中间飞速掠过,一爪子拍死龙七,口中咬住那枚阵符,往霍正凯手中一甩,然后转过身来,踏前两步,既霍正凯护在身后,又如一根芒刺扎在四人后背。 与此同时,张元敬使出狂沙之术,出其不意将那骤然转身欲攻碧睛狻猊兽的魔修困在其中。 魔修神魂偏弱,被困沙阵,顿时便如失去耳目的聋子瞎子。 此人不敢造次,祭出一根短枪,任其在身周来回穿梭,又在身上拍了一枚魔符,化作浪涛滚滚的晦暗气体,将身体遮护住。 负剑道人大吃一惊。转瞬间局面倒转,以四对二,变成了以四对四,且对方竟有两个结丹后期的存在。 他退后一步,背上三柄银剑当啷作响,冲天而出。而身后的两个结丹中期修士则跨前一步,出棍接下了猿十三的攻势。 负剑道人张口大喝一声,脸上迅速充血,赤若丹石,已经在空的三柄朱红之剑旋动半圈,火舌焱焱,烈焰滔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向猿十三。 与此同时,三柄银剑也是化作三道银光,悄无声息地往火鸦道人飞去。 火鸦道人神色凝重,感受到三剑之中磅礴法力。他一挥手,先将那柄惯用的木属性飞剑祭出,缠住一柄银剑。然后,将那赤羽放出,化作一圈火带,遮护自身,挡住另外两柄银剑。 而惯于以巨大模样出现的玄铁大葫芦,则只显出半尺大小,被他抓在手中,法力涌动,一只三丈火鸦自内冲出,展开焰光四射的双翅,往负剑负剑道人围攻上去。 在此火鸦之后,很快又有两只火鸦飞出,绕向负剑道人身后。 负剑道人冷哼一声,挥手甩出一枚中阶上品黑水符,如同一道水剑,直斩身前火鸦。对绕向身后的两只火鸦,却是不去理睬,目光看向三柄红剑。 “轰!” 火光爆开,三柄红剑结结实实轰在了猿十三肩背之上。 金光一震,剧烈颤动,如同池水中投入一块巨石,水波飞溅,池底露出,这护体金光好似就要被破去。 猿十三浑身气血一张,即将消散的金光顿时暴涨起来,又将全身护住,看不出任何损伤。 自与那鲍雪阳一战,猿十三不仅神魂之力增强一大截,一身气血也因为驭灵宗使用秘术,融入猿十二的精血,而变得更加强大。遑论数枚熔金煅丹丸的炼化,使它的实力全面提升。此时,它的战力,已经两倍于十年前。 它嗷嗷大叫,挥棍轻松磕开两个壮汉的长棍,用力一捣,便将左侧之人扎了透心凉。右侧壮汉顿时慌张起来,起手抓出一枚厚重的大盾,向猿十三撞去。 猿十三以混天棍撑地,跨步一撞,便将此人连带手中之盾,撞倒在地。 负剑道人脸色一变,只觉后背发凉。这只金毛大猴子太强悍了!他原以为三剑斩下,便可击杀这头无视他飞剑的猿妖,然后再收剑去破绕到身后的两只火鸦。 此时,猿妖未曾斩掉,自己的帮手又折了一个,局势立时险恶起来。尤其是那个魔修,被那边派来听他调遣,听话是听话,但实力太差,竟被一个结丹初期修士一招困住,真是废物! 他手中打出法诀,三柄红剑如电射出,两剑斩向两侧的火鸦,一剑斩向碧睛狻猊兽。 此时,在黑水符所化水剑冲杀之下,负剑修士身前的大火鸦已经缩小近半,但黑水符已是耗尽。 火鸦道人一扬手,又放出一只三丈火鸦,与这只小了一半的火鸦,一同攻向负剑道人。 负剑道人眉头一皱,挥手间,又是一枚中阶上品灵符,这回乃是土墙符,瞬间将身前空间阻断,把两只火鸦隔绝在外。 “轰隆!” 两柄红剑同时击中后方两只火鸦,将之一剑劈散。但斩向碧睛狻猊兽的那一剑,却被一道土墙阻了一下,虽在瞬间便将之斩破,但已然失去力量,被那妖兽一爪便拍飞出去。 “啊——” 突然,一声短促惨叫传来,却是另一个结丹中期壮汉被猿十三一棍砸死在地。 负剑道人心中一惊,知道今日筹划失算,再想破敌,已是千难万难,便将手中法诀一变,一时间红白六剑狂舞,场中剑光如雨,唬得火鸦道人、张元敬、猿十三都不禁小心防御,以免被这六剑所趁。 这道人却趁机向后方,原本那暗门所在之地飞掠而去。他一动,六剑便跟在他身后,气机大作,直指碧睛狻猊兽。 正以为,这头浑身漆黑、两眼如碧的神骏妖兽会把道路让开时,一座土牢凭空出现,阻在他的身前。 他双眸一冷,身形减速,但身后六柄长剑却是气势如虹,硬生生撞在第一道土墙之上。 “轰隆!” 土墙破去。六剑再次起速,斩向第二道土墙。瞬息之间,再破之。 然而,在这土墙之后,不知何时又升起一道土墙。六剑再斩,却是力有不及,竟被弹了回来。 负剑道人伸手一招,六剑回转,再要往攻,猿十三已经冲来,挥动长棍,直往他头上就砸。 道人一挥手,又是一符,仍是中阶上品,乃是青藤符,化作一根长藤,往猿十三身上一落,将之束住。 他待要操控六剑再攻碧睛狻猊兽,火鸦道人的木剑已经从旁斩来,而场中火鸦,则化作五只丈许火鸦,从他身侧包抄过来,堵住他通往那处暗门的道路。 负剑道人知道不能 犹豫,当即下定决心,猛地双手一握,将六柄飞剑皆是收回,于胸前交错回旋,剑光闪烁中,此人身影突然从这殿室之中消失不见。 第292章 杀伐 多剑齐出的剑影遁?张元敬蓦地想起在玄阴洞中,那位使用诡异遁法逃过林独善神识、跃过阳兽之火的顾远桥,当是林独善便说这剑影遁乃是千剑门的独门秘法。 难道此人是千剑门修士?但是,千剑门修士怎会与魔修混在一起! 张元敬体表忽地浮现一层黑色硬壳,转而将身体全部覆盖,他手腕一抖,破坚斧立时出现在手中。 他正要提醒火鸦道人,却见狻猊兽眼中绿光大盛,往霍正凯站立之处的左上方照去。 与此同时,一只悬浮于殿室后部上方的火鸦,在火鸦道人的操控下,突然爆碎,化作无数火箭,也往那处空间射去。 便见微不可察的一点灵气波动,在那处空间一闪,随即又隐去了踪迹。 那负剑道人露了行踪,自然再难瞒过火鸦道人的神识。火鸦道人挥动手掌,空中残留的火焰,接连化作利箭,向着一处处空间射去。 这道人本是施展一门奇特的遁术,依靠身中携带的阵符偷偷从暗门处遁走,奈何火鸦道人对法宝控制妙到巅毫,每一击都打在他的薄弱处,而在遁行状态,他又无法出招抵御,只得不断躲避,不但没能靠近暗门,反被逼得越发远离出口。 其实,他若拼着被火鸦道人烧一下,或许能够冲出生天。但是,那里毕竟还有一头妖丹境中期的妖兽,他若遭受重创,并无把握一定脱身。 那个圣核境中期魔修在狂沙之中困了数息,终于找到了它的薄弱处。 然而,他只要往上一冲,便会被一堵石墙阻住,同来的,还有一柄杀气惊人的利斧,借着狂沙遮蔽神识,冷不丁朝他斩来。 这魔修警惕心很高,那根短枪始终在身周游动,破坚斧一来,短枪便自行迎上,与之纠缠。 此人修为境界比张元敬要高,但短枪不如破坚斧强大,又受制于狂沙,面对利斧狂攻,也只能全力防御,无法再往外冲。 那负剑道人被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与木剑缠住,又有猿十三持棍夹击,很快被驱赶至困阵的中央位置。 张元敬把破坚斧收回,持拿在手,并将狂沙之阵减弱几分。 那魔修神识稍能延张,见利斧不在阵中,便将法力一提,再次向上一冲,这一回,却是轻易出得阵来。 他神识迅速一扫,于电光火石间,看清了场中局势,当即向后方的霍正凯杀去。 此人也算是一个狠角色,第一时间便抓住破局的关键,要拿住霍正凯作人质,同时,去到那处,便在暗门之旁,自身安全也有充足保证。 然而,就在此人靠近的刹那,碧睛狻猊兽眼中突然闪动碧光,一团绿色轻纱笼住了他。 他只觉一阵眩晕,心中暗道不好,正要自刺神魂,保持清醒,破坚斧从侧后方飞来,带着锐不可当之势,将他斩成两段。 破坚斧建功后,张元敬并不收回,而是驱使此斧往火鸦道人攻击之处斩去。 那隐入空间的负剑道人,迅速移动,破坚斧追寻着火鸦道人打出的火箭形成的轨迹,威势不断积累。 此地空间不过百丈方圆,又有四个结丹境存在围攻,负剑道人根本没有多少腾挪闪躲的余地,只在靠中间的地带不断躲避,企图寻到破绽,再杀去碧睛狻猊兽那一侧。 这时,因被猿十三反复攻击,这道人露出一缕气机,破坚斧顿时锁定了他的位置,猛地往前一窜,在其遁行的前方一尺处,轰然一斩。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道人从空间中跌落,腹部鲜血直涌。 他本在全力躲避火鸦道人和猿十三的攻击,哪料破坚斧突然斩在前方,一个不提防,撞了个正着,被利斧在腹下剖开一道颇深的伤口,遁法被迫中止。 他狂喝一声,不知激发了什么灵符,周身起了一团紫气,将再次斩来的破坚斧团团围住,圈禁了起来,破坚斧左冲右突,每一斧斩出,虽可劈开数寸至尺余紫气,但再往外去,便似陷入淤泥之中般,寸步难进。 这道人也不去看紫气与利斧,双手法诀数变,原本贴在胸前如同符印一样的三道红彤彤剑形纸片与三道银灿灿剑形纸片,又变回三柄红剑和三柄银剑,六剑旋绕周身,气机相连,似乎马上就要形成一个剑阵。 火鸦道人冷笑一声,伸手再次祭出那木属性飞剑,把强劲法力注入其中,那剑如同鬼魅幽影,轻轻飘飘绕着那道人转了一圈,六剑之中,顿时有三剑迟缓起来。 这道人脸色一变,迅速变换法诀,要将三剑稳住。 然而,就在这时,猿十三猛地一棍击出,砸在这三剑之上,一下便将其打散,六剑成阵之势,顷刻瓦解。 这道人气机一顿,脸色由红转白,喷出一口鲜血。但手中法诀更加繁复与迅捷,要将六剑全部化作符印。 未等他完成此术,一团如同棉絮一般的烈焰,兜头罩了上来。 这道人困守紫气其中,无法移动,只得把全身法力一张,将烈焰稍稍阻挡,尔后,一件龟甲模样的防御法宝浮现出来,覆盖于身周,内中不断涌出乳白色气雾,如雨如绸,与火焰相抵。 “困兽之斗!” 火鸦道人冷哼一声,但心中也着实有些吃惊。此人法宝、灵符自是不俗,但一身法力与斗战本领,却也十分厉害。他自忖若是在开阔空间,两人单独相战,即使法宝相若,只怕也很难赢得了此人。 不过,此人既陷入被动,他自然不会给其翻盘的机会。那木剑一震,丝丝缕缕纠缠之力,便如雨雾一般笼罩下去,六剑化印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 猿十三也持拿混天棍,跨步上前,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这道人也是个硬茬,即使濒临绝境,也不肯说出半句求饶之语,更没有报出来历与出身,以让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心生忌惮。 手中法诀仍旧飞速织结,六剑之中已有三剑变成剑印,一种玄晦而强大的气机从中显露出来。 火鸦道人却好整以暇地对张元敬笑道:“元敬,你是要抓活口,还是要直接斩了?” 张元敬尚未答话,这道人却是听见了,脸色瞬间变得如锅底一般漆黑,他狠狠地瞪了火鸦道人一眼,眸中杀机汹涌如潮。但也仅止于此。 此人陷入重围,一身本事只发挥出五六成,处处受制,处处落后,原本设下困阵,是要悄然斩杀对手,不料却作茧自缚,让最强保命之技无有用武之地,而引以为傲的攻 伐绝招也没有机会用出,只能憋屈地死守。此刻的挣扎,不过是死中求活。 张元敬说道:“前辈,他在等待援兵。还是先斩了吧,免得节外生枝。” 火鸦道人点点头,抬手间,玄铁大葫芦已是悬于那道人头顶,随即一条火焰之流如倾倒的洪水一般落下,将白雾、白雾中的龟甲状法宝以及藏身于龟甲之下的中年道人吞没。 “啊——” 惨叫声凄厉恐怖,充满痛苦和绝望。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一团数丈方圆的火焰在殿室中央上下蒸腾,左右摇摆,巨量的火力几乎都收缩于内,并没有扩散出多少来,故而就在两三丈之外的筑基修士霍正凯,也感觉不到几分炙热。 大约过了有十息左右,火鸦道人伸手一拍葫芦,葫芦嘴一缩,便将火焰尽数收了回去。 张元敬凝目一看,那处只余下那件烧得发黑的龟甲状法宝和三赤三银六把飞剑,那道人却是尸骨无存,连带两个壮汉的尸身也被烧成一堆黑灰。 第293章 昔日少年 “此物倒是不错,能在前辈的万兽真火煅烧下而不损,多半是件上品防御法宝。”张元敬指着龟甲状法法宝,笑着说道,“不知袁师弟会不会喜欢?” 火鸦道人轻哼一声:“他想要,老道还不想与他!” 他知道张元敬是有意将此物给他,以便将来袁之霖进阶结丹后,赐下与他防身。内中自然也有期盼袁之霖能够成功突破之意。他也不矫情,爽快地收了下来。 火鸦道人又指着室内正中,那两个壮汉被烧成黑灰的地方,说道:“那里有两枚玄铁打造的内芯,像是制造傀儡的物件。那两个结丹中期修士,或许只是两个傀儡!” “傀儡?未闻还有如此逼真的傀儡!”张元敬惊诧地说道。 火鸦道人说道:“老道听说过一些狠毒手段,能把活的修士,制作成傀儡,与生人无异,实力比之前的修士要弱上一筹。其核心部位,便是这玄铁内芯。” 张元敬想起厚土宗的石傀术,可用真传令牌化成的石芯,操控石人傀儡,这石芯或许与玄铁内芯是同一类东西。只是,他自忖资质平庸,除了炼丹术外,不敢再分心于其余旁门之道。 便说道:“我对此术并无兴趣,前辈若是看得上,便收了去。” 火鸦道人拱手说道:“这两枚内芯,看着颇为精致,必得最高明的炼器宗师,才能炼制出来。老道先便厚颜拿着,看能不能探究出点妙用来。” 两人走向暗门一侧。火鸦道人自去收拾那魔修的尸体与储物镯,从中找出用于出入困阵的法符,再用清风送水,将此中血腥之味散去。 张元敬微笑看向霍正凯。 “您,您真的是张师叔?”霍正凯期期艾艾地问道。 刚才,他被殿室内风云突变的局面震住了,又慑于结丹修士斗法的威力,站在碧睛狻猊兽这头气机恐怖的妖兽身后一动都不敢动。 后来,听到火鸦道人几次三番喊眼前这个看起来只不过三十多岁、但面容又有几分似曾相识的中年修士为“元敬”时,心中不禁生发出几分期待之意,但这位前辈与他记忆中的张元敬相差实在有些大。 张元敬闻言一怔,看着霍正凯那杂糅着希冀、渴求、怀疑、害怕等多种情绪的复杂目光,感慨地说道:“小凯,连你也认不出我来了吗?当年凌霄峰一别,竟是六十多年不曾相见!” “凌霄峰”三个字一出,顿时勾起记忆奔涌如海潮,当年的音容笑貌忽然间与眼前之人融合。 霍正凯激动得满脸通红,当即双膝跪倒在地,满心欣喜地说道:“弟子霍正凯,见过张师叔,恭贺师叔成就结丹,大道在望。恭迎师叔回宗!” “怎地还跪倒了!”张元敬心中也是颇为感动,温和笑道,“站起来说话吧。我可还记得,当年的你,虽只有十四五岁,也是宁折不弯,直如一柄锐气冲天的利剑。” 霍正凯站起身来,肃然说道:“张师叔是正凯的师长,又于正凯有莫大恩情,不行此大礼,不足以表达弟子心中崇敬之情!” 张元敬闻言,不禁想起当年在白月河畔初见霍小凯时的场景,心中涌起时光如梭的感慨,因问道:“你何时入的筑基?” 霍正凯道:“弟子愚笨,十年前侥幸筑基成功。” 十年前?张元敬眉头一皱,心中生出疑惑。十年前,霍正凯早已过了六十岁,超出了玄天宗挑选精英弟子的年龄限制。按说以他的资质,六十岁前筑基,几乎是板上钉钉。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使他的修行受到了严重干扰。 不过,现在不是究问此事的时候。 张元敬说道:“既列‘正"字辈,不知拜在哪一位长老门下?” 霍正凯充满期待地看张元敬一眼,说道:“弟子只是改名,尚未拜师。” 玄天宗制度,筑基境弟子可拜结丹长老为师,随师父的辈分,定下自己的辈字,并不看修为、年龄、俗世长幼序列等。换言之,即使是父子一同修行,儿子拜天字辈为师,父亲拜元字辈为师,父亲反而要叫儿子为师伯或师叔。 但是,结丹长老收徒往往有其要求,若是看不上,任你如何求告,都是不允。故而,玄天宗五六百个筑基修士,能拜结丹长老为师的,也不过百多人而已。 没有拜师的筑基修士,也要定明辈字,一般是按筑基境修士中辈分最低的来确定。现在玄天宗筑基修士,辈分最低的自然是正字辈,故而霍小凯改名为霍正凯。 张元敬呵呵一笑,神情略显冷峻,说道:“以你的资质,就算未能于六十岁前入筑基,也应当有很多结丹长老愿意收你为徒。为何还未拜师?” 霍正凯迟疑片刻,说道:“弟子,弟子这些年,一直在打听师叔的下落。宗中有一些传音,但弟子一个都不相信。弟子想,师叔吉人天相,必能克尽艰难,成就结丹。弟子一直盼着师叔回山,盼着有朝一日,可以拜入师叔门下。” 张元敬心中感动,但没有作出回复,正见火鸦道人望向他,便得意地笑道:“前辈,这个小子,当年便是我从凡俗间带上天阙山的,算是我引他入道吧。他自幼念头纯正,几十年不见,还是如此。” 火鸦道人点头夸赞道:“果是良材美质,若有元敬教导,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元敬替霍正凯介绍道:“小凯,这位是火鸦前辈,乃是我的良师益友。” 霍正凯当即躬身施礼,朗声说道:“晚辈霍正凯见过火鸦前辈,感谢前辈施以援手,救晚辈于凶危之中。晚辈铭感肺腑,毕生不忘!” 火鸦道人呵呵笑道:“无需多礼,便是老道不出手,你张师叔也能保你无虞。” 稍作停顿,又说道:“元敬,我们在这里又是斗法,又是见礼,耽搁不少时间了,外面还不知是何状况。不若把叙旧暂且放一放,且先出去看看情况。” 第294章 水龙王(为书友“你好漂亮的江影”加更) 三人两兽自困阵中出来,先是走过一条漆黑的甬道,再推开一扇布置着隔绝神识禁法的木门,眼前便出现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厅。 这多半就是龙王宫的正殿所在。 此地布置奢华,居中靠上的位置,有一张虎皮大椅,其上坐着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其人头发披散在肩,身着一袭宽大金色袍服,嘴中不知念着什么,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火鸦道人推开那扇木门时,动作十分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故而这老者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但当三人两兽跨过门槛,走入大厅时,此人立时站了起来。 “秦长老可是已经拿下……你们竟然还活着?” 老者未料出来的并非其依为靠山的那位“秦长老”,而是之前他们商议要先行围杀的玄天宗结丹修士,不禁大吃一惊。 “我们当然活着!”火鸦道人笑眯眯地说道,“想必你就是那位水龙王了吧?” 霍正凯在后面轻声说了一句:“就是他。” 张元敬把神识一扫,发现在老者所坐虎皮靠椅西侧一丈之外的地毯上,肖友松正躺在那里,骨碌碌转着眼珠子。 此人当是被下了禁制,动弹不了,但从其反应看,神识应是不受影响。 金袍老者只有结丹境初期修为,面对两名结丹修士和两头妖丹境真妖,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而厉声反问:“你们把秦长老怎样了?他人呢!” “烧成灰了!”火鸦道人笑着答道。 说话间,起了神识,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往殿外散布而去。但是,在宫殿外墙之上,被一股力量所阻,竟穿不过去。 他顿时明白,此宫所布阵法十分厉害,竟是完全阻隔内外,神识从外透不进来,从里也不能察看外面,显然是为诱杀他与张元敬而专门布置的。 “啊!秦长老死了!秦长老死了!”金袍老者听了火鸦道人的话,先是一呆,随即发了疯似地大叫起来,声音凄厉,如同狼枭,似乎是想向外传出消息、呼来同伴。 然而,情急之下,他竟是忘了龙王宫是有阵法遮蔽的,声音哪能传得出去。 这一番反应,颇为出乎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的意料。两人不禁有些惊讶,又觉好笑。 看来,那个“秦长老”之死,着实把此人吓坏了,面对四个结丹境的存在,竟没有第一时间逃命,而是大呼小叫。当然,这也说明“秦长老”在他们几人之中的身份非同小可。 “秦长老是谁?阁下为何如此紧张!”火鸦道人笑问道。 “你们竟敢杀秦长老,必死无疑!”金袍老者这时反应过来,但仍旧未跑,而是取出传音灵玉,就要对外传递消息。 火鸦道人哪能让他呼朋引伴,增加麻烦,当即朝着前方一挥手,一团烈火凭空而生,直扑这金袍老者而去。 危机临身,此人身体莫名地一阵痉挛,传音动作戛然而止,两手则迅速作出一个外推的动作,顿时有一枚水盾凝出,把火鸦道人的烈火阻隔在外。 火鸦道人眉头轻挑,手中法力瞬间暴增三倍,那团火焰飞腾而起,化作无数火弹如雨而落。 金袍老者明明可以退走,却像是两脚生了根一样,半步不动,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双手奋力往上一托,又是一枚碧色的水盾生出,护在头顶。 此时,张元敬也看出来了,此人两手的中指上,各戴着一枚浅蓝色的戒子,每当他释放水盾时,那戒子便会闪过一抹亮色。 显然,这一对戒指,乃是相当奇特的水属性法宝,本身不直接对敌,但可以让佩戴者施放出特定类型的法技来。 不过,火鸦道人这一片灌注着万兽真火的烈炎之雨,却不是那么容易挡住的。 “嗤嗤嗤——” 火焰熄灭的声音不绝于耳。水雾升腾。 金袍老者凝出的水盾,以极快的速度缩水,很快便只剩下尺许大小,再无法遮护上方来袭的火雨。 此刻,这金袍老者动了。他的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清澈的水云,将之托起半尺,风驰电掣般往大厅门口飞掠而去。 原来,此人硬抗火鸦道人两次攻击,却不是有什么凭靠,也不是拼死为“秦长老”报仇,而是拖延时间,以便在地上布置出一条方便遁走的水道来。 此乃水系遁法的一种。高深者,甚至只需借助一滴水,便可以施展出水遁。 此人修为颇浅,最多是刚入结丹的层次,故而施展水遁,还需要提前作出布置。 火鸦道人笑骂道:“也不完全是个蠢货,还会来这招。” 火光一闪,他已是展开火遁术,后发先至,拦在了大厅出口处。 金袍老者不敢硬着头皮去闯,一扭身,仍旧施展水遁术,往张元敬冲去,同时双手一合,两枚浅蓝色戒指光芒相接,立时有一道墨色激流飞射而出。 张元敬手中厚土术法剑一挥,一道土墙立于身前。也不看效果如何,又是一招飞沙,顿时有漫天黄沙笼下,把金袍老者遮得严严实实的。 金袍老者双手一分,水属性法力从两只蓝色戒指中源源不断涌出,很快在他的身表覆盖一层水之衣甲,隔绝风沙的侵攻。 狂沙有削弱神识之效,金袍老者陷入其中,顿时失去了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位置。 这时,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从两侧占据位置,对此人形成围攻之势,以防其人遁走。 张元敬见状,将厚土术法剑一引,狂沙解去,露出有些狼狈的金袍老者来。此人不过结丹境初期,在狂沙中尽起法力防御,消耗颇大。 狂沙一去,猿十三冲上前就是一棍。此人依靠水遁术,侧向移转。但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笼罩过来,根本无可躲避,只好再起水盾奋力抵御。 这时,张元敬祭出破坚斧,直斩其首。 此人放出一块黑色玉石,化作方盾一面,挡住破坚斧。随即,又将一枚中阶中品的行水符拍在胸前,身表的水之甲衣顿时增厚了一倍有余。 猿十三拎起长棍,又是一击,顿时把他身上的水之甲衣砸得散乱开去。 此人吓了一跳,周身忽地幽光一闪,浑身上下法力游动,很快凝出一副深蓝的铠甲来,比之前的水之甲衣,却是强出了不知多少。 火鸦道人法诀一指玄铁大葫芦,将万兽真火又催发出一团,压迫于此人周身。那深蓝铠甲立时沸腾起来,水声滋滋,白雾弥漫。 此人只得将一身法力往里灌注,不多时,法力便消耗殆尽。 猿十三一棍挥出,轻易劈开深蓝铠甲,将其硬生生砸倒在地,此人顿时没了气机。 张元敬从此人手指间剥下两只浅蓝色戒指,又将其人储物镯摘下,抹去法力印记,探入神识一看。 此人储物镯中东西倒是不少,但大多是筑基境层次的东西,也有一件下品攻击法宝,威力并不强,斗法中还不如那两只戒指好用。 唯有一个刻着奇特禁制的两寸小包裹,让他一喜,因为内中装的乃是极纯粹的陨尘。 第295章 待敌 龙王殿外,灯火冲破夜色,洒向漫漫山岭。 火鸦道人从殿门出了大阵,走到殿外广场之上。他起神识往四下里扫去。 金蚌宫的那个疑似玄天宗结丹的修士,仍旧按兵不动,混在一堆炼气、筑基修士中,泰然自若的喝着酒浆。即使是火鸦道人的神识从他身上掠过,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另一处恢弘宫殿之中,一个相貌平平、身着火红袍服的中年结丹初期修士,正在与几个筑基修士说话,笑意盈盈。此人正是当初查看他与张元敬修为的那人。 但是,当火鸦道人神识扫来时,他神色大变,立时走出大殿,驾剑冲天而起,往龙王宫投来。 在宫殿群的上方,藏于幽暗山林之中,有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和一个结丹中期修士,正在悄然靠近下方张灯结彩的宫室。 当火鸦道人出现在龙王宫外时,他们微微一顿,相互说了几句话,便跃空而起,不再遮掩动静,踩着飞行剑器往此地疾驰而来。 在山脚下,不知何时来了一个浑身笼罩于黑袍之中的修士,气机纯正深厚,境界在结丹境初期。 他发现了山中结丹修士的动静,眼中露出狐疑之色,随后,似乎是与什么人传音商量了片刻,便飞身站立于一棵高树之冠,按兵不动。 那个红袍道人最先赶到,他自然知道面对之敌乃是结丹后期修士,但只有到了近前,仔细瞧看气机,才知其修为之深湛,暗道此人难怪可以从秦长老手中逃脱。 但是,秦长老几人呢?他遁来的路上,数次灵玉传音水龙王,却不见回答,心中忐忑,但又不敢不来。 “你是何人?我二龙山乃是紫霞派下属的道场,也不打听打听,就敢来此放肆!”红袍道人开口怒喝道。 吃他这底气十足的一问,火鸦道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此人不过是满嘴胡柴,只想混淆视听,拖延时间,顿时哈哈大笑:“你是哪位?二龙山就两个结丹修士,你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火龙王吧!” 这也是睁眼说瞎话,不说被斩去的四个结丹,便在三十几里外的山林之间,就有两个结丹修士正在疾驰而来,即刻将至。 火鸦道人本就要把那两人诱来,一起覆灭,正担心动手太早,把那人惊走,自是顺势跟此人胡扯起来。 红袍道人也是意外,但自身实力不够,不敢抢先动手,巴不得多讲几句,好拖到另外两位结丹境同伴前来,便稀里糊涂地说道:“我就是火龙王。你把我那二弟怎样了?还有我宫中贵客,紫霞派元婴真人的高足,秦峰秦长老,又在哪里?” “紫霞派长老?道友莫不是说笑!”火鸦道人笑道,“紫霞派距离这里少说也有两千万里,管得是不是有些宽?你到底从何而来,为何要在玄天宗附近生事?仔细说来,若是情有可原,念你修行不易,我可请宗中长老给你留条生路。” 火龙王见眼前这红脸老道说话避重就轻,心中担忧更甚,那秦长老来历非同小可,若是出了意外,他们这几人性命难保。 急忙问道:“秦长老到底在哪?他刚才唤你们到龙王宫,为何只有你出来了?他们那几个人呢?” 火鸦道人自不信那什么“秦长老”出自紫霞派,但从这火龙王的方寸大乱,和之前那水龙王的惊慌失措,不难知道,“秦长老”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他原本只是散修一个,对这等有背景的修士,通常都是礼让三分,如无必要,绝不会撕破脸皮。不过现在,他既铁了心与张元敬走在一起,又哪管这“秦长老”来自何方、是何身份,只要不是玄天宗的修士就行了。 便不以为意地说道:“能在哪里?都死了。” “你!胡说八道!”火龙王既惊且惧,但又不敢置之不理、转身逃遁,色厉内荏地说道,“若秦长老有个三长两短,紫霞派必不会放过你!” 这时,那两个来援的结丹修士距此不过十几里,火鸦道人懒得再废话,把玄铁大葫芦祭起,放出丈长火鸦便攻了过去。 火龙王也是修的火法,操控两柄形如飞龙一般的长剑,相互激荡,火舍如刀,想要与火鸦道人周旋。 然而,火鸦道人一辈子浸淫于控火之法,几番交手,便将其火功变化看了个明白,预判在线,迫使火龙王与他硬碰了两招,火龙王顿时吃了大亏。 眼见形势危急,两个援兵还需数息可至,火龙王只好忍痛将一枚珍藏多年的中阶上品金刚符用出,依靠金刚之力抵御万兽真火,然后祭出一根竹枝形状的飞行法宝,全力操持,只四下里游走躲闪,偶尔才会佯攻一次,让火鸦道人不敢肆无忌惮地追击。 两人在此一交手,火光冲天,立时便引发了震动。除了金蚌宫中的那一位,便连那驻足山下的黑袍修士,也是扯着脖子,往此地望来。 至于那些低阶修士,以及上千凡人,先是一静,随即聒噪起来,有机警的连忙出殿察看,有敏锐的则悄然溜走,也有惊疑不定的躲在殿中不敢乱动,还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匪修,趁机摸入其他殿阁之中搜刮宝物。 这时,那结丹后期修士与中期修士终于遁至。两人也不多言,各自祭出法宝,便往火鸦道人打来。 那结丹后期修士,是个干瘦的老者,两只眼珠子如死鱼眼一般,向外凸起,十分可怖。一身气机也是诡奇变化,不似正路子出身。操控的法宝,乃是一杆黑幡,上绘一个血色骷髅头,眼窝中有两个蓝色圆点,向外冒着森森寒气。 此人操使黑幡,不断释放那寒气,与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对轰。一时之间,倒也不相上下。 那结丹中期修士,则是一个身材中等、神情阴冷的年轻人,看面貌不过二三十岁,但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其人所用法宝,乃是一柄骨剑,飞遁之时,不断扬播绿色烟尘,此烟尘也是奇特,不畏火烧,在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笼罩下,依然聚拢不散。 第296章 覆灭 火鸦道人并未立即唤张元敬与两兽来援。按照两人事先商议,先由火鸦道人独战三人,交战数合,形成牵连之势,张元敬再带两兽加入战团,一举覆灭三人。 火鸦道人与三人周旋数息,瞅准时机,尽起玄铁大葫芦中的万兽真火,迅速放出上百只三尺火鸦,往三人围去。 那干瘦老者沉声说道:“勿慌!此人透支法力,必不能持久。全力灭杀这些火鸦!” 年轻修士与火龙王皆是放出防御法宝,又用出防御灵符,然后用法宝迅速斩灭火鸦。 然而,未等他们消耗几只火鸦,从宫门之中,闪出一人两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了上来。 张元敬自去对付火龙王,出手仍是狂沙困敌。火鸦道人则趁机将围攻此人的火鸦收回。 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则如两道光影,直杀那年轻修士。 火鸦道人把攻击年轻修士的火鸦也尽数收回,融合成四只丈长大火鸦,全朝干瘦老者杀去。 场中局势自此完全倒转,原本是火龙王三人围攻火鸦道人一个,现在则成了四战三,二龙山一方虽只少一人,但实力处于绝对下风。 干瘦老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祭出第二杆黑幡,此幡与之前那一杆形制相同,只是其上画的不是骷髅头,而是一条绿色长蛇。 他一扬幡面,那绿色长蛇顿时活了过来,从幡上飞下,伸头便一口咬住老者后颈,开始咕噜噜喝血。 火鸦道人眼中露出凝重神色,将很少使用的赤羽祭出,遮护在身前,然后将围攻此人的小火鸦尽数融合成大火鸦,又得了五只,一共九只丈长火鸦围着干瘦老者不断喷火。 干瘦老者对绿色长蛇视若无睹,任由其吸血,但脸上狰狞的表情,显示出身体的痛苦。 他催动那骷髅头黑幡不断延展,如同幕布一般遮蔽周身,挡住万兽真火的反复冲击。他在等待绿色长蛇喝饱血。 这时,一声惨叫在他耳边响起。转目看去,只见那年轻修士被猿十三一棍打碎头颅,已然死于非命。 这年轻修士,所擅为毒,最能杀人于无形。可惜,他遇到的两兽,猿十三浑身金光笼罩,不染毒尘,碧睛狻猊兽则身携剧毒,不惧毒尘。 猿十三实力强悍,上来便是几棍,杀得这年轻修士手忙脚乱。碧睛狻猊兽趁机释放碧色波光,使其短暂进入幻境。 此人反应极快,不到半息就从幻境中脱离。但是,就这半息之间,猿十三再出一棍,在这年轻修士清醒的刹那,将之斩杀。 干瘦老者见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冲他而来,心知不能再脱,当即手中法诀一指那绿蛇,然后将第二杆黑幡对准火鸦道人猛地一击。 刹那间,那绿色长蛇化作四五十颗深绿色的弹珠,每颗只有黄豆大小,但遁速极快,从两只大火鸦之间一掠而过,散发出诡异的绿光,像是密密麻麻的飞虫一般,向火鸦道人扑来。 火鸦道人脸色微变,原本准备的赤羽根本没用,而是将得自“秦长老”的龟甲取出,往身前一立。 几乎在这龟甲立起的同时,一阵细碎的轰鸣声接连响起,半息之后叠加于一起,形成“轰隆隆”暴雷之声,一团巨大的绿色火焰膨胀开来,尔后往天中升腾而去。 站在数十丈开外的张元敬,只觉一股强劲冷风扑面而至,身体却燥热起来。他连忙搬运厚土之力,将这异常气息驱离,并护住周身。 场中九只丈长火鸦,瞬间湮灭五只。火鸦道人红脸一白,原本浑厚无比的气机,也是迅速低落。 不过,那干瘦老者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干枯的脸庞,更加苍白无光,死气沉沉。 他在看清龟甲的瞬间,脸色大变,眼中甚至出现了恐慌之色,当即抽身飞空,就要逃之夭夭。 火鸦道人损失一半多的万兽真火,哪里能让他跑。当即发动火遁之术,迅速跟了上去,并祭出木剑,纵飞在前,阻挡其路。同时,则再次释放出数十只小火鸦,仍旧去围攻此人。 猿十三见这干瘦老者想跑,顿时大怒,乃发力一跃,纵身于空,举起长棍,自上而下一劈而落。 这一棍,力贯长空,气势如虹,镇压周身数丈,迫使干瘦老者无从躲避,只得将手中长剑一横,双手上推,与混天棍毫无花哨地碰撞在一起。 “当啷!” 一声脆鸣之音响彻夜空,声音不大,但十分刺耳,好似一把锯子在心中锯铁一般,让人烦闷。 干瘦老者力气本就远不如猿十三,身位上又处于劣势,哪里是对手,被这一棍劈得如同落石一般,直往广场中央砸来。 火鸦道人见猿十三把那结丹后期修士拦回,便纵身飞回,同时虚拍玄铁大葫芦,一气释放出三只足有两丈半长的超大火鸦,准备以雷霆之势将此人收拾掉,免得其再出什么狠辣手段。 干瘦老者坠至广场上方三四丈时,其已悄然在身后汇聚出一团浓郁法力,见火鸦道人和猿十三,一者紧追而来,一者在上方蓄势以待,知道不能再等,当即咬牙施展出一套法,顿时将那团法力引爆。 轰鸣声中,此人背部被炸得血肉模糊,口中更是喷出一大口鲜血,人却向山下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此时,无论是火鸦道人,还是猿十三,亦或是张元敬,再要出手,都已来不及。 这时,那驻足树冠之上的黑袍修士,突然冲天而起,祭出一柄暗红色飞剑,化作一团烈火,兜头往干瘦老者罩去。 干瘦老者虽是受了重伤,但还不是一个结丹初期修士可以阻挡的,只以骷髅头黑幡裹身,硬生生冲破烈焰,头也不回的向东逃遁。 忽然,自那金蚌宫中飞出一根碧绿长藤,如同飞龙一般,迅速追上干瘦老者,将其连人带幡一起捆住。 龙王宫前,张元敬也放开了狂沙之阵,两人两兽一齐出手,只用一息半,便将火龙王击伤,生擒。 第297章 玄天故人 原本被喜庆气氛笼罩的宫殿群,现在一片慌乱和喧嚣。龙王宫前,一场结丹修士大战,火龙王被生擒,水龙王不知所踪,火龙王的帮手一死一擒,这等现象毫无疑问表明,二龙山要覆灭了。 最先逃走的,是火、水龙王属下的修士,他们以往仗着有结丹宗师作靠山,对其他散修颐指气使、盘剥打压,此时靠山既倒,当然要赶紧逃命。 其次是上山贺寿的散修,担心被视为党羽一网打尽,除开少数胆大包天、以命搏财的,绝大多数都一溜烟跑下山去了。 至于上千凡人,则是狼奔豕突,乱作一团。 金蚌宫中戴黑色斗笠的老道士,终于动了。他纵剑飞空,对着那碧色长藤一招,将之收回,拎在手中。 山下那黑袍修士也飞至他的身边。 老道士脚下剑光一抬,便往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这里投来。 张元敬抑制住心中不安,镇定地站在龙王宫前广场上。 火鸦道人负手而立,但暗中却是做好戒备,以防来人别有目的。 “在下玄天宗余天万,敢问两位道友,如何称呼?为何而来?”老道士的声音苍劲有力,隔着数十丈便开口相询。 余师叔?张元敬有些惊讶。因为他当年曾与余天万一同前往舒弥山,对他的身形、气质和气机还算熟悉。 眼前这老道士,虽给他些许熟悉之感,但与他记忆中的余天万并不吻合。 “你真是余,余师叔?”张元敬怔怔看着老道士,他的脸遮蔽在斗笠下,此物隔绝神识,故而看不到其面目。 老道士讶然道:“你是?” “元敬师兄?”在他身旁的黑袍修士突然惊呼道。 张元敬惊讶地往此人看去,此人所着黑袍,袍领甚高,几乎遮去了半张脸,只有两只眼睛异常明亮。 他认真辨识数次,突然想起一人,又惊又喜地说道:“你是元清师弟!” “果然是元敬师兄!”黑袍修士双手一张,扯掉袍服,露出一张方脸,神情气度,果然与他记忆中的刘元清有七八分像。 相比以前,他也年轻了几分,但神情更加严肃,自有一股居上位者的气质。 “你是元敬?”老道士目光炯炯看着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当年去往虚魔世界的玄天宗八结丹,他便是其中之一。那里的危险,他最是清楚不过。当年仅仅筑基境的修为,竟然还能活着出来,且还突破到了结丹境,这简直匪夷所思。 张元敬抱拳行礼:“弟子张元敬,见过余师叔。” 说罢,将一直珍藏的玄天宗筑基弟子腰牌取在手中,出示给老道士看。上面刻有五个字:竞渡峰拾柒。 老道士似是对张元敬说话,又似喃喃自语:“竞渡峰拾柒,真的是你啊元敬,当年之事,我们只知结果,现在终于有一个知道经过的人了。好啊,你还活着,而且还突破了结丹,这是我玄天之幸啊。” 一旁的刘元清瞥了一眼火鸦道人,笑道:“余师叔,我们此来探山救人,不曾想把元敬师兄寻到了,还借他之力,覆灭了二龙山。元敬师兄一出手,便给宗门立下了一件大功!” 余天万摘下黑色斗笠,露出一张十分苍老的脸孔,褶皱如树皮,若非其人气机如渊,实难想象这是一位结丹境中期的修士。 张元敬一愣,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老得不成样子的修士,会是当年那个沉稳老辣、修为深湛、战力极强的余天万。 余天万自嘲一笑:“元敬认不出老朽了吧?” 张元敬实在无法把眼前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面孔对应起来,不禁有些尴尬地说道:“几十年不见,确实有些认不出了。” 他自是知道,余天万多半是遭遇重挫,否则,即便六十多年过去,修为没有寸进,也不至于老成这般模样。毕竟此老寿元不过五百之数,距离结丹修士的大限,尚有百多年。 原来齐天相尚在的时候,对这位年至五十方才开启修行的睿智老者十分信重,让其辅佐武元奎执掌山门,屡次立下大功。谁料,几十年不见,竟到了这般境地。 余天万哈哈一笑:“元敬无需避讳,老朽这副模样,便是宗中经常见我之人,也难以认出,更何况是你。” 张元敬惋惜道:“师叔资质卓绝、厚积薄发,当年武师兄还曾对弟子说过,师叔乃是元婴之资。不知是何原由,竟至于此?” 余天万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是被一个魔崽子偷袭得手,伤了根基,再养几年,慢慢也就复原了。倒是元敬你,一别六十多载,不仅从危境之中脱身,还从筑基中期直入结丹境,真是让人吃惊啊。想来这一去,必定是经历了很多凶险,得到了许多奇遇吧?” 说话时,他的目光看向火鸦道人,又看了看一站一趴的两头妖丹境妖兽。 张元敬知道此刻不是详说往事的时候,便把自己出芥子空间后的经历,拣重要的说了一些,然后指着火鸦道人说道:“余师叔、刘师弟,这一位是火鸦道人,乃是我结识多年的一位前辈,可谓亦师亦友,对我帮助良多。” 火鸦道人连忙打了一稽首,客气地说道:“贫道袁柏焱,道号火鸦,见过余长老,见过刘长老。” 余天万、刘元清也都还了一礼。 余天万笑道:“袁道友,今次二龙山之事,多亏道友出手,否则可不好收场啊!” 火鸦道人自谦道:“余长老过奖。不过是几个寻常结丹修士,哪里会是余长老和刘长老的对手。” 张元敬又指着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说道:“这两头妖兽,皆是我机缘巧合结识的伙伴,与我一起战斗,但与灵兽有所不同。” 猿十三见张元敬说到它,便抱拳“吱吱吱”叫了几声。 余天万见识多广,倒没有多问,感叹道:“元敬真是好机缘,难怪可以在短短几十年内结丹成功。” 火鸦道人知道余天万、刘元清必定有许多隐秘的话,要与张元敬说,便道:“两位长老,元敬,这山中遭逢变故,乱象丛生,我且去清理一番。” 第298章 归路(一) 火鸦道人思虑周全,临行前把肖友松从殿中带走,也算有个支应的人,同时也把龙王宫腾出,让张元敬与余天万、刘元清说话。 霍正凯与余、刘两人见礼后,也自去协助火鸦道人。 “不瞒元敬师兄,我十分看好这个霍正凯,想着过一段时日,收他为徒。”刘元清看着霍正凯纵剑飞空的身影,笑着说道,“不过此子对师兄一直怀恩在心,今次终于见到师兄,想来更不会另投他门。” 张元敬笑道:“能得元清师弟看中,也是他的机缘。想来,师弟与余师叔来此,也是要救他回去?” 余天万说道:“这些年,二龙山上蹿下跳,宗中早有意将之瓦解。我和元清一直在谋划此事。本来,要动手也需数年之后。不料,霍正凯意外被擒。元清不忍资质心性如此出众的弟子毁于敌手,所以拉着老道,来此地相机救人。” 他略一停顿,笑了笑说道:“说起来,此子还是与元敬有缘,危急之时,刚好赶上元敬归来,顺手便救了下来。所以啊元清,这收徒弟也讲个缘分,无有师徒缘分,强求也是不成的。” 三人说笑两句,自将此事揭过。 张元敬问道:“这二龙山到底是何来头?那火龙王口称乃是紫霞派下属的道场,想来多半是胡说八道。” 刘元清道:“师兄所言不错,二龙山自然不可能与紫霞派有甚关系。其乃天魔渊布置的据点而已。” 张元敬早有猜测,倒不惊讶,不过想起那负剑道人的遁术,便问道:“我见有一人身负六剑,施展一门奇诡遁术,可隐匿身形,不被神识辨出,极似千剑门的剑影遁,不知此人可与千剑门有关?” 刘元清与余天万对望一眼,刘元清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张元敬道:“已被我们斩去。” 刘元清和余天万闻言,皆是一喜,刘元清拱手说道:“感谢元敬师兄为我们剪出一个大敌。” 张元敬连忙说道:“既是宗门之敌,我自当杀之,无需这般客气。不知此人可是千剑门之人?” 余天万笑道:“不错!元敬真是好见识,千剑门的剑影遁我玄天修士都听说过,但亲眼看过的,却没几个人。元敬所说之人,名为秦峰,乃是千剑门元婴真人的弟子,刚入结丹后期没多久,被派来此地与天魔渊合作侵犯我宗,最近十来年颇为嚣张。” 张元敬神情有些凝重:“千剑门与天魔渊沆瀣一气了?这对宗门来说,可有些麻烦。” 余天万摇摇头:“这哪是有些麻烦,是危如累卵!” 张元敬一惊:“还不至如此吧!” 余天万望向刘元清,说道:“这些年元清协助掌门处理要务,对此十分清楚,便与元敬说一说?” 刘元清略显严肃的方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轻叹道:“宗中局面,谁人不知。师叔但说无妨。” 张元敬此时才意识到,余、刘两人,实则以刘为主。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刘元清是佟天福首徒,接任掌门的不二人选,自然会在宗中事务上有更多主导之权。 余天万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自六十年前,芥子空间消失后,有一段时间,天魔渊修士销声匿迹,宗中皆以为此事已了,可以高枕无忧了。谁料,不出十年,天魔渊又卷土重来,渗透十分厉害。 “据说,有一名唤作侯南鹏的元婴中期修士亲至浣月山主持侵袭我宗之事。佟真人还携门中至宝天雷戟与此人一会,但未曾达成和解。于是,冲突越演越烈,近来形势越发恶劣。 “若只是结丹层次的交手,我们倒也不惧。那天魔渊的结丹后期修士,一多半都在那次进入虚魔世界后陨落,剩下的强手并不多。 “但是,天魔渊还出动了两尊元婴层次战力,一个是道门真人,一个是魔门真魔,都在初期境界,经常在一些仙城或下属宗派附近出现,屠宗灭城,闹得人心惶惶。 “好在那个元婴初期修士被佟真人逮着机会,用天雷戟劈了一下,这一道一魔方才缩了回去,局面稍稍有所缓和。” 浣月山,是天阙山以西五百万里的一处名山。天魔渊将攻伐玄天宗的大本营立在此地,意味着其兵峰距离玄天宗山门已经近在咫尺了。 张元敬蓦地想起那飞天信物,问道:“天魔渊为何要大举侵袭我玄天宗?为了寻找凌霄他们?还是为了夺取天阙山?” 余天万看了刘元清一眼,摇摇头:“天魔渊对外讲的,乃是要替凌霄以下数十修士复仇,真实原因为何,我也是不知。想来佟真人是知道的,但他从未对我们这些结丹修士说过。” 当年,在虚魔世界之中,张元敬被胡畴送至玄天宗一干修士旁,他曾将凌霄所言说与众人听,余天万也在其中。但是,那毕竟只是凌霄口头所说,余天万并未真的信之,自然也不会将其与今日天魔渊大举侵攻联系起来。反倒是,凌霄以下,三个真人及数十结丹修士随同芥子空间失踪,更像是天魔渊攻伐天阙山的理由。 刘元清却是神色如常,一副聆听模样,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 张元敬心中其实已有答案,知道天魔渊这般锲而不舍对付玄天宗,为的就是那个所谓的飞天信物。 那一次进入芥子空间,玄天宗、天魔渊,加上厚土宗,明面上活着回来的,只有玄天宗的三个结丹修士。 天魔渊在寻不到凌霄几人,芥子空间又被清除的情况下,只能把获取飞天信物的的希望放在玄天宗这三个结丹身上。 此事,佟天福便知道,却无法对众人言明,因为这无异于让从虚魔世界中生还的余天万三人背负重担,好像是他们的苟活给宗门带来了灾厄。实则此三人根本不知飞天信物下落,但天魔渊哪里会信。佟天福与那侯南鹏谈不拢,便是因此之故。 而且,即便侯南鹏相信玄天宗没有得到飞天信物,也相信那飞天信物已经随着芥子空间一齐没入天外虚空,但如何敢回去说与天魔渊背后那位化神修士听。这等若绝了这位大能多年来汲汲以求的念想,谁人能够承受他的怒火! 所以,只能一口咬死飞天信物被玄天宗结丹得到,并大举进犯天阙山,摆出誓要破山拿人的阵势来。当然,天魔渊也不会明着说是为了夺取飞天信物,此事涉及化神层次的秘辛,而为凌霄等人复仇自然就成为现成的借口。 张元敬不禁暗叹一声,当年他若是没有用飞天信物与厚土化育鼎交易阳元晶,将此物献出,西边危机几乎可以立刻解除,回返山门之事,自可畅通无阻。 可惜,当初料不到如今,便要找回,那只时刻以老爷自称的大鼎也不知道上哪里快活去了。 第299章 归路(二) 这时,刘元清问道:“元敬师兄,当年你和元奎师兄进入芥子空间后,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又是如何自内清除芥子空间的?” 询问当年之事,乃是必然。但是,在这个时候,刘元清突然问起,显然带有非常明确的目的。 张元敬心中一凛,知道他对此问题的回答,或会决定宗中对他回归的态度。这些年,在路途上,他反复推敲,早为芥子空间中的事准备了一套说辞,此时刘元清一问,他自是一点一点讲了出来。 此番说辞,把与飞天信物有关之事,以及武元奎或能凭借虚天飞舟去往他界的事完全剔除,其余则基本保留。 对于厚土化育鼎,他讲得半真半假,既说到它击杀凌霄,此为真,又讲它在飞天阁三层中取了一件物品,但不知为何物,出芥子空间后,此鼎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便自行离去了。 余天万最关心武元奎和天魔渊三个元婴下落,听到武元奎将破空银梭用到张元敬身上,却把自己留在即将陷入虚空的芥子空间中,不禁面露惋惜,唏嘘不已。 听到凌霄竟被一件神通灵宝击杀,则是默然点头,露出几分轻松。显然,凌霄的强大在这个老道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一直担心其人未死,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那对玄天宗来说,可就大大不妙。 刘元清则对厚土化育鼎的行迹十分关注,细细询问张元敬得到厚土化育鼎后的一切情况。 张元敬除了将他拿取飞天信物之事,改为厚土化育鼎亲自收取,且整个过程他根本未能看到,还有在玄阴洞中以飞天信物与厚土化育鼎交换阳元晶之事隐去不说,其余皆如实奉告,包括出芥子空间后厚土化育鼎几次出手之事,皆是没有遗漏地讲了出来。 这是因为,火鸦道人是见过厚土化育鼎的,若是不小心漏出口风,与他所讲对不上,那么他的这一整套说辞,便没有可信度了。 听完张元敬所言,刘元清点点头,言说将来回宗会如实向佟真人禀告,便不再多问。 余天万这才接着前述所言,继续说道:“天魔渊来犯,宗中结丹几乎都集中于山门以西,这便给了千剑门可趁之机。 “此派与我宗的仇怨,元敬你也知道。以往,他们只是利用遁术上的诡异,偷偷暗杀我宗真人。现在,已开始在天阙山东侧千万里之处建立外围势力,而其爪子则已经伸入到不少附属宗门和家族势力。 “在山门以东,宗中也安排了数名结丹,但只能退守归元峰一线,将许多附属势力都放弃了。结果,千剑门得寸进尺,层层紧逼。 “三十年前,佟真人携天雷戟往击天魔渊元婴,震慑西方,趁机调集十多名结丹,借助门中传送阵,出击东侧,将千剑门多个据点击破,这才遏止了他们嚣张的势头。 “但是,此派并未收手,不仅盘踞东方、持续蚕食,而且与天魔渊勾结在一起,合力在山门南侧骚扰。这次我与元清过来,就是为了会一会这个秦峰。” 余天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刘元清,问道:“宗中之事,是云清你讲,还是老道代劳?” 刘元清沉声道:“师叔但讲就是。” 余天万叹了一口气,说道:“其余外敌,对于我玄天宗来说,不过是癣疥之疾。我玄天宗这些年虽然元婴层面战力单薄,但并不意味着就可以被人轻辱。 “玄天宗可列入南域十大宗之列,靠的乃是数万年传承下来,足以让化神修士都忌惮的三大神通灵宝——天雷戟、神霄剑、玄灵尺!若非如此,以天魔渊那等庞大力量,早就把天阙山团团围住,日夜攻伐了。 “真正的危机,在内不在外。宗中格局,佟真人为山门支柱,解天威解师兄为掌门。两位之下,首推胡天聪师兄,他与解掌门都进入结丹大圆满之境。后期之境,便只有涂天渊涂师弟了。原本,曾天寿、钱天毋两位师弟未陨,经这几十年潜修,很有希望进阶后期,可惜亡在虚魔空间了。 “解师兄既为掌门,又入大圆满之境,且寿元所剩不多,这些年汲汲以求的便是进阶元婴。天阙山大灵穴,因百年内连续支撑齐真人、佟真人以秘术入元婴境,消耗甚大,至少两百年内不可再用。 “于是,解师兄便将所有希望放在薛王神陵墓上,不惜耗费宗中大量积存,制作探陵所需之物,还多次遣出宗中弟子往探薛王山,寻找制作七玉的特殊珍材。 “本是团结一心对抗外敌之际,解师兄却分心于探查薛王神陵墓,自然让宗中很多人不满。所谓祸起萧墙,便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不说其他,他这样做,又让胡天聪师兄如何想!” 刘元清表情略显尴尬,但没有出言为解天威辩解。解天威虽为玄天掌门,但要做这么大一件事,没有佟天福的同意,必定是不成的。显然,刘元清是不认同解天威所为的,只是碍于自家师父,不好反对。 余天万讲到此处,却是适可而止,不再往下去说,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张元敬,说道:“元敬啊,当年虚魔世界一行,加你在内,只归来四人,齐真人、武掌门,还有曾天寿、钱天毋、秦天葆、应天问四位师弟殁于其中。宗中隆重祭奠六人,记入传承金页,也算至高哀荣。但是,对你未置一语。当年,因你之事,长老会吵作一团,但最终没下定论。你可知为何?” 张元敬自是摇头。 余天万道:“当时,虽不知芥子空间内发生了何事,但你与元奎把生死置之度外,齐赴险地,无论如何,都是有功的。宗中有说你虽犯大错,但可将功赎罪的;也有说,你罪大莫赎的;还有说,功是功,过是过,该赏则赏,该罚则罚的。总的说来,主张惩处你的还是居多数。 “我知你心中肯定不服气,但老道要说,齐真人之亡,你是有过错的,这是事实,再怎么说也否认不了。最后,佟真人一锤定音,说是对你之事,先搁置,以后再说。他给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元奎或许未死,万一哪日他回到宗门,岂不失望!” 第300章 归路(三) 竟是因此之故!张元敬原本作了许多猜测,未料终究还是受了元奎师兄的庇佑! 元奎师兄惊才绝艳,一骑绝尘,即使失陷于虚空,仍然让人不敢轻忽。尤其是,为了让解天威尽快上位,宗中直接认定元奎师兄已死,这无疑有些草率,对元奎师兄也是不公,故而才在对他的处理上有所宽宥。 细细一想,其中所涉,其实非常复杂。他张元敬归来,使得芥子空间中之事有了亲历者,而武元奎独立清除宗门隐患的大功,也要昭显出来,那么,此前对齐天相等六人的盖棺定论,便不是那么准确了。 但是,那番定论,又与今日宗中格局息息相关,若是动摇,必定会让玄天宗如今的局面更加恶化。 此时,张元敬方才明白,为何余天万先不问他芥子空间诸事,也不说宗中对他的态度,而是上来便讲宗门面对的危局,显然是想要他顾全大局,徐徐图之。 张元敬既为结丹修士,自不是当年那般浑浑噩噩,对此事他早有计较,平静问道:“若弟子现在归返山门,宗中将会如何议定我当年之事?” 余天万看向刘元清,刘元清不再沉默,肃然说道:“此事首在真人定夺,我会尽快回山,请他示下。但是,在宗门局势紧迫之时,我想,真人肯定不会将元敬师兄拒之门外。” 余天万接过话头:“元敬,当年佟真人将你的事搁置,考虑的乃是元奎。而今日,如何处理你当年之事,则要让真人更多考虑你。 “你已是结丹修士,又有一位结丹后期的帮手,还有两头实力强悍的妖丹境妖兽,今日又为宗门覆灭了二龙山,这些都是影响真人决定的因素。当然,老道觉得,你需要把权重再增加一些,那就是为宗门立下更多功绩,让长老会、让解掌门无话可说。” 张元敬早有准备,当即说道:“余师叔,元清师弟,我既不远数千万里也要归返山门,自然就是要为宗门效命。若有差遣,你们尽管吩咐。” 余天万哈哈大笑:“好,元敬你果然没有让老道我失望。元清说说,如何再让元敬立一大功。” 刘元清沉吟片刻,说道:“若说大功,除开山门以西对阵天魔渊,便是向东突袭千剑门驻地了。宗中结丹力量,皆在明面,调动起来容易走漏风声,而元敬师兄这股力量则在暗处,刚好以此突袭浣剑山,杀千剑门个措手不及。若能拔除此地,则千剑门这几十年的布局,便要尽皆瓦解!” 余天万抚掌赞道:“元清好气魄。你这些年东奔西跑,到处救急,可惜手中没有力量可用,只能修修补补。今日有元敬相助,正可扬眉吐气,一展雄风!” 刘元清不禁摇头:“师叔过奖,元清哪有什么雄风可展,只是出个主意,让元敬师兄来展雄风!” 余天万笑而不语。 刘元清又道:“余师叔,在去浣剑山之前,还得把二龙山之事收官。此地当然就有劳元敬师兄了,尽量把那些修士,尤其是筑基修士留住,不要走漏风声。 “墨竹山庄那边,肯定是被天魔渊渗透了,那里说不定建有传递消息的大阵,必须尽快控制住。便由余师叔与我一路,赶回墨竹山庄,拿下皇甫胜,然后,再至此地会合元敬师兄、火鸦前辈,启程前去浣剑山。” 计议既定,余天万与刘元清就在殿中对火龙王和那个干瘦老者进行了询问,问完之后,将两人交给张元敬。随后,两人与正在山下横扫筑基散修的火鸦道人匆匆打个招呼,便飞速离去。 张元敬静立于冷清的广场上,一脸沉静。余天万、刘元清所言,能否实现,尚是难说。佟天福会怎么看?解天威又如何想?很难预料。即便是刘元清,也未必尽知他们的想法。 “元敬,余、刘二位长老何以这就匆匆离去?”火鸦道人从空中落到张元敬身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张元敬简单解释两句,提及要去突袭千剑门驻地,火鸦道人点点头,倒没有说什么。 张元敬静立良久,幽幽一叹,说道:“前辈,当年我遇事不明,做了一件错事,宗中对此有所误会,我此番回归宗门,或许要费些周折。” 火鸦道人早有猜测,倒也并不惊讶,安慰道:“既是误会,说清楚便可。你已是结丹修士,即使对玄天宗这样的大宗来说,也是中坚骨干,便有什么阻碍,也无需过于在意。” 张元敬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齐天相与那强大异魔同归于尽的场景,悔恨之意如潮水般涌出。 “此事说来话长,牵涉不少宗门秘密,我便不详细与前辈说了。总之,当年我做了一件错事,间接导致宗中一位元婴真人陨落。” 火鸦道人白眉一挑,惊诧莫名:“竟是如此!难怪元敬你明明是大宗弟子,却流落僻远,甚至还要去玄阴洞争那一线机缘,才能进阶结丹!” 感慨一句,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沉默数息,方才字斟句酌地劝慰道:“元敬你无需纠结过去之事。这世上,若说有什么不能改变的,那便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对错,都无法更改,再去后悔,也是无用。不妨看现在、望将来,尽力去弥补,以表明对宗门的拳拳之心。如此,终有机会再返宗门。” 张元敬自是知道这老道心中所想,他要进阶元婴,不仅需要天地灵物,还需在功法上作改进。他的万兽真火诀,乃是与不死火鸦对战后,从这妖禽的火法中悟出的,但只是结丹境的功法。 唯具有能够突破元婴的功法,才能在机缘到来之际,突破境界。而要创造出能够突破元婴境的功法,则需有多部同等层次以上的功法作参考才行。 这等功法,皆是一个宗门的底蕴所在,不是大宗,积累不来。所以,火鸦道人心中是十分渴望投入到玄天宗门下的。 第301章 归路(四) 不过,火鸦道人此言确实说到了他心坎上。一时犯下的错,怎能成为永远不能洗刷的耻辱! 他扪心自问,当初在凌霄问话时,他出于求生的意愿,确实讲了很多秘密,但这些东西,并没有对玄天宗带来什么危害。而他进入虚魔空间,以传音灵玉联络武元奎,并非是胆小怕死、屈服强力,而是为了帮助齐真人、武师兄和几位长老,是一片拳拳之意、赤子之心。 只是他见识实在有限,未料到因为凌霄实力过强,反把那尊强得可怕的异魔带到了玄天宗众修身边,最终导致了齐真人的惨烈一战。 张元敬一时念头频转、思绪万千,良久方才收拾心情,点头说道:“前辈所言甚是。不过,我所犯之错,实在过于严重,要想弥补回来,并获得宗中真人和诸位结丹长老认可,却是不易。” 火鸦道人笑着说道:“余长老、刘长老两位,既让元敬去对付千剑门,显然有意帮助你建立功业,作为返宗的资本。如果一件不够,那便多做几件。只要是结丹境的战斗,老道皆能帮得上。” 张元敬却觉得,事情或许没有这般简单。解天威那个人,可不是心胸宽广之辈,当年他与武元奎的龃龉可不少。 “元敬,你要返归山门,宗内总要有几人帮你才行。这余长老、刘长老,都是什么身份?与你有何渊源?”火鸦道人见张元敬又沉默不言,迟疑片刻,正色问道。 这才是这个经历丰富、处事老练的散修宗师,最为关心的问题。 张元敬顿时有悟,便将余天万、刘元清的身份以及与他的渊源,简要地说与火鸦道人听。同时,对佟天福、解天威两人的情况,也捎带着说了一些。 火鸦道人眼睛一亮,抚着颌下白须说道:“元敬,你这事,便要落在这位元婴真人的嫡传弟子身上了。” 张元敬对此也动了念头,但想听听火鸦道人的看法,便拱手说道:“请前辈详说。” 火鸦道人微微一笑,问道:“元敬,不知玄天宗的掌门,一般由何人担任?” 张元敬道:“近两千年来,几乎都是由元婴真人弟子出任的。偶有不是,也是元婴弟子修为未入结丹境之故。” 火鸦道人再问:“若元婴弟子进阶结丹,先前担任掌门的修士多久会把掌门之位让出?” 张元敬回想片刻,方才说道:“最长没有超过十年。前辈的意思是说,解掌门恋栈不去,与佟真人产生了矛盾? “可是,这两人的关系可不一般。解掌门的师父,对佟真人可有授业之恩,这两人,虽不是同门师兄弟,却与同门师兄弟无异。” 火鸦道人问道:“这层关系固然很重要,但肯定比不过师徒关系。不知玄天宗近两千年来,为何一定要由元婴真人弟子出任掌门?” 张元敬思索片刻,说道:“玄天宗两千年来,几无同时存在两个元婴的时候,周围又存在千剑门、烛神教、紫霞派、天魔渊等敌对势力,故而为保证宗门上下一心,所以就形成这种惯例。” 火鸦道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应该由刘元清来任掌门。” 张元敬道:“可之前刘元清尚未入结丹境。” 火鸦道人说道:“现在既入,便应禅位。这乃宗门惯例,不可因人而破,即使他与真人可称亲兄弟。而且,还有一个隐患,元敬可曾想过?” 张元敬摇头:“请前辈指教。” 火鸦道人道:“既然解天威已是结丹大圆满修为,如果他哪一日突破元婴境,那么,应由谁人继任掌门?” 张元敬一怔,有些茫然地说道:“解天威弟子尚未入结丹,自是刘元清来继任。” 火鸦道人道:“这却不然。既然解天威在结丹大圆满时不肯让位,入了元婴又如何一定让位?佟天福以往受惠于解天威的师父,但这种恩情,不会一直存在。 “佟天福支持解天威担任掌门,已算是尽了恩义。何况,在其担任掌门之后,对他也十分优容。但是,四五十年下来,此人还恋栈不去,佟天福难道没有芥蒂? “如果宗中只有一个元婴,由元婴弟子担任掌门,顺理成章,也为众人接受。若有两个元婴,又该由哪一个元婴的弟子任掌门呢? “元敬,你不要用原来的情况,来推断现在的事情。解天威与佟天福关系密切是不错,但这是过去,是两人都是结丹修士时的情况。 “现在,两人的地位都发生了重大改变,他们的关系也便随之变化。佟天福是玄天宗唯一的元婴真人,肯定希望自已的嫡传弟子刘元清可以尽快接任掌门,从而确保他在宗门中一言九鼎、一锤定音。 “而解天威作为现任掌门,又是下一个最有可能进阶元婴的结丹修士,自然不想交出掌门之位,甚至期望进阶元婴后,由自家弟子来接掌宗门。所以,这两人表面上不论如何融洽,内里的矛盾却是不可调和的。” 张元敬哪里往这里想过,听得都愣住了。可是,仔细一想,道理不正是如此。他是听武元奎说过的,玄天宗的掌门可不是元婴真人的傀儡,掌握不少密令,对元婴都可形成制约。 这等传承数万年的大宗,在内部管理上,从来都是立制为首、按制而治,可不是谁人拳头大,谁就能肆意而为的。那等宗门,迟早要因内部争斗而衰败下去。 火鸦道人见张元敬恍若有得,便又问道:“刘元清乃堂堂真人首徒,为何要冒险来这二龙山?他可只有两人,而且余长老不过结丹中期修为。” 张元敬道:“前辈的意思是,刘元清是佟真人派出来历练,并建立功勋的?” 火鸦道人点头:“这其实是一个态度,摆给解天威看的态度。但是,解天威作为掌门,却故作不知,也未给他派来更多帮手,只给了一个受过伤的余天万!这其中的含义,难道不是很清楚吗!” 张元敬想起余天万说,有他的相助,刘元清可以“扬眉吐气,一展雄风”,岂非就有这个意思!而他的归路,也要从这里开辟。 第302章 首徒 翌日清晨,二龙山终于安静下来。 在张元敬与余、刘两人谈话时,火鸦道人带着肖友松、霍正凯擒下十几个筑基修士,杀了二十来个,逃走的不过寥寥数人,都是在火鸦道人独战二龙山三结丹时,便偷偷溜走的。 中间,火鸦道人又把袁之霖等人唤来,让他们搜检宫室,将可用之物收走,若有走散的凡人,则打发下山。 与张元敬交谈后,得知刘元清的安排,便亲自领着一干筑基修士,乘坐御风车,由肖友凡领路,把逃走的几个筑基散修或抓或杀,至于炼气修士,毕竟不能长途遁行,故不去管他。 碧水峰上,山风徐徐,林涛起伏,偶尔有野兽嘶吼一声,越发显得空旷而苍寂。 龙王宫中,张元敬先是将霍正凯介绍给韩济、张均、张妤。 从年龄来说,韩济要比霍正凯大,但韩济心思十分灵敏,一听眼前这俊朗中年修士是自幼经自家师父带入玄天宗的,修为又比自已高,开口便喊“霍师兄”。 霍正凯待要谦虚不受,却被张元敬止住。 张妤却是个活泼的性子,见礼之后便叽叽喳喳地说道:“霍师兄,天阙山好玩吗?师父近来经常提及,但又语焉不详。那里不会都是一些亭台楼阁和整日板着脸的道人吧?有没有女修呢?能不能养灵兽呢?师父自已有两只,却不允许我养,真扫兴。……” 张元敬在一旁听得哑然失笑,霍正凯则是呵呵直笑,但笑声中却有藏不住的羡慕。 几人说笑片刻,霍正凯容色一正,眼中露出坚定,对着张元敬跪倒在地,口中朗声说道:“弟子自入筑基以来,便希冀能够列入师叔门下。请师叔收我为徒!” 张元敬感受到他的一片赤子之心,心中不禁一阵感动,知道自已当年没有看错此子,霍小凯确实是一个念头很纯正的人,无论是几十年前,还是经历了无数困难磨炼之后的现在。 他伸手轻轻一挥,将之托起,肃声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按照玄天宗规矩,我一日不成长老,便不能正式收你为徒,你也不能拜我为师。等到我入金碟、持玄册、配玉印,必收你为徒,而且,以你为我门下大弟子!” 韩济、张妤、张均三人均为他语气所染,不禁收起笑容,肃穆而立,望向霍正凯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多年心愿一朝达成,霍正凯心神俱震,口呼“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连磕三头,礼成方起。 张元敬大笑起身,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弟子,连说三个“好”字。 又从储物镯中摸出一件上品防御灵器、两瓶下品聚灵散,递给霍正凯,说道:“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没有好的金系攻击灵器,便以防御灵器替代吧。你努力修行,不要辜负为师期望!” 霍正凯谢过师尊,把东西接下,收入储物袋中。 韩济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恭喜师父收得佳徒!韩济见过大师兄!” 张妤、张均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照着韩济样子,向自家师父祝贺,并与霍正凯见礼。 霍正凯也一脸喜色地与三位师弟、师妹行礼。 这时,张元敬才一一为他介绍韩济、张妤、张均三人情况,如何收的徒,灵根资质如何,有何特点,让他这个大师兄心中有数。 又让四个弟子落座。张元敬问道:“正凯,以你的资质,六十岁前就该筑基了,何以迁延时日,错过了时机?龙元守克扣你的丹药了?” 霍正凯连忙摇头:“没有。龙峰主向来对宗中制度尊行不怠。弟子修为难进,还是功法参悟上出了问题,金水两系未能很好的融合起来,影响了功行进展。” 张元敬脸色一沉:“你既入我门下,对我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炼气之时,哪里有什么五行调和的问题,只需把玄天行气诀闷头往下炼,自可不断提升修为。到底是何原因?” 霍正凯沉默片刻,见张元敬脸上怒意泛起,这才说道:“三十年前,龙峰主去位,换了一位陆峰主,在凌霄峰施行上下院之制,在五行分院之上,另设一上院,凡资质过人、悟性出众的弟子,可入其中,获得特殊培养。 “宗中发下的资源,大半被分配到上院,下院弟子所得便少了许多。弟子因未能入上院,难得丹药辅助,所以在进入炼气十层以后,修行进度便慢了下来。” 张元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所谓的上院,有多少人?” “二十人。” “二十人!二十人都能没有你?”张元敬重重哼了一声,“凌霄峰擅改宗中制度,掌玄殿不问?” “听说,是经过解掌门同意的,先在凌霄峰试行,若是反响良好,便在外门全部七十二峰推开。”霍正凯轻声说道。 张元敬闻言,不禁想起凌霄峰凌霄殿大门上的那块匾额,正是解天威所题写,这凌霄峰多半与他关系匪浅。 “这陆峰主是何人?” 霍正凯道:“就是凌霄峰庚金院的大师兄陆震嵩,师尊您是见过的。他筑基后,由解掌门收入门墙,成为掌门弟子,执掌凌霄峰。” “哦,那就是陆元嵩了!嘿嘿,当年那个见了我惴惴不安的炼气小辈,如今也是同辈中人了!郭元猛呢,还没有结丹?” 霍正凯道:“没有,还在筑基境大圆满,有二十多年了。听说解掌门赐下不少奇丹妙药,但几次冲关都失败了。所以,后来又收了这位陆峰主为徒。” 张元敬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屑。 解天威之前有三徒,大徒弟黎元皑年岁颇大,只到筑基后期之境,便寿尽而亡。二徒弟郭元猛资质还算不错,但只能算是中上。三徒弟陈元斐天分最高,可惜在虚魔空间失去一臂,断了结丹的希望。 郭元猛作为实际上的掌门首徒,迟迟无法突破结丹,也难怪解天威着急,又收了个小徒弟。 “这外门的上下院之制,可曾在宗中推行开来?” 霍正凯道:“还没有推开,不过有十几座峰头都已经自行开始施行此制度了。” “凌霄峰中,能入上院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霍正凯道:“其他峰头弟子不敢乱讲。凌霄峰二十人,一半是资质上佳者,还有一半,听说是结丹长老的后辈亲故,但弟子对此所知不多,不断断言便是如此。” 张元敬闻言默然。这等做法,看似不妥,实则牵涉宗门中绵延数千年的理念之争,以他的见识,尚无资格对此评头论足。 但是,解天威如此行事,无疑会将这争端推向更加激烈的地步。余天万所言“祸起萧墙”,显然只是讲了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很多藏于水下的东西,尚未说及,大约也是看他尚未正式归返山门之故。 张元敬看着霍正凯略显沧桑的面庞,问道:“少了凌霄峰的丹药支持,你能在七十岁前筑基,甚是不易。这些年,是如何修行的?” 霍正凯淡然说道:“弟子就是做宗中派下来的差事,简单的如寻药、取材、探查,难的如斩妖、杀贼什么的,都做过。把发下来的灵石攒起来,运气好,一年能换到四五枚上品百灵丸。反正做一年差事,攒下丹药,第二年便全力修行,如此,修为进度倒也还成。” 张元敬闻言,不禁有些唏嘘。上品百灵丸一枚价格在十五块下品灵石左右,一个炼气修士,靠做宗门差事攒灵石,不做成五件以上差事,根本攒不下六七十块灵石。这不仅意味着辛苦与危险,也意味着修行时间远比那些上院弟子要少。 “筑基之后,在何处当差?” 霍正凯道:“正要向师尊禀告。近二十年来,为了应对东西两个方向的敌人,宗中分别在西方流云城和东方归元峰建立对敌前营,以结丹长老为执事,并分派筑基弟子当差。 “弟子原在归元峰,后被刘长老要来,专门应对千剑门、天魔渊在南向的渗透。驻地一直在西北方的墨竹山庄。半年前,我们有数人来此暗查,被水龙王发现,同行之人都死了,只弟子侥幸活下来。” 第303章 二龙山之秘 在遭遇匪修劫道时,张元敬从裂魂炮的攻击中发现了陨尘,但后来知道二龙山的来历,对于寻到此物及此物背后的虚天石,已经不抱希望。 然而,在交谈时,霍正凯却说到,水龙王为了说服他拜其为师,吹嘘说其发现了虚天石的踪迹,将来可入元婴。 这听起来颇为可笑,但关于发现虚天石的踪迹,却不一定都是信口胡编。 火龙王的储物镯中,也发现了陨尘,数量比水龙王的稍少一些。 除此之外,二龙山其余几个结丹身上,却都无此物。 张元敬不禁想起,余天万、刘元清审问二龙王、干瘦老者郑尤时,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此事,审问完后也没有将两人带走,而是留给了他,说是烦劳他处置,实则是把寻找陨尘的机会让与了他。 虚天石当然珍贵,但玄天宗多年下来,总有一些积存,宗中若有哪个结丹修士可以突破元婴,自是不吝赐下。 故而,余、刘两人对虚天石并未过于看重,反是有意漏过,将机缘留给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也算是一种笼络。 不过,对二龙王、干瘦老者郑尤的审问,却并不顺利。这两人把陨尘之事当作救命稻草,非要张元敬立誓不杀他们,才肯说出。 张元敬要去突袭浣剑山,自不能留这两人活命,一旦走漏消息,那便异常危险了。 过得两日,火鸦道人归来,由他出手,虽是发了狠心折辱,这两人仍旧死咬着不开口。 毕竟是结丹修士,在没有元婴修士搜魂的情况下,若是立定意志不说,还真的没有办法。 两人商量甚久,火鸦道人突然说道:“元敬,那日在龙王宫密室中,我见碧睛狻猊兽释放碧光迷惑那魔修,颇为厉害,不若让它试一试,或许能行。” 这个提议让张元敬眼前一亮,碧睛狻猊兽精通幻术,便是与它同境界的修士,猝不及防下也要中招,用来迷惑那火龙王,说不得还真能有效果。 于是,在龙王宫中,先是由火鸦道人出重手,将火龙王摧残得奄奄一息,身体陷入极度虚弱,然后,才由碧睛狻猊兽将碧光笼罩而上,将此人拖入幻境之中。 陷入幻境之初,此人尚还警惕,想要奋力挣脱。 无奈身体虚弱,又没多少法力可用,被幻境反复侵入,很快便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于是,火鸦道人趁机询问虚天石之事,此人自是有问必答,很快将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飞至一处群山环抱的湖泊之上。 “应该就是此地了,湖水很深,超过千丈,的确很像陨石冲击出来的深坑。”张元敬落剑至水面。 “按照那火龙王的说法,此湖还不过是陨坑最上面一截,至两千丈深处,怕是所得不多,有些挖不下去了。”火鸦道人笑道。 张元敬哈哈一笑:“陨尘虽也价值不菲,终究只在炼器上,于修为无补,这两人有所懈怠也不奇怪。” 火鸦道人问道:“元敬,你准备如何处理这处陨坑?” “我们且下去看一看再说。” 两人以法力裹身,投入湖中,迅速向下坠去。 湖水上温中冷下寒,但属平常,并无危险。下至湖地,多为淤泥,偶有巨岩。 他们搜寻了半刻钟,便在湖底偏西的位置,发现一块平整的岩石板,约有一丈方圆。此即二龙王挖取陨尘的洞口所在。 火鸦道人取出从火龙王储物镯中得来的避水阵器,布在岩石板周围,两人走入阵中,火鸦道人再将阵盘一落,把阵力激发起来,刹那间,周围的湖水被隔开,形成一处无水的空间来。 张元敬抓着岩石板用力一掀,石板下露出一个半丈大小的洞口,里边空间甚大,如同一间宽敞的殿室。 两人跳进其中,顿觉浑身一暖。目光扫去,只见地洞里侧,靠着洞壁,有暖风不断吹出。 两人快步走过去,便看到百十级方砖铺就的台阶,向下延伸。 两人顺着台阶下去,很快行至一处石室之中,此地堆放了数块尺许大小的岩石。 这些石头,形状各异,材质也非同种,但都有一个特点,便是类似枯死的树根,散发浓浓死寂,似乎被什么东西将内在精华全部吞食掉了。 按照火龙王所言,这些岩石,便是陨尘藏身的石头,他们将之称为“死石”。 不过,每块之中,所含陨尘极少,有的因为长年混在“死石”之中,难免灵性受损。 上百块“死石”中所得之陨尘,不过一小撮,其中可用来炼器的,更是少之又少。 那些灵性受损的陨尘,自然就用去炼制裂魂炮的炮子。 在石室一侧,有个一人高的洞口,暖风从中而来。 两人进入洞中,此洞是斜着向下的,偶尔是直上直下,下去约有百来丈,又有一个十几丈方圆的地洞,内中也堆放着不少“死石”。 两人不断沿洞道而行,每隔百丈左右,都会有一处开阔的地洞,越往下去空气越是炎热。 至千丈之时,下方出现一处地火坑,火舌飞舞,热气沸腾,如同火炉。这也是上方暖风的来源。 二龙王挖掘的坑洞,从这地火坑旁绕过,从一侧开凿,继续往下。 此时再从洞中行走,便开始寒冷起来,洞壁上也似结了一层冰。 再下千丈,便到了尽头。此处是一个六七丈大小的地洞,泥土乱堆着,似乎有很长时日,无人来此开掘。 张元敬道:“以湖底的大小来说,这陨坑至少百倍于地洞,其中埋藏的死石肯定还有很多。不过,要将其都掘出来,必须有大量人手才成。 “这二龙王占据此地,不敢声张,故而也不用手下人,光只自己两人,怕是再掘一百年,也找不到虚天石。当然,虚天石在随同陨石一块下坠时,也可能完全化作了陨尘。” 火鸦道人说道:“元敬估计,这陨坑还有多深?” 张元敬摇头:“这个难说。以此处上方湖面的大小来说,最少还要挖进去二千丈。我且用法宝一探。” 说罢,他张口一吐,让源生石飞出,往土中遁去。 火鸦道人见过他施展石甲之术,知道他有一件类似石头的法宝,倒不奇怪。只是对这法宝的功用,颇感震撼。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源生石才自土中归来,遁入他的丹田之中。 它所反馈的意念很模糊,但肯定是未发现虚天石,因为那等石头,气息独特,乃是虚空来物,此界独一份,最易识别。 但是,也仅此如此,源生石无法说清楚,陨坑到底多深,它是否已经探寻到底,也无法说清它下行多少丈。 张元敬无奈,知道要寻找此地的虚天石,要么齐集人手,把湖底全部掘开,要么就要等虚天石再次进阶,变得更有灵性。 便对火鸦道人说道:“前辈,此处陨坑深不见底,我目前无法探查清楚。且待将来吧。” 第304章 定计 十二日后,余天万、刘元清即风尘仆仆重返二龙山。 在两人归来之前,火鸦道人在二龙山北方数万里外,寻了一处繁荣的俗世国度,让袁之霖等人隐居其中,尽量不要暴露修士的身份。 至于在二龙山所擒之散修,则由肖友松领着几个手下,关押在西去十多万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此地乃是他的巢穴之一。 此人及其手下的几个筑基修士体内禁制仍在,火鸦道人专门出手替他们进行加固,只待突袭浣剑山归来,才会为他们化去。 为避免迁延时日,消息走漏并传递回浣剑山,刘元清祭出中阶御风车赶路。 此车日行二十万里,每日消耗三十颗中品灵石,乃是佟天福赐下给他保命所用。 此车一旦起速,便是一般的元婴都追不上。当然,消耗起来,也让人望而生畏。 浣剑山在天阙山以东偏南千万里之处,乃是千剑门此番进犯玄天宗的大本营,与玄天宗设在归元峰的驻地遥相针对。 自二龙山往浣剑山,直线距离在千万里左右。为避开千剑门耳目,需要从东南方靠近荒死地带的荒凉之地绕行,行进距离还要多出二三百万里,需耗时两月有余。 一路上,偶尔撞见低阶修士,中阶御风车一晃而过,根本不给对方辨识的机会。 六十日后,御风车即至浣剑山西南百万里处,为免打草惊蛇,三人改为御剑而飞。 又经二十日,至浣剑山南侧万里之外的某山岭之中。此地距离浣剑山已经很近,时常能够看到筑基修士飞遁而过。 归元峰因为力量有限,只能收缩防线,护卫建宗于身后的十来个中等宗门,故而耳目不彰,也无法派出强手往探敌营,对浣剑山敌情了解不多。 只知为首之人名唤葛阳,也是千剑门元婴弟子,已有结丹后期大成修为,另有结丹修士数名,但不知具体数量与修为。 浣剑山距离千剑门近二千万里,所以,只要剪除此地力量,千剑门根本无法迅速支援,其所扶持的外围势力,在群龙无首之下,自然要分崩瓦解。 而且,张元敬还知道,若浣剑山败亡,千剑门短期内绝不会再派出力量来犯玄天宗,因为他们的重心必然要放到玄阴山去。 所以,此战对于缓解玄天宗紧张局面,极为重要。 四人席地而坐。 刘元清说道:“经多次对战,归元峰判断千剑门此次派来的结丹修士大约在十五人左右,至少有十人以上统领附庸修士,对我玄天宗附属势力进行渗透。 “浣剑山中坐镇的千剑门嫡系结丹,最多不过五人,但若是算上附属宗门的结丹修士,这浣剑山到底有多少结丹,便不好说了。元敬师兄,火鸦前辈,你们对于突袭浣剑山,可有良策?” 张元敬看了火鸦道人一眼,见他面容沉静,并无开口的意思,便说道:“此去浣剑山,关键还在结丹后期层次的力量。若对方只葛阳一个后期修士,则我们至少立于不败之地。若对方有两个后期修士,便不好说了。” 刘元清点头说道:“元敬师兄的意思,还是要先作探查?” 张元敬道:“不知敌情,就这么杀上山去,成败难料。” 刘元清看向余天万,问道:“余师叔是何打算?” 余天万说道:“老道以为,无非三途:第一,就是直接杀上门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我们虽然灭去墨竹山庄,掐断了消息外传的最快通道,但二龙山那么多散修逃散,消息传递出去的可能性很大,越早出击越好。 “第二,就是在浣剑山附近截杀其结丹,引蛇出洞,然后视情况或攻或退。 “第三,就是抓一个结丹,问清山中情况,然后决定进或退。” 刘元清沉吟片刻,又问道:“余师叔选择哪一途?” 余天万道:“第二种吧。第一种过于冒进。第三种颇费周章,而且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第二种安稳一些,也有可能给对方重创。” 刘元清默然不语,似在权衡利弊。 第二种方法,看着不错,其实也大有弊端。在浣剑山附近围点打援,若是援兵不出,或援兵过多,都不成功。 如那葛阳是持重之辈,完全可按兵不动,调集他处人手,再从容围剿。那时,他们除了退走,别无办法。 只为斩掉对方一个结丹,却把己方隐藏力量暴露给对方,看似得利,实则吃了大亏。 火鸦道人轻咳一声,说道:“两位长老,其实第三个办法可以一用。” 刘元清认真看着火鸦道人,说道:“请前辈详说。” 火鸦道人说道:“老道所言第三个办法,其实也包含第二个办法。 “元敬有一头灵兽,名为碧睛狻猊兽,灵智极高,且擅长破妄、遁法与幻术。可由此兽,在浣剑山附近出没,吸引山中结丹出来,最好将之引入阵中,如此,也可阻其传递消息。 “若只来一人,自是擒下,然后借助狻猊兽的幻术,审问山中情况。若是两人、三人,甚至更多,则相当引蛇出洞,正好一举歼之。再去突袭浣剑山,自能克尽全功。” 刘元清大喜:“元敬师兄,果有如此神异的灵兽吗?” 张元敬点头说道:“碧睛狻猊兽确如火鸦前辈所言,有此天赋。不过,它并非我的灵兽,只能说是与那头金背巨猿一样,乃我之战斗伙伴。” 严格来说,碧睛狻猊兽也非张元敬的战斗伙伴,因为它乃是自愿跟随猿十三的。 以它的灵智,其实任何修士都很难将之收为灵兽,便是元婴真人出手,强行烙刻神魂印记,也要看它愿不愿意屈服。 它若不愿,完全可以在抵抗中自毁灵智,变成一头浑浑噩噩的妖兽。 刘元清肃容点头:“师兄放心,元清知道如何对待此兽。”又看向余天万,问道:“余师叔,你意下如何?” 余天万毫无犹豫说道:“既有如此神兽,自可用得此计。元清可携带能用之阵器?” 刘元清道:“乾元八门阵可否?” 余天万大笑:“既有此阵,诱敌之计必能建功。” 第305章 诱敌 翠山之间,灰岩之上,站立一头通体漆黑、双眸碧绿的狮形妖兽。 它瞪着两只翡翠一般的眼珠,望着远方出神。山风吹过,它那如绸缎一般顺滑油亮的毛发,微微颤动,它的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此兽正是碧睛狻猊兽。 云天之上,两个结丹修士脚踏飞剑,正快速往东而去。 “咦,好一头神骏的异兽!”左侧一个身披大氅、头戴玉冠、相貌清癯的中年修士惊道,原本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 另一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身着玄色道袍,腰系玉带,圆脸红润,两只小眼透着精光。 他反应甚快,身旁同伴减速,他也立即将飞剑压住,笑着问道:“于长老,看到什么灵兽了?” 他也起了神识,往下方山林迅速扫去。 中年修士一指南方数十里外,说道:“在那山岭之上。” 老者立时把神识罩过去,不禁眉头一皱:“竟是妖丹境的妖兽!老朽往来此地数十次,从未见过妖丹境妖兽出没!” 浣剑山远离天阙山大灵穴,又靠近荒死地带,灵气并不浓郁,地底只有几条低阶灵脉相交,勉强算是一个小灵穴。 千剑门将对敌大本营建在此地,只是不想对玄天宗逼迫太紧,以免引发对手过激反应,替天魔渊分担过多。 中年修士笑道:“此等异兽,哪是随便可见的。陆师妹向来喜欢豢养珍禽异兽,便将这兽抓回去送她。” 老者立即奉承道:“也是于长老福缘深厚,从这一过,便有异兽现身。似老朽这般腌臜人物,异兽可看不上!” 中年修士哈哈大笑:“边道友说笑了。说福缘深厚,那也是你我都福缘深厚。” 老者笑道:“那也是老朽沾了于长老的光。” “走,过去看看。” 中年修士话音未落,人已若电光般,往那山岭疾驰而去。 老者欲言又止,但不好拂了中年修士的兴致,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碧睛狻猊兽自是早已发现此二人,故而早早在山岩上等候。见两人过来,当即如受惊的妖兽一般,转身没入林中,往南奔驰而去。 “好快的速度!”中年道人脱口说道,眼中却满是喜色,“在遁法上有天赋!” “于长老,此兽实力不俗,我们——” 老者尚未说完,中年道人已是摸出一枚灵符,往身上一拍,尔后遁速立时提升五成,迅速与他脱离,往下方山林投去。 中阶中品御风符!真是浪费!老者腹诽一句,连忙全力施为,往下追去。 碧睛狻猊兽在林间穿梭,很快出了此处山岭,沿着一片原野,继续向南奔跑。 它若发力狂奔,速度还可提升一倍,但见那中年修士使用灵符,也只能堪堪追在身后,便不再提速。 中年修士过了一开始的兴奋劲,慢慢有些后悔,暗道若是先唤两个帮手,多带一些御风符就好了。 要是这妖兽不仅速度如飞,还有惊人耐力,这回可就白费力气了。 日头偏西,天光暗去,转眼间,一人一兽已经飞驰了大半日,从浣剑山附近向南奔出五万里有余。 中年修士前后用去三张中阶中品御风符,这才勉强没有被碧睛狻猊兽甩脱。 他此时已是脸露惆怅,知道这回追丢了此兽,下回可就不知何时能够遇见了。 储物镯中只剩下一枚中阶上品御风符,用上这枚灵符,可提速六成,但依然不能追上前方之兽。 这时,碧睛狻猊兽突然向西一折,沿着一条大河,往上游而去。 上游方向,乃是一座巍峨高山,山中谷深林密,有雾气萦绕。 中年修士见状,不忧反喜,嘀咕道:“不知是到老巢了,还是临时寻个地方躲藏。看来你的耐力不行嘛!” 他的神识死死锁定这异兽,半点也不敢分心。就见此兽在山间谷地迅速穿梭,很快进入一处浓雾遮蔽的深谷,不见了踪影。 他大吃一惊,起了神识将整个深谷笼罩,深谷之外,一切尽在识海中呈现,但一入深谷,便似被剥离了一般,什么都看不到。 “难道此地有结丹修士隐居?此兽乃是其豢养的灵兽?”他脑中闪过几个念头,不过,很快便被他否掉了。 千剑门进驻浣剑山,声势浩大,数百万里内各大势力震动,便有这么一个结丹,不是被发现,便是跑远了,岂敢在浣剑山眼皮子底下安然不动。 他不欲擅闯,便以法力附声,喊道:“千剑门于灵聪路经贵地,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此修行,请出来一会!” 声音在深谷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他又喊了几次,不见动静,便不再费劲。他自信以千剑门的名头,若谷中有人,必定会出面回应。而无人应答,只能说明谷中并无修士。 既是如此,谷中之阵,便只有两个解释。一种便是有人所设,目的则是为引人入瓮。还一种,也是有人所设,但为以往所留,而此兽即躲在其中,故而不为人知。 他自是倾向后一种。因为,在这片区域,除非是玄天宗修士杀过来,何人敢对浣剑山动手! 三个时辰后,那老者终于气喘吁吁地赶来。 “边道友,此地布有阵法,你可知晓?”中年修士一见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者一头雾水:“阵法?此地哪有阵法!” 他神识一扫深谷,脸色顿时一变:“此地怎会有阵法!老朽以往不是没从这里路过,可未曾发现还藏有阵法。” 中年修士沉声问道:“边道友可能确定?” 老者刚要夸口,旋即一顿,迟疑道:“此地不算什么灵山宝地,老朽经过时,也只是随意扫几眼,倒是没有仔细瞧过。但,但确实没有感到过有阵法存在。” “山中谁还对此地熟悉?”中年修士不悦问道。 老者期期艾艾说道:“迟问学在霄云山开辟道场时,听说从来待不住,喜欢到处游逛,或许,或许来过此地吧。” 中年修士当即说道:“那你回浣剑山,把他叫来。嗯,给柯师兄说一声,请他也来帮我一把。” 第306章 入阵 一日之后,三个结丹修士联袂而来。 居中的一人,方脸长眉,气度俨然,不怒而威。他的左侧是那边姓老者,右侧则是一个红颜白发、大袖飘飘的老道,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好似天生如此。 “柯师兄,你来了,破阵的利器带了没?”中年修士急忙问道。 方脸修士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葛师兄还等你回去报告南线进展,你倒好,一声不吭,跑这里来抓什么灵兽!” 中年修士满不在乎地说道:“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早一日晚一日,无甚区别。倒是这头灵兽,神骏异常,错过了今日,可就没有机会了。” 方脸修士拉着脸说道:“胡闹!此地突然出现一个大阵,摆明了就是诱你入瓮的,你还自以为遇到机缘了!” 中年修士嘿嘿一笑:“柯师兄,你此话可就武断了。这一日,我绕着深谷勘察,并未发现有人为布阵的痕迹。此谷神识不能透入,说不定并非阵法之故,而是此地天然形成。” 方脸修士转头对那红颜白发的老道说道:“迟道友,你给他说说。” 老道尚未说话,脸上挂着的笑意立即晕染开来,整张脸都是喜气。 他用一种十分柔和的声音说到:“于长老,此山因有一种奇石,为阳光一晒,便会生出雾气,故被称作雾岩山。但是,这雾岩所生之雾,并不能隔绝神识。 “老道六十年前便曾游历至此,寻了不少雾岩石,布置在洞府周围,倒也别有一番景象。那时,虽未至此谷,但确实未曾察觉有阵器之存在。” 方脸修士盯着中年修士说道:“听清楚了吗,六十年前便无此阵。此阵何来?那异兽何来?还不明白吗!” 中年修士却不为所动:“迟道友说,未曾察觉阵器存在,也只是说此地不存阵法,可没说此地不会形成天然的禁地!柯师兄,你神识强,不妨仔细勘察一番,看能不能寻出阵器存在的蛛丝马迹来!” 方脸修士问道:“到底是何灵兽,让紧追不舍!” 中年修士得意一笑,说道:“我这一日无事,反复回忆看过的典籍,此兽似乎是狻猊兽。不过,它生了一对碧眼,倒不知是狻猊兽中的哪一种!” 方脸修士吃了一惊,反问道:“狻猊兽?你看清了吗?此等神兽,等闲可不会出现。就这地方,要什么没什么,怎能有此神兽!” 中年修士道:“看起来很像,到底是不是,便要捉住了才能分辨清楚。” 方脸修士沉吟片刻,说道:“能用一头狻猊兽来引诱我等,也只能是玄天宗了。他们还能从哪里调集人手?” 中年修士噗嗤一笑,指着方脸修士说道:“柯师兄,你这是被玄天宗那一次的突袭打怕了啊!今日可不同往时,我们与天魔渊已经建立了联系,玄天宗若是从西向大批抽调修士,可瞒不过天魔渊,天魔渊难道连这等消息也不知会浣剑山? “再说了,相比天魔渊,玄天宗的结丹力量要少得多,又要守御舒弥山秘境,哪里还能抽出人手来打我们!以我浣剑山的实力,没有十几个结丹,他们敢来吗!” 方脸修士脸色一黑,顿时有些挂不住,冷声道:“既然你说是禁地,是什么禁制?又准备如何破开?” 中年修士仿若没看到方脸修士的恼怒,笑嘻嘻地说道:“柯师兄,这天地间的禁地多了,无非就是灵气环境特殊,所以才能剥离神识。这样吧,此地是小弟我发现的,也是我力主要探查的,便由我先入其中,若我被困,你们从外一看,不就知道是阵法,还是禁地了!” 方脸修士长眉一挑,哼了一声:“那就这么办。你若折在里边,也是自找的。” 中年修士怪叫一声,说道:“柯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我还没进去,你就咒我要死?你还是我师兄么!” 方脸修士背过身去,不理他。 中年修士笑了笑,一抚储物镯,清光一闪,立时有五柄青色长剑飞出,旋绕于周围,释放丝丝缕缕剑气,将他遮护住。 他也不说话,抬步前行,走入谷中,很快被浓雾吞没,不见了踪影,也从外面三人神识中消失。 过得片刻,方脸修士自储物镯中取出一枚传音灵玉,放在额头一察,却是自家师弟发来,言说谷内灵机有些紊乱,神识很难延伸出三丈之外。 而这灵机紊乱的源头,则是谷内中心位置的一处密林,他现在进去,若有意外,便在此地。 数息之后,谷中传来斗法之声,时而有妖兽咆哮,似乎战斗极为激烈。 边姓老者与迟姓道人面面相觑,拿不准谷中到底是何情况。 方脸修士把传音灵玉拿起,贴近额头,将一个意念传了过去。不过,等了数息,未见回应。倒是谷中的战斗,动静越发大起来。 边姓老者突然喊道:“于长老,可能听到老朽的声音?” “……能听到。我寻到……狻猊……了。”一个声音隐隐约约从浓雾中传出,正是那中年修士。 迟姓道人不禁笑道:“这倒有趣,禁神识却不禁声音,还真是造化神力,无奇不有。” 方脸修士却是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是阵法,也能做到这般,不过,此地却无阵器运转的波动。便只能是禁地了。灵机紊乱,导致神识无从延伸,但声音却不受影响,这种禁地,也非罕见。” 他顿了顿,说道:“迟道友,边道友,你们两位入内帮一帮于师弟,尽快把那妖兽拿下。我便在此警示,以防万一。” 边姓老者与迟姓道人连忙躬身应诺,各自祭出一件防御法宝,便大步走入谷中。 方脸修士倾耳仔细谛听,不过,这两人没入浓雾之中后,却没了动静。不止这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了,原本的斗法之声,也完全听不到了。 他正要出声询问,忽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自谷中扩散出来,将他完全隔绝在外。 是阵法! 他大惊,起了飞剑想要先行脱离此地,却见一个红脸老道自浓雾中飞出,祭出一个大葫芦,向他攻袭而来。 第307章 分而歼之 边姓老者名边超,他与迟姓道人迟问学都是在附近一带修行的结丹中期修士,原本都是自己修行,也不附庸玄天宗。 但是,眼见千剑门势大,又知此宗向来强势,手段狠辣,所以葛阳一招呼,都不敢拒绝,乖乖投了浣剑山。 两人一入深谷,立时发现不对,因为前后的声音皆是不闻,宛若被隔绝于封闭空间一般。 两人都是积年的结丹,哪里不知出了变故,当即向后退去。然而,这一退,却于瞬间便失了方向,无论怎么行进,皆似在原地踏步。 迟问学忙道:“边兄,不要动了,我们两个要聚在一起,切不可分开。” 边超也知这是正理,当即停下了脚步。 但是,两人的距离并不因他们不动,便维持不变。 这处空间自行拉开,浓雾翻滚,很快将两人分割于不同地方,任两人如何相互靠近,皆于事无补。 边超、迟问学各自驱动防御法宝,遮护自身,又操控攻击法宝,对着周围浓雾劈斩。 恍惚间,两道光影在边超身前浓雾中浮现。 一者乃是修士,但身形模糊,仿若梦幻。 一者则是身高丈五的妖兽,此兽踏着大步,从浓雾中冲出,浑身金光闪烁,手持一根黝黑铁棍,照着他的头上便砸了下来。 边超感受到此妖身上强悍气机,心中大为吃惊,但不慌乱,将早已放出的白金之釜横亘身前,往那铁棍顶去。 逡巡在侧的玄色飞剑,则裹着一团水雾,往这妖兽双眸射去。 这妖兽便是猿十三,它哪里会把玄色飞剑放在眼中,见眼前修士不敢随意移动,只用个大坛子一般的东西要挡,两臂力气再加一倍。 就听“当啷”一声,那形如大坛子般的防御法宝被砸得整个一黯,摇摇晃晃向后飞去。 这时,边超的玄色飞剑也斩中猿十三面部。但是,为金光所阻,此剑并无任何效果。 他心中顿时一沉,知道对手太强,仅凭自己一人,绝非对手,便收了白金之釜,起步要后退。 呼呼声中,数道土墙在他身边升起,将他左、后、右三面包围,而前方的妖兽,已是狂暴地冲来。 边超一看不妙,当即对猿十三甩出两枚灵符,化作一团黑水,将它阻隔在外,自身则向上飞起。 刹那间,他没来由一阵心悸,就见前方浓雾中,一物劈开雾气,直斩他的头颅。 危急之时,他只得再用那白金之釜挡在身前。 “嘭!”一声闷响之后,白金之釜被斩出一道裂缝,直如凡铁一样坠地。 此时,边超才看明白,来袭之物是一柄利斧,气机如虹,稍作停顿后,又往他斩来。 他飞身而起,向后方遁去。然而,行不过数丈,便被无形之障阻住。 他扭身躲开利斧从后而来的闪电一击,操控玄色飞剑舞动数条水带,往此斧身上缠绕而去。 尚未来得及喘息,猿十三挥棍便打了上来。 边超闪转腾挪,躲过数棍,突被一道土墙从后一挡,行动受制,被猿十三抓住机会,一棍中腹,当场打死。 张元敬从浓雾中现身,将此人储物镯取了,传音给控制乾元八门阵的刘元清。 过得片刻,一人一猿眼前场景变换,到了一片开阔之地。 乾元八门阵的八门,与一般所言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不同,实为八阵,每一阵图景不同,但除非阵法被破,皆无法自行冲出。 边超所困之阵,为乾元八门阵中的绝门阵,空间狭小,且最是坚固,根本无路可逃、无处可躲,故而最好围杀。 迟问学所入之阵,紧靠绝门阵,乃是幻景阵。此阵如梦如幻,时刻变化,最是考验入阵之人心性。 这迟问学在心性磨砺上下过苦功夫,故而根本不为幻景所惑,静立不动,心中却是飞速推算此阵机理,想要寻出破绽,予以重击。 然后,此阵在未受重击时,宛如静谧的湖水,毫无波澜。 正自苦恼时,终于发现了阵法运转的动静,正要加以推算,却见眼前出现一人一兽,人乃结丹初期修士,兽则是头金背巨猿。 这猿妖哇的一声喊,抡着一根又黑又硬的长棍,便往他打来。 迟问学轻身如羽,随着长棍掀起的气机波动,左右飘动,轻易躲过了猿十三的强攻。 他一挥手,原本悬于头顶的两柄飞剑,一剑斩向猿十三脖颈,一剑则直击尚未出手的张元敬。 这两剑,迅捷异常,但威势不强。 张元敬将源生石覆身,不理这剑,一式狂沙,笼罩此人。 迟问学被狂沙阻隔,神识受制,对两剑的操控顿时大幅削弱。 张元敬祭出定真盘,将攻袭他的那柄飞剑定住,尔后伸手一拿,将此剑收入储物镯中。 猿十三那边,则是擎起混天棍,直接将另一柄飞剑砸落在地,那剑顿时没了灵性。 两剑失落,迟问学顿时有感,不觉心中大惊。 但是,此时他无暇顾及两剑,祭出一件流云披风,旋绕身周,将狂沙隔开,神识稍有恢复。 他推理极快,很快发现了狂沙薄弱之处,遂以流云披风裹身,冲天而起,顿时出了沙阵。 然而,就在他出阵的刹那,一斧斩来,直中胸腹。有流云披风护体,他并未受创,但也被劈得往后栽倒。 此时,下方的狂沙已于顷刻间散去,那头金背巨猿蹬地而起,一棍砸出。 迟问学又施展他那奇特的遁法,如轻羽一般随风摇动,从猿十三棍下轻松闪躲开去。 利斧再次斩来,他故技重施,仍想以遁法避开,但此斧突然加速,猛地跃出一截,再中他的腹部。 这一下,他的法力大部用于施展遁法,只有极少用在维持流云披风上,故而当即被利斧中透来的锋锐之力,重创五脏六腑。 猿十三一棍打来,他勉力躲开要害,但被劈在大腿上,顿时骨折肉烂,一条腿就此废去。 “留个活口!”张元敬连忙喊道。 猿十三跟上的这一棍,本要直接将迟问学开颅,闻言动作一顿,由砸改压,将此人一棍拍在地上。 然后以混天棍抵住其脖颈,瞪着两只凶神恶煞的眼珠看着他。 迟问学还不想死,哪敢再动。 第308章 生擒 中年修士进入深谷之后,步步为营,十分小心。 他名于灵聪,乃是千剑门一位元婴真人的弟子,虽只结丹初期境界,但修为深湛,经历丰富,辨物行事皆有自己的一套。 他认定此地乃是禁地,并非主观臆测、固执己见,而是在充分勘测后得出的结论。 世间禁地,都是天地灵气异变所致,故而具有突然性。昨日没有,不代表今日就不能有。 禁地与阵法,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最根本区别,就是禁地是天然形成的,没有人为痕迹,而阵法必定要有阵器,而阵器只要激活,必定难掩气机。 此人所知,乃是布阵常理。 但刘元清所布乾元八门阵,却与寻常不同。 八门阵,最大的特点,就是八阵重叠。同一处空间,八种阵势不是并行排布,而是叠加在一起的,而阵器隐藏在最里边一层阵法之下,仅凭在外勘察,根本无法发现其气机波动。 谷中浓雾,并非全是雾岩产生,很大一部分乃是八门阵中的分神阵所造。 此阵乃是玄天宗这部乾元八门阵的精华,只阻神识,不隔灵力,因此很似禁地,容易让人误解,困入阵中而不知。 玄天宗中,能持此阵者,只有元婴真人与掌门。 刘元清能携此阵,可见佟天福对其之厚爱与期许。 于灵聪行至谷中一处茫茫深林之前,仅凭耳力,就听到了妖兽的喘息。 他给师兄柯桧发去一段传音,便对旋绕周身的五柄翠色飞剑一指,五剑劈开浓雾,往林中飞射而去,不时发出碧绿光芒,将林中照亮。 果然,那头黑色狮形妖兽,正匍匐于一棵足有井口粗的大树之下,吐着舌头使劲地吞吐气机。看起来,好似在进行某种修炼。 不过,他并未发现林中有什么玄奥之处,更没发现此地灵气紊乱的源头所在。 刹那间,他没有多想,操控五柄飞剑,直接攻向此兽。 本人也借着碧光,绕过树枝,进入林中,不断迫近此兽。 碧睛狻猊兽动若脱兔,凭借灵动遁法,在林中绕行躲避飞剑,一时之间,竟让于灵聪毫无办法。 他心中一恼,手中法诀不停变换,如有实质的杀气自剑中喷射而出,顿时把十几株大树伐倒,林中乱成一片,反更利于碧睛狻猊兽躲藏。 碧睛狻猊兽借着堆压在一起的枝叶遮掩,忽地从下方窜出,对于灵聪进行突袭。 于灵聪自是早有防备,挥手间,一枚碧波符拍出,在身前构筑出一道水浪之墙来,将碧睛狻猊兽隔绝在外,连带它释放的那些毒烟,也被这水浪之墙吸附一净。 一人一兽斗了几个回合,周围灵力突然一变,整个空间似乎被从天地间抽离出去。 而原来的树林,于一瞬间完全隐于雾气之中。 于灵聪吃了一惊,起了神识想要探查,但是这雾气仍旧剥离神识,他感察不到任何东西。 此地除了雾气,和脚下踩着的硬地,竟成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不见。 此时,他已明白,此处不是禁地,而是阵法。 他心中有些失望,但并不慌张。若是强大的敌人,自不会搞这么复杂的手段,又是妖兽诱引,又是造雾布阵,遮遮掩掩的。 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三个结丹中期修士,有何惧之。 他从储物镯中摸出一枚巴掌大的圆形碧叶,轻轻吹了一口气,此叶晃动两下,很快变作一件甲胄。 他将这甲胄穿在身上,又引五剑如流萤,旋动光芒,将四周照亮。 恍惚间,一个老道走到他的面前。 他悚然一惊,随即沉住气,沉声问道:“余天万?” 老道打了个稽首,笑道:“老道见过于道友。” “果然是你们!”于灵聪心中一沉,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不知贵宗此次来了几人?” 余天万道:“总是比你们人多。道友,无须再探口风,便知道了,你也没有机会传递出去。” 于灵聪哑然一笑:“于某大意了,合该有此一劫。但是,你们纵然在这里得手,也不可能扭转局面。” 余天万不再跟他废话,右手法诀一指,本命法宝寒霜剑飞冲而出,往于灵聪疾射而去。 于灵聪抬手,连捏数次,五柄飞剑,三剑前出,迎击寒霜剑,两剑则往余天万斩去。 余天万祭出一面银色小盾,护持在身前,又将一根绿色长藤扔出,直飞于灵聪。 于灵聪辨识出这长藤气机,脸色顿时一变,急忙取出所剩的那枚中阶上品御风符,往腰间一拍,然后展开遁法,闪躲此藤。 他心中盘算,玄天宗此次来袭,多半就是两三个人,打算借助阵法,引诱一至两个修士入阵再斩之。 现在,他们来了四人,玄天宗修士便只能由这结丹中期的余天万先斩他,再去对付其余三人。 所以,他只需拖延一些时间,便可等到柯师兄和迟、边两位的解救。 余天万却是冷冷一笑。这于灵聪乃是千剑门修士,对浣剑山知晓甚多,务必生擒。这也是他要亲自出手的原因。 他任由捆仙藤如附骨之疽,追在于灵聪身后,手中法诀一变,操控寒霜剑释放寒冰剑气,凝冻周遭空间。 数息之后,与寒霜剑纠缠在一起的三柄绿剑,速率很快降了下来。 于灵聪意识到不妙,便用法诀一引,将三剑收回,又指挥另外两剑去纠缠寒霜剑。 同时,将法力渡入收回的三剑中,意图尽快清除其上的寒冰剑气。 余天万却不理这两剑,操控寒霜剑直接往于灵聪斩去。 于灵聪遁法虽强,但这分神阵中空间并不大,又对神魂有所压制,他的遁法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阵法始终维持不变,并没有人从外面轰击大阵。于灵聪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便将另外两剑收回,与身侧三剑合璧,迅速打出法诀,将门中绝学“剑影遁”施展出来。 顷刻间,他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余天万早有所料,浑身法力往寒霜剑一涌,这银色飞剑顿时光芒大作,周遭十数丈范围气温骤降,整个被凝冻之力封控起来。 于灵聪作为千剑门此来的结丹修士,当然也对余天万有所了解。 于潜藏之中,便早已挪去外围,远离了余天万。故而,余天万这一招“凝空”却是完全落空。 然而,让于灵聪始料未及的是,这处空间突然一换,变得无比狭小。 未等他有所反应,余天万轻声一喝,寒霜剑轰然震动,周围凝冻之气猛地爆开,将他从潜藏中炸了出来。 于灵聪脸色惨白,胸腹间血迹处处,甫一落地,便被余天万的捆仙藤紧紧缚住,再也动弹不得。 第309章 围杀 见到火鸦道人,方脸修士柯桧的第一反应是施展剑影遁,先离开此地再说。 他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想到敌人设下如此圈套,所图必定甚大,或许就是冲着浣剑山去的,因此他应当第一时间脱身,回浣剑山报讯。 但是,阵中所困的于灵聪来历非同寻常,若他一招不出,直接跑路,将来被宗中知晓,少不得要吃挂落。 因此,他打消了一开始就施展剑影遁的念头,而是祭出五柄金色长剑,对持拿玄铁大葫芦的火鸦道人斩去。 此人剑锋极其锐利,火鸦道人不敢大意,连忙祭出赤羽与木剑,赤羽护持身前,木剑则释放缠绵之力,对金剑进行干扰和纠缠。 与此同时,十多只三尺大小的火鸦,从葫芦口中冲出,往柯桧包围上去。 柯桧神念一动,将一柄金剑分出,去斩火鸦。 此人战斗,偏于谨慎,觉察火鸦腾空,乃是敌人布局,便立时针锋相对,不给对手可趁之机。 火鸦道人此战,本不过是要阻止此人攻击大阵,若能缠住此人,不使其离开,自然更好。 所以,他也不急,只徐徐放出火鸦,保持压迫,却并不发力。 柯桧心思电转,很快明了对手目的。他当即把金剑一收,起了遁法,往天中而去。 火鸦道人见其未用那诡奇的剑影遁,便腾空而起,操控火鸦往此人追去。 柯桧遁速并不很快,他心中反复盘算,是否要搏杀身后这个结丹后期修士。 因为,对方出现在他面前,也可能不是要缠住他,等待同伴解决所困之敌,再来围杀他,而是将他吓走,好回身去阵中帮助同伴斩杀于、尺、边三人。 他非常清楚,若是他力战失败而逃,事后最多是被自家师父骂句“平时不知道努力修行、竟然连个名不见经传的结丹后期修士都战不过”。 若他是被对手吓走的,那么,那位高高在上的真人肯定没脸再认他这个弟子。 他之所以不用剑影遁,就是要试一试此人会否追来,以此判断此人之目的。 火鸦道人追了百里,速度渐渐慢了下去,很快便放弃追击,调转剑头往回而去。 柯桧又飞遁了三四十里,见敌人已经远去,便将飞剑落下,借着地上树草山丘的遮掩,再往那处谷底靠近。 至山谷五十里外,他将五柄金剑放出,手中法诀迅速变动,五剑化作五枚剑符往身上一附,他的身影立时消失不见。 火鸦道人落入深谷之外,回首望了一眼天边,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便跨步走入谷中。 时值黄昏,夕阳斜空,金子般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从山间洒落,没入浓雾之中。 山林寂静无声。 谷口之地,一阵清风刮过,未有任何停留,直往一侧山脊上而去。 片刻后,柯桧毫无征兆地显出身形,抓起一枚三尺长、碗口粗的银色尖锥,用力往浓雾中投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此锥没入雾中,仿若一粒尘埃,竟未曾引起任何动静。 他沉思片刻,察觉或有什么被自身所忽略,但一时之间,未能想明白,心中又有不甘,便再取一枚破阵锥,对着谷中又是一打。 这一回,谷中却有了反应,只见浓雾随着破阵锥的前冲,自行向两侧分开,露出谷中野草如茵、繁华似锦的烂漫景象。 “轰隆!” 一声爆炸骤然响起,谷中景象如同琉璃瓦一般四分五裂。 浓雾随之消失。一个红脸白发的老道,笑呵呵地出现在他眼前。 柯桧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两步,却不料脚下竟软绵绵的不受力。 他大吃一惊,起了遁法,纵向天中。然而,十丈之上,便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阻住。 他心中一沉,知道刚才施展剑影遁,隐是隐蔽了,却也限制了自己的神识,竟不知不觉入了彀中。 显然,当他靠近山谷两侧的山脊时,他已经被悄然无息地圈入了阵中。 柯桧知道,今日必定难逃生天。 陷入绝境,虽也有他大意的缘故,但更关键的是,敌人这部大阵,实则过于厉害。此等阵法,便在玄天宗中,也绝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携带的。 既如此,此回前来的敌人,必是非常厉害,人数或许不多,但所持法宝、阵器,足以给予浣剑山致命一击。 此时,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与火鸦道人一起出现在一处青草葱翠的平地上。 在他的身后,出现两个结丹初期修士和一头妖丹中期的妖兽。 而在左侧,是一个结丹中期修士,在右侧则是一头妖丹后期的妖兽。 他认出了修士中的两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余道友,刘道友,不知贵宗今次前来,有多少结丹?” 刘元清不答他,反问道:“柯道友,未知浣剑山还有结丹几人?除了葛阳道友,是否还有后期修士?” 柯桧摇摇头,说道:“若道友只有这些人手,在下奉劝一句,浣剑山便不要去了。” 刘元清笑了笑:“道友此言,岂非正是在说浣剑山空虚,正可一朝剿灭!” 柯会神色如常,并不理会刘元清的试探,问道:“不知于师弟,还有边、迟二位道友,现在如何?” 刘元清理所当然弟说道:“自然是束手就擒!” 柯桧哈哈一笑:“那就看道友能不能问出几句真话了!” 他自腰间摸出一枚玉佩,轻轻用力,便将之捏成齑粉。 然后双手一分,两道金光飞出,如同绸缎一般,将其身体裹住,尔后如同冲天的火炮,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向上方疾射而去。 刘元清几人和两头妖兽,皆以目视之,但无人出手。 只听“嘭”的一声,上方那无形的屏障被撞开一个巨大豁口,金光带着柯桧,从中遁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过得数息,又听“嘭”的一声,却是从几人脚下出来。 接着,整个空间一阵震颤,被金光裹着的柯桧,从下方冲出,又出现在四人一兽面前。 只是,原本如同烈阳一般璀璨的金光,此时只余薄薄一层,忽明忽暗,随时可能湮灭。 柯桧面沉如水,挥手间将金光散去,又祭出五柄金剑,直往刘元清攻去。 火鸦道人、余天万、张元敬与猿十三同时出手,与柯桧战作一团。 半个时辰过后,当柯桧身携的灵符全部用去,三件防御法宝也残破不堪,方才在顾此失彼中,被余天万一剑枭首。 第310章 潜入 对迟问学的讯问,几无收获。 此人虽是一个散修,又是被迫投靠千剑门的,心性却极为坚韧,无论余天万如何诱之以利、晓之以理,都是油盐不进,半语不出。 后来,由碧睛狻猊兽释放幻境,此人也只是沦陷十来息之间,便自行清醒过来。 又问于灵聪,此人却是个话篓子,余天万问一句,他能说百句,但没一句有用的。不得已,只能再以幻境待之。 此时,这于灵聪便不如迟问学了,在幻境中浑浑噩噩半日有余,方才脱离出来。但是,余天万要问的,皆已问了个明白。 浣剑山还有三个结丹修士。 一个自然是结丹后期的葛阳。 还一个也是结丹后期修士,乃是千剑门收编的散修,名为周徕。 另外还一个结丹中期修士,名为庄危楼,乃是千剑门的修士。 作为千剑门侵犯玄天宗的对敌前营,浣剑山自然有阵法保护。 不过,于灵聪身上有一枚玉牌,可以出入大阵。 原本,那柯桧身上也有一枚,只是此人性子狠绝,出手前特意毁去了。 浣剑山作为统领中枢,其根本就在于建有与各处据点交通的传音阵,从外接收讯息,对外发号施令。 只要第一时间毁去这些传音阵,其分布在数百万里广阔地域上的十几个主要据点,便成了一堆散沙,消灭起来,自然就很容易了。 千剑门再想重头再来,不说收编一批结丹修士,仅是把这些传音阵重新建立起来,都要大费周章。 四人也不耽搁,踏着飞剑,连夜赶路,于第二日晚间,到达距离浣剑山不到百里的一处山丘上。 浣剑山与剑毫无干系,乃是十七座千丈高山组成的巍峨山脉。 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有一处深潭,潭水清冷,适合濯剑,故而葛阳称之为浣剑山,并在此建立宫阁。 张元敬把猿十三、碧睛狻猊兽收入灵兽袋,独自出发,沿着地面掠行,至浣剑山脚下时,便施展土遁术,在五十丈深处快速遁行。 按照于灵聪所言,浣剑山大阵笼罩的范围在百里方圆,主要是那座最高的山峰及周围的一些地方。 此阵有两处门户,一处在正西方向,乃是浣剑山修士出入大阵最主要的通道,有修士把守,需出示铁牌,方可通行。 还有一处在正东方向,乃是逃生的门户,无人把守,但只有携带玉牌者,方可使用。 张元敬绕到浣剑山正东方,寻到于灵聪所言的阵法门户所在。 此地灵力波动只有稍许异常,若非有意去辨识,很难发现。 他慢慢靠近地面,以神识观之,没有发现附近有修士活动迹象,便迅速从土中出来,往那门户一钻。 只觉腾云驾雾,顷刻间便落入一方灵气浓郁、风景秀丽山岭腹地之中。 他来不及做任何观察,当即钻入地中,直往一百六十余丈深处遁去。 在他入阵的刹那,位于山岭顶部一处红墙黑瓦的阁楼中,一个眉若飞剑、目如电石的中年道人猛地睁眼。 他的眼中闪过厉芒,旋即又往地中仔细搜寻,数息之后,他摇摇头,有些疑惑地自语道:“难道是于灵聪他们出事了?为何某家竟会出现幻觉?” 他思忖片刻,发出一段传音,不多时,来了一个身着玄衣的筑基后期修士,躬身行礼道:“长老,按您的指令,弟子已经用传音阵给于长老、柯长老发去讯息。” 中年道人神情严厉地问道:“可曾言明,限令他们明日午时前归来?” 筑基修士连忙说道:“弟子说了,对两位长老都说了!” 张元敬在地中一百六十多丈的深处藏了半个时辰,这才上升至百余丈,将神识缓缓探出,延至地上。 浣剑山中,宫殿楼阁皆在山峰西坡,东面唯有林草花石。 张元敬沿着山岭一侧,遁行至西面。顿时有一股喧嚣扑面而来。 此地竟有不下百余修士,且绝大多数是筑基修士,炼气修士最多不超过二十人。 这些筑基修士泰半行色匆匆,或往靠近山顶的一处大殿而去,或往山下遁行。 在靠近山脚处,有一汪深潭,那里是大阵西向门户所在。 张元敬花了一刻钟,将这山中地理摸了一遍,把几处布置传音阵的地方搞清楚了。 这浣剑山中,一共有三处建阵之地,两处在山腰上,一处在靠近山脚深潭的地方。 三处建阵之地,每一处皆有五个左右的传音阵,集中大量阵器,故而在布置浣剑山守山大阵时,葛阳将此阵与三处建阵之地勾连起来,把三处建阵之地变成守山大阵的三个阵眼。 若是遭遇外敌,则可以引三处建阵之地的灵石为补充。若三处建阵之地灵力匮乏,也可从护山大阵汲取。 张元敬此来的首要任务,便是将余天万和刘元清提前准备好的破军阵埋在三处建阵之地下方,以阵破阵,一举将三处建阵之地夷平。 这三处地方,作为守山大阵的阵眼,一旦被破,整个大阵也便虚弱起来,那时,外面的刘元清、余天万、火鸦道人三人自可趁势攻破门户,闯入阵中来。 破军阵并不复杂,难得是如何不被察觉地排布下去。 三处建阵之地,相隔稍远,两处在半山腰上,距离山顶那间红墙黑瓦的阁楼都比较近。 于灵聪交代过,那阁楼便是葛阳的起居之地。 还有一处在山脚处,但靠近另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周徕所居之所。要在这两人眼皮底下布阵,当然十分危险。 张元敬先往山脚那深潭而去。周徕的居所,乃在深潭上方五里开外的一间大殿。而那处集中布置传真阵的地方,就在殿后不远处。 他停于土中六十余丈深处,没有贸然行动。只以神识监视大阵西向门户动静。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大阵之外突然传来“轰隆”巨响,整个大阵为之一颤。 浣剑山中顿时乱了一起。数十筑基修士,结成队伍,迅速往山脚而去。 而那深潭上方的大殿之中,立时冲出一名虬髯大汉来。 此人身高足有八尺,毛发黝黑发亮,两只眼睛如同鼓起的灰白色珠子,十分可怖。 他起了神识,往外一看,却见是三个结丹修士,各自操控法宝,正在凶狠地攻击阵门。 第311章 摧阵 周徕松了一口气。只有三个结丹,而且仅有一个是后期,不足为虑。 他传音过去,对正在赶来的葛阳说道:“葛长老,山外来了三个结丹修士,一个初期、一个中期、一个后期,尚未发现其他敌人。” 葛阳回道:“紧守门户,不要轻敌。” 山中四名结丹修士被一只灵兽引走,外敌便攻上门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敌人必定不会只有三人。 不多时,葛阳遁至山底,与周徕匆匆见过礼,便顺着大阵门户往外看去,所来的三个修士,两个他都认识。 这倒不是说他与他们打过照面,而是看过画像。 对于玄天宗结丹,凡有些实力或身份特别者,他们皆通过询问见过本人的散修,绘制了画像。 但是,他并没有感到轻松,而是更加慎重起来。 刘元清乃是玄天宗唯一真人佟天福的首徒,不远千万里奔袭浣剑山,就带了两个人?这绝不可能! 他仔细观察,神识向四周扩至极致,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是,他绝不相信,刘元清只靠三个人,便想攻破浣剑山。 甚至不说攻破浣剑山,只他葛阳出阵全力出手,这三人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猛地想起半个多时辰前,从山峰东侧门户处传来的那阵波动,绝不是他一时的幻觉,很有可能就是敌人用于师弟的阵符偷偷闯入浣剑山了。 “葛长老,这三人如何对付?可要贫道先去冲杀一阵?”周徕陪着笑问道。 葛阳抬起灼灼如火的双眸,沉声说道:“凭这三人,便是在这里轰一天,也削不去守山大阵多少灵机,无需理睬。周道友,你且去检查一遍浣剑潭旁的传音阵,尤其是其周围或地底下,是否有异常之物!切记,但凡有所怀疑,皆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随即,又对那些看守门户的筑基弟子呵斥道:“看好门户,不要有任何懈怠和疏漏。若有险情,立刻示警!” 葛阳说罢,一摆手,转身便山腰上飞去,同时,张口发出传音,命令掌管杂务的筑基弟子,立即组织人手,对山中进行搜查。 他则直接往山腰一侧传音阵集中的地方而去。 要说浣剑山的要害,首推位于山腰之上百丈,一处名为剑啸殿的宫殿,此殿不仅是浣剑山对所有据点发号施令的所在,还是守山大阵的阵枢之地。 此殿一旦被破,浣剑山便完全暴露于敌人攻击之下。 不过,此殿向来由千剑门结丹修士庄危楼坐镇,乃是重兵把守之地。 在地底下,趁着周徕被刘元清三人分心,张元敬就已悄无声息将破军阵布置下去。 这破军阵说是一阵,实则就是一枚阵器,内中刻有繁复阵纹,且以雷力为基,威力惊人。 而且,这阵器乃是用灵石制作而成,混在阵基中,很难辨别出来。 张元敬所布破军阵的阵器,便在一处传音阵的阵基下寸许,看似就是此阵阵基的一部分。 故而,周徕检查时,并未发现异常。这当然也与此人对这些阵法一窍不通有关。 当葛阳飞遁至第一处布阵之地时,张元敬尚未来得及将破军阵的阵器嵌入此地。 他不敢冒险,便深潜至一百五十丈处静候。 过得十几息时间,葛阳又往山腰右侧那处布阵之地赶去。此去,当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他寻思片刻,笃定若有人闯入阵中,其人目标不是三处布置传音阵的所在,便是剑啸殿,意图毁坏守山大阵的中枢。 葛阳当即传音给庄危楼,叮嘱他小心潜入山中的敌人突袭,又着他操控大阵,从地底灵脉汲取灵力,存于三处布阵之地,作为储备。 若来敌意在破坏三处布阵之地的传音阵,则利用大阵进行攻击,阻挡片刻,他自会赶去。 布置妥当,又推敲一遍,觉得没有太大漏洞,虽有一些细节处也存在风险,但急切之间,无有人手一一排除,只好搁置一旁。 若是敌人暴起发难,毁坏一两个传音阵,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葛阳便不再搜查,直接遁至山脚那处门户前,对周徕说了两句,便纵身跃入大阵门户,瞬间去了阵外。 这乃是他的引蛇出洞之计。 外面只三个结丹修士,虽有一个后期,但并非玄天宗出身,看气机也不算太强,他要以一敌三,压迫对手,让那个潜踪的敌人尽快跳出来。 张元敬在地中摸黑等了有半刻钟,这才缓缓升至地下五十余丈的地方,起了神识往地面探查。 确信葛阳不在左近,便遁去山腰左侧的传音阵布阵之地,很顺利地埋入一个破军阵的阵器。 随后,又去山腰右侧的布阵之地,将最后一枚阵器布好。 此时,浣剑山已经组织了十几支三五个筑基组成的小队,漫山遍野地搜索起来,对所有能够藏人的所在,均是反复查看,不放过蛛丝马迹。 但是,这些修士只有少数入了筑基后期者,可释放神识之力,且很难对地底较深处勘察,自是发现不了张元敬的动静。 在大阵之外,葛阳一出,刘元清、余天万和火鸦道人立时停了手,皆是后退数步,警惕的看着此人。 葛阳面对刘元清、余天万无表情地说道:“这两位,想来便是玄天宗中的刘长老、余长老了。久仰大名,缘悭一面,今日得见,果然不凡!某家佩服!” 他伸手抱拳,拱了两下,语气中却不见任何“久仰”的意思。 刘元清是抱拳还礼,沉声说道:“刘某对葛长老也是久仰大名,今日得会,甚感荣幸。” 葛阳直接问道:“某家那两位师弟,想来也是落在你们手中了吧!不知他二人是死是活?” 刘元清神情冷峻地说道:“以我两宗的关系,自然非生即死。” 葛阳眼神顿时变得冰冷,淡然说道:“死了就死了吧,谁让他们学艺不精呢。” 他手中捏出一个法诀,立时有三柄火红飞剑和三柄碧绿如玉的飞剑冲天而起,播撒出阵阵强悍霸道的灵力波动。 刘元清、余天万和火鸦道人当即感到一股极强的压抑,皆是将身中法力一振,抵御住葛阳六柄飞剑的剑气冲击。 葛阳低喝一声“疾”,六剑齐出,一柄绿剑裹着碧雾,往刘元清杀去,一红一绿两剑直斩火鸦道人,剩余两红一绿三柄飞剑,却 是攻往余天万。 显然,在此人眼中,三人之中最强的不是火鸦道人,而是在玄天宗中赫赫有名的余天万。 刘元清专修火法,祭出一柄火光闪耀的飞剑,将碧雾阻隔在外,专心守御,并不冒进。 火鸦道人则针锋相对,以木剑对木剑,以万兽真火敌火剑,间或放出一只三尺火鸦,从旁干扰葛阳。 余天万以银色小盾护身,全力操控寒霜剑与三剑激斗,几乎在一瞬间,便落在下风。 不过,刘元清和火鸦道人皆没有施以援手,只是应付自己当面之剑,似乎对余天万十分放心。 葛阳冷笑一声,丹田法力骤然加大输送,六剑顿时光芒大作,攻击之势剧增。 余天万大喝一声,挥手掷出一枚黑色灵符,此符被场中灵力波动一震,便发出“噼啪”声响,立即释放出数条雷火之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两红一绿三柄飞剑。 三剑光芒一暗,似是受了重击,自行回转,往葛阳怀中投去。 葛阳面色不改,右手虚握,便将三剑收起,再张开时,又有三剑飞出,依然是两红一绿。 他正要指挥三剑再攻余天万,却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浣剑山都是颤了一颤。 他悚然一惊,正要扭头去看后方门户,又是两声“轰隆隆”巨响,身后的大阵竟是直接瓦解,阵枢所在的剑啸殿更是因为积蓄过多的灵力,而被夷为平地。 第312章 万剑归宗 葛阳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心中生起滔天怒意。 他辛苦几十年,好不容易创下的局面,竟然要一朝丧尽前功。 他清晰记得,来此地之前,恩师对他说过,掌门即将突破元婴,能够继任掌门者,只有他与另一人,但另一人进阶结丹境在他之前,所以赢面更大一些。 宗中三位元婴真人商议,让他与那人一同经受考验,胜出者为掌门。 那人的任务,是攻伐玄阴山,此乃宗门两千年来的重心,自然更受看重,但难度也大。 他的任务,便是侵扰玄天宗,使此宗修士无法安心修炼,延缓此宗再出元婴修士的时间。 这个任务本来也非常不易,但有天魔渊的搅局,却容易了许多。 故而,他只用了三十年功夫,便在玄天宗东面拉起了好大局面,得到宗中三位真人的赞许。 若能继任掌门,便可获得下一个进阶元婴真人的机缘。 若是错过了,便要等一百年之后,山门大灵穴恢复过来才成。那时,他早已变作一堆白骨。 有那么一刹那,他感到自己就要炸了,就要发疯了,不顾一切将眼前敌人撕成碎片,便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也在所不惜。 但是,五百多年的修行,尤其是在结丹后期这个境界中,磨炼近二百年,他的心早已坚韧无比,对大道的追求更是不会因任何变故而有丝毫动摇。 他迅速压下心中怒意,判断了一下局势,然后传音对仍在那里懵然不知所措的周徕说了一句速走。 又望了一眼剑啸殿方向,确认没有动静,知道师弟庄危楼凶多吉少,便不再理会。 乃将另外三剑收回,悬于脑后上方一尺位置,手中挥出一物,化作一团玄色屏障,遮护身前,然后打出复杂法诀。 余天万神色凝重,低声说道:“他要施展万剑归宗,全力做好防御。” 火鸦道人不知何为万剑归宗,但既然余天万如此慎重地示警,那必是极危险的剑技。 当即将赤羽放出,旋绕身周,又把玄铁大葫芦持拿于手,仔细观察葛阳的动作。 在二龙山,他与张元敬,还有两头妖兽,一起斩杀了秦峰,那人也是千剑门的结丹后期,但其修为,比眼前这一位,却是差了不知多少。 且那秦峰身处包围之中,也无机会施展强大剑技,故而他尚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千剑门的绝技。 这时,悬于葛阳脑后的六剑如同风车一般急剧旋转起来,狂暴的气流,自四周席卷而来,吹得场中几人衣带猎猎作响。 但是,处在风暴眼上的葛阳,其周身半尺内,却是完全静止不动。 余天万道:“遇到此招,不要遁逃,除非你的遁术强过千剑门的剑影遁,否则,此招便如附骨之疽,紧追身后,那种情况下,根本抵挡不住,必死无疑。” 说话间,葛阳脑后的旋涡变成了一个太极状旋涡,随即,无数剑影从中飞射而出,往三人斩了过来。 余天万以银色小盾护住要害,以寒霜剑凝冻周围空间,那些剑影受到寒霜剑气的影响,多数偏离了目标,但也有不少击中银盾,将其打得一颤一颤的。 余天万面色如常,但一身法力却是全都涌入盾中,脚步也在不断后撤。 刘元清祭出的是一面金牌,形若书页,其上有山岭河川、龙凤牛龟浮现,所有射来的剑影,皆被吞没其中,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此物等阶甚高,刘元清操使起来颇为吃力。 火鸦道人算是最轻松的,能够穿透赤羽的剑影极少,偶有漏网之鱼,也被玄铁大葫芦吞掉。 他正奇怪葛阳此招,威力与声势相差太远,却见自那太极状旋涡中射出的剑影,竟在顷刻间,全部化作真剑,如漫天箭矢,往他们所在位置攒射而来。 他脸色一变,法力如潮水一般涌出,进入到赤羽之中,此物如同着火一般,燃起熊熊火焰,变作一堵火墙,阻在身前。 便听“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强大的灵力波动汹涌而来,迫得他不断后退,而赤羽上的火势在一息之内,便骤然黯淡下去。 他一变法诀,从玄铁大葫芦中引出万兽真火,融入赤羽之中,将那堵火墙又重新立了起来。 但是,袭来的飞剑未见丝毫势弱,反而变得更加凶狠。 火鸦道人倾尽法力,倒是勉强能够支撑住。 他心中一惊,神识向余天万和刘元清看去,却见刘元清早已收了金牌,只持拿一枚赤色灵符,释放丝丝火雷之力,将来袭的飞剑尽数击溃。 他显得十分轻松,但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此符一看便是元婴手段,想来是佟真人赐下与刘元清防身所用,必定珍贵无比。 余天万在寒霜剑与银盾之外,又放出两枚灵符,皆是中阶上品的水属性防御灵符,虽抵住了飞剑的狂攻,但消耗极快。 葛阳全力施展剑招之时,神识始终在观察三人状态。 若是三人不敌,他不介意多耗费些手段,将三人斩杀。 火鸦道人的情况,自是在他预料之中,毕竟是一个结丹后期,便是个散修出身的,也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 看到刘元清手中的灵符,他瞳孔一缩,虽也有预料,但真看见时,还是有些失望。 对手若有元婴赐下的手段,便需慎重对待了。万一有什么隐秘的杀招,一旦用出,很可能来不及躲避。 余天万的吃力,让他有些犹豫。若是能斩去一人,也算稍解心头之恨。 万剑归宗的施展,对他的负担极大。每多一息,都要巨量的法力支撑。 他知道不能久拖不决,当即一咬牙,便要将剑招之力再加强一分,逼迫对方露出破绽。 就在此时,一道金色身影从地上高高跃起,擎起一根黑色长棍,恶狠狠地朝他脑后的太极旋涡砸来。 葛阳看得分明,这是一头妖丹后期的金背巨猿,实力强悍无比,非一般结丹后期修士可以匹敌。 只得叹了一口气,双手一合,脑后旋涡立时隐去,六剑现出原形,卷着磅礴剑气,于刹那间将他的身体挪去了后方百丈开外。 尔后,他的身形一虚,便消失不见。 第313章 势如破竹 当大阵爆开时,张元敬藏入了地中深处,再靠近地面查探时,浣剑山已是一片狼藉。他待要带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去围杀周徕,此人却是异常警醒,得了葛阳传音后,没有任何犹豫,起了遁法直冲天际,往北方疾驰而走。 张元敬便至刘元清三人与葛阳大战之地的下方,意图加入战团。 当时,葛阳正在施展万剑归宗,声势浩大,威力强悍。 张元敬断定此招必定消耗极大,故而决定稍等片刻,待其虚弱时,杀其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未等此人虚弱,余天万却先有支撑不住的迹象。他不敢行险,便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放出,由猿十三前去夹击此人。 葛阳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一见事无可为,当即远遁而走,把几十年辛苦打下的基业就此放弃。 四人见面,余天万自嘲一笑,说道:“未料是老道我差点误了事,真是老了啊。” 刘元清忙道:“师叔大伤未愈,勿要妄自菲薄。此回能够毁去浣剑山,已然是大获成功,倒不是一定要留下葛阳。” 火鸦道人也说道:“葛阳此人实力强劲,若无余长老顶在最前面,在下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余天万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现在,我们如何行止?元清你来定夺。” 刘元清也不推辞,当即说道:“余师叔,火鸦前辈,元敬师兄,这次突袭浣剑山,摧毁了他们的传音阵,短期内,千剑门的那些据点肯定不知就里。 “但是,毕竟走了葛阳,此人也携有中品御风车,必定要去串联那些分散的势力。所以,还要辛苦三位数月时间,现在即出发,前去奔袭那些势力,能灭几个是几个。” 他说完,目光直接落在张元敬身上。 张元敬笑道:“自是要乘势追击,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 余天万和火鸦道人自无异议。刘元清当即祭出中品御风车,载着四人往西北向而去。 他们去的第一个千剑门据点,乃是一个名为象山的中等宗门,距离浣剑山不过百余万里。 此宗有两个结丹修士,都在初期境界,实力较弱,但山中有一处传音阵,可以沟通浣剑山与西方的另一个据点。 如果葛阳要尽快将浣剑山被毁的消息传出,此地是最好的选择。 五日后,御风车飞入一片云海之中,待云雾稀薄起来,便能看见下方乃是水波浩渺的大湖。 在水面上疾行千余里,前方出现一个大岛。 岛上有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峰,险峻陡峭,在靠东的一侧,有一片狭长的平地,建有十几间殿阁,这便是象山宗的山门所在。 中品御风车飞天的声势,老远便被象山宗的结丹发现。 一个身着土黄色道袍的中年道人站在殿阁群南侧的一处空地上,远眺御风车,神情十分恭敬,又带着几分疑惑。 刘元清开启了御风车上的禁制,阻隔神识探入,故而御风车便是到了这道人跟前,此人也不知内中坐的是谁。 他朗声说道:“敢问来者是浣剑山哪一位长老?乔启年在此恭候。” 御风车落地,禁制打开,火鸦道人当先飞出,随即是余天万、刘元清和张元敬。 此人反应也算极快,见火鸦道人时,还有些拿不准此人是何身份,但看到随后的余天万和刘元清后,顿时脸色一变,身形一晃,竟是不见了踪影。 这象山宗传承的乃是土系功法,也习土遁之术,故而一见是玄天宗杀来,便还有护山大阵遮护,这乔启年也不敢再停留此地,当即钻入土中就要逃之夭夭。 他在土中遁行了数百丈,突闻后方有动静传来,便停住细听,感觉像是某种善于地行的妖兽。 便放出神识往后察去,发现跟来的乃是一个人体大小的椭圆形黑石,不知是妖兽还是特殊法宝,但此物的确是追踪他而来的。 他以为这是玄天宗携带而来,专门对付他象天宗结丹修士的奇物,心中有些畏惧,连忙加速往前遁去。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那黑石在地中穿行的速度远比他要快得多,不多久,便到了他身后丈许的地方。 他只觉后背凉飕飕的,不知此物何时便会从后给他来一下,就连忙向上遁行,意图钻出地面再与之战斗。 行不过数丈,下方黑石中突然伸来一只手臂,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使劲一蹬,同时将法力往那处导去。 然而,那爪子如同铁箍一样,扣在上面,一动也不动。法力去冲,也无反应。 反倒是一息之后,一股强劲的土系法力自那爪中侵入他的经脉,直往他丹田冲来。 乔启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调集身内法力去阻挡。 这时,那爪子用力一拽,竟把他拽了下去。 他连忙摸出一枚中阶下品的金刚符拍在身上,又从储物镯中拿出一柄飞剑,灌入法力,往黑石斩去。 土壤之中,根本没有多少罅隙,此人硬是出招,也只是将飞剑如凡间刀剑一样戳去,哪里能够穿透黑石的防御,只发出“叮”的一声,便再伸不出去。 这黑石,自然就是张元敬以源生石护身,从土中追击此人。 一般而言,修士施展土遁术时,并不能再使用法宝或灵符,一旦如此,便只能停在土中,不能遁行。 这乔启年畏惧黑石的古怪,先以灵符护身,倒也不算错,但这等若放弃了移动,只能杵在那里。 张元敬自不会跟他客气,源生石一张,直接顶住此人,便往上推去。 巨大的土力从上方压下,乔启年身上的金刚之力很快耗尽,只得靠法力抵抗被黑石推着上升时的挤压之力,等出了地面后,早已虚弱成一滩难泥,再也无力逃遁。 张元敬以法力将此人制住,拎着便遁回了象山宗。 此时,象山宗的大阵已经被刘元清和余天万用破军阵摧毁,该宗另一个结丹也施展土遁术逃遁,但早早被火鸦道人神识锁定,从天中一直追踪而去。 刘元清则与余天万将此宗的传音阵击破,等张元敬回来,把乔启年审问几句,便将之斩杀。 随后,三人追上火鸦道人,将那个逃遁的结丹逼出杀掉,又乘坐御风车往正西而去。 再行百万里,便是一个名为晓月谷的地方,这原本也是一个中等宗门驻地,被千剑门攻下后,作为一处建造传音阵的据地。 此地也只有两个结丹修士守御,未抵抗多久,便被火鸦道人和猿十三分别斩杀。 此后,四人从东往西、从北向南,用时一个月,又连破五处据点,击杀结丹修士一十八人,其中四人乃是千剑门嫡系修士。 第314章 归元峰上 这日,四人攻破金云岭后,便往西而去。 金云岭乃是距离玄天宗设在山门以东的对敌前营归元峰最近的千剑门据点,只有八十余万里。 他们赶至此地时,金云岭的结丹修士已经将传音阵拆下,正要转移,被他们截住一阵猛攻,只走了一个千剑门的结丹中期修士。 至此,他们转战近两千万里,攻破浣剑山和七处据点,灵石、灵符、丹药等物消耗极大。 且剩余的几处据点多半已经得到葛阳的传讯,不是人去楼空,便是集中了兵力,贸然去攻,说不定反要落入陷阱。 故此,刘元清决定,先去归元峰,将玄天宗集结于此的力量带上,再去攻打位于中路的几处据点,若是千剑门没有放弃,便逐一拔除。 数日后,一座雄伟山峰出现在天边,足有两千丈高。 周围山岭起伏,气象万千,但此峰独树一帜,远出群山,越发显得巍峨挺拔。 此山即是赫赫有名的归元峰。 归元峰下有数条大灵脉交汇,形成了一个品质极高的中灵穴,原本有中等宗门占据,后几经战乱更迭,因灵穴受损,逐渐荒芜。 两千年前,玄天宗元婴真人看中此地形势,又觉距离适中,便派出弟子在此建立驻地,将此峰及周围山岭占据下来,作为控扼山门以东的枢机之地。 这次千剑门兴兵来犯,此峰理所当然成为对敌前营之所在。中品御风车的动静,归元峰上的修士自是老远窥见。 很快,便有两个结丹修士,驾剑疾驰而来。归元峰中也起了大阵,作出了守御的姿态。 “来者何人?”一个结丹初期修士以法力附声,在数里外即大声询问。 刘元清将御风车隔离神识的禁制撤去,扬声答道:“我乃刘元清,前来拜会霍长老。” 归元峰主事乃是霍天同,是积年的结丹中期修士,已至此境之巅峰,但迟迟未能迈出破境的那一步。 他在玄天宗一干结丹修士中,实则算是颇为平庸的一个,但因与掌门解天威来往甚密,故而得到信重,被派来主持天阙山以东战事。 当然,此人性格谨小慎微,用来维持守势也算是合适人选。 那结丹初期修士神识扫去,看见了刘元清与余天万,当即笑道:“原来是刘长老、余长老莅临,在下落罗山樊平固,见过两位长老。” 另一个结丹修士也跟着说道:“玉露谷温北塘见过两位长老。” 这两人,都是玄天宗下属中等宗门的结丹修士,见到元婴真人弟子刘元清,自是异常恭敬。 待御风车靠近,两人一左一右上去,护在御风车两侧,与之同行,用恭维的语气与刘元清、余天万说着寒暄的话。 至于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刘元清没有介绍,他们自然不便问询。 刘元清自是摆出亲切的态度,询问两人宗中情况,修行情况,并对两人长年效力归元峰表示谢意。 御风车靠近归元峰时,雄峰之巅一团白雾升起,护山大阵门户洞开,两个道人纵剑飞出。 在右的一人不苟言笑,在左之人却是笑容满面,老远便热情地说道:“老朽说今日为何莫名高兴,原来竟是刘师侄和余师兄来访,真是让老朽倍感荣幸。刘师侄,是从何处而来?是自天阙山而来,还是从外归来?” 刘元清跃出御风车,余天万、火鸦道人、张元敬自也都下得车来。 刘元清面带笑意,先施了一礼,然后才说道:“元清见过霍师叔、李师叔。” 笑容面貌的老道,便是霍天同。 而不苟言笑的那个,则是李天瞰,刚进阶结丹中期没几年,是宗中专门派来协助霍天同的。 余天万也上去见礼。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则站在两人身后,只是微笑点头,却不说话。 张元敬的身份特殊,自不适合在这里宣明。 霍天同扫了两人一眼,除了张元敬给他有些眼熟的感觉,火鸦道人完全陌生,以为是刘元清新笼络的散修,随意点点头,便不再理会。 归元峰一共有结丹修士十人,最强的就是霍天同,玄天宗结丹四个,附属中等宗门的修士六人。 峰中不仅有连通后方数百万里内十多个中等宗门的传音阵,还与最近的一个中等宗门建立了传送阵,并一直延续至玄天宗设在天阙山正东方向七十万里处的旭光仙城。 葛阳正是顾忌这些传送阵的存在,故而未敢集结修士强行攻打归元峰。 入山之后,一行人直接落剑于峰顶的归元殿。 樊平固、温北塘两人陪着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在外殿说话,自有筑基弟子端上香茗灵果。 火鸦道人人情练达,与两人交谈甚欢,张元敬只偶尔说上几句,心中却在想着,这霍天同若知他的真实身份,不知会有何反应。 过得一刻钟,李天瞰出来,认真地看张元敬一眼,但面上并无表情,只说:“霍长老有请。” 跟随李天瞰进入内殿时,张元敬心中颇为忧虑,因为此人看向他的目光,明显没有任何亲切之意。 他对李天瞰所知不多,但也听说过此人生性十分孤僻,在宗中事务上,向来只站在律例上讲话。 若是宗中这一类人对他归返宗门皆持排斥态度,那么他列位玄天长老的阻力会非常大。 内殿之中,霍天同已经站起,脸上露出一些笑意,尽量让自已显得温和一些,问道:“你真是元敬?” 张元敬恭敬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不敢欺骗霍师叔,弟子正是张元敬。” 说罢,便捡了几件当年与王元熹一起做的事说了,这些霍天同都是知道的。 听完后,霍天同长叹一声,却不知是喜是忧,说道:“真是元敬哇!未曾想,在那等绝地,元敬还能活下来,真是洪福齐天啊!” 刚才,刘元清说起偶遇张元敬,并与他一起摧毁浣剑山,连破七处据点之事,他整个人都是发蒙的。 至于刘云清要将摧毁浣剑山的功劳分他一半,说是与他一起谋划,前后夹击,摧枯拉朽般打垮了千剑门势力,他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他脑中所想,唯有一事:张元敬还活着,开启薛王神陵墓的七玉终可集齐! 第315章 受阻 当初,解天威为了不去舒弥山虚魔空间,不惜将刚刚制作出的七玉中的伞玉、鼎玉、山玉、钟玉拿出,通过不同途径显露踪迹,以此向齐天相证实,开启薛王神陵墓并非子虚乌有。 结果,解天威的计谋的确得逞,但伞玉、鼎玉却落入武元奎和张元敬之手,并且随着他们的“死亡”而失落于芥子空间。 解天威无奈,只好重新制作两玉。但是,制作这种玉佩的材料却十分难寻,当初解天威也是根据已故师父留下的一枚玉简,在薛王山中寻到了制作玉佩的图纸与两块奇特的玉石。 制作完七玉后,这两块玉石便只剩下些边角料,最后虽是勉强制作出伞玉和鼎玉,却因是拼凑而成,与其余五玉有所不协,终致无法开启薛王神陵墓的门户。 解天威气得大发雷霆,将在流云仙城劫杀张元敬失败的龙元守等人好一顿臭骂,并从亲近的圈子中踢出,导致几人最终郁郁而终。 这几十年来,解天威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派出二三十批修士进入薛王山中,花去不知多少灵石、宝物,但始终没能再寻到那种奇玉。 霍天同本也吃了挂落,但毕竟是结丹中期修士,在玄天宗内也有些地位,故而解天威还是颇看中他,将归元峰主这个颇有分量的位置留给了他。 他沉思许久,忽见连李天瞰在内的几人,皆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便干笑两声,说道:“老朽失态了。哎,人老了,容易回忆旧事。看到元敬,我便想起元熹,当年他为求突破,不惜闯入薛王山中,最终没有寻得机缘,反而死在了山中。老朽心痛哇!” 张元敬闻言,心中不免也起了悲戚之感,感叹道:“元熹师弟果敢勇烈,为求前路全然无惧,其所行所为,正是我辈修士之道。” 霍天同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些。元敬一去六十余载,归来都是结丹了,一下子走到了很多人前面,真是让人惊叹。不知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当初在芥子空间,又发生了何事?” 张元敬上归元峰之前,便得了刘元清叮嘱,对芥子空间中之事,未得佟天福允许,不可再对外说出。 便说道:“还请霍长老、李长老见谅,芥子空间之事,宗中既已有定论,弟子未向佟真人禀告之前,实在不便乱说。” 霍天同瞟了一眼刘元清,知道此话必是他授意所说,便一拍额头,呵呵笑道:“元敬所言极是,正该如此。老朽是真老了,把这事都忘了。便只说出了芥子空间后的事吧。” 李天瞰却是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 张元敬便将如何在张家湾修行、如何去玄阴山寻找机缘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当然,把阴阳造化炉、厚土化育鼎的事都掐去了,前者涉及他的大秘密,自是不能对外说出,而后者则是刘元清的要求。 待张元敬讲完,刘元清迫不及待说道:“霍师叔、李师叔,元敬过去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讲,现在不妨放一放,先商议一下如何乘胜突袭千剑门据点,将其全部势力连根拔起。” 其实,刘元清若要贪功,完全可以不来归元峰,直接回山门报捷即可。 他是元婴弟子,据实呈报,谁也不能打压,便是解天威也要捏着鼻子认。 但是,这一来会让霍天同抬不起头来,他在东线与千剑门对峙数十年,没有功劳,只有苦劳,结果刘元清一出手,便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这让他颜面何存,连带他背后的解天威也要无地自容。更重要的是,会错失倾力出击、扩大战果的良机。 权衡再三,他还是以大局为重,宁愿分一半功劳与霍天同,也要对千剑门势力穷追猛打。 霍天同立时笑着附和道:“元清所言不差,千剑门一溃千里,必在转移力量,我们若能追上去,不说杀他个片甲不留,至少也要狠狠咬下一块肥肉来。李师弟,是不是啊?” 李天瞰却板着脸说道:“霍师兄此话有些不妥。千剑门偌大势力,岂能在一月之间,便土崩瓦解。刘师侄或许立下大功,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以为葛阳毫无作为,任由我们打杀。 “宗门在东线的战略是定好的,以防御为主,维持局势即可。若要倾巢而出,全线反击,这便不是归元峰能够自行决定的,应当报掌玄殿由掌门定夺!” 霍天同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说道:“李师弟此言,也,也有些道理。我们再议议,再议议。” 刘元清本以为奉送一份大功,霍天同会欣然笑纳,此时一听李天瞰所言,不禁大失所望。 李天瞰的孤僻与死板,他也是知道的,但是,霍天同是归元峰主事,诸事自可一言以决之,根本不必理会李天瞰,此人便再是固执己见,甚至将话递至解天威、佟天福那里,也无济于事。 然而,霍天同却顺势推脱,显见其人也并不想集结东线结丹修士去冒险。 毕竟,此一去,即便是大获全胜,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在解天威那里多半落不着好,说不定还要吃一顿臭骂。若是出了意外,他这个归元峰主就只能滚蛋了。 余天万这时出言说道:“李师弟所虑也有道理,依老道看,不如这样,霍师弟你通过传音阵将此事报与掌玄殿,请解掌门决之。但我们也不要干等,归元峰出四五个结丹,与我们一起,前去查探千剑门动静,即时掌握敌情。” 查探敌情乃是归元峰的分内之责,余天万此议并无出格之处。李天瞰没有驳斥。 霍天同也不想得罪刘元清,便笑着说道:“此议甚好。李师弟认为如何?” 李天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有意见。” 霍天同哈哈一笑:“那就这样。李师弟,你去挑选几个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李天瞰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内殿。 霍天同看着三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刘师侄,余师兄,你们也都知道,解掌门现在正操心薛王陵之事,日日发愁,茶饭不思,对于东线的战事,只怕没什么心情理会。” 第316章 争论 刘元清不知霍天同为何突然说起薛王陵之事,此事实则算是玄天宗的一个禁忌,除非关系密切者,绝不会冒然提及。这是因为,很多结丹修士都对薛王陵有窥视之心。 即便有些结丹修士认为,在外敌压境之时,分心薛王陵之事,无异于本末倒置。但是,如果真能将薛王陵打开,这些人未必不会动心,甚至会抢着要去探陵。 故此,除了少数人意见非常坚定,认为要将薛王陵之事暂且搁置,先全力对付天魔渊和千剑门外,其余多数结丹,在此事上都有些立场游移,既不说不可,也不说可。 刘元清思索片刻,斟酌言辞说道:“薛王神陵墓的传说,两万年以来,经久不绝,我宗修士没有不知道的。前往薛王山查探过的结丹修士也不知凡几,但都未能寻到打开陵墓的办法。 “解掌门有意为宗中开启此地,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如一日,终于寻到了一条可行的路径,实乃奇功一件,其事足可为后人景仰。只是,外敌压境,薛王神陵墓之事又久拖不决,实在难办啊。” 霍天同点点头,肃然说道:“元清说得甚好,薛王神陵墓毕竟是重宝之地,若能得之,必能壮大我玄天宗力量,更好应对来犯之强敌。解掌门经过几十年辛苦,终于找到开启陵墓的门户所在。 “不过,要开启陵墓,还需集齐七枚信物,他已得五枚,只差两枚,便可实现夙愿。我们若能把遗落在外的另外两枚信物寻回,呈送解掌门,使宗中众多结丹因此而得一大机缘,岂非奇功一件!” 张元敬闻言,顿时就想到了悬挂于胸前的伞玉和鼎玉。 按照盛装玉佩的玉盒所示,这两枚玉佩可不就是开启陵墓的信物。但是,他从来不知,解天威竟然已经集齐另外五枚玉佩,难怪刘元清说此人一直执着于开启陵墓! 但是,他身上的两玉,有一枚是得自王元熹,而王元熹遗留的玉简中分明记载,他已将得到鼎玉的情况向师父霍天同禀告。 也就是说,霍天同是知道这枚鼎玉的。而此人与解天威关系密切,若知道解天威正在收集开启陵墓的玉佩,为何不将此玉收走,转交解天威,却任由王元熹携玉入薛王山?难道那时解天威还没有谋划薛王神陵墓之事? 他念头转动如飞,蓦地又想起在去舒弥山之前,他向武元奎报告王元熹及两枚玉佩之事,武元奎对林元苍说,要把两枚玉佩之事记入王元熹档案中,且要特别注明,玉佩在武元奎身上,宗中无论哪一位长老索要两玉,都需报经齐真人同意。 当时,他并不明白这是何意。现在想来,这种安排分明是有意针对某人或某些人。针对谁?很可能就是解天威。若是这样,说明那时解天威已在收集开启薛王神陵墓的信物。 张元敬心中凛然,知道这玉佩后面,定然还藏着很多他不清楚的事。所谓开启薛王神陵墓,到底是真是假?解天威谋划薛王神陵墓,目的究竟为何? 刘元清是后来成就结丹的,没有参加过六十年前的那一次长老会议,故而不明霍天同所言寻回失落的两枚信物是何意。 他刚要问话,余天万却略显激动地说道:“霍师弟想去寻回另外两枚玉佩?这么多年过去,解掌门都未能找到,又要从何寻找?而且,当此多事之秋,真要找齐七玉,也未见得是件好事。 “宗中结丹,想入薛王神陵墓寻得机缘的不在少数,但若皆去薛王神陵墓,谁来御敌?山门不固,灵穴不稳,便得了薛王神遗宝,又有何用!” 这个老道,在玄天宗众结丹修士中,是最明确反对分心于薛王神陵墓之事的。他之前也有耳闻,有两枚玉佩落在武元奎或张元敬身上,担心节外生枝,故此,霍天同一提及此事,他便直接反对。 霍天同既然当着余天万之面说起薛王神陵墓之事,当然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 他先是哈哈一笑,随即神情一肃,争锋相对地说道:“余师兄,我一向佩服你精明强干,但是,在此事上,你却是大错特错。薛王神陵墓绝不是如你所想那般,是影响宗门齐心协力御敌的有害之物。恰恰相反!开启此陵,乃是我玄天宗打破当前僵局,击退强敌最关键的一招!” 余天万为人行事一贯圆融老练,但到此事上却寸步不让,当即斥道:“胡说八道!一帮结丹修士,都被这薛王神陵墓弄得心神不宁,也不好好修炼,把前途寄希望于奇丹妙药,简直就是本末倒置。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能守住老祖宗留下的山门都算不错了,还打退强敌?哪里能行!” 霍天同被余天万劈头盖脸一顿抢白,倒也不着恼,而是平静地问道:“余师兄,我且问你,当前若要破局,我玄天宗需要什么?” 余天万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霍天同看着刘元清,说道:“我玄天宗别的都不差,唯一不如敌人的,便是元婴真人少了。若是再出哪怕一个真人,局面立即就要翻转过来。 “千剑门还敢跨越两千万里来犯?天魔渊还敢如此咄咄逼人?不可能!一位真人坐镇山门御敌于内,一位真人携天雷戟转战于外,天魔渊那三个元婴修士或化身魔修,还敢频繁出战吗!” 余天万冷冷一笑:“元婴有这么容易成就吗?宗中就两个结丹大圆满,一旦失败,结丹层次战力便要一落千丈,怕是连流云仙城都守不住,立时就要退至天阙山下来。 “那时候,门中震动不说,还不知会有哪些敌人,趁机扑上来咬一口!真要是群敌皆至,我玄天宗便就没有回天之力了!” 霍天同少见地露出锋芒,怒斥道:“余师兄,勿要危言耸听!宗门两百多年间,接连两位真人都是靠秘法强行提升,对天阙山大灵穴的消耗有多大,难道你心里没数?至少两百年内,大灵穴都不足以支撑结丹大圆满进阶元婴境。 “两百年,在天魔渊和千剑门前后夹击下,我们如何挺过去?宗中修士,每日里为抵御敌人奔走操劳,如何安心修炼,如何获取资源,修为如何能够快速提升?结丹修士若是有所的损伤,能够得到后来者的补充吗?若不冒点风险,根本无法破局,只会是温水煮青蛙,慢慢就亡了!” 刘元清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一贯保守的霍天同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第317章 难归 霍天同与余天万的争论,让张元敬听到了很多内情。 最为突出的,便是宗中结丹修士在天魔渊大军压境的局面下,修行的压力极大,渴望获得额外资源,来迅速提升自身实力。 六十年过去,仅有一个涂天渊从结丹中期进阶后期,仅有寥寥数人从结丹初期进阶结丹中期,还有少数结丹修士或伤或陨,这些都很说明问题。 霍天同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这或许也是解天威执着于开启薛王神陵墓,而得到佟天福默许的缘故。 对玄天宗的结丹来说,天阙山大灵穴乃是修行的最大保障。但是,若想快速提升修为,仍少不了要外出搜寻适合自身需要的天地灵物。 但天魔渊重兵来犯,把一众人等牵制在宗中不能动弹,不仅结丹如此,大量筑基修士也是如此,宗中所入修行资源自然大幅减少,分到每个修士头上,自然就更少。 众修士安身立命的根基,无非就是一身修为,修为受到如此严重影响,一个个又如何能不急躁! 霍天同与余天万两人互不相让,争锋相对,最后在刘元清劝解下,方才作罢。 余天万知道他想与刘元清、张元敬说什么,自感无力阻止,便从内殿离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霍天同要的便是他不来阻拦,便将两枚玉或许佩落在张元敬身上之事说出,请张元敬将两玉上交宗门。 刘元清大吃一惊,连忙询问事情缘由。 张元敬当然也可以推说玉佩在武元奎身上,但是,这并无任何益处。 解天威已得七玉之五,他除非有本事把解天威手上那五枚抢来,否则,留着这两玉,既无用,也是取祸之因。 还不如拿出来,去讨好解天威,换取此人在他归返山门一事上的宽容态度。 故此,他也不隐瞒,将当初之事原原本本说出,并明言是武元奎交给他保存。 刘元清知道,若不让张元敬交出玉佩,无异于公然与解天威站到对立面,而且还会让张元敬处于十分尴尬的地位,甚至解天威会趁机联合宗中结丹长老,把张元敬定为叛徒,调遣大批修士来追杀他。 所以,他没有过多犹豫,同意张元敬交出伞玉和鼎玉。 霍天同得了两玉,十分高兴,唤来李天瞰,言说自己要亲自返归山门,向掌门禀告东线局势,让他在山中留守,所选结丹修士交与刘元清,由刘元清全权指挥追击千剑门余孽事宜。 两个时辰后,刘元清即领着归元峰四名结丹修士,与余天万、火鸦道人、张元敬一起,乘坐中阶御风车向西疾驰而去。 在归元峰正西一百二十万里外,乃是千剑门侵攻玄天宗的最大据点,名为玉赢山。 此地山势奇崛,灵气浓郁,乃是一处修行宝地,原本也是一个中等宗门的山门,玄天宗收缩防线,此宗被迫搬离,此山便被千剑门占据。 千剑门在此布下大阵,建有多个传音阵,与后方三处据点及浣剑山相通,并驻有八名结丹修士。 刘元清等人赶至此地时,原以为必定早已人去山空,却不料此地护山大阵仍然运行不停,众人出手攻击,也有多名结丹修士出来守御。 众人一番大战,用时三日,终于攻破此地,却发现山中只有四个结丹修士。 一个是千剑门嫡系修士,三个是收拢的散修,传音阵已被拆除运走,各种修行资源自然也是半点不剩。 显然,葛阳这是玩了一手弃子之术,以玉赢山据点为饵,吸引玄天宗攻击,给其余据点转移争取时间。 随后,众人又前往更西边的据点,果然只留一片仓皇撤离的狼藉景象,未发现一个修士。 众人循着蛛丝马迹追踪月余,最终还是没有寻到敌踪,只能打道回山。 刘元清心中略有失望,若是修士数量足够,他完全可以留下数人监视玉赢山,然后率主力直扑后方据点,如此必定能有更大收获。 可惜,霍天同心不在此,只记挂薛王神陵墓之事。 他不免又想到,他利用张元敬手中力量,在东线纵横两千万里,以雷霆之势瓦解千剑门势力,却正好为解天威开启薛王神陵墓提供了机会。 若是东西两线局势紧张,解天威便是收齐了七玉,也不敢轻易抽调人手。 现在,东线趋于缓和,正可把一部分结丹修士抽离,随他去探查薛王神陵墓。 回到归元峰,刘元清将此行战果报知李天瞰,又对张元敬交代一番,便与余天万一起,经由传送阵返回天阙山。 张元敬便与火鸦道人一起,在归元峰等待消息。 因见李天瞰不怎么待见他,张元敬也懒得露面活动,每日里只在客房中修炼和培植灵草。 火鸦道人则经常与驻守峰中的几个中等宗门结丹修士聚会交谈,他乃结丹后期修士,见识多广,又言语诙谐,颇受欢迎。 半个月之后,余天万独自归来。 他把张元敬叫到他的房中,说道:“元敬,元清已经将你活着归来并与他一起攻破浣剑山诸事禀告佟真人。佟真人也知霍天同将你保存的两玉交给解天威之事。佟真人只说,你的事,需待解天威从薛王神陵墓中归来后再作定夺,让你耐心等待。” 张元敬闻言,心中不免失望。 他问道:“解掌门为何如此着急,竟就已经前往薛王神陵墓?” 余天万却是幽幽一叹:“不仅他去了,胡天聪胡师兄也去了。他的寿元也不多了,等不了天阙山大灵穴恢复。” 张元敬一惊,问道:“那西线战事,由何人主持?” 余天万摇摇头:“还能是谁,只能是涂天渊涂师兄去。涂师兄修为自是不说,但向来专注于修行,对处理外务却不怎么擅长。” 张元敬道:“西线人员出现如此大的变动,天魔渊只怕会有动作。” 余天万忧心地说道:“天魔渊不知我宗意图,短期内不会有所行动。但是,若解掌门他们在薛王神陵墓中耽搁时间过长,那么,西线必有大战发生。” 张元敬点点头,不再多问,知道这些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便说道:“弟子和火鸦前辈的弟子门人还在二龙山那处,一晃年余,不知他们情况如何。弟子欲与火鸦前辈先去那处,再来寻余师叔。” 余天万沉吟片刻,说道:“元敬,你们既去南边,便不要再回此地,寻了门人弟子后,不妨直接去墨竹山庄。 “那庄子距离二龙山不远,就在其西北方百余万里之外。留守的,是老道的弟子,老道与你一封玉简,你交与他,他自然会为你们安排。 “你且在那里潜修,等待宗中消息。你不必多想,当年之事已经过去,宗门又正值用人之际,你与元清本来就有深厚情谊,这段时间又合作无间,佟真人自会考虑周全,给你一个合适的安排。” 第318章 墨竹山庄 经过五个多月的行路,张元敬与火鸦道人赶至二龙山附近的那个凡人国度,找到了袁之霖几人。 这一年多来,袁之霖、刘靖龙领着几个后辈穿行享乐于俗世繁华,倒也活得轻松惬意。 火鸦道人见袁之霖不仅自己偷懒不修行,还带着几个后辈荒废功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他臭骂一顿。袁之霖却是嘻嘻哈哈不当回事。 一行人又上路,寻至肖友松那处秘密巢穴。 此人等了一年多,心焦不已,时刻担心身内禁制破开,自己一命呜呼,但又不敢乱跑,只得耐心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张元敬与火鸦道人的身影出现,见面之时差点哭了出来。 张元敬好言安慰,替他和几个手下清除了禁制,询问他的意向。 此人却无意再卷入玄天宗的斗争,故而对张元敬的笼络敬谢不敏。 张元敬见其意志甚坚,便放他离开,并告诉他,向南去有一处修行宝地曰星华洲,对散修还算包容,若寻不到安稳地界修行,不妨去那里看看。 对那些抓回的筑基散修,也任由离开,若身内被二龙王下了禁制,只要开口来求,也都为之解除。 处理完此事,众人乘坐低阶御风车,北行一百二十万里。 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大山出现天边,远远便显出巍峨峥嵘的气象。 行至近处,只见山林泉瀑,皆是墨玉一般颜色,果如传说中的一样。此即泼墨山脉。大名鼎鼎的墨竹山庄,就坐落在此山正中的墨韵湖畔。 墨竹山庄之所以出名,首在于名称。修真界中的门派,以山庄命名的,不说没有,也是绝无仅有。 其次在地理。泼墨山脉,名副其实,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山势独特,形貌写意,风格出尘。 第三在功法,此庄传承的功法名曰水墨山川诀,走的乃是阵法一道,最擅长以山川形势布阵,若是有充足的时间和灵材布阵,号称结丹可斩元婴。当然,这只是传说,但其阵法造诣,的确极其高明,有一二阵法甚至可以媲美玄天宗的阵道传承。 面对此山此景,众人也觉十分新奇,张妤更是迫不及待要跃出御风车,往这山中游玩。 张元敬笑道:“将来一段时间,我们便要在此驻留,有的是时候给你赏玩。我们还是先去拜访此地主人吧。” 群山绵延之中,一片碧绿湖水之畔,有一座庄子,亭台楼阁轻盈飘逸,周围墨绿修竹环绕,好似画在那里一般。 庄子的各个建筑与周围山水,完美融为一体,若非有意去辨识,很难看出这是一座庄园。 火鸦道人边眺望边感慨:“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若非脚踏实地,老道还以为真是一幅泼墨山水画呢。此湖之畔若有大阵,则必定完全与山川走势融为一体。只要入此湖,便如入此画,想要再出去,恐怕是很不容易。” 张元敬也是赞叹不已:“难怪元清师弟和余师叔放心将此地交给一个筑基修士打理,有此大阵守护,便来十个结丹修士,也难以强行破阵。” 他们不敢乱闯,在湖上停住御风车。张元敬朗声说道:“刘元晋刘师弟可在,我乃张元敬,携余师叔玉简前来拜会。” 余天万平生只收两徒,大弟子乃是李元甲,未能突破结丹,已于数十年前坐化。在此地主事者,乃是二弟子刘元晋,年岁也不算小,修为尚在筑基境后期。 余天万收徒,首重机缘,对资质并不过于看重,所以两个徒弟修行天赋都只是一般,能够至筑基后期,已是他这个师父费了极多心血了。 片刻之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庄子中传出:“张师兄请将我师父的玉简投来。” 张元敬取出余天万给他的玉简,用一团法力包住,轻轻一送。玉简便如一团白光,缓缓飞向湖畔的山庄。 在山庄上方十余丈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阵轻微的空间震动,那白光消失不见。 过得数息,一道人影从下方冲起,很快显露出真面目。 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道人,两只眼睛清澈而富有情感,仿佛历经世间百态而返璞归真,颇有一种醇厚的气质。 他向张元敬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刘元晋见过张师兄,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张元敬连忙还礼,笑着说道:“刘师弟无须见外。” 又为他介绍火鸦道人,随后是袁之霖、刘靖龙两个同辈,最后是梅振毅、霍正凯、张妤、韩济、张均几个小辈。 又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从灵兽袋中放出,为刘元晋作了介绍,然后便让两兽自去山中活动。 刘元晋心中颇为吃惊,但面容上却是一派淡定,从容与众人见礼,便将大阵门口启开,将他们请入山庄。 到了庄子里边,与外边看时又有不同。所有建筑,无论是恢弘的大殿,还是精巧的楼阁,亦或别致的房舍,皆是用一种墨色岩石、辅以山中竹木建造而成,又于一些部位作画,将材料原有的质地、颜色、形状与画作的奇思妙想糅合起来,融为一体,显出超凡脱俗、巧夺天工的气质,让人看了十分愉悦。 刘元晋引着众人将山庄游览一遍,又为他们安排房舍,以及服侍的弟子。 墨竹山庄因为暗通千剑门,门中结丹以下百余人,皆被刘元清和余天万用雷霆手段斩杀,现有的筑基、炼气修士,皆是从附属宗门中调遣而来,暂时看护此地。 此后,张元敬等人便在墨竹山庄住了下来。 张元敬每日里用心修炼,以融灵丹提升修为,又重点培植炼制益神丹、熔金煅丹丸的诸药材,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袁之霖被火鸦道人督着修炼,只觉苦不堪言。但是,火鸦道人这次是铁了心,放出狠话,不至筑基大圆满,便不让出墨竹山庄一步。 张妤失了玩伴,除了偶尔去寻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其余时间也只能在庄中修行。 刘靖龙、韩济修行之余,则按张元敬所嘱,协助刘元晋打理山庄,倒也章法严明、条例清楚,让刘元晋大是赞赏。 然而,没过三个月,一驾中阶御风车从北方破云挟风而至,刘元清风尘仆仆地从车中跃出,喊道:“元敬师兄,速来一会!” 第319章 玉佩之秘 刘元清此来,却是为开启薛王神陵墓之事。余天万仍与他同行。 刘元清也不入墨竹山庄,就在御风车旁对匆匆现身的张元敬说道:“元敬师兄,解掌门通过万法宗传音阵,往掌玄堂发来讯息,说是他们用七玉开启薛王神陵墓时遇到一些变故,与你所呈交的两玉有些关系,需请你去以备咨询。” 张元敬脸色一沉,问道:“元清师弟,不知是何变故,又与我所上交的两玉有何干系?听此话,莫不是要把我唤过去问罪?” 刘元清摇头说道:“此事我也不清楚,解掌门没有详说。不过,我报与真人后,真人说,开启薛王神陵墓必须尽快完成,以免给天魔渊可趁之机,因此让我立即领你去薛王山。 “真人言明,若师兄帮助解掌门解决开启陵墓之事,那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算你大功一件,将来必能列位长老。” 张元敬神情一缓,说道:“只是助解掌门开启陵墓?不需我进入墓中吧!” 刘元清苦笑道:“师兄你便想去,解掌门也不会允许。七枚玉佩,七个结丹,人选早已定好,哪有你的机会。” 张元敬倒不是看不上薛王神陵墓,而是他已经有大机缘在身,犯不着去行险。 闻言点头:“那就好。既然真人有命,我自当全力以赴。但是,若非我力所能及,也请元清报知真人,勿要责怪于我。” 刘元清连忙应道:“那是自然。” 张元敬便回山庄,与火鸦道人以及几个弟子交代一番,又至山中把猿十三、碧睛狻猊兽唤回,收入灵兽袋中,这才登上中阶御风车,随同刘、余两人往北而去。 三人一路疾驰,至玄天宗腹地后,又经由传送阵,至北方最大仙城玄水仙城,再以中阶御风车飞遁。 如此,在将近两个月后,终于赶至薛王山的余脉,万法宗山门所在的玉皇山上。 此时的万法宗掌门乃是大长老周金雄的首徒高鹏。 此人也是个十分圆滑之辈,把肖友松当年那套迎送贵客的伎俩一个不少全都“传承”下来,也想要对刘元清和余、张三人施展一遍。 无奈三人火急火燎,哪里吃他这个,斥责一句,便直接去了万法殿。 周金雄本想将玄天宗一众结丹安排在万宾楼,可解天威哪有心情吃宴席,若非此人是他的心腹,早把他臭骂一顿。 刘元清三人至万法殿时,殿中气氛颇为压抑。 算上周金雄,七个结丹修士静坐殿中,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们自是早已从神识中,发现了刘元清三人的到来。 不过,居于主位上的解天威没有发话,自是无人自讨没趣,前去迎接三人。 刘元清面带微笑,对着大殿正中主位上一个方正脸、高鼻梁、神情严肃的修士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弟子刘元清见过掌门师叔。” 又与坐在下方两侧的六个结丹见礼。 张元敬也是趁此机会,将随同解天威一起入薛王神陵墓的六人一一辨认。 胡天聪,这是之前就知道的。 霍天同,在意料之中。 林天娴,则有些意外。这个女道修为在结丹中期巅峰,距离后期不过一步之遥,与霍天同有些相似,但她年龄要比霍天同小五十岁,还有足够时间修行至结丹大圆满。而且,她一向独来独往,与解天威并无密切关系。 舒天琦,苏元筱的师父,曾与佟天福结为道侣,后因琐事分离,但毕竟有一段感情在,在宗中地位特殊。她入结丹中期时间不长,想不到也要去薛王神陵墓。 殷天辅,解天威同门师弟,结丹中期修为,此人出现在此,倒也不出所料。 最后是周金雄,此人能从玄天宗众多结丹修士手中抢到一个名额,显见解天威对此人的信重。 待余天万与众结丹见礼之后,张元敬便走上前,对着高居主座的解天威深深拜下:“弟子张元敬,见过掌门!” 解天威眯着微狭的双眸,目光严厉,似在审视张元敬。 他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张元敬自是维持身形不变,心中却觉有些压抑。 “罢了,能够从那处险境活下来,殊为不易。先见过几位长老吧。”解天威沉声说道,没有刻意加重语气,但仍旧透着极强的压迫感。 解天威对以往之事只字不提,只字不问,虽是作为掌门需要讲究持重,但也反应出他的态度。 显然,过去的那些事,包括他带走两玉导致其不得不推迟数十年开启薛王神陵墓,绝不是轻易可揭过的。 张元敬神色不变,轻轻应了一声,挺腰站直,向其余六个结丹修士行礼。 胡天聪笑着点点头。霍天同含笑说了一句,“元敬来了,好啊”。林天娴只是看了张元敬一眼,目光不仅冷淡,而且还有些阴沉。舒天琦矜持地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殷天辅却是呵呵一笑,只是这笑容中,不知藏着什么用意,显得有些虚伪。只有周金雄不敢托大,站起来与他还礼,然后招呼刘元清、余天万和张元敬坐下。 解天威在上方说道:“好了,既然元敬来了,便开始议事。天辅,你先将这几个月来,我们七人开启薛王神陵墓时的异状,与他们三人说一说。” 刘元清和余天万代表了元婴真人佟天福,自不能让他们回避。 殷天辅便站起身来,说道:“按照陵墓入口处的石碑所示,只需七人各执一玉,按在石碑对应的凹槽内,陵墓门户便会开启。但是,我们前后试了不下二十次,每一次,皆是七玉不谐而导致失败。而这七玉不谐,问题就出在伞玉和鼎玉上。” 他双眸盯着张元敬,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七人七玉同时压入凹槽,即有一处空间通道自石碑后出现。但是,不等这通道完全出现并稳定下来,伞玉和鼎玉中便会涌出一种奇怪的力量,使石碑出现颤动,导致空间通道坍塌消失。我们不惜使用极为珍贵的空间类灵符,也于事无补,根本稳不住那通道。” 这时,主位上的解天威问道:“元敬,你得了这两玉后,可对其作过什么改动,或是让这两玉经受过特殊力量洗练?” 张元敬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两排座椅中间,正对解天威说道:“禀告掌门,弟子并未对两玉作任何改动。若是特殊力量洗练,弟子便无法确定了。” 他便将几次遇险,两玉被冰冻火灼,以及在关键时刻护住神魂和肉身的经历,如实讲了出来。 满座结丹皆惊。尤其是拿到七玉的七人,皆是啧啧称奇。 因为,以他们的修为,完全没有感觉到玉佩中有奇特力量存在。 后来持拿张元敬所得两玉的周金雄和殷天辅,因为并未遇到与张元敬相似的境况,故也未来得及发现其中玄妙。 解天威却是面露喜色,竟一反严肃沉稳,“腾”的一下,从主座上站起,说道:“元敬,你再好好想想,你那两枚玉佩与众不同,必是经历了某种力量的洗练,且这力量绝不是什么地火、玄冰,一定是与玉佩有关,或者与薛王神陵墓有关,是能够将之激活的力量!” 第320章 寒潭龙吸 解天威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明白,他必定隐瞒了七玉的秘密,否则不至于说出“激活”两字来。 不过,此事本就是他在主导,又用了几十年去探究,知道多一点也正常。 且玉佩大半是他寻到的,其余几人皆是从他这里分得机缘,自不会去刨根问底。 张元敬思来想去,蓦地想到王元熹葬身的那处寒潭,玉佩首次发挥作用,助他解冻,便在此地。 他细细回想,当时两玉在潭中吸收天地灵气时,似乎与外间有所不同。只是,他当时正看王元熹留下的玉简,根本没有在意。 那寒潭就在薛王山中,要说与薛王神陵墓有关联,也只有它了。 他沉吟片刻,于脑中组织语言,然后迎着解天威强烈期待的目光,缓缓将当年追寻王元熹、误入寒潭之事说出。 解天威听罢,嘴中轻轻念了一句“因石而成,遇水而能”,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元敬,这次你立下大功了!现在,你立即带我们去那处寒潭!” 他稍作停顿,又说道:“元清,你且先回宗门向真人复命,余师弟也随我们一起去。激活七玉后,我们七人便直接去开启陵墓,由余师弟护送元敬出山。 “嗯,我这里还有两枚仿制的玉佩,也是一直寻不到伞玉和鼎玉,无奈之下出的下策,结果确实不能用,但却可抵御薛王山中的灰雾侵袭,正好给余师弟和元敬所用。” 解天威是玄天掌门,自然一言九鼎,刘元清也没什么可说的,当即领命启程归山。张元敬则在前领路,带着众人往薛王山而去。 众人从玉皇山下来,飞过百余里的矮小山丘,很快进入了薛王山的东部。 对肖友松当年领他来此的路线,张元敬记忆犹新,一路上自是轻车熟路,也无需再左攀右钻,直接踩着飞剑掠过险山恶水,深入薛王山中。 不多时,越过一座颇高的山岭,行至一处谷地之中。他回忆当初用指真盘测定王元熹方位时的情景,从正对薛王山中心的面向,向东略偏两分左右,然后向前飞去。 前方已是灰雾笼罩。 张元敬便将解天威给他的次品伞玉取出,挂在腰间,当先冲入灰雾之中。 解天威等人紧随其后。 九个身携玉佩的结丹修士闯入,灰雾立时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团团围绕在他们周围。 众结丹皆有应对的经验,便是从未持拿过玉佩的余天万,也早已听解天威指点,此时皆缓缓为玉佩补充法力,降低其消耗速度。 一层蓝幽幽的光晕,浮现在张元敬周身,抵御着滚滚灰雾的侵袭。其余个人,也是如此。 九个蓝色光晕,皆只有薄薄一层,在灰雾中若隐若现,时明时暗,但始终坚如磐石,将灰色隔绝在外。 遁行百余里,便闻听四面皆有妖兽嘶吼之声。 不过数息,便有一妖从侧面向张元敬袭来。他不知来者强弱,先以源生石护体,然后挥出一道土墙,阻在身侧。 只听“轰隆”一声,土墙被那妖兽一撞而碎。 张元敬正要再出土牢困之,便见一道暗影闪过,带起雷力一缕,将那妖兽直接斩成两段。 出手者,乃是玄天宗两大结丹大圆满之一的胡天聪。 这时,从其他方向也都有强大妖兽袭来。 解天威低喝道:“能杀便杀,一时杀不了挡一下即走,不要恋战。元敬,你不要停下。” 众结丹开始出手,一时间灰雾之中灵力狂暴而动,各式法宝倾力而出,有的妖兽较弱,直接被两件、三件法宝同时击中,顿时四分五裂,死于非命,有的妖兽较强,能抵挡几下,但这一耽搁,立时被众人甩在身后。 奔行途中,也遇到极为强大的妖兽,解天威便让张元敬暂时止步,由他与胡天聪同时迅猛出手,在最短时间内将之斩杀或驱走,然后继续前行。 两刻钟后,众人遁行一千五百里,到达那处深潭之侧。 四周的灰雾还在源源不断集聚过来,被吸引来的妖兽也越来越多。 解天威便下令,让所有人皆入深潭之中。 说来奇怪,他们一入深潭,那解聚拢来的灰雾便散去了,围攻而来的妖兽也很快散去。 潭中之水冰寒入骨,即便众人皆是结丹修士,也需起了法力抵御,方能不被冻住。 解天威传音问道:“元敬,可就是此处。你当时是如何做的?” 张元敬没有说话,只是取出盛装玉佩的玉盒,将次品伞玉放入其中。 解天威给他的伞玉,材质与之前的伞玉有明显差别,但所带的玉盒,倒是没有问题,品质与他当初所得两玉时的那两个玉盒一模一样。 伞玉入盒,很快开始吸收谭中的灵气,但并不见异状。 众人自是把张元敬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除开余天万,其余七人皆依葫芦画瓢,取出各自所持玉佩和玉盒,将玉佩装入盒中。 刹那间,七个旋涡出现在寒潭底部,七玉疯狂吸收天地灵气,同时,还有一种奇异之力随之涌入玉中。 解天威脸露狂喜,显然是多年夙愿即将实现,以他的心性与修为,也难以抑制心中激动。 其余各人,也是一派喜色。 他们分明感到,那七枚玉佩正在被奇异力量洗练,除开伞玉和鼎玉因为已经受过一次洗练,变化并不明显,其余五玉皆多了一股异样的气机。 眼睛七枚玉佩即将完成洗练,一道清光突然从潭地射出,先是击中七玉中的剑玉,而后迅速跳跃,于瞬息之间,将扇、钟、鼎、伞、碑、兽六玉击中,并使七玉贯连起来。 “轰!” 七个玉盒同时爆开,七玉迅速转动,释放出飞剑、火扇、巨钟、铜鼎、灵伞、石碑、妖兽等虚影。 很快,一个巨大的青色旋涡便出现在众人上方。 解天威大吼一声:“不要慌,稳住!” 这等异象,在他预料之中,但他毕竟没有与众人解释过,故而担心有人畏惧凶险,直接逃遁,若是如此,他的一番谋划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众人正自观望,那青色旋涡中猛地响起一声嘶吼,仿若从九幽地渊中传来,随即是一股强大的吸力席卷整个寒潭,将所有的潭水,连带全部九个结丹修士,全部吸入旋涡中心,消失不见。 寒潭所在之地,只余下一个数十丈深的坑洞。 第321章 守一 莫名伟力之下,结丹不过是蝼蚁。 张元敬浑浑噩噩,被那股强大吸力带着,往地中深处而去。 恍若一息,又如一世,脑中幻景丛生,好似无数人的经历皆交汇于他的识海,一时竟冒出“我是谁”的本真之问。 “轰!轰!轰!轰!轰!轰!轰!” 自下方传来七声巨响,依次贯入耳中,张元敬瞬间清醒,张开神识,往下方探去。 但是,似有某种力量,极其粗暴地将他的神识撅了回来。 他再想探查,整个人已是落入一处黑暗空间之中。 落足之处,乃是一处坚硬的石板,周围空荡荡的,神识只能延伸出数十丈,尚不能触及此处空间的边界。 不过,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一块三丈高、六尺宽的石碑,石碑之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张元敬走出两步,脚踩在石板上发出“空空空”的声响。 几乎与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对面黑暗中也传出“空空空”之声。 两者完全同步,不似回音。 他悚然一惊,停下脚步。而对面也安静下来,如死一般的寂静。 等了有十来息时间,他重新迈步,石板上再次出现“空空空”的声响,而对面黑暗中,仍然同时传来声音。 他没有理会,继续前行。 “空空空”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大锤一般敲打他的耳膜,震得他的心剧烈跳动。 他越往前走,他的心便跳动越快。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要窒息,只好停下脚步。 当他平复气血,调匀法力,他惊愕地发现,那石碑与他的距离,竟然又回复到最初的长度。 原本,他觉得那石碑离他不过三四十丈远,现在看来,这其中当是存在某种空间禁制,一旦停步,便会被无声无息地挪回初始的位置。 故而,这所谓的三四十丈远完全只是虚妄。 休息了半刻钟,他重新迈步向前,对面的响声也如期而至。 他仔细判断距离,大约行走二十七八丈时,心跳达至极限,无以为继,只能停步,并再次被挪回原地。 他将神识集中于自身,全神贯注,但未能发现任何一点气机波动,此地禁制在把他挪走时,根本没有任何征兆,也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除了位置改变。 若非石碑与他的距离发生变化,他甚至要以为自己根本还在原地没动。 当然,他也可以认为,是石碑移动了。当他停步时,石碑便会发生变化,将距离恢复到最初的长度。 但这并没有任何区别,他需要克服的困难,是缩短到石碑的距离,走到它的跟前,让它完全呈现出来,而非只有一个虚影。 他心中也不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往后走,远离石碑,寻找此地边界,看看能否离开这处空间。 但是,他只要冒出这个念头,便会产生心悸的感觉,仿佛这个念头会为他带来生死攸关的危险。 他立在原地,反复考量。 他知道,那种心悸的感觉,绝非来自对危险的天生敏感,那东西,或许武元奎有,但他肯定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它不是从他内心中自行产生的,而是外在力量所施加的。 在此地,只能是那尚未“谋面”的薛王神陵墓,是陵墓中的某种存在。 薛王神到底是何等存在,玄天宗的典籍中并无记载,只说在玄天宗建派于天阙山时,便有了关于薛王神陵墓的传说。 这意味着,薛王神至少是两万年以前的人物,其敢以“神”为称,多半是化神境以上的修士。 毕竟在中古之时,天地灵气要比当今浓郁不少,出化神修士的概率也要高不少。 两万年来,想来不知有多少人探寻过薛王山,但都未闻谁人有所收获。 为何突然就出现了开启陵墓的七枚玉佩? 他仔细回想自己得到伞玉和鼎玉时的场景,伞玉藏于一处并无特点的野山,被一株九叶黄曦草所覆盖,而鼎玉则是一个老修士赠给王元熹的,无论哪一个,都有些古怪。 堂堂化神修士的陵墓,又有大名在外,为何没有更强的修士来此探查? 张元敬不知道齐天相是否来过此地,但他既是玄天宗元婴,很难说不会来此一观。 其他宗派的元婴呢?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此等人物,只要不愿露面,又有谁能轻易发现。 或许,也曾有前辈高人来过此地,要么没有寻到机缘,要么就是进入此地后,再没有出去。 当初,他不愿来此,其实也是畏惧此点。未到山穷水尽,他肯定是不会把自己置于未知的险地。 若这陵墓中有一个强大存在,无论是何等存在,那么,它要悄然无声地影响他的念头,绝非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他便只能顺着它的念头去做。 因为,若他胆敢违背,那个存在很可能会直接将他抹杀,或者把他关入某个再也无法脱身的地方。 走近石碑,或许毫无用处,但肯定是一个考验,一个陵墓所设定的考验,只有通过这个考验,才能知道后面的路在哪里。 他没有急于尝试,而是静静看着那个石碑。 漆黑的空间里,石碑在他的神识中毫无动静,它仿若万古不变,不知矗立此地多久,见过多少进入此地的修士,无论外来者是何修为境界,都不能撼动它半分。 他抬脚走了两步,脚下“空空空”之声响起,对面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若是只有脚下的声音,他自信绝不会心跳过速。 但是,两处声音同时敲击,他便无法长久承受。而这两处声音好似联动,有其一必有其二。 他心中一动,那声音或许并不是真的声音,而是一种投影,是他自身的一个投影,只是因为此地黑暗,又阻隔神识,故而以声音的方式呈现出来。 当初,在龙山泽中,他神魂突破时,便于泥丸宫的虚空中看到了自身的投影,以之照见真我,从而对大道本真有所明悟。 此地的考验,或许就是对真我的坚守,对投影的排除。 他沉思片刻,虚神静心,抱元守一,试着再走一步。 “空空空”之声仍旧响起,但明显比之前小了一些。相应的,对面传来的声响,也同样变小了许多。 他又试了几次,声响不断减弱,但是,到了一个极限,便不再有效果,这种状态下,他只能走出四十余丈,而那石碑似乎就在他身前,但却仍旧遥不可及。 他再次静立沉思,脑中突然一悟,明白破局的关键,并不在他的神魂守一,因为他的神魂本就是唯一,无须去“守”,他就在那里。 而在于让外面的声音合一,因为,这声音乃是因他而起,乃是他的投影所化,他虽是唯一,投影却有无数个,唯有让投影合成为一,才能将之破除。 想通此节,他便放开神魂,使之处于自完状态,而任由外在的声响来冲击。 很快,他的心开始急剧跳动起来。 不过,他没有刻意去压制,也没有产生畏惧,仍旧往前走去。 行至距石碑二十多丈的地方,他的心跳到了极限,仿佛再前行一步,便要炸裂开来。 但是,他坚信只要不自我怀疑,投影便永远胜不了真我。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向前再踏出一步。 “砰!” 只听身中发出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不是心脏,不是身体任何一个部位,而是他那流淌不息的法力,是他的整个修为境界。 一瞬间,他异常匮乏,肉身似乎变成干涸的泥土,急需玉露的浇灌。 他当即将一瓶融灵丹取出,全数倒入嘴中,直接咽了下去。 数息之后,狂暴的灵力自腹中散出,随即如洪水一般冲入大大小小的经脉。 如同万虫噬咬一般的剧痛传来,张元敬闷哼一声,默默运转厚土化生功,引导磅礴灵力按照功法所示经脉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身中法力终于完全驯服,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一跃而入结丹境中期。 第322章 狭路相逢 他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但并没有被禁制挪移回去,仍然站在距离石碑二十多丈的地方。 他一次将需要十数年炼化的丹药全部吞下,虽然这些丹药大部分被他吸收,但仍有不少剩余,与丹药中的杂质一起,变成丹毒沉淀在他经脉和丹田中。 对此,他倒是不惧,只需找个时间,使用吞物诀将之化去便可。 他一边感受新境界的法力搬运,一边继续前行。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一直到百丈,那石碑看着再走一步便可够到,但这一步之距始终无法跨越。 他没有停步,始终不疾不徐地朝着石碑迈步。 也不知是走了八百步,还是一千步,前一步还是一片黑暗,后一步却已跨入一片光明里。 “元敬?”一个低沉而有些阴冷的声音传来。 张元敬豁然一惊,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中年修士站在一块石碑前,冷冷看着他,正是殷天辅。 而他们两人所处之地,则似是一个山峰顶部,四周云雾缭绕,头上天光明亮。 张元敬有些吃惊,赶忙上前两步,施礼说道:“弟子张元敬见过殷长老。” “你——咦,你的修为,结丹中期!”殷天辅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之色,“你去了哪里?获得了什么机缘?” 他苦修一百五十余年,方才从结丹初期进阶结丹中期。而眼前这个向来愚笨的后辈,从筑基中期到结丹中期,都没用到一百年,这让他又是惊讶又是嫉妒。 张元敬半真半假地说道:“弟子被卷入此地,落脚在一片黑暗中,在那里每踏出一步,都要耗费极多法力,弟子在里边走了半天,把融灵丹吃了一瓶,不知怎么触发了禁制,就被传送至这里来了。大约是服用融灵丹有些多,修为便突破了。” 殷天辅听完差点破口大骂:修为有这么好增长,境界有这么容易突破?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儿呢! 他嘴角短须抽了抽,面无表情地说道:“元敬真是好机遇,入结丹境不过几十年,这修为境界就赶上老夫了。” 张元敬干笑两声:“侥幸,侥幸。不知殷长老是刚至此地,还是一进来便在此地?” 殷天辅轻哼一声,说道:“老夫就没有你那么好的机遇了,一来便在此地,刚参悟这石碑有些进展,嘿嘿,你这一来,却就前功尽弃了!” 张元敬愕然道:“此话怎讲?弟子也是无意中闯入。” 殷天辅指着石碑,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自己看,上面的字呢?刚才还是满满一篇碑文,你一现身,一个字都没有了!” 张元敬也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但也不想激怒他,便道:“弟子这就寻路离开此地。” 殷天辅哈哈大笑:“走?怎么走?这里可出不去。” 张元敬这才把神识放出,往四周云雾中探去。但是神识一触及云雾,便似光束入了泥沼,再难往前延伸。 “不要试探了,都是禁制,绝不是结丹修士可以破开的。”殷天辅脸色再次变得阴冷,“你可知道,此碑名何?” 张元敬心中一凛,感受到他语气中暗含的杀意,暗自戒备,恭敬地问道:“弟子不知,还请长老赐教。” 殷天辅沉声说道:“罗伞却邪碑。” 他忽然将那枚伞玉取出,对着张元敬一晃,说道:“便是与这玉佩对应的石碑。你所持之玉,正好也是伞玉。所以,我们两人都会至此。” 说到此处,他阴狠地盯着张元敬,诡异地笑了笑,说道:“若老夫没有猜错,此地的规矩,便是同时只能有一个手持伞玉的人可以参透石碑。若有两个,碑文便会隐去,直到——只剩一人!” 张元敬后退两步,语气凝重地说道:“长老所言差矣。我这枚伞玉,不过是仿制品而已,在寒潭中也不能吸收奇异力量,也没有特殊之用,岂能与长老的伞玉相提并论。此地规则,或许另有所解,并非如长老之想。” 殷天辅向左侧移动几步,稍稍远离石碑,双手抬起,左掌在上,右掌在下,轻轻贴在一起,口中慢条斯理地说道:“哦,那请元敬给老夫说说,此地规则该是如何解得?” 张元敬瞳孔一缩,看出殷天辅手上动作,乃是玄天宗水系功法玄水诀蓄势待发的起手式。 便脚下用力,试了试下方地面,发现虽是泥土,但十分紧实,似是被禁制改造过,并无施展土遁术的空间,不觉有些失望。 又尝试沟通灵兽袋中的猿十三,想要将之放出,但被某种隐蔽的力量所阻,无法达成,心中不禁有些发沉。 其实,到了此时,他也是明白,此地的规则,就是要让闯入之人对决,唯有胜出者,方可通过参悟石碑,获得机缘或出得此地。 他甚至怀疑,他进入之前那处黑暗空间,从中获得机缘,也是这陵墓的规则所致。 若是他晚一点悟透那处空间的奥秘,晚一点从中出来,殷天辅多半就参透了石碑上的碑文,离开此间了。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殷天辅获得机缘,而他最好的结果,估计会是被陵墓直接踢出去,而最差的结果,则会被困死此地。 “或许,此地的破解之法,并不是参悟碑文,而就是将这碑击倒。”张元敬满口胡柴道,心中回忆着以往道听途说关于这位殷长老的各种传言,盘算着如何对付他。 若是多给他一些时间稳固修为境界,他自信同在结丹中期,凭靠二阶源生石,绝不会输与此人。 殷天辅对他所言不屑一顾,而是自顾自问道:“你可知道,我们这些人手中的玉佩从何而来吗?” 张元敬心中一动,淡然说道:“不是解掌门收集来的吗?” 殷天辅嘿嘿笑道:“当然是出自解师兄之手,但这可不是他收集的,而是他依照图纸制作出来的。这些玉佩都是正品,没有什么仿制品。所以,此地规则对你与我是一视同仁的,凡携玉佩者,都能入此地,都可夺机缘。你我之间,只能活下一个!” 第323章 决死(一) 殷天辅双手一震,两颗银胆浮现在左手掌心,随即有黑色水雾凝于铁胆上方,内中有强横力量左冲右突,将这团水雾拉扯得奇形怪状,好似随时就会爆裂开来。 他口中轻斥一声,这团水雾便如长满尖刺的海胆,往张元敬头上飞速砸来。 这是玄水诀两大杀招之一的玄阴雷暴。 说是雷暴,却并非真有雷力,而是形容其威力极为强大。 但是,若修士进阶结丹后期,把这门功法修炼到第五层,那便真能附带一些雷力了。 张元敬不敢怠慢,持握厚土术法剑在手,迅速搬运法力,施展了一招最强的土御。 “轰隆!” 黑色水雾爆开,土墙应声而碎,无数黑色水滴往张元敬飞射而来。 与此同时,一层薄薄的水雾,好似透明一般,在两人中间的地带缓缓蔓延开去。 张元敬再用一记土御,将溅射来的黑色水滴拦下。 不过,他丝毫没有轻松之感。 玄阴雷暴并非消耗甚大的招法,以法宝配合功法凝出,对殷天辅这等修为深厚的结丹修士来说,少说也能发个二十多枚。 但是,他这两记土御,消耗可就要大得多。 虽然两人同是结丹中期,但张元敬自知在修为上无法与殷天辅相比。 殷天辅修炼的乃是玄天宗嫡系功法,修行的方法也是宗中万年传承下来、久经检验和修正的中正之道,一百五十年从结丹初期而进中期,根基无比深厚,修为自也比他深厚许多。 玄天宗中,除开似武元奎那等天赋异禀又机缘深厚者,可以扶摇而上、迅速跃升,多数修士,都是按部就班,依照宗门的传授循序渐进地修炼。 尤其是入了结丹境,因为新得灵神,要熟悉以灵神引导炼气之道,故而在结丹初期停留的时间都比较长,一般多在百年以上。 所以,玄天宗的筑基精英修士,凡进阶结丹,一般在二百岁左右,但入结丹中期,往往都在三百至三百五十岁,但越往后反而越快。 张元敬从结丹初期入中期,所费时日不到三十年,神魂上的突破乃是自然而成,但法力上便有些拔苗助长,自是无法与殷天辅相比。 殷天辅显然是看明白了此点,故而一上来便打消耗战,很快把第二枚玄阴雷暴又打了出来。 张元敬这次有了准备,施展土御的同时,人却向侧后方退去。 当黑色雾气与土墙相撞时,他已经撤出二十多丈,待那些黑水射出,他自是轻松躲过。 殷天辅阴阴一笑,对张元敬躲避的动作不屑一顾,继续释放玄阴雷暴。 玄阴雷暴炸开后,会在空气中残留许多水雾,逐渐形成更加亲水的天地灵气环境,既干扰对手,也增强自身。所以,殷天辅有恃无恐。 张元敬自不能这般被动挨打,先是施展土御迎着玄阴雷暴撞去,把守御的时机提前,同时,挥动厚土术法剑,对殷天辅施了一记狂沙。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殷天赋只被狂沙困了一息,便从上方跃起脱身,根本没给他施放破坚斧的机会。 此人神识不弱,且通晓一些阵理!张元敬暗自沉吟,思索对敌之法。 殷天辅并不使出其他手段,因为他已听解天威说过,张元敬有两头颇为强大的灵兽,协助刘元清击杀了不少千剑门修士。 他不知道张元敬为何没有将灵兽放出,故而只用玄阴雷暴来消耗张元敬,这其实也是试探。 张元敬自神魂突破后,头脑更加聪慧,念头转动间,也已想到了此中微妙,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当然,对手会不会跟着他的设想走,也很难说。毕竟,这个殷天辅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从这里下手。 便先以一招土御抵住玄阴雷暴,然后再用狂沙困住殷天辅,紧接着凝出一道土墙挡在狂沙上方,随即将破坚斧斩出。 一连串的施法,导致法力急剧消耗,他连忙摸出一枚融灵丹塞入口中,用吞物诀进行炼化。 殷天辅原以为张元敬不过是故技重施,正要纵身跃出,不料被土墙盖顶。 他反应极快,放出一柄黑色飞剑,光影闪过,一剑将土墙劈开。张元敬只是要稍稍阻挡他,故而凝出的土墙,并无多么结实。 这时,殷天辅脑后风声响起,有利器斩来。 他陷入狂沙中,神识受制,不敢怠慢,当即抛出一枚中阶中品的水盾符,将那利器阻了一阻。 尔后,提了一口法力,向上冲起。 然而,上方又有一道土墙压来。 殷天辅见张元敬如此频繁地释放招法,心中暗暗吃惊,有些拿不准他的打算,当即手持那黑色飞剑,与身合一,往土墙上杀去。 “轰隆!” 土墙裂开,他正要顺势冲出狂沙,不料上方呼呼风声响起,密密麻麻的黑影砸了下来。 这却是张元敬不惜消耗,又用了一招飞石,一气凝出数十块三尺有余的大石头。 殷天辅来不及祭出防御法宝,迅速拍出一枚中阶上品金刚符,以金刚之力护体,同时挥动手中飞剑,将砸向要害的大石拨走。 “砰砰”声中,他挨了几下,身上金光闪动,倒是没有受伤,但上飞之势被阻,又落到了地面。 此时,那利器又从背后袭来。 他将一具漆黑的木盾祭出,挡在身后,集中神识之力察去,发现乃是一柄极其锋利的斧头,不禁眉头一皱。 他知道张元敬修的是土功,配上这等势大力沉的凶器,又有狂沙遮蔽神识,防御起来颇为吃力。 于是,再次飞冲而起,想要从狂沙中脱身。 他已经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张元敬迟迟没有放出两只灵兽一起围攻他,反而如此激烈地对他发动攻袭,多半是藏有什么后手,要尽可能消耗、削弱他,然后再放出那两头妖兽对他进行必杀一击。 他自己并未豢养灵兽,也没有想到此地不能放出灵兽,所以想当然地得出这个结论来。 张元敬突然抢攻,其实也就是要促使他产生误解,从而改变之前的消耗战法,与他全力对战,这样,才能寻到胜机。 殷天辅刚飞起两丈,果不其然,上方又凭空凝出一道土墙,将他阻住。这一次,他没有人剑合一往外冲,而是将那木盾收回,护在身侧,然后再祭出一柄黑色飞剑,与原本那柄,双剑合璧杀向土墙。 第324章 决死(二) 融灵丹乃是结丹初中期修士修炼时的丹药,也可以用来恢复法力,但效果差强人意。 毕竟,这等丹丸,往往需要很长时间炼化,才能转为法力。于战斗中补充法力,不仅暴殄天物,而且对经脉伤害甚大。 张元敬依仗着吞物诀,倒是可以减少丹毒危害,但也仅止于此,而无法提升丹药转化的成效。 刚才一波连续攻击,他的法力便消耗近半,靠着连服两枚融灵丹,方才补回了少许。这种恢复速度,自然远远赶不上消耗。 但是,他深知宗中修行玄水诀的结丹修士,无一例外,就是法力绵长,最耐久战,更不必说殷天辅修为还远比自己深厚。他必须速战速决。 可惜,除了一柄破坚斧,他并无其他攻坚利器。故此,他所能选择的战法,都必须围绕这柄斧头来设计。 “轰隆!” 两柄黑剑不费吹灰之力,将挡在上方的土墙斩破。 殷天辅此时看出不同,张元敬在狂沙中所凝土墙,比起用于抵御玄阴雷暴所出,要弱了许多,不禁眉头一皱。 他并不相信张元敬此时便已法力不济,猜他多半在玩什么阴招,便没有立即纵身冲破狂杀。 这一次,在他击破土墙时,那柄利斧并未袭来,但身周两三丈外明显能够听到此斧飞遁时的破空之声。 他不知张元敬如何打算,便将木盾负在背上,以两柄黑剑游走于头顶,提了一口法力,向上方慢慢升起。 预料之中的土墙没有再出现,他轻松地出了狂沙。 张元敬站在距离狂沙三四丈远的地方,静静盯着他,不知在想着什么。 殷天辅无声一笑,将那一对银胆祭出,准备继续对张元敬打出玄阴雷暴。 但是,未等他出招,后方传来呜呜一声,便见那柄利斧呼啸着向他斩来,气势如虹,杀气逼人。 殷天辅错身一闪,躲开此斧,手中银丹一震,便将凝结出的玄阴雷暴打出。 张元敬横向跨步,让开此招,操控破坚斧回转过来,再次斩向殷天辅。 殷天辅面带诧异,再次躲开利斧,手中银丹再发一枚玄阴雷暴。 而之前那枚玄阴雷暴,因为没有被敌人气机触发,故而依然完好,并自行向张元敬攻去。 这其实才是这玄阴雷暴最可怕的地方。 对手若是躲避,那么战场中的玄阴雷暴就会越多,并对其穷追不舍。 张元敬对此当然知晓,不过,这自有办法应付,却要看看殷天辅会如何做。 殷天辅对于玄阴雷暴有足够信心,根本不管张元敬有何阴谋,一边躲闪破坚斧,一边坚持放出玄阴雷暴,不多久,场中的玄阴雷暴便达九枚之多。 张元敬为了在狭小空间闪转腾挪,躲避这些玄阴雷暴,先是用了一枚中阶下品御风符。 待玄阴雷暴增至六枚时,又用了一枚中阶中品御风符。 等到玄阴雷暴达到九枚时,他便将中阶上品御风符也用了出来。 在星华洲仙城时,他重资购入中阶下、中、上品御风符各两枚,没有用来飞遁逃命,倒是在这里用来躲避玄阴雷暴了。 殷天辅虽还想放出更多玄阴雷暴,但追杀他的破坚斧速度已经比最初要快上数倍,且蓄积的威势极其强大,让他根本不敢分心,只能全力施展遁术,在不大的空间躲避此斧。 然而,让他恐惧的是,他越是躲避,这斧头就变得越厉害,若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此斧追上斩杀。 此时,场中情形十分诡异,对战两人皆在遁逃,一个被斧头追杀,一个则被九枚似雾似水、形同海星的东西追杀,两人小心地维持着距离,避免靠的太近,而被对手所趁。 当殷天辅感受到利斧再次变强时,他不敢再拖延,当即将负于背后的木盾抛出,往利斧上一撞。 便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木盾被利斧撞开,跌落去地上,气机一落千丈,显然无法再用。 但是,经此一阻,利斧所蓄之势,也消耗大半,眼见便失了刚才那无坚不摧的气势。 殷天辅来不及心疼,手中银弹震动,又打出一枚玄阴雷暴。 他本来还担心张元敬要消耗他的法力,然后放出两只灵兽,现在却反而期待他更晚放出灵兽。 因为,当场中的玄阴雷暴越来越多时,无论张元敬放出多少灵兽,都可一网打尽。 不过,他也不敢大意,尤其是对那可以不断蓄积威势的利斧,只要感觉其要起势,便不惜扔出一枚中阶中品以上的防御灵符,与之碰撞,消解其所蓄之力。 反正,他为此次进入薛王神陵墓准备充足,几枚中阶灵符,还是消耗得起。 当场中玄阴雷暴达到十三个时,殷天辅自己都有些畏惧,不敢再进行凝放。 因为此地空间只有百十丈方圆,再多的话,爆炸起来,他也要受到波及。 尤其是那石碑还杵在那里,万一玄阴雷暴齐炸时破坏力太大,将这石碑毁掉,那他就真要欲哭无泪了。 他已经看到张元敬用了第二枚中阶上品御风符,似这等灵符,便是有灵石,也买不到太多,因为出产的数量太少了。 他倒要看看张元敬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反正他的中阶防御符还有十几枚,绝对耗得起。 此地他已察看过,地中有禁制,根本无法土遁。他不相信,张元敬还有什么法宝,能够顶住这么多玄阴雷暴的冲击。 若真有,那也一定是其最后的依仗,而他还有后手未出。 张元敬第二枚中阶上品御风符即将耗尽,他敏锐发觉,殷天辅在消耗十余枚中阶中下品防御符后,也开始使用中阶上品防御符,这说明他准备的防御灵符不多了。 于是,他迅速靠近石碑,将十三枚玄阴雷暴尽数往那引去。 殷天辅一看他果然还玩这一手,既怒且忧,连忙操控手中银胆,对追在最后的几枚玄阴雷暴进行牵引,浪费不少法力,才勉强将三枚玄阴雷暴引向旁侧,稍稍远离了石碑。 这时,张元敬身形突然一顿,立在原地不动,身中法力如潮水一般涌出,一枚青色玉简从他手中跃出,悬浮于他的头顶,向下洒出一圈金色光幕,将其整个笼罩其中。 第325章 决死(三) 此物即庚金元气简,乃是张元敬在芥子空间中从风无咎身上得的,实则乃是中古厚土宗的藏品。 此物为极品法宝,祭出之后,可以释放一个庚金元气罩,只要法力不竭,能挡元婴以下任何攻击。 以张元敬的境界修为,使用此法宝,自然有些勉强,但稍稍坚持几息,还是做得到的。 他并没有让那些玄阴雷暴追得太近,转身甩出一枚中阶下品金剑符,顿时有十多道金色剑光飞射而出,与身后的玄阴雷暴撞在一起。 只听“轰隆”一声,声响刚起,便是接二连三的爆炸之声,最后合成一声,震得整个空间都是晃动起来。 张元敬距离最近,但庚金元气罩强悍无匹,任由那汹涌而来的冲击波如何撞击,皆是纹丝不动。 当然,张元敬的法力也如同浇了油的柴火,瞬间便剧烈燃烧起来,很快便要见底。 殷天辅在张元敬放出庚金元气简时,便迅速后退,心中却是涌起浓烈的震惊与嫉妒,暗道这小子不声不响,竟有如此强大的一件防御法宝,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暗想,这法宝一定要扛住,可不要被玄阴雷暴的叠加轰击所毁坏。这么好的宝贝,自己若得了,简直是如虎添翼。 当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时,他稳妥起见,也在身上拍了一枚中阶下品的金刚符,以防波及自身。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光笼罩下的张元敬,发现那强大到让他根本不敢靠近的狂暴力量,竟奈何不了那玉简法宝,心中更加火热,望向庚金元气简的目光,也变得异常贪婪。 在强大力量冲击下,石碑晃动起来,上面似乎出现了开裂的迹象。 殷天辅大惊,脱口喊道:“赶紧远离石碑!石碑要被毁坏了。” 不过,这只是徒劳。因为玄阴雷暴的力量都已经释放出来了,张元敬便是远离石碑,也于事无补。 这时,此地空间突然发生变化,那石碑恍若被无形的障碍隔开,从两人能够感应的空间中消失。 虽然放眼看去,它似乎还在原地,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两人的神识已经无法触及它。 相应的,他们两人所处的空间,则变得十分狭小,竟只剩下二十丈方圆不到。这等距离,法宝一出,瞬息可至。 庚金元气简经受巨力冲击,又得不到张元敬法力的迅速补充,光彩一暗,自行收去金色光罩。 张元敬连忙将之收起,在身上拍下一枚石甲符。 殷天辅的金刚符仍在发挥作用,他见张元敬无法继续使用庚金元气简,立即抢攻,一柄、两柄,还有第三柄黑色飞剑冲杀而出,直奔张元敬头颈要害。 张元敬将源生石化作的石甲,藏于石甲符之下,对杀来三柄飞剑完全不理,只操控破坚斧往殷天辅斩去,摆出要与他互相伤害、同归于尽的架势。 殷天辅苍白而瘦长的脸孔上浮现一抹狠厉,抽出两枚中阶上品金剑符,对着张元敬就是一打,而对攻来的破坚斧,也是不去理会,准确依靠防御灵符来硬扛。 张元敬往嘴里塞了两枚融灵丹,以他现在的状况,便有吞物诀,也没法阻止丹毒侵入经脉和丹田。 但是,他此时唯有拼命,再无别的手段,更不会有人或灵兽来助他。 手中厚土术法剑一挥,仍旧是土御之术,一道土墙立起,将数十金色剑气挡住。 “叮叮叮!” 三柄黑剑斩来时,他稍加避让,躲开要害,让其斩中双肩与后背,石甲符直接被切开,但藏于其下的石甲坚韧强固,把三剑弹开。 与此同时,破坚斧也劈中殷天辅,将他砸得退出三步。 他脸色更加苍白,眼中闪过愤恨之色。打出数个法诀,三柄黑剑在空中一个回旋,再次斩向张元敬。 张元敬又用去一枚石甲符,仍旧操控破坚斧进行攻击。 殷天辅早已瞧见张元敬吞食丹丸的动作,心中冷笑,但因见张元敬依然不放灵兽,便将玄水功的另一大杀招留而不发,仍以攻击灵符消耗张元敬,倒要看看他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又到底藏有什么手段。 张元敬炼化丹药需要时间,不敢再消耗法力以土御之术抵挡灵符攻击,便将身上携带的防御灵符用出,以符对符。 他虽不如殷天辅准备那么充分,但土系、金系、木系的防御灵符,皆各有数枚。 反是殷天辅因是入薛王神陵墓,准备的防御符较多,攻击符却只有十来枚,与张元敬的防御符正好是半斤八两,两人你来我往,旗鼓相当,一时相持不下。 过得一盏茶功夫,又用去几枚攻击符和防御符后,殷天辅有些急躁起来。 他的防御符不多了。此前,为了中断张元敬利斧蓄势,他用去多枚防御符。此时,强行与张元敬对攻,他的防御符消耗更快。 反是张元敬,身上因有源生石防护,防御灵符作用的时间持续更长,显得更加从容不迫。 而且他并不知张元敬准备了多少灵符,这般消耗下去,最后便杀了张元敬,他损失也是太大,接下来探访陵墓,必定有所不足。 虽说一同进入此地的乃是同门修士,但是除了嫡亲师兄解天威,其余之人,他一个都不会信。料想对方也不会真的信任他,相互间也不想被对方抢走自己的机缘。 战斗至此,张元敬固然消耗甚大,但殷天辅的消耗也不小。 十多个玄阴雷暴出手,用去他至少一半的法力。 而且他不像张元敬,敢直接吞食丹丸恢复法力。玄天宗的功法,讲究中正平和,从来就没有这种邪门的路数。 他心中不免猜测,张元敬或许并未携带那两头灵兽,或者,两兽在之前张元敬经历的那处空间受到了损伤,无法出战。 虽说这些理由有些出于侥幸,但张元敬坚持到现在,连极品法宝都已出手,可谓后手尽出,战力已濒竭尽。 瞬息之间,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猛地作出决断,手中法诀一变,三柄黑剑收回,身中法力狂飙涌入,随即,三剑化作三条丈长黑龙,咆哮着往张元敬扑去。 第326章 决死(四) 此为玄水诀两大杀招中的第二招,名为玄龙噬魂。 此招,乃是针对神魂的杀招。 此招与玄阴雷暴最大的不同,不仅在于其主攻神魂,还在于此招的施展,没有固定套路,随每个修习者个人喜好而有所不同。 殷天辅之所以将此作为后手,便是笃定张元敬并不知道他会如何用出此招,必定无从防备。 张元敬一挥手,将早已准备多时的玉灵蛇祭出,化作一条长蛇,往三条黑龙缠绕而去。 殷天辅眸光一闪,心中已是麻木:竟还有这等上品法宝。 他意念一动,手中变换法诀,操控三条黑龙分散,两条黑龙一左一右,从两侧盘旋躲开,往张元敬包抄而去。中间的这条,则与玉灵蛇对上,相互纠缠在一起。 张元敬也没指望玉灵蛇能够对付三条黑龙,抬起厚土术法剑,朝着左侧那黑龙一指,便有数道土墙纵横而出,形成一座土牢,将之困在其中。 玄龙噬魂虽是攻击神魂,但它的根底,还是三柄飞剑,只需将其阻隔在外,便似拔了牙的老虎,没了威力。 剩下的那条黑龙,则以最强的攻击符金剑符应对。 殷天辅却是轻蔑一笑,若他的玄龙噬魂这么简单便被打发了,又何以成为玄水诀的两大杀招! 暗道:终究是靠外门功法成就结丹,对玄天宗核心传承的认识浮于表面,肤浅! 他法诀一引,除了被玉灵蛇缠住的那条黑龙,另外两条黑龙均是纵身一跃,竟如同虚化了一般,从当面阻碍中冲出,直往张元敬袭来。 张元敬瞳孔微缩,急中生智,一记狂沙将自己罩住。 刹那间,两条黑龙也闯入沙阵之中。 殷天辅不料张元敬此招还能用于己身,一下失去对他位置的感应。 而两条黑龙,因被赋予灵性,原是锁定了张元敬气机,此时一入狂沙,受到干扰,也失了方向,便在狂沙中乱转。 此时,破坚斧已被张元敬收回,他需全力维持狂沙之阵,又要兼顾玉灵蛇,实在无力操控此斧。当然,也有示敌以弱的意思。 殷天辅不觉有些抓狂。一个如此简单的招法,便将他的杀招化于无形! 此招,本是为张元敬召出灵兽后,用来一举击溃他们的。现在,竟然连张元敬一人都对付不了。 他有些不甘心,但多年的斗法经验,让他镇静下来,没有立刻将两条黑龙内藏的神秘力量放出。 在未确定张元敬精确位置的情况下,贸然发动,极大可能是打空,或轻易被他防住。 能够直接攻击神魂的力量,不是那么好凝练的,这对他的法力与神魂都是极大的消耗。他不会轻易将之浪费。 这也是因为他乃是第一回与张元敬斗法,不知张元敬的狂沙之术,有个极大的缺陷,便是本尊不能移动,本尊一旦移动,沙阵便会露出破绽,被人察知位置。 他若知道此点,只需操控两条黑龙往张元敬原来的位置攻去,便可击中目标。 一时之间,两人又陷入僵持。 张元敬拿不准黑龙到底如何攻敌,不知其他手段能否挡住它的攻击,故而只能维持狂沙,静观其变。 殷天辅则不想白费法力,意图等张元敬露出行迹,再给与必杀一击。 这时,被玉灵蛇纠缠的那条黑龙,突然一窜,竟然脱身开来,也往狂沙中而去。 张元敬见状,索性不管那黑龙,操控玉灵蛇直接去缠束殷天辅。 殷天辅无奈,只得展开遁法,四下游走,实在躲不过,便以防御或攻击灵符将之阻住。 场中形势,其实对殷天辅不利。继续消耗灵符,也非他所愿。 他思索片刻,一咬牙,从储物镯中取出一个漏斗状的法宝来,此物甫一现身,便放出强劲的排斥之力,将来袭的玉灵蛇远远推开,便是殷天辅自己,也被斥退几步。 此法宝名为天缺引,乃是一件强大灵宝的仿制品,原本收藏于玄天宗奇物楼中,被解天威寻了个理由,取出来给了他。 其名为“引”,实则乃是将他处之力引来,用于逼迫或驱赶当前之人或物。 它的作用,首在于破阵,但用以对敌,也可冲开敌人法宝或其他手段。 此物很难判定品阶,因为只要是结丹修士都可以使用,威力大小,则与打入其中的法力有关。 他之所以犹豫,便是因为此时法力不足,若使此法宝,必将耗光剩余的所有法力。 若破开狂沙后,玄龙噬魂不能斩杀敌手,他便有倾覆之危。 张元敬立于狂沙之中,神识却不受影响,天缺引一出,他便感觉到一阵心悸,知道此物必定极为强大,乃是殷天辅藏之于后的真正杀招。 他想了想,除了几枚灵符,实在无有可用之物,便将那定真盘祭于头顶,手中扣了攻击、防御灵符各一枚,又与源生石沟通几句,定下应急之方。 殷天辅以神念沟通天缺引,原本只是寻常漏斗一样的物什,立即放出璀璨光芒,显露出它的真实面目,莹莹玉骨,洁白无瑕,其上灵韵自生,圈圈光晕飞速散开,如同未名的禁制,让看见之人有一种神魂被吸入其中的感觉。 “开!” 随着殷天辅一声低喝,天缺引猛地一旋,对着狂沙便是一震,随即,无数沙砾如同被狂风席卷,顷刻间消失一空。 位于狂沙中央的张元敬,此时已被摧至此地空间的无形屏障上,衣衫褴褛,露出黄色法袍,此物还算坚韧,没有破碎,但也露出条条裂纹,若不修补,怕是无法再用。 而那三条黑龙,毫无疑问,也与张元敬一般,被定在无形屏障上。 殷天辅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倒潮红起来,大喝一声:“止!” 那强横的排斥之力,随之一收。 张元敬栽倒在地,而三条黑龙却瞬间反应过来,直接往他头上扑来。 他伸手在地上一击,整个人贴着地面冲出,随即反手打出两枚灵符,在前一枚,乃是中阶上品的土盾符,在后的一枚,则是中阶中品的重木符。 然而,三条黑龙只是向前一窜,便轻松冲破土盾的阻拦,只在交错的重木之林中迟滞半息,便如鬼魅般杀至他的面前。 第327章 决死(五) “吼!” 三龙齐吼,一种奇异的力量,从黑龙身中迸射而出,无视源生石的防护,直接击中张元敬的头颅。 张元敬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变得茫然,神魂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挤压,不断地压缩、变小。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自身神魂又回到了筑基境的状态,甚至还在变弱,直往炼气境坠落。 他想挣扎,但毫无用处。 那种力量实在过于诡异,好似无形无质,根本看不见、摸不着、也察不到。 但是,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三条黑龙释放这诡异之力后,瞬间解体,将内中的三柄飞剑又露了出来。 三剑一振,气若寒霜,毫不留情往他头颈部斩来。 他神魂受制,根本无力操控任何法宝,也无法释放任何小法术,甚至连移动半步,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三剑斩来。 就在这时,从未名空间中,一股强劲的魂力涌入他的识海,往神魂中融汇进去。 匮乏如同干枯树根一般的神魂,立时滋润起来,迅速饱满,重又恢复到结丹境的层次。 他狂吼一声:“啊——!” 将心中恐惧和愤怒尽皆发泄出来。 与此同时,摇摇欲坠的定真盘猛地一张,释放强劲的控场力量,将已经斩至他的脖子、剑锋都切出血痕的三柄黑剑生生定住。 他大口喘气,挥手间,将三柄剧烈挣扎的黑剑掳入储物镯中,杀气凛然的目光,直愣愣地盯在殷天辅身上。 殷天辅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抬起手臂,用颤抖不已的手指,指着张元敬,说道:“不可能!你,你,你为何可以挣脱玄龙束魂之力。不可能!” 回答他的是杀机勃发的破坚斧,还有锲而不舍的玉灵蛇。 殷天辅刚才遭逢未曾意料的挫折,心境一时失衡,但面对死亡威胁,他立时冷静下来,求生的意志,让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起手一指,一柄黑色飞剑冲出,往破坚斧撞去。 这是他初入结丹时所用法宝,只是下品,但毕竟用得熟悉,又长年祭炼,尚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 同时,起了遁法往旁侧躲闪,又往身上拍了一枚中阶中品的御风符。 不过,此时已不比之前,此地空间只有二十丈方圆,便有御风速相助,他也很难完全躲开玉灵蛇的纠缠。 危急之时,自不免要把仅剩的几枚灵符打出。 张元敬并没有急躁冒进。 他看得出来,殷天辅的气机十分低沉,显然是法力消耗过大,余力不足的缘故。 刚才,他被黑龙身中的束魂之力击中,依靠猿十三神魂的反哺,方才逃过一劫。 此时,他的神魂仍然不是很稳,比之鼎盛之时,弱了不知几筹,只能勉强操控两件法宝,不敢过于用力。 此处空间,猿十三虽然出不来,但神魂上的联系依然畅通。它的神魂之力仍在不断导来,替张元敬疗伤。 但是,张元敬知道,此时它的神魂最多与一般结丹中期相当,要给他疗伤,必定造成损伤,故而传去念头,让它停了下来。 半刻钟之后,殷天辅灵符消耗殆尽,他脸露狰狞,但并无畏惧,仍旧压榨着不多的法力,全力躲避玉灵蛇的追击。 而那般黑色飞剑,经过与破坚斧的十几次碰撞后,灵机大损,早已不堪使用,跌落在地。 破坚斧与玉灵蛇相互配合,不断挤压殷天辅闪转腾挪的空间。 殷天辅眼中露出绝望神色。 他忽然一拍储物镯,摸出一枚深蓝色的丹丸吞入腹中。 不多时,他惨叫一声,浑身血肉鼓动,不知有何物于其中生长、撞击。 他的表情扭曲,无比恐怖,眼中全是疯狂,最后狂笑两声,便听“嘭”的一声,整个炸裂开来。 无数如同蜘蛛一般的虫兽,滴着鲜血,从中喷射出来,有的撑开尚未长成的肉翅,笨拙地悬于空中,有的则直接滚落在地,往散落一地的血肉碎片扑去,疯狂地咬噬。 还有一些,往张元敬冲来,蠕动的口器,似乎滴着口水。 张元敬挥动厚土术法剑,用狂沙遮蔽自身,然后起了神识观察这些类似蜘蛛的虫兽。 此兽只有巴掌大小,身体看起来十分脆弱。 闯入狂沙中的几只,在沙砾的击打下,很快便碎成一团血水。 而那些仍在吞吃殷天辅血肉的蜘蛛兽,则迅速变大,身上覆盖一种黄色的甲壳。 他不敢小觑这些看起来并不多强的虫兽,调集剩余的一点法力,释放出一记飞石之术,数百砖头大小的石块,从天而降,砸向那些仍在争抢碎肉的蜘蛛兽。 意识到危险降至,这些浑身浴血的小虫兽,立时四散逃遁。 但是,张元敬这次飞石,覆盖范围甚大,石块如雨而落,将大多数蜘蛛兽砸的血肉模糊,死伤惨重。 然而,让张元敬吃惊的是,幸存的蜘蛛兽疯狂地扑了回去,迅速吞吃死掉的蜘蛛兽尸体。 而它们的气机,则迅速增长,原本不过是蛮血境实力,很快便飙升至启灵境,并持续高涨。 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便要出妖丹境的虫兽来。 此时,张元敬十分虚弱,不仅法力所剩无几,而且因为丹毒的侵蚀,导致经脉凝滞,气息不通,若是筑基境以下的妖虫,自不在话下。 若是妖丹境,那便有些危险了。 于是,便将狂沙之术止了,勉力操控破坚斧,对残留的数十只已有半尺长的蜘蛛兽斩去。 数息之间,他便斩了十几只。但是,被斩的蜘蛛兽尸体很快便被其余妖虫所吃。 他这般做,反倒是帮这些蜘蛛兽加快了吞噬。 这时,在他的储物镯中,某个东西动弹了一下,竟似是对这些虫兽产生了兴趣。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当即停了手。 一时之间,张元敬反倒是闲下来了,开始琢磨起殷天辅所为,目的何在。 粉身碎骨、以血饲虫,就为留下一头妖丹境妖虫袭杀他?这实在不符合一个修士的行止。 恐怕很多修士,便是死了,也不会为了给敌人添些麻烦,就这样糟蹋自已的尸体。 而且,那枚丹药若只是用修士血肉喂养出一只妖虫来,殷天辅又何须留下如此邪门之物,上哪里不能弄到一头更强更神骏的灵兽? 此丹必定藏着什么秘密! 思索之时,一只蜘蛛兽脱颖而出,连吞十余只同伴,成功进阶妖丹境,身长达三尺有余。 剩余的十多只达到启灵境大圆满的蜘蛛兽趴伏在地,不敢动弹,被这妖丹境虫兽,一一吃下肚去。 尔后,这只妖虫转过头来,两只黑黄色的眼珠子冷冰冰地看向张元敬,口器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第328章 奇虫 此虫颜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不是刚出来时那般血淋淋模样,身上覆盖了黄褐色硬壳,头胸部有软甲,背后有一对半圆形翅膀,八条步足粗长有力,把身躯高高撑起,显得颇有压迫感。 张元敬淡然看着此虫,对其并无任何畏惧,只是觉得奇怪。 这虫兽的眼神,与殷天辅有些相似,冷漠中带着凶残,很像那种躲在暗处射冷箭的杀手。 大约是没有从张元敬眼中看到畏惧,这虫兽四对步足开始移动起来,速度不快,半尺半尺地往张元敬迫来。 张元敬神念一动,将储物镯中一物召出,往这虫兽便罩了过去。 此物,正是阴阳造化炉(仿品)。 按照阴阳造化炉中那道灵识所说,阴阳造化炉(仿品)可以降妖除魔,并给他派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去魔虫之地杀魔。 但是,这几十年来,他始终未能在炉子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以指引他去往所谓的魔虫之地。 今日,这妖丹境的蜘蛛虫兽一出现,它便有了反应,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因为,此虫很明显是吞噬灵力而生的,与浊气丝毫不相干,不知为何会引动阴阳造化炉(仿品)的异动。 也正因是此物有所动静,所以他才非常镇定,知道有这炉子在,根本无须担心这只虫兽翻出天去。 对于张元敬放出的炉子,蜘蛛虫兽并未当回事,口器异动,喷出一张血色蛛网,意图将之束住。 不过,当蛛网一接触阴阳造化炉,便无火自燃,迅速化成白灰。 蜘蛛虫兽这才知道此物的厉害,连忙举起两条步足,奋力对准炉子飞踢上去。 阴阳造化炉却不直接撞向蜘蛛虫兽,而是悬于其上方,将炉口朝下,然后爆发一阵巨大吸力,生生将这三尺虫兽提起,往腹中收去。 蜘蛛虫兽大惊,慌忙摇动八足,企图挣脱。口器中,也不断喷射出一种暗红色液体。但是,都无济于事。 仅只一息之后,蜘蛛虫兽便被收入炉中。 阴阳造化炉又自行飞回张元敬身前,落于地面。 那蜘蛛虫兽被炉中禁制所制,无论怎样挣扎,除了使得炉子左右摇晃外,并无其他用处。 张元敬见状,知道需要起阴阳两火烧炼,方才能将这虫兽灭杀。 便摸出一枚彤云丹服下,不顾经脉暗伤加重,勉力引动水火灵力,操控阴阳两火,对那虫兽进行炼化。 “嘶嘶嘶——” 虫兽发出惨痛的叫声,从炉中传出,十分渗人。 过得数息,张元敬发现阳火对此兽效果不佳,便将其减弱,而增强阴火。 通过几次试验,他很快找到了最佳的阴阳两火搭配,将这虫兽烧炼得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二十多息后,这蜘蛛虫兽化作一团黑灰,但黑灰中,还有一颗蚕豆大的深红色珠子和一小撮芝麻大小的灰色颗粒,没有被炼化。 他又多烧了一会,这两物皆没有发生变化,而他也实在无以为继,便把阴阳两火收去。 静观片刻,见深红珠子与灰色颗粒皆没有异状,便发出些许法力,对着深红珠子一摄,将之捞出,但没敢用手去触摸,而是让它悬空于身前丈许,起了神识细细察看。 此珠非金非石,似玉非玉,很难看出材质,也非如妖兽内丹那般乃是精气所凝,其中隐含一股玄晦气机,不是能够产生破坏的力量,也不平和,似乎有些诡谲。 他不敢让此珠子靠得太近,觉得此物也绝非什么稀世珍宝,便起了破坚斧,直接斩了过去。 “嘭!” 珠子被强力劈撞而砸到地上,发出咕嘟的声音。 张元敬眉头一挑,心道此物果然有古怪。便将法诀一引,催动破坚斧再斩。 这时,只听“噗”的一声,这珠子自行爆开,一团灰色雾气从中喷出,往张元敬罩来。 张元敬撤步疾走,很快退出数丈之地。 而那灰物除了一开始,借助珠子爆炸时的驱动力,向前冲出丈许远后,便失了后力,如寻常烟雾那样,慢慢飘散开去。 一团墨色气状物什从中显露出来,散发着神魂之力的波动。 “殷天辅?”张元敬沉声问道。 “咳,咳咳!想不到你这小子,警惕心还这般高。这炉子是什么?为何能够对付天蛛兽?”一个阴沉但绝望的声音从墨色气体中传出,果然是殷天辅。 “天蛛兽?你居然敢将神魂寄托于此兽身上?”张元敬诧异地问道。 不过,此人既能保住神魂,说明确实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天蛛兽是什么?哪里来的?” “天蛛兽是什么?哼!天地奇虫!”殷天辅神魂失了寄托,又无法扑入张元敬识海,很快虚弱起来。 但是,他的执念依然很强大,厉声问道:“这炉子到底是何物?你不说,老夫死不瞑目!” “天蛛兽从哪来的?你若肯说,我自会告诉你这炉子是何物!”张元敬针锋相对。 殷天辅阴沉地说道:“告诉你又有何妨?从天魔渊一个圣核境魔修身上得来的。该你了!” 天魔渊的魔修?张元敬不知真假,但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道:“阴阳造化炉。” “阴阳造化炉?”殷天辅显然没有听说过,重复数遍,嘎嘎笑起来,如同夜枭,“时也命也,竟连一线生机都没给我!老天也,你对我何其无情!啊!” 伴随这声苍凉而愤怒的吼叫,墨色气体迅速消散,最后完全没入空气中,连一点痕迹都没了。 张元敬起手一挥,一团法力扫出,带起强风,将那一片空气全部吹散。 过了半盏茶工夫,才再次走到阴阳造化炉旁边,以同样手法,将那些灰色颗粒掬出几枚,仔细察看。 这灰色颗粒的气机明显纯正很多,内中似乎隐含精纯的力量,只是材质极其特殊,与那深红珠子一般,阴阳造化炉都无法炼化。 他正要将这些灰色颗粒收起,丹田中的源生石却骚动起来,似乎对此物垂涎三尺。 张元敬心中一喜。他只怕寻不到供源生石吞噬的奇物,哪里会吝啬,连忙将源生石放出,让它去吞噬灰色颗粒。 源生石只作拳头大小,在一侧开出一个小口,先将张元敬取出那些灰色颗粒吸入身中,又飞入阴阳造化炉中,将炉底剩余的灰色颗粒都吞掉,便化作一粒尘埃,遁入张元敬丹田之中。 此时,这处空间中,彻底只剩下张元敬一个人的气机。 只听轰轰声响,原本被分隔的空间,又重新合并至一起,而那石碑又清楚地出现在张元敬眼前。 石碑上的文字,也清晰可见。 第329章 罗伞却邪碑 石碑最右侧,自上往下,是五个粗体黑字——“罗伞却邪碑”。 往左是一篇碑文。 碑文作者,多半就是这陵墓的主人薛王神,因为口气非常狂妄,也只有敢自称神中之王的这一位说得出来。 碑文前一段,是薛王神自我夸赞的话,大意是说,他不仅修为高绝,实力强大,无人可敌,在炼器、炼丹、阵法、驭兽、制符、禁制等各个领域,都有极高深的造诣,尤其是炼器一道上,独领风骚、震古烁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达于道矣”。 然后,列举了所炼之器,曰斩神剑、曰混元扇、九天十地钟、曰乾坤镇元鼎、曰炼阳伞、曰截空碑、曰无极兽等等,称这些都是最上乘的灵宝,皆可应运生灵、化气成识,演进为先天灵宝、甚至神通灵宝。可惜,他炼出这些灵宝时,寿元已是不多,所以不能亲眼看到它们的蜕变。 随后一段,便讲他藏此七件灵宝于陵墓之中,等待有缘之人,凡持拿一枚玉佩之人,皆有可能获得相应之灵宝。 当然,要获得灵宝,也不是没有条件,那便是要按照他的炼器法门,制作出一件可以引动灵宝的法宝来。 故而此碑最后,是关于一件名为却邪伞的法宝炼制方法。而炼制此宝的材料,就要去陵墓中自己寻找,若找不到或炼制不出此法宝,那便只能永远困于陵墓中,再也无法出去。 却邪伞是一种守护神魂免受外邪侵袭的法宝,不仅可用于斗法,还能在冲关破境时,镇静心神,防止走火入魔。 应当说,此法宝是极其实用之物,炼制的手法也不算太复杂。关键在于材料,只有寻到石碑上列举的六种稀世宝材,才能制作成功。 按照碑文所言,要想引出灵宝,这却邪伞最少也要达到上品,但还不一定能成,唯有极品才可确保灵宝必出。 若是只能炼出中下品,那便只能作为信物,寻路出陵墓。 张元敬看完,一时有些发懵。他对炼器之道,可说一窍不通。别说炼制法宝,便炼一件法器,也没有半分把握。这让他如何出陵墓! 入阴阳造化炉,他便炼不好丹药,好歹还有厚土化生功可用,大不了多耗费一些时日。 在这里可就没有任何依仗了。碑文可没说,这陵墓中炼器的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便有不少,肯定也有个限度。让他炼出法宝,需要费去多少灵材方能成功? 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觉得不对。 他记得,出入此地时,殷天辅说他即将参透碑文,马上就能离开此地。可是,此碑文又不是功法,也不是禁制或阵法,有什么可参悟的。 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确定每一个字都看明白了,也未见有任何变化。既然如此,他如何离开此地,进入陵墓中去寻找炼器材料? 他意识到,此地必有某种关键,尚未被寻出,因此,他仍旧被困于此,不得脱身。 他向四周看去,与殷天辅大战之地一片狼藉。 此人服下那异丹爆体后,储物镯也碎裂开来,里边的物什洒了一地,其中有不少好东西,比如丹药、灵石、灵材等,但都有所损伤,且被其气血所污,故而灵性大损,他自是懒得去捡。 唯一可用的,乃是那漏斗状的法宝。不过,既然此物是殷天辅所持,或许有什么来历,若被宗中修士发现,反要生出意外。 故而,他压住贪念,对此物弃之不理。且将之前收入储物镯中的三柄黑色飞剑也一并取出丢弃。当年几次被强敌借物品追踪,让他变得十分警惕。 他很快寻到想要的物件,抬步走了过去,将之拾起。 这便是那枚正品的伞玉。玉上沾染了污血,他以法力将之清理干净。 如果殷天辅入此地,看到的碑文与他看到的不一样,那么导致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就是这枚玉佩,相对于他身上的赝品来说,正品伞玉是在寒潭中吸收了那未名力量的;另一个则是石碑因玄阴雷暴的轰击,发生了改变。 要是前者的话,很好办;要是后者,那就麻烦了。 他有些忐忑地走到石碑前,手中捏着正品伞玉,抬眼去看碑文。 虽然有所准备,但结果还是让他郁闷无比,此时所见碑文,与之前没有丝毫差别。 这位薛王神前辈,还真是神威赫赫,不容一丝亵渎!张元敬心中暗骂道。 原本,他还想着,若是此地不能出去,便干脆将这石碑砸了,看看会不会有何变化。 现在,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这石碑了。 不管怎么说,这石碑至少还在眼前,上头还有字,也能看得懂。 若是在去犯它,此碑直接消失,或再切出一片空间,将他困于其中,岂非完全绝望! 张元敬站着苦思冥想了一阵,毫无头绪,又觉经脉剧痛无比,心知此前吞服融灵丹残留的丹毒开始发作,不敢怠慢,连忙盘膝坐下,运行吞物诀,引导法力将沉淀于经脉的丹毒抽离出来,然后并行游走,慢慢炼化。 这一打坐,便是三日,但也只是将沉于经脉表层的丹毒清除。 还有不少丹毒,已经深入经脉内里,需得长时间行功,方可一点一点清除。 只是,张元敬心中始终惦念石碑之事,难以安心打坐,故而丹毒危害稍稍减弱,便又起身,去看碑文。仍旧一如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对于获得七大灵宝中的炼阳伞,没有任何念想。也没想过要赶紧出去,与玄天宗其他结丹修士争夺炼器材料。可是,若要把他困死在此,他却不能不急。 他起了飞行剑器,往四周飞遁过去,行不过百丈,便是无形屏障。 便祭出破坚斧,对着屏障劈斩。几十斧劈出,除了“嘭嘭”之声,没有任何收获。 此后,他又换了好几处地方,以破坚斧劈斩,皆是不成。 于是,又回到石碑前,取出玉佩,压在石碑上,石碑丝毫没有反应。 又以法力渡入石碑,仍旧无用。至于滴血、神念等,也都试了一遍,都没有效果。 思索良久,又把希望放在碑文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认真参悟,每个字,每一段话,掰开了、揉碎了,反复咀嚼,试图寻出字里行间中藏着的深意。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最后,他陷入绝望,惶惶数日,几如失神,某一刻,突然暴跳如雷,祭出破坚斧,对着石碑就是一斩。 第330章 碑中路 “轰!” 石碑颤动一下,正中位置出现一条裂纹,在咔嚓声中,这裂纹越展越大,很快变成一道尺余宽、半丈高的裂口,内中风声呜呜,昏暗光线射出,似乎另有天地。 张元敬呆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将破坚斧一收,以源生石护体,跨步便冲了进去。 这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一条丈宽的悬空路,从张元敬脚下延伸至天边,根本看不到尽头。 张元敬蓦地想到三个字——“截空碑”! 这里,或许是那七大灵宝之一截空碑的内部空间。 他立即转身,想要出去。但是,身后哪里还有门户。身后也是一条路,一条如同丝带一般漂浮于星空中、没有尽头的路。 他又扭头,后方的路,仍然在那里,悄无声息,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 他呆立片刻,来回转身,茫然道:“往哪走?” 声音响起,传出老远,但很快便被星空吞噬,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倒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大喊道:“有人吗?前辈,请显出真身,晚辈张元敬拜见!” 如此地真是截空碑的内部空间,数万年过去,此宝或许已经成为神通灵宝,最不济,也应当诞生灵识,成为先天灵宝了。 也就是说,它是有智慧的存在,可以对话。 “前辈,请出来一见!” 声音在星空中消逝,没有回音,也没有回应。 难道不是截空碑?而是陵墓的一处阵法?也有可能。因为薛王神自称在阵法一道上,也是大宗师。 此等阵法,虽然极为惊人,但一个在阵道上有独特造诣的化神修士,自是能够布置出来的。 若是如此,那就更没有希望了。先天灵宝或神通灵宝,还有灵智,可以想办法说服或交易。阵法则不过是死物,能否闯得出去,全看自家本事。 张元敬看着似在眼前、又在天边的夜幕,将飞行法剑一放,踩着便要往上飞。 结果,刚升半丈,便被一股巨大的引力,直接拽倒,跌落在坚硬如铁的地板上。 走在这路上,感觉不到异样,但只要稍有脱离,便会被吸回来。 他没有试着向下跳,因为这力量是从这条悬空道路上来的,无论向上还是向下,定然一般无二。 他选了进来之时的方向,迈步往前走去。 往远处看,这条星空中的道路是曲折回旋的,但走在上面,则是一条笔直的路。 时常有轻风从侧面吹来,或在左,或在右,风不大,温润舒服。 他回想进入此地的过程,猜测不太可能是一种惩罚。 因为,石碑裂开后,并没有强制将他吸入其中,而是任由他自行决定是否进入,因此,更像是一次考验,而非是对他劈开石碑的一种责罚。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石碑尚未来得及生发吸力,他已经迫不及待闯入其中。但张元敬自动把这个可能忽略了。 单纯的行路,十分枯燥。 张元敬将视线转向星空,希望看到不同之处。但是,所有景象皆是千篇一律,连每颗星星的相互距离,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虽在行走,但夜幕星辰全是固定的。或许,上方只是一块幕布,遮蔽了出路,而这条路,实则也是虚幻,他不过是在原地迈步。 可是,这么猜想又有何用。他根本看不出半分破绽,更没有实力挣脱下方石板那强悍的吸附之力。 他也可以停在原地,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等待。但那样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他坚持不懈地往前行走,心中默念,这是薛王神的考验,一定会有出路,一定会有转机。 他就这样机械地迈步前行,走着走着,仿佛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连同他自己,也只是一块幕布上贴着的纸片人。 轻风消失了。 张元敬似乎连神魂都僵化了,思虑也变慢了,脑中念头如同生了锈的齿轮,转动起来,滞涩而生硬。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无力摆脱,只能这样一直往下走。 可是,他越是走得快,却越感觉一切都在变慢,似乎很快就要静止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大恐怖出现在他心中。他想要大吼,却发不出声来。 他想要变化步频,想要冷静地思考,想要打破那似乎已经成为惯性的抬脚动作,可是,身体似乎已不受控制,所有的念头皆完全无法付诸行动。 其实,不是不能变成行动,而是太慢了,从念头起,到手脚动,中间似乎间隔十万八千里,到头来,只有起念头的时候,却永远也无法真正落到行动上。 这是一种恐怖到极点的空间秘术。这种对空间的扭曲,不仅控制了张元敬的身体,连他的神魂也被控制了,仿佛那种空间上的错乱,就是在他的脑海中发生的,完全将他的念头与他的身体隔离开来。 张元敬是清醒的,但是这样更加可怕。因为,他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无力摆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衰竭。 这是一种无比残酷的折磨。 他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进入此间,绝不是对他的考验,而就是惩罚,是对任何敢于破坏薛王神定下的规矩、敢于亵渎他的权威的修士,所作出的恐怖惩罚。 他现在最迫切的愿望,是希望自己昏死过去。只要没了意识,这种施加于神魂的空间秘术,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可是,即便最基础的自伤之术,也无法施展出来,因为这念头便是起来了,也达到不了身体的任何地方,只能在识海中空转。 在凡人之中,由于殚精竭虑,用脑过度,会出现突然昏迷的现象。这是人的身体机能的自我保护。 张元敬却连这也无法做到。因为,他的念头运转太慢了,比凡人都要慢一千倍不止,如何可能用脑过度! 他继续走着,不知走了多少步,身体完全感觉不到疲惫,似乎有永远消耗不尽的力量。 但是,这种透支,最后只会以死亡为代价。 当他完全陷入绝望,就要放弃之时,身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所有经脉都炸裂了一般。 他情不自禁惨叫一声,倒地昏迷过去。 第331章 旧闻 “小子,吞物诀的关键,在于"容"物,存异而不求同……” 恍惚中,厚土化育鼎的一句话在他脑中回想。 他下意识运转起吞物诀,紧守本心,放空思绪,任由身中那股暴虐的力量到处冲突。 浑身上下,无比痛疼。但是,这比刚才那种从身体到神魂都要生锈的感觉,要美妙得多。 他强忍痛楚,努力空明心神,以包容之意,顺着那暴虐力量而施为。 这暴虐力量,乃是沉淀的丹毒爆发后所引发。 在他陷入那空间秘法中时,丹毒缺乏法力压制,故而提前发作,而且来的非常凶猛,一下子便将他的经脉肆虐得伤痕累累。 法力也失了控制,在身内到处奔涌,直把他摧残得体无完肤。 突然遭逢如此剧痛,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自行昏迷过去。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丹毒发作,危险至极,却也让他从那空间秘术中脱离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丹毒终于平复下去,被法力裹着,按照厚土化生功的行功路线,持续作周天运转。 此时,张元敬的意识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他心无旁骛,没去管周围是何情形,只专心化毒。 半个月后,丹毒拔除,法力尽复,他方才睁开眼睛,扫向身周。 此地已不是那星空之路,而是一间密室之中,约莫三丈方圆,在他身侧两旁,有六具白骨,上面落满灰尘,显见已存在此地不知多久。 身前靠左的位置,有一道石门,门上有一个凹槽,形状与他的伞玉一模一样。 难道已经从那碑中出来了?张元敬心中一喜,但并不笃定。 那九成九达到神通灵宝级别的截空碑,内部空间之大,恐怕可以装下整个薛王神墓。 他甚至怀疑,所谓的薛王神墓,就是截空碑。 不过,至少不必在那星空长路上经受恐怖折磨。想来,那星空路上的经历,通不过,自然就是惩罚,通过了,便算是考验。 他及时晕过去,意外破了空间秘术,算是通过了考验,这才能真正进入到陵墓之中。 他站起身,仔细察看了六具白骨,其中四具在手骨腕部有一个储物镯,而另外两具则是指骨上套着须弥戒。 他心中一跳。在修真界,一般都是结丹修士戴储物镯,元婴修士戴须弥戒,这意味着六具白骨代表着四个结丹修士和两个元婴修士。 他伸手一摄,先将一个储物镯抓到手中,结果,未等他用法力开启,这储物镯便崩了,直接化作一团尘埃,飘散开去。 张元敬不禁一脸愕然。 储物之器,通常都非常稳定,便是一个储物袋,一两万年放下来,也不会出问题。 更别说储物镯,除非受过严重摧残,否则必能保存完好。 他思索片刻,不得其解,便又抓来一个储物镯,毫无意外也崩碎了。 剩余两个储物镯,皆是如此。 他只能归因于截空碑。如果所谓的薛王神陵墓便是截空碑,那么此地空间之力有所不同,造成储物之器毁坏,倒是可以理解。 再去看须弥戒,不禁心中一喜——有一枚须弥戒还能正常开启。 于是,他小心翼翼破去已经淡到极点的法力标记,起神念往里一看,不禁有些失望。 内中物品不少,但多数是各种炼器制符的材料,有些品阶还颇高,但没有炼制炼阳伞的材料。 这些东西,拿出陵墓,自然能换得不少灵石,但对现在的张元敬来说,却毫无用处。 有两件灵宝,为一剑一塔,剑已经残破,似是经过一场力战,遭受了重创。塔则尚算完整,气机强悍,估摸在中品以上。灵符一枚都不见,多半是用光了。 灵植有十几株,但只是简单保存,历经时日太久,已成枯槁。不过,只要没有超出玄品,还希望用厚土化生功将之催发新芽。 此外,还有大量中品灵石,多达万枚。 不过,真正吸引他目光的,乃是数十枚玉简。 他将之一一取出,以神识查看内容。 其中一多半,乃是各种典籍,包括功法、秘术、丹方、器道等,都是颇久以前的传承,是否有用,张元敬还判断不出。 另有十余枚,却是记载此戒指主人游历天下的见闻,有一枚正是关于薛王神陵墓的记载。 “余至元婴中期已三百余载,迟迟难及后期之境。寿元无多,心中焦虑。近来,人多言南域近横断山处,有秘地曰薛王神陵墓,乃化神大能之遗冢,内藏莫大机缘,结丹可入元婴,元婴可入化神,神乎其神,引人心动。 “亦有云者,此乃以讹传讹,盖因玄天宗立派左近之前,彼处从无薛王神陵墓之传闻,唯此宗夺占天阙山后,方才有此一说。 “又有前辈高人指点,所谓化神大能薛王神,实为子虚乌有,遍览中域各大宗派典籍,未闻有此一号人物。 “有论者甚至直言不讳,薛王神陵墓乃是玄天宗转移视线、搅乱局势的阴损之招,名为机缘,实为陷阱,坑害不知多少元婴修士。 “余难知真伪,恰逢友人长歌真人致信邀约,乃欣然应允,不远数亿里,赴此僻远之地。 “同行者,尚有南域大宗陆云真人、中域散修玉音真人。余四人入薛王山,山中灰雾弥漫,结丹以下,或致迷幻。 “据吾友长歌真人所言,薛王山陵墓有三处入口,一者位于山中某处,颇易寻至,但需信物方可开启,然至今无人知晓信物为何。 “一者藏于某处地渊,往日可正常出入,但在一次波及数十元婴的大战中被摧毁,山中绵延不绝的灰雾正是从彼处冒出。 “一者极其神秘,随机出现,唯有大气运者方可撞见。 “余四人滞留山中十余载,探寻开启陵墓之法,一无所获。玉音真人不耐久候,先行辞别。又五年,陆云真人离去。 “期间,多次遇到来此寻找机缘的同道,其中不乏玄天宗修士,交谈之下,似对此地无甚了解。 “越二年,余与吾友于山中某处被巨力卷走,入一秘地之中,此或为薛王神陵墓矣!” 第332章 禁制难破 此人关于薛王神陵墓的记载,至此而终。想来,两人被卷入陵墓后,便经历险境或大战,根本无暇再作记述,直至死在此地。 张元敬不禁唏嘘一叹。此人记载,有两处引起他的沉思。一处乃是说薛王神陵墓的出现,在玄天宗立派之后。此语多半是真。 因为,似化神大能遗冢,若是早已有之,必定广为人知,不会等到玄天宗立派天阙山后,才名声大噪。 另一处则是认为薛王神陵墓乃是玄天宗所布设,若是如此,玄天宗中当有对此的记载。 以他所知,武元奎应当并不知道此事,否则,以他的性子与行事风格,必定要开启此地,入内一探,而不会只是过来看几眼便置之不理。 但是,若按照先前殷天辅所言,开启陵墓的七枚玉佩乃是解天威所制,那么,至少解天威是知晓某些关于薛王神陵墓的秘密的。 而且,此人如此笃定地将晋升元婴的希望寄托于薛王神陵墓,也说明其对此地有非同寻常的了解。 张元敬又想起当初在玄水仙城北方,遇到的那个寒月岭杜家修士的杜金辉,此人显然大有问题。 还有那个将玉佩赠与王元熹的老修士,只怕也与解天威脱不了干系。 只是,解天威既能制作全套玉佩,为何不偷偷去开启薛王神陵墓,反要大费周章,将之赠他和王元熹,使此事为宗中所知? 张元敬不知那次长老会议上,解天威以七玉出其四为理由,要求留在山门主持探查薛王山陵墓之事,而不去舒弥山。 便知道了,他也不会相信。如此泼天机缘,岂能轻易泄露?若要寻借口,以解天威的为人,什么借口找不到。 因此,他怀疑这薛王神陵墓中,必定藏着什么大危机,需得多名实力强大的结丹修士,才能应对。 他打定主意,只要能够寻到出陵墓的道路,便毫不留恋地出去。若寻不到,便尽力炼制出一件下品炼阳伞来。 他将得自天魔渊元婴修士萱怡的七星夺玄阵旗移至须弥戒中,然后将此戒用一根细绳穿起,从内缠缚在黄色法袍上。 这才走到那处石门前,将伞玉卡入凹槽,便听当啷一声,似有物在门外敲击,随即石门打开尺许来宽,他便闪身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每隔十几丈,悬着一个吊灯,灯光很暗,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这时,张元敬突然感到灵兽袋中的动静,神念一动,便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放了出来 猿十三在灵兽袋中憋闷了好几个月,早已不耐烦,一出来便大吼一声,上蹿下跳。 还对张元敬传来念头:“元敬,以后你不要把俺和狻猊兽放在灵兽袋中了,太无聊了,而且你若有难,俺们也来不及帮你。” 张元敬笑道:“不放灵兽袋中,你们根本进不来,哪里还能帮我。现在出来也不晚。” 放出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他也是心情大好,知道在这陵墓中,只要不遇到那两个结丹大圆满修士,自保不成问题。 当然,前提是不再遇到星空之路那种恐怖困境。 他对碧睛狻猊兽问道:“前方可有危险?” 碧睛狻猊兽两颗绿眸,如幽光一样闪动,片刻后,吱吱叫了两声。 猿十三传来念头:“这甬道一直向前走,可以出去。” 张元敬又问:“出了甬道,是什么地方?” 碧睛狻猊兽摇摇头,表示看不清。 于是,一人两兽便沿着丈许宽、两丈高的甬道,缓缓向前行去。此等地方,若有强敌袭来,几无可避。所以,猿十三当仁不让地充当开路先锋。 走出十多丈,张元敬发现两侧各有一道石门,其上布有强大禁制,便停下脚步,侧头去看碧睛狻猊兽。碧睛狻猊兽当即摇头,发出一连串吱吱的声音。 猿十三道:“狻猊兽说,它对修士的禁制一窍不通。” 张元敬一愣,随即明白是自己想差了。碧睛狻猊兽对危险有预知的天赋,能够看透虚妄,但并不意味能够破解禁制或阵法。 他仔细察看两处禁制,沉思良久,一无所得。玄天宗阵法传承十分强大,但他资质太差,修行尚且步履蹒跚,哪有心思和精力去学习阵法禁制之道,自是半分也不懂。 只好对猿十三说:“猿兄,看你的了,强攻吧!” 他与碧睛狻猊兽退开数丈,让猿十三动手。猿十三一脸兴奋,把九转金身施展开来,浑身沐浴金光之中,一棍砸向左侧那石门。 “轰!” 一声巨响,在甬道中回荡,震动张元敬两耳嗡嗡直响。 那石门颤动一下,射出一道幽光,瞬间击中猿十三,将它打了一个跟头。 猿十三一骨碌爬起来,抬棍又是一砸。石门微微颤动,再次释放幽光把猿十三击倒。 猿十三有金光护体,并未受伤,反被激起了凶性,手掌一拍,横跃而起,挥棍再是一砸。 张元敬仔细观察拿出禁制,每当被混天棍砸中时,会有些许减弱,但过得一息,便会恢复如常。 显然,这禁制并非单独存在的,必与阵法或什么强大宝物连通在一起,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 这让他更加确信,这薛王神陵墓或许就是一件神通灵宝,要想破开此地禁制,恐怕得先问一问这灵宝的灵识同意不同意。 但是,若这些看着藏有宝物的地方不让进去,又如何寻到炼制炼阳伞的材料?或者说,无法通过强攻的办法破开,只能用秘法破解? “轰!——” 猿十三还在锲而不舍地攻击禁制,身上金光已经非常孱弱,显见消耗极大。 他喊道:“猿兄,先停手吧,恢复血气后再说。” 又问碧睛狻猊兽:“可曾看出禁制的虚实?” 碧睛狻猊兽虽说灵智极高,对“虚实”两个字还是歪头思索了片刻,方才发出吱吱的声音。 猿十三传来念头说道:“狻猊兽说,石门上的禁制与这里的建筑是整体相连的,光靠蛮力打不破。” 张元敬点点头,没有说话。待猿十三恢复些血气,便道:“先去前边的大殿看看。” 第333章 石柱 一人两兽自甬道走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出现在眼前。 殿中约有百丈方圆,琳宇金阙,玉阶朱柱,显得庄严雄伟、绚丽非凡。 靠近里侧有一座高丈许的平台,占地在二十丈方圆左右,竟是一整块岩石所成,光华隐隐,彩霞腾耀。 平台正当中放着一个放射黄光的宝座,宝座前有一个大圆圈,圈中有许多尺许来长的大小石柱,高矮粗细俱不一般,似乎按某种次序排列。 张元敬仔细一数,一共是三十七根。但有的石柱中间空隙甚大,像是原有石柱,但被人拔走了。 若那些地方也有石柱,则当正好是六十四根。也就是说,已有二十七根石柱空缺。 碧睛狻猊兽这时吱吱叫了两声。 猿十三道:“狻猊兽说,此地有修士的气味,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 张元敬问道:“是几个人?” 碧睛狻猊兽叫了五声。 五个人?张元敬盘算了一下,他因拿着次品伞玉,与殷天辅狭路争锋,那么余天万多半也要与周金雄大战一场。 便问道:“可有余天万,余师叔的气息?” 碧睛狻猊兽摇摇头。 张元敬心中一沉,但又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不敢相信余天万竟不是周金雄的对手。思来想去,也有可能是余天万获胜,但尚未至此。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除非他与自已一样,因为破坏石碑受到惩罚,从而耽搁了时日。 他轻叹一声,只能暗自祈祷余天万逢凶化吉。 张元敬用神识把大殿察看了几遍,确信此地没有禁制、阵法,也没有其他机关布设,便跃上了石台,走到了那圈石柱跟前。 往里看去,果见石柱中间,留有不少凹槽,应是固定石柱的几座,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他以神识仔细察看,很快找出了五处新空出的凹槽,其余凹槽覆满灰尘,而这五处则十分干净。 他推测这个圆圈必定暗含阵理,各石柱的排列多半是有讲究的,若是随意取拿,说不定会遭遇横祸。 在那星空路上走了一遭,张元敬着实有些忌惮此地的禁制。 圆圈中石柱共排出四圈。最外圈满打满算是二十八根石柱,此时缺了足有十二根。 第二圈则是二十根石柱,缺了七根。 第三圈是一十二根,只缺六根。 最里一圈是四根,缺了两根。 他静立细思,把听过的阵法皆是套了一遍,不得要领。 这时,站在一旁碧睛狻猊兽忽然叫了几声。 猿十三为它翻译:“元敬,狻猊兽说这好像是什么八卦阵图。” 八卦阵图?张元敬一愣,看向四个圆圈,脑中将之转换成方形,果然与八卦阵图吻合。 他不禁哑然一笑。八卦阵图乃是阵道基础,但凡研习阵道,对此皆是了然于胸。 不过,布阵之时,皆是多种阵道混成,辅以修士呼风唤雨、凝冰造雾等手段,自不会简单用八卦阵图去布阵。 一上来,他根本没往这上面想,自然无法堪透内中玄机。 待碧睛狻猊兽一提醒,即刻便是看明白了。 他朝碧睛狻猊兽赞许地点点头,蓦地想起碧落谷北方那处湖底石府,对它的来历产生了浓厚兴趣。当然,现在不是问此事的时候。 便以黄色宝座为参照点,将石柱或凹槽一一与六十四卦对上,先前来到此地的五个玄天宗结丹,所取石柱对应的卦象分别是:颐、噬嗑、益、丰、恒,这五卦有一个共同特征,便是与雷有关。 颐者,下震上艮,山下有雷;噬嗑,下震上离,雷电交击;益,下震上巽,风雷激荡;丰,下离上震,电闪雷鸣;恒,下巽上震,刚柔有常。 这无疑反过来证实,先前到来的五人,皆是玄天宗修士,因为玄天功最顶级的层次,便是雷法。 想到此处,他忽然忆起一个问题来。根据碧睛狻猊兽所说,此地没有余天万的气味,而从石柱对应的卦象而言,这五人中也没有周金雄,因为周金雄不是玄天宗嫡系修士,不通雷法,基本不会选取震系卦象对应的石柱。 如此说来,未至的那一人,或许是周金雄与余天万当中的一个。 张元敬不禁心中一喜,暗暗祈祷余天万能够克敌制胜,与他汇合在陵墓的某处地方。 沉思了一盏茶功夫,方才定了定心神,抬眼去看剩余的石柱。他需要选择一根卦象适合自已的石柱。 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石柱是作何用的,也不知卦象的好坏如何判断,只能按照之前四人的选择,为自已挑选合适的石柱。 他既修习土功,适合的卦象便是与山、地有关的即可,最好的莫过于坤卦,但已经被人取走。剩余的石柱中,还有不少是不错的卦象。 他的目光来回逡巡,最后落在最外圈远离宝座那一侧的一个石柱上,此柱对应的卦象乃是“比”。 比卦乃是上上之卦,上坎下坤,地上有水,其意为“辅”,顺从和辅佐有德行的长者,即可趋吉避凶。 张元敬取此卦,乃是觉得他入此陵墓,本就是意外导致,无意从中获得什么机缘,只想安然离开便可。而且,有土有水,与他功法也比较契合。 思索片刻,觉得诸卦中唯有此卦最合此时心境,其余诸卦,不是进取太强,就是过于保守,甚至干犯凶危,便定下主意,取此卦而行。 他往大殿四周扫视一圈,神识寸寸勘察,除了来时的甬道,不见别的出入门户,担心一旦取下石柱,即被挪移至他处,便与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说了一声,将两兽收入灵兽袋中。 准备就绪,乃绕行至比卦对应的石柱旁,伸手抓住它,只觉入手冰冷,随即温热起来,似有气流涌动。 仅此一瞬间,他全身定住,再不能动弹,也无法把握住石柱的手拿开。 他并无惧色,定定看着石柱,只见此物忽地一闪,便觉一股强大力量临身,周围空间变得虚幻起来,好似折叠起来,下一刻,一切恢复正常,但他处身之地,已不是那大殿,而进入一处荒漠之中。 第334章 卷沙诀 热!非常热!奇热无比! 这是张元敬的第一反应。 这荒漠,看着普普通通,但从下到上,从沙砾到空气,皆是滚烫的,好似地底有一团巨大的烈火,正在炙烤上方的一切。 张元敬的第二反应,才是发现手中多了一根硬硬的短棍。 他以为是那根石柱,低头一瞧,却发现已经变了样,长还是一尺长,粗也只有上臂粗,但通体橙黄,浑成一体,没有一丝孔隙,辨识不出是何材质,分量极重,十分坚硬,感觉能当法宝用,就是不能用法力祭炼。 此物到底有何用?光看这橙黄短棍,很难看出端倪,只好先收入储物镯中。 他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放出。 猿十三对这燥热的环境颇为不适,甫一现身,便抓耳挠腮,浑身不爽利。 碧睛狻猊兽则静立不动,瞪着如同一团绿火的眼睛,呆呆望向远处。 张元敬知道它有所发现,便问道:“狻猊兽,你看到了什么?” 碧睛狻猊兽低下头颅,吱吱叫起来。 “元敬,它说荒漠中间,有一头凶兽,很厉害。”猿十三以神念说道。 没等张元敬询问,碧睛狻猊兽又发出一连串叫声。 猿十三挠着头上金毛,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狻猊兽说,那凶兽比俺还厉害,厉害好几倍,我们三个打不过。” “妖丹大圆满?”张元敬问道。 碧睛狻猊兽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吱吱叫了两声。 “它说比寻常的妖丹大圆满还要厉害。”猿十三传念道。 “能看出是什么样的妖兽吗?”张元敬沉吟片刻,又问。 碧睛狻猊兽伸出爪子拍了拍地上的沙土,嘴中吱吱叫个不停。 待它说完,猿十三才告诉张元敬:“那凶兽潜伏在沙中,身上散布土属性灵机,多半是善于利用沙土的,或许还能如元敬你那般在地中遁行。而且,此兽似乎也很适应这里炎热的环境。”“荒漠尽头是什么?” 碧睛狻猊兽摇头,表示看不了那么远。 张元敬抬头向上看了看,神识延伸过去,尚未超过两丈,便被一股炽烈的气机堵住,连忙收了回来。 这在意料之中,若是能起飞剑直接越过,那此地就没有必要设下。而且,这里多半也在某件灵宝内部,自要受其限制。 他抬眼远眺,前方沙丘起伏,偶有大风刮起,黄沙漫天肆虐,久久不见消散。 在这种环境,若与那妖兽战斗,多半要小心风沙的侵袭。 思索片刻,不禁想到狂沙之术。这个小法术,他对战时用得颇多,也甚有威力,但缺陷也十分明显,一则容易为敌人找到薄弱处,一则对神识和五感的阻隔还不够强,一旦用上攻击手段,处于狂沙之中的敌人往往可以提前发现,作出防御。 一开始时,他以为是自身实力太低,源生石品阶不高的缘故。 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他便以结丹中期修为施展,又加上二阶源生石的辅助,威力虽然增强了许多,但两处缺陷依然没有改观。 他忽然想到,从芥子空间中得到的土法八诀,长久以来,他只在吞物、分土两诀上下过功夫,其余六诀,自得到后,便没再花时间参悟过。 现在一想,也颇觉奇怪。筑基境时,他不习此六诀,是因为不能使用小法术,又有厚土化育鼎的指点,故而在分土诀外,集中练习吞物诀。 但是,进入结丹境后,明明经常施展土御、狂沙、土牢、飞石诸小法术,却没有想过要去参悟驱石、卷沙、凝形、裂地、搬山、擎天六诀。 他稍一反省,便知道问题出于何处——这是厚土化育鼎的误导。 当初,在玄阴洞时,他习练小法术,被此鼎嘲笑,指点他说,与其花时间去练习小法术,还不如尽快提升源生石。 这话倒也没错,源生石每提升一阶,便可使小法术的威力增强五成,远比习练小法术要管用。 但是,现在看来,在源生石很快晋升第二阶,且后续提升又颇为缓慢的情况下,增强小法术本身的威力,不失为强大自身实力的正途。 “元敬,你在想什么?俺们杀过去,与那凶兽斗一斗,看看它到底有多强!”猿十三见张元敬一直在沉思,受不住此地炎热,便催促道。 张元敬看它难受又不忿的模样,不禁哑然一笑,说道:“猿兄,我先将你收入灵兽待吧。我先要参悟一门功诀,若是有成,或许能增加几分胜算。” 猿十三其实也不太喜欢灵兽袋,因为但凡妖兽,一入其中,便会陷入昏睡,浑浑噩噩的,让它感觉很不好。 但张元敬既然这么说,它也不敢违逆,便点头同意。 碧睛狻猊兽仍然被张元敬留在身边,用于警戒,以防那凶兽发现了他们,从土中过来偷袭。 他与碧睛狻猊兽交代两句,盘膝坐在如同热锅一般的泥土上,以法力护身,阻断热气的侵袭,然后从识海中,把那篇卷沙诀调出,细细参悟起来。 卷沙诀,总纲之句乃:以小制大,以柔克刚,以乱胜治。小者沙粒也,沙虽小,多则成势,可敌万军。柔则沙阵也,敌之至,不阻不伤,但困之、蔽之、疲之。乱者害神也,阻断神识,惑其神魂,致乱心神,胜之矣。 后又言法诀之要,卷沙之卷,首在出其不意,其次则是混沌一体,无有强弱之别,使敌分辨不出虚实。 这一条,正是张元敬施展狂沙之时,容易犯的错误,下重上轻,故而容易被对手看破薄弱之处。对一般修士或妖兽,还勉强可行,遇到稍微强一些的,则容易被敌所趁。 卷沙诀还有一个关键,便是施法人的遮蔽问题。以往,张元敬施展狂沙之后,不敢随意移动,一旦自身方位变动,狂沙之阵也会随之移动,从而露出破绽,甚至因此溃散。 按此诀要,行功之时,是要将自身也化作一粒沙,藏入狂沙之中,并引着沙阵移动,如同头狼指挥狼群一般。 当然,这种化沙乃是一种高明的幻术,利用沙阵隔绝欺骗敌人神识的效果,把自已伪装成一粒沙。 此为“沙引”。乃是卷沙诀最精华的所在,也是最难练成的地方。 张元敬静心参悟,一晃便是七日过去。 这日,他突然睁开双眸,长身而起,对碧睛狻猊兽说道:“走,我们去会一会那头凶兽!” 第335章 沙蜈 一人一兽走过一段泥沙路,很快步入沙丘之中。 风沙肆虐而来,但在张元敬身周丈许的地方,飞旋开去,留下一片空白,让他与碧睛狻猊兽轻松地行走。 碧睛狻猊兽好奇地看着这些呼啸而过的飞沙,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 它当然知道这是张元敬使得手段,但始终没有看出他是如何操控这些又小又多的沙粒的。 张元敬对卷沙诀的参悟,只能说是小有所获。但是,明了几处关窍后,他依靠功法优势操控沙粒的能力得到不小的提升。 仅此一项,便让他实力大增,有信心在飞沙的环境中,与那只凶兽周旋。 深入沙漠五十余里后,碧睛狻猊兽突然停步,低声吱吱叫了两声。 即便没有猿十三译解,他也知道,狻猊兽说的是那凶兽来了。 他的神识早已扩张至极限,将四十余里范围尽皆覆盖在内,可是,丝毫没有察觉那头妖兽的行迹。 那只凶兽正从地中遁行而来。 碧睛狻猊兽开始移动起来,它没有跑远,只在二十丈方圆的沙地上来回变换位置。 “吱吱!” 随着两声尖利的吼叫,碧睛狻猊兽一跃而起,往左侧飞身闪避。 在这一瞬间,张元敬神识也锁定了那只从地中冲出的凶兽。 这是一只外形似蜈蚣、全身覆盖深黄色甲片的妖兽,长达三丈,体宽五尺左右,头上一对触角似双刀,两只毒钩狰狞锐利,闪着蓝汪汪的光芒。 它速度极快,紧盯着碧睛狻猊兽飞窜过去,似是非要一口吞下它。 而对于就在身侧不远处的张元敬,反而正眼都没瞧一下。 碧睛狻猊兽遁行最是厉害,哪里会怕它追击,几个闪身,便将这蜈兽落在后面。 张元敬本待出破坚斧牵制,但看此兽速度,若无干扰,破坚斧根本追不上,便追上了,也很容易被其避过,便先出了一招土牢,将此兽困在其中。 这蜈兽发出“唏律”之声,往一侧土墙上一撞,口器蠕动,没几下便咬出一个洞来。 这时间,张元敬和碧睛狻猊兽皆没去攻击它,而是全力向前飞奔而去。 张元敬并不打算一上来便与此兽鏖战,而是想往前去一些让碧睛狻猊兽望一望沙漠尽头是何地。 若是可直接通往别处,那就想办法摆脱此兽,而不必与之拼杀。 那蜈兽很快冲破土牢的封锁,在沙地表面划出一道平整的痕迹,迅速向一人一兽追来。 “呜~呜~” 风声鹤唳,黄沙漫天,很快遮住了前方道路。也不知是自然而来,还是被那蜈兽所引发。 张元敬施展控沙之能,将黄沙隔绝在外,仍然按照此前飞奔的方向,不断前行,不时询问碧睛狻猊兽前方状况。 但是,碧睛狻猊兽始终在摇头,偶尔吱吱叫几声,他也不知何意。 因要藏着猿十三当偷袭手段,故张元敬一直没将其放出。 渐渐的,风沙如同幕布一样,遮天蔽日,阻挡前路。 他的控沙之技,已经只能稍稍减轻风沙侵袭,前行的速度受到极大影响。 张元敬唤住了碧睛狻猊兽,知道这铺天盖地、厚实如布帛一般黄沙,必是那蜈兽有意为之。 此地乃是它的巢穴,风沙便如同它的法宝一般,受它操控。 他轻声对碧睛狻猊兽说道:“若是那兽突袭过来,即将进入三丈范围时,你立即提醒我。” 手中厚土术法剑,则缓缓积累法力,卷沙诀诸般要点,皆在张元敬脑中如流水一般淌过。 “吱!” 一声急促的吼叫,沙中风云突变。 那头三丈长的蜈兽忽然从黄沙中电射而出,头部的两只毒钩直挂张元敬颈部。这一次,它把攻击目标换成了张元敬。 但是,它甫一现身,一股完全不同的沙砾突然如飓风一般,在张元敬周围四五丈范围内卷起,遮去了他的身形,连带碧睛狻猊兽也不见了踪影。 此兽名为沙蜈,生于沙土之中,以黄沙里某几种小虫为食,天赋最善于引风控沙。 此时,见身周黄沙竟能阻隔它的视线、削弱它的五感,不禁有些愤怒。 它口器中发出呜呜之声,十几对步足上下摆动,用一种十分滑稽的姿势对狂沙进行驱离。 然而,让它大吃一惊的是,无往而不利的驱沙天赋竟没有起到作用,那些令它厌恶的沙砾仍旧旋绕在它身周,让它无法辨识出那一人一兽的位置。 它那深藏在头部甲片下的两只灰色眼眸,释放出淡淡光芒,这光芒虽弱,却能轻松穿透张元敬释放的狂沙,看到细密沙粒之中的景象。 碧睛狻猊兽不见了。张元敬也没了踪影。 沙蜈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它的目力十分强大,可以轻易看穿沙尘,但毕竟不同于神识,对于沙粒间的细小差别,很难识出。 此时,张元敬已将碧睛狻猊兽收入灵兽袋,而自身则借助沙砾造成的幻象,隐去了身形。 化身为沙,他肯定是办不到的,因为那涉及到肉身的变化,绝非结丹境的修士可以一窥端倪的。 沙蜈眼眸中再次射出淡淡光芒,然后迅速扫视一圈,这一次,它似乎有所发现,但是眼中那光芒持续时间颇短,尚未来得及锁定那异常之处,便已自行敛去。 它很沉得住气,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歇息了半刻钟,方才进行第三次尝试。 不过,此时张元敬早已换了方位,去到了上方一丈半的地方。故而沙蜈集中目力去看原来有所发现的地方,自是无功而返。 又试了几次,始终没能成功,此兽有些忍耐不住,开始发足齐奔,往狂沙外冲去。 张元敬便引动沙阵,顺着它前冲的方向移动,始终将其困在沙中。 如此僵持有一刻钟,沙兽意识到不对,便停了下来, 这时,它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猛地把僵硬的脖子抬起,张开恐怖的口器,对漫天沙砾就是一吸。 呜呜声中,沙砾一团团地涌入它的口器中,它的身躯眼见着长大了一截,背部甲片鼓起,肚腹也撑了起来。 狂沙之阵因少了许多沙砾,很快便破散开来,重新将张元敬的身影显露出来。 第336章 摆脱 “唏——” 沙蜈发出一声凶狠的叫声,步足摆动,飞也似地冲向张元敬。 这是一头实力在妖丹境圆满中也非常强的凶兽,一旦没有狂沙的干扰,发挥出的攻击力异常恐怖。 张元敬抬手间凝出一道石墙,尔后迅速后退,同时还抢先在石墙之后再布下狂沙之阵。 “轰隆!” 石墙被沙蜈一击而碎,面对再次出现的狂沙,沙蜈张大口器一喷,把之前吸入的沙粒,全都喷吐出来,将石墙后的这片狂沙,打得四处飞散,很快便溃散开去。 张元敬再出一招土牢,将沙蜈阻住,然后迅速放出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嘱后者冲出周围的黄沙,去看沙漠另一头到底是何情况。 土牢也只阻了沙蜈一息,便被它暴力破开。 猿十三举起混天棍,冲上去就是一砸。 沙蜈扭身一闪,尾巴却是甩过来,往猿十三两腿斩去。 猿十三将混天棍顺势往地上一点,纵身跃起,原地翻了一个跟头,手中长棍拨向沙蜈头部。 沙蜈却是一扭头,往张元敬攻去。 张元敬早有防备,又使出一记狂沙。脑中则给猿十三传念,让它不要留力,全力抢攻。 得了张元敬的命令,猿十三趁着沙兽吞噬狂沙时,猛地冲过去,挥棍狂攻,身上则金光流动,宛如一只金猴。 沙蜈仗着甲坚足利,硬顶猿十三的攻击,给了它一记横扫,但被猿十三护体金光轻松挡住。 反倒是猿十三抓住这个机会,在它头上砸了一棍,虽然没什么痛感,但把它的怒火给激起来了。 它干脆也不躲避,直接与猿十三对攻起来。一时间,这两只妖兽你一棍我一足,杀得不可开交。 不过,沙蜈靠的是甲片,此物异常坚固,猿十三力大势沉的攻击,最多在上面留个印记,却根本伤不到它。 反观猿十三,防御主要靠护体金光,虽然效果极强,但毕竟要消耗它的气血,它又不耐此地燥热,故而鏖战二三十个回合后,便渐渐落于下风。 此时,碧睛狻猊兽终于从笼罩三四十里方圆的漫天黄沙中穿出,对着张元敬所在的位置叫了几声,展开遁法,向前疾驰而去。 猿十三哇哇大叫两声,浑身气血如同蒸汽一般腾腾而起,手中混天棍发挥出巨大破坏力,一棍将沙蜈头部靠后的一块甲片砸得凹了下去。 沙蜈吃痛,不愿与猿十三硬拼,便退后数丈,准备等它的狂暴劲头过去,再从容收拾它。 不料,它往张元敬身边一窜,便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当即施展土遁术,往碧睛狻猊兽发出叫声的那个方向疾行而去。 刚才,听到碧睛狻猊兽叫声后,猿十三传念给张元敬,告诉他狻猊兽发现前方不远,便是沙漠尽头,那里有一片浩瀚的湖水,尚不知是何情况。 张元敬一听,既然前方尚有道路,自不必与眼前这凶兽死斗,便传念给猿十三,让它逼退沙蜈,然后将他收入灵兽袋,直接遁行去前方。 沙蜈暴跳如雷,迅速钻入地中,往张元敬追去。然而,让它目瞪口呆的是,张元敬在土中的遁速比它还快。 于是,它又钻出地面,在沙丘上飞速掠行,很快便追上了张元敬。 不过,它只要一钻入地中,便会被张元敬拉开距离。 沙蜈暴怒欲狂,但也只能在沙上追赶。 遁行不过百里,那大湖已是就在眼前,清爽的水气与沙漠中的热气对冲,使得这一片沙子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沙蜈眼见敌人要逃出自己的领地,两只灰眸分外发红,它“唏律唏律”地叫了起来,不知是在发泄愤怒,还是在发出警告。 它的速度突然加快,往前一窜十几丈,想去前面堵截张元敬。 但是,张元敬从神识中已经发现上方天中的气机温润了许多,不会对他造成太大伤害,便向上一冲,出了地面,飞至三丈余高的天中,脚下踩着飞行剑器,往湖中疾驰而去。 沙蜈都已做好钻入沙中拦截张元敬的准备,不料张元敬竟去了天中,气得连声大叫,发足在地上狂追。 但是,等它追至湖水之畔时,被浓浓水气一浇,立时清醒了过来,狠狠看了天中飞行的张元敬一眼,扭头便往沙漠中而去。 此时,碧睛狻猊兽正站在水边一块突出的巨岩上,双眸远眺水雾弥漫的大湖,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张元敬落下飞剑,问道:“狻猊兽,可曾发现什么?” 碧睛狻猊兽摇摇头,没有出声。 张元敬神识往湖中探去,湖面之上,雾气缭绕,并不阻隔神识,他探出四十多里,未见什么异常。 但是,当他把神识侵入水中时,却受到了阻力,以他神魂之强,也只能下探三丈左右,再往下去,便如同遭遇阵法隔绝一样,寸步难进。 从那蜈兽的表现看,此湖之中,显然藏着极其强大的妖兽,即便不是化形境的存在,只怕也要比沙蜈兽实力更胜一筹,否则不会让其那般忌惮。 他沉思片刻,仍旧祭出飞行剑器,将碧睛狻猊兽也一并带上,纵剑飞空,直上十多丈的高处,往湖对岸飞去。 此湖甚大,至少在五六百里方圆,飞至尽头,乃是白茫茫一片,张元敬驱剑靠近,好似一团棉絮,虚不受力,却又无法突破。 他又向两侧查探,直至绕回到之前的沙漠边缘,都没有发现有通道存在。 显然,出路只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湖中。 张元敬不甘心,便驾剑在湖面上搜索起来,将之前没有探查到的地方,皆是仔细搜寻了一遍。 有时,还取出一柄飞剑,击入水中,感受水中动静。但是,湖中似乎没有水类,无论他如何搅动,就没见活物的动静。 最后,他在大湖的西部,寻到了一个小岛,只有几里方圆,岛上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枝叶掩映中,还有一座十分典雅的庄园。 相对于透着浓浓诡异的湖水,这座岛上庄园看起来便要好多了。但是,也有阵法守护,他的神识根本探不进去。 第337章 庄园 张元敬仔细检查一番,没发现岛上有何不妥之处,询问碧睛狻猊兽也是摇头,便将飞剑落在那庄子外。 这庄子的院墙有丈许高,乃青石垒砌,显得厚重坚固。 院门高大,碧瓦雕檐,金钉朱户,上悬一匾,写着“上善若水”。 张元敬挥出一掌,法力打出,叩击在红色木门上,发出“空空”之声。 毫不意外,庄园中并未有任何声响传出。 但是,让他惊讶的是,木门上没有任何阵力流动。 犹豫片刻,张元敬问碧睛狻猊兽一句:“可曾看出危险?” 碧睛狻猊兽摇头。 张元敬便伸手按住朱门,用力一推。 只听吱呀一声,木门慢悠悠地向内打开。 印入眼帘的,是一块色泽发黄的照壁,其上画着珍楼玉阁、丹树石泉、鸟鸣鹤饮、赤光祥云、玉磬金钟等飘逸出尘之图,烘托出一派仙家气息。 张元敬抬步绕过照壁,碧睛狻猊兽却一直盯着照壁上的画景在看。 张元敬有些奇怪,但没有打扰它,而是将猿十三放了出来。 猿十三一出来,便摆出斗战的姿势,以为要对付那头沙蜈。 张元敬笑道:“猿兄无须紧张,我们已经摆脱那凶兽了。” 猿十三也看出了此地宁静,把混天棍一收,指着院墙吱吱叫了两声,念头也同时传给了张元敬:“元敬,这是哪里?狻猊兽看什么这么入迷?” 张元敬给它解释了两句,正要带着它先去照壁后的正堂中,一直盯着照壁上图画的碧睛狻猊兽突然身体一软,倒伏在地。 张元敬立即抽身退回,蹲在碧睛狻猊兽身边,察看它的情况。 碧睛狻猊兽双眼迷茫,显得有些颓靡。它抬首吱吱叫了两声,便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猿十三道:“狻猊兽说,这照璧有些古怪。” 张元敬闻言一惊,再去看照璧,将各个画景仔细审视数遍,却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他想询问碧睛狻猊兽,但见它神魂亏损很厉害,便问猿十三是否还有益神丹,猿十三点头,不等张元敬吩咐,便拿出三枚中品丹,给碧睛狻猊兽服下。 过了半个时辰,碧睛狻猊兽神魂恢复了几分,站起身来,吱吱叫出一连串声音。 猿十三替它翻译道:“元敬,狻猊兽说照璧上的画景不能一直盯着看,若是看哪一幅图时间过长,便会被拉入一个幻境中,不知不觉被吞噬掉神魂之力。” 张元敬自是相信碧睛狻猊兽在神魂上的天赋异禀,不敢轻易去试,便道:“我们先去里边瞧瞧。” 庄子中有十几间房屋楼阁,布局错落有致,有的相连,有的则被假山花园隔开,以白玉长廊相接。 绕过照璧,乃是正屋,两层红木阁楼,一楼中间有处门户,正对照璧,大门敞开,里边一如寻常程设,桌椅案几皆有,看不出年代,但都完好无损,也没有落灰尘,像是经常有人打扫一般。 左右各有一间厢房,房门紧闭,张元敬用力也推不开。 猿十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棍砸倒,整栋楼房皆震动不已。 不过,厢房中也没有奇特之处,更无珍贵宝物。 只有床、柜、梳妆台等凡俗人家常用之物。 又从正堂斜后的木梯上到二楼,二楼有三间客房一处偏厅,一应陈设皆有,且不染纤尘,仿佛有人居住于此。 但未见任何修行人所用物品,仿佛真只是凡人国度的富庶之家而已。 张元敬又一一把庄子里的所有建筑,皆是察看了一遍,包括仓房、东厨、地窖等处,凡生活所用,皆是齐备。 谷仓中还积存着七八石谷米,东厨中甚至有腌制的蔬菜与干肉。 猿十三看了一路很是无聊,在东厨中见到香味喷鼻的干肉,哪里还忍得住,扯下一块,便扔在嘴中大快朵颐。 张元敬本要阻它,但它动作实在太快,只得瞪它一眼:“小心有毒!” 猿十三满不在乎吱吱叫了两声,大约是在说,有毒也不怕,根本毒不死它。 张元敬见状,干脆笑道:“跑了一路,也累得慌,不若在这里休息几日。猿兄,你再与狻猊兽几枚益神丹,让它花点时间,将神魂上的伤治好。我还有些材料,也趁机炼制一批,以备不时之需。”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两声,对他表示感谢。 张元敬便选了一处偏僻阁楼,在那里开始炼丹。 这处秘诀,幻境处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伤及神魂,炼出一批丹药存于身上,总比遇到危险没有准备要强。 花三日功夫炼了六炉益神丹,出了两枚上品,中品与下品各二十三枚。 估摸足够所用,便自阁楼上下来。 还未走出几步,便闻到一股饭香味,中间混杂着烤肉的浓香味道,不禁一怔,心道猿十三何时会下厨了! 他快步走到东厨,见金毛大猴子脸孔熏得嘿嘿的,正在那里跳着脚,一副兴奋的模样。 碧睛狻猊兽则看着一旁矮几上的两个碗碟,一边轻嗅,一边发出吱吱之声。 猿十三瞅见张元敬进来,咧嘴一笑,传念说道:“狻猊兽教俺人族的烹饪之术,俺学会了焖饭和炒肉。” 张元敬哈哈大笑,低头往矮几上一看,碗中所盛可不就是米饭,碟中所装可不就是腌菜炒干肉,看色泽,好像还是那么回事。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对它做的饭菜颇看不上。 猿十三不理它,对张元敬作了个手势,请他尝一尝。 张元敬提了个木墩子,坐到矮几旁,拿起一副筷子,夹了一块干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了起来。 一种久违的感觉,浮现于心头。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当年在那个小山村时,才会像这样坐在灶台边吃着刚出锅的饭菜,虽是粗粮野菜,却吃得十分的香甜。 突然间,他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永远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这感觉似曾相识,但已不复当初的岁月静好。 他正要夸赞猿十三两句,从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混杂着惊喜、惶惑、惭愧的声音:“贵客临门,小老儿后知后觉,竟没有发现,真是怠慢!还让贵客自己动手烧菜,真是太失礼了!” 第338章 水道 张元敬悚然一惊,立刻转身,向东厨门外看去。 猿十三、碧睛狻猊兽与他一般反应。 狻猊兽尤为激烈,浑身黑毛根根竖起,简直要炸毛了! 这无疑说明,这只以感知危险为天赋的妖兽,竟半点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只见一个身着蓝色绸缎面料圆领长袍、头戴方巾、须发皆白的瘦削老者,正站在门外一步远的地方,看着张元敬与两头妖兽,脸上挂着略显讨好的笑容。 张元敬神识一察,发现了此人的特殊。 这并非真的人,而是一股气,但其容貌神态又与真人无异。 即使如此,能够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也足见其诡异和神秘。 “在下张元敬,见过老丈。”张元敬很快恢复如常,抱拳行礼,嘴中诚恳说道,“我等路过此地,饥饿难耐,见庄门未锁,便进来找些东西果腹,未经主人家允许,还请原谅则个!我以银两偿付。” 老者连忙摆手:“贵客临门,乃是小老儿的荣幸,吃掉些粗米糙肉,值不得什么。小老儿招待不周,岂能让客人破费。” 随即,又作了一个相请的手势,说道:“请随小老儿至客房,稍作歇息。小老儿这就遣家中厨娘和粗妇为几位做些吃食。” 张元敬对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使了一个眼色,抬步上前,跟在老者身后。 “老丈一直居在此地吗?” “是啊,自祖上很久以前搬来此地,便一代一代传下来。” “哦,在下看这岛上,似乎只有老丈一户人家,寻常岂不有些孤独?” “哈哈,多谢贵客关心。这岛上的确只有小老儿一家,但是,这湖中可有不少人家,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也是十分热闹的。” “湖中?还有别的陆洲、岛屿?” “这倒不是,他们都在水下。呵呵,那里有瑞兽看护,外人倒不容易入内。” “住在水底,这倒是新奇。”张元敬接了一句,没有再问。 若那水底的人,皆如这老者一般,都是以气凝造,生活在水中自是无碍。 一路上,不时看到几个衣着得体年轻的那女,他们见到老者皆是上来行礼,称呼老者为“族长”,还有两个称他为大父。 还有一些,看衣着乃是庄子里的仆从,他们见到老者皆是恭敬地呼喊“老爷”。 不过,这些人都没有跟张元敬打招呼,对两只体型硕大的灵兽,也视而不见。 老者也没有让这些人上来拜见张元敬,只是一味地与张元敬交谈,介绍庄中情形,不时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没多久,张元敬跟随老者到了主屋的正堂中,老者先招待张元敬喝茶,然后又有仆从粗妇鱼贯而入,摆下一桌丰盛的菜肴,还有两瓶清香扑鼻的美酒。 老者并不如何吃喝,只一边介绍酒菜,一边劝张元敬进食。 张元敬见桌上吃食皆是寻常之物,也没有推辞,举筷吃了些作应付。 猿十三则狼吞虎咽,非常高兴。自跟随张元敬以来,他基本都是茹毛饮血,难得吃一顿俗世美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者突然问道:“尊客,此地向来偏僻,少有路人从此经过。不知尊客要去向何处?” 张元敬迟疑片刻,说道:“正要请教老丈,我等往前越过大湖,前方却已无路。不知如何才能从此地去到外间?” 老者一愣,问道:“外间?尊客所说外间,是在那处地界以外?” 张元敬道:“就是此地,这处大湖与湖那边的沙漠,除开这两地,是否还有其他地方可去?” 老者笑道:“那是当然。若没有出路,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困死在此地!再说,在那沙漠中还藏着一种极强大的沙蜈,要是哪天它打过来,我们这些人也要死。” 张元敬问道:“那如何能够出去此地?” 老者以手抚须,连声说道:“不着急,不着急。尊客好不容易来到庄上,一定要多住两日,且让小老儿好好招待一番,以赎怠慢之罪!” 张元敬忙说不敢,又谦逊几句,委婉表示尚有要事在身,想尽快离开此地。 老者执意不许,张元敬只好作罢。 于是,一人两兽便在庄子住下。两兽每日里无聊,不是在庄子里逛来逛去,就是睡大觉。 张元敬则每日应付老者的招待,偶尔也随同去岛上看一看,并在一处水池子中钓鱼。 一连过了三日,第四日一大早,老者来到客房外,高声说道:“尊客可是已经休息好了?今日辰、巳之交,湖中水道开启,我们可以自此地出去了!” 张元敬闻言,连忙自房中出来,随同老者一起往庄子大门口走去。两只灵兽,则已被他收入储物戒中。 老者没见到两头妖兽,也不询问,只在前边领路。 走到前院,院中已经聚集了庄中所有人等。他们按照身份等级,各自围在一起。见老者到来,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请族长(老爷)开启水道。” 张元敬神识扫了几眼,实不知这所谓的水道何在。 却见老者威严地点点头,走到照壁正对主屋大门的这一面前边,伸手在上一拍,原本光可鉴人的玉璧上竟也出现了许多图景,有城镇集市、有炊烟袅袅,有山林湖田、有猪牛鸡鸭、有耜钁铲犁,皆是凡人生活场景,不一而足。 当所有图景闪出又消失,一个深蓝色的旋涡出现了,它并非画面,而是真实存在的,还能听见水声哗哗作响。 “按顺序,都进去吧。” 随着老者一声令下,聚集在前院中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入旋涡中。 他们面色安详,似乎还隐隐有喜悦兴奋之意,没入水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待那些人都进入旋涡后,老者对张元敬说道:“尊客,你若要离开,便要从这里出去。不过,想要不被水中瑞兽伤及,还需要取出信物才成。” 信物?张元敬先是取出伞玉。老者却是摇摇头:“非是此物。” 随即,张元敬明白了,把那根由石柱变成的橙黄短棍取出,拿在手中。 老者一见此物,双目放光,神情变得更加恭敬:“正是此物,尊客请先行。” 张元敬点点头,手持短棍,跨步走入旋涡,顿觉一股清凉包裹身体,往下落去。 第339章 静海之地 照壁上的旋涡,连通的是大湖。 张元敬自黑暗中落下数十丈,周围突然一空,朦胧的光线自上方传来,他目光往周围一扫,尽是碧蓝色的湖水,静谧而纯净。 湖水并未浸湿他的衣衫,因为,他被一个金色的气泡圈在里边,完全被隔离在外。 气泡只比他的身体稍大一点,他在其中无法动弹。 他用手摸在气泡内壁上,感觉十分柔软,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按压出痕迹。 气泡下落的速度很快,不多大一会,便已深入湖水百余丈。光线越来越暗,水中渐渐黑了下来。 他起神识往周围“看”去,但同在湖面上空往水中探查时一样,穿不过几丈,便失去了感应。 “吼!” 一声巨大兽吼,从下方极远处传来。 张元敬浑身一紧,感觉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危险近在咫尺,连忙用法力灌注手臂,用尽全力去推气泡,想要赶紧逃遁。 然而,再多法力撞击在气泡上,也没让它发生一丁点改变。它仍是继续往下降落,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了少许。 这时,下方一阵剧烈震动,一个巨大的黑影窜了上来,从气泡旁擦过,然后消失在漆黑的湖水中。 在那巨物经过的刹那,张元敬用神识看得分明,那是一条暗红色的鲤鱼,它的胡须如同长藤一般,在气泡上轻触一下,两只冰冷的眼珠瞥了他一眼,便毫不理会地离开了。 这条鲤鱼足有十五六丈长,气机渊深如海,周身异象纷呈,完全超越了妖丹境的层次。这是一头化形境的妖王。 张元敬额头冒出冷汗,心中生出沉沉的无力感。 他本以为湖中便有妖兽,最多也就与沙蜈相差仿佛,却不料已超出了妖丹境层次,难怪那沙蜈追至湖边,半分不敢耽搁,扭头便走。 张元敬徒劳地扩延神识,企图找出那头红鲤的位置,这样,在此妖袭来时,至少能够有所准备。可惜,湖中不知是何缘故,竟能阻隔神识的穿透。 其实,便看清那妖何时来袭,也毫无用处。 在忐忑不安中,张元敬随着气泡不断下落,很快便到了湖底。 这期间,那红鲤妖王并未再次袭来,周围百丈范围也听不到任何动静。那鱼妖仿佛已经离去了。 湖底一片漆黑,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浅洞,不时有水草漂过来,抽打在气泡上。他的神识已经出不了气泡。 气泡开始在湖底滚动,时而落入坑洞之中,时而撞在石头上跳起。不多时,气泡滚入一处深沟之中,停在一块石壁前,不再动弹。 这时,自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却是那老者在说话:“尊客,请用那个短杖敲一下石壁。” 他扭头看去,后方除了黑魆魆的湖水,什么也看不到。 他心中一凛,知道那老者既是以气凝成,在陆上之时,尚可保留轮廓,穿着服装,露出行迹,在这水中,则彻底只余虚形,除非用神识去“看”,否则什么都看不到。 张元敬收敛心神,抬起手臂,将手中的短棍往前伸出。在碰到气泡的瞬间,这短棍好像捅破一层薄纸一样,从中穿了过去,然后敲击在身前那石壁上。 “当!” 一声尖锐的响声,在湖底传开,瞬间打破湖水的寂静。 张元敬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往上看去,担心将那红鲤引来。 上方不见动静,他身前的这块石壁却发出轰隆之声,很快露出一道丈高门户,最上方写着两个字——“静海”。 两扇不知何物打造的大门,缓缓打开。 “道友,你终于来了!请进!”一个低沉而僵硬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张元敬看不见门户之后是什么,神识也无法延伸进去。那里似乎是一个特别的空间,需要跨入门中,才能达至。 这时,圈住他的气泡已经无声破开,寒冷的湖水将他淹没,瞬间浸透他的外袍。 上方传来水流分开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游来。 是那条红鲤? 张元敬身体一颤,不再犹豫,抬脚便往前去了一步。 恍惚间,整个人便进入了一间明净的石室之内,身后根本没有门户,前方倒是有一处通道,但十分幽深,不知通往何处。 石室内,有两个人,一个便是那庄子中的老者,还有一个,却是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人,他的双眸冷峻而深沉,看向张元敬时,好似能把里里外外皆看透。 此人也是以气凝成,并无法力波动,但脑中却有一道神念,十分强大,让张元敬不敢直视。 “道友,我等你几万年了,你终于来了!”中年人无比认真地说道。 “等我?”张元敬满头疑惑,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其人所等,不过是一个修士,只是直到今日,方才见到。 “不知阁下等在下到来,所为何事?” 中年人指着张元敬手中持拿的短棍,说道:“当然是为了它。” 张元敬道:“若我将此物交与阁下,阁下可否让我自此地出去?” 中年人面无表情地说道:“那要看道友是出去第几层。若只是这静海之地,自是无妨。若是整个九天十地,却非我能办到。” “九天十地?”张元敬恍然,原来他这次进入的乃是九天十地钟。 中年人诧异地看他一眼:“若是道友连这都不知道,怎么行至此地?” 张元敬不确定他是谁的残念,不敢提“薛王神”三个字,便苦笑着说:“在下是意外进入此地的,根本不知这是哪,又有什么讲究。” 中年人点点头:“难怪道友能够顺利行至此地!这么多年来,凡了解过此地的人,进来后都未至此地。偶尔有错入此间的,不是依仗实力直入水中与龙鲤战斗,便是被善水庄的那块照壁迷住,终归不能真正寻到这静海之地的门户。道友既能来此,便是有缘人。” 他顿了顿,侧身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道友请随我来!” 老者也欠身作出恭请的样子。 张元敬没有多问,点点头,跟着这中年人便往那通道中走去。 三人行了百步,通道前方出现一点亮光,越是靠近,亮光越大,也越是明耀。很快,三人便走入那团亮光中。 眨眼睛,场景转换,张元敬竟已处身于一处繁忙的集市之中。 第340章 凡念 老者和中年人皆是不见。张元敬先是一惊,随后有些茫然。 喧嚣的人群中,他不认识任何人,也有没任何人认识他。 川流不息的行人,从他身边走过,对他视而不见。 他看得出来,这里所有的人,皆如那老者一样,是以气凝成,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相同的气息,与那中年人脑中神念一模一样的气息。 这些人当然没有神念。但是,他们都沾染了那气息。 这是一个幻境?所有一切皆是他自行想象出来的? 张元敬并不能确定。 这薛王神陵墓中的诸般手段,都太高深了,远远超出他的层次。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能还在那处石碑空间,眼前这一切,不过石碑弄出的假象。 他静立片刻,突然哑然一笑。 这些便都是幻象,又能如何! 他看不透还是看不透,根本无力破解,不如顺势而为,看看到底会有何等变化。那时,或许还有破局的机会。 心神一宁,他便索性放开拘束,沿着摩肩接踵的街市,边走边看,瞅见有趣的物品,则走近把玩、询价。 此地所用钱币,乃是一种精致的贝壳。张元敬自是没有,但可以用金石之物换取。 他不问前路,也不思如何破局,就在这集镇中如同一个凡人般闲逛,偶尔买一两个小物件,或是吃上几个包子、喝上一碗肉汤,还在一处树荫下看几个老汉下了半日象棋。 天渐渐昏暗下来。 张元敬正要寻一处酒楼吃饭,整个集镇突然静止。 他心有所感,扭头一看,果然是那中年人,他幽幽一叹,对张元敬问道:“道友可曾看出什么?”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想必,这是阁下经历过的一段时光、一些场景,所以念念不忘,当是那时发生了对阁下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中年人不置可否,又道:“道友认为,此一执念,是留着好,还是忘却好?” 张元敬道:“既是执念,便只能克,而不能忘。” 中年人追问:“何为克?” 张元敬指着满街的人群与充满烟火气的店铺,说道:“将这些统统清除,便是克。” 中年人沉默良久,最后摇摇头:“此乃抹除,不是克!” 接着又问:“何为克?” 张元敬听出了他的严肃,变得慎重起来,沉吟良久,方才说道:“若按在下的浅薄之见,对这些念头,其实放任不管便可,无需思考是留是忘。” 中年人问道:“放任不理,难道不是留着它吗?” 张元敬道:“无非是有意与无意而已。有意为留,无意为放。” 中年人将“有意为留,无意为放”八个字重复几遍,展颜一笑,说道:“这倒有点意思。不过,我等修士,平生所求,便是脱凡入仙,若总把这些凡念留着,岂能不断超越自身,迈向更高境界?” 张元敬虽是结丹修士,但尚未有机会经历这种考验,不禁问道:“为何不能?” 中年人道:“所有与修行无关的念头,都是杂念,在神魂蜕变时,都会成为心魔。” 张元敬修习厚土化生功,又深钻吞物诀,向来秉持“厚德载物”、并行不悖的道理,很少用非此即彼的眼光去看问题,故而下意识认为此人所说不对。 但是,他知道这中年人必是某个大能的残念,修为境界比自己不知高深多少,哪里敢直接质疑,思忖片刻,方才说道: “阁下所言,在下不是很懂。不过,我等既生而为人,无论怎么修行,当不能脱了作为人的本源,便哪一天真成了仙,想来也不是天生的仙,而是从凡人一路上来的仙。 “既然如此,这仙人过往一切,都应是他可以成为仙的由来,而不能选择要某一段、不要某一段,或干脆只要成仙后的这一段,而此前的过往都舍弃不要。那这仙岂不是凭空跳出来的!” 他想的时候觉得道理很简单,可一旦付诸言语,便有些缠夹不清,总感觉哪里没说清楚,不得不补上几句,结果越说越多,反而显得啰里啰嗦。 中年人却是听明白了,他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昨日之我,亦是今日之我,今日之我,又是明日之我。昨日之我,不是今日之我,今日之我,亦非明日之我。我既一以贯之,却又无一刻不变。” 张元敬被他这一说,反倒有些糊涂了。什么变与不变,他其实搞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人之历世,便是承受,无论是好是坏,既然来了,便要受着,不是可以选择要或不要的。 或许,承受越多,就会越强大。这也是基于厚土化生功所得来的感悟。 中年人却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双眸神光凝渊,如同两团燃烧的烈焰。 良久,他方才醒转,看着张元敬笑道:“尊客大才,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本来,尊客只需携带那短丈,又成功入得此间,便可得到一物相赠。现在,尊客又为我解惑,我便自作主张,额外赠送一物与你。” 张元敬心中一喜,在这陵墓里兜兜转转好些时日,终于要有所收获了。便问道:“不知是何物?” 中年人问道:“尊客是意外进入此地,还是持有玉佩?” 张元敬道:“持有玉佩。” “何玉?” “伞玉。” 中年人笑道:“若是伞玉的话,我这里刚好有一物适合你。请尊客将那短丈与我。” 张元敬依言将手中持拿的橙黄短棍递给此人。 中年人接过后,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块非金非玉的长条形物品来,说道:“此为渊骨,取自一种强大的妖兽,可用以打造却邪伞的伞骨。” 张元敬一听,果然是炼制却邪伞的六种主材之一,连忙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多谢前辈赠物!” 此时,他已是把对这中年人称呼改为了前辈。 中年人将此物递给张元敬。此物入手很轻,但似有许多缝隙,不时有清凉的风从中吹出。 中年人又问道:“剩下之物,尊客想要什么?若是却邪伞的材料,我这里就没有了。” 张元敬得了炼制却邪伞的一样主材,心中已经满足,不敢贪多,便道:“前辈看着给一件便可。” 中年人沉吟片刻,笑道:“你既入此静海之地,便算与九天十地钟有缘,我便与你一件炼制破妄钟的材料吧。” 第341章 幻境 从静海之地出来,张元敬便到了一处山岭之下。 高山如指,直入天穹。霞光缥缈,渲染满山胜景。矫健青松,晨露欲滴。青葱翠叶间,楼阁宫殿处处。朱栏碧槛,画栋雕檐。 翠竹簇拥的白玉石阶,如同一条玉带,从山脚一直延伸往上,直至没入山腰以上的稠密云雾之中。 张元敬站在第一级台阶上,看着周围鸟语花香,不禁思虑万千。 在与那中年人分别时,张元敬本想问一问陵墓内的布置,但中年人一句都不肯多说,只言既入其中,便只能一直往前走,否则绝无可能离开。 不过,他最后还说了一句极其富有警示意味的话:此地是修士的机缘,修士也是此地的机缘。 此语可谓石破天惊,将他脑中积存的迷思一扫而空。 他有了一个猜想:薛王神建造此处陵墓,并不是真的要为后人留下机缘,而是通过布置极高深的手段,让灵宝与修士接触、交流,甚至斗智斗勇,从而帮助这七件灵宝淬炼灵识,尽快进阶为先天灵宝,甚至是神通灵宝。 那中年人,多半是那件名为九天十地钟的灵宝所创造出来的,用以寄托它的一缕神念。 它因长久独自存在,也诞生了些许幽暗的意识,故此才有对张元敬的优容与指点。 不过,当某一日,九天十地钟的灵识感觉到了分裂出去的神念有异化之可能,自会一举收回,然后重新分派出一个来。 张元敬见识过厚土化育鼎的做派,自能想到,即使有人炼制出那七件灵宝对应的上品法宝,也绝无可能将这些灵宝诱出并收走。 因为,它们若是已有较高灵识,绝不会想着再去认一个主人,而只会借助入内的修士,来不断提升灵识层次,直到有朝一日完全达到同等阶修士的高度,便可掌握自身命运,不必再拜某个修士为老爷。 除非,有灵宝的灵识尚处于较低层次,方可成为修士的机缘。不过,从现有的几次经历来看,这个可能性不大。 因此,他打定主意,只炼制一件下品的却邪伞,凭之以出陵墓,绝不对七件灵宝动任何心思。 他拾级而上,渐渐登上半山腰,进入云雾之中,一种身临妙境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禁想起当年,也是这样登上天阙山真一峰,往涵灵殿去见武元奎,往事历历在目,旧日之景尚可寻得,故人却已是不在。 遐思之时,周围云雾渐渐散开,一处楼阁从绿树碧叶间露出檐角,后方是凌绝横空的峰顶。无比熟悉的场景,让他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条石子路穿过密林,直通那山壁之下、树林之后。 一草一木,与记忆中一般无二。这是通往涵灵殿的路。 他怔怔望着这条不知走过多少次的路,明知是由心而生的幻境,却也生出几分期待来。 他忽然笑了笑,抬步沿着石子路往林中行去。 吸吮清新的林草气息,缓步穿过仙杜花点缀得恰到好处的茂密树林,走到那并不雄伟、甚至略显寒酸的殿阁前。 没有林元苍,也没有武元奎熟悉的声音。 然而,他刚一起念,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便从宫阁内出来,迎了上来。 “元敬来了,掌门有请。”林元苍笑着说道。 张元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此人虽然形似林元苍,却并无其人气质。 这一切,显然都是某件灵宝制造的幻境而已。 走入殿中,一个略显懒散的修士,斜倚在宝座上,正在沉思什么问题。 看见张元敬进来,他随口说道:“元敬,你的修为还是停滞不前,可曾找到原因所在?” 张元敬浑身一颤,定睛看向宝座上的人,容貌神情皆与记忆中一般无二,连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与某一次他见武元奎时,一模一样。 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假象。但是,却不愿意去拆穿它,宁愿被它欺骗,哪怕多一息也好。 “师兄,师弟我每日苦修,你与的聚灵散也不少用,可是进境就是快不上去。师弟也不知道症结在何处。”张元敬一脸的羞愧,与曾经的那一次相见,同样完全吻合。 但是,并非他装作如此,而就是真的觉得如此,即使他现在已经是结丹修士,可面对记忆中的武元奎时,仍然有说不出的惭愧。 武元奎“嗯”了一声,没有责备他,而是开解道:“修行从来都是个人事,我便能给你出几个主意,成与不成,却还在你自己。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的主意也并不一定适合你。 “资质是一个原因,但不是全部,关键还是你要有信心。我一直觉得,对于我辈修士来说,信念是非常重要的。你若坚信能够成功,在功法不缺、丹药不缺、勤奋不缺、指点不缺的情况下,肯定能把修为推上去。 “不要老去想,便是入了筑基中期,也不过是延寿二十年,根本没可能进阶筑基后期。若是这样,怎能成功! “我辈修行,都是一个一个小境界突破的,只有突破了前面的境界,才能去想后面那个境界。对前一个境界,抱定决心,全力以赴,便是在寿元最后一刻突破,也是成功。 “每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便会有新的机缘,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认为自己不成。修仙界中,一百年突破至筑基中期、二十年连破后期和大圆满瓶颈的,也不是没有……” 张元敬默默听着。 这些话,深藏于他的脑海,从未有一丝忘却。它们是从武元奎与他多次谈话中“挑选”出来的,集中到一起,一次说出。 这当然不是那件灵宝能够知道的,而是张元敬借助它布置的幻境,自己展现出来的。 他只是要以此怀念一下武师兄,同时也配合那灵宝,满足它了解修士执念的需要。 待“武元奎”滔滔不绝地将他心中的某些记忆复述三五遍,待他心中的执念变得更加坚固而不可摧。 他展颜一笑,对“武元奎”说道:“师兄,我一定会找到你!希望,那时的你,不是已经扶摇而上、一骑绝尘,仍能让师弟稍稍望到背影!” “武元奎”愕然,随即诡异一笑,如同气泡一般爆开,连同涵灵殿和真一峰,消失得无影无踪。 倏忽之间,张元敬又回到了那间摆着一圈石柱的大殿之中。 第342章 取宝 这么快便破了幻境,让张元敬有些意外。 或许是那灵宝的灵识已经得到所需,因而懒得再与张元敬为难。 当然,这样的后果便是,张元敬经历一番幻境,什么也没得到。 大殿空无一人。但张元敬敏锐地发现,那宝座前的石柱,又少了一根。 他稍作推算,便知那根石柱对应的是解卦,下坎上震,雷在水上,万象更新,一切消除。 中上之卦,但寓意解除危险,就入探这陵墓而言,属于比较保守的一卦,与张元敬选择的比卦,用意类似。 从各种情况推测,选取此卦之人,很可能是余天万。 这意味着,余天万在与周金雄的决斗中获胜,只是因故耽搁,所以成为九人中最后一个至此之人。 于是,他将碧睛狻猊兽放出,让嗅一嗅气味,但这头聪慧的妖兽却连连摇头,吱吱叫了几句。 把猿十三放出译解,才知是说时日太久,气味极淡,它也无法辨知。 张元敬只得作罢。又起了神识,与两头妖兽一起搜索大殿各处,仍然无法寻得出口所在。 正当张元敬愁眉不展时,碧睛狻猊兽却是朝着他们进入大殿的那条甬道叫了起来。 张元敬将神识投去,沿着甬道一直往内而去,经过那两道门户时,豁然发现,在左侧那扇石门上,有一处玄晦气机形成的气旋,与空间通道类似,但是,似乎是由禁制开辟而成。 他仍将两头灵兽收入灵兽袋中,然后快步走至那处气旋近前,没有任何犹豫,只以源生石护体,便跃了进去。 仅止短短一瞬,他便进入一间石室中,后方乃是坚硬的石壁,前方则是一条收窄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个三丈方圆的门厅,门厅里侧是一扇镶金嵌玉的圆拱形石门。 石门两侧,各站着一个丈半高的黑色甲人,手中持着足有丈长的宽大之剑。 张元敬从这具甲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灵机,但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当他就要走入那间三丈门厅时,左侧的那个甲人突然一冲,往张元敬猛攻而来,手中大剑是如猛虎下山,既迅捷又凶悍。 张元敬早有准备,直接将猿十三放出,让它持混天棍与这甲人对攻。 但是,在猿十三出现的刹那,右侧的那个甲人也动了,挥舞手中长剑,向张元敬劈来。 张元敬将厚土术法剑抽出,一记土御将这甲人挡住。 两具甲人的实力,都可战结丹后期修士,但比猿十三却要差了不少。故此,张元敬只是全力防御,将攻向自己的甲人拖住。 另一侧,猿十三以金光护体,瞬间与那甲人对战十多招。 只要这甲人不防,猿十三便迅猛出手,照着其甲衣猛锤。 甲人的攻击,它也是硬扛。对招几次,甲人躯干受创,自行又退了回去,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反倒是张元敬与另一个甲人的战斗如火如荼,甲人数次想要伤他并将他掳走,都被张元敬依靠源生石所释放出来的土御之术挡住。 猿十三结束战斗后,立即过来与张元敬围攻这一个甲人,很快将之击倒。 此甲人战败后,也是走回原位,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现过一般。 三息之后,那圆拱形石门隆隆作响,向内缓缓打开,一股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 张元敬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此地灵气之浓郁,赶得上一个中等灵穴了。 猿十三却没那么多心思,门一开便跨步走了进去。 “吱吱吱!” 猿十三叫了几声,似乎是颇为兴奋。 随即,一个声音在张元敬脑中响起:“元敬,快来!这里有好多法宝!” 张元敬侧首看了一眼碧睛狻猊兽,它摇摇头,表示内中并无凶险。 几步走入门后的殿室内,张元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两侧石壁上,悬挂着数以百计的法宝,个个在禁制中散发强大气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要知道,当初入厚土宗芥子空间,也没见有这么多法宝,更不说品质如此之高。 这薛王神,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宗门? 张元敬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墙上圈住法宝的禁制,有六七十处已经被破开,内中的法宝当是已被人取走。 不过,这也不到所有法宝的两成之数。 束住法宝的禁制十分强大,但并不阻隔神识探查。 张元敬粗粗一看,内中至少有二十余件土属性法宝,除了五件是中品外,其余皆在上品以上,还有两件是极品。 他强压心中激动,又去看其余法宝,发现金、木、水、火各系法宝皆是不凡,其中极品法宝的数量,比土系要多出三四倍。 甚至还有施展雷法的特殊法宝。 这番看下来,他心中反而生出疑惑来。 这么多强大的法宝,为何以前入得此间的修士,没有将之取走? 禁锢法宝的禁制固然强大,但亦非不可破开,顶多是多花费点时间而已。 他又聚集神识之力,探查殿室各处,发现此地果然没有前路。 这很可能意味着,来此者取走一件或数件法宝,便要被强制离开。 想通此节,他立时把目光再投向那些土系法宝。 首先看那两件极品法宝,却都是纯防御法宝,便直接略过,去看那些上品法宝。 不多时,他便选定了三件法宝,两件是纯粹的攻伐之器,还有一件是可攻可守的法宝。 两件攻伐之器,一件乃是一柄两尺飞剑,剑身细长,剑刃十分锋利,非同阶防御法宝,怕是一剑可破。 一件则是一把短锥,修习土系雷法者,可持此锥释放雷击杀招。 可惜张元敬所习非是玄天功中的土系雷法,否则此锥最是合适。 可攻可守的法宝,是一把黑色长铲,乃是近战利器,攻防一体,攻可蓄势强杀,防则化作数十坚盾,密不透风。 之所以把此物选出,也是要增强近战搏命之能,尤其是以狂沙困敌后,可多出一个斩敌的手段。 张元敬没有过多犹豫,经过几次比较,选定了黑色长铲,然后让猿十三去暴力破禁。 一刻钟后,那处禁制便被猿十三一棍砸开。 张元敬用法力一摄,将之拿在手中,尚未来得及细看,便听轰隆一声,前方严丝 合缝的石壁从中分开,现出一道门户来。 张元敬斜眼瞟去,见墙上的所有法宝不知何时皆隐去了气机,虽仍可看到,但却无法用神识察看。 他知是禁制发生了变化,不可再破,便唤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一声,迈步走入门户之中。 第343章 石坑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一个巨大的石坑出现在一人两兽面前。 坑内乱七八糟堆着残破的塑像,有的是人,有的是兽,还有看不出种族的异类,每一尊,无论如何破损,皆散发强大气机,远比结丹修士强大。 石坑旁,有一座丈高石碑,正面写有四个黑底白字“灭此朝食”,背面则有一段叙文,乃是薛王神自记。 “吾游历诸域,斩强敌无数,以此悟道。此坑之内,凡诸族强者五十三人,未有百合之敌,故曰‘灭此朝食"。后来者,凡能胜其中三人,可入内殿,得吾所留机缘。” 张元敬咋舌。此人真是十足的狂妄自恋,竟将当年所斩之强敌,制成塑像,也不寻个地方端端正正摆着,就这么扔在一个石坑中,既要宣扬自己的战绩,又要显示对这些人的轻蔑。 而且,在此人眼中,外面那些法宝都不值一提,只有内殿才算得上机缘,说明内中宝物比法宝至少要高出一个大层次去。 不过,他对此并不抱有希望。因为,坑中那些残破的塑像太强了,绝不是他可以对付得了的。 但是,石坑周围却都是厚重如山的石壁,其上被阵法之力禁锢,根本不见出路。 按静海之地那个中年人的说法,此地只有向前,才能出去。他若寻不到出路,便要与这些塑像战斗,这几乎没有胜算。 此地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等若是说,非元婴修士,一旦进入陵墓,便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张元敬不禁摇摇头。他不相信,解天威会来此必死之地。 他既然获得制作玉佩的方法,必定对此地了解甚多,绝不可能自蹈死地。 于是,又转头去看碑文。碑文浅白之极,藏不住任何秘密。 破局之处何在? 这时,碧睛狻猊兽朝着石坑之中,发出吱吱的叫声。 猿十三指着一具缺了脑袋的塑像,对张元敬传来念头:“狻猊兽说,那塑像在向上升来。” 张元敬闻言,瞳孔一缩,定睛看去,果见那塑像正在缓缓上移,它散发的气机极强,但不知受到什么东西的限制,移动起来十分吃力。 他又去察看其余塑像,发现皆无动静,唯有这具塑像在攀升。 显然,修士只要来到此处,便没有选择。这石坑中的塑像,会自行出来。此地只有几十丈方圆的空间,便是向后跑,也不过是跑回那处大殿,根本没有生路。 唯有向前,唯有战胜这塑像,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一抬手,将破坚斧取出,轻呼一口气,瞄着那塑像便斩了过去。 “当!” 斧头击中塑像肩部,被弹了回来,那塑像颤动一下,跌下去两寸,又开始向上升起,不过,速度刚才要快了些许。 再看塑像本身,却是毫发无损,连散发的气机也没有减弱分毫。 张元敬再次出手,操控破坚斧劈中塑像断颈处。这一次,仍与上次一样,但塑像再次上升时,速度明显加快一截。 他脑中一闪,冒出“灭此朝食”四个字,顿时明白内中真意——必须在一定的回合中摧毁塑像,否则,便再无成功的机会。 按照碑文所言,薛王神击败强敌,就没有超过一百个回合的。 这就是说,他击毁塑像,最多也只有一百次出手的机会,超过此数,塑像必会出石坑。 张元敬祭起破坚斧,驱使其在空中虚劈,并不急于攻击塑像。 过了二十多息,感觉此斧蓄势已足,手中法诀一指,这柄利斧便若流星赶月般,直斩塑像断颈。 “轰!” 一声巨响,震颤石坑与甬道。 塑像颈部烟尘飞溅。破坚斧在其上劈出一道深达两寸的痕迹。 塑像整整往下掉出一尺有余,但其回冲之势力更猛,突然一窜,直上一尺半。 从石坑边缘到那塑像,最多也就丈余距离,若是照这个强度攻击塑像,最多也就出手十几次,这塑像便会自石坑中出来。 一旁的猿十三吱吱叫着,说道:“元敬,让俺替你砸,保管一棍开瓢!” 说罢,也不等张元敬同意,便飞身而起,以金光护身,抡起混天棍,一棍砸下。 “轰!”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那塑像的断颈被猿十三一棍砸裂。 但是,猿十三也被塑像的反击之力,直接打飞,如同飞弹一般,撞到上方的石壁,才发出“哎呦”一声惨叫,摔落在地。 张元敬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查看它的伤势。 便见这只金毛大猴子,身上的护体金光早已被打散,胸腹之间,一大块皮毛皆是不见,露出血淋淋的烂肉,中有一块黑色的“污渍”,触目惊心。 他连忙取出两枚疗伤的丹药,一颗捏碎洒在伤口上,一颗让猿十三服下。又取出一枚祛毒的丹丸,也让它吞入腹中。 猿十三喘匀了气,用神念说道:“元敬,俺没事,就是皮外伤,很快就能愈合。你快去看那塑像如何了?” 说罢,便把九转金身运转起来,开始修复伤口。 张元敬见它确无什么大问题,这才转身去石坑边看那塑像。 刚才,他匆匆一瞥,看到塑像被猿十三一击下落三尺有余,本以为它早已跃升回来,甚至要多升上一尺有余,不料那塑像仍在被砸落的位置,尚只升回一寸而已。 显然,遭受猿十三那一击狠砸,这塑像也吃不住劲,无力立时窜回来。 只是,猿十三也受伤不轻,短时间内不能再次出手。 此时,塑像距离石坑边缘,仍有丈余距离,但其上升的速度,却比最初之时,要快了一倍不止。 张元敬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转而思忖此地布置的用意。 如果是以此筛选入陵者的实力,则不会是阻止塑像跃出石坑,而应直接放出一具石像,让入陵者与之堂堂正正大战一场。 现在这般情形,显然不是要考验来者的修为境界和斗战之能,倒像是让入陵者对这些塑像进行侮辱,以此羞辱塑像背后的那些存在。 他悚然一惊:难道塑像之中,封存着那些强者的神魂或残念? 第344章 诡异石像 张元敬回首看向猿十三,它正盘膝而坐,如同人族修士一般运行功法,胸腹前的那片伤口,依然动心怵目。 他根本没有看清,刚才塑像是如何伤到猿十三的,只感觉在混天棍砸中塑像的刹那,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出,撞在猿十三身上,一下将它打飞出去。 这种反击,仿若本能,在遭到攻击的一瞬间,便会释放出来。 他有由此也是明白,当他以破坚斧攻击塑像时,塑像的反击之力无处可去,便化作一股冲力,带着塑像向上跃升。 想清此点,他顿时有了主意。当即把破坚斧祭出,任由它在空中盘旋蓄势,待火候差不多了,便用厚土术法剑在那塑像上方凝出一道极厚的土墙,然后驱使破坚斧从旁侧劈在塑像的肋部。 “轰!”“轰隆!” 两声巨响震耳欲聋。前一声,乃是破坚斧斩中塑像,辟出碎石飞冲。后一声,则是塑像的反击撞在石墙上,将之顷刻击碎。 张元敬第一时间神识察去,果见那塑像被破坚斧劈下尺许后,只是向上跃升了两寸左右,距离石坑边缘越来越远。 他神色一松,便照此施为,不多时,便将这塑像劈入众塑像之中。 此时,受制于地形,他无法在凝出土墙的同时,继续操控破坚斧攻击塑像,便先停了手。 过得半盏茶工夫,塑像又挪移上来。张元敬如法炮制,再次将之打落。如此反复十余次,这塑像终于不再动弹。 “吱吱!” 一直在他身旁严阵以待的碧睛狻猊兽,朝着石坑右下角的一具雕像叫了两声。 张元敬循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在那角落中,一具形似星辰的塑像,正在缓慢升起。 它的气机有些诡异,十分缥缈,感觉并不很强,但完全捉摸不透,不知其力量藏在何处。 这星辰塑像只有四尺大小,比刚才那具要小很多。但是,它升起的速度也要快出不少。 张元敬不敢怠慢,先出一招土御,凝出土墙阻挡在星辰塑像上方,然后引动早已蓄势待发的破坚斧,从侧方劈去。 “轰隆!” 不是之前的两声连起,只有一声巨响。利斧击中塑像,将之辟出数条裂纹,但自塑像中涌出的反击之力,却不是冲土墙而去,而是打在了破坚斧上,将之一下撞出数十丈远,砸在一侧石壁上方才落下。 张元敬招手将破坚斧收回,神识一察,此斧倒无大碍,只是灵机大损,需得用法力好好温养一番,方可继续使用。 再看那星辰塑像,却直接顶着土墙往上挪移,土墙根本压不住,轻松被塑像推着向上而来。 张元敬又施展飞石之术,凝出一块丈许大小的石块,对着那星辰塑像就是一砸。 “轰!” 两声合鸣。大石砸中星辰塑像,星辰塑像的反击也在一瞬间击中大石。 石块碎开,分成数瓣落入下方,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星辰塑像被砸下去两尺有余,却没能跃升回来哪怕一寸。相对于之前那具塑像,它更敏锐,但也更弱一些。 于是,张元敬便以飞石之术,与这星辰塑像战斗,经过一刻钟的反复拉锯,终于把这塑像砸入下方不动了。 战斗过程说起来简单,也无凶险,但对法力的消耗极大。若这塑像一直向外冲,张元敬根本没有那么多法力与之对耗。 第三具塑像来得很快,不需碧睛狻猊兽提醒,张元敬便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这具只缺了半只手的人形塑像,直接从石坑中飞了出来,瞬间便到了张元敬跟前。 张元敬连退数步,一直到甬道入口处,若不是想起猿十三还在一旁疗伤,只怕就要直接跑路。 跟在它身侧的碧睛狻猊兽,浑身毛发竖起,四只爪子紧紧抓着地面,头颅伏底,口中发出轻轻的呜呜之声。 这塑像悬浮半空,散发强大威压,但没有对张元敬和两兽发起攻击。 张元敬传出念头给猿十三,让它赶紧起身,躲去后方甬道中。 他抱着侥幸,便是石坑对这些塑像有拘束之力,若塑像离得太远,就会被挪移回去。 但是,猿十三却毫无反应,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这塑像的恐怖威压。 正当他焦虑不已的时候,一个苍老而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塑像中传出:“小子,你想怎么死?” 张元敬一惊,又退后两步,犹豫要不要逃入甬道,试一试这塑像能否跟来。 “想跑?往哪跑?不想出这牢笼吗?”苍老声音戏谑地三连问。 张元敬一见这塑像中的神魂残念如此清醒,知道不可能逃脱,便将恐惧之心压下,抱拳施礼,说道:“张元敬见过前辈,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嚯嚯嚯嚯~老夫我为何要指点你?你能给老夫我什么好处?”苍老声音嘲笑道。 张元敬心中暗道:你既然现身,那便想要做什么交易,却又玩这一套作甚!嘴上却恭敬地说道:“晚辈误入此地,只想活命。前辈但有差遣,只管吩咐。” “嗯,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这样,老夫我便指点你两句。”这苍老声音得意地说道,但接下来一句话,却把张元敬唬了一跳,”小子,你是不是以为这陵墓会有出口?” 张元敬惊愕道:“难道没有?” “当然没有!这是什么地方?是那个死……那人的陵墓!陵墓是什么地方?是死人的居所啊,要什么出口!” 这!张元敬无言以对。因为,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简直无懈可击。 “怎地?被吓着了!是不是在想,没有出口,为何要拉这么多人进来呢?” 张元敬漠然点头。这却也正是他所想。 “简单吗,那人,嘿嘿,死了也不甘寂寞,总想找点乐子。而且,不时进来些活人,在这里上演明争暗夺、口蜜腹剑的戏码,不是也能为他驱散一下寂寞嘛。桀桀桀桀!” 张元敬并未全信这人的话,问道:“前辈在此地,不知见过多少自外间入内的修士?” “多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是,能活着出去的,一个都没有。” “哦,此地竟是如此凶险,还请前辈指路,晚辈感激不尽!”张元敬一听这老头讲话太过于夸张,更加不信了,但言语上还是装模作样地请求帮助。 “看在你小子对老夫还算尊重,老夫便教你一个办法。只要你寻到七大灵宝中的任何一件,说服它同意,便可出得陵墓!” 第345章 指路 “七大灵宝?”张元敬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 “小子,你不知道七大灵宝?你是怎么经过考验,走到这里的!” 苍老声音语气中满是不屑,“老夫时间有限,不跟你兜圈子了,七大灵宝就是这陵墓主人生前制造的七件灵宝,分别是斩神剑、混元扇、九天十地钟、乾坤镇元鼎、炼阳伞、截空碑、无极兽。经过几万年演进,这七件灵宝有两件已经成为神通灵宝了,其余五件也都是先天灵宝。你若能沟通其中任何一件,便能出得陵墓。” 张元敬连连点头:“多谢前辈指点。不知,要如何才能沟通这七件灵宝?” 苍老声音嘿嘿一笑:“沟通?怕是很难。想要让它们放你出去,你只能收服,至少是诱骗它们相信你。” 张元敬忙又问:“那该如何收服,或者诱骗?” 苍老声音轻哼一声,说道:“收服就不要想了,便是老夫出手,也未必能成。但是,诱骗嘛,还是有办法的。” 张元敬躬身请教道:“不知要如何诱骗?” 苍老声音玩味地说道:“老夫为何要告诉你?” 又来这套!张元敬心中腹诽一句,恭敬地说道:“前辈但请吩咐。” 苍老声音说道:“吩咐什么,吩咐了你也办不到。这样吧,你起个誓言,毕竟也是结丹修士了,心魔还是存在的,除非你不想进阶元婴。 “起什么誓言呢?就说你将来若是入了元婴,要再入此地,把老夫从这劳什子塑像中放出去,然后,送老夫去一个地方,那地方名叫九寒谷。当然,老夫只余一些残魂,你还得准备一件养魂的法宝才成。” 一听要入元婴才能践誓,张元敬顿时放下心来,便当场按照此老所言,立下了誓言。 不过,他却并不相信,此人将希望全放在他将来入元婴后来履行誓言上,必定是教他引诱灵宝,另有好处,否则决不会专门从石坑中冒出来,耗费神魂力量与他说这些话。 “小子,听好了,老夫只说一遍,可没多少时间与你废话。” 苍老声音呵斥一句,显得颇为慎重,然后才说道:“七件灵宝中,两件已经成为神通灵宝的,便不要指望了。剩下的几件,虽然都是先天灵宝,但也有强弱与先后。最强的,距离神通灵宝也不远了。最弱的,则刚迈出半步,说是先天灵宝层次,实则还不稳固。 “这灵宝的进阶,与修士不同。灵宝开启灵识后,便可自行交通天地灵气,数万年积累下来,一身灵机旺盛到了极点,差的只是灵性而已。 “这灵性的积累,靠的是经历世界万事,尤其是熟悉人心与人性,洞悉神魂强大物种的本质,同时,还需要有悟性。 “没错,别看灵宝只是炼造出来的死物,但根据材料、阵法、禁制等的不同,对于灵识的温养,是天差地别的。这也就是灵宝的悟性。 “为何七件灵宝制造出来的时间相差不过百十年,在灵识上却差别这般之大?就是因为悟性不同。 “所以,诱惑灵宝,便要从提升它温养灵识的悟性上下手。而且,要选最弱的那一件灵宝,炼阳伞!” 听到此处,张元敬心头猛地一震,心道真是瞌睡赶上了送枕头,正好他要炼制的就是引出炼阳伞的法宝却邪伞。 “小子,你记住了,通过此地后,便能进入内殿。这内殿,乃是此处陵墓的核心之地,分成前殿、左殿、右殿、后殿与偏殿。你去到内殿,其他地方不要去,那里是有好东西,但适合你的很少。 “你先去右殿,寻找渊骨、炉铁、烈阳石、御锦、虎头金、凝魂玉这六种材料。找齐后,便直奔偏殿,在右殿的侧后方,很小,不起眼,破破烂烂的,但那里存放着我们这些人的一些旧物。 “你找到一枚上有金线缠绕的储物戒,打开后,里边便有炼制一种法宝的图纸与方法。你只需照着上面所言,绝对可以炼出那件法宝。 “有了这件法宝,便可把炼阳伞诱出来了。要诱惑它听从你的吩咐,还需要另外一物。那里有不少储物之器,其中有一件制造成腰坠的模样,通体碧绿,内中有一个玉瓶,瓶子里有一种名为玉骨液的东西,可以提升灵宝温养灵识的能力,这便是诱惑炼阳伞的关键之物了。 “不过,那腰坠的炼制手法非常巧妙,便是那人也没有看透。要打开它,需要一套专门法诀。” 苍老声音说到此地,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说道:“小子,用心记住。没有这法诀,一切都是徒劳。” 随后,他说了一段大约百字的法诀,不长,但佶屈聱牙,记起来都有些麻烦,更别说理会其中的含义。 “前辈,不知此段法诀作何解?”张元敬忍不住问道。 苍老声音却呵斥道:“不要胡思乱想,只要记住就成。届时,你寻到那腰坠,对着它念一遍,自然就能把腰坠打开。记住了吗?若是没记住,老夫再说一遍。” 张元敬听他语气中似乎有些许紧张,不禁有些奇怪,当即装作惭愧地样子,说道:“有,有几句没听清,还,还请前辈再说一遍。” 此老顿时暴怒,骂道:“这么差的资质,怎地还能结丹!听好了,我再说一遍,还记不住,便不要记了,活该困死在这陵墓中。” 他又将那百多字的法诀念了一遍。说完,又问道:“记住了吗?” 张元敬连忙点头,说自己记清楚了。 此老迟疑片刻,说道:“你背一遍我听听!” 张元敬此时已是明白,这法诀对于此人必定十分重要,否则其人不会如此紧张。 他朗声将百字法诀快速念了一遍,没有任何错漏。 苍老声音难得地赞了他一句,说道:“记得不错。小子,此地门户打开后,一定要按老夫所讲,尽快去右殿。这次,还有几人与你同时入此陵墓,此刻已经进入内殿了。若是撞上,轻易不要开启战端,打输了吃亏,打赢了也没用。把那炼阳伞诱惑到手,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张元敬连忙点头,说道:“晚辈一定铭记于心,请前辈放心。” 他顿了顿,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好教晚辈知道,是哪一位前辈高人给晚辈指点了一条生路!” 塑像中的存在沉默良久,方才说道:“老夫要回那石坑中了。你把事办成了,自然知道老夫是谁。” 他话音未落,便有一股强大力量从石坑底部飞卷而出,将这具缺掉半只手的塑像拖回了石坑中。 一切归于寂静。 第346章 内殿 石坑尽头的石壁上,忽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门户,连通一处开阔空间。 张元敬连忙闪身靠近猿十三,喊道:“猿兄,醒来!” 猿十三茫然睁眼,看着张元敬,吱吱叫了两声,传来念头:“元敬,为何唤醒我?” 张元敬来不及细说,指着对面的门户,说道:“先从那处进去。” 说罢,当先掠出,从石坑上方飞过,直入那处门户。身后的碧睛狻猊兽和猿十三也跟了上来。 这是一处颇为漂亮的园子。上方乃是蓝天,点缀白云,如同身处某处山林之中一般。但是,这显然是阵法营造出来的效果。此地既为陵墓,必是处于薛王山的地下深处。 一路穿过不知名的树和花,走出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道,尽头是一座歇山顶大殿,左右与后方还有十多座殿阁,规模宏大,占地多达七八百亩。 张元敬不禁摇摇头,这哪里是什么陵墓的“内殿”,分明就是一派道场气象。 这让他有些犯难,不知上哪里去寻右殿和偏殿。 正对着的宫殿,按照方位排序,多半就是前殿。一般而言,前殿都是会客之地,多半不会摆放什么贵重的物品。 不过,此地终究是一位修士的陵墓,而这前殿也是所谓内殿的前殿,或许会有一些玄机。 张元敬对于寻找宝物并无多大兴趣,只希望从中寻到些线索,以尽快去往右殿。 他与两兽一起快步走入大殿,殿中布置一如寻常,正对大门乃是一张条案,条案上摆着香炉,条案后是一张屏风,条案前两侧各摆着八张靠椅,靠椅间有小几,两排靠椅后皆有一些凳子和数个书架。 张元敬在殿外用神识察看时,并未发现特别之处,走进殿中后,只觉一阵阴寒笼罩,比之殿外的明媚温暖,如同两个世界。 他回头一看,顿时一惊。那蓝天白云和林木花径皆是不见,只余下一片黑暗。 这时,他方才发现,身处的大殿忽然变得逼仄起来,四面墙壁极高,但相隔很近,似乎随时可能挤到一起。 除了身后的门户,其余三面墙壁上也各有一处门户,左右均在正中央,被一个书架挡住,前方的门户则藏在屏风之后。 这难道就是通往左殿、右殿与后殿的门户? 在殿外之时,张元敬看到了宫殿群,但是进入殿中后,他不确定那些是真是假,或许只是一种幻象而已,若他没有进入此殿,而是直奔其余宫阁而去,只怕会陷入到某种迷阵之中。 但是,他同样不确定,这里看到的三处门户,是不是通往左、右、后三殿,也可能是通往什么险地。 他以神识延伸,但根本过不了门户。其实,不仅此地是这般,一路行来,凡有门户处,皆限制神识探入。 他侧头问身旁的碧睛狻猊兽,此兽同样无法看穿门户后的情形。 不过,它还是吱吱叫了几声,说是没有感觉到门户内藏着危险。 张元敬指着左侧的门户,让碧睛狻猊兽仔细察看。此兽给出的结论,依然是感察不到明显的危险。 他沉思片刻,虽对那塑像中的老者心存很多疑虑,但还是决定先往右殿。 若其中真有那些炼制却邪伞的材料,不妨先收齐了,再考虑下一步是否按照那老者的指点行事。 他迈步往左侧行去,绕过靠椅和书架,眼见那门户就在跟前,却始终踏不进去。 他心中一惊,停下脚步。 先是看了看门户,中有石门挡住,看不见内中情况,但并无异常之处。 又扭头看向侧面的书架,却是立时看出了问题。 原本空无一物的书架,此时摆满了蓝封皮白纸张的书册,每一本都散发玄晦而渊深的气机,内中似乎藏着惊天秘藏。 此时,张元敬只要一伸手,便可拿住一本。面对唾手可得的机缘,他没有犹豫,抬首便要翻出一本。 “吱吱!” 两声尖利、含着警告意味的叫声在他耳边响起,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他立时缩手,额头冒出细密汗珠。 “元敬,狻猊兽说这些书有大问题!”猿十三的念头传来。 张元敬点点头,说道:“多亏了狻猊兽提醒,要不我就着了道!” 这书架上的变化,一开始是没有的,只在他靠近右殿门户时,才显露出来,说明这些变化乃是对企图进入右殿之人的考验。 他继续迈开步履,往那石门走去。 无论他怎么走,眼前这短短的一丈之地,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书架上的物品,不时变幻,有时是强大的法宝、甚至是灵宝,有时是盛装丹丸的瓷瓶,只冒出一缕气味,便引得张元敬法力躁动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无比真实的,只是通过幻境来展示,一旦拿去,会是什么后果,张元敬也料想不到,索性闭目不看,只管脚下迈步不停。 大约一刻钟后,张元敬只觉周围环境一变,再看不到殿中情景,而是去到一处足有四五十丈方圆的庭院中。 庭中静谧。左右各有两棵高树,脚下是白砖垒砌的平地。 庭院北部,乃是一间稍显破败的高大宫殿,红墙斑驳,黑瓦残缺。 张元敬向前走了几步,殿门突然打开,内中黑漆漆一片,不仅眼睛看不清楚,而且神识也无法穿透。 “元敬,俺去探路。” 猿十三见张元敬有些犹豫,便自告奋勇,大步上前,直接冲入黑暗之中。 张元敬来不及阻止,只好起了一道神念,询问它如何。 但是,让他吃惊的是,猿十三根本没有反应。又传过去几道神念,依然如此。 殿门处有传送挪移之阵?还是此中禁制可以阻隔一切神魂之力的使用? 他思索片刻,将碧睛狻猊兽收入灵兽袋,然后以源生石护体,也跨步走入这黑洞洞的门户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仿若被龙卷风卷上了天,然后又重重摔下。 待他清醒过来后,已是身处一间长条形、足有近百丈长的石室之内。 这里灯火昏暗,弥漫着冰寒,到处是一片又一片的禁制,内中灵力冲天,一看便藏着什么宝物。 第347章 攻心 微不可察的声响中,一剑飞来,趁着张元敬立足未稳之际,斩在他的脖颈处。 “叮!” 源生石外凸,化作护甲,将这剑阻挡在外。 张元敬恍如生死门前走了一遭,背后全是冷汗,一手持拿厚土术法剑,一手托起定真盘,将之旋于头顶。 目光则看向飞剑杀来的方向——一片晦暗的禁制之旁。 那里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修,面容姣好,神情冷漠而略带讶异。 林天娴! 张元敬既惊且怒,质问道:“为何偷袭我?” 林天娴厌恶地说道:“叛徒一个,死有余辜!” 张元敬心中一堵,随即怒道:“我不是叛徒。宗中也没有定我为叛徒!你焉敢如此妄为!” 林天娴将偷袭张元敬的飞剑收回,持拿在手,另一手轻抚长剑,冷冷说道:“那不过是因为佟天福要当烂好人,胆子也小,还害怕武元奎回来引发争端!哼,按门规处事,任谁也翻不了天,白瞎了一身元婴修为!” 张元敬气急,指着她怒斥道:“你口口声声说按门规处事,未经宗中定罪,没有长老会准许,却私自对本门晚辈出手,这不是违反门规吗!” 林天娴不屑地说道:“叛宗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张元敬几如条件反射一般,立时反驳道:“我没有叛宗,没有叛宗!” 林天娴冷笑道:“不是声音大,就可以否掉犯下的罪过。不是因为你,齐天相会死吗?武元奎会死吗?钱师兄会死吗?” 说到“钱师兄”三个字时,她的神情略有变化,似乎多了一份哀伤。 张元敬听她将齐天相和武元奎之死归因于他,心中一痛,就如同一直捂着的疮疤被揭开一样,既羞愧,又恼怒。 他大怒道:“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去虚魔空间,哪里知道其中的凶险!半步化神境界的异魔,你见过吗!你知道那是何等存在吗?齐真人也不是对手!天魔渊的凌霄也不是对手。他们联合起来,才能勉强与之一战。齐真人战死,是为了与这头异魔同归于尽……” 林天娴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出声打断了张元敬的语无伦次:“你若不把凌霄引过去,齐天相就不会遇到那等异魔,自然就不会死。嗯,你的好师兄武元奎也不会死。” “你——”张元敬被林天娴这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话深深刺痛了,一颗心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不断敲打他的耳膜,整个脑袋都在轰鸣。 林天娴仿佛看透了他的虚弱,咄咄逼人地说道:“你还敢回玄天宗?想要列位长老,把过去叛宗之事揭过?痴心妄想!玄天宗你回不去!宗里的那些个结丹长老,没几个会同意!解天威第一个就不会同意!你以为你帮他开启了此处陵墓,他便会接纳你?不!这只会让他更加厌恶你!只要看到你,他便会想起武元奎,想起被夺走的掌门之位!他怎能留你在宗门内!” 张元敬知她所言,多半为实。虚魔世界一场变故,实则影响了很多人的前途。最突出的那个,就是解天威。若是齐天相不死,佟天福可循序渐进而入元婴,那么天阙山大灵穴在百年内,尚可支撑一人入元婴,无论是走正道,还是用秘法。 而解天威因以往的渊源,肯定要排在胡天聪前面,有机会利用大灵穴突破,而不必来此地冒险。齐天相陨落,导致佟天福只能以秘法速入元婴,不仅自身前途止于元婴初期,也对大灵穴造成极大透支。 在他之前不到百年,齐天相也是靠秘法入元婴,如此频繁的消耗大灵穴,致使其陷入虚弱,没有二三百年的恢复,不堪使用。 这不仅绝了一批年龄超过四百二三十岁的结丹中期修士进阶元婴的希望,也对其他修士平日的修行产生了严重影响。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归返宗门,阻力又何其之大! 但是,他在心中不断给自己辩解:齐天相之死,乃是虚魔世界所致,就算他没把凌霄引过去,可只要凌霄进入虚魔世界,那里就会诞生接近化神层次的异魔。这等异魔,何人能敌,何人可制!一旦异魔突破至化神层次,天地意志发威,不仅进入其中的人全要死,天阙山大灵穴也要毁于一旦。说起来,他是做错了事,但让天魔渊与玄天宗众人汇合,反而为齐天相与那异魔玉石俱焚提供了机会,这结果虽然惨淡,却未必是最坏的结果。 张元敬把一切可以找到借口,都找出来抚慰心中那难以遮盖的淋漓伤口,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看着语气越来越恶毒的林天娴,他愈发冷静。这女修如此处心积虑地攻击他,还悍然偷袭他,显然是有所用心的。 他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动手偷袭我?就这么害怕我回归宗门?还是与我有仇怨?” 林天娴看清张元敬的神情,不禁脸色一变。起初,她本打算偷袭致胜,直接斩落张元敬。这个平庸至极的后辈,六七十年不见,修为竟直追而来,与她平齐,这多少让她有些妒忌,心中不免怀疑此人得到了惊天机缘,若能杀之,既为宗中除去一个叛徒,也替钱师兄报了大仇,还能夺下一份机缘,可谓一举三得。结果,偷袭失手。 她自忖强行攻杀消耗太大,便立即改变策略,以攻心为上,只待张元敬失去方寸,就施以重手,迅速结束战斗。不料,眼看张元敬情绪就要失控,却突然恢复了平静,这无疑让她的打算完全落空。 林天娴有些恼怒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佟天福当烂好人,不收你,却也不罚你,直接把你放跑了!你这种叛徒,必须杀之以儆效尤!” 说罢,她手中长剑向前击出,化作一条火焰焱焱的长龙,带着猎猎之声,往张元敬头上飞旋而来。 张元敬暗骂一声,仍以源生石作石甲护身,擎起厚土术法剑,凝出一道厚实的土墙,往上方火龙挡去。 第348章 剑阵 林天娴所修,乃是玄天功中的火系功法——炙阳气诀,与火系法宝配合,释放炙阳真火,威力惊人。 在五系功法中,仅以破坏之力而言,居于首位,比金系功法还要强出三分去。 尤其是,此地狭长,又遍布禁制,根本没有多少腾挪的空间,面对这种铺天盖地的火攻,除了硬扛,别无他法。 “轰!” 火龙发出一声巨响,如同真龙爆喝、扬头舞爪,无数火剑如雨而落。 “天火流光!” 张元敬神色凝重,知道林天娴一上来便是绝招,立时挥动厚土术法剑,在之前那一道土墙后,又凝出两道来。 “噗噗噗!” 火剑斩中土墙和两侧的禁制,立时爆炸开去,但动静并不大,所有的力量皆在尺许范围内肆虐,累积起来,便造成巨大的破坏。 三道土墙,不过支撑了五息时间,便尽数破裂。 就是两侧的禁制,也被火剑打得光泽暗淡,有的甚至露出了缺口。 张元敬奋力施法,将土御之术反复用出,一道道土墙,刚一凝出,便被火剑轰碎。 法力消耗两成后,他便服下一枚融灵丹。以他现在的修为,在施展吞物诀的情况下,只要不是过于频繁地吞服丹药,不虞丹毒肆虐。 若是单纯比拼法力,他张元敬当然不如林天娴。林天娴是积年的结丹中期修士,论修为深厚,比殷天辅都要强出一大截。 但是,以火法的消耗来说,林天娴若是一直使用“天火流光”,绝对是先撑不住的那一个。 林天娴强攻了许久,见张元敬守御森严,光是以法宝凝出的土墙,便将火剑挡去大半。 剩余的,也很难造成伤害。便将法诀一转,操控天中的火龙起了变化。 磅礴的灵力,自林天娴体内源源不断涌入火龙之中。火龙迅速膨胀起来,不仅释放出更多的火剑,而且开始化作一张巨大火网,缓缓向下罩来。 张元敬蓦地想起了炙阳气诀中附带的一套秘诀——诛魔剑阵! 此阵由四柄火属性飞剑组成,一剑封锁、一剑斩身、一剑灭神、一剑暗袭,四剑齐出,封锁天地,身魂同斩。 此剑阵,不斩敌人,则伤自己,乃是玉石俱焚的狠招。 玄天宗结丹修士,修炼火法的不少,但打造这套剑阵的,却少之又少。 至少,当年在宗中之时,他并未听武元奎说起谁人造了此剑阵。想不到这女修,不声不响拿了出来。还真是个狠人啊! 果然,林天娴脸上火光映照,浑身法力如同水雾一般蒸腾起来。她厉喝一声,挥手而出三剑,往火龙中一藏,便不见了踪影。 诛魔四剑,曰封剑、曰斩剑、曰灭剑、曰暗剑,封剑先发,一旦锁住对手,其余三剑便会迅速进位,尔后发起决杀之剑。 林天娴最先用来施展天火流光飞剑,应当是四剑中的斩剑,当其余三剑进入火龙,主导战斗的便是封剑了。 诛魔剑阵,若是封不住敌人,则无魔可诛。 那三剑出来的瞬间,张元敬便已看清,封剑乃是上品法宝,灭剑与暗剑都是中品。而之前出来的斩剑,也是上品法宝。 他心中定下应战的大致方略,只待最后一批火剑耗尽,而封剑尚未落位时,起手先行施展了狂沙之术,以沙阵护住自身,把林天娴的神识隔绝在外。 林天娴双眸神光如电,反复勘察几乎布满殿室的风沙之阵,未能寻出张元敬精确的位置。 她既已祭出四剑,自不能迟迟不发,于是对着张元敬此前立足之地左后三尺处,将封剑打了出去。 封剑通体漆黑如墨,剑身火光流转,与身后漂浮不定的火网气机牵动。 “当!” 封剑落位,与林天娴判断的位置分毫不差,但与张元敬实际的位置,却差出去三丈多。 封剑立定的瞬间,原本只如幕布飘飞的火网,立时落入狂沙之中,将封剑周围五丈之地皆是牢牢锁住。 张元敬受制于地形,所布狂沙之阵,也不过六七丈方圆,自是难以避开这封剑的覆盖。不过,他所立的位置,却是更靠近斩剑所在之地。 当另外三剑进位时,张元敬祭出破坚斧,对着下落而来的斩剑便是一击。 若没有狂沙之阵的影响,封剑立定后,其余三剑进位极其迅速,很难被捕捉到轨迹,进行阻击。 但狂沙之阵有阻隔神识之效,这多少影响了林天娴对三剑的操控,露出了些许破绽。 张元敬抓的便是这个缺漏之处。 破坚斧以无坚不摧的气势,强袭只是要进入阵位的斩剑,所爆发的力量远超斩剑,故而破坚斧这一击,直接将斩剑劈飞,导致诛魔剑阵缺了最强的一角。 林天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她来不及去管那柄斩剑,当即法诀一引,直接发动杀机。 就见灭剑与暗剑自阵位上一横,无数剑光如幻影一般,错综交杂,席卷封锁的空间。 张元敬早已把定真盘收起,祭出了庚金元气简,法力一引,自有一道金光洒下,护住周身,任凭那些剑光如何绞杀,皆是岿然不动。 庚金元气简是极品防御法宝,而发动攻袭的两剑皆只中品,便有剑阵可借力,威力也是有限,何况这剑阵还缺了一角。 林天娴受狂沙所阻,不知战果如何,但从两剑上传来的气机波动,知道尚未建功。 便把法力又是一提,丹田不留分毫,尽数往两剑渡去。又分出一些神魂之力,沟通斩剑,催动其迅速进入阵位。 张元敬把破局的希望寄托在阻断斩剑上,神识一直紧盯此剑。 见林天娴还要驱使此剑合阵来攻,哪里能让她如愿,立即奋起余力,操控破剑斧,再次强攻此剑,将之又一次击飞出去。 林天娴白皙的面孔一阵潮红,眼中涌起浓浓怒意,但此时法力皆用于强攻张元敬,实在无力顾及斩剑,只好暂且放弃,手中法诀飞速打出,不断增强灭剑与暗剑的威力。 张元敬再服一枚融灵丹,将一身法力,持续不断投入到庚金元气简中,维持御守金光不坠,虽身处无数凶厉剑光之中,经受反复斩击,依然坚如磐石。 这时,由于失去法力的支撑,遮蔽战场的狂沙悄然散去。 林天娴看着处于庚金元气简守护之下的张元敬,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没有更多法力另出杀招,只得怒目而视,疯狂催动灭、暗两剑来回绞杀。 第349章 险胜(祝各位书友儿童节快乐!) 自封剑立定,攻杀至第十息,林天娴法力终于不支,虽想强为之,奈何这诛魔剑阵乃是最耗法力的强绝之招,没有法力,再是意志坚决,念头执固,也是无用。 “呛啷!” 剑光突然散去,三剑抽离,与在旁侧徘徊难前的斩剑一起,直往林天娴疾飞而去。 林天娴眼中闪过狠绝,口念法诀,身拍灵符,竟是以身受剑。 “噗噗噗噗”四声连响,封、斩、灭、暗四剑插入她的两肩、胸腹之中,鲜血涌出,浇灌于剑身。 张元敬骇然,知道这老女人接下来一击,必是天摧地裂,玉石俱焚。 于是尽起法力,施展土牢之术,在身前构起一座坚固牢笼。 尔后,再以土御凝出三道土墙,顺次排在土牢之后,每一道土墙间隔两尺。 仍不放心,又将那长铲持拿于手,以备后用。 这时,林天娴发出一声凄厉而狠毒的咆哮,四柄吞噬了她不多少精血的长剑,通体火红,旋绕炙阳之气,三前一后往张元敬疾射而来。 张元敬眼中凶光迸射,也是豁了出去,抓起两枚融灵丹强行咽下,运转吞物诀飞速炼化药力。 尔后,祭出破坚斧,直劈四剑中最强的斩剑。 “叮!” 破坚斧与斩剑短兵相接,尖锐的撞击声刺入耳朵,林天娴与张元敬恍若不觉,皆是直直看在各自法宝上。 破坚斧蓄势不足,根本不是已被精血完全激发凶性的斩剑之对手,只是一撞,便斜飞出去,不受控制地劈在旁侧的一处禁制上,引动轰鸣之声。 而斩剑只是一滞,落后少许,跟在原来拖在后方的暗剑之后,继续斩向土牢。 “轰!” “轰轰轰!” 土牢应声而破,三道土墙也如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攻袭在前的封剑与灭剑斩开。 这两剑,本来一者封锁,一者只是中品,并非最强之剑,接连破开土牢与三道土墙,灵机便已耗去大半,已是不足为虑。 但是,接踵而来的暗剑与斩剑,气势正盛,尤其是落在最后的斩剑,杀意滔天,大有一剑覆灭天地的凶威。 张元敬把法力往长铲中一灌,推动此法宝瞬间化作一具大盾,法诀一引,便飞速旋转起来,直接将当先斩来的封剑与灭剑磕飞,然后与后至的暗剑撞在一起。 殿室内瞬间响起金属相锯的咔嗤之声,暗剑随着旋转的长铲转了一圈,剑尾突然爆发巨力,猛地向前一窜,竟从盾面缝隙之间钻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了张元敬胸口上。 这一下,张元敬连源生石都没来得及唤出,被斩了正着,当即向后一倒,口中已是鲜血直流。 好在他外袍之下,还穿着从芥子空间得的黄色法袍,这件中品防御法宝,救了他一命。 但是,暗剑斩下的巨力,还是震得他五脏移位、六腑破损,受伤不轻。 这时,在后的斩剑,也以倾天之势,结结实实斩在长铲化作的大盾上,将之劈作两半,余力未见衰竭,直斩张元敬头颅。 张元敬法诀一指,悬浮于头顶的庚金元气简立时放出金光,往上挡去,但由于他法力消耗甚大,无法全力支撑此法宝,故而这一次释放的金光有些暗淡。 斩剑一往无前,瞬间便冲入金光之中数寸,随后速度稍减,但依然硬生生往张元敬斩下。 张元敬看得心惊,连忙将源生石唤出,化作一块大石往上一撞,终于将这恐怖杀剑击飞。 斩剑力道仍未去尽,被源生石磕飞后,也脱离了金光的束缚,猛地向前一窜,擦着张元敬躯体,冲入旁侧的禁制中,引发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然而,斩中张元敬的暗剑并未力竭,在林天娴勉强操控下,竟是如鬼魅般再出一击,贴着张元敬躯干,往上一削,直切他脖颈要害。 张元敬浑身汗毛倒竖,于电光火石间,忆起一件长久未用的法宝——中古厚土宗真传令牌,立时观想盾牌之形,就见一枚金色小盾倏忽间于喉结前冒出,把暗剑挡了一下。 “当!” 这一声,并不响亮,也很普通,但对于张元敬来说,却如黄钟大吕一般悦耳。 暗剑哐当掉落张元敬颈侧,剑柄斜落于他肩头,寒冷刺骨,直让他打了寒颤。 他奋起余力一跃而起,手持厚土术法剑,随时准备施展防御小法术,同时以神念沟通悬浮在不远处的破坚斧,准备与林天娴作最后一搏。 却见从林天娴身后,冲来一个丈半黑影,手持长棍,对着林天娴就是一扫。 正是猿十三! 张元敬不禁大喜。关键时候,这只金毛大猴子终于赶到。 这时,他方才想起,灵兽袋中尚有碧睛狻猊兽在,连忙将之放出,让它与猿十三去围攻林天娴。 这倒不是他真把碧睛狻猊兽忘了,而是在那等快节奏的战斗中,他便是分心放出此兽,也无法对林天娴形成牵制,反而让此兽与他一起承受对手的狂攻,搞不好会受到重创。 林天娴法力已竭,四剑皆失,神魂之力也是消耗大半,凭着一根五彩匹练与两兽斗战几合,一个疏忽便中了碧睛狻猊兽幻术,脑中一阵迷茫,被猿十三趁机出棍打折脖子,就此殒命。 张元敬长舒一口气,坐倒在地。 看着距离不远的四柄飞剑,心中仍有余悸。诛魔剑阵,果然名不虚传,逼得他手段尽出,方才勉强挡住。 这个林天娴,平时不声不响、深居简出,看着淡泊沉静、超然世外,没想到竟是个疯狂至极的狠角色,不但修习了诛魔剑阵这等恐怖杀阵,还把邪道之术引入其中,以血饲剑,残身斩敌。 还好她所用诛魔四剑,并非皆是上品法宝,否则此次斗战,他多半难胜。 猿十三快步走来,手中还拿着林天娴的储物镯,口中吱吱叫了几声,以神念问道:“元敬,你伤势如何?可要紧?” 张元敬摆摆手,用破损的衣襟擦去嘴角的血迹,说道:“我无大碍,服下丹丸稍作疗伤,便可行动无虞。” 稍作停顿,又道:“猿兄,将那手镯给我。” 猿十三连忙将储物镯递给他。 张元敬引出一团法力,附以神魂之力,往戒指中一冲,很快将内中的神识印记与法力标记冲破。 稍作查看,见内中物品颇多,尽是林天娴原有之物,唯有两物,乃是炼制法宝的上佳材料,与他所得的渊骨类似,便将之取出。 沉思片刻,又将她所携的钟玉、两千中品灵石和五六万下品灵石取出,几种用于修行、疗伤的丹药也取出,不过换自己的玉瓶装了,剩余之物一概不动。 又将手镯抛还给猿十三,说道:“猿兄,你将散落的那四柄飞剑收入这枚戒指中,再把那女修的尸体也纳入其中,嗯,记得将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在这殿室中寻个破损的禁制,将此物丢进去。” 第350章 石殿 张元敬只是略作治疗,将伤势控制住,便与两兽离开了此处殿室。 猿十三之前踏入门户时,被挪移至前方一处广阔的石殿中,那里禁制密集,前路皆被遮挡,但有不少禁制已经破损,似是有人来过此地。 此地若如那塑像中老者所言,乃是藏储各种珍材之地,那么,玄天宗其余结丹多半都要来此地,就是不知先他已有几人至此。 他跟随猿十三,一路穿过三间狭窄的石屋,沿着一条甬道,进入了那处石殿。 这处石殿,足有百丈方圆,但进入内中,只觉压抑。 因为殿顶很低,距离地面不到两丈,而且,没有一根支柱,使人总有一种上方殿顶随时塌下的感觉。 石殿有八处门户,门户之前十余丈范围,皆被不同色泽的光晕笼罩,无形之力充斥其中,蕴藏着凶暴的威势。 向东门户前的光晕,有三处破洞,内中散发一种古老而苍茫的气机。 神识探去,能看到在下方,各有一处凹槽,但内中并无物品。想来,是已被前人取走。 西北、西、西南三处门户前的光晕,也都各有一处被破开,其下遮护的物品已被取走。 北、东北、东南门户前的光晕则完好无损。 张元敬端详一番,不觉有些茫然。 按那老者所言,他只要来到右殿,便可轻易得到炼制却邪伞的六种材料。 可是,此地禁制如此密集,且又十分强大,不将之破开,哪知下边藏着什么东西。但是,这么多禁制,一个个破过去,岂非要到猴年马月去! 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此地共有八处门户,除去进来的南向门户是开启的,无有禁制遮蔽,其余七处,正与那七件灵宝对应。 这便有一个可能,每一处门户,就是去往一件灵宝的地方,而那些禁制之下,则可能是炼制与这灵宝对应之法宝的材料。 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猜测,是否如此,需要去验证。 张元敬思索片刻,把神识往正北向门户落去,仔细分辨光晕中禁制的强弱变化。 数息之后,他便清晰感觉到,这光晕中有八处地方,蕴含着颇为强横的力量,对他神识的探察自行生出排斥。 这或许意味着,这光晕下的禁制是八个,每一个,皆守护着一种珍物。 他去查看其余六处门户,其中三处门户前的光晕中有六个禁制,两处门户是七个,一处是八个。 有六个禁制的门户,分别是东南、西、西南三处。 他不禁心中一紧。东南门户前的禁制完好无损,但西、西南门户前的禁制却各有一个被破开。 若是少了一样材料,上哪里去弄! 当然,他心中也生出许多疑惑来。 先前进入此地的玄天宗结丹修士,为何没有将炼制某一法宝的材料全部取走?最多的那个就取了三种,少的则皆只取了一种,林天娴也只取两种,此是为何? 而且,前方明明有门户,若是把禁制全部破去,便可开启一道门户,他们为何不去打开?还有,解天威所要的进阶元婴的机缘究竟在哪? 自进入这陵墓,石碑中只是讲可以通过炼制一件法宝,引出灵宝。换言之,就是把那七件灵宝作为此地最珍贵的物品。 那么,进阶元婴的机缘难道不值一提? 还有,霍天同、舒天琦,包括已死的林天娴、殷天辅,以及或许已死的周金雄,他们进入此地,是要寻什么机缘?是这些灵宝,还是某种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 在陵墓转了这么多时日,除了一个林天娴,其余之人,竟始终没有撞见。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左殿还是后殿?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机缘?先前来到此殿的玄天宗结丹修士,又去了哪里? 若是有快速提升修为的机缘,他当然也想获得。前来此殿时,他经过的那些石屋或通道,还布有不少禁制,或许藏着不少好东西。 张元敬思来想去,犹豫不决,时而想着往回,重返前殿,然后去左殿或后殿,时而又想把此前看到的禁制,都破解开,看一看内中掩藏了什么好宝贝,时而又想,那老者说的偏殿何在。 恍惚之中,耳旁传来“吱吱”两声,他骤然一惊,猛地出了一身冷汗,顿时也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竟陷入到贪欲之中不能自拔。 若非碧睛狻猊兽机警,看出他的不对,及时将他唤醒,只怕要生出意外的麻烦来。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碧睛狻猊兽,问道:“狻猊兽,你看此地是否有所异常?” 这话问得有些模糊,但碧睛狻猊兽一听便知他意思,当即吱吱叫了几声。 猿十三传来神念道:“它说石殿中有禁制遮蔽,看不出来有什么危险。但是,那七处门户之后,或许藏着厉害之物。” “厉害之物?”张元敬沉思片刻,问道,“很危险?” 碧睛狻猊兽点头。 张元敬望着几处被破的禁制,露出深思之色。 若是门户之后有凶险存在,那么先前来此的玄天宗结丹,或许是有所察觉,这才停止了破禁。 可是,若是如此,炼制法宝的材料又该从何处去弄?难道这里并不是右殿的所在? 这倒是有可能。那老者所说的左殿、右殿,与他理解的或许正好相反。 他沉思片刻,接连指点东南、西、西南三处门户,对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说道:“猿兄,狻猊兽,劳烦你们将这三处门户前的禁制破开,每一地先破一处便可。我先服丹疗伤。” 两兽依言而去。 碧睛狻猊兽洞察如火,对光晕中的禁制看得十分明白,将其位置精准指给猿十三。 猿十三则只管挥动混天棍硬劈狠砸。一时间,噼啪之声响彻大殿,不时有散乱的光波四下飞溅,撞击在地面或殿顶,消失不见。 张元敬却是两耳不闻,只全力炼化丹药,引导法力周流全身,修复遭受创伤的五脏六腑。 半刻钟后,猿十三终于将西南门户前的一个禁制破开,露出下方藏着的宝物来。 与此同时,西南门户中原本闭得紧紧的大门,突然“轰隆”一声,震动了一下,好似被某种力量狠狠撞击了一般。 第351章 破禁 张元敬骇然睁眼。 他神识如电光一般,扫在那石门上。石门仍在微微颤动,显示刚才的动静绝非虚幻。 他扭头去看碧睛狻猊兽,发现此兽正是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显然刚才那股突然出现的力量,让它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 猿十三却是拎起一物,以神念与张元敬说道:“元敬,禁制之下,是这么个东西,你看如何?” 张元敬定睛看去,此物乃是一种黄色透亮的石头,约有栲栳大小,但形状并不圆润,反而尽是棱角,如同一颗巨大的金樱子果实。 此物显然不是炼制却邪伞材料中的任何一种。 他接过此物,将之收入储物镯中。 然后看向碧睛狻猊兽,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两声,声音中带着一些紧张。 “狻猊兽说,门户后有强大凶兽的气机。”猿十三传来的神念说道。 强大凶兽?刚才,碧睛狻猊兽说的是凶危之物,现在则确认乃是凶兽。 这无疑说明,禁制不仅掩藏珍宝,也遮蔽了门户内凶物的气机,禁制每去一层,便会让凶物暴露出来。 西南门户前的禁制本就被破去一道,此时又少了一道,难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好在,剩余的四道禁制,仍足以将门户内的凶物拦住。 张元敬没有过多犹豫,指着东南门户道:“猿兄,我们去破开那处的禁制。” 一人一猿移步东南角,将利斧与混天棍取出,对着最外围的一个禁制疯狂进行攻击。 不过一盏茶工夫,这禁制便被劈成碎片。 但是,东南门户之后,却并无什么动静。这说明,只破开一层禁制,尚不足以激怒那头凶兽。 猿十三眼疾手快从下方凹槽中抓出一段绸布,递给张元敬。 此布入手十分松软,内中蕴含精纯的灵机,一看便是上好的炼器宝材。 张元敬只看一眼,便知此物定是炼制却邪伞六种材料之一的御锦,按那石碑文字所示,此物乃是混合多种强大妖兽的皮毛制成,还混入了某些养魂材料,最是珍贵不过。 他收好御锦,看向东南门户,脸色微沉。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虽有所担忧,但既已走到此处,自不可能舍弃这些材料而不要。 那老者所言未必全真,此地或有其他办法可以出去,但是,也不知能否找到,更不知有何危险。 眼前这一条路,终究是摆在这里了。 他对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道:“就破此地禁制,一层一层地破,若有危险,立刻中止!” 两兽自无异议,又去攻击第二个禁制。 张元敬内伤尚未痊愈,但也没了治疗的心思,站在一旁,看着猿十三暴力破禁,神识则全在那门户之上。 第二层禁制更强一些,猿十三用了半刻钟,方才将之砸开,露出下方摆放的一件奇物,好似一块烧得通红的玄铁,大约有葫芦大小。 此乃炼制却邪伞六种材料之一的炉铁。 不过,张元敬尚未来得及收取此物,便听对面的门户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有活物在其中行动,隐约间有锁链碰撞的声响。 难道真是凶兽? 碧睛狻猊兽叫了几声。 猿十三道:“狻猊兽说,是很强大的凶兽。” 张元敬默然点头。 禁制被破,那凶兽便会动弹,但动静并不大,说明这些禁制虽然在外,实则与门户内有牵连,是限制那凶兽行动的布置。 但是,为何西南门户之后,也是凶兽?难不成,每一处门户后,皆栓着一头凶兽?它们在守护什么?为何其他玄天宗结丹皆弃之不理? 他脑中不时冒出疑问,但并未因此有所犹豫,先将那炉铁收入储物镯,然后让两兽继续破禁。 碧睛狻猊兽迟疑了一下,但并未对张元敬发出叫声,而是为猿十三指点禁制的所在。 一刻钟过去,第三层禁制也被破开。 “尨——” 一声类似龙吟的吼声,在门户之后响起,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随即,石门猛地一震,发出嘭的声音。 碧睛狻猊兽似是被吓到,往后一跳,头颅伏地,发出呜呜吼声。 张元敬也是心惊肉跳,光从这吼声,就能辨出门户内的那凶兽,乃是远超结丹境的存在。 若是门户开启,此兽无了限制,他与猿十三、碧睛狻猊兽根本不是对手。 难怪最多的一处门户之前,也就三层禁制被破!任哪个结丹修士,听到这般动静,不得谨慎对待。 只是,外面的禁制如此之弱,如何能限制住那等存在? 他目光一转,看到第三层禁制遮蔽下的凹槽中,摆着一块虎头形状的黄色金石之物,莹光流动,十分绚丽。 他伸手一摄,将之拿至手中,又细细看了几眼,确定此为炼制却邪伞材料之一的虎头金。 他沉吟片刻,想到一节,或许可以有惊无险地取齐所需材料,便一指第四道禁制,说道:“猿兄,狻猊兽,再破一道。” 猿十三刚才也被那门户后的兽吼惊道,它性子直,当即以神念说道:“元敬,要是那凶兽脱困,我们打不过它的,那太危险了!” 张元敬道:“限制那凶兽的力量,肯定不只是这些禁制,再破一层看看。” 碧睛狻猊兽连连摇头,发出吱吱的连串叫声。 猿十三道:“狻猊兽也说,再破下去,那凶兽就算出不来,也可能会施展什么厉害手段。” 张元敬眼中闪过一抹狠绝,断然说道:“再试一下!” 见张元敬态度如此坚决,两兽不再说什么,从已经破开的几处禁制中走过,开始轰击第四层禁制。 “吼!” 门户内再次响起吼叫之声,比之刚才那一声,却要凶厉了许多。 显然,那凶兽见外间一人两兽不听警告,变得愤怒起来。 猿十三挥动混天棍的双臂,微微一顿,但又狠狠砸下。 “轰!” 光晕四散,力量乱窜,看似无形却又坚固如石的禁制急剧晃动,反弹回一股强大冲力,将猿十三震退。 猿十三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低吼一声,引金光护体,举起长棍冲上去又是一击。 第四层禁制,看起来要比前三层,强出一大截。 门户内,兽吼之声接连不断,一声更比一声响,仿佛那凶兽已陷入狂怒,随时可能自那门户中冲出,将他们撕成碎片。 第352章 会合(为书友“爱吃水酸菜的粮十郎”加更) 一个时辰后,第四层禁制终于在一片噼啪声中溃散。 蓄积于禁制内的力量,尚未消耗殆尽,此时如同散乱的剑光,向猿十三一股脑劈了过来。 猿十三金光在身,岿然不动,任其斩过,毫发无损。 东南门户之内,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原本频繁传出的吼叫声、拖动锁链的声音以及撞击门户的声响,皆是消失不见。 猿十三从下方凹槽中抓起一块尺许大的石头,通体暗红,棱角凸起,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张元敬接过,看了两眼,以石碑文字对照,确认此为烈阳石,便收入储物镯中。 此时,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炼制却邪伞的六种材料,他已得其五。 若是第五层禁制之后,是所缺的最后一种——凝魂玉,那就不需破开第六层禁制,即能把六种材料集齐。 若不是凝魂玉,而是他从静海之地得到的渊骨,便只能行险一搏,或暂且搁置,另想办法。 “元敬,还往下破吗?”猿十三见门户内没有动静,胆子也变肥了,主动询问道。 倒是碧睛狻猊兽,大约是感到危险近在咫尺,变得十分激动,上窜下跳,吱吱叫个不停。 张元敬神识附着于门户之上,探查不到任何动静,那凶兽仿佛消失了一般。 但是,越是这般,反而越是藏着凶险。 他思索片刻,对猿十三说道:“猿兄,你以金光护体,去攻击第五层禁制。我在此相机助你。狻猊兽退出禁制外,在后紧盯门户,若有大凶危,及时示警。” 猿十三点头,拎着混天棍便朝身前的禁制砸下去。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两声,见张元敬没有理会,只得依言退去最开始破禁的地方。 相比第四层禁制,第五层又有所不同,当猿十三攻击时,这禁制如同一团棉絮,虚不受力,再是强横的力量,也被其轻易化解,凡是把混天棍深陷其中,需要猿十三费老大劲,才能拔出。 如此,猿十三砸出十几棍后,竟觉有些气力不济。不禁回头看向张元敬,询问该如何办。 此等禁制,张元敬倒也听说过,乃是以柔克刚、以虚困实的路子,向来是禁制中最难对付的几种之一。 像一般的禁制,暴力破除即可。此等禁制,除非实力远超其层次,只能先寻到它的根脚,找到破绽,再行清除。 可是,张元敬根本不通此道,也是一筹莫展。 他让猿十三歇息两个时辰,待力气恢复一些,继续强攻,希冀这禁制受到持续攻击时,会露出薄弱之处。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经过前后三日数次尝试,这禁制皆轻松化去猿十三的强攻,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原本,他还担心门户内那凶兽会有何手段,结果,凶兽毫无动静,这禁制却把他难住了。 无奈之下,张元敬只得带着两头妖兽,出了大殿,往回行去。 甬道与之前那几间石屋、以及与林天娴战斗的那个殿室,都有许多禁制。 或许,在那些禁制下,也有炼制却邪伞的材料。 刚一走入甬道,碧睛狻猊兽便叫了两声,急促但并不紧张。 张元敬抬头一看,只见对面走来一人,白发苍苍,气机如渊,正是余天万。 余天万也是发现了他,有些意外地问道:“元敬?” “是我,余师叔。”张元敬答道,暗中却是提高了警惕。 如果余天万是与周金雄决死之后,才进入陵墓的。那么,其必能猜到,张元敬也是斩杀了殷天辅,方才出现于此地。余天万会如何对待此事? 余天万是对解天威不满,但不意味着想让解天威及其从属势力覆亡。毕竟,这些力量,对玄天宗来说,都十分宝贵,是渡过危机的重要支撑。 余天万见张元敬停在甬道另一头,并没有向他靠近,不禁轻叹一声,一边缓步前行,一边说道:“元敬,你我本不该进入此地,但阴差阳错,被那股怪异力量席卷至此,乃是意外,非你我之错。既然进来了,又无法立即出去,只好入内一探,寻个出口离开。”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元敬,你遇到石碑了吗?是不是要炼制什么法宝,去引动灵宝?” 张元敬听明白了前一段话的意思,知是与他约定,将与自家修士对决之事,作为意外就此揭过,谁也不再去提,就当没有发生过。 便点头说道:“不错,弟子得到一个指点,要炼制却邪伞。不知师叔是炼制何物?” 余天万笑了笑,说道:“自然是与鼎有关,名为筑元鼎。说是炼出来,可以从此地出去,老道就冲这个才来寻找材料的。至于引动灵宝,那就算了。那等物件,岂是我辈结丹修士可以觊觎的。” 张元敬也是笑道:“弟子与师叔也是一般想法。此地实在诡变难测,弟子实力低微,何敢滞留。” 余天万突然白眉一扬:“元敬,你突破至结丹中期了?” 张元敬连忙谦虚地说道:“弟子侥幸,得了些机缘,便……师叔,你也突破了!” 此时,张元敬才看出余天万的气机不对。原本,他的气机虽然渊深,但显得有些发沉。 现在,却透出轻灵活泼来,升腾回绕,神意内附,远比之前要强大很多。 只是他一脸的老相依然如故,致使张元敬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老道也是侥幸,得了机缘。”余天万随口应了一句,却不想多说,又把话题转移至炼制法宝上,“元敬,可曾收齐炼制却邪伞的诸般材料?” 张元敬恭敬地说道:“正要向余师叔禀告,弟子身后这间大殿中,藏有炼制所有法宝的材料,但是,遮护的禁制很强,弟子只能破开前四层,只取到四种材料,剩余的,则力有未逮。 “而且,那些禁制之后都有一处门户,门户之内似乎藏着极其厉害的凶兽,破开禁制越多,那凶兽就越躁动,似是随时能够从中杀出。” 余天万期初听到殿中便有炼制法宝的诸般材料,眼中露出喜色。 待张元敬说及存在禁制与凶兽,不禁露出深思的神色。 他沉吟片刻,沉声说道:“且容我一观。” 第353章 推断 “元敬,你还差两种材料?”余天万指着东南门户前未破的两处禁制问道。 张元敬迟疑片刻,说道:“只差一种。弟子先前进入一处秘地,得了一种。如果第五层禁制下,藏的乃是最后一种,那就只需破开这个禁制便可。” 余天万笑道:“这第五层的禁制,老道却可帮你打开。可要一试?” 张元敬点头:“那就劳烦师叔出手。” 余天万道:“让这头金猿与我一起。” 张元敬给猿十三传去神念,让它去配合余天万。 余天万走至东南门户第五层禁制前,对猿十三道:“这位猿兄弟,老道会以冰凝之法,将此禁制冻住。但是,最多只能半息时间。你若见老道的寒霜剑突然消失不见,那就是出手的时机,一定不要犹豫,出棍直劈即可。” 猿十三拍了拍胸脯,嘴里吱吱叫了一声,表示听明白了,让他放心。 张元敬在后方,则嘱咐碧睛狻猊兽盯紧前方的门户,若有危险,及时提醒。 余天万先祭出一枚银色小盾,遮护在胸前,尔后一挥手,放出寒霜剑,银白无瑕的剑身寒光倾泻,仿若玄冰落霜,纷纷洒洒,迅速往禁制中渗透进去。 这禁制本是无形,眼见着便染上了一层雪白,显露出类似方鼎的形状来。 余天万笑道:“鼎形禁制,却是用的绵柔之力,倒也算是别出心裁。” 他手中法诀飞速变换,偶尔在寒霜剑上轻敲两下。飞剑播撒的玄冰之气越来越多,下方鼎状的禁制渐渐趋于凝冻。 余天万看一眼猿十三,轻喝道:“猿兄弟,看准了!” 说罢,双手一按,那银白长剑唰地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再看那鼎状禁制,整个变成了一块敦实的寒冰,但内中似有什么力量,正在向外勃发,要将这冰鼎冲破。 猿十三早已等待多时,高高擎起的混天棍急速落下,重重砸在这冰鼎之上。 “咔嚓!” 冰鼎四分五裂,碎冰塌落一地。 余天万脸色一白,连忙伸手一拿,便见寒霜剑从碎冰之中飞出,光泽有些暗淡。 余天万回首对张元敬笑道:“元敬,你来看看,此物是否为你所需。” 张元敬一直盯着东南门户,以为那凶兽会有什么动静,不料直到第五层禁制被攻破,那门户之内也是毫无响动。 听得余天万之言,他连忙应了一声,走上前来,略有紧张地往地上凹槽中一看——这是一块晶莹剔透、温润如脂的长条形白玉。他立时放下心来,知道这就是那最后一种材料凝魂玉。 “正是弟子所需的最后一种材料。多谢师叔出手!”张元敬连忙躬身施礼以示感谢。 “可曾感到那凶兽的气息?”余天万望着最多只有两丈远的东南门户,沉声问道。 张元敬摇头:“不曾感到。但是,弟子在破除前四层禁制时,那门户内的确有凶兽的动静。” 余天万哑然失笑:“老道这般问,并非不信你。老道以为,那门户后的动静,若非是虚张声势,便是一种幻象,至少在所有禁制被破前,那里边的凶物是绝不会出来的。” 张元敬先前虽有猜测,但因无有充分依据,并没有下此结论。 此时,听余天万说得十分肯定,不禁疑惑地问道:“师叔何出此言?” 余天万抚着颌下白须,缓缓说道:“这也在与元敬你的经历对勘之后,方才下定的判断。你先前说,在一处秘地得到了一种材料。赶巧,老道也是如此。 “老道在一处名为炎土之地的地方,也得了一种材料。所谓静海之地、炎土之地,多半都是那九天十地钟内部空间之一。此件灵宝,当是一件极强的先天灵宝,专与我们一种材料,可谓用意很深呐!” 张元敬自于静海之地得那中年人赠宝,一直以为是他的经历与所言对那中年人有所助益,从而得到的回报。 此时听余天万说来,却是别有用意,心中颇为不解,便问道:“不知这其中有何用意?” 余天万道:“那石碑上所言,薛王神炼制七大灵宝,封存于陵墓中,等待后人来取。但是,你我都经历了劫难,知道这等说辞,不过是糊弄人罢了。实则,是为了让七大灵宝进阶成先天灵宝、神通灵宝。 “老道判断,经过两万余年的演化,这七件灵宝中应当有两件已经成为神通灵宝,剩余五件则在先天或半先天层次。元敬,你可知道,这灵宝进阶,也是需要大量吸收炼化天地灵气的?” 张元敬点头:“弟子有所耳闻。” 余天万笑道:“那就是了。既然要靠天地灵气,显然不可能七件灵宝皆能升至神通灵宝层次。此地可没有超级大灵穴,甚至连大灵穴都没有。需得多少年,才能积累出供给一件灵宝进阶至神通灵宝的灵气? “两万多年下来,七件灵宝争夺灵力,最多能出两件神通灵宝。剩下的五件,也就是先天或半先天层次。它们都有了一定的灵识,当然渴望再进一层。要做到此点,便不能有这么多灵宝争夺灵气。 “故此,那九天十地钟,便与我们一种材料,而且还是只有破开最后一道禁制方能得到的材料,这样,我们便可有惊无险地集齐所有材料,炼制出法宝,将对应的灵宝勾走。如此一来,可不就减少了对灵气的分匀。” 张元敬听得一脸震撼,这种推测,少不了有天马行空之处,但细细一想,又的确很有道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这一路的经历。 “这么说,这九天十地钟岂非是两件神通灵宝之下,最强大的那一件先天灵宝?” 余天万点头:“多半如此。你我所入秘地,皆是此宝所设,其余灵宝则根本无力干预,显见其实力之强。” 他顿了顿,又道:“若要更进一步证实此事,把老道所需材料找出,便可知晓。” 张元敬便将储物镯中的三种材料取出,问道:“师叔请看,可有所需?” 余天万定睛一看,指着那如同巨大金樱子果实一般的黄色石头和一颗黑色珠子,笑着说道:“这两物乃是老道所需,多谢元敬!” 张元敬将两物递给余天万,指着西南门户说道:“师叔所需材料,便都在那处门户前的禁制之中。” 两人两兽一齐出手,很快将西南门户前的三、四、五层禁制破开,果然也将余天万所需材料集齐,这无疑印证了余天万的那番推测。 第354章 疑团 “元敬,你以为哪两件灵宝已经成为神通灵宝?”余天万一边看着其余几处禁制的破损情况,一边饶有兴致地问。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截空碑肯定是。炼阳伞、乾坤镇元鼎、九天十地钟肯定不是。剩余的三个,我猜是斩神剑,听名字便是攻伐利器,应当会在争夺灵气中占得先机。” 余天万笑道:“截空碑必是一个。剩下那个,我推测是无极兽。” 张元敬一愣:“为何?” 余天万笑道:“因为你在两处门户中听到的凶兽,多半就是此兽的分身。此兽必定负有一项任务,便是守护其余六件灵宝的本体。相对来说,其余六灵宝,皆是纯粹的灵兵,而只有此兽,或许是妖兽炼化而成,故而其灵识的成长要比单纯的灵兵快得多。” 张元敬惊叹道:“师叔此言,真是令弟子大开眼界。仔细一想,或许也只有这样,才与截空碑正相对应,后者控制陵墓入口,而前者则守御陵墓最核心之地。 “凡修士来此,若是破开全部禁制,则无极兽分身出动,此人必死无疑。若是不破开全部禁制,则无法收齐炼制法宝的材料,带不走对应的灵宝,同样要困死此地。” 余天万道:“现在才来集齐了,元敬可知如何炼制?” 张元敬看向余天万,见他真是一副询问的神情,不禁一怔:“师叔,你也不擅长炼器?难道不能按照石碑上所示方法,将之炼制出来?” “炼器?”余天万哑然失笑,“元敬,这可不是擅长炼器就能行的。就这么一套材料,再是炼器宗师,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何况,石碑所讲的炼制方法,与现在的炼器之术大有不同,哪能直接往上去用。” 张元敬问道:“师叔可曾经过一处石坑,内中有强大但残破的塑像?” 余天万诧异地说道:“老道确曾经过。元敬为何问起此事?” 张元敬没有回答,再问:“不知师叔是如何对付那些塑像的?” 余天万迟疑片刻,说道:“老道既进阶结丹后期,自能施展些许雷法。那些塑像虽然强大,但内中的残魂十分脆弱,雷法一出,自是投手可灭。” 张元敬苦笑:“难怪。弟子可就费了不少功夫。” 随即,他将那个老者所言,对余天万说了一遍。 余天万嘿嘿一笑,说道:“这一看便是不怀好意的。他一个残魂,在那石坑中困了少说两万年,最想做什么?当然是吞魂夺舍,既能壮神魂,也可获得肉身。他指点你去做的事,必有一件,是存有危机的,能够助他夺舍你。” 张元敬也有此怀疑,此时听余天万这般一说,倒没有多少意外,只是感到有些难办,说道:“若那老者之话不可信,要炼制这些法宝就不知如何下手了。” 余天万一笑:“无妨。那偏殿我去过,却未见此人所说的储物戒。或许,内中藏有什么玄机也未可知。我们再去仔细搜检一番。” 张元敬便带着两兽,随余天万往偏殿。 偏殿在右殿的外侧,但从殿中无法直接前去,需得退至前殿,再至殿外,从旁绕去。 从右殿至前殿,有多处通道,皆在禁制遮蔽之下。余天万将他们带至一处石室,在这石室的东南角,有一处禁制,也不用破开,只需用法力护身,往禁制上一撞,便可藉此返回前殿。 余天万进入右殿后,第一件事便是探察进出通道何在,故而很快发现了此中的奥秘。 两人两兽很快经禁制挪移至前殿。殿中依然那般逼仄,空无一人。 出得前殿,正要往右殿外侧绕路,便听一声巨大的雷鸣之声,从这一片宫殿群后传来。 余天万一惊,脚下法力涌动,托起身躯至半空,神色凝重地望着雷声传来之地,嘴中说道:“五雷开天符!是解掌门!” 张元敬暗自心惊,忖道:这解天威连宗中多年积存、数量极其稀少的五雷开天符都带在了身上,幸好我没有撞见他,否则,若是动起手来,必死无疑。 经林天娴一说,他已是不知不觉把解天威当成这陵墓中最危险的敌人。当然,这其中也有他斩杀了殷天辅的缘故。 “此地禁空,飞不过去。可惜了!”余天万惋惜地说了一句。 张元敬诧异道:“师叔想去那边?” 余天万沉吟道:“解掌门六七十年前,便在谋划薛王神陵墓,当是知道内中许多隐秘。这些时日,老道在这陵墓中一路行来,觉得藏有很多玄机,似乎不仅仅是一座陵墓这么简单。甚至,那七件灵宝也只是浮在面上的东西。 “试想,这其中已有两件神通灵宝,它们又没有御主,何以对我们这些外来的、意图谋取它们的修士如此和气?刚入此地时,那截空碑便已能致我等于死地,为何它没有那么干? “还有,进入这所谓的内殿后,七件灵宝皆销声匿迹,不见动静。便有一只无极兽,也只是虚张声势。它们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它们到底受到了什么限制?”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张元敬陷入深思。实则,自入此地后,他也是疑窦丛生,思来想去,总是没有一条清晰的思路。 在星空之路上,他濒于死亡,虽侥幸靠着丹毒爆发,脱离了那空间奇术,但是,以截空碑神通灵宝的实力,真要杀他,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而已。所以,它确实是遵循了某些规则。 可这规则,又从何而来?是谁人所立?由什么力量来保证?是薛王神,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正沉思间,余天万继续说道:“其实,老道最大的疑惑,便是这薛王神陵墓明明藏着如此强大的灵兵,为何少见元婴、甚至化神修士来此?在我玄天宗两万年来积存的典籍中,竟对这陵墓没有只言片语。 “宗中一些前辈高人,也在陵墓外探查过,只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但是,这开启陵墓的七玉为何会突然出现?而且七玉的出现,与解掌门谋划陵墓几乎是同时,而且,这消息也并未传得沸沸扬扬,似乎,嗯,似乎都在解掌门控制之下!” 张元敬猛地抬头,说道:“我听殷天辅说,这七玉乃是解掌门制作出来的!” 第355章 奇画 “什么?”余天万先是一惊,随即勃然变色,“是他制作出来的?” 张元敬未料余天万反应如此激烈,被吓了一跳,低声说道:“是殷天辅说的。” 余天万顾不上回避殷天辅这个名字,当即问道:“殷天辅是如何说的?” 张元敬道:“殷天辅说,无论是那七枚玉佩,还是我和师叔你手中的所谓仿品,其实都是解掌门依照图纸制作出来,实则都是正品。” “图纸?”余天万神色阴沉,继续问道,“还说了其他的吗?” 张元敬摇头:“没了。当时,当时弟子说手中的玉只是次品,不能在陵墓中争夺机缘,殷天辅便说了上面那些话,然后,嗯,他就动手了。” 余天万点点头,没有再问。他再次升空而立,望向刚才传来雷鸣的地方,长久不语。 张元敬意识到,这陵墓背后,只怕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现在他所知之事,不过是些浮在表面的东西而已。 “解天威明明可以一个人偷偷进入此地,却非要拉着六个结丹修士一起来此,到底是何缘故?元敬可曾想过?”余天万缓缓落下,出声问道。他一改之前的称呼,直呼解天威之名,显然对他甚是不满。 张元敬道:“弟子琢磨过,想来必是关乎他所要获得的机缘,若无七人同入,那处机缘不会显现出来。” “嗯,元敬此言直指要害。”余天万叹了一口气,“若是如此,我们想要通过炼制法宝出得此地,就要面临变数了!” 张元敬倒吸一口凉气:“师叔的意思是,若解掌门开启那处机缘,我们就出不去了?” 余天万眼中光芒跳动,似在作出艰难抉择,数息之后,他决然说道:“一切都是推测,还做不得数。但是,解天威既掌握此地隐秘,又对我等只字不吐,显然居心叵测。元敬,不能任由他在这秘境中胡作非为,老道要去阻止他! “你自去偏殿,若是寻到炼制之法,尽快炼出却邪伞从此地出去。这样,若是我们这些人陷落陵中,你也能将这些消息带出去,让元清和佟真人知道真相!” “师叔,解……解天威身携雷符,恐难力敌!你不如与我一起去偏殿,只要能尽快炼出法宝,还能出得陵墓!”张元敬劝说道。 余天万眼露悲色:“我玄天宗正值飘摇之际,此中结丹,皆是宗门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岂能过多折损在此。元敬,你非玄天宗长老,很多事并不知道。但老道皆知。当此之时,必以保存力量为要。你快去偏殿。” 说罢,扭头便往大殿的东侧疾行而去。刚才,在半空中眺望时,他已经看好了线路,所以走起来毫不犹豫,眨眼间,已是消失在几幢殿阁之间。 张元敬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一时有些茫然。但是,他很快有了决断,扭身掠过殿前台阶,沿着一条不宽的石板路,往右殿后侧行去。 有殿内部曲折回环,分成许多石物与殿室,但从外边看来,其实就是以封闭的回廊连在一起的三重庭院。 不过片刻,他便绕行至右殿后方,这里果然有一间狭小的偏殿,看着只有五六丈宽,高不过三丈,殿门斑驳,红墙发白,透着一股落寞的气息,仿若垂垂老矣。 殿门开着一条缝,侧身可过一人。 张元敬没有去动木门,从缝隙中闪身而入。一股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殿中空间不大,约有四五丈方圆,十分破败,几张桌椅已经损坏,有的还翻倒在地。靠最里侧,有一张条案,案上摆着一个香炉,插着一把香烛,但都只剩下小半截漆黑的木杆。 右侧石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座高山,在山顶巨岩上,负手站立着一个老者,只有侧脸,棱角突出,长须飘动。 他双目所视,乃是群峰如聚,密密麻麻,不知有几千之数。在每座山峰的峰顶,皆有一个白色的旋涡,相互间贴的很近,但又区分得很清楚。 张元敬只是多看两眼,便觉头晕眼花,不禁大吃一惊。 这偏殿之中,除了些破烂物什,唯有这幅画最是完整,而且不给人陈旧之感。 他细细将这画察看了几遍,又走过去,掀开此画,看了看画后的墙壁,皆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难怪余天万说他来过此地,什么储物戒都没看到。 不过,这幅画却始终让他感觉不对。无他,就是与这殿中情形,有些格格不入。 他知道,余天万肯定也能看出此点,必定也检审了一番,多半是没有发现,才离开了此地。 张元敬想起那湖中岛庄园里的照壁,推测此画或许类同,便将碧睛狻猊兽与猿十三放出,请狻猊兽来观此画。 碧睛狻猊兽绿眸一扫,目光落在那数千白色旋涡上。不多时,它眼中绿波流动,一圈复一圈,很快变成一泓深不见底的深潭。 张元敬担心它遇险,正要出声问询,却见狻猊兽眼光一闪,它眼中那深潭瞬间消失不见。 碧睛狻猊兽叫了几声,声音比较低沉,似乎还带着一些疑惑。 猿十三道:“狻猊兽说,这画中有一条通道,但不知通往何处去。它看不出是否有危险。” 张元敬问道:“如何进入这通道?” 碧睛狻猊兽冲着那些白色旋涡,发出吱吱叫声。 “狻猊兽可以将那通道显化出来,但是持续时间很短,必须迅速通过。”猿十三说道。 张元敬点头,毫无犹豫地说道:“那就显化出来,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我。” 猿十三不干,吱吱叫道:“元敬,俺也去。” 张元敬瞪它一眼:“你也进去,谁来告诉狻猊兽我们何时出来?没有狻猊兽显化通道,我们岂不是要困死在里边!” 猿十三挠挠头,讪讪一笑,不吭声了。 碧睛狻猊兽冲张元敬叫了一声,然后眼中放出绿光,往那画上一罩,尔后,那绿光开始一圈圈缠绕起来,很快变成一个井口粗的光筒与那画上白色漩涡连接在一起。 张元敬飞身而起,往光筒中一闪,便消失不见。 第356章 炼器 瞬息之后,张元敬出现在一间两丈方圆的石屋中。 石屋正中,摆着一个四尺来高的方形火炉。火炉底下有一个坑,坑中有半坑的黑灰。 火炉左侧,是一个厚实的大铁墩,上面坑坑洼洼,有些破损。 靠着大铁墩,是一个陶瓷大水缸,没有水,只积着一层厚厚尘土。 右侧墙角,斜靠着五六个大小铁锤,还有一些火钳、铁钩、锉刀等工具。 这,像是一个凡俗间的铁匠屋。 张元敬有些不解,不知为何要把这样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藏在那幅画卷之后。 这时,他发现水缸中似乎有些东西。低头看去,便见尘土中有两三点凸起。伸手一拿,先是抓出一枚银印,然后是一个通体碧绿的腰坠。 遂挥手打出一团法力,将水缸中的灰尘刮走,露出三枚储物戒和两块白色玉佩来。 三枚储物戒中,有一枚金线缠绕,多半就是那老者所说的那一枚。 张元敬把这铁匠屋细细搜检一番,再无什么发现,便向猿十三传去念头。 两息之后,屋顶中间位置出现一个无形的气旋,他向上一纵,顿时如腾云驾雾,顷刻间落在那偏殿中。 他让两兽守在一旁,将三枚戒指、两枚玉佩、银印和腰坠摆在地上。 如果腰坠是储物之器,那么玉佩、银印也可能是。 他先将那缠绕金线的储物戒取出,引一团法力向内中冲去,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完全没有遇到阻碍,几乎是一冲而入。 这说明,这枚储物戒内的神识标记与法力印记早已被摧毁,完全成了无主之物。 储物戒内,除了数十枚玉简,再无他物。 他取出一枚玉简,贴在脑门上,一段信息入脑,讲的却是如何炼制一件名为霄云剑的法宝。 他一见非是自己所需,便将之扔在一旁。又取一枚玉简,此中仍是关于炼制法宝的方法,其名为祝阳伞。 再取一枚,同样是炼制法宝之法。他一件件看过去,总共十七枚玉简,悉数皆为炼制法宝的方法。 其中一枚,正是关于如何制作却邪伞的记载。其所言制作之法与石碑不同,而且还非常细致描绘出了各部件的图样。 只需起丹田之火,炼化材料,按照图样制造出各个部件,然后组装起来,便可成功。完全不需刻印禁制,内置阵法。 张元敬哪里敢信。这要是炼坏了,他好不容易集齐的材料就都浪费了,而且根本没有地方再去寻第二批。 便又把其余玉简拿起,细读其中内容,发现各种法宝的炼制之法,竟然没有一种是相同的,而且有十件,都没有言及要刻印禁制或内置阵法。 忽然,他想起来,这些玉简中竟然没有关于筑元鼎的炼制之法。 于是又拿起一枚储物戒,引入一团法力,一如之前那枚,也是一冲即入。 神识探入一看,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又将第三枚储物戒打开,仍旧空无一物。 难道只有炼制却邪伞之法?对应其余六件灵宝的法宝炼制方法呢? 他只知道自己与余天万所需炼制法宝的名称,无从判断这些玉简中是否有其他五件法宝的炼制之法,从而也无从判断,却邪伞炼制方法是否可行。 如果这里只有炼制却邪伞的方法,那便十分可疑了。 这意味着,那塑像中的残魂,是发现了他需要炼制却邪伞,故而才有意现身的。 这样一来,他所说,五件先天灵宝中炼阳伞最弱,便值得怀疑。甚至可以说,此人让他去寻找玉骨液引诱炼阳伞,就是一个阴谋。 张元敬将银印拿在手中,感觉此物颇沉,不像是银料打造。将法力导入其中,则如泥牛入海,没有反应。 他没敢用神识直接侵入,担心内中藏着什么凶物,自投罗网。 他试着将其收入储物镯,但始终不成,知道此物乃是储物之器,便先塞入怀中。 又去查看两枚玉佩。 两玉皆为羊脂白玉,一者方硬,一者圆润。 他先引法力去探方硬之玉,结果刚一接触,这玉便从中碎裂,就此毁坏。 剩下这枚圆润之玉,他没有再试,先往储物镯中收入,不成之后,也揣进怀里。 最后剩下的,便是那枚腰坠。脑中记下的那段法诀,顿时冒了出来,随时可以脱口而出。 但是,张元敬紧闭嘴唇,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他没有以法力去试探,而是直接往储物镯中收取。让他意外的是,仅只意念一动,此物便挪了进去。 这,并不是储物之器! 张元敬脸色一沉,知道那老者的话,只怕没几句能信。 这却邪伞,炼还是不炼? 张元敬沉思良久,想到若是解天威开启某种机缘,导致此地发生剧变,或许就真没有机会了。 于是,不再犹豫,拿起那枚记载却邪伞炼制方法的玉简,贴在额头上,再细细读了数遍,确保每一字皆牢记于心,每一图皆纤毫可现,这才将六种材料取出。 根据玉简所示,却邪伞以渊骨和御锦炼制伞面,以炉铁与烈阳石炼制伞骨,以虎头金炼制伞柄,三者组装之后,以凝魂玉融入整个伞身,法宝即成。 他盘膝而坐,以灵神照于虚丹之上,引动内中之火。 数息之后,一丛浅红火舌从虚丹中吐出。乃以法力为引,神念驱动于内,将这火集中于右手掌心处。 然后,取出渊骨和御锦,置于火上炼化。这两物材质较软,只用时一个时辰,便化作一团五彩斑斓的汁水。 随即,他于识海中观想却邪伞伞面的图样,那图样竟似活过来一样,将诸般细节皆毫无遗漏地展现出来。 张元敬意识到,这玉简所载炼制之法,其余皆不要紧,只有这图样才是其精华所在。 连忙将左手虚抓于上,以神念和法力并行,引动汁水按照识海中的图样,缓缓凝形,每一步每一处,都与图样如出一辙,所有细微处皆严丝合缝。 半个时辰后,一顶五色交融的浑圆伞面便制成了。 此物虽是半成品,但散发的气机十分雄健,且伞面之中,还隐有无数罅隙,神识一旦接触,便会深陷其中,不仅无法穿透,还会导致神魂之力迅速流失。 第357章 夺伞 三日过去,张元敬成功炼出伞骨与伞柄,这两物制作出来后,虽不像伞面那般惊艳,但也都各具特色。 伞骨可刚可柔,可攻可守,变化多端。伞柄则异常坚固,可作攻伐利器使用。 最后一步,乃是以凝魂玉将伞面、伞骨、伞兵融成一体。 他继续释放丹田之火,炼化凝魂玉,谁料此物异常紧固,竟用了一日一夜方才将之炼化。 如此消耗下来,他精疲力竭,不敢怠慢,连忙将三个部件按照图样所示,连接起来。 再以法力引着凝魂玉所化汁水,往三个部件连接处浇洒下去。同时,下方仍以丹田之火炙烤。 半个时辰后,便听“嘭”的一声,这伞整个撑了起来,一种玄而又玄但又十分强大的力量如同波浪一般汹涌而出,掠过殿门口的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以极快速度向四周扩散。 好强大的气机!这柄却邪伞必是极品法宝无疑! 张元敬又惊又喜,惊的自是按照玉简所载图样炼制却邪伞,竟这般容易就出了极品,不知那老者到底是何来头、有何所谋。喜的则是,一次便炼出了却邪伞,逃出陵墓有望。 然而,未等他平复心绪,一物破空而来,在他眼前滴溜溜一转,便化作一柄纯黑色的罗伞,瞬间将整个右偏殿,包括殿门口守护的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都笼罩起来。 周围顿时一片漆黑,空中寒气逼人。 两只妖兽如同雕像,被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张元敬尚可行动,但不敢造次。 一个孩童般的声音忽然从黑色罗伞中响起:“是你在召唤我?” 张元敬汗毛倒竖,两眼缩紧,气息变得沉重起来,颤声问道:“你,你是炼阳伞?” 孩童般的声音脆生生的,但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我是炼阳伞。是你召唤我?” 张元敬很想否认,但知道这样结果难料,便点头说道:“是我!” 炼阳伞道:“你是谁?” 张元敬强自镇定心神,说道:“我是张元敬。” 炼阳伞道:“那就是说你不是玄天宗修士?” 闻听此言,张元敬惊诧莫名——这陵墓竟然真的与玄天宗有很深关联!连忙说道:“我是玄天宗修士。” “如何证明?” 张元敬早已改修厚土宗功法,筑基境界习练的玄天心法,早被剔除干净,只得将那枚腰牌拿出,说道:“这是我的腰牌!” 炼阳伞道:“你敢诓骗于我!受死吧!” 威压如山,气机如渊。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张元敬急忙喊道:“没有诓骗!我就是玄天宗修士,这是我筑基时的腰牌。现在入了结丹,但还没来得及返宗获取玄册和玉印。” 炼阳伞气机回落,说道:“没有玄册和玉印,如何证实身份!给你三息时间,若不能证实身份,杀无赦!” 张元敬道:“我可口诵玄天心法!” 炼阳伞的声音毫无波动:“我不懂玄天心法,无用!” 张元敬又把正牌的伞玉拿出:“我是用这枚玉佩进入此地的。” 炼阳伞似乎有些不耐烦:“我管你怎么来的。证实不了,就去死吧!竟敢打搅我睡觉!” 张元敬急中生智,猛地将那腰坠取出,说道:“这里有一样信物,可以证实。” 炼阳伞问道:“这是何物?” 张元敬却早已开始念诵那段法诀,腰坠则漂浮起来,向上而来。 炼阳伞仿佛突然起了兴趣,没有阻止张元敬,反而靠近了这腰坠。 三息过后,法诀念完,这腰坠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团黑影冲出,往炼阳伞扑了过去。 炼阳伞措手不及,被扑了一个正着,瞬间如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张元敬看得分明,那黑影乃是一团残魂,神魂之力的波动,与那塑像中的老者十分相近。 这,或许是他留下的一缕分魂。 只不知那腰坠是何物打造,竟可将一团残魂封印在内,保存数万年而不坏。 那段法诀,显然是用来解除禁制的。禁制一解,腰坠裂开,这残魂便待不住,只能出来另寻他物依附。 它选择了炼阳伞。 但是,也可能是它就要选炼阳伞,这一切就是那老者期望的结果。 张元敬快步往殿门处跑去,然而,一股绝强的威压从炼阳伞中播散出来,如同山岳一般,将他镇压在地,丝毫不能动弹。 他背对上空,神识不能出识海,根本看不到炼阳伞的动静。 此时,这柄纯黑之伞,已经陷入死寂之中。 但是,在死一般的平静之下,乃是翻江倒海、天翻地覆的争斗。 当黑影逐渐势弱,炼阳伞的伞灵即将稳操胜券时,掉落一旁的却邪伞突然漂浮升空,往炼阳伞上一罩。 随即,炼阳伞激烈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这柄五彩斑斓的大伞。 但是,却邪伞似是黏在了炼阳伞上一般,无论其如何扭动,都不能甩脱分毫。 在炼阳伞内,那黑影发出嘎嘎怪笑,扑上去,与伞灵混作一团,竟是想要与它融合为一体。 伞灵感受了湮灭的威胁,死命地对这黑影进行轰击,同时操控伞体,疯狂挣扎,将附身其上的却邪伞甩得左摇右摆,竟是有些罩不住炼阳伞。 此时,笼罩偏殿的威压开始削弱,张元敬奋力爬了起来。 在殿门处,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也恢复了行动,但依然有些艰难。 “吱吱吱吱~”碧睛狻猊兽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叫声。 猿十三传来念头:“狻猊兽说,快把那五彩伞打掉!” 随即,它补了一句:“俺来!” 它咆哮一声,焚烧气血,浑身金光如水,流转不息,硬是冲破阻碍,挥起混天棍,对着却邪伞就是一砸。 “轰!” 却邪伞一震乱颤,似是被打蒙了,但炼阳伞一直在挣扎,乘机一甩,将却邪伞甩脱。 炼阳伞内,失了外援,那黑影很快便被伞灵打得四分五裂。 他发出不甘的怒号,拼命引动却邪伞。 然而,猿十三手持混天棍,如一尊魔神般守在旁侧,只要却邪伞有所动静,便揍上一棍。 黑影顶不住伞灵的压迫,忽然厉吼一声,自行燃烧起来,伞灵猝不及防,也被引燃。 它一边哀嚎,一边乱窜,竟是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扑灭身上之火。 第358章 收宝 数息之后,炼阳伞自天中落下,“噗”的一声摔在地上不动了。 而却邪伞,早已恢复平静。 张元敬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两伞,犹豫是立即就走,还是把却邪伞收走。毕竟,要靠此物方能寻到出去之路。 只是,此伞的炼制,明显被那老者动了手脚,能不能符合石碑要求,获得认可,还很难说。 他不禁想到,在得到那腰坠时,他若是没忍住,先念了那段口诀,此时的他,就不是张元敬,而是那老者了。 而用不同于石碑所示之法炼出的伞,未必还是却邪伞,多半是用来控制炼阳伞的手段。 好在他没有莽撞,避开了老者的诡计,而在面对炼阳伞时打开腰坠,则因祸得福,让老者残魂与伞灵两败俱伤,最后捡回了一条命。 碧睛狻猊兽却是走了过去,站在炼阳伞跟前,绿色眼眸泛起耀眼的光芒,照在此伞之上。 “如何?”张元敬靠过来,问道。 碧睛狻猊兽抬起头,看着张元敬吱吱叫了几声。 猿十三道:“它说,这伞中之灵极其虚弱,现在无力为害。” 张元敬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管它了,我们先离开此地。” 他将却邪伞摄拿在手,此物即使来历成疑,终究只此一物, 正要移步出殿,碧睛狻猊兽又叫了几声。 猿十三先是一愣,随后用神念转译道:“元敬,狻猊兽问你,想不想收服此伞。” “收服此伞?”张元敬指着炼阳伞,“就算它的灵识受损,但终究还是先天灵宝层次,我一个结丹修士,如何收服?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 “狻猊兽说,既然那黑影可以用那把五彩花伞来制衡炼阳伞,你也可以。” 张元敬闻言一怔:是啊,为何不试一试! 便道:“我先炼化此伞,看能否管用。” 他盘膝而坐,将却邪伞持拿在手,引一缕法力往伞中而去。 炼化法宝,无非是法力温养,再将神念附上,建立联系,如此使用之时方可如身使臂、如臂使指。 他的法力甫一进入却邪伞中,便感到一股阻力,颇像是已有修士提前留下神识印记和法力标记。 不过,这不过是无源之水,他催动法力猛地一冲,便破开阻拦,往伞中各处灌入进去。 待法力流布却邪伞,这才将神魂之力渡入其中,清除那些残存的神识印记,并留下他的神识印记。 大约一个时辰后,张元敬将却邪伞炼化一次,掌握了其应用,果然发现,这法宝除了攻防之妙,还有一用,便是制衡炼阳伞。 那塑像中的老者,也不知与这薛王神是何关系,专门研制出此伞,就是要对付薛王神炼制的炼阳伞。 而薛王神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将炼制却邪伞的方法,留在偏殿中。虽然藏得隐秘,但只要得法,并非不能发现。 只是不知,却邪伞到底能否帮他逃出陵墓。若不能,便收服这件元气大伤的先天灵宝,也无济于事。 这时,碧睛狻猊兽开始吱吱叫起来。 “元敬,它说你快用却邪伞制住炼阳伞,只要破开此伞防御,它便可施展幻术,让虚弱的伞灵彻底陷入沉睡。然后,你抓紧机会,将神识印记烙刻上去,多半能够成功。”猿十三说道。 “若是失败,这伞灵会反噬吗?” “不会。狻猊兽说,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伞灵就会崩溃,这炼阳伞再难诞生出灵识来。” “那就试一试,能成固然好,不成也无所谓。” 张元敬引动却邪伞,往炼阳伞缓缓罩下。此伞根本没有反抗,只是颤抖两下,便不再动弹。 这大约是伞灵认为,张元敬的神魂实在太弱,根本不必惧怕。 若是张元敬神魂敢于离体入伞,它正好一口吞下当补品。故而,它也怀着故意示弱,引诱张元敬送出神魂之力的打算。 当却邪伞贴附在炼阳伞上,炼阳伞浑然一体的气机变得斑驳起来,露出了许多破绽来。 碧睛狻猊兽早已等待多时,一双绿色眼眸释放出碧玉一般的光芒,往炼阳伞中投射而去。 炼阳伞的伞灵自诞生之后,便困在这陵墓中,平日打交道的不过同为囚徒的几件灵宝,哪有什么见识,根本不知碧睛狻猊兽意欲何为。 当绿光照进炼阳伞内部,伞灵意识到危险,但已经来不及阻挡。 暖洋洋的绿光很快照在它的身上,它顿觉浑身慵懒起来,虽然不强灵性始终在提示危险,但元气大伤的它禁不住这暖光的抚慰,只想着美美睡上一觉,尽快复原如初。 没多久,它便陷入沉睡之中。 碧睛狻猊兽双眸一张,绿光更加旺盛,如同一团绿色的火球,团团罩住伞灵。 数息之后,伞灵彻底放松下来,静静沉眠,一如它最初诞生时的模样。 碧睛狻猊兽维持绿光不变,轻轻叫了一声。 “元敬,可以烙刻神识印记了。” 张元敬放出神魂之力,循着绿光的轨迹,很快找到了如同一团轻柔棉絮的伞灵。 此时的伞灵,极其虚弱,如同初诞的灵识,恍恍惚惚,好似随时会湮灭。 但是,只有此时的灵识,才是最好收服的。 若是修士自行温养的灵宝,每日里用法力与神魂之力炼化,灵识一旦诞生,便天然带有这修士的神识印记,此后,随着灵识的成长,这神识印记自也跟着成长,确保对灵宝的控制。 这炼阳伞,灵识已生,要刻印神识标记,便要困难很多。 若是神魂之力过强,很容易直接将这点灵识崩散。若是太弱,则无法有效控制它。 张元敬先用较弱的神魂之力,在这灵识上刻下一道淡淡的印记,然后不断加固。 同时,密切观察灵识的状态,若有颤动的迹象,便先缓一缓。等它在绿光的抚慰下,恢复平静,再继续加固。 如此,经过长达六个时辰耐心细致的施法,这神识印记终于成形。 然后,他用神念轻轻一抚,这神识印记便没入灵识之中,与之融为一体。 至此,终于大功告成。 第359章 难明 待碧睛狻猊兽撤去绿光,不消半个时辰,炼阳伞便“嘭”的一声撑开,徐徐升至半空。 仍是那个孩童般的声音,但似乎更加稚嫩,脆生生地问道:“你,是谁?” 张元敬本待说名字,转念一想,说道:“我是你家老爷。” “老爷?我什么时候有老爷了?”伞灵没有发怒,而是有些迷惘。 它觉得眼前之人十分亲切,似乎自己的生命是由他所赋予,可记忆之中,此人似乎与自己并无关系,而且很陌生。 张元敬既已烙刻下神识印记,自然底气十足,当即无可置疑地说道:“你当然有老爷!没有老爷,你难道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还不过来给老爷见礼!” 炼阳伞犹豫了一下。 眼前之人,虽然有一点点实力,但对它来说,远远不够看,怎会变成自己的老爷? 与那黑影两败俱伤之事,已经变得模糊。 它只是自灵宝中诞生的灵识,受到重创后,许多记忆皆丢失了,而且似它这种存在,一旦丢失记忆,便无法找回。 “怎么,为强敌所伤,不记得老爷了?”张元敬眼睛一瞪,作出气恼模样,“再不过来见礼,老爷便要惩罚你了!” 炼阳伞有些畏惧,但并不认为张元敬真能惩罚它。它觉得,便是立在这里不动,让他放手施为,也不可能打中它一下。 张元敬岂能容它生出哪怕一丁点的不敬,当即引动神识印记,伞灵顿时身不由己,自行驱动炼阳伞到张元敬跟前,收拢伞面,如同拐杖一般投入张元敬手中。 “还不快拜见老爷!” 伞灵终于知道厉害,连忙出声说道:“小的见过老爷!还请老爷莫怪!” “嗯。你好歹是件先天灵宝,便唤你作张伞吧。以后你自称张伞便是!”张元敬把这伞灵驯服,十分高兴,当即给它取了个名字。 伞灵恭敬地说道:“张伞多谢老爷赐名。” 张元敬哈哈大笑,甚是得意。这伞灵,实则远比之前要弱,但有了他的神识印记,立时变得活泼灵动起来。 其实如伞灵这种存在,只有跟在人族修士身边,提升才是最快的,但它们若是自行诞生的,肯定不愿意再认一个主子,宁愿自己慢慢成长。 “张伞,将驭使口诀说出!”张元敬命令道。 凡灵宝,皆有一套驭使口诀,若不掌握,则无法随心所欲地加以操控。 张元敬此时只有结丹境,法力和神魂都不足以驭使灵宝,但至少可以将之收入或取出储物镯。 张伞听着有些奇怪,为何自家老爷还不知道驭使法诀,但经过刚才那一下,它丝毫不敢再起违逆的心思,当即将口诀念诵出来。 张元敬点点头,将这口诀记住,方才问道:“张伞,你可知如何从这陵墓中出去?” “禀老爷,张伞记忆中,有一条路似乎可以通往陵墓之外,但我们都不敢去,那里有个十分厉害的存在,不让我们出去。”张伞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就是,就是张伞的脑子有些不好使,好些东西不记得或缺了不少片段,连不起来。” 张元敬问:“是什么存在?连你都害怕!” 张伞晃了晃:“回老爷,张伞也不知道是什么存在。但是,只要我们敢靠近,就会有一道雷光闪现,那雷光,好似天劫,光是散发的气机,便很恐怖。” “你们这些灵宝,没一个敢去试探?” “没有。便是最强的截空碑,也从来躲得远远的。” 张元敬一听是雷光,想到的便是玄天宗的雷法。但是,他入结丹用的是厚土功,而不是玄天功,对雷法实在不懂多少。 便问道:“你要寻玄天宗修士?” 张伞对之前要求张元敬证实玄天宗修士之事,已经记不太清,但玄天宗三个字在它记忆中仍然根深蒂固。 当即说道:“在张伞的灵识中,若是遇到玄天宗修士,必须询问是否进行一项交易,就是若其能够拿出宝物供我吸取本源之力,我可以跟随他,为他充当打手。若是不愿,也不能伤他,任其自行离去便可。” 张元敬心道:此地果然与玄天宗有很深牵扯,难怪从未听说有化神修士来此探索。 要知此陵墓名声远播之时,正是玄天宗在天阙山建宗之际,那时的玄天宗,化神层次的战力可是不缺,自能让其他化神修士生出忌惮。反而是元婴及以下修士,没那么多顾忌。 可惜,这炼阳伞所知甚少,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它诞生灵识,也不知道是薛王神陵墓出名后多久的事,那时,玄天宗的前辈高人早已布下手段,哪会让它看出什么来。 也不知道,这薛王神陵墓是原本就有,后来被玄天宗前辈高人用来布局,还是根本就没有薛王神陵墓,此地完全是玄天宗所建造。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实则还有一个人可以询问——便是那塑像中的老者。 此人对炼阳伞非常熟悉,甚是还知道炼造却邪伞来对付它,显然知道不少内情。 张元敬思索片刻,知道此时非刨根问底之时,还是要尽快赶去那出口之处,万一解天威发动什么机关,便可能被封死在此。 他将却邪伞和炼阳伞一同收入储物镯,唤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出了偏殿,绕着右殿的围墙,迅速往前殿门前而去。 快步走到前殿门口,他向里瞟了一眼,正见一个修士从左殿出来。 他一抬头,微微一惊,随即呵呵一笑,说道:“元敬,你也来了。是刚到此地吗?” 张元敬行了一礼,说道:“弟子见过霍师叔。弟子愚钝,刚刚闯过那处石坑,进到这里。霍师叔看来寻到不少好机缘啊。” 此人正是霍天同。 他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哪里,哪里,也就是瞎转了几处,得了一些还不错的丹药。” 随即脸色微变,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元敬,你已是结丹中期修为啊!我这点机缘,可没法跟你比啊。这才多少年,你就进阶中期了哇!” 张元敬见他刚从左殿出来时,可是一脸欢喜,显然不只是得了一些不错的丹药,便说道:“弟子也是侥幸,勉强进阶,但难免有拔苗助长的危害,出去后还得闭门苦修,好好稳固修为境界才成。” 霍天同笑眯眯地点头,夸赞道:“元敬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得了这般机缘,还能如此冷静,真是好心性!我这便要去左殿看一看,你与我一起去吗?” 张元敬连忙摇头:“弟子就不去了。能入中期,已是莫大机缘。贪多嚼不烂。弟子准备寻一寻出口在哪。” 霍天同眼中闪过一抹讥色,嘴中却是连连赞许:“元敬你很好啊,懂得进退,将来前途无量。” 第360章 收拾残魂 辞别霍天同,张元敬从大殿左侧绕过,往殿后而去。 沿着左殿院墙,走过一条长长的石子路,前方出现一道门户,两扇厚重石门紧紧锁着。 他轻轻跃起,悬空而立,往后望去,是笼罩于无形力量中的宏伟宫殿,但看不清有多少间。 往前看去,门户之内,一片朦胧气雾。上方并无阻碍,似可飞跃而过,但那气雾,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据那塑像中的老者所言,内殿便是陵墓的核心区域。 但是,此人从未提及玄天宗。这意味着,他并不知道玄天宗前辈高人在此地布置了手段。因此,所谓内殿是核心区域,也并非准确之言。 门户之后、气雾之中,到底是何处? 他落至地面,对着石门打出一道法力。石门纹丝不动,连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不欲冒险,便将两只妖兽放出。 碧睛狻猊兽抬头望了一眼门户伤口的气雾,突然向后退出两步,吱吱叫了几声。 “元敬,它说门户之后有大凶险!” 张元敬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暗道:怎么又是大凶险!就没有少点杀机的地方吗!此地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问道:“是什么大凶险?比之前那大殿中门户内的凶兽还要厉害吗?” 碧睛狻猊兽摇摇头,叫了几声。 “狻猊兽说,它感觉进入门户之内,九死一生。” 张元敬无奈地说道:“我有炼阳伞护身,也是九死一生吗?” “它说,那凶险是针对修士的,灵宝再强,也护不住。” 针对修士?张元敬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余天万对解天威的怀疑。 此人明明可以偷偷进入陵墓,独享机缘,却非要拉着六个人随同他一起入内。其原由,是不是应在此地?需由其他修士,替他去承受这九死一生的危险? 可是,之前那五雷开天符不就是在这个方向爆开的吗。 解天威应是早已进入门户之内。其他几人,胡天聪、舒天琦不好说,余天万肯定也是进去了。 他将炼阳伞持拿于手,问它:“张伞,你记忆中那出口,是否在这门户之内?” 张伞声音有些颤抖:“回,回老爷,就是这里。我们,我们都不敢进去。” “元敬,要不我们去别处找找?”猿十三不知怎地,看着门户上飘忽来去却始终不越门户而出的气雾,心中感到莫名惊悸,便用神念劝说张元敬。 张元敬一愣,诧异道:“猿兄,你也感到了危险?” 猿十三有些羞愧地点点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见到强敌就要往上冲的金毛大猴子,居然也开始有畏惧之心了! 张元敬从善如流,当即说道:“既然这样,便先不入这门户。我们去寻那塑像,看他还知道些什么。” 张元敬将两头妖兽收了,又走回内殿的前殿门口。向里看了一眼,没见到霍天同。 他没有久留,顺着来时的路,沿着那石子小道,又到了那花园中。 原本,他还担心寻不到去往石坑的路,却见花园尽头便是一个弧形的门户,内中漆黑一片。 他手持炼阳伞,以之护身,往门户中就是一钻。短暂地眩晕后,他便再次立足石坑之侧。 他立足未稳,一具残破塑像便自坑中徐徐升起,正是那缺了半只手的人形塑像。 “哈哈哈,哇哈哈哈!竟然真的成功了!我的夺阳伞果然能够克制炼阳伞!”熟悉的声音迫不及待从塑像中冲出来,得意至极,“薛蛮子,你输了!你不是炼器第一宗师!我洛玉京才是!” 张元敬直愣愣地看着塑像,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暗地里却沟通张伞,让它迎合这老者。 “两万多年了,两万多年了!终于有了结果。薛蛮子,你还敢称王神,简直是自取其辱!若是公平比试,你早就输了!不就是仗着境界比我高、实力比我强,强行将我禁锢于此。 “但是,这又怎样!我洛玉京的手段,岂是你能看破的。哇哈哈哈!夺了你的炼阳伞,以后我便是伞灵,一样的修行,一样的入化神,五域三海哪里都去得!” 老者发泄了整整半刻钟,将“薛蛮子”狠狠唾骂一顿,然后又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才对炼阳伞道:“你,阻住石坑中传来的力量,我要从这塑像中脱离,进入你的灵识中。听明白了吗?” 炼阳伞说了一句:“好!” 老者嗯了一声,听起来很满意。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发现,炼阳伞中根本就没有他的分魂。 过了数息,塑像开始颤动起来。突然,嘭的一声轻响,塑像胸前爆开一个小洞,一团黑影从中飞出,迅速往炼阳伞冲来。 这时,一股强大力量从石坑中传出,往那黑影笼罩而来。 炼阳伞突然打开,黑色的伞面将那黑影护住,阻住了石坑中延伸而来的诡异力量。 相持片刻,那塑像轰然倒地,碎成一团。石坑中那力量也很快消失不见。 而那黑影低喝一声:“放开禁制,让我入内,与你融合为一!”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团强劲的法力将他团团束住,近在咫尺的炼阳伞,恍若隔着天堑,无论如何够不到了。 “你,你在做什么?你我本就一体,融合了才是完整的,才能继续提升!”老者以为是占据炼阳伞的分魂不愿接纳他,要杀他而自立。 张元敬冷冷说道:“你在与你的分魂说话?它早已被烧成灰烬了!” 老者一惊,大喊道:“不可能!你一个结丹修士,如何能挡住我的分魂!你在诓我,是也不是?你就是我的分魂,你若想易主上位,我让你为主,反正你我一体,谁来作主都是一样!” 张元敬手中法力一挤,将黑影压成核桃大小一团。 老者剧痛难忍,大叫起来:“慢来慢来,先不要动手!你到底是谁?你只要放我一条生路,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张元敬说道:“你没有资格讲条件。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一句我不满意,我就把你烧成一团灰!” 第361章 讯问 “姓甚名谁?” “洛玉京。” “为何会在此地?” “这说来话长——” “那就简单地说!” “薛蛮子说他才是炼器第一宗师,要与我比试,说是我只要炼出一件灵宝,能胜过他的七大灵宝之一,便算我赢。后来,我炼出却邪伞,嗯,就是夺阳伞,能够压他的炼阳伞一头,他耍赖,便把我抓起来,关在这里不让出去。”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 “最少两万年,呃,或许是两万五千年。我只是残魂,很多事记不清了。” “那腰坠中的神魂,是你的吗?” “是。当初薛蛮子把我抓起来,很长时间既不杀也不放,还说要把他的灵宝与我炼的灵宝留下,让后人评说。我就想,他或许寿元不多,肯定不会放我出去,就使用分神秘术,将神魂一分两半,一半仍居于识海,一半则封入那腰坠中。那腰坠乃是我用多种极品材料炼制,专门用来保存神魂,只要禁制不坏,神魂便可一直存续。后来,薛蛮子将我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抢走,然后把我的神魂封入这塑像中。” “你为何知道腰坠在偏殿中?” “以前,我这残魂尚算强大,可以感知分魂的位置,所以知道在那里。我的储物戒,也是经此推测,会在那里,并不敢确定一定如此。” “你如何知道炼制却邪伞的材料,都在右偏殿之中?” “是薛蛮子说的。他说他要死了,建了一个陵墓。还把陵墓是如何布置的告诉了我。他说,如果有人进来,可以从截空碑获知某一件法宝的炼制方法,如果他能炼制成功,便可凭借那法宝,得到一件灵宝。这样,他们就知道,那些法宝,不过获取我这七大灵宝的辅助之物,根本没什么用!流传后世的,只有七大灵宝之名,而不会是什么却邪伞、筑元鼎。” “……薛蛮子是什么修士?” “化神修士!” “化神修士会干这么无聊的事?你是不是在诓骗我!” “没有,我没有骗你!那薛蛮子寿元将尽,疯疯癫癫的,根本不可以常理度之。这石坑中,大多是各域的炼器宗师,都被他掳过来,与他比试炼器之道。凡是不如他的,都被直接炼成塑像。像我这样,能够胜他一筹的,更是不堪,残魂被禁锢在塑像中,经受数万年的折磨!” “有几人胜过他?” “只有三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赵石楼,就是炼出筑元鼎的那个。还一个叫罗元昊,炼出了摄元剑,据说可以轻易压过斩魂剑一头。这个罗元昊炼器之术极其高明,他炼制出几个储物之器,不仅可让外人不识,还能遥知其位置。一日,他与我说道几物位置,与我那分魂正在一处,我才推测我们这些人的东西都被放在那处偏殿了。” “那两人还活着吗?” “他们不堪折磨,早在万年前便借着一次外人闯入的机会,故意让人灭去了残魂。” “你教我法诀,是想让你的分魂夺舍我?” “……” “是也不是?” “……是。” “你让分魂夺舍我之后,准备做甚?” “控制炼阳伞,然后来此解救我的残魂,再想办法出此陵墓?” “如何出这陵墓?” “寻找截空碑。截空碑在当年便已进阶为先天灵宝,乃是遮蔽此地路径的关键。只有它知道如何进出此陵墓。” “如何寻找截空碑?” “它就在右殿中的一处门户之后。” “它会放你出去吗?” “会的。它灵智极高,可以与它作交易。” “用什么交易?” “……” “快说!” “你若放我一条生路,啊——” “你没有资格与我讲条件!” “啊——” “还不说?” “说了也是死,不如现在就弄死我吧!” “苦熬两万多年,也不肯死,现在倒是不怕死了?” “啊——” “说不说?” “杀了我吧!” “你能经受分魂之痛,想来神魂易于常人,我便再给你来一刀,将你一切两半!” “慢!我就这点残魂,再斩一刀,记忆就全碎了!” “那就说吧。” “在那罗元昊炼制的几个储物之器中,有,有一瓶玉骨液,那东西可以极大提升灵宝的灵识,便神通灵宝也用得上。当年,罗元昊舍出最好的一件灵宝,方才换得。他在赴死前,告诉我的。” “在哪一个储物之器中?如何打开?” “是一枚玉佩。” “玉佩有好几枚,是哪一枚?” “不知道,他给了一段口诀,念诵一遍,就可以打开。试一试就知道了!” “又是这一套!玉佩中,不会有藏着什么手段吧?” “不会,不会!就是储物之器,哪能有什么手段!” “口诀说来!” “虚元散气,凝气于神,分别前后,上下相扶……” “你听说过玄天宗吗?” “听说过。曾有玄天宗修士至此,为石像所杀。” “何时之事?” “一万多年前吧。” “你知道这陵墓所在之地,十分靠近这个玄天宗的山门吗?” “不知道。我被薛蛮子掳来,便一直被关押着,根本不知在哪里。” “薛蛮子,薛蛮子,他就叫这个名字?” “谁知道他本名是什么,反正大家背地里皆叫他薛蛮子,而不是他自称的薛王神。” “薛蛮子很厉害吗?” “他……修为很高,据说是化神后期修士,当时有数的三五人之一。” “他是何来历?”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十分神秘,好像是出自南域西南荒僻之地,曾入数个大宗,但都破宗而出。后来独自修行,在五域三海皆闯下赫赫声名。我们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对我们这些元婴小辈出手!而且,还耍赖,输了不认账!” “把你所知的分魂之法说出来!” “啊,这个,那篇秘法太晦涩了,我这残魂之体,早已不记得了。” “是吗?一个字都不记得了?有多少说多少。”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啊——” “想起来了吗?” “是,是了,我想起来了,我的神魂不是自己分裂的,而是,啊——” 第362章 交易 当洛玉京残魂自燃而灭,张元敬迅速撤后,引炼阳伞护身,目光凝重地望向石坑之中。 一个体型魁伟、容貌粗犷的塑像缓缓升起,悬浮于石坑之上。 它全身完整,别说缺胳膊少腿,也耳朵、手指、袍服等细微之处,都完整无缺。 “何处出了纰漏?” 这是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强大的威压。 “你是何人?”张元敬一边沟通炼阳伞,让它小心戒备,一边沉声反问道。 “我?一个早该死去的老家伙,说出名字也无人知道。你可以叫我罗元昊!” 张元敬眼眸一凝,缓缓说道:“若那腰坠中,是洛玉京的分魂,那么,在我们进入此地的一瞬间,他便可知道,炼阳伞中根本没有他的分魂。他一缕残魂,在塑像中经两万多年而不灭,可见其神魂之强。如此强大的神魂,又岂有感应不到自己分魂的道理!” “哎,就这样一个破绽,竟然被你发现了!”罗元昊叹息一句,长久不语。 张元敬不敢轻举妄动。这塑像的气机,十分强大,必是元婴境的存在。 他虽有炼阳伞,但自己实力不够,根本无法御使,只能靠这伞自行对敌,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塑像向前飞出几步,落在石坑边缘上。 张元敬又退出两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罗元昊却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干涩,似乎很长时间没笑过,说道:“无需紧张,我不会动手的。两次布局,皆没有成功,说明此路不通。既然如此,便与你谈一场交易吧。” 张元敬点点头,恭敬地说道:“前辈请讲。” “你想要什么?”罗元昊随口问道,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离开这陵墓。”张元敬道。 “嗯,刚才你问洛玉京残魂时,我已听出。这个好办。关于这点,他与你说的,皆是真的。” “截空碑能同意?”张元敬对此始终心有疑虑。 “当然。它是薛蛮子最重要的神通灵宝,实力深不可测。但是,它在此地,只为守护薛蛮子的陵墓,而不是杀人。你若想出去,只要不带走炼阳伞,绝没有问题。”罗元昊说道。 张元敬一听不能把炼阳伞带出去,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问道:“为何不能带走炼阳伞?截空碑上不是说,这些灵宝可以取走吗?” 罗元昊哈哈一笑:“且不说你炼制却邪伞的方法,并非石碑所授,而是从我留下的玉简中所得,便是按照石碑所载之法炼出,也是不可能取走炼阳伞的。你能驱使此伞,不过是刻印了神识印记,这截空碑又岂能察不出。” 张元敬还是有些不甘,说道:“洛玉京不是说要变成伞灵,然后修成神通灵宝,行走五域三海吗!” 罗元昊道:“那话也不是骗你的。但是,那也得到了神通灵宝的层次,方能出去。那时,同为神通灵宝,截空碑便想阻止,也是挡不住的。你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此地不是还有一件神通灵宝,为何没有离去?” “此地除了截空碑,再无第二件神通灵宝。” “不可能,两万多年过去,为何还不能孕养一件神通灵宝出来!” “这个,或许另有原因吧。但是,以我对灵兵的敏感,此地只有一件神通灵宝。嗯,可能还有一件灵宝,距离神通灵宝层次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这一点点,就是天堑,不知多少年方可迈过。” “若是某件灵宝自愿跟我出去,截空碑会放行吗?” “哈哈,小道友真会说笑话。不若你放开神识印记,看这炼阳伞会否与你同行?” “那薛蛮子为何要在截空碑上留下炼制法宝之法,还说可以凭此引出灵宝?总不会是为了那无聊的理由吧?” “当然不是。薛蛮子再是疯疯癫癫,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毫无用处的事。截空碑所列七件法宝,除了针对截空碑的那件的确无用外,其余六件,其原型都是灵宝,是被薛蛮子掳来的炼器宗师所制出的,而且的确能对截空碑之外的六件灵宝形成制衡、甚至压制。薛蛮子留下它们的炼制方法,不过是让进入陵墓之人,将这些法宝炼出,然后用以考验那六件灵宝,帮助它们提升灵识,变得更加强大而已。” 张元敬一听,知道此人所言不差,便不吭声了。 罗元昊见状,便说道:“在我炼制的那几件储物之器中,腰坠中封入的是赵石楼的残魂,他是自愿的。银印中封入的,是我的分魂。分魂之法,在我这里,你若要,我可以给你,不过,你需要答应我额外的条件。至于玉骨液,则在一枚玉佩之中。” “咳,哪一枚玉佩?” “圆润的那一枚。” “还好。若前辈说是方硬的那一枚,便就白说了。” “碎了?” “是。” “凡法力一碰就碎的,皆是赝品,不过是用来迷惑薛蛮子的。”罗元昊说道,“我的交易条件是,我给你开启玉佩的口诀,你将我的分魂带出陵墓,然后,抓一个结丹修士给我夺舍。如此,可成?” 张元敬不置可否,问道:“若要分魂之法,又需如何?” 罗元昊嘿嘿一笑:“北域之地,九寒之谷。你同我去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可将分魂之法与你。” 张元敬沉吟片刻,再问:“前辈只让我送出分魂,难道,你此塑像中这缕残魂,不需要了?” 罗元昊道:“此魂与这塑像已经融为一体,否则,不过残魂一团,岂能历经数万年而不坏。” 他等了数息,问道:“小道友可是有了决断?” 张元敬道:“我将前辈分魂带出,并找一结丹让前辈分魂夺舍。至于去九寒谷,便罢了。” 罗元昊似是早有预料,也不多说什么,当即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不过,小道友,我之分魂一切操于你手,你需得立个道誓方可。” 此前,张元敬与那洛玉京也立过誓,不过其人诓骗在先,誓言自解。 而与罗元昊交易,乃是两利,他若能出去,自可将罗元昊分魂带出,若不能出去,两人皆困于此。立下此誓,对他并无额外负担,当即依言立誓。 罗元昊也很爽利,当即把开启玉佩的口诀,以及解开银印的法诀,皆告之张元敬,反复确认,没有差池,方才放心。 临行前,张元敬问道:“前辈,在那右殿中,那些门户之内,皆有凶兽嘶吼。不知是什么?” “无极兽分身。” “有那等凶兽阻路,如何能见到截空碑?” “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根本不必理会。破开禁制之后,直接对着门户讲出要交易的内容。截空碑若是同意,自会现身。若不同意,便能胜过无极兽的分身,又有何用。” “不知那七个门户之内,哪一个是截空碑所在?” “截空碑并不在那里,但是,你只要随便选一处门户,将前方禁制尽毁,自可与截空碑说话。” 张元敬问清几个疑虑,心中已是明了。最后,方才问道:“前辈可知这陵墓之中,是否有玄天宗布下的手段?” 罗元昊很干脆地说道:“我在此地两万多年,未见有其他修士入内布置手段。若有此等修士,必是比截空碑还要强得多的存在。” 第363章 截空碑 根据解天威的异常行径与炼阳伞所说,一定是有玄天宗前辈高人曾进入此地,并布下了通天手段,包括截空碑在内的七大灵宝,皆需遵从,而不敢违逆。 所以,玄天宗弟子的身份非常重要。 张元敬再入右殿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猿十三放出,让它将当初抛入林天娴储物镯的破损禁制找出,然后将之彻底清除,再取回那储物镯。 打开储物镯一看,内中果然有林天娴的玄册和玉印。 此两物乃是玄天宗自开派以来便有,形制一以贯之,从未改变,故而用以向截空碑证明身份,最是合适。 取出玄册和玉印,他另寻一处破损的禁制,又将储物镯扔进去。尔后,带着猿十三,往那处大殿疾行而去。 走到大殿门口,便见一个女修,站在北向门户之前,正是舒天琦。 在她身前,八个禁制已破其三。她站在那里,早已停手,似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身后的动静,舒天琦蓦然转身,先是看向张元敬,然后扫了一眼猿十三,方才有些意外地说道:“元敬!你也来了!” 这看似是一句废话,张元敬却听出了不一般的意味。 他点点头,平静地说道:“弟子转不出去,便到了这里。” “哦,这么说,你也需要炼制一种法宝。却邪伞?”舒天琦意味深长地问道。 他身携次品伞玉,舒天琦这么说也并非没有根据。但是,张元敬总觉得她或许猜到了一些什么。不过,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当即点头:“是,弟子遇到一块石碑,上面便讲了炼制却邪伞的办法。” 舒天琦沉默片刻,说道:“此地禁制不算很强,但是,那门户之内,存有大凶危。听我一句劝,先不要去取禁制中的物品。待寻到解掌门,与其他人聚集,商议之后,再作打算。” 这时,她突然发现不对,惊讶道:“咦,你进阶中期了?好机缘!” 张元敬仍旧是谦虚地说道:“弟子侥幸。” 舒天琦叹了一口气,忽然说道:“元敬,你其实不应该回来。玄天宗,经不起波澜了!” 这句话,舒天琦说得很平淡,却如大石一般撞在张元敬胸口。 张元敬神色木然,良久,方才问道:“为何?” 舒天琦摇摇头:“元清的话,终究为自己的多。你便为他出力,也很难得到众多结丹长老认可。佟,佟师兄一身系于宗门命运,凡事也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是可以任意施为的。” 张元敬心中不平,忍不住反驳道:“我只是想为宗门效力,如何就不被众长老接受?如何就会引发波澜?” 舒天琦看着张元敬,倒没有生气,有的只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她毫无表情地说道:“很多事,你不懂,也不知道。你如果真心为了宗门,出了此地,便自行离去。翌日,待宗门度过危机,一切走上正轨,你再归来,反而畅通无阻。” 张元敬硬生生地说道:“我不会离开的。” 舒天琦皱了皱峨眉,嘴角露出些许厌恶,说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便与张元敬错身而过,走入甬道之中。 张元敬心情骤然变得十分恶劣。 他先是想起了林天娴的那些话,尔后脑中又浮现出李天瞰的冷漠、解天威的不屑……但是,这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悲怆,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 心道:你们越是阻我,我便越是要回天阙山,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对我! 他把主意拿定,索性将一切烦恼抛却,直入东南门户之前,指着最后一道禁制,对猿十三说道:“猿兄,你且试一试,能否打破此禁制。” 猿十三将金光引出,护住身体,举起混天棍,对着禁制便是一砸。 “噗”的一声,混天棍如同陷入一团棉絮之中,不仅无所作为,还被紧紧卡在其中,任凭猿十三如何抽拔,都无法拿出。 张元敬只好让猿十三让开,祭出炼阳伞,令其出手。 炼阳伞一抖伞柄,向下一敲,只敲在禁制上方三寸,禁制便如受到巨力的冰块一般,碎裂开去。 “轰隆!” 身前不远的门户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向内徐徐打开,发出嗡嗡的声音。 一头面目狰狞的凶兽趴伏在门户之后,头颅足有丈许大小,口中利齿如枪头,硕大的鼻孔中不时喷出粗重的喘息。 眼睛有海碗大小,眼珠如同铁球一般,缓缓滚动着,发出轰轰的鸣响。 它凶狠地瞪视着张元敬,但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静静在那里趴着。 张元敬也不看它,对着门户上方抱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截空碑前辈,玄天宗弟子张元敬求见。晚辈这里有一些玉骨液,可以提升灵识,想用它与你做一个交易!” “吼——” 那凶兽发出一声低吼,浓浓杀意席卷而来,被炼阳伞轻松挡下。 随后是长久的静默。 张元敬仿若被某种恐怖存在盯着,头皮发麻,背后直冒冷汗。便有炼阳伞挡在身前,也毫无作用。 恍惚间,周围空间一阵扭曲,大殿消失不见。他如何站在一处虚空,脚下踏空,身周空无一物。 无尽黑暗深处,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玉骨液在哪?” 张元敬连忙将那圆润玉佩取出:“在这里面。我这就打开。” 他将那段口诀念出,玉佩中显露出一处宏大空间来,约莫有十丈高宽。内中只有一物,便是一个三寸高的玉瓶。 他此前已将这玉佩作过祭炼,这时用神念一引,玉瓶便飞了出来。 挥手轻轻一拨,瓶塞脱落,一股清淡而悠远的馨香飘然而出。 丹田之中,源生石蠢蠢欲动,但被张元敬强行压住。他暗道一声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玉瓶被一股力量牵引,往黑暗中投去,一眨眼功夫,便从他的神识中消失。 他不敢将神识扩延出去,担心冒犯这件深不可测的神通灵宝。这截空碑给他的感觉,似乎比厚土化育鼎还要强。 数息之后,那清冷声音再次传来:“你要做何交易?” 第364章 承渊殿 “晚辈请求前辈放开一条路,让晚辈从此地出去。”张元敬躬身施礼,恳求道。 “你是玄天宗弟子?”清冷声音问道。 “是。” “拿出信物。” 张元敬连忙将林天娴的玄册和玉印取出,向上高举。 一道寒光自黑暗中射出,照在玄册和玉印之上。 两息之后,寒光隐去。 那清冷声音说道:“你既是玄天宗弟子,自有资格入承渊殿。通过那一殿的考验,自可出得此地。” 张元敬颤声问道:“不知那承渊殿在何处?” 清冷声音道:“那地方你去过,就在内殿之后。” 原来是那气雾笼罩的门户之内! 可那里有大凶险,他正是不愿进入其中,方才回转石坑之地,意图从洛玉京残魂那里获得启示。 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那里异常凶险,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清冷声音道:“既收下了你的东西,我便教你一句:进入那殿中,无论遇到何等处境,皆须牢记当初所选卦象,守得住、自能活,守不住、便要死!” 话音未落,黑暗散去,虚空退隐,张元敬又回到大殿之中,身后的猿十三毫无异状,而身前的门户却已在隆隆闭合。 “元敬,门都关上了,敢情那石碑不同意交易?”猿十三急了,连忙用神念与张元敬说道。 张元敬摇摇头,用神念回道:“走吧,我已经与它交易完毕。” “交易完了?什么时候的事?俺怎地不知道。”猿十三挠了挠脑后毛发,懵懂地问道。 张元敬苦笑一声,仍旧在神念中说道:“此碑实力惊人,它若不想让你看到,你又怎能看到它。” 他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不对——那炼阳伞竟跟在身后,并未被截空碑收走。 他连忙沟通伞灵,问道:“截空碑没有唤你进入那门户之内?” 张伞脆生生说道:“回老爷,张伞当然是跟着老爷,为何要听截空碑的。它刚才是问了我,但我愿意跟着老爷。” 张元敬有些不解,问道:“截空碑没有告诉你,你的来历?” 张伞道:“说了!但是,要抹去我的灵识,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便是炼阳伞再生出一个灵识来,也不是我张伞了。我当然不同意!” 张元敬讶然道:“它能放你离开?” 张伞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要放我离开!凭什么不放我离开!” 张元敬闻言,意识到情况与罗元昊所言,颇有出入。 当然,这可能与玄天宗前辈高人进入此地做的布置有关,非他所能知道。 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有炼阳伞相助,即便他限于实力发挥不出几分实力,但至少元婴以下可以无敌。 张元敬出了左殿,绕行外侧,很快便又行至那处气雾笼罩的门户之前。 他尚未上前推开门户,悬浮身后的炼阳伞便道:“老爷,此地有凶危之物,张伞不敢靠近。” 一旁的猿十三也传来念头:“元敬,此地俺不能进去,一旦进去了,就会死!” “为何你有此感觉?” 猿十三道:“那气雾给俺的感觉,一旦暴露在其中,就会被抹杀!” 张元敬心中一动,沟通炼阳伞:“你为何觉得凶险?” 张伞道:“那气雾中有古怪,让张伞感到畏惧,好似一旦入内,便会被掳走!” 张元敬不禁想起碧睛狻猊兽所言,此中有危险,针对修士,炼阳伞也护不住他,或许是指这个意思。此地,大约只能靠自己去闯,无法依靠灵兽和法宝、灵宝。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无妨,我将你们收起储物镯和灵兽袋便是。待我闯过这什么承渊殿,你们自然也就能出陵墓了。” 他神念一动,挥手将一器一兽收起,又把林天娴的玄册和玉印佩揣在怀中,以防万一,这才以源生石护体,引法力灌入双臂,按在石门上就是一推。 “轰隆隆——” 粗犷的声音响起,石门向内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吹得张元敬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灵力,太精纯了,可比大灵穴! 他尚在震惊,门户之后的气雾中,却传来一股强力,卷着他就是一晃,便至一处昏暗的大殿之中。 殿中空旷,没有任何摆设,唯见三四人合抱大柱八根,按照八个方位矗立殿中。 张元敬行有数步,便发现每根大柱旁侧,皆有八个凹进去的圆圈,大约有半丈方圆,乃以青色砖石铺陈,与殿中其余地面不同。 八八六十四,张元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六十四卦图。 但是,此地六十四个圆圈的排列,与八卦图迥然异之。若非截空碑提醒,他多半不会往卦象上来想。 他先走到西南方位的柱子旁,西南为坤卦,则此柱子周围的八个圆圈,代表着坤、复、临、泰、大壮、夬、需、比八个卦象。 但是,这八卦又是如何排列的?八个圆圈一般无二,周围也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的标记。 坤在西南,若以此柱西南位的圆圈为坤卦,应是顺着排,还是逆着排?亦或者是跳着排?这没有一定之数。 既然六十四个圆圈不是按卦图排列,每一个柱子周围的八个卦象也就很难说还按照卦位来排。 这时,不知从何处涌进来许多气雾,这气雾不知是何物,让张元敬感到心悸。 显然,他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必须选择一个圆圈走进去,否则必被气雾吞没。 怎么选?张元敬心中焦急,可实在找不出任何区别的办法,所知道的八卦排列图,又有多种可能,不知哪一个能够符合此地情况。 眼见气雾已经将大殿角落遮蔽,正向八根大柱弥漫而来,他想起了截空碑那句话——“无论遇到何等处境,皆须牢记当初所选卦象”,当即往比卦卦象上想去。 比卦,坤为地,坎为水,地上有水。水得地而蓄而流,地得水而柔而润,水与地亲密无间。 “水得地而蓄而流!”张元敬脑中灵光一闪,身中法力奔涌而出,凝出六十四个水团,往六十四个圆圈落下。 “噗噗噗……” 水团砸在地上圆圈中,立时散开,很快消失不见。 唯有一个圆圈,在正南方的大柱周围,居北方位,水团落下,蓄积于内,来回流动,始终不见减少。 张元敬心中一喜,当即闪身一掠,迅速落入这圆圈之中。 甫一站住,他怀中的玄册、玉印便似受到莫名力量牵引,自行飞出,旋绕在他的身周,发出莹白光芒。 这时,青色砖石下方也有清光闪耀,很快与玄册、玉印的莹白之光连接在一起,裹着张元敬往上一冲,便消失不见。 第365章 异境 “轰隆隆!” 火山爆发,地动山摇。 谷口坍塌,堵住出口。雨水骤降,蓄积谷中,形成巨大的堰塞湖。 时光穿梭,生机勃发,绿意爬满山岭。茂密林中,野兽嘶吼。 某日,一条涓涓细流从山石缝隙中钻出,往山下而去。荒芜的土地,渐渐润泽起来,大地逐渐披上绿装。 不知何时开始,一群野人从山中走出,开垦田地,种植庄稼,建筑房屋,集聚成村。 大地繁荣起来,城镇星罗棋布。 …… 张元敬恍如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这看似寻常、又富含深意的场景,千年万载,眨眼即过。 他所站立之处,是一处山溪之旁。溪水清浅,可见游鱼。它们看见张元敬,并不畏惧,仍在石头间嬉戏玩闹。 此地似曾相识。 他扭身望去,下游果有一个村子,炊烟袅袅,一派山居入暮的景象。 与记忆中幼时生活的山村,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张元敬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快步往山下而去。 他想走快一些,但根本无法调动一丝法力。倒是身体还保持着原本的壮健,在山间崎岖小道上健步如飞。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下到了山半腰的一处坝子上,村子便建在此地。 山溪流水至此,已经成了一条小河,二十多间木石建造的房子,紧贴着簇拥在河两岸。 房屋两侧,是开垦出来的土地,种满了作物。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老远便迎了过来,脸上挂着泪珠,眼睛红红的,用又是埋怨又是欣喜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真要入山修道,不要我了呢!” 张元敬愕然看着这个身体健壮、肤色黝黑、容貌普通的年轻妇人,脑中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是谁,而自己又是谁。 “当家的,你怎么了!难不成,难不成你没寻到仙长,遇上黄大邪了?”妇人见张元敬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坏了,大声问起来。 张元敬嘟囔道:“什么仙长?哪里有仙长?我是谁?这是哪里?你是谁?” 他其实并不想问这些问题,但是,一张嘴,便不自觉地把这些疑问吐了出来。 妇人顿时大叫起来:“娘,娘,你快来啊!殷郎失心疯了!” 靠着最外的一间房屋,侧向的木门“嘭”的一声从里推开,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飞快走了过来。 一把抓住张元敬的右手,苍老的黄脸上尽是担忧:“孩子,跟娘回家吧。山中哪里有仙人?都是一些邪物装神弄鬼。你一走大半个月,梅儿整日以泪洗面,不是为娘挡着,都入山去寻你了。” 她拽着张元敬,口中唠唠叨叨,一会儿责备他不该抛弃父母妻儿去寻什么虚无缥缈的仙道,一会儿又讲今年雨水不多,收成要受影响,让他在家安心干活,把庄稼侍弄好。 张元敬本待挣脱她,离开此地。 只是这念头一起,便觉不妥,似乎会遭遇莫大危险一般,便索性任由这婆子把他拉入了房屋之中。 房屋不大,中间是客厅,两侧各有一个卧室,客厅往里,还有东厨与杂物间。 客厅的简陋木椅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面脸褶子,黑里透红,正在逗弄一个半岁大小的婴孩。 婴孩看见张元敬,一双大眼睛立时放光,伸出两只圆滚滚的胳膊,嘴中啊啊的叫着,让他抱抱。 张元敬走上前,把婴孩抱起,举了起来。婴孩顿时咯咯笑起来。 老汉看着张元敬,笑了一下,没说半个字,便起身去了东厨。 “果儿想爹爹了吧!看给你高兴得。”年轻妇人露出温柔的笑容,伸手刮了刮孩子鼓鼓的脸蛋。 张元敬受了之前的教训,不再说话。但是,这一家人都没有感到奇怪,只是与他说话,并不要他回答。 如此,他便在这里住了下来。每日里,与老汉、年轻妇人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转眼间,便是十年过去了。 张元敬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唯有那比卦及卦象始终清晰刻印在脑海中。 一日午后,他在客厅中歇息。果儿从外边冲了进来,大喊道:“爹爹,有仙长来了,有仙长来了!你快去看看!” 张元敬有些迷糊,不知道仙长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还是立即与果儿一起出了门,因为,他内心中突然觉得此事很重要。 往村中走了十几丈,便见在小河边,靠近村老家的大槐树下,围着一大圈人。 走近一看,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个身着道袍的方脸长眼中年人,手中拖着一块五彩缤纷的浑圆石子,这石子自行转动,不时将一缕光芒照在微观的人群之中。 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问道:“道长,道长,刚才那光照我身上,我是不是能够修仙?” 中年道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有一束光线,远远不够。便是勉强去修炼,也是浪费光阴。” 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问道:“道长,我呢?有两道光啊。” 中年道人露出一抹浅笑:“差强人意。你若愿意抛妻弃子,随我入深山修行,倒也能有些成就。” 年轻人犹豫片刻,说道:“容我回去与家里人商量一下。” 中年道人神色一冷,说道:“既然没有道心,那就与我无缘。” 张元敬看着此人,只觉十分面熟,思来想去,却始终叫不出他的名字。 这时,道人手中那五彩缤纷的浑圆石子,突然射出光芒,往他照了过来。 张元敬被强光刺眼,立时闭目,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周围的人却都惊呼起来:“五光齐照,五光齐照!殷大郎了不得啊,了不得!” 张元敬心中一惊,顿觉有莫名危险降临。他借着手臂遮挡,眯着眼向那道人看去。 却见道人正盯着他,眼中分明藏着凶厉。 “贫道翻山越岭,寻遍这壶中世界,可算寻到你了。走吧,与我回山!” 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从天而降,把张元敬捆得结结实实。 他低头一看,却是一条玉带,其上散发莹莹白光,无论他如何用力挣扎,都无济于事。 围观的人群像是被烈火灼烧了屁股一般,一个个叫嚷着“仙长拿人了”,跳着脚逃散开去。 唯有果儿这个小子,右手紧紧抓着张元敬的衣襟,哭喊着:“不要抓走我爹爹!不要抓!呜呜呜!” 第366章 登楼 中年道人冷笑一声,抬手一指绑住张元敬的玉带,低喝道:“起!” 一股力量,从上而生,将张元敬提起。但是,果儿用力一拽,却又把张元敬拉了回来。 中年道人两眼一瞪,闪过惊讶之色。他又喝了一声:“起!” 果儿见状,立即把左手也抓了过来,那悬空之力一引,张元敬只是颤了颤,却连两脚都没有离地。 中年道人不敢置信,把手中法诀一换,厉喝一声,脸色涨的通红。 然而,让他又羞又恼的是,张元敬依然被果儿拽得死死的,半点不曾腾空。 逃散开的村民又渐渐靠拢来,一个个指指点点,嘴中说道:“咦,这道士莫不是个招摇撞骗的,嘴巴喊得厉害,就是啥用也没有。” 有个胆大的后生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对着中年道人就砸了过去。 中年道人气急败坏,一挥手,便将那石子拍了回去,直中这后生脑袋,顿时打得头颅开花、脑浆迸射,红红白白地溅了一地。 “妖道杀人了,快跑哇!” “李家三娃脑壳碎了,好惨啊!” “快去山神庙,请山神来降这妖道!” 果儿看见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和一地血腥,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地松开。这时,那玉带一发力,带着张元敬便往山上而去。 果儿大哭,急忙撒腿去追,却哪里追得上,不一会儿便失去了张元敬的身影。 那中年道人看了果儿几眼,犹豫片刻,便祭出一柄飞剑,掠空而去。 不提山村中的喧嚣混乱,张元敬被那玉带牵引着,很快落至一处谷地之中。 此地两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壁,一面是狭窄的出谷通道,还有一面,则曲径通幽,前方隐约有一座阁楼。 张元敬并不心慌,只是浑浑噩噩,不明那道人将他掳来此地,所为何事。 “你的卦象是什么?”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问道,他转身一看,正是那道人。 张元敬一听他上来便问卦象,仿佛是要把他最珍视的东西夺走,当即摇头。 “不说?还是不知道?”中年道人冷声问道,眼中充满戏谑的神色。 张元敬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摇头。 “哦,那就是不知道咯?反正他们都不记得了。这就好办了。可恨林天娴那个老顽固,竟然还不如张元敬这个小辈,真是白修炼了五百年!” 中年道人皱着眉头抱怨两句,随后又自我宽慰道,“没七个就没七个吧,六人也够了,至少比预计的要好一些!果然还是宗中的修士心性更强、修为更实,经得起考验。这把算是赌对了!” 张元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看着他,却不再摇头。 中年道人一抬手,玉带牵着张元敬,往前方幽径行去。 不多时,两人穿过一丛矮树,便见前方峡谷尽头,不大的平地上,一座九层高阁拔地而起,几与崖壁平齐。 在阁楼一层的木门外,正站立着四个人,三男一女,皆与张元敬一样,被一根玉带锁着。 他们表情麻木,眼神呆滞,似是被控制了神魂一样。 “好了,人齐了。某家苦熬百多年,整日里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哈哈哈!你们也不要有怨念,都是为了宗门,且看玄天宗在我手中,一飞冲天。什么天魔渊,什么千剑门,必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中年道人估计是憋得太狠,在这藏于深谷之中的楼阁前,面对几个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人,方才忍不住吐露些许心声。 “走吧。看你们的运气了。若是谁走了大运,选了个好卦,不仅可以活命,还能得到莫大机缘。嘿嘿!” 中年道人将手往前一推,连同张元敬在内的五个人,皆被一股巨力推着,撞入阁楼之中。 一层厅室之中,只有一个高台,台上摆着六十四幅画,画中内容皆是不同,有的是雷火相交、有的是地上火焚,有的是水火冲突……皆是天相地貌,玄妙莫测。 张元敬一眼便看中一幅画,画中乃是峡谷坍塌形成堰塞湖的场景,正与他初至此地时,所看到的景象类同,也与他脑中一直牢记的卦象符合,便伸手拿住这画卷。 这时,高台上的其余画卷皆是消失不见,一截木梯从室顶落下,搭在高台上。 张元敬抬头一看,便见原本浑然一体的室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方洞,这木梯正勾连于上。 他抓着木梯两侧,一步步爬了上去,从方洞中钻入了第二层。 “呜呜呜——” 狂风卷来,黄沙弥漫,宛如处身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哪里还是阁楼之中! 张元敬漫无目的地在黄沙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没多久,便口干舌燥,筋疲力尽,耳中、鼻中、口中,身上无处不是沙粒。 他想,若是有水就好了。再没有水,他便要渴死了。 这念头一起,他手中的画卷翩翩起舞,如同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画中那堰塞湖顿时流动起来,一团纯净的湖水浇在他头上,他连忙张口吞咽。 待他洗净喝饱,这画卷方才停止出水,重新落入他的手中。 他继续前行,每当渴了之时,便于脑中动念头,画中的湖水便会浇下,为他解渴降暑。 五日后,他终于走到沙漠的尽头。此地是一团云雾,他走入其中,便觉好似乘云驾雾,不知飞去了何处。 再次脚踏地面时,却是立于一根石柱之上,身周全是百丈高崖,只在十几丈外,有另一根石柱。而距离这根石柱同样的距离之外,也有一根石柱。 如此一直往前方延伸,到百多丈外,是一处山崖,山崖上有一条路,直插云层之中。 这些石柱侧面,光滑如镜,根本无法下去底部。 他站在石柱上,受着寒风摧刮,浑身发冷,衣服上很快便挂满了冰碴子。 他想,若是有足够的泥石,把石柱间的空间都填满,不就能跨过去了吗。 这念头一起,那画卷又飘飞了起来,顿时有无数的泥石从中倾斜而下,不多时,便将两个石柱间的硕大空间填实。 张元敬踩着尚有些松软的泥土,走到另一个石柱上,再次起念头,引画中土石填下方空隙,如此,很快行至那山崖上。 他沿着陡峭地山路,向上攀登。 进入云层之中,摸着石头走了一截路,眼前突然一空,一处白玉楼台孤悬于云雾之上,下方空空如也,但这楼台稳如山岳,不见半分飘移。 他攀上楼台,四下眺望,除了茫茫云海,却是什么都没有。 此时,他看不到路,不知道往何处去,只得无聊地站于此地。 半日之后,一个道人从下方破开云层、疾冲而上,如一只大鸟一般往楼台落来。 他哈哈大笑,口中言道:“再上一层,便是那处机缘之地,可了平生愿!” 然而,尚未落地,他便看到一个六尺身影矗立于楼台之中,仿佛正等着他的到来,当即大惊:“你怎能行至此地!” 第367章 斗画 来人正是那中年道人。 张元敬漠然视之。他不知道为何要来此地,只是一直往前,一直往前,最终止步于此。若是前方还有路,他就会继续走下去。 中年道人落在楼台上,看向张元敬的眼神,带上几分凝重。 末了,他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傻人有傻福?一个生性痴愚之辈,想不到反而受到眷顾。九死一生的芥子空间,活了下来。十中无一的突破结丹,也侥幸可成。意外来到此地,居然一路走到最后。真是了不得!看来,某家还不能小觑你啊!” 张元敬听得糊里糊涂,不知他说什么。 他突然想,这个道人一挥手就杀了一个年轻后生,却似乎不是十岁小娃果儿的对手,这是为何呢?难道果儿是仙人转世,天生强大?可是,果儿为何没有追踪过来呢? 中年道人取出一枚玉符,往天中一扔。玉符飘飞数息,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洒落楼台。 不多久,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自下方升起,将楼台笼罩起来。 中年道人看着张元敬,说道:“既然你来了此地,便能启动这琼楼玉台,去往最上一层了。哎,当年那位,嗯,也是煞费苦心,不知是否真的瞒天过海,还是早已露了行踪。这个,去到最上层便知晓了。” 他说罢,将一幅画卷取出,抛至半空。画上,夜空之中,电闪雷鸣,磅礴的力量倾泻四方,一切皆臣服在这天地雄威之下。 “把你的卦图拿出来吧!看看这两幅图,能配出个什么结果来!” 张元敬不明所以。但是,他手中的画卷,却是自行升空,徐徐展开。 此时,画中的湖面,平静若一面镜子,而山谷似是远远退开,将这堰塞湖拉扯得巨大无比。 “唔,水在地上,原来是比卦。一主一辅,竟成王者之象。妙哉,妙哉。看来,天辅师弟虽折于你手,他要做的事,却也由你做到了!”中年道人看到此画,先是一怔,随即大喜过望,满脸得意。 受到电闪雷鸣画卷的吸引,平湖出谷这幅画缓缓向其靠了过去。 张元敬看着画卷,心中只觉有说不出的难受,似乎事情不该是这样,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释放出一个念头,恳求画卷归来。 这念头一起,平湖出谷的画卷便停在了半空,不再向电闪雷鸣画卷移动。 中年道人双眸中闪动电光,闷哼一声,往张元敬逼了过来。 张元敬想起此人毙杀那后生的手段,不觉有些害怕,想要躲避,可又不愿丢了画卷,便定在原地没动。 中年道人很快迫近张元敬身前,离他只有一尺之地,呼吸时一股浓烈的气息直接喷吐到他的脸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要后退,可一想当初,便是果儿小娃发狠的时候,此人也无计可施,只是那后生的死吓到了果儿,果儿自己松了手,方才让此人把他抓到了此地。 故而,他干脆把眼睛一闭,对这中年道人来了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当他不存在,硬杵在那里不动。 中年道人渐渐失了耐心,浑身气机一张,便要将张元敬推开。 然而,他念头只是一动,便有一股力量横亘两人之间,将他的气机化去。 中年道人见吓唬不行,用强也不行,便集中意念,操控那电闪雷鸣画卷,不断加大对平湖出谷画卷的牵引,意图凭借神念之力,压服张元敬。 张元敬感受到无形的拉扯之力,心中却是不服气,把念头死死钉在自己的画卷上,半分不肯想让。 两人一者主攻,一者主守,中年道人更强一些,但消耗也更大,两幅画卷在天中来来回回移动不知多少次,却始终不能并在一起。 中年道人心中不知把张元敬骂了几百遍,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就这么僵持着。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一日过去,两日过去。 到第三日时,从云层下方又上来一人,此人相貌俊朗、神仪内莹,虽然两眼有些迷离,但气质容颜出尘脱俗。 中年道人看到他,心神俱震,忍不住说道:“你,竟然也能至此!” 这与他预想的大相径庭。按照此地规矩,这一层,最多只能上来两人,为何,还能再上一人。 他心思电转,首先望向张元敬的那幅画卷,又看向新来之人,顿时有了一个猜测,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张元敬看到新来之人,只觉十分熟悉,却想不起那似乎已经到了嘴巴的名字。 这人神情冷漠地看了中年道人和张元敬一眼,手中持拿的一幅画卷迅速升空,画中内容徐徐展开:晴朗夜空之中,雷火相交,火焚雷上,明明是两种强悍的自然之力,但没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感,而是水乳交融、刚柔相济。 中年道人咬着牙齿,几个字从嘴中崩出:“果然是噬嗑卦!” 此画升空,也放出一股吸引之力,往张元敬的平湖出谷画卷投来。 在两力拉扯下,平湖出谷画卷立定半空,不再移动。 张元敬再是浑噩懵懂,此时也是明白,在两幅雷火画卷中,需得选取一件投靠,否则必被两画撕裂成碎片。 相比有些咄咄逼人的电闪雷鸣,他觉得雷火相交之画更加柔和一些,没有那么危险,新来之人也比那中年道人更加温和。 犹豫几息,便把念头一定,放开对此画的抵抗,让平湖出谷画在那吸力牵引下,往它靠了过去。 当两画靠近时,周围云海突然奔涌起来,似有奇物从下方升起,发出隆隆之声。 中年道人双眸几欲喷火,怒喝道:“竟敢强夺某家的机缘,痴心妄想、自寻死路。既然巧取不行,那就莫怪某家绝情,真刀真枪杀上一回,拼个你死我活!” 他从腰间摘下一物,猛地向上一举。 这是一枚金印,三寸来高,内为玉质,外炼金材,下方上圆,雕出某种异兽盘卧的形状,此兽嘴巴张大,不知是在吼叫,还是在吞吃。 “以玄天宗掌门金印,请万界壶前辈现身!” 第368章 灵壶战场 “小子,唤我甚么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我要开启灵壶战场。”中年道人迅速说道。 “壶中迷境是你自己选的,怎地又要换?打不过,想耍赖?”懒洋洋的声音嘲讽道。 “情况变了,当然要换。”中年道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嘿,这么没有原则,说变就变,将来可不会有出息!”懒洋洋的声音不屑地说道。 中年道人见天中那两幅画就要并合于一起,知道刻不容缓,当即深施一礼:“请前辈遵照约定。” 懒洋洋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罢了,反正是你们玄天宗的事,你既然有掌门金印,自然有些特权。不过,选了灵壶战场,可就不能更改了。你可决定了?” 中年道人:“请前辈开启灵壶战场!”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寒光自天中落下,从楼台中间劈过,整个云海世界顿时破灭。 悬浮天中的三幅画,皆不见了踪影。 “嗡——” 张元敬只觉头脑剧痛,万千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识海,似乎要将神魂撑破。他双手抱头,恨不能疯狂大吼。 这时,一股神魂之力涌入脑中,如同一剂清凉散,让他冷静下来。 他谨守一丝清明,任由记忆洪流肆虐冲刷,不知过了多久,脑中忽地空乏起来,无数记忆沉淀,神魂昏昏欲睡。 待他清醒过来,却觉神魂增强一倍有余,头脑变得异常灵明。 他往四下看去,只见自己悬浮于一处风平浪静的大湖之上,蓝色湖面如镜子一般,倒映蓝天白云。 此地,似与那画卷中的平湖出谷十分相像。 瞬息间,他过往十年经历的所有场景,竟是如画卷般,于脑中一幅幅闪过,与果儿一家生活的情景也历历在目、真实无比。 过去的记忆,皆是一丝不少的保存下来。 那中年道人,分明就是解天威。而在楼台上,后至的那一人,则是玄天宗另一位结丹境大圆满修士胡天聪。 壶中迷境?灵壶战场?万界壶?一个个关键的信息,从脑海中跳出,让他陷入沉思之中。 此地似乎与一件异宝有关,就是不知是何层次。能够让截空碑都忌惮,显然至少也是一件神通灵宝。而且,从其与解天威交谈的情况看,此宝与玄天宗有些关系,但又不属于玄天宗。 他念头一动,要将炼阳伞放出,但是,始终有一股奇异力量,阻断了其现身的通道。又沟通破坚斧、定真盘、庚金元气简,皆没有反应。 他又把神念往丹田中的源生石一落,此石立时雀跃活动起来,随他念头或出或收、或大或小,并不受那奇异力量的限制。这让他心安不少。 不过,一想到解天威举起掌门金印时的情形,他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此人在这所谓灵壶战场,多半能够得到优待,对战的优势只会更大。 正思索间,忽有一个人影从天中落下。此人仿佛飘絮,五官均处于模糊中,举手投足软绵绵的。 “道友终于来了!” 此人嘴中含糊地说了一句,便往张元敬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如同鬼魅。 张元敬一惊,闪身躲过。但尚未得喘息之机,此人一扭身,又到了跟前。 他脚下疾退,同时以源生石为辅,攻出一记飞石,数颗两尺石块向前打出,将这棉絮一般的人砸得四分五裂。 此人头颅尚自悬空,身体已经瓦解,不禁愕然说道:“为何你能使用法宝!” 随即,此人连头颅带所有躯干皆消失不见,只余一团精纯至极的灵气,漂浮空中。 张元敬伸手一摄,将之引至身前,以神识细细检查一番,确实只是纯粹的灵力,并未藏任何邪祟之物。 他伸手一抓,控住这团灵力,将之缓缓吸收,然后施展厚土化生功,开始炼化。 一个时辰后,这团灵力被他吸收部分,修为明显增长了些许,剩余的部分,则先积存于经脉之中。 他若有所思,想到一个可能,便在湖中寻了一处岩岛,选一块平整的石头,盘膝坐地,静心打坐。 过得两个时辰,果然又有一人自天中落下,尚隔着十几丈,便放出一根水箭,往他打来。 张元敬抬手便是一道土墙,轻松将那水箭挡住。 此回所来之人也是面孔模糊,但气机比之前那个要强不少,他并不扑来,而是悬于十七八丈外,施展法技,对张元敬进行攻击。 一般修士,在炼气低阶时,因法力不足,故而不能操控法器,对敌时要么靠伪灵符,要么靠最基础的法技,比如火球、水箭、石弹之类。 一旦进入炼气第五层,至炼气中阶,便可祭炼下品法器,此时,修士对敌仍会使用法技作为法器的补充。但是,进入炼气九层以后,法技用得就少了,更多靠法器和伪灵符战斗。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习练法技可以强化对法力的操控,故而一般的修士,都会选上三五种法技经常习练,偶尔也能用于辅助,或者对付一些差距较大的敌人。 不过,到了结丹层次,法技由于威力不足,几乎已经看不到。此人还能使出几招,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不过,与张元敬所掌握的小法术相比,这些法技便只是小儿科了,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张元敬耐着性子应对了十几招,见此人再无其他手段,便使出飞石之术,轻易将之击杀。 斩去此人后,原地又浮现出一团精纯灵力,与之前一模一样。他将之摄拿过来,收入体内,然后运功炼化一部分,修为再涨一层。 他已是猜到,这灵壶战场,或许是困入此地之人,纯以法力战斗,胜者得到对手被纯化的法力,数量虽小,但纯净无秽,与天地所生一般无二,且更加精纯。 只是,不知刚才两人,是不是进入此地的玄天宗结丹修士。虽然,从气机上看并不相似,但此地神异,或将修士气机完全扭曲也未可知。 他在岩石上静立等候,三日之中,又有八人现身,皆是棉絮一般的躯干,被他轻松击杀。 所得的八团精纯灵力,他都只炼化部分,剩余只能先行积存下来,留待以后再说。 好在这些灵力无比纯净,存于经脉,并不会造成负担,也不影响他施法。 此时,他已是知道,所斩八人,均不知从何处而来,并非玄天宗结丹修士。 此后一日,一直无人现身。 张元敬正犹豫是否飞出大湖,去往别处寻找。却见镜面一般的湖面,突然打开一道数丈宽的口子,下方不是湖水,而是一处青葱的树林,内中鸟鸣啾啾,猛兽咆哮,生机盎然。 张元敬神识扫去,未见异状,便纵身一跃,跳入林中。 第369章 怪石(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吼!” 一只凶残的影豹从树枝上扑来,其速如风,眨眼间便至背后,伸出的头颅,嘴巴张大,利牙如剑,涎水欲滴。 源生石如同甲胄,迅速披挂于身。利齿咬在其上,嘎吱作响。 张元敬没有受伤,但被这影豹冲力一撞,向前翻滚几周,靠着一棵大树迅速站起。 未等他对着影豹出手,一条碗口粗的黑鳞蛇从树梢一跃而下,缠在他的身上。蛇兽则吐着信子,迅速绕过甲胄,往他面部咬来。 张元敬出手如电,一把抓住蛇头下方两寸之处,用力一掐,法力涌出,将之寸寸轰碎。 这时,那影豹又攻了上来,前腿挥出,直拍他的面门。 张元敬挥手击出一团暗黄色法力,与影豹前腿撞在一起,将之迫退,然后一记狂沙,将此兽和近旁数株大树上的几头妖兽卷入其中。 击杀那黑鳞蛇后,他便发现,并无精纯法力出现。这说明,斩杀这些妖兽,只是这灵壶战场的一个考验,并非真正的战斗。 他依托狂沙之阵,迅速将影豹和其余几头妖兽击杀。浓烈的血腥味,向林中四散而去。更远处,不知有多少妖兽蠢蠢欲动。 在跃入林中之前,他以神识察看,此地妖兽实力并不强,大多在启灵境,妖丹境的只有寥寥几只,皆躲在远处,并未靠近。 他以源生石护体,选了一个方向,向前急速掠去。不时有禽鸟、毒蛇、赤鼠、影豹等妖兽来袭,皆被他以土御、土牢、飞石,或困或杀。 不多时,他冲出树林,前方乃是起伏的丘陵,一直延伸至天边。 他扭头一看,却见树林之上,乃是千丈高崖,崖上巨石林立,火光冲天,水气弥漫,似有修士在激斗。 这等威势,绝不是法技可以造出的。难道还有其他修士会用小法术? 张元敬迟疑片刻,提一口法力,纵身而起,凌空踏步,横渡虚空,飞上了千丈高崖。 他将神识往周围笼罩而去,数十里范围尽在识海,周围除了石山石崖,什么都没有。 稍作调息,他踩着巨岩,往上一跃,便落在一处广阔平地的边缘。 平地三面被陡峭的山壁所阻,上方云雾弥漫,不知通往何处。平地之上,两个人影在其中闪转腾挪,战斗正酣。 张元敬神情一凝,仔细看去,这两人一人是舒天琦,一人是霍天同。 两人所用手段,竟然都是颇为强大的小法术,只是手段单一,舒天琦专以烈火焚原之术,将半边山崖都烧成了暗红一片,霍天同则专以水漫云天之术,时而洪流奔涌,时而气雾蒸腾。 两人针锋相对,以硬碰硬,声势浩大,凶险异常。 张元敬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以舒天琦的身份,霍天同看见她,从来都要亲切地喊一声“天琦师妹”,夸一夸最近修为长进,越来越风采照人,使劲巴结还来不及,怎地会凶神恶煞地与她搏命以战。 便遇到什么大机缘,也完全可以商量着来,何至于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 张元敬的出现,并未引起两人注意。 他们似乎都在全神贯注于斗法,对外界一切情形置之不理。 不过,从两人的神情来看,他们更像是对张元敬的到来毫无察觉。 张元敬想到,当他从下方树林之外飞上高崖时,在越过巨石之前,神识中并没有发现这两人。 这说明,此地必定藏有玄机,要么是可以阻隔神识的探查,要么就是一处虚幻的场景。 他思索片刻,还是先集中神识,往平地上缓缓扫去。 当神识落在最里侧时,一颗巨大的晶石豁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此石光泽敛而不散,气机凝而不泄,神识一触,便觉磅礴伟力经行其中,玄妙之音播传其外,脑中立时起了一个念头——占有它、炼化它! 张元敬下意识地迈出脚步,往那晶石行去。 然而,他甫一落脚于平地之上,正在战斗的霍天同和舒天琦两人便齐齐往他看来,异口同声怒斥道:“竟敢觊觎奇石,找死!” 随即,地上突然生出一团烈火,如同漫过原野的洪水,向张元敬奔涌而来。 天中则有银河倒悬,如同一条垂天而降的匹练,往张元敬头顶倾泻而下。 张元敬身形一晃,钻入地中,迅速遁出数十丈,再出现于地面之上,已在那晶石前方不远处。 这石头足有三丈多高,通体晶莹剔透,内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灵力,越是靠近,越觉神清气爽。 霍天同、舒天琦在张元敬躲入土中时,似乎并不知道他的所在,见敌人消失,两人又战作一团。 当张元敬再次出现,两人立时停手,发了疯似地往他追来。 张元敬木然地转过身来,双手接连拍出四掌,立时有四道土墙轰隆升起,挡在他的身前,将霍、舒两人阻隔在外。 然后,他转身前行,几步走至晶石下方,伸出右手便往这巨大晶石摸了上去。 但是,就在他的手掌要接触到晶石的一刹那,胸前伞玉涌出一阵清凉,向上直冲识海,使他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意识中,并不知道为何要停这一下。但是,便是这一停,眼前的晶石出现了变化。 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自其中浮现出来,迎着他的手的地方,还有如昆虫一般的口器,正在上下蠕动,准备享受送到嘴巴的美味。 张元敬浑身一震,冷汗湿透衣衫,当即后退两步,彻底清醒过来。 他大喝一声,以狂沙笼罩身周数丈,同时施展飞石之术,由天中落下数十块大石,雨点一般砸在晶石之上。 “轰,轰轰轰……哗啦!” 晶石经受不住这狂暴的攻击,很快碎成一地。只余下一团精纯灵力,比之前斩杀那些棉絮一般的人所得要大出十倍不止。 他将之摄拿于手中,正要去对付霍、舒两人,却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将他的狂沙之术连带霍、舒两人一并吹得不见了踪影。 这时,他才发现,在平地的中央,不知何时已经升起数百上千级玉阶,直往天中而去,消失在浓郁的云雾之中。 他没有立即去攀行那些玉阶,而是盘膝而坐,运转厚土化生功,将那团精纯灵力收入体内,并稍作炼化。 第370章 登天梯(一) “登天梯、克邪祟、上云台,可入灵壶战场。” 在迈步踏上第一级玉阶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与此前那懒洋洋的声音有些相似,但稍稍严肃了几分。 张元敬步履一落,脑中惊诧莫名——登上“云台”才算进入灵壶战场?那之前那些地方,算什么?进入战场前的考验?这岂不是说,舒天琦与霍天同,连进入战场的资格都没了! 克邪祟,什么邪祟? 他再登一阶,风平浪静。又上一级,仍旧平安无事。便放开了步子,噔噔噔,直上百级。 刹那间,风云突变,天光暗淡,哀嚎盈耳,仿若置身鬼域。不时有一缕寒气,往他身上钻来。 张元敬把法力一张,将那些寒气隔绝在外。但是,哭泣悲嚎之声,依然不绝于耳。 他仿若不闻,踏步而上,迅速越过一级又一级台阶。至二百级时,场景又是一变,天中雷火激荡,脚下地动山摇,这悬空的玉阶仿佛随时可能坍塌。 他抬脚迈上第二百又一级玉阶,一团黑云自天中落下,正罩在他的头上。 一时间,识海中幻象丛生,鬼怪狰狞,似乎在警告他,若再上一步,则地狱降临,死无全尸。 张元敬任由脑中尸山血海、群魔乱舞,甚至身陨魂消的场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脚下步履不停,很快登上第三百级玉阶。 “轰!” 一团雷云爆炸开来,无数电蛇从天而降,擦着玉阶而过,仿佛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便能将张元敬轰成飞灰。 张元敬再踏一步,天中忽有巨力落下,将他压倒在玉阶之上。 “这也是邪祟吗?” 张元敬有些不解,但没有抱怨。他引源生石护体,与这巨力对抗,然后尽起法力,一步一步往上攀行。 那压迫下来的巨力,每上一级,便会沉重一分。可云雾之下的玉阶,尚有数百级之多。 他不知道还能登上多少级,也不知道登上去,会是何等机缘或凶险在等待,而登不上去,又会面临何等结局。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弃。 在那壶中迷境中的楼台上,解天威亲口所言,已知殷天辅被他所杀,这说明,此人早已知道持相同玉佩者,一旦同时进入陵墓,便会殊死相搏,而让殷天辅和他持拿伞玉,必是此人有意安排,就是要让殷天辅将他斩了。 当初,林天娴对他恶语相向,话虽难听,却也是实情。即使他主动交出伞玉和鼎玉,解天威也不会有任何感激,反而越发容不得他回归天阙山。 或许,正如这女修所言,解天威看到他便会想起,那个让他只能藏在阴影中苦熬等待、并日益绝望的武元奎。 既然此人并不容他归返山门,那他就在这灵壶战场中,破坏他的机缘,让他彻底绝望! 这一刻,他心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斗志! 他不理会身上越来越沉重的压迫,不顾一身法力如同被艳阳暴晒的水洼一样迅速干涸,硬是再登百级,上了一处宽约百步的石台。 “元敬,你也来了?”一个老道盘膝坐地,神情痛苦地说道。 “余师叔!你受伤了?”张元敬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几步,询问道。 余天万苦笑道:“我登至此处,正撞上解天威,被他打伤了。” 张元敬不解问道:“此处尚不是灵壶战场,他为何对你出手?” 余天万认真地说道:“是我阻他登梯。此地凶危,又是他以掌门金印请那位万界壶前辈开启,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我劝他适可而止,不要让宗中结丹修士再遭遇损失,他根本就冥顽不灵、执迷不悟,完全失去了玄天宗掌门应有的格局和担当!” 解天威以掌门金印沟通万界壶的场景,看来所有进入灵壶迷境的玄天宗修士都能看到。 张元敬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摇摇头:“此地必是关乎他进阶元婴,哪里会因你劝阻而放弃。就怕是,我们全都要死,而他能晋升至元婴境,他也会毫无犹豫地坚持到底。” 余天万愤愤说道:“原本只觉他心胸狭窄、见识浅薄,却不知他如此狼子野心,竟不惜用同门师弟妹的性命,去换取进阶的机缘!” 张元敬见他情绪激动,致使伤势恶化,连忙说道:“师叔不要动怒,先行疗伤,再作打算。” 余天万摆摆手:“这点伤,还死不了。我估摸着胡师兄一定也去到了更高的玉阶上,他资质最好、实力也最强,必定最先上去。解天威后去,说不得要与他动手。 “这两人,都是宗中元婴以下的最强战力,哪一个都不能折损。元敬啊,老道我恳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张元敬顿时猜到他要说什么,便不动声色地说道:“师叔请讲。” 余天万抓起他的手,语气诚挚地说道:“元敬,当初在芥子空间中,你不过是筑基之境,却能随元奎一起赴死,可见心中对宗门是一片赤诚的。这一次,解天威一意孤行,或许会将我们一干人皆害死于此地。 “老道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毕竟是六七个结丹修士,玄天宗经不起这样的损失了!元敬啊,老道身受重创,实在无力登梯,恳请你一定要登上云台,协助胡师兄制服解天威,保存本门力量!这也是在救你自己呀!” 他看着张元敬,眼中有期待、有坚定,但也有愧疚、有无奈。 余天万似乎认定,此地的大机缘,必只能有一人获得,而其余之人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制住可以沟通万界壶的解天威,让其请求万界壶撤去秘境,放众人出去。 此法,若是成功,自能救下此地全部结丹。但是,张元敬却是往死里得罪了解天威。 此人只要一日为玄天宗掌门,张元敬便一日不能回天阙山,甚至要面对其穷凶极恶、连绵不绝的报复。那时,张元敬除了远远逃离,别无他法。 张元敬由衷钦佩余天万对宗门的拳拳之心,此老即使深陷困境,遭逢重创,依然尽心竭力维护宗中大局。但是,这并不是他张元敬想走的路。 他拿定了主意,以崇敬的目光看着余天万,沉声说道:“师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登上云台,阻止解天威得到机缘!” 第371章 登天梯(二) 玉阶从脚下消失,恍惚之间,如同悬空行走,脚下是无尽虚空,前方却不知路在何方。 往哪走?不知往哪走! 但是,张元敬的脚步不能停,只要有一点点的停顿,那从天而来的压迫之力就会立即增强一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走着走着,他累了,筋疲力尽,连源生石也不堪重负,沉入他的丹田之中,不肯出来。 他的法力消耗殆尽,无论如何调动,都挤不出哪怕一丝一毫来。 那些未炼化的精纯灵力,更是潜伏于经脉中,一动不动。 他完全麻木了,如同一具傀儡般,只知道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没有目的,就是一直走,仿佛永不停歇的走路便是他生命的一切意义。 迷惘中,似乎有声音在询问:“你为何修仙?”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变得强大,不被修士与妖兽的战斗余波所杀!”几乎不假思索,他便说出了潜藏心中最深处的答案。 “只是为了不被修士或妖兽打杀吗?你躲去一个没有人也没有妖兽的地方,不就行了,何必这般辛辛苦苦地修炼!” “有那种地方吗?” “找一找,总能找到的。不如我带你去到那样的地方,而你从此不再修炼?” “不修炼,我能做什么?除了修行,我什么都不会!” “你可以种田,盖房子,讨个媳妇儿,生养儿女,看着他们健康长大,平平安安,喜喜乐乐,岂不美哉!何必打打杀杀,一天天地提着头颅四处闯荡!” “人生不过百年,再是平安喜乐,转眼成土。我不想这样。” “那就是说,你想长生不死咯?” “当然,谁不想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又怎样?长生不死又为了什么?” “长生不死就是长生不死,不为了什么。” “那多么无聊!总得找点事做吧。如果你长生了,你会做什么?” “修炼。” “修炼做甚?” “变得更强!” “你都长生不死了,还要变强做甚?” “不被人欺负,可以保护自己和身边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哦,你还是想要变强啊。如果在长生不死与变强之间,让你选一个,你选哪个?” “为何要选?不能两者皆要吗?”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为何只能选一个?” “好吧。因为强大不意味长生,强者终有死去的一日。而长生也不一定强大,长生之人也可能被强者斩杀。” “为什么不能是活得越长,变得越强,变得越强,活得越长?” “哪来这么多问题!就让你选一个,你选哪个?” “我不选,我就一直修炼,看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一直修炼?没有欲望?不与人争锋,不为人出手,不喜好美色,不去争夺资源,不想傲立一界之巅,让群修俯首?没有妻儿师徒,没有亲朋好友,不为他们出头?” “我只想修炼。该出手,我自会出手!” “该出手?哪些该出手?为修行资源,为盖世名声,为宗门利益,为亲友师徒,为绝世美人?”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谁?” “我就是你。” “就是我?什么意思?” “我就是你心中的欲望。没错,我说的那些,都是你心中的欲望,你或许没有感受到,但它们一直存在,就藏在那里。时机到了,它们就会跳出来!现在,你想明白为何而修炼了吗?” “你想说什么?” “你争取机缘,突破结丹,又拼命修炼,提高修为,为的不就是要回玄天宗压服对手,登上高位,让人敬仰吗?否则,你自去寻个地方修炼不就行了,为何要跨越数千万里返回这里,明知很多人不愿你归来,也执意如此?” “我,我只是要为自己正名,而不是想登上高位、让人敬仰。” “别骗自己了。你不登上高位,如何为自己正名。你若不想让人敬仰,又何须在意名声!” “我,我回到宗门,只是想借助宗门力量,寻回武元奎师兄!我要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 “真是这样?你不是觊觎玄天宗大灵穴,想要以此进阶元婴?不是想以结丹修士的身份强势归来,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嘲笑你、把你当笑话的人大吃一惊,在你面前瑟瑟发抖,或者谄媚地讨好你?” “我,我,没有这样想过。” “没想过?哈哈哈!想过不代表真实,没想过更不说明不存在。这些念头,就在藏着我这里。你想看吗?我随时可以展示给你!” 张元敬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 既有他落拓渔村、与凡人为伍,为争夺些许资源不惜冒险强攻火龙殿,也有他驾御风车横行千万里、风尘仆仆赶路回玄天宗。 既有过去他被郭元猛嘲讽时,咬牙切齿,恨不能飞起一剑将他斩个稀巴烂,也有他行走宗门、志得意满,众人避让、齐呼长老。 既有他为躲避宗中修士而蛰居竞渡山数十年不出,也有他衣金袍、持玄册,端坐真道峰玄天宫偏殿之中,受宗中弟子和四方宾客参拜,得门中结丹礼贺,承元婴真人点拨。 既有他修为停滞、蹉跎岁月,寿元枯竭、死之将至,身亡道消的大恐怖时时荣绕于怀,也有他意气风发、勇猛精进,接连破境,一路攀升境界,实力冠绝群雄。 …… “看看,就是这些,你所思所愿,就是这些!哪是为了弥补过错,寻回师兄!你好好想想,你修炼的本心到底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 “不,不是!那不是我修行的本心!我的本心是——” “是什么?面对自己,不要逃避,更不要自欺欺人!” 张元敬不禁陷入沉思。他的本心究竟是什么?当年,武元奎问过周正明,周正明说得答案是:“走自己想走的路,不被他人所摆布!” 作为修士来说,不就是要求个大自在大自由,不被他人、也不被这天地所摆布吗! 可是,人立世间,需得依赖这天地,也需依赖于他人,何敢说超脱一切! 他张元敬修行至今,始终居处这方天地,这便不说了。除此之外,何尝没有受惠于齐真人、元奎师兄和宗门。没有他们,又哪里有今日的张元敬呢。 “我之本心,无非了因果,得自在!” 此语一出,虚空尽去,玉阶重现脚下。他奋力一迈,又走上了一处数十丈方圆的玉石之台。 第372章 登天梯(三) 玉台之上,空无一人。但靠近中间的地面上,明显有修士激斗的迹象。 从触目惊心的焦黑印痕来看,当是雷火之类小法术肆虐的迹象。毫无疑问,解天威与胡天聪在此有过一次大战。 地上并无血迹,难以判断两人斗法的结果。 张元敬轻叹一声,蓦然间他已是想明白,为何余天万断定,解天威一旦得到机缘,他们都会死! 这不是因为他知道了灵壶战场的机理,而是从解天威的行事所作的推断。 这薛王神陵墓藏着惊天秘密,解天威明明知道,却未与宗中提及,佟天福那里多半也没有说。既如此,他又怎能容忍他们这些知晓秘密的人活着出去! 张元敬不敢停步,用力喘息几声,继续往前方玉阶行去。 一脚踩在第五百又一级玉阶上,只听“嗡”的一声,仿佛时空倒转,沧海桑田,周围的世界如气泡一般破碎,他整个人如同飘荡在无尽的虚空中,虚不受力,随风飘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前方突然冒出一头巨兽,它的身体若垂天之云,遮蔽整个虚空。小小的张元敬,在它面前,连一粒尘埃都不算。 “吼——呜!” 那巨兽发出一声厉吼,随即张开那无边无际的嘴巴,用力吸了一口气。 “轰隆隆!” 好似虚空塌陷,天地从此缺去一块。张元敬连同很多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东西,一起进入了这巨兽腹中。 经历漫长的黑暗,他进入一片浩大无边的空间。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点缀其间。 有的亮光,数十点或数百点集聚在一起,有的的则十分分散,时明时暗,如同风中烛火。 他在里边飘来飘去,不知过了多久。某日,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吸入一片亮光之中。 大约是距离近了,他此时方才看出,这些亮光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球体,有的圆润如珍珠,有的则如同歪瓜裂枣。 这些球体,有大有小,有动有静,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仿佛一个个强得离谱的修士。 风,从某个角落刮来。 张元敬往这数十个光球中的一个飘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能够看到这个光球上雄伟的山脉、浩瀚的长河与无数飞天遁地的强大修士。 “呼!” 不知从光球的何处传来一股吸力,猛地把他一卷,拖入了某处洞道中。 这似乎是一条暗河,而他则失去了身体,只余一缕意识,随波逐流,不知去往何方。 仿若万年等待,又似只有一瞬间,他钻入了某个正要出生的婴孩脑中。 “哇——”他的脑子不受控制地传递出哭的信号,然后嘴巴张大开始嗷嗷大哭。 这是一个寻常农人家中,他是家中头一个孩子,被取名叫大牛。 他渐渐长大,身体强壮,如同一头牛犊。他模模糊糊记得自己的来历,不可能安分当个庄稼汉,总想修仙成道。 十六岁那年,他跟随一个游方道人走了。 这道人说他乃是太华山都天峰七龙观的仙师,能够驾飞剑而破长空、吞朝霞而越生死。 在穿过一处谷地时,遇有山贼劫道,游方道人被一刀砍死,他从此落草为寇,跟随贼人到处流窜、杀人放火。 某日,他们正在洗劫一个山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忽然自天中飞来一剑,如鬼魅般闪转腾挪,将所有贼人,包括他在内,全部斩杀。 随着生命的消逝,他渐渐变成一团幽影,被风一刮,去到一处荒凉的山壑之中。 此地阴风怒号,鬼气森森,似有无数鬼物在此盘桓不去。偶有生人迷路之此,便被这些鬼物迷了神志,最后被吞噬了魂魄。 他虽只是幽魂一缕,但得天独厚,天生强悍,不仅可以吞吃生人之魂,连带那些不知存在多少年的鬼魂,也是张口可吞。 一日,自山外来了一个白衣胜雪、长剑负肩的美少年,他站在山壑之颠,俯视着下方幽暗之地,轻斥道:“煌煌夏山,岂容鬼蜮!看我连成玉斩魔炼鬼,除邪去秽,还此地一个朗朗乾坤!” 他伸手一指,背上长剑呛啷出窍,化作一条匹练,对这浑浑噩噩、不知唤张元敬还是大牛的鬼影,便斩了下来。 “唰!” 寒光一闪,鬼影立作两半。苦心积蓄的力量,迅速离体而去。 他又重新化作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却是往那美少年落去。 美少年怒喝一声:“破!” 以手为剑,劈空虚斩。 但是,这一击完全落空,根本没对幽魂造成任何伤害。 这缕幽魂轻易穿过少年的护身法力,钻入他的识海,将其神魂吞掉,取而代之。 从此,他以昊夏山落英谷筑基修士连成玉之名,行走苍茫大地。 一百三十年间,他屡次遇险,先后三次更换肉身,终于修炼至筑基大圆满之境。 二十年后,闻名遐迩的仙寰宫开启,他进入其中。几经周折,终于寻到突破结丹境的无上宝丹正心丹,却在争夺中,亡于一个名为杜凭虚的同阶修士之手。 他不甘就此失败,一缕幽魂附着在杜凭虚身上,趁其突破成功之时,袭入其识海,再次夺舍成功。 时光匆匆一过三百年,他四处历险,又陨落两次,皆通过夺舍重获肉身,最后以某个大宗结丹长老之身,修炼至结丹境大圆满,获得门中准许,以山门大灵穴突破。 他步步为营,徐徐进展,用时三十年,把一身法力炼至圆融无漏,把一颗金丹锻得完满无缺,只差灵神生阳,便可往元神转去,从而跃升至真人之境。 然而,无论他如何以大灵穴之精华,引动灵神之火,那一缕至阳之气,始终出不来。 一个疑问开始从他脑中冒出:你是否真的是你? 欲成真人,必对自身有绝对信念,不可有一丝的怀疑。 他自是谨守心神,于识海中给出无可置疑的答案:是! 无论身体如何更换,他始终是他,真我如一,未曾少变。 但是,这一问却是反复出现,一遍又一遍,如同回音一般,始终不绝。 他念头不动,思绪从这具身体,一重重地回溯,轨迹清晰无比,直至当年小山村中,那个面临巨变、悲苦无依的小男孩。 他一直是他,神魂纯一,真我未改。 他意志如磐,任由那疑问反复冲击,始终丝毫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至阳之气,自泥丸宫中自行生出,他的灵神于虚空中现身出来,将那至阳之气一吞,顿时如红日初生,光照寰宇,整个天地,皆在眼下。 张元敬因负重而弯曲成弓背的身体,骤然剧烈震颤,他不可置信地问自己:我突破至元婴境了? 不,只是幻境,只是邪祟迷心! 他猛地睁眼,却见自己只是迈出左脚踩在那五百又一级玉阶上,而右脚尚在后边的玉石之台上。 第373章 登天梯(四) 张元敬长出一口气,看着上方那一级一级普通至极的玉阶,只觉头皮发麻。 天中落下的重压,比之前面那一百级,又强了几分。 他法力早已耗尽,只靠肉身硬撑。不过,说来也怪,没有法力的依赖,纯以肉身抗压,反觉轻松了一些,只是身体的疼痛,却是加大了很多。 他咬着牙,提起右脚,往上方一级玉阶上一落。 转瞬间,又是场景变幻,他重回炼气境之时,却似换了一个人,果敢聪慧,修为勇猛精进,竟比武元奎还要快出几分。 不过百多年,便入了结丹境。 至三百岁时,便得机会入大灵穴中突破元婴。这一次,同样的问题再次出现。 不过,他既经过一次,这一问自是不在话下。但是,这一次,他却突破失败,走火入魔而死。 好在,当他惊醒之时,仍在玉阶上。 这让他明白,此一百级玉阶的考验,实则是关乎真我的。 凡能坚守真我,则可不断跨上玉阶。若不能坚守真我,则会一败涂地。 果然,此后的幻境五花八门。有他历经十世投胎,终破元婴的。也有他幼年身死,魂入兽身,从此成为妖兽,一路化形的。还有他被修士夺舍,一路从凡人而至元婴的。 更离奇的,还有他与武元奎交换神魂,他以武元奎之身,一路高歌猛进,最后入元婴、灭魔渊的。 这一次,是最凶险的,因为他根本不愿意占据元奎师兄的身体,更不想抢走他的机缘与风光,他陷入犹豫,差点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好在关键时刻,他守住了念头,因为他知道,武元奎是独一无二的,他张元敬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们谁也抢不走谁的修行之路。 历经多次凶险,他终于跨过第六百级台阶,走上一处青石铸就的平地上。 前方,有一条石板路,通往一座阁楼。在石板路的一侧,尚有数十级玉阶,直入上方云雾中。 他犹豫片刻,往那阁楼走去。行约三十丈,那阁楼前的匾额渐渐清晰起来,上书四个字——“迷途知返”。 再行十丈,楼前显出一块石碑,石碑上书写了几行字:“前方无路,胡不归去?修仙者,仙不可闻。修真者,真不可守。执意于某,则失之于某。顺其自然,方合天道。强行为之,终招天谴。人生如过客,岂可长久存。天道如此,不可违也。归去,归去,胡不归也!” 在这段话之下,尚有一行小字:自此登阁,可出灵壶战场,独善其身也。 独善其身?这就是说,自此地出去,便可保命,无需受制于解天威了。 张元敬目光在石碑与阁楼间来回逡巡,末了,叹息一声,转身便向那玉阶处走去。 既已问明本心与真我,岂可中途而废,使念头不得舒张,而自坏根本。 他毫不犹豫,踏上第六百又一级玉阶。 “轰!” 一股巨力涌来,压得他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他双手撑住玉阶,拼命想要起身,却根本抬不起哪怕一寸。 那巨力还在加大,把他压得跪倒在地,甚至连脊背也要被压平了。他全身剧痛,骨骼咯咯作响,有的甚至已经断裂开来。 不再是邪祟,不再是心魔,而是纯粹的以力压人,只要支撑不住,便要粉身碎骨,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趴伏在地,又不敢跨越两级玉阶,便几乎蜷缩在一起。此等模样,别说攀登玉梯,便是保全自身,都颇为艰难。 “噗噗噗——” 一连串的爆破之声,在他身躯上响起,十几个血洞炸开,鲜血流满全身。 张元敬恍惚间,想起当初服下金鳞果后的惨状,那时,他受不过疼,昏死过去。 后来回忆起此事,他常常觉得奇怪,为何自己昏死过去后,还能引动法力运转,完成洗髓伐骨。不过,想来想去想不通,便将之归于幸运。 但现在,他却不敢把性命交给运气。这里也没有运气,一切皆操控于那万界伞手中。 他默默承受,强压痛楚。此等巨力,若是一直增强下去,他不信解天威能够承受。 便是解天威可得万界伞照顾,胡天聪又是怎么上去的呢?胡天聪虽是结丹境大圆满,但肉身未必比他强多少。 他坚信自己不比胡天聪差。在筑基境时,他服用过金鳞果、化生丸、乌东草,他一直以来修炼的又是土系功法,尤其是厚土化生功自有生生之气,可以强固身体,他的肉身远比一般结丹修士要强。 天中落下的力量仍在增强,但增强的幅度开始减小。 然而,即便如此,对他来说,也是不堪承受之重。 更多血洞炸裂,他整个人变得血肉模糊。 一个声音充满诱惑地说道:“承受不住,就往下走,去那迷途返归之门。” 他不理睬,苦苦坚持。 一个声音带着威胁说道:“若是执迷不悟,必死无疑,且尸骨无存!” 他卷缩更紧,将全部力量绷于脊柱与两臂,维持身体不倒。 一个声音劝说道:“你已经过入元婴的心魔考验,体会过怎样突破至真人,便就此回去,也没有遗憾。将来只要修为上去,自可一步迈入元婴,何必把性命丢在此地。” 他冷笑一声,牵动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嘴角不住抽动。但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那声音有些愤怒:“既然找死,便成全你吧!” 天中巨力,陡然加大,把张元敬挤压成一团,不仅原来的血洞撕裂得更大,身上又炸开更多伤口。 他失血越来越多,元气大伤,脸色惨白无比。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执念如一盏明灯,始终放射灼热的光芒,照在他的识海中,维持一点灵明不灭。 良久,那天中压力终于开始减弱,哪怕只有很轻微的一点儿,也让张元敬压力大减,把吊着的一口气缓了过来。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天中巨力的压迫,当这力量减弱,他的身体便陡然生出一些新力来,于是,他双手一撑,挺起脊背,稍稍发力,便挪至上一级玉阶。 天中巨力稍有波动,似乎增强了一些。张元敬便趴伏不动,待其恢复平静,方才再上一级。 至第六百七十八级玉阶,他终于进入云雾之中。 第374章 云台之上 云雾之中,他再攀二十二级玉阶,完全从云雾中穿了过来。 玉阶至此而终。尽头是一团如同棉絮一般的云彩。踏步其上,如走在石板上一样平整坚硬。 张元敬只行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前方已有一人,衣衫洁净,气势如渊,仿佛毫不费力便上到了此地。 此人正是解天威。 他站在这云彩的一侧边缘,身体向前微倾,似在俯看下方云雾。 张元敬见他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也没有出言说话,而是努力行功,把那些积存在经脉中的精纯灵力调出,以厚土化育功炼化,试图尽快恢复几分法力。 储物镯仍然无法打开,不能取出丹丸疗伤,唯有用勉强恢复的些许法力,稍作止血。 “我以为敢上这云台与我争锋的,一定是胡师弟,没想到,竟然是元敬你啊!难道你也想得到这里的机缘,直入元婴境?”解天威终于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眼眸,冷冷看在张元敬身上。 他的胸前,道袍破损了一处,十分靠近心脏位置,有些焦黑,但看不出伤势。 张元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弟子进入此地,疑问颇多,不知能否得到掌门师叔的回答?” 解天威凝视他两眼,突然一笑,说道:“罢了。你既至此地,你我便只能活下一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的信心与底气,但是,我解天威若你个后辈都畏惧的话,那这个掌门不做也罢。所以,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来,只要我知道,均可告诉你!” “那七枚玉佩,真是掌门制作的?” “不错。是天辅告诉你的吧,他死在你手中了吧!” “是。掌门从何知道制作之法?” “那是我师尊留下的一枚玉简。告诉你也无妨,这玉简是玄天宗的传承宝物之一,只是一直未曾被人破解。到我师尊手中,他潜心研究百余年,终于解开内中之秘。此玉简,记载了薛王神陵墓之事,同时,也是一枚信物,交与此地的万界壶,便可获得机缘。” “既是宗中传承之物,为何会到你的手中?” “哈哈哈!掌门之位,本就该是我的,不过是被齐天相抢走了。齐天相既为掌门,进阶元婴的机会自然就是他的。师尊怜我修行不易,便将这玉简给我,让我谋取其中的机缘。 “他老人家说,这样做,虽然有点私心,但若是成功,能够为宗门增添一个元婴,也于宗中为大贡献。若是失败,折损的也是我解天威,不会害了别人。”解天威先是落寞一笑,尔后眼中露出缅怀的神色。 张元敬很想讽刺两句,但是,对于解天威的师父潘玄励潘真人,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这位潘真人,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战力出众,屡克强敌,原本被誉为最有希望带领玄天宗走出衰颓之势的领袖。 可惜,在距离元婴中期一步之遥的时候,被千剑门一位极强的真人,以剑影遁偷袭而至重伤,归山后不久即坐化于洞府。 他想了想,说道:“掌门说来此获得机缘,并不会害了别人。可是,这灵壶战场,似乎并不安全?” 解天威冷哼一声,说道:“本是很安全,但被你坏事了。原本,我选的是灵壶秘境,虽说是把你们的心神迷住了,可不会有性命之危。 “可是,你却硬是攀至那阁楼的第八层,偏偏还能守住卦象不败。我无法登至第九层,得不到机缘,只能选择开启灵壶战场。此地,只能有一个胜者,其余之人,除非能至迷途返归之门,都得死!” 张元敬岂会被他这话糊弄,当即冷笑道:“在那灵壶迷境,掌门你掌握生杀之权,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我若不是走到那处楼台之上,只怕性命早已不保。此话,没有说错吧?” 解天威嘿嘿一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张元敬见状,便换了一个问题:“敢问掌门,这薛王神陵墓,为何会藏着我玄天宗前辈留下的机缘?” 解天威道:“此事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知道答案的,怕只有这位万界壶前辈了。不过,除非满足它的条件,它是不会说一个字的。” “那这位万界壶前辈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 “我见掌门可用掌门金印与它交谈,难道没有问及它的来历?” “我来此是为获得机缘,而不是寻根究底。” “为何非要七人进入此地?” “玉佩有七枚,自然要有七人。” “掌门,你何必再来糊弄我。当初,你制作出七玉,明明可以悄然过来开启陵墓,为何又要把伞玉、鼎玉放出,节外生枝?” “我只是不想去虚魔世界送死,拿这个做借口而已。” “我不信。” “有何不信!” “以掌门你的身份,你若坚持不去,齐真人又岂非勉强你!” “他是不会勉强。但那样的话,我解天威在宗中岂非颜面尽失。以后宗中之人,不得在背后骂我解某人胆小如鼠,临阵脱逃!我解某人还怎么拉拢一帮人,一起共进退!” “或许吧。但是,我以为,掌门是因为开启此地机缘,必须有七人才能成功,故而才放出玉佩的消息,把宗中结丹牵扯进来。不知是否如此?” 解天威不置可否,说道:“你若觉得是如此,那便是如此吧。” 张元敬忍不住质问道:“宗中局势如此,你怎能忍心把这么多结丹害死在此!” 解天威平静地说道:“且不说他们未必会死,便是都死,能换一个元婴出来,对宗门也是大大有利。你以为佟真人没有担心?但是,他更希望多出一个元婴,来替他分担肩上的重担。我既为玄天宗掌门,自然要从最有利于宗门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是如你所想那样,蝇营狗苟,只为一己之私而行事!” 张元敬冷笑道:“你要真是为宗门着想,那为何不将机缘让给胡天聪胡师叔,他的天资可比你高多了!” “怎么没给?我让他来此,便是给了他机会。他若来此,自可与我公平竞争,胜者得机缘、成元婴,为宗门纾困解厄!” 张元敬叹息一声,心中实则还有很多疑问,但都是小节,便寻不到答案,也无甚关系。遂说道:“我还有最后一问,掌门是不是一开始,便没想过允我返归山门?” “不错。”解天威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第375章 壶中战(一) 解天威突然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张元敬几眼,问道:“你可知道为何?” 张元敬道:“想来是因为我与武元奎师兄的关系。” “哈哈哈!”解天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大笑起来,良久方才说道,“我解天威的确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但也不至于如此狭隘。齐真人也罢,武师侄也罢,我解某还是顶佩服的。若非出了虚魔世界这回事,只待武师侄进阶元婴,我玄天宗局面定能大为改观。若哪日,武师侄进阶元婴中期,可以承受神宵剑之锋锐,千剑门又何足道哉!哎,可惜了!” 张元敬并不把他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追问道:“那是为何?” 解天威幽幽一叹:“百年前,你不过是个混日子等死的筑基初期修士,即便后来侥幸突破中期,也不过尔尔,根本看不到前路。谁料,自从入虚魔世界之后,却一路高歌猛进,短短六七十年,竟从筑基中期攀升至结丹中期,便是你修习的功法特殊,舍实力而求境界,也不当有如此之快。 “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两个结论,一个呢,你被什么人夺舍了。不过,你既然登上此地,自是经过了本真之问,想来此种可能不大。还一个呢,就是你在厚土宗芥子空间中得了某种奇物,可以助你快速破境。是也不是?” 张元敬问道:“你是为了谋夺此物,所以不想让我返归山门?” 解天威笑道:“这么说,确有此物?” 张元敬默然。他当然没有这种奇物。他修行快,一靠机缘,二靠功法,三靠厚土化育鼎。 从筑基中期至筑基后期,靠的乃是入芥子空间时所得的莫名伟力。从后期至大圆满,主要是功法特殊,可以直接食用赤鳍火纹鱼。从筑基突破至结丹,省却数十年水磨工夫,靠的乃是化育鼎。从结丹初期入结丹中期,先是恶斗驭灵宗宗主鲍雪阳而神魂突破,后是从薛王神陵墓得到机缘而修为突破。 这其中,机缘当然是最重要的,但也离不开他的苦修与历练。但这些没法与人去说,说了也不会有几人相信。 这些若放在武元奎身上,无人会去质疑。但放在他这个向来资质平庸、不敢行险的普通弟子身上,没有奇珍异宝的,便说不通了。 “你若交出此物,我可放你一条生路。顺着玉阶下去,那处迷途知返门仍可出去。胡师弟就是聪明人,也不费劲登来此地,直接从那里出去了。”解天威脸上挂着一缕和煦的微笑,眼中目光热切起来。 张元敬平静地与他对视,说道:“我进境快,为何不能是得到了灵丹妙药,或是其它可大量提升修为的灵物?为何一定是帮助破境的奇物?” 解天威道:“丹药或灵物可以快速提升修为,但并不能在短短几十年内,便让人接连破开如此多的境关,而且其中还有筑基至结丹这等让无数修士穷尽一生都撞不开的难关要隘。好了,不要废话了,现在交出奇物,还来得及。若是灵壶战场开启,我便想放你走,却也做不到了!” 张元敬笑了笑:“掌门师叔,这灵壶战场开启后,你不会再沟通那位万界壶前辈,换成另一处秘境吧?” 解天威眉头一蹙,脸色有些难看:“你不愿交出那奇物?” 张元敬点头说道:“那物与我同一,交给你,与死无异。” 解天威目光一冷,抚掌说道:“好,好,好!原以为你一无是处,看来还有点儿性子。既是如此,便莫怪我做掌门的下手无情了!” 他嘴里说得厉害,但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张元敬此时虚弱之极,正是解天威趁人之危的时候,他却视而不见,这让张元敬多少有些奇怪。 时间慢慢过去,很快过了两个时辰。两人默不作声。解天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负手而立,远眺云海。 张元敬则抓紧时间行功,虽然收效甚微,但终究是让伤口有所愈合。 这时,解天威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只有你我二人了。若是你们都到此地,与我出手,我还能减少一点愧疚感。不过,这样也好,不必亲手斩杀那些多年相识的师弟师妹。我解天威在此立誓,必将带领玄天宗击破强敌,重现旧日荣光!你,还有你们,且安心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云海蒸腾,一个巨大的玉壶从下方升起,通体明光闪耀,仿若烈阳。 刹那间,张元敬只觉身体一轻,似有一阵清风卷着,飘飘荡荡,便往那玉壶中落去。 玉壶之中,空间浩大,好似无边无际。 一个人影,虚空而立,目光如炬,远远看向张元敬。 “元敬,这就是玉壶战场的核心之地。你是否感觉肉身痊愈、法力尽复、神魂完足?不错,在这里,你会恢复到最强实力,与我公平一战。” 解天威一边说话,一边凌空踏步而来,两手虚抱,法力如球,内中还有雷力抽动。 “此地无法使用法宝、灵符及任何外物,不能召唤出灵兽及任何傀儡,只能靠自己的肉身、法力和神魂。今日,我便教你一项玄天传承——小法术!” 他将双手往前一推,那法力之球旋转而出,不断加速,不断变大,往张元敬笼罩而来。 “玄天宗也有小法术传承?”张元敬大吃一惊。 不过,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问题,解天威打来的法力之球,暗含暴雷之力,十分恐怖。 他闪身躲避,接连变向数次,皆无法摆脱这法力之球的追击。只得以源生石为助,先往后凝出一道土墙。 “轰隆!” 法力之球只是一颤,并未爆炸,却已将土墙撞倒,依旧往张元敬杀来。 张元敬扭身直上高处,一记飞石之术用出,顿时便有数十个两尺大小的石块如雨而落,砰砰砰地砸在法力之球上。 “轰!” 外受落石连续砸击,内有雷力左右奔突,法力之球终于维持不住,就在他下方十来丈处爆炸开来。 “噼啪!” 蓄积于法力之球中的雷力瞬间掠过数十丈虚空,如同一条光之长鞭,狠狠抽向张元敬。 张元敬早已有备,连续三记土牢叠加而起牢牢护住身躯,将袭来的雷力之鞭硬生生化去。尔后,飞速遁出,尽量远离了解天威。 第376 壶中战(二) “难怪敢与我在此决战,原来也会几招小法术!是从那厚土宗芥子空间中得的吗?看着像那么回事!”解天威好整以暇地问道,手中的法诀却在飞速展开,酝酿着更强大的小法术。 张元敬没有理他。 壶中空间甚是广大,他有足够余地可以闪转腾挪。他需要尽量利用空间,先行熟悉解天威的手段。 解天威兀自说道:“小法术在中古以前使用颇多,但逐渐被舍弃。为何?因为远比法宝威力要小,消耗还大。若不是为了此次壶中之行,我还真不想花时间去练习。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练对了。否则,连胡师弟那一关,我都过不去。别跑了,让我看看,你学的小法术威力若何?有没有我玄天宗的雷法厉害?” 张元敬眉头微皱,感觉解天威似乎有些不对劲,絮絮叨叨的,与他一贯阴鸷性格大相径庭。 解天威脚下忽有火光横空,他的身形开始连续闪动,数息之间便追近张元敬,手中法诀一挥,便有一张由雷与火编织而成罗网,自天中落下,往张元敬罩来,遮蔽数十丈方圆的空间。 张元敬无从躲避,以身为柱,画地起牢,一重重土墙往上冲去,与雷火之网撞在一起。 “噼啪噼啪——” 一连串爆炸之声,在张元敬头顶响起。 土墙接连炸裂,雷火之力肆虐,引发满天轰鸣,黑烟弥漫,飞灰飘洒。 张元敬反复加固四周土墙,困守一隅,不敢有半分懈怠。 解天威将张元敬困住后,小法术又是一变,一团烈火从手中飞射而出,击中一面土墙,尔后化作一片火海,笼罩于土牢四周,熊熊燃烧。 躲于土牢之内的张元敬,顿觉周围温度急剧上涨,整个土牢如同火炉一般,空气滚烫,他穿在最外边的破烂道袍很快便烧着了,一头黑发也烧了精光。皮肤火辣辣生疼,浑身汗如雨下。 他虽尽起法力抵御,仍不免酷热难耐,呼吸困难,浑身剧痛。 他知道,不可再这般继续被动挨打。便调集部分法力,施展法诀,对着解天威所立之处,打出一记狂沙,尔后以源生石护体,趁着一侧石墙破裂之时,如炮弹一般撞碎石墙,向外射出。 在穿过火海时,源生石明显颤抖了一下,似是被这烈火灼伤了。好在只半息时间,便从中出来,遁去数十丈开外。 满天的雷火之力,此时也已消弭不见。 他转目看向狂沙,正犹豫是否上去攻击解天威,解天威已是从上方冲出 增强之后的狂沙,破绽已非常隐蔽,但不代表没有。对于解天威这种精通阵法之人来说,只要自己不慌乱,自能很快寻到出口,从中突破出来。 解天威阴沉地看着张元敬,手中法诀再起,不过,从其动作,张元敬看出,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的那个法力之球的小法术。 他当即将飞石之术施展开,待解天威打出那内含雷力的法力之球时,将一块足有丈许大的巨石击出,与法力之球硬生生撞在一起。 “轰隆!” 法力之球爆开,雷力肆虐,飞石经受不住,四分五裂,碎石迸射。 解天威脸色更加难看,法诀一换,意图再次释放那雷火之网,张元敬干脆先发制人,直接施展狂沙,将他困住,然后迅速靠近,再出土御之术,阻止他冲出狂沙。 解天威神识受限,不知沙中有何古怪,急于冲出沙阵,便将法力之球接连使出,轰击土墙封堵之处。 不多时,狂沙便被狂暴的雷力击散,解天威趁机自沙阵中掠出。 这几个回合战下来,张元敬固然不轻松,解天威却消耗更大。 玄天宗典籍中记载的小法术自然很多,但真正受解天威青睐的,皆是威力极大、消耗极大的雷火之法。 这一方面自是与他的功法有关,另一方面,也是他以为其他人不掌握小法术,他只需把几大杀招用出,自可摧枯拉朽解决战斗。 在登玉阶之时,他撞见余天万,只一招便将之打伤。 后又遇胡天聪,虽然被胡抢先出手而受创,但雷火之网一出,胡天聪立即逃之夭夭,再没敢出现在他眼前。 然而,最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张元敬,却精通多招小法术,且越战越勇,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解天威冷哼一声,起手又打出一团烈火,直击张元敬。尔后,脚下掠起火光,迅速向他靠近。 张元敬最忌惮那雷火之网,对飞袭而来的烈火,倒不在意。 他刚一闪身,准备先行躲开,却见解天威发了疯似地往他冲来。这把他吓了一跳,以为其人尚有厉害手段,当即施展一记狂沙,企图困住解天威。 然而,解天威脚踩火光,在张元敬施展狂沙的瞬间,猛地向前一冲,竟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此术,同时,手中法诀如同一串幻影,将那雷火之网释放出来,再次罩住了张元敬。 张元敬于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施展土牢术护住身周。 “轰隆!” 那团烈火先行撞击到土牢一侧的土墙上,发出狂烈的爆炸,当即将土墙轰碎。 与此同时,那似要焚灭一切的烈火,冲进了土牢里,疯狂肆虐,直接把张元敬吞噬。 在火舌卷来的瞬间,张元敬把源生石放出体外,如同一个坚硬的球状硬壳,抵御焚烧之力。 此时,天中雷火之网落下,他不敢就此冲出,只能重起一道土墙,将土牢缺口封住,并不断加固各个方向的土墙。 烈火虽被阻断,但附着于土牢内的,依然十分强悍。未过两息,源生石便给张元敬传来念头——它快顶不住了! 从这烈火中蕴含的狂暴力量来看,在阻断源头的情况下,至少还可持续十息。 张元敬放开经脉,将之前击杀那些棉絮一般的人和那颗巨大晶石所获得的精纯灵力,凡积存于体内尚未完全炼化的,皆一股脑调出,往源生石体内渡了进去。 源生石得了灵力的支撑,漆黑如墨的表面上,生出一层亮闪闪的幽光来,好似被涂抹了一层油一般。 土牢之中,火势越烧越烈,但源生石之内的张元敬,却安然无恙,只心无旁骛地补强土墙,抵御雷火之力的侵袭。 第377章 壶中战(三) 十息之后,土牢内烈火熄灭,土牢之外雷火之力式微。 张元敬故技重施,以狂沙困扰解天威,以源生石护住身体,冲出土牢,从困境中脱离。 再次于虚空中相对,解天威神色无比凝重。 这一战,乃是他极有把握的一战,然而,鏖战至此,却大出所料,尤其是张元敬的坚韧,让他隐隐生出了些无力之感。 张元敬把先前积存的灵力消耗一空,心中甚是遗憾。 本来,有那些灵力在身,出去之后,只需以熔金煅丹丸锻打腹中金丹,修为便可快速提升,不虞法力有缺。 没了这些灵力,便需要服用大量增长法力的丹丸,效果自然比这些纯净的灵力差出老远。 刚才,他被解天威的变招打了个措手不及,应对上出现了差池,差点就此落败身殒,此时自是打起十二万的小心,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解天威仍旧主动发起攻势,这一次,他连续发出三个法力之球,张元敬自是不惧,便以三块巨石回敬。 解天威冷笑一声,却将这法力之球接连不断打了出来,竟是要与张元敬打消耗战。 张元敬连续施展十余次飞石之术,法力消耗甚大,有些后力不济。 但解天威并不给他喘息之机,仍旧把法力之球一个个放出,好似他的法力无穷无尽一般。 张元敬却不敢躲闪,担心解天威伏藏阴手,若是再如上次那般被困,他可没有多余灵力可以供给源生石消耗。 如此这般,又是十几个回合,张元敬法力即将见底。 解天威突然变招,脚下火光一闪,猛地冲向张元敬,却无任何小法术掩护。 张元敬不明就里,但没有转身逃遁,而是向前疾冲,正对着解天威杀了上去。 解天威眼中闪过异色,手中法诀迅速展开,便要放出那烈火来。 张元敬蓄积力量,在此一搏,哪能再给他先发制人的机会,当即施展狂沙之术,将自己与解天威一起笼罩。 随即,土牢升起,把解天威层层困住。解天威手中火团凝出,向上打出,一击而碎开土墙。 然而,迎接他的,乃是如雨而落的尺许大小石块。 那团烈火,也被石坑砸得爆裂开来,把狂沙之阵掀去了一角。此时,解天威只需纵身一跃,便脱离沙阵。 但是,从天砸落的石坑,逼迫他不得不施展防御法技,凝出法力之盾,挡在上方。 这也证实了张元敬的猜测,解天威就习练了三个攻击小法术,而没有学防御小法术。 两人攻守之势逆转,张元敬作为进攻一方,看似占据上风,实则比之前更加凶险。 施展飞石之术,尤其是作群攻之招,他的法力消耗极快。 反是解天威,本就是结丹大圆满修士,论法力远比张元敬浑厚,即便因之前大量施展雷火系的小法术,消耗极大,此时所剩之法力,仍比张元敬要多得多。 解天威刚才向前冲杀,本是要强行发动攻势,不料被张元敬一连串反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反而落在了下风。 但是,稍作观察后,他不忧反喜,因为他感到张元敬已是强弩之末,攻击看似凶悍,实则并无致胜之效。 他调动法力迅速补入上方气盾,以普通法技勉力挡住气势汹汹砸下的石块。 他已做好准备,无论张元敬是继续维持攻势,还是转攻为守,只要露出破绽,他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反击上去,将之一举斩杀。 张元敬脸上露出有些狰狞的表情,他纵身跃起,把源生石显露在外,化作一块大石,从上往下,狠狠砸向解天威。 解天威被狂沙所限,并未发现张元敬的举动,只知上方有一石,其势甚大,其速也快,比其余石块要强出很多,连忙调动法力,往气盾中汇集而去。 然而,未等他将气盾加固多少,那大石已是砸中气盾。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气盾应声碎裂,那大石威势不减,往下再落,正中解天威胸口,将他砸得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鲜血直流,一身法力尽皆散乱。 未等他作出反应,大石之中,伸出一条手臂,手掌上法力如刀,直斩他的脖子。 就在这手刀即将斩中解天威脖子的刹那,壶中场景忽然一换,原本的浩大空间隐去不见,只有一座笔直的山峰矗立,在峰顶之上,有一座比武台,张元敬与解天威分列两侧,中间有无形气劲阻隔。 张元敬既惊且怒,出言讥讽道:“这是掌门的安排?打不过便换地方?” 解天威脸色有些发黑,看向张元敬的目光充满杀意。良久,方才说道:“这是灵壶战场的规矩。” 张元敬不屑地说道:“既是此地规矩,为何没有人告诉我?” 解天威冷然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有人告诉你。” 张元敬抬手指了指周围,问道:“那这比武台上,又是什么规矩?” 解天威扭过头去,既不看他,也不答话。 张元敬见状,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将神识往四周探去。 然而,神识只要超出比武台的范围,便会被无形之力阻止,无法继续延伸。 他想了想,便将法力一提,要试一试周围是何禁制,然而,这一提,却让他一惊:体内的法力竟是纹丝不动,仿佛被未名力量封死。 他又试了几次,确定不是自身经脉出了问题,就是法力被限制住了,无法使用。 “此地限制法力,只能以肉身作战?”张元敬朝着对面的解天威问道。 解天威侧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充满肃杀之意,仍然没有搭话。 不过,从他这表情,张元敬知道自己必是猜中了。有肉身之战,必有法力之战和神魂之战。 他不由得想起厚土宗芥子空间中的弟子三试,也是分成这三类。看来,中古以前,似乎有这样的传统,大宗对弟子的要求很高,也比较全面,不像现在,只强调灵根一项。 于是,又问道:“这么说,刚才那一场,乃是法力之战?看结果的话,应该算是我赢了吧!也就是说,这一场我若再胜,你便彻底败了吧?” 解天威冷笑道:“这一场你必输,下一场,你也赢不了!等着被万界壶前辈抹杀吧!” 第378章 壶中战(四) 自入这壶中空间,解天威给张元敬的感觉,似乎是有些信心不足。这让他十分奇怪。 无论如何,此人也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结丹境大圆满修士,一身修为都是日积月累苦练得来,对上他一个结丹中期的后辈,便是再小心谨慎,也不至于底气不足。 但是,在刚才那一战中,解天威明明占着修为的大优势,三招小法术也十分强大,施展之时,却始终未尽全力。 且其并非故意留力,而就是无法尽情施为,仿佛在顾忌什么一样。 正思索间,比武台中将他与解天威隔离的无形之力陡然一空。 原本负手而立、神游天外的解天威,顿时动如猛虎,朝他扑了上来。 他左手握拳,右手成爪,拳收胸前,爪出似铁,手臂之上,肌肉虬起,将衣袖都撑破。 张元敬眸光一凝,足下一点,向左侧闪开,然后一个跟头翻去对面,顺势躲开解天威侧身踢来的一腿。 解天威立即扭身,拳出如风,对张元敬穷追猛打。 张元敬当年在张家湾潜修,没少见张氏兄妹习练武艺,虽没有刻意去练,但也看会了不少。 其中有一套“云龙八法”,最讲身法变化,如游龙一般轻盈迅捷,看着颇有意思,故而印象很深刻。 此时,他见解天威竟是有炼体之法在身,肉身明显比自己强出很多,便将这云龙八法用了出来,也不与他硬碰硬,只一味地躲闪,避其锋芒。 解天威连攻数十招,连张元敬的衣角都没摸到。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急,反倒好整以暇地说道:“玄天功法,筑基以前注重炼气,至结丹则辅以炼体。尤其是至结丹后期,有三大炼体之法,所谓水炼、火炼、雷炼。此三法,循序渐进,步步提升,非百年不能成其功。 “为何炼体?因为结丹突破至元婴,需要承受一次天劫,若肉身不强,便有再好的法宝,再好的渡劫之材,也是枉然。劫力洗身,乃是必经之关,非此则不能至元婴。解某苦修百余年,雷炼也已大成,肉身之强,不逊于那些专门的炼体之修。你便拖延再久,也是毫无用处!” 难怪这解天威通过最后一百级玉阶,身上未见一点伤,原来是习练了这般强大的炼体之法。 不过,张元敬不为所动,于实战中参悟云龙八法,对技法的使用逐渐娴熟起来,一招一式越发灵活且自然,对力量的消耗也不断减少。 解天威又喊了几次话,见无甚用处,便也懒得白费力气,只追着张元敬狂攻不止。 一个时辰后,比武台的空间忽然开始缩小,很快变得不足之前一半大。 张元敬失了闪转腾挪的空间,被迫与解天威硬碰硬,没几个回合,便中了一拳,半个肩膀几乎麻木。 他知道此战必输,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还有第三战,便大喊道:“万界壶前辈,此战我认输!” 解天威目光冰冷,嘴角挂着一抹狞笑,铁拳如雨,不时落在张元敬身上,把他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但没有一拳是打在要害上的。 张元敬喊了几次,不见回应,又见解天威并不急于置他于死地,顿时明白了壶中战场的规则——唯有一方遭遇致命攻击时,才会转换场景,开启下一次较量。 他心中又是郁闷,又是纳闷,不知这万界壶何以如此优待解天威,什么都告知其人,却对他半分不说,难道就因为解天威是玄天掌门,手持掌门金印? 张元敬又坚持了几个回合,身上鲜血淋漓,伤痕累累,这已不叫比斗,而是被虐,甚至是被解天威施以酷刑。 他不知解天威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既是敌人所欲,当然不能让其如意,便一发狠,主动把要害往解天威拳头上凑去,好让他一击结果自己。 解天威正打得拳拳到肉、酣畅淋漓,想着要通过生生虐杀让张元敬留下阴影、积蓄畏惧,好为最后的决战确立更大优势,未料张元敬如此凶狠,竟主动求死,赶紧把打出的一拳收住,脚步也仓皇后撤。 张元敬本就心中窝火,见解天威还想留着他继续施虐,顿时暴怒,冲上前便对解天威展开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拳脚如雨点一般落在解天威身上。 解天威肉身强悍,张元敬这点力气,不过是给他挠痒。但是,这一番暴揍,却把解天威打懵了。 他所习炼体之法,在招式上均是大开大合,讲究以力为主,并不擅长挪移闪躲,此时除了硬受张元敬的攻击,别无他法。 解天威犹豫了片刻,只觉憋屈难受,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一拳打出,正中张元敬胸口。 张元敬只觉一股巨力直入心脏,将之生生打爆。 恍惚之间,比武台消失不见。一团光影从上方落下,把他罩在其中。 光影徐徐飞起,往天中飘去。 一开始,周围空无一物,虚虚荡荡,空空茫茫。 渐渐的,天空中多了一些光影,左一团,右一团,孤零零的,散落在无边无垠的空间里。 隔得太远,张元敬看不清那些光影中,是不是如他一般的结丹修士。 若是推测没错,那么这第三战,乃是他与解天威的神魂之战。只是,这天空里出现的其他光影,究竟是什么?又有何用意? 他被光影带着,继续往上飘飞。随着越飞越高,周围的光影越来越多。 有的离得很近,他看得分明,那些光影中的确也有一个修士,只是身形十分模糊,与他初入灵壶战场时,斩杀的那些棉絮一般的修士十分相似。 又往上升了一截,光影变得稠密起来,相互间不时发生碰撞。 这时,有一团光影突然向他靠了过来,与他所在的光影贴在了一起。与此同时,有一股邪异气息,从那光影中朝他蔓延而来。 张元敬将手一抬,准备用法力将之驱走,猛地想到此地可能已是神魂之战的所在,连忙守住心神,迅速催发神魂之力,往那邪异气息压迫过去。 然而,神魂之力刚一与那邪异气息接触,脑中便生出一朵五彩斑斓的花来,无根无叶,圆润饱满,鲜艳欲滴,藏于花瓣中花蕊如同小蛇一般盘旋扭动,疯狂地汲取他的神魂之力。 第379章 壶中战(五) 张元敬大惊,把神魂一定,凝而不动,意图收住神魂之力流散之势。 然而,这根本无用,神魂之力完全不受控制,直如大河汇海一般,往妖花投去。 他瞬息念头百转,猛地把心一横,索性放开神魂,把神魂之力尽数催发起来,往那妖花攻去。 妖花轻轻一晃,十二朵花瓣齐齐张开,橙黄色的花蕊急剧跳动,更加欢快地吸收起神魂之力来。 张元敬只觉神魂一缩,似是小了一圈,整个人有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就在这一瞬间,他骤然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连忙把神魂一定,收住发散之势。 此时,他的神魂之力仍在源源不断被那妖花吸走,但神魂已无刚才的不适。 他放空念头,心神两忘,视那妖花如无物。 如此,仅过两息,脑中妖花消失不见,而那笼着模糊修士的光影依然贴着他,邪异气息则不断涌入他的光影,往他识海中侵袭。 他直觉这邪异气息必是有害之物,但又不敢起念头动用神魂之力驱除,只得任由此气息蔓延渗透。 又过两息,他所处的光影动起来,继续往上升腾,顿时与那笼着模糊修士的光影脱离开来。邪异气息失了来源,渐渐消失不见。 此时,张元敬方敢动用神魂之力,于识海中扫荡,很快将那些侵入的邪异气息祛除。 光影不断往上飘升,上方的光影越来越多,与他相撞的概率也越来越大。有时,甚至有两个光影同时贴住他,两股不同的邪异气息一齐侵入进来。 他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不论那邪异气息强还是弱,皆不动任何念头,任由其侵袭。待光影移动,脱离接触,再迅速起神魂之力清除邪异气息。 如此,经过百余次的碰撞,他升至了一片云彩之上,止住不动。 上方是漆黑的夜空,周围也是一片昏暗,什么都没有。 张元敬猜测,这里多半就是神魂之战的战场了。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解天威却没有先至。以此人的修为境界,这多少有些奇怪。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日过去了,解天威仍然未至。 难道,此人神魂有暗伤?竟无法通过那些光影的侵袭?若是如此,他这第三战可不战而胜。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不敢奢望真是如此。与一个结丹大圆满修士进行神魂之战,便有猿十三这个外援,他也没有多少把握。心中自然期望着,敌人被偶然因素所削弱。 一直到第三日,解天威才姗姗来迟。 他也被裹在一团光影之中,看不清面目身形,但气息却清晰无误。只是神魂的强弱,却分辨不出来。 张元敬哈哈一笑,说道:“掌门,你竟用了三日才至此地,神魂更是萎靡不振,如何与我决战?你必败无疑!” 解天威身躯微震,竟是没有答话。 张元敬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心中狂喜,用讥讽的口吻继续说道:“掌门,你若无把握,不妨取出掌门金印,向万界壶前辈再提出请求,嗯,就换一个地方,不要搞这些限制,你我全力一战,可好?” 解天威看不出面目的脸孔,发出一声冷哼,而后一只晃晃悠悠的手臂高举起来,喊道:“玄天宗掌门解天威,请万界壶前辈现身。” 张元敬愕然,旋即大怒,大骂道:“你堂堂掌门,竟然如此厚颜无耻!真是鼠辈一个!” 解天威并不理他,仍旧对着上方夜空大喊:“请万界壶前辈现身!” 数息之后,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怎地又来唤我!灵壶战场与灵壶迷境都给你了,还想如何!” 解天威道:“按规则,灵壶三战皆为公平对决,我之前神魂受创,请求灵壶前辈予以治愈,再开启神魂之战!” 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为何不早说?现在晚了。神魂之战已经开始,中途为你治愈神魂,对这小子就不公平了!” 解天威道:“晚辈没有想到,这神魂之战竟会开始得如此突然,故而没来得及说。还请前辈明察秋毫,让晚辈得以公平一战。” “不行,不行。几万年下来,可从来没有这样的。都已经开始了,岂能中途重来,那如何服众!”上空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还有,若没站得住理的事,不要再唤我了。好歹是一宗掌门,怎能反悔如翻掌,那也太没品了!” “前辈且慢!”解天威道,“我神魂有损,已无法承受那个大机缘,请求中止考验,待将来神魂治愈,再来重启!” “你说什么!你,你,你,到底是怎么当上玄天宗掌门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上空的声音愤怒至极,说话声震得整个空间都摇晃起来,“你既然选了结丹境的机缘,一切布置也皆如你所请,自己不中用,却来消遣我老头子。我,我,我,我迟早要找那个老牛鼻子算账!” 解天威见万界壶如此生气,没敢再去撩拨,闷在那里没说话。 过得一会,万界壶没好气地问:“你神魂为何有伤?” 解天威松了一口气,说道:“是被我那师弟胡天聪伤的。他别的小法术不会,却不知从哪里学了一招偷袭神魂的邪术,伤了我。若非如此,晚辈也不至于在真我之问时出岔子,更不会被那些光影中的邪祟所趁!按照规矩,第一战开始时,晚辈的精气神三元便应尽数复原啊。” 万界壶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用掌门金印,换一个请求。要么让我复原你的神魂,然后你与这小子进行神魂之战,输者被抹杀、胜者得机缘。要么,我将战场更换为无限制的空间,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法宝、符箓、灵兽、奇物,只要有的,都可以使将出来。快点吧,选一个,然后把掌门金印交出,省得你再反悔!” 解天威此时却是对着张元敬笑着说道:“元敬,你是愿意与我进行神魂之战,还是无限制全力一战?哦,听说你有两头强大的灵兽,你肯定是希望倾尽所能来打一场。是也不是?” 张元敬嘿了一声,模棱两可地说道:“你若害怕,那便斗一斗神魂吧,我倒要看看,你这结丹境大圆满修士的神魂,到底有多强!” 他估计解天威的神魂,肯定要比鲍雪阳强不少,但是,绝不会超出那个层次。他当年不过结丹初期,神魂也未突破,与猿十三联手之下,便可与之抗衡。 现在,他与猿十三的神魂比当初都强出一个层次,合力于一处,即便仍不如解天威,却也肯定不会相差多少。 解天威冷冷说道:“解某自然要以最强势的手段,将你斩杀!” 他将掌门金印往天中一抛,仰头喊道:“请前辈将战场更换为无限制的空间!” 第380章 壶中战(六) 天中星光一闪,无尽夜空消去,一颗火红的大球自虚空中跃出,明媚的光芒倾洒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脚下出现一处陆地,周围山峰拔地而起,清风徐来,林涛轰鸣。 张元敬与解天威立足于一片绿茵之上,相互间隔着五里左右距离。两人神识皆不受影响,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解天威伸出右手,往天中一举,一把黄澄澄的玉尺徐徐升空,释放恐怖威压。 张元敬眼眸微缩,仔细观察玉尺上的波浪形纹路,心中已是有了一个猜测。 “这是玄灵尺的仿品?” 解天威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登掌门之位,凡四十余年,方才炼成此中皇尺,取其中道为皇之意。此尺第一次使用,便是用于斩杀门中叛逆,倒也不算辱没了它!” 玄灵尺是玄天宗三大神通灵宝中最强者,听说常年沉睡于天阙山大灵穴中,便是元婴真人也召唤不出。 据宗中记载,此尺唯在宗门罹难、山门被破时,会出来迎敌,其余时候,根本无人可以见到。 解天威不惜耗费宗门积存的大量物资,打造这样一件仿品,可见其野心之大。 此物仍在法宝层次,但威力毫无疑问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极品法宝,唯元婴修士可以抵挡。 “你有何法宝或秘术,不妨先施展出来。待解某出手,便没你什么事了!”解天威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元敬,迈步缓缓朝他走来。 张元敬想了想,将却邪伞祭出,护于身前。 解天威面色一变,脚步遽然而止:“你,你制成了炼阳伞的仿品?” 他进入薛王神陵墓,以五雷开天符轰开承渊殿外的强大禁制,然后仗着那枚玉简,一路畅行无阻,很快进入壶中界,寻到这位万界壶前辈,开启所需机缘,对截空碑上所提之事自是根本没有在意。 但是,对那七件灵宝,他还是知道形制的,故而一看却邪伞,便想到了炼阳伞。 炼阳伞虽不如玄灵尺强大,但若只是仿品,则不会有多大差别,关键看功用上是否相克。 张元敬嘿嘿一笑:“掌门,灵宝仿品不是只有你才有,我也有。我这伞名却邪伞,攻防一体,对付的就是神魂。刚好与玄灵尺区别。我若没有记错,玄灵尺是用于截断灵力的吧?要不我们同时出手,看看是我的却邪伞先抹去的你的神魂,还是你的这把中皇尺先抽光我的法力?” 解天威沉默不言。原以为手到擒来的敌人,不仅制造了很多麻烦,还三番五次扭转局势,这让他颇觉有些憋屈。 他闷哼一声,伸手在储物镯上一抚,拿出一叠灵符来,最上一张,刻满金色字符,丝丝雷力跳动不已,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他脚下开始加速,很快进入张元敬三里范围,这时,他猛地抬手往身上一拍,身上金光流转,如有实质。这是一枚中阶上品金刚符。 随即,又拍了一张灵符,立时有青气裹身,挟着他迅速向前掠行,这乃是一枚中阶上品的御风符。 张元敬没有移动步伐,只是暗自戒备。他要等解天威靠近,出其不意,发动雷霆一击,迅速将之斩杀,不给其任何向万界壶喊话的机会。 虽然,解天威的掌门金印已被万界壶收走,但保不齐此人还有什么手段,能够拿捏那个有些古板且脑子看起来不怎么好使的壶灵。 数息之间,解天威已是疾行至张元敬一里之内,他伸手一挥,那枚金色雷符已是飘然升空,如同一条金鱼游动于水中,随即,便听轰隆一声,一束金色雷光在晴空下迸射而出,往张元敬打来。 张元敬将早已准备好的却邪伞祭起,往头上遮去。 那金雷正正轰在伞上,雷光如小蛇般四下窜动,但都冲不出却邪伞的伞面范围,一息之后,雷光熄灭,却邪伞光泽如初,并无任何受创之迹。 所谓金雷灭魂,当然不止于攻击神魂。而却邪伞以守护神魂为主,也不止于抵御神魂攻击,对法力之伤也可阻隔。故而这却邪伞正是防御金雷的最佳法宝。 解天威并未指望一枚金雷符便能击败张元敬,此只是试探而已。随即,他又取出一枚火红色的符箓,仍是扔去上空。 这是一枚火雷符,在空中先是自行燃烧,尔后,一条暗红色的雷光从火焰中劈出,如同一条匹练,袭向张元敬。 张元敬伸手一举,庚金元气简悬浮头顶,极速凝出的金光形成一个罩子,往上挡去。 红色匹练“啪”的一声抽在金光之罩上,一下便将之击溃,余力不绝,打在庚金元气简上。庚金元气简光泽一暗,跌落下来,已是暂时不能再用。 张元敬把庚金元气简收入储物镯中,目光平静地盯着解天威。 解天威眉头微皱,对张元敬的镇定感到有些不安。 但是,此刻他距离张元敬不过六七十丈,杀招早已准备妥当,若是不发,便要面对张元敬暴风骤雨般的反击,万一防御上有所遗漏,被却邪伞所趁,那就追悔莫及了。 他念头只是一转,把诸般杂念剔除出脑海,当即挥手一指,驱动一直悬于头顶上方的橙黄玉尺,往张元敬打来。 同时,另一手轻轻一甩,又是一枚金色雷符升空,化作雷光一束,轰了下来。 张元敬等的就是解天威将中皇尺用出,当即一指却邪伞,驱使此物往上升起,对着雷光迎了上去。 在解天威看来,这等若是主动把却邪伞丢开,给他操控中皇尺长驱直入创造机会。 这一瞬间,他不禁犹豫了一下,想着张元敬是不是还藏着极厉害的手段,要不要将中皇尺收回来护身,但攻势已出,若是强行中止,无异于找死,便干脆把全身法力送出,驱使这散发橙黄光芒的玉尺,骤然加速,往张元敬拍下。 “炼阳伞,出!”张元敬低喝一声。 一柄纯黑色的罗伞忽然闪现出张元敬身前,伞骨弹起,黑色伞面对着打来的中皇尺一挑,便将这玉尺打飞。 尔后,它如同一道幻影,穿梭空间,于顷刻间掠至目瞪口呆的解天威身前,在他张口想要大喊的瞬间,轻轻一转。 解天威两眼瞪大,眼珠凸起,满是惊愕与恐惧,还有浓浓的不甘。 “噗!”他浑身僵硬,直挺挺倒在绿草之上,再无一丝气息。 第381章 出壶 “小子,你很不错,够狠,也沉得住气,比那老小子强多了!”天中传来万界壶的声音,“你赢了,那老小子的机缘属于你了。准备好了吗?” “且慢!”张元敬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阻止。他一个结丹中期修士,如何承受进阶元婴的机缘,这不是嫌命长吗! “怎地,你也要反悔?你们这一界玄天宗的修士,为何都是这样,出尔反尔,真正要气死我老头子了!”万界壶气急败坏,怒斥道。 张元敬赔笑道:“前辈你误会了。晚辈不是要出尔反尔,而是——” “是什么?” “而是晚辈没说过要这机缘啊。这是解天威开启的,晚辈不过为求活命,方才奋力与他一争。” “放屁!放狗屁!放臭气熏天的大狗屁!你登上六百级玉阶,那里不是有个迷途知返门吗,从那里出去就能活命,你为何不出?既然有路不走,自愿留下来,难道不是为了与那老小子争夺机缘?小子哎,你今日若不把话给老头子我说明白了,就别出去了,一辈子留在这吧!” 张元敬苦笑道:“前辈,我一个结丹中期修士,争什么入元婴的机缘呀!我之所以来此,只是为了阻止解天威得机缘。这灵壶战场中,可还有晚辈的几位师叔,若这机缘出了,他们岂非要丢掉性命!” “哦,原来是为这个。这好吧,你是最后的胜者,你若不想他们死,我把他们挪移出去便是。” 张元敬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前辈,这,这不合规矩吧。这灵壶战场,不是败者皆亡吗?” “你,你……你说得不错,是有这个规矩。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如何可有例外?” “降低机缘层次便可。” “降至什么层次?” “有五名以上结丹修士进入灵壶战场,最终胜者可获得进阶元婴的机缘。你若要保住几个人,便,便给你提升至结丹后期的机缘吧。” 张元敬想起在与解天威决战之前,解天威曾以中止机缘威胁万界壶,当即便把这位恐怖存在拿捏住了。这说明万界壶特别想把这机缘舍出去。 显然,这其中必是涉及玄天宗前辈高人与万界虚的约定,若是玄天宗后辈从万界壶这里得了机缘,不拘什么层次,它都可获得解脱,故而它才这么急不可待地要把机缘给他。 万界壶见张元敬许久没了吭声,连忙劝说道:“你刚入结丹中期,要积累修为至结丹后期,少说也要百年之功。只要你同意,我一出手,最多十日,便可省却百年时光,以你的寿元,将来入元婴还不是轻而易举!” 张元敬感觉这万界壶,强是足够强大,但窝在这里几万年,灵智好像是退化了,这点儿心眼与五六岁的小儿无异。 他当即笑了笑,恭敬地说道:“前辈,晚辈看此地机缘,唯有宗中掌门可以开启。现在,解天威死了,我宗新掌门尚未登位,晚辈呢,只是一个普通结丹修士,哪里敢代表宗门来承受你给的机缘。不如这样,请前辈稍后,晚辈回宗后,向宗中真人和长老禀告,待新掌门选出后,由其持拿掌门金印,来此寻前辈获取机缘。何如?” “哎,我说你小子是缺心眼,还是怎地。送到手边的机缘不要,非让新掌门来取。你是觉得,你能成为掌门吗?” 张元敬点头道:“这也是有可能的。” “你小子可想清楚了,你若是点头,现在就可得到机缘,实实在在地提升修为。要是放弃了,将来又没成为掌门,这机缘可就是别人的了!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嗯,吃到嘴里才是菜。东西都摆在这里了,你不吃,就会被人吃掉!”万界虚循循善诱地说道。 张元敬躬身行礼,肃然说道:“请前辈中止机缘。” “你,你个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头子我说得口干舌燥,怎地就说不动你!真是个傻小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不要冲动,不要盲目作决定,不要——” “请前辈中止机缘!” “哇呀呀,真是冥顽不灵!滚滚滚,都给我滚!” 万界壶怒极,声音如雷鸣一般作响,随即,天崩裂、地移位,整个世界开始破灭。 张元敬东倒西歪,想要用法力悬空,这天空却也如泥塑的一般片片碎开,无尽的虚无,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将他吞没。 他仿佛掉入无底洞,一直往下落,始终见不到底,耳旁是鬼哭狼嚎,是杂乱腥臭的气息,是光怪陆离的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摔在一块巨石上,整个人都碎成一对烂肉,他感觉神魂渐渐远去,好似真的已经死去。 “元敬,元敬!醒来,速速醒来!” 张元敬悚然一惊,背后尽是冷汗,大叫一声,坐起身来。 眼前是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却正是余天万。在他身后,则是神色各异的霍天同和舒天琦,在两人脚下则是一具失去神魂的尸体——解天威。中皇尺则落在他的手边。 周围是灰雾弥漫,偶闻凶兽嘶吼。这是在薛王山中某处。 “元敬,你没事吧?”余天万关切地问道。他眼神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询问,但碍于霍、舒两人在,只化作一个含义深刻的眼神。 张元敬摇摇头:“我没事。从那处世界被甩出,好似掉入了一个深渊,直接摔死了。” 说罢,他哑然一笑:“不过是个幻境,弟子修为浅薄,竟当真了。” 转头扫了一眼,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解,解掌门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模样!” 余天万眼光闪烁,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们一起出现在此地。你昏迷了,解掌门则陨落了!” “陨落了?这,这真是天不佑我玄天宗!”张元敬悲叹道。 霍、舒两人盯着他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不妥,又低头去看解天威。 霍天同问道:“余师兄,这里你最大,先拿个主意。解掌门亡了,胡师兄又不见人。还有林师妹、殷师弟,都下落不明。我们怎么办?” 余天万直接说道:“持拿玉佩,先出山再说。霍师弟,你把解掌门尸体与那玉尺带上。舒师妹,你用传音灵玉问一问林师妹和殷师弟。我传音与胡师兄。” (第四卷《道阻且长》完) 第382章 聆讯(感谢“爱吃水酸菜的粮十郎”等书友的一路支持!) 天阙山以北,玄水仙城向南十万里,有一片高地,如同巨兽宽阔的脊背,隆起于天地之间。 高地之上,百十座山峰星罗棋布,散置其间。有的岩谷幽秀、洞穴玲珑,有的堆霞凝紫、古意苍茫,有的横黛笼烟、山容浩渺。 此地名为太屋山,乃是玄天宗下辖的一处灵山胜地,地底有众多灵脉交汇,群山之中多有难得的灵药仙草,向来是玄天宗弟子喜欢光顾的地方之一。 这日,明媚阳光照耀下,两个修士踩着飞剑,穿行于一处险峻的山谷。 左侧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说道:“许师弟,新掌门莅位大典,你要回去参加吗?” 右侧修士看起来颇为年轻,瘦脸高鼻,剑眉星目,气质不凡。 他神情有些忧郁,低声说道:“这几十年,我玄天宗可谓流年不利,接连折损两位掌门。尤其是天魔渊大举进攻,我宗掌门却意外陨落于薛王山,这多少有些伤士气。” 中年汉子不料“许师弟”竟说出这一番话,干咳两声,附和道:“师弟所言甚是。自齐真人、武掌门陨落后,这些年宗门好不容易恢复几分元气,这一下又都要耗去了。天魔渊狼子野心,还不知道会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对我宗下手!” 年轻修士怔怔地看着前方越来越狭窄的谷道,好一会儿方才叹道:“想太多也是无用,我们修为太低,还无法为宗门出战,只能入山多搜寻些仙草灵材,为宗门尽可能多储备一些物资。” 中年汉子点头道:“师弟说的是正理。这大战一打几十年,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非多备些物资不可。” 年轻修士一指前方高崖,说道:“据刘师弟说,曾在那巨石之后,看见过九叶黄曦草,我们且过去看看。” 中年汉子面露难色:“许师弟,那里可有蛮血境大圆满妖兽出没,搞不好,启灵境妖兽都有!” 年轻修士斜眼瞪了中年汉子一下,傲然说道:“谷师兄,这里不过是太屋山外围,便是灵气充盈,启灵境妖兽也不敢来此!至于蛮血境妖兽,你我联手,又有何惧!” 中年汉子心中腹诽一句:你入了排云峰上院修行,法器灵符不缺,当然不惧了!哪像我在下院苦苦挣扎,换把上品法器都用了十多年。 但是,这年轻修士颇有来头,他向来只是巴结,哪敢得罪,连忙陪笑道:“就依师弟所说。反正有师弟在,蛮血境妖兽还不是手到擒来!” 年轻修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也不再说话,脚下发力将飞行剑器一催,当先往十多里开外的那处高崖疾驰而去。 中年汉子摇摇头,连忙奋力追赶。 不多时,两人落剑于高崖之上。 年轻修士取出一柄三尺青锋,又在手中扣了两枚伪灵符,朝着下方的崎岖山道走去。 中年汉子一脸警惕,手中持着一把厚背直刀,刀柄两尺有余,刀刃长四尺,在阳光下放出耀目的凶光。 山道拐入一片乱石之中,四处皆是大大小小、不知深浅的洞口,仿佛凶兽张开的嘴巴。 中年汉子额头滚落几点汗珠,直觉告诉他,此地必有妖兽,且不只一头。 他想要提醒走在前边的“许师弟”,奈何“许师弟”步履甚快,三步两步便已经深入乱石之中。 这时,从侧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年汉子立即扭头看去,便见一个三尺大小的石洞中,一双碧色的眼珠正在死死盯着他,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他颤抖着说道:“师……师弟,有,有妖兽!” 说话间,他已经发现,在十几个石洞中,皆露出了那种碧色眼眸。 虽然看不见身躯,但光闻着充斥空气中的土腥味,他便知是什么妖兽——鳞蛇。 一种善于伪装、穿石如土的异兽,单个实力一般,但从来是成群出没。 年轻修士也察觉到了危险,迅速退了回来,急促说道:“前方也有,向后跑,先出这片乱石。” 他的话音刚落,从后方高崖之上,也出现几条鳞蛇,用冷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两人。 年轻修士十分果决,当机立断道:“原路返回。我在前,你断后。跟着我冲,不要犹豫!” 说罢,也不管中年汉子跟没跟在后边,先是将两枚伪灵符往高崖上一甩,然后挥动手中青锋剑,朝着上方猛冲而去。 年轻修士扔出的两枚伪灵符,皆是火属性的,在空中燃烧起来后,便如两条火龙一般,直扑高崖上的几条鳞蛇。 那几条鳞蛇,最强不过蛮血境后期,被两枚火符一阵狂轰,尝尽了苦头,当即便让开了去路。 两人一阵疾跑,很快就登上了高崖。 当他们以为已经脱离险境时,却有一条丈许长、通体覆盖鳞片的大蛇,从高崖一侧,缓缓爬了上来,拦在两人身前。 中年汉子结结巴巴说道:“许,许师弟,这,这是启灵境妖兽啊!” 他们两人,一个是炼气境十二层,一个是炼气境十一层,对上蛮血境大圆满,还算勉强。但是,对于启灵境妖兽而言,便只是两盘美味了。 “分头跑,飞天走!”年轻修士大喊一声,往高崖左侧冲出两步,同时将飞行法器取出,疯狂灌入法力,便要掠空而遁。 “嘶!” 那启灵境的妖兽嘶鸣一声,声音不大,却直钻两个炼气修士耳中。两人一阵恍惚,竟是忘了逃遁,呆立于当场。 那鳞蛇把躯体一抖,向前窜出,直接朝着年轻修士咬去。 就在这刻不容缓的瞬间,一柄森寒之剑自上空飞来,正中这鳞蛇头颅,直接将之斩了下来。 一个容貌硬朗、满是沧桑的中年修士从天中落下,浑身气机勃发,顿时将围上来的二十余条蛮血境鳞蛇惊走。 “你们是哪里的弟子?”中年修士问道,语气不冷不热,十分平淡。 年轻修士先是与中年汉子一起行礼致谢,然后说道:“晚辈许进,乃是玄天宗排云峰弟子,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中年汉子在旁拉了一把年轻修士,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可是象天峰的周师叔?” 中年修士诧异地看着他,点头说道:“不错,我是象天峰周正明。你是谁?为何认得我?” 中年汉子道:“晚辈谷酉,也是排云峰弟子,曾在真一峰见过师叔一次。” 周正明笑了笑:“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吧。你记性倒是不错。” 谷酉连忙谦虚道:“不敢当师叔夸奖,弟子恰好擅长识记人面。”他迟疑片刻,又问道:“不知师叔是偶尔路过此地,还是专程来此搜罗灵物?” 周正明摇摇头:“我在这附近闭关数年,正要出去走走。你们若要寻找灵草,自去即可。” 年轻修士这时逮到机会,插口问道:“周师叔可知,门中又要换新掌门了?” 周正明一惊,问道:“解掌门退位让贤了?” 年轻修士摇摇头,说道:“解掌门死在薛王山了。听说,是佟真人弟子刘元清刘长老进位掌门。” 第383章 故地 天阙山北部,翠云峰,乾元殿。 宽阔后殿之中,清光一闪,传送阵上出现一个中年修士,正是闻讯赶回山门的周正明。 他自许进、谷酉那里听到刘元清要登位掌门的消息,当即启程往玄水仙城,在城中购买一些物品后,便经传送阵直抵天阙山。 这些年,他地位尴尬,根本不愿留在山门,早早寻了一个借口,外出四处游历,一身修为长长停停,六十多年过去,尚在筑基初期。 他一直在等解天威让位于刘元清,希望其人上位后,看在武元奎的面子上,至少给他一个精英弟子待遇。 看守弟子是个很年轻的修士,修为不过炼气六层,一见来人乃是筑基修士,当即躬身施礼:“还请这位师叔,出示腰牌!” 周正明微笑着点点头,取出银色腰牌,往这弟子眼前一竖。 “象天峰,一号腰牌!你是,掌门弟子?”这看守弟子显然并不认识他,或许也没有谁人与他说过有周正明这么一个人,所以露出一脸的疑惑。 内门三十六峰,象天、观日、掩月三峰是精英弟子所居,象天更是三峰之首,而这象天一号腰牌,自然就是精英弟子之首。 不过,能够拿到这枚腰带,却不取决于修为境界,而是身份。通常只有掌门大弟子,才可持有此腰牌。 在周正明之前,持此腰牌者,乃是武元奎。武元奎担任掌门后,此腰牌长期空缺。 周正明拜入武元奎门下后,因为没有获得宗中精英弟子身份,武元奎只将他作记名弟子,自然就没有与他这枚腰牌。 还是齐天相、武元奎进入虚魔世界后,佟天福在宗中主持事务时,专门作出的决定。 后来等解天威当了掌门,为了以示对武元奎的尊重,便一直没有取回此腰牌。 周正明既无精英弟子身份,又拿着象天第一号腰牌,自然无比尴尬。 他多次想将腰牌还回去,换一枚普通弟子腰牌,可解天威就要拿他当个牌坊,哪里能同意。 周正明无奈,只好借口游历,躲得远远的。一晃便是三十多年过去了! “掌门弟子?算是吧。不过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我叫周正明,腰牌如假包换!”周正明几十年历练,于当年之事,早已看开了许多,轻轻叹了一口气,与这年轻弟子解释道。 这看守弟子顿时想起一个传说,当即神情一凛,低头恭敬地说道:“原来是周师叔,弟子有眼无珠,还请莫怪!腰牌检验无误,师叔可以随时离开!” 周正明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后殿,经过一条廊道,从旁侧绕过右殿,转至正门,走了出去。 乾元殿外,是空旷的广场,周围只有几排矮树,也不遮阳,滚烫的日光照下,如同在身上生了一团火。 广场空无一人,静悄悄地可闻针头落下的声音。 周玉明停在广场中央,忽然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象天峰的确有一个洞府,但他常年不在,又无人打理,早已荒废。而且,那里皆是积年的精英弟子,多有元字辈修士,根本看不上他,去了也是遭人白眼。 他思索片刻,却是往凌霄峰而去。 凌霄峰是他炼气境修行的地方,当年武元奎陷落于芥子空间后,他有近二十年的时间,都把凌霄峰作落脚之地,偶尔住上一段时间。 那里,与他相熟的师兄弟,倒有不少,但能如他一般入筑基的,早已去了内门,入不了筑基的,自然不敢与他这个筑基“前辈”攀交情。唯有一个霍小凯,可以说说话。 只是,他当年负气离去,把霍小凯丢在凌霄峰三十多年不管,也不知当年那个锐气逼人的少年英才,如今是否筑基? 周正明一路纵剑飞行,不时遇到炼气高阶的外门弟子,大多行色匆匆,离得远的,一晃而过,靠得近的,则上来见礼问好。 他都是点头致意,倒不摆长辈的架子,偶尔问上几句新掌门即将登位之事,却都是忧多于喜。 显然,即便是炼气弟子,也察觉到门中的异常,对于两任掌门接连罹难,感到不安。 刘元清登位掌门,时间就在两月之后。这个安排,颇为匆忙。但考虑当前局势,的确不能久拖,只能从简办理。 周正明负手立于飞剑之上,远眺山门胜景。 矗峰排戟,丘壑重重,山重水复,葱翠茂盛。时见削壁悬藤萝,源泉曲曲,深涧水流,回湍激石。又闻鹤鸣浅雾,雁唳轻云,虎豹声鼾。 掠过崎岖岭道、异花布锦,又有如珍珠一般点缀山野之间的碧蓝湖泊,水草茂盛之地,麋鹿双双,獾狐对对。偶有几株灵草,惹得妖兽争斗。 无数场景,把记忆与现实交织,让他惆怅不已。 周玉明时缓时急,用了数个时辰,方才飞抵凌霄峰上。 此时,已是黄昏之时,烈阳早已躲去暮云之后,在天边晕染出一片火红。 峰顶之上,仍旧是积雪不化,白皑皑一片,十分纯净。 他落于那块巨石之上,寒意侵袭而来,不觉有些清冷。刹那间,他有一种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孤独感。 正自伤感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来得毫无征兆,完全超出他的感知。 他微微一惊,迅速朝这人看了一眼,只觉其面貌有些熟悉,但一时没有想起是谁,也不敢多看,连忙躬身行礼,朗声说道:“象天峰弟子周正明,见过长老。” 来人停在五丈之外,轻叹一声:“果真是你,想必是听到新掌门即将莅位的消息,专程赶回来的吧。” 这声音一出,周正明如遭雷击,迟疑了数息,方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长,长老是,是姓张,张吗?” 同时,低首看向下方的眼睛,也向上瞟了过来,想要把对面之人的面貌看得更加清楚。 来人点头说道:“我姓张。看来,你已认出了我!” 周正明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泛起无数猜想,但身体却是一震,跪倒在地,用力叩在巨石上,喜不自胜地哭喊道:“弟子周正明,见过张师叔。” 第384章 山门 那日,从薛王山中出来,张元敬几人很快联系上胡天聪,至于林天娴、殷天辅,自是没有音信。 五人会合后,先至万法宗作了简单交代,然后便在掌门高鹏惨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行至玄水仙城,余天万与张元敬单独谈话,说是让他先回墨竹山庄,待宗中议定诸事后,自有人去墨竹山庄寻他。 张元敬自二龙山大战至今,除了短暂歇息数月,一直奔波战斗,也有些疲乏,正好静修一段时间,也把薛王神陵墓中所得整理一番。 时光匆匆,很快过去了一年。 玄天宗匆匆料理完解天威后事,对外发布告示,言称先掌门解天威突破元婴时意外陨落,将由结丹境长老刘元清接替,并于一年后,在天阙山真道峰玄天宫举行新掌门升座大典。 刘元清通过传音阵发信至墨竹山庄,请张元敬回宗参加升座大典,并言明,佟真人会在典礼之前召见他。 如此,在一年之期尚有两月之时,张元敬带着霍正凯回到了阔别近七十年的天阙山。 他先至南边的飞鸿峰,这是玄天宗南向门户。 守山弟子当然不认识他,但竞渡山的腰牌并未作废,又有刘元清特意交代,他很顺利地通过护山大阵,进入到这片刻印于心田深处、始终难以忘怀的灵山秀水之中。 他带着霍正凯一路游逛山水,回忆往事,一直郁积于胸的忧愁与难以言说的执念,倒是散了许多。 在号称天阙山外门第一峰的太衍峰上,他远眺内门诸峰,真一、真性、真道三峰因为并不很高,被其他主峰遮住,但那里阵力最强,灵力最盛,地气上冲,于天中生发光洒如雨之象,倒最是引人瞩目。 内门三十六峰,若论雄奇巍峨,首推偏西一些的象天峰,那里也是精英弟子开立洞府的首选之地。而在象天峰北侧不远处,便是竞渡峰。 霍正凯进阶筑基后,宗门核发的腰牌是守拙峰卅一号。 守拙峰在南侧,正在他们的行经路线上。不过,霍正凯自入筑基后,一直在外执行宗门任务,尚未得空闲去山中开辟洞府。 他对守拙峰没什么感情,故而也懒得去。 于是,两人一直北行,至内门三十六峰后,从南侧的银月峰穿过第二重护山大阵,然后折向西北,直抵竞渡峰上。 竞渡峰在内门诸峰中,大约是最没有特点的一座山峰,分派至此处的修士,也多是资质平平之辈,年纪不小,修为不高,皆在筑基初期或中期境界辛苦用功。 张元敬当年所住洞府,仍然保存在那里,只是没了守护阵法,已是荒草丛生,难见门户。 他施法清理出一条路径,走到洞府门口,伸手虚推,石门应声而倒。 里边的布局,一如昨日,只是物品皆已布满尘埃。 霍正凯问他,可要收拾干净,重新布置。 张元敬长叹一口气,有些惆怅地摆摆手,转身走出,驾起飞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本想去掌玄殿拜会刘元清,可转念一想,刘元清尚未正式登位,必定要避嫌,在升座大典举行之前,是决不会出现在真一峰的。 余天万则要忙于大典筹备事宜,多半没有闲暇理会他。 而且,内门最中心的那几座山峰上,肯定还有不少结丹长老,很容易就撞上了,不免有些尴尬。 索性往霍正凯和周玉明曾经修行过的凌霄峰而去。 凌霄峰上,只有一个筑基修士,便是接替龙元守担任峰主的陆震嵩。 其人入筑基后,被解天威收为徒弟,改名陆元嵩,上位为凌霄峰主,大力推行上下院之制,颇得解天威喜欢,赐下不少修行资源,几十年过去,已是筑基中期修为,距离后期也是不远。 张元敬飞抵凌霄峰时,以法力遮去自己与霍正凯的气机,没让任何人察觉。 不过,到了位于山腰的上院、下院时,却有一些炼气高阶的修士认出了霍正凯,自有人去禀报陆元嵩。 若是往常,陆元嵩自是懒得理会。 但是,现在他这个前掌门弟子身份一落千丈,几乎是从云端跌落泥土,哪里还威风得起来。 他也是摆正了心态,一听是已经筑基的霍正凯来山,当即赶来迎接,心中盘算着如何化解当年的龃龉,拉一拉交情。 张元敬懒得见他,便往山顶而去。正巧周正明落剑峰上,倒省了他一番寻找工夫。 看着跪伏在地的周正明,张元敬能够听出他那带着哭腔的喊声中,满是喜悦,却也满是心酸。 毫无疑问,周玉明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能够利用一切抓得着的机会,往上攀爬。 可惜,他成功了,也失败了。成是成于己,败则败于天。这些年,他心中的煎熬,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张元敬伸手一抬,以法力遥遥托起周正明:“起来吧,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不要这般大悲大喜的!” 周正明顺势站起,跃下巨岩,快步走到张元敬身侧,激动地说道:“弟子见到师叔,实在是喜不自胜,恨不能仰天长啸,以宣心中之快! “这些年,宗中关于师叔的传言很多,但说得最多的,还是认为师叔已经陨落。弟子既失师父,又失师叔,孤苦无依,悲痛不已。不曾想,老天开眼,师叔还在,还活得好好的,弟子岂能不高兴、不振奋!” 张元敬细细打量他几眼,摇摇头:“看来你这些年没有摆好心态,修为停滞不前!那个什么陆元嵩,都快要步入筑基后期了,你却距离中期还有不小差距!” 周正明面色一僵,小心地看了张元敬一眼,但分辨不出他是真怒还是假怒,当即惭愧地说道:“师叔责骂得是!弟子这些年意志消沉,荒废了修为,着实不该。从今往后,弟子一定痛改前非,努力修行,不敢堕了师父、还有师叔的名头!” 张元敬叹了一口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是元奎师兄的首徒,他如今不在,便由我来教诲!自今日开始,你与我的弟子一起修行,所有用度,比照我的大弟子再加一等!” 第385章 见真人 十日后,张元敬接到刘元清灵玉传音,让他近日往内门去一趟,佟真人要在真性峰截元殿召见他。 张元敬带着霍、周两人在山中又转了两日,考虑门下弟子将来终究还是要在山门修行,便让霍正凯去守拙峰开辟洞府,周正明也与之一起,待他从真性峰下来,再在守拙峰会合。 他一路纵剑,入内门大阵,不多时便到了刘元清所居的玉曦峰。 刘元清已有两年未见张元敬,不免问起当日在薛王神陵墓中的情况。 当初,张元敬在玄水仙城与余天万交谈时,已是叙说过一次。此时刘元清问起,便在那套说辞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细节。 末了,刘元清嘱咐道,佟真人对薛王神陵墓颇为重视,归来的几人皆被他召见详问内中情形,让张元敬据实言说,不要有隐瞒,便有什么机缘,真人也不会对他人透露。 张元敬知道刘元清话中之意,当即点头表态,薛王神陵墓乃是宗门要地,诸般情况自当如实禀告真人。 两人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刘元清收到佟真人传音,便招呼张元敬启程往真性峰而去。 真性峰乃是元婴修士修行起居之地,光以形势而言,此峰只能说平平无奇,扔在天阙山成千上万的山峰中,根本算不上数。 但此峰所立之地,乃是天阙山大灵穴最中心之地,灵力之精纯,首屈一指。 峰上有十一殿。归元殿居首,位于峰顶。乾元殿、含元殿、冲元殿、抚元殿、凝元殿、正元殿、合元殿、弘元殿、离元殿、截元殿分列两侧,从山顶至山腰,依山就势,规模宏大,尽显宗门过往雄威。 不过,现在只有截元殿有一位元婴真人。当年,佟天福刚刚步入结丹境大圆满之境,齐天相便唤他至真性峰潜修。佟天福不能拒绝真人之命,又顾虑自身不过是个结丹修士,在真性峰修炼已是僭越,便选了排在最后的截元殿作为修行洞府。 待他成为真人后,因住惯了截元殿,也懒得再更换地方,便一直于此殿居住。 两人至山峰脚下,便落了剑,沿着山南侧的石阶步行登山。不多时,便到了位于山腰处的截元殿。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殿中传来:“元清、元敬,你们来了。都进来吧。” 殿前并无修士值守。一条两丈宽的石板路,从遮天蔽日的树林中,一直延伸到半里外的雄威宫殿前。 走入殿中,一股远比山峰上要稠密得多的灵气,扑面而来。 刘元清习以为常,张元敬却是连忙屏住呼吸,不敢多吸,担心闹出声响,冒犯真人。 前殿之中,供奉着玄天祖师清虚子的画像,一个面容清癯的老道,手持银色佛尘,双眸炯炯地看向远处,与张元敬以往所见,倒是有所不同。 在刘元清引导下,张元敬进入右殿之中。此殿虽宽敞,但摆着许多木架,木架上尽是玉简、书册,还有丹砂、兽皮、兽血等用于制作灵符之物。 中间只留着四五丈方圆空间,靠里侧摆着一张大桌,一个面如满月、双目清朗的中年道人正端坐于桌子旁,挥笔疾书。正是玄天宗此时唯一的元婴真人,佟天福。 “元清,先招呼元敬坐下,待老道画完此符!” 张元敬连忙行礼:“弟子张元敬,拜见真人!” “好了,都是门中老人了,不要多礼。先坐一会儿。” 张元敬哪里会坐,对着刘元清打了个手势,便站在靠殿门口的地方,静静等待。 不过一盏茶功夫,佟天福将手中金笔一收,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笑道:“这雷符炼制着实不易,便是中阶符,一个不小心,也要分崩离析。” 他见张元敬还站在门口,不觉摇摇头,把手往跟前不远处的木椅一指:“这般拘谨做甚!快来,坐在此处,老道我今日可有不少话要问你!” 张元敬听出话中的肃穆之意,连忙跨步上前,走到那木椅旁,先向佟天福说了一声“谢真人赐座”,这才坐了下来。 佟天福沉吟片刻,圆脸上露出惯有的和煦笑容,说道:“你之事,元清和天万都曾向老道详细说起过。你多年飘零在外,心中始终不忘宗门,越数千万里归来,与元清、天万一起大破二龙山、瓦解浣剑山,驱赶千剑门修士如丧家之犬,可谓居功至伟。” 张元敬连忙起身,谦逊道:“此乃元清师弟领袖在前、天万师叔赞画在后,弟子不过出了一把力气,岂敢居功。” 佟天福哈哈大笑:“元清嘛,有几斤几两老道还是知道的。这一次,若没有你出力,他便是再有想法,也是枉然。元敬,你不必推辞,该是你的功劳,宗门是一定要记得明明白白的!且坐下说话。” 张元敬陪着笑了两声,心中却是一凛。这佟真人说话,可谓绵里藏针,所言之意,不外是说:功劳明明白白,过错也得明明白白,不能功过相混、功过相抵。 不过,这位真人肯见他,并与他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说话,显然不是要治他的罪。他只能作出欣然受教的模样,重又坐回木椅上。 佟天福颇有深意地看了张元敬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元敬,今次唤你过来,老道是要问三件事。一是虚魔世界、芥子空间之事,二是这几十年来你的经历,三是薛王神陵墓中情况。这几件事,你如何回答,关系宗门对你的处置。你可听明白了?” 张元敬本想起身,但一想如此多礼或引佟真人不高兴,便把上身往前微微倾斜,神情严肃地说道:“弟子明白。请真人垂询!” 佟天福依旧是一副微笑模样,语气温和地说道:“据天聪、天万、天武三位师弟所言,在虚魔世界中,他们在齐真人带领下,与虚空异魔连番作战,不断向芥子空间靠近。但是,你却引天魔渊元婴后期修士凌霄以下数十人一路追踪并截住他们,导致强大异魔来袭,齐真人、元奎师侄、天寿师弟陨落。此事,你如何看?” 张元敬身体微微一颤。 来之前,他虽作了充足准备,但面对这一问,仍然难以保持心中平静。 “你如何看”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经耳而入,震动识海。 第386章 说往事 张元敬眼中闪过伤感,轻叹一声,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这些年来,弟子脑中时常闪过齐真人与那尊超越元婴境实力异魔同归于尽的场景,每每心意难平,愧疚不已。 “若是当初,我不是因为畏惧死亡,抱着侥幸的心理,为天魔渊众修指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齐真人、武师兄,还有曾、钱、秦、应几位长老也就不会陨落。弟子虽无叛宗之心,却因一念之差,铸下大错,实于宗门罪莫大焉。还请真人、掌门责罚!” 他自座位上站起,对佟天福躬身而立,头颅深深垂下。 刘元清坐在他的对面,闻听此言,也是为之动容。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自己师父,欲言又止。 佟天福面上微笑敛去,代之以严峻之色。 他沉声说道:“元敬,你能认识到所犯之错,说明你确实真诚反省过当年之事。你说是因为畏惧死亡,故而怀侥幸之心,替敌人带路,这是说到根上了。 “我辈修道人,谁不畏死呢。别说你当年只是一个筑基修士,便换成结丹修士,甚至元婴修士,又有几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呢? “但是,畏死也不能成为犯错的理由,更不能免除罪责。任何人,只要犯下过错,便要承担其责,而不拘犯错的原由。 “今日宗门之局面,你是知道的,可以说,我玄天宗今日之所以如此艰难,实与你当年之错脱不了干系。为什么宗中很多人,都不同意接纳你归返宗门,这一条实是最主要的原因。元敬,老道讲这些,不知你可明白其中之意?” 张元敬依然保持弓腰垂首的姿势,大声说道:“弟子愿为纾解宗门困厄赴汤蹈火,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佟天福微微颔首:“你既是玄天弟子,宗中之事自是要出力的。不过,这个待元清就任掌门后再说。今日,便只说往事。你且坐下,将你被天魔渊修士擒住,入虚魔世界、芥子空间诸事讲来。” 张元敬便从当年在流云仙城与余天万会合,一同前往舒弥山,中途遭遇截击,与余天万分开,然后独自行至马蹄谷,被天魔渊结丹修士追上生擒,经凌霄劝诱,与天魔渊众修一起入虚魔世界,以及此后的经历,皆是详实说来。当然,当初向刘元清隐瞒的内容,自然不说。 佟天福听完,目露异色,显然对张元敬的福缘与机遇,也是惊讶不已。 良久,他方才问道:“凌霄在审问你时,便提到了飞天信物?” 张元敬点头应道:“不错,他直言此物于我玄天宗无用,乃是比他境界还高的修士追寻之物。” 佟天福轻叹一声,说道:“果然如此。这天魔渊来历成疑,说是魔修势力,实则以道门修士居多,领头的皆是道门真人,那个候南鹏一看就是道门正宗的底子。 “这么说来,天魔渊后面,站着的便是一位化神修士。唯有此等修士,方才对横渡虚空、飞临它界汲汲以求。 “此界,仅以人族而言,化神境修士最多二三人而已,不是来自中域,便是来自东域。至于南域,灵武山曾出过一位化神修士,但那是近三千年前之事了,传言此人已经陨落。不过,那等境界的修士,不是我辈能够尽知的,其人仍然存活于世,也未可知啊。” 刘元清近来正在研读本门典籍,对东胜界诸大势力颇感兴趣,便问道:“师父,不知另外两名化神修士,都出自哪个门派?” 佟天福轻笑一声:“这些事,你将来去中域游历一番,自然就明白了。中域之中,大宗林立,有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宗门,便不少于一掌之数。其中尤以天道宗为首,近古以来,据说一直有化神层次的修士坐镇。 “东域实力不次于中域,颇多古老传承,也有一个超级大宗,名为稷下学宫,为中古以来百余家顶尖传承集大成者,据说也一直不缺有化神修士。 “其实,这两位乃是明面上的。似东海三仙山、北域绝北之地,说不得还有隐藏不出的大能修士,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而已。但是,化神层次的存在,肯定很少。” 刘元清意犹未尽,还想再问,佟天福却是一摆手,止住了他,对张元敬说道:“元敬,在芥子空间中,你遇到了厚土宗的元婴修士,他是否还能存活下来?” 张元敬回忆当时情景,他与武元奎道别,文松南被行动诡异的“孙沐阳”缠住,始终无法脱身。如果芥子空间落入天外虚空,那么此人除非也有飞天之器,否则必死无疑。 沉思良久,方才谨慎地说道:“我自芥子空间逃离时,厚土宗那个元婴修士仍在与人争斗。此人若是在元奎师兄破坏芥子空间后脱身,必定与芥子空间一同落入天外虚空,若是在之前脱身,则有可能借助外物,从空间通道逃离,这种情况下,或有存活的可能。” 佟天福看向刘元清,刘元清会意,连忙说道:“自舒弥山变故后,厚土宗便自行封山,不再与外交通。宗中以往派有筑基弟子监视,但他们修为境界不高,多半很难有所发现。近两年,因之前元敬师兄提醒,方才遣了曾元辉师弟过去,但尚未发现异动。” 曾元辉是涂天渊的大弟子,在一众精英弟子中后来居上,先于郭元猛、宋元真、苏元筱等人结丹成功。 佟天福神色凝重地说道:“此事不可轻忽。毕竟是一个元婴修士,生死之间,保不齐有什么逆天手段。其人若是存活下来,又一直躲藏不出,必定在谋划什么大事。我玄天宗此时局势紧张,若关键时候,此宗元婴跳出来,很可能导致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他沉吟片刻,眼中露出果决之色,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转头对刘元清说道:“元清,你正式进位掌门后,首先考虑防范厚土宗之事,要拟定一个稳妥的方略,寻几个机灵的人,把他们盯死了。只要有风吹草动,立即传信与我。唔,天万、元敬我另有安排,你便不要把指望他们了。” 第387章 收机缘 此后,佟天福又询问张元敬自芥子空间出去后六十多年的经历。 张元敬此次所说,比上次与刘元清、余天万交谈时要详细了很多。 佟天福时而插话询问,对诸如六派情况,尤其是星月门与千剑门、烛神教之间的争斗,颇为关注。 听到玄阴山灵脉贯通,大灵穴有望恢复,更是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张元敬自是有问必答,但对于张萱去往烛神教之事,则隐而未说。 末了,佟天福叹了一口气:“若非天魔渊步步紧逼,我宗力量捉襟见肘,倒应该派些人去那六派区域,甚至去联络烛神教。当此之时,也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先把千剑门牵制住,集中力量对付天魔渊,才是正理。奈何!” 稍作停顿,他又问张元敬在外所收的几个徒弟。 听说张萱乃是天灵根,他更是大喜过望,腾的一声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夸赞道:“元敬好眼光,收了这样一个资质卓绝的徒儿,将来必成宗门干城!一定要悉心栽培,缺什么用度,直接与元清提出,宗中再是窘迫,对这等弟子也要倾力培养。” 至于韩济、张钧两人,则随口夸一句“也不错”,便不再多说。 张元敬原本还有些担心,他在外收的几个徒弟,皆没有玄天宗弟子身份,在入门之事上,会有些麻烦。 此时得了佟天福认可,又有刘元清见证,顿时放下心来。 佟天福点评完张元敬的几个弟子,顺势讲起宗中弟子培养的一些旧事,但只是点到而止,没有提及解天威担任掌门以来,所推行之分院制。 随即,他话锋一转,说到薛王神陵墓之事。他虽还是一副闲谈模样,但张元敬明显感到,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天万说,他进入薛王神陵墓后,与那万法宗的周金雄在一起,两人只得活下一人。不知,元敬是如何遭遇?” 张元敬知道这个无法隐瞒,当即说道:“彼时殷师叔出手,弟子出于自保,只得还击。殷师叔修为深厚,远超弟子,弟子唯有全力出手,方可与之周旋。故而,激战之中,没有留手。” 佟天福轻轻点头,一摆手:“罢了,此事你也是无奈,并无过错。殷师弟的东西,你可拿了出来?” 张元敬忙道:“弟子,弟子只取了那枚伞玉,其余之物,皆无所取。” 佟天福看他一眼,也说不清是相信还是不在意,便将此事揭过,说道:“天娴师妹未曾归来,你可撞见过她?” 张元敬果断摇头否认:“弟子在秘境中,先后遇到了殷师叔、余师叔、霍师叔、舒师叔和解掌门五人,未曾见到林师叔和胡师叔。” 佟天福目光落在张元敬眼睛上,似是有些随意地说道:“没遇到是好事。因钱师弟陨落虚魔世界,林师妹对你多少有些怨恨。若是遇到了,少不了要起冲突。” 张元敬露出惊诧的表情:“弟子,弟子尚不知有此隐情。” 佟天福笑了笑:“都是老一辈的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他没从张元敬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来,转而说道:“天聪、天万、天同、天琦都提到,在那薛王神陵墓中,有一处名为承渊殿的秘地,内中有一件等阶颇高的神通灵宝,名曰万界壶。天威师弟凭借掌门金印,可以向它提出要求,开启不同的试炼安排。你所见是否如此?” 张元敬点头:“弟子所见,与四位师叔相同。起初,弟子入承渊殿,经过一处大殿后,便似进入一个迷境,在其中,弟子变成了一个凡人,而且忘记了许多事,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修炼,不知道从何而来、要做何事,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在其中大约像是过了十年,解掌门出现了,直接将弟子拘走,把弟子与其余几位师叔一起,驱赶入一处九层阁楼。弟子侥幸攀登至阁楼第八层,解掌门出现后便出手攻击弟子,后来天聪师叔也上来了,他与解掌门战在一起,弟子则从旁协助天聪师叔。 “解掌门见事不可为,便取出掌门金印,对上空喊什么"请万界壶前辈现身",那壶灵便说话,并且按照解掌门的要求,将那九层阁楼改换灵壶战场,重新开始历练。这一变,弟子便从迷失中苏醒,而且之前在那迷境中所见所闻,尽可记得。” 佟天福听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尔后目光如炬地看着张元敬,说道:“天万、天聪都说灵壶战场中有一处名为"登天梯"的地方,天万说他受伤,只上去四百级,天聪则说经过本真之问,明了如何进阶元婴,不欲与天威师弟争夺机缘,故而在登上六百级后,通过一处门户自行出了灵壶战场。元敬,你登了多少级?可曾与天威师弟照面?” 张元敬知道,佟元福肯定已听过胡天聪、余天万叙说陵墓中的诸般情形,其心中怕是已有一些猜测。故而,他不打算隐瞒与解天威对战之事。 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弟子上四百级台阶,遇见天万师叔。天万师叔说,解掌门对薛王神陵墓知之甚多,却从未与真人说过,也未告知宗门,反而一直暗中谋划,所图甚大。若让他得了机缘,为保住这个惊天大秘密,必定会把我们都——” 佟天福打断了张元敬:“元敬也认为是惊天大秘密?” 张元敬沉声说道:“薛王神陵墓或许另有来历,但内中的承渊殿,必是我宗前辈高人所留。” 佟天福微微侧首,问道:“何以见得?” 张元敬道:“弟子登上七百级玉阶,进入灵壶战场,与解掌门狭路相逢,前后进行了法、身、神三战,弟子侥幸赢了两场。解掌门因输了比斗,当即被那万界壶灵给抹去了神魂。 “万界壶灵对弟子说,解掌门开启的机缘,争夺的人越多,就会越大,不过,最后只能有一个胜者,胜者得机缘,而不胜者皆死。它本要给弟子机缘,但弟子自忖不过结丹中期之境,岂可承受进元婴的机缘,便拒绝了。 “它又说,可以给只进阶结丹后期的机缘,帮弟子省去百年苦修。弟子想,灵壶战场中皆是门中结丹长老,怎能以一己之私,而陷诸位师叔于死地,便又拒绝了它。 “结果,壶灵急了,时而威逼,时而利诱,就想让弟子接下机缘。弟子当时便想,这或许是此壶灵与宗中前辈高人有什么约定,只要给与我玄天宗后辈弟子机缘,便可解除。以万界壶那等境界的存在,它的约定,肯定比进阶结丹后期、甚至进阶元婴的机缘还重要。 “故而,弟子坚辞不受,言称将来自有宗中掌门持拿掌门金印来受其机缘。壶灵大怒,但也没有把晚辈如何。后来,弟子便陷入昏迷,醒来后已是在薛王山中。” 佟天福长叹一口气:“时也命也,天威师弟终究没那个机缘,硬去争抢也不能得到。他这一辈子,或许注定是这样一个归宿。” 旋即又夸赞张元敬,道:“元敬真是让老道我刮目相看!在那等情境下,面对进阶元婴的机缘,有几个结丹修士能够冷静抉择?元敬却能止住贪念,顾念同门,可谓大仁大勇!” 张元敬忙道:“也是弟子修为低,胆子小而已。” 佟天福呵呵一笑,说道:“听元敬这么一说,这薛王神陵墓还真是与我玄天宗关系匪浅。此事还需详细查看宗中典籍,以期寻出蛛丝马迹。” 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薛王神陵墓关系重大,开启陵墓的七玉,元敬持的是哪一枚?” 张元敬哪还不知他话中之意,连忙将伞玉取出,双手捧起,呈送至佟天福面前。 至于林天娴那枚钟玉,他根本没有随身携带,而是藏在了一处隐秘之地。 第388章 升座大典(一) 两月之后,玄天宗新任掌门刘元清升座大典如期举行。所谓升座,乃是结丹长老登位掌门。 在以往鼎盛之时,玄天宗人才辈出,结丹修士超出百数,并不是所有结丹修士皆可为长老,故而成为长老,也要举行升座仪式。但现在,只有长老就任掌门,方举办升座。 这日,一向冷清的真道峰,变得十分热闹。 象征宗门传承的玄天宫,矗立在真道峰山腰上的一处形胜之地,背靠高崖,视野开阔。一条玉带般的石阶,把玄天宫与山脚的悟真殿连接起来。 此时,许多筑基境执事和炼气境弟子身着红黑两色法袍,正在有条不紊迎接前来参加庆典的客人。如有结丹境修士,则通知本宗长老亲迎。 近几十年来,玄天宗虽面临天魔渊大兵压境,许多下属宗门战战兢兢,守御山门压力甚大,但上宗新掌门正位,还是勉力派出人手并携带丰厚物资前来拜贺。 像那等有三五个以上结丹修士的中等宗门,至少会派来一个结丹修士。若是实在窘迫,也要有一位筑基后期或筑基大圆满修士,带着数名筑基前来。 尤其是一些原本立基于天阙山以西的宗门,为了保住传承,早早弃了山门,躲到玄天宗百余万里范围,又无事可干,索性成群结队上山参加典礼,既可为新掌门升座大殿增添人气,也可趁机与上宗修士套一套交情。 从悟真殿到玄天宫,三千级石阶,石阶两旁神宵绛阙、瑶花琪草,云霞氤氲、金树呈祥,半空里仙音缭绕、鹤鸣阵阵。 三五成群的修士,在石阶上抬步缓行,相互交谈,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张元敬领着霍正凯和周正明,目不斜视,拾阶而上,旁边的下宗修士不认得这位结丹修士,但不少人见过霍、周两人,见两人在张元敬身后亦步亦趋,皆投来奇怪的目光。 张元敬没理会这些下宗修士,他的心思早已去了玄天宫中。 这一次掌门升座大典,乃是他即将回归宗门的宣告,不知那些结丹长老在玄天宫中看到他,会是何等反应!他不担心成不了玄天长老,但不想出现难堪局面。 石阶尽头,是百丈方圆的广场,以巨石铺就,其上被修士用法力削平,镌刻诸般天象之图案,若是晚间自天空下看,宛如面对所有瑰奇景象同时争艳的夜空。 广场上,有许多筑基以下境界的修士,正在左一群、右一堆地轻声说话。 这些人,多半是下宗修士的随从,他们在宫中没有位置,便在殿外敬候。 玄天宫是玄天宗传承重地,正殿是商议宗门大事之处,元婴以上可入。后来,因玄天宗势微,若遇到关乎宗门生死存亡的大事,结丹长老也可入殿议事。 前殿是迎接贵客之处,后殿是宗门历代掌门和有大贡献者的灵位,左殿是传法之处,右殿是举办庆典的地方。 张元敬走到巍峨大殿的门口,婉拒一名筑基初期修士的导引,大步跨入前殿,然后从旁侧的门户,直奔右殿。 未入殿中,便听人声鼎沸。殿中结丹修士不多,不过五十余人,大半是下宗修士。 玄天宗的结丹修士,只来了十来人,其余之众,多在西方流云仙城周围,与天魔渊修士对峙。 筑基修士则有数百之多,无论是玄天宗的,还是下属宗门的,多有相熟者,这几十年少有会面,正好借着这次大典聊天叙旧,把原本庄严肃穆的玄天宫右殿弄得十分喧嚣。 张元敬三人入殿,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张元敬目光从人群穿过,看在里侧靠近高台的数十名结丹修士身上。下宗的结丹,把玄天宗诸位长老团团围住,低声攀谈,气氛融洽。 张元敬一一看去,见涂天渊、余天万、霍天同、舒天琦皆在,胡天聪不在,大约是把涂天渊换了回来,去流云仙城主持战事了。 其余几人,他也都认识,全都叫得出名字:赵天歌、李天瞰、金天武、闵天卓、游天梧、韩天载、胡天振。这些人,入结丹境的时间多在一百五十年左右,有的已经至中期境,有的还欠点火候。 他的目光,自然引来了这些结丹的注意。能够直接认出他的,只有余天万、霍天同、舒天琦、李天瞰几个,其余之人,便是金天武这等当初去过虚魔空间的,也无法一眼辨出张元敬来。 但是,张元敬归来之事,在玄天宗结丹修士中已不是秘密,他们只与余天万、霍天同、舒天琦、李天瞰几人略一对眼神,便知道是张元敬来了。 众人神色各不相同,但除了余天万、霍天同与张元敬点头示意外,其余各人皆没有理会张元敬。 张元敬目光不变,越过这些结丹修士,落在高台之上。 那里有一个木制宝座,看起来十分破旧,但所用材料十分特殊,便连神识落去,都像是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据说,这宝座乃是玄天祖师传下,经数万年而未朽,凡新掌门,首次坐入其上,皆可得到机缘。 他在这里看结丹长老,看掌门宝座,却不知有三个人正在盯着他看。 其中两人,站立在右殿东南角的阴影中,一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一人相貌英俊、气度儒雅。 皮肤黝黑者问道:“真的是他?都结丹中期了!如何可能!”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与嫉妒。 相貌英俊、气度儒雅者则怔怔看着张元敬,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喜色,嘴中喃喃说道:“他还活着!竟然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元真,你怎么了?他当然活着!活着就活着,竟然还突破了结丹,还接连进阶!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若是师尊还在,我必要让他好看!”皮肤黝黑者咬牙切齿地说道。 “元猛师兄,慎言!毕竟是结丹修士,而且,还能来此参加大典,多半要成宗门长老!我们不要去惹他!至少现在不行!”相貌英俊连忙低声劝诫道。 这两人,正是玄天宗筑基境精英弟子郭元猛、宋元真。两人修为,皆在筑基大圆满。郭元猛资质稍差,卡在瓶颈上,尚在意料之中。但宋元真资质更胜一筹,也在大圆满一停三十年,倒让玄天宗不少结丹长老感到奇怪。 不过,宋元真的师父曾天寿已亡,自也没有人会把用于自家弟子的资源拿出来,供他使用。 宋元真倒是不见着急,常对人说平常心、自然成,也不知是自我宽慰,还是真的看开了。 另一人,却是一个容颜秀美的女修,她处在一群修士之中,神情自然地与他们交谈,但眼光不时瞟向张元敬,嘴角露出俏皮的笑意。 第389章 升座大典(二) 半个时辰后,场中修为最高之一的结丹长老——余天万,跃上高台,殿中的声音顿时落了下去。 “玄天宗新任掌门升座大典,即刻开始!诸位请肃静!” 然而,他这一声反倒让本要静下去的大殿,又开始骚动起来。 一个声音高喊道:“余长老,佟真人何在?为何不见佟真人?” 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张方脸漆黑如锅底,乃是玄天宗下属中等宗门剑啸谷的大长老曾全义,修为在结丹中期大成,其战力极强,曾在一场混战中,连斩三名结丹中期修士和一名结丹后期修士,成就赫赫威名。 “对啊,为何不见佟真人?” 又有几个下属宗门的结丹修士喊出声来。 依惯例,玄天宗新掌门升座,典礼是由元婴真人主持,代表宗中最高权威的认可。 今日,佟天福尚未露面,余天万便宣布典礼开始,不免让这些下宗修士心生疑虑,以为玄天宗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有的下宗结丹修士,则看向玄天宗的其余结丹长老,关系相熟的,便直接传音询问。 余天万见殿中喧嚣,大声喝道:“诸位,请肃静。为防备天魔渊元婴修士趁新掌门升座时,突袭流云仙城,佟真人已持天雷戟去往西方。佟真人临行前有言,掌门升座大典,如期举行,不必推后。我玄天宗也并无规矩,非有元婴真人主持,方可举行新掌门典礼。” 听余天万这么一解释,场中众人都是心中一松。 尤其是下宗修士,能够遣人到场拜贺玄天宗新掌门升座,其宗门与玄天宗皆牵扯甚深,甚至可说是命运与共。故而,谁都不希望刚入元婴之境的佟天福出任何意外。 “既是如此,那曾某就放心了。刚才一时性急,冒犯了余长老,还请余长老原谅则个!”曾全义快言快语,说罢便对着高台上的余天万抱拳行礼,以示请罪。 余天万笑道:“曾道友无须多礼。诸位关心佟真人,无可厚非。请诸位放心,佟真人有天雷戟在手,便遇到元婴后期大修士,也可自保无虞。” 他停顿了数息,见殿中声音止歇,便肃容说道:“传真人法言:玄天宗百代传承,生生不绝,雄立南域,威震四野。玄者远也,天者大也,远大之志,非有超常之人不可行也。 “故祖师开派,不唯资质,亦重品行,不唯修为,亦重形制。凡为一宗之掌者,必须立身正、行事公,必须心志坚、不畏难,必须秉持律例、不可稍废。惟其如此,方可制衡诸强、培育幼弱,使宗门生机勃发、日新日进。今有后辈修士刘元清,品行端正,行事持重,深孚众望,可掌一宗!” “真人法言,可有异议者?” 玄天宗众修士齐齐躬身说道:“谨遵真人法言!” 下宗修士皆是神情一肃,躬身大喊道:“谨尊真人法言!” 余天万大喊道:“恭请新掌门升座!” 台下众人随之喊道:“恭请新掌门升座!” 在众声呼喊下,高台之后的石墙上出现了一个法力旋涡,一道金色身影从中浮现出来,瞬间挪移至高台之上。 此正是刘元清。 他头戴玉冠,身着描绘祥云白鹤、飞剑铜印的金色道袍,神情严肃地走到那木质宝座前,尔后,朝着台下众人躬身一礼。 众人皆还礼。 刘元清挺直腰身,抬脚跨出一步,站到木椅之前,目光往下方一扫,便落身宝座之中。 “拜见刘掌门!”众人高呼。 刘元清却双目紧闭,似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 众人眼中露出羡慕之色,知道刘元清必是得了机缘。但也仅止于此,非正式册立的玄天掌门,谁也不敢去坐这木椅。 过了一刻钟,刘元清双目睁开,一道火焰般的光芒在他眸中一闪而逝,恍若雷火激荡。 众人虽看不清是何物,但都知道,此必与火雷之法有关。 刘元清所修乃是玄天功中的火系功法,此番所得机缘与此契合,意味着他的修行之路将会变得更加顺畅。 刘元清稳坐不动,笑着向台下众人致意。 这时,余天万高喝道:“起阵!” 霎时间,九道金光从大殿顶部落下,齐集于刘元清身上。 这金光,乃是以强大阵法,从地底大灵穴中抽取的精纯灵力,直接灌注体内,能够一次性增加大量修为,抵得上百十年之功。 刘元清的气机,眼见着从初入结丹迅速攀升至结丹初期大成之境。下来之后,只需打磨数年,便可直入结丹中期之境。 注灵完毕,殿外有钟鼎齐鸣,响彻真道峰,并远远传至山门其余一百零七峰。 余天万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请宾客上贺礼!” 呈贺礼的顺序早已议定,先宾客后宗内,宾客的排序,乃是中等宗门在前,小宗在后,同一等级宗门则根据渊源和实力排序。 “衍灵宗,玄品一至三阶灵药二十株!融灵丹五瓶!珍品矿石二十枚!中品灵石五千枚!” 衍灵宗在玄天宗下属的中等宗门中,实力只能算一般,但却是最早投靠的,故而万多年以来,此宗在玄天宗的下属宗门中始终排在第一。 该宗在存续过程中,数次遇到可至宗门崩裂的危险,皆是玄天宗出手化解。两宗的关系极为紧密。 “天符宗,中阶上品烈火符五枚、炎爆符五枚、五火驱灵符五枚、真火符五枚,中品灵石五千枚!” 天符宗以制符为重,投靠玄天宗时间颇长,且宗门实力甚强,乃是玄天宗在西方抵御天魔渊的左膀右臂之一,故而排在第二。 “驭器宗,百炼玄石五枚,中阶上品雷鸣子十五颗,中阶上品爆灵弹十五颗,中品灵石三千枚!” …… 不多时,便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宗门献上贺礼,将升座大典推入高潮。 众人正兴致勃勃比看各宗贺礼时,殿外忽然传来“轰隆”一声炸响,随即是地动山摇,玄天宫禁制被激发,七色光线飞射四方。 一个高亢的嗓音在上方响起:“天魔渊元婴修士杜伏明、陆鼎一特来献上一份大礼,请玄天宗掌门开阵笑纳!” 第390章 升座大典(三) “啊!是天魔渊贼子!” “天魔渊竟敢直接打上门来!形势难道已经大坏至此!” “他们为何知道佟真人不在!” “大阵晃得好厉害,能顶得住吗!” …… 大殿之中,一股恐慌情绪瞬间散发开来。这主要是筑基境的下宗修士,自内心中产生对元婴真人畏惧,故而惊慌出声。 至于结丹修士,则要镇定得多。 玄天宗为南域大宗,历经数万年不断完善的护山大阵,绝不是两个元婴修士随便就能破开的。 而且,在场还有这么多结丹修士,只要有阵法为依托,顶住两个元婴的攻击,也非什么难事。 玄天宗众结丹长老,只是微微抬头,起神识往玄天宫上方探去。 刘元清从木质宝座上站起,冷冷一笑,大声说道:“来得好!走吧,诸位且随我出去会一会天魔渊的两位真人!” 他抬步虚移,落至高台之下。 玄天宗众结丹长老,稍稍向后,让出一个位置。待刘元清落地向前迈步,他们从后跟上,直往殿外行去。 殿中拥挤的人群立时让开一条路,刘元清目不斜视,一脸肃然,快步走出右殿,经前殿出了玄天宫。 他站在宫前广场上,抬首往天中望去。 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之上,悬空立着两个修士,一个相貌丑陋,身着黑袍,头戴斗笠,手中持一柄长枪,枪尖旋绕一团烈火,无数火球从中跌落,接二连三地轰在护山大阵上,引发光芒四射。 另一个身着青色道袍,五十多岁模样,瘦脸高鼻,双眸如电,手持一卷经书,其中似有莫名威力汇集,蓄势待发。 “哦,是正主来了么,你可是玄天宗新任掌门刘元清?”持经书的道人开口问道,声音阴沉,仿佛从渊底而来。 刘元清面色如常,以法力附音,淡漠地说道:“不错,我便是刘元清。两位真人,不知远道而来,是来作甚?” 这道人阴鸷一笑:“听闻你升座当掌门,某家特来送上大礼。某以元婴之尊,给你这个小小的结丹修士送贺礼,怎地不开门迎客?这难道就是玄天宗的待客之道!” 刘元清轻哼一声:“凡尊客欲访我宗,当先知会门中,定好日期,报明人物,我宗自准备礼仪,由相应身份者迎入。岂有不经通禀,直接飞凌我宗要地,攻阵而求入者。此非贵宾,乃恶客也!” 道人大笑起来,声如枭兽,难听至极。 “倒是个能说会道的。你大约是以为,佟天福能够及时赶回,所以有恃无恐?嘿嘿,便是佟真人,恐怕不知有某家一人吧!流云仙城他出不来的,便有天雷戟也无用。难道只有你玄天宗有神通灵宝,我天魔渊便无?若是比宝物,你们可就差远了!” 他此话一说,立时在随同刘元清出殿的人群中引发骚动。 数百中等宗门和小宗门,仍能凝聚于玄天宗周围,无非看的就是底蕴和战力。 玄天宗三大神通灵宝,要是还不能威慑敌人,那这局势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张元敬站在广场一侧,皱着眉头望向两个元婴。 玄天宗的底蕴,自不会这般简单。来两个元婴修士,就想撼动天阙山,无异于白日做梦。 但是,天魔渊的元婴不是见识浅薄的无知之辈,他们都是有来头的,甚至来自于某个超级大宗,绝不可能小视玄天宗这等数万年传承的宗门。 他们到底有何倚仗? 正思索间,暗香袭来,有女子靠近。 他侧头看去,微微一惊。 这女子身着一袭浅黄长裙,面若芙蓉,眼如秋水,见张元敬看来,立时展颜一笑,好似山花烂漫。 她带着些俏皮说道:“张师兄,你难道不记得小妹了?你可还欠着小妹一株灵草呢!” 张元敬连忙与之见礼,干咳一声说道:“原来是苏师妹。苏师妹气机如潜龙在渊,看来不日便可入结丹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女子正是舒天琦的爱徒苏元筱。她的修为已在假丹之境,且积累已足,距离结丹初期,不过一步之距。 苏元筱眼波流转,闪过狡黠之色,娇声说道:“师兄之贺,难道只有空口语词,没有点礼物?” 张元敬一时语塞,正要辩解,上面又传来一阵轰隆巨响。 只见那持枪的元婴修士,枪尖凝聚的火团已如一条长龙,头颅飞扬,长尾如鞭,不断击打在护山大阵上,发出巨大轰鸣。 护山大阵剧烈震颤,一缕缕七彩光波,从四面八方汇聚而立,集中于玄天宫上方,与那烈火长龙对抗。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炼气弟子在内,都看出了这长枪的不凡。此物,显然是专门炼制的破阵利器。 余天万急趋数步,行至刘元清身侧,低声说道:“元清,这柄长枪可以引聚阵力,若任由其如此施展,外门的大阵怕是顶不住多久。” 玄天宗的精华,皆在内门三十六峰。只要内门不破,玄天宗便稳如山岳,坚不可摧。 但是,若这般放任敌人攻破外门,无疑向外传递出一个信号,那就是玄天宗已经是穷途末路,竟眼睁睁看着外门弟子被杀而束手无策。人心一旦失去,再想凝聚,便难了。 刘元清点点头,转身对一干结丹长老说道:“此事佟真人早有预料,已作安排。诸位长老,便按事前所定,各入内门一峰阵基所在,协同操持大阵,我便站在此地,余师叔掌玄天宫阵枢,其余长老听令而行,不得有误!” 最后一句话,乃以命令口吻说出。 玄天宗众长老,皆是他的长辈,但无人有不满之意,皆是躬身一礼,口中齐呼:“谨遵掌门之令!” 十道剑光冲天而起,往四外而去。余天万则向刘元清点点头,转身入玄天宫,去往后殿。 “张师兄一去七十年,修为突飞猛进,把小妹远远落在后面!想必是得了很多机缘。不知有什么奇异珍稀的灵植?可否送小妹一株作进阶结丹的贺礼?”苏元筱对广场上的紧张局面毫不在意,凑到张元敬身边,小声说道。 张元敬在薛王神陵墓中与舒天琦有些龃龉,实在不想与苏元筱过多接触,以免惹来舒天琦,甚至是佟天福的不快。 见这女子纠缠不放,连忙应诺道:“待苏师妹入结丹,师兄我一定准备一株玄品灵植当贺礼!” 苏元筱听出他语言中的敷衍之意,眼珠子骨碌一转,浅笑道:“张师兄,小妹也不要玄品灵草,只需当初那紫色残根生发的幼苗便可。不知这些年过去,张师兄有没有把它培育出来?师兄当年可是答应了我的!” 第391章 升座大典(四) 眼见玄天宗众长老各赴内门诸峰操持大阵,广场上的下宗修士顿时安静下来。 剑啸谷大长老曾全义上前两步,朗声说道:“刘掌门,若有差遣,尽管吩咐。曾某没什么本事,法力还是有一把的。” 其余下宗结丹修士见状,也纷纷出言表态。 刘元清笑着说道:“多谢诸位长老施以援手。不过区区两个元婴初期修士,便有些手段,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诸位不必担忧,只在此地看着便好。” 场上众结丹修士,能到这个境界自不是愚蠢之辈,听刘元清这么一说,皆明白他话中之意,是让众人待在玄天宫前不要乱动,以免引发乱象,反给宵小辈可趁之机。 这虽有不信任他们的意思,但这种时候,又处内门枢机之地,持重是必要的,众人也没有什么不满。 “哈哈哈哈,区区两个元婴修士?真是好大的口气。某家便让你看看,什么是元婴修士的力量!” 那青袍道人听到刘元清的话,不怒反笑。他将手中的经卷一抛,便见一道暗影从中冒出,顷刻间从巴掌大小变成一尊十多丈高的虚像,乃是一个白眉道人,垂首闭目,一手虚握某物,一手拍掌向下,口中似是念念有词。 青袍道人叱道:“降妖除魔,惟在今日。昊天神力,一扫天下!” 随着他的法言,那虚像猛地睁开双眸,奇异力量从眼中疾射而出,轰的一声,击中白光闪烁的护山大阵,将大阵打得向里凹了进来。 黑袍元婴趁机操控长枪,驱使那火龙往这凹陷之处猛力一冲。 霎时间,一股强绝的压力,从上往下,迫近众人头顶。 众人只觉天都跌落,往头上砸来,修为稍浅者甚至坐倒在地,眼中尽是恐惧。 刘元清稳立不动,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 其余结丹修士,也都沉住气没有骚动,但有的修士,眼中明显露出一些惊惧。 “如何,某家这卷降魔道经,可破得了你宗大阵?这可只是某家手段中最普通的一种!哈哈哈!”青袍道人肆意大笑,仿若一尊魔神,睥睨世间。 刘元清没有理会他,仔细辨别护山大阵上的光波流转,见之前那汇集趋势已是缓和,阵力在内门诸峰之间流转不歇、源源不绝,知道余天万与众长老已经开始操持大阵,心中不觉大定。 他望着青袍道人,缓缓言道:“这位真人,之前你虽报了名号,却不知是姓杜,还是姓陆?” 此前,这两个元婴修士袭击玄天宗大阵,青袍道人已报出两人姓名,按惯例,此人名字当是排前的那一个,即杜伏明。 刘元清此时却要认真地问一问,自不是没听明白,而是要显示从容不迫的气度。 果然,青袍道人经此一问,顿时显出几分意外来。他眉头一皱,看出了护山大阵的变化,便转头对黑袍修士低语一句。 这才傲然说道:“吾名杜伏明,受任来此,必破玄天!你若再不将那神宵剑、玄灵尺请出,就没机会了!” 刘元清伸手随意施了一礼:“原来是杜真人当面。另一位,就是陆鼎一陆真人了。此前在流云仙城以西,与我师尊斗战者,想必是陆真人吧。几十年过去了,陆真人的伤不知是否痊愈?” 黑袍修士陆鼎一身体微微一颤,似是有些动气,但很快平复下去。 他冷冽的目光往刘元清脖子上一晃,嘴角露出一抹阴寒的杀意。 一柄、两柄、三柄、四柄长枪从其背后冲杀而出,与之前那柄化作火龙的长枪并排而立。 陆鼎一藏于斗笠下的面庞,变得苍白起来。天空中漂浮的灵力,如水流一般的奔涌而至,纷纷涌入四柄长枪中。 修士至元婴之境,便可以身为桥,小范围操控天地灵气。这乃是元婴修士与结丹以下修士的根本区别。 陆鼎一同时操控五柄长枪,又是在这天阙山的核心之地,以身为引,灵力浩瀚如海,很快达至其境界的极限。 他大喝一声,双手猛地往外一推,四柄长枪闪动暴火之力,进而燃烧起来,如烈炎之流,缓缓并入那条火龙之中。 火龙高昂头颅,四爪飞舞,发出“尨”的一声怒吼,如天威降临,把许多筑基以下修士吓得一个哆嗦,心中恐惧自生,难以遏止。 在陆鼎一身旁,青袍道人杜伏明同样全力施为,引动磅礴灵力往那十几丈高的虚象中汇聚,虚象渐渐凝实起来,一股摄人心弦的恐怖威压,从虚象中散发出来。 刘元清双目如刀,死死盯在虚象上。他的手中,扣着一枚暗青色的灵符,此符只有两寸大小,颇厚,如同一块小石板,对上的一面刻着七道剑纹,三道呈灰白色,四道呈金黄色。 虚象给他的压力极大,他心中始终有一股冲动,要将灵符激发,召出那宝物来。 但是,一想到师尊临行前所言,他便强行按捺心中不安,安如磐石地静观敌人手段变化。 “那,那虚象就要活过来了!好强的气机!刘掌门,快阻止它!不要让它出手!”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紧接着,又有数人附和。许多筑基修士都跟着喊起来。 刘元清不为所动,目光炯炯看着虚像变得如有实质,口中用低沉但镇定无比的声音说道:“诸位不必畏惧,这虚像虽强,还破不了我玄天宗的护山大阵。我玄天宗的传承,雷法第一,阵法第二,岂会被这等手段所破!” 张元敬悄然向那几个最先喊话的修士看去。 第一个叫嚷的,乃是一个结丹中期修士,面容蜡黄,似乎有些病恹恹的样子。 另外几人,也都是结丹修士,修为在初期或中期,所立位置,各方皆有,但都比较靠近刘元清。 “师兄离开山门太久,不如由小妹来给师兄介绍这几个人?”苏元筱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张元敬迅速扭头瞥她一眼,不动声色问道:“这几人都是谁?” 苏元筱轻笑一声,说道:“那病恹恹的结丹修士,乃是熊耳山的邵玉子,人送外号"病熊",实力可不弱。” 熊耳山,在天阙山西北方三百万里外,颇受天魔渊威胁。 “其余几人,分别是金风派的萧鸿烨、伍至用,寒玉山的白颖,元相宗的郝三过,剩下两人乃是南方云梦泽的顾龙、顾虎兄弟。” 第392章 升座大典(五) 那虚像凝实后,散发阵阵金辉,气机纯正无比,仿佛道门圣物。 众修士看在眼里,皆不由自主地露出恐惧之色。 如筑基、炼气修士,境界尚低,眼界不高,不过被外表所唬。 但结丹修士,对于道法已有较深体悟,分明感觉这虚像,有一种纯粹的上对下的压迫,非是力量差距,而就是层次的差距,根本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 这还不是与元婴修士面对面时的感受,而是隔着大阵,也无法得到半分保护,必定被那强力直接抹杀的感受。 刘元清脸露狰狞之色,手中握着的灵符,周围渗出汗液。 他死死克制那畏惧之心,把手指并得紧贴在一起,不敢让任何一根手指动弹哪怕一点点,以防沟通那金色剑纹。 杜伏明垂首看向下方众人,双目迸射凌厉光芒,大喝道:“你们看好了,这一招,名曰金阳灭世。只要没有元婴真人来阻,某家每日出手三次,倒要看看这大阵能坚持几日!” 此话不是对刘元清说的,其用意不言而喻。此乃攻心之计。 刘元清面色阴沉,但依旧挺立不动。 金光闪耀中,虚像动了,他轻轻跃起,伸出好似能够遮天蔽日的大掌,对着刚才被反复攻击的地方,用力拍下。 “呼!” 没有预料中的狂暴响动,如同吹过一阵风,阵中每一个人都感觉有一阵炽烈的风从背后刮过,但衣衫却没有任何动静。 片刻之后,只觉浑身燥热,一股驱除不去的灼烧感,从心底泛起,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甚至神魂都烧成灰烬。 修为较低的筑基、炼气修士,心性稍差的,已经大呼小叫,把水系或冰系的灵符、法技不要命地往身上放,甚至哀求旁人相助。 然而,越是焦急,这种灼烧感就越强,一些炼气修士眼看着身上就冒起了火苗,从内到外烧了起来。 张元敬回头看了霍正凯和周正明一眼,见两人神色凝重,正在专心与那虚火抗衡,尚无危险,便不再理会。 这时,有人大喊:“快看那,大阵,大阵开裂了!” 正是那“病熊”邵玉子。 此人在这里的结丹修士中,算是修为最深的一个,几乎在一瞬间便将那灼热带来的不适感驱除,并看到了上方大阵的危机。 那虚像一掌拍下,大阵只是轻轻颤动一下,看似受力不重,但只片刻后,原本灵力流转不息、可刚可柔的法阵结界,如同突然失去水分的淤泥,变得干枯起来,随即,在四方涌来的阵力冲击下,开始龟裂,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迅速由里到外延伸。 就在此时,那蓄势以极的火龙一个盘旋,对着布满裂痕的法阵结界便撞了上去。 “轰隆隆!” 火龙爆开,巨大的冲击力摧枯拉朽地将这一片法阵破开,露出了下方雄伟的玄天宫,以及站起宫前目瞪口呆的众修士。 “哈哈哈!这就是以阵法传世的玄天宗?某家真正的手段还未用出,这就被破开了!什么几万年传承,原来都是唬人的吧!”杜伏明先是愕然,随后狂笑不已。 黑袍修士陆鼎一说出了来到玄天宗后的第一句话:“杜师兄,也可能是后人不肖,没了前辈的警惕,把这大阵荒废了!” 一个瘦高个结丹修士对着刘元清大喊:“刘掌门,有什么救急手段,快点用出来啊!没有大阵,我们这些人都会死!” “是啊,刘掌门,佟真人难道没有留下后手吗?” “完了,全完了,玄天宗大阵不堪一击,大家快逃命去吧!” …… 杜伏明看着依然镇定自若、双眸凛然盯着他的刘元清,心中有些不快,他好歹是元婴真人,何时被结丹修士如此无礼地冒犯过。 当即冷笑道:“先把你这个掌门斩了,看没了头颅,腰杆还能不能挺得这么直!” 他一抬手,七彩飞剑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在眼花缭乱中,一道寒光闪动,往刘元清脖子斩来。 刘元清眼中根本看不见那飞剑的轨迹,只觉剑发之时,杀意已在颈脖,后背当即被冷汗浸湿。 用还是不用?手中灵符,只需轻轻一拨,便会化作一柄杀剑,将此来一切危机斩灭。 但是,若对方只是诱敌,早已布好防备手段,那么,这样宝贵的机会便浪费了。接下来,除非师尊他老人家及时归来,宗门危矣! 一瞬间,他脑中有千百个念头反复交战,但手中扣住的灵符,始终维持原样。 噗! 杀气透身而过,他只觉心口一阵绞痛,但却并未受伤。 一柄两尺青色短剑,闪动七彩光芒,在他头顶三丈处打转。那里有无形之力流转,将那短剑缚住,无论其如何挣扎,皆不能摆脱。 杜伏明脸色一沉,抬手一摄,法力前出,未直短剑处,便中途被阻。 只见一片闪耀的白光,从某处空间中流布而出,与四周补充而来的阵力连接于一处,原本破开大洞的护山大阵,便又完好无损。 这一瞬间,杜伏明感到与那柄青色短剑的心神联系断开了。 他转头望了一眼陆鼎一,微微摇了摇头。 刘元清看清大阵的变化,飞身而起,一手持拿掌门金印,另一手伸入那无形之力中,将那短剑拿住,尔后稳稳落地。 他高举此剑,朗声说道:“诸位,我玄天宗大阵奥妙无穷、玄机暗藏,岂是天魔渊贼子能够攻破!他们手段尽出,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毫无进展,反倒还折了一柄灵宝飞剑!” 数息之间,形势逆转,广场上的众修士大多又惊又喜,原本呈散开之势的人群,此时又向刘元清聚拢来。 曾全义等几个修为颇高、相互熟稔的结丹修士,一边相互打眼色,一边悄悄靠近邵玉子、萧鸿烨、伍至用等人。 他们都是精明之辈,几次看下来,也是发现了这几人有问题,不需刘元清指派,自己便行动起来。 张元敬交代霍、周两人混入下宗筑基修士中,盯着些可疑之人,自己则迅速靠向玄天宫的入口处。 他看得明白,几次出言呼喊,皆是那几人,这固然说明他们有问题,但也存在误导的可能,说不定还有其他奸细,隐藏在某处,只等发生变乱,便趁机破坏大阵。 而要破坏大阵,玄天宫内的阵枢所在,显然是最佳目标。 第393章 升座大典(六) “不过是强自镇定、虚言掩饰而已!什么护山大阵,一招便可击破。现在修补好又能如何?某能攻破一次,就能攻破十次、百次,某就不信,这大阵支撑得住!” 杜伏明与陆鼎一两人商量几句后,又将那经卷举起,对下方厉声大喝道。 陆鼎一则一挥手,将五杆长枪驭起,于上空交错而立,枪尖散发炽烈气机,相互纠缠,虎视眈眈。 刘元清冷哼一声,正要反驳,余天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元清,我们已经大致熟悉了大阵的操控应变之法,除非这两人还有其他更强手段,必不会再让他们破阵。” 他心中大定,知道经过几个回合的相斗,操控阵法的十一个长老已是大致掌握了阵法变化,应对此次危机更多了几分把握。 当即嘲讽道:“既是如此,那便来攻,堂堂元婴真人,何须说这些废话!” 杜伏明脸色一寒,手中法诀快如幻影,催动虚像疯狂汲取灵气,周身散发淡蓝色光芒,一股强烈的冰寒气息向大阵落来。 这一回,虚像的法力竟换成了冰系,迥异于上一次的烈火之力。 刘元清目光凝视经卷,琢磨此物到底是何层次的灵宝。 以此二元婴的修为境界,若要瓦解玄天宗大阵,必定要有极其强大的灵宝。这经卷目前看来,威力尚远远不够。 虚像跃起,仍如之前那次一样,一掌拍下。 “噼啪!噼啪……”大阵的结界上,发出接连不断的爆破声,汹涌的冰灵力猛烈冲击着大阵。 结界不时陷入冰封,旋即又被四周支援而来的阵力瓦解,始终处于飘摇之中,看起来岌岌可危。 冰寒之力,甚至透过大阵,侵袭到了下方的真道峰,山中温度急转直下,嫩叶卷缩,鲜花凋敝,一些低阶灵兽四处逃散。 这一次虚像的攻击,乃是徐徐用力,既攻大阵,也侵阵内。 刘元清露出深思之色。前一次虚像的攻击,表面上皆被大阵阻住,但依然防不住那攻击中自带的幻象。 修为浅薄者,一旦被那灼烧感附身,根本无法堪破,不免被引动身内灵力异化,导致或残或伤。 这一次的攻击,却明显不同。它对阵内的攻击,不是依靠幻象,而是通过特殊的渗透之法,把部分寒冰之力送了进来。 玄天宫前,空气迅速凝冻起来。炼气修士最先顶不住,一个个脸色苍白,双股打颤。 刘元清低喝一声:“诸位结丹境道友站在原地,筑基以下,由玄天弟子带领,往东侧毓秀峰安置!” 他此话一出,人群便骚动起来。几个筑基境玄天宗弟子高喊,让下宗修士随他们下山。一时之间,玄天宫前有些乱糟糟的。 这时,一个声音喊道:“这大阵顶不住了,快避往其他山峰。” 便见一个红袍道人,将飞剑一起,卷起一道流光,便往东侧一座山峰投去。 张元敬目光掠去,看出那人正是金风派的伍至用。不过,他并没有理会,任由此人飞远。 不过,当即便有一人追了上去。他一边疾飞,一边高喊道:“刘掌门,伍至用这贼子图谋不轨,俺天符宗崔怀远前去缉拿!” 两人追逐而行,颇为突然,顿时引发乱象。 寒玉山的白颖、元相宗的郝三过、云梦泽的顾龙顾虎兄弟,皆是飞空而起,往四面散出。 但在这几人身后,皆有一个或两个结丹修士追了上去,他们一边追,一边报出名号。 原本入玄天宫右殿庆贺的五十多个结丹修士,先是玄天宗十一长老离去,此时又去了十几个,再加上筑基、炼气修士仓皇下山,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起来。 一直立在原地没动的邵玉子阴阴一笑,看着剑啸谷曾全义说道:“老曾,你一定盯着我,看来是要把玄天宗走狗一直当到死咯?” 曾全义伸手一抓,从储物镯中拎出一柄长剑,怒目圆睁道:“就凭你这个病秧子,也敢在玄天宗动手!受死吧!” 他一个跨步,手中长剑随步履跃起,突然射出,带着一道金光,直斩邵玉子头颅。 邵玉子脸露狰狞,张口大吼,如同山熊发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大锤,照着袭来的飞剑便砸了过去。 这里两人刚一交手,金风派的萧鸿烨忽然如幽影一般,横移十数丈,往刘元清靠了过去。 “刘掌门小心!” 数名结丹修士喊道,有两人祭出法宝,往萧鸿烨攻去。 刘元清却早有防备,抬手拍出一枚灵符,身周丈许之地立时变得扭曲起来,似有狂风席卷,又如洪流咆哮。 萧鸿烨打出的两柄短刀,皆被卷入其中,消失不见。他眸中闪过惊讶之色,身形却如风中败叶,飘荡几下,躲开袭来的两件法宝,往刘元清另一侧躲去。 广场之上,尚有二十来个结丹修士。他们一边抵御上方袭来的寒冰之力,一边相互防备,有的虽想出手攻击萧鸿烨,又顾忌此人靠近刘元清,担心引起误解。 至于先前出手两人,他们一个是衍灵宗的,一个是驭器宗的,皆与玄天宗关系甚密,自是没有太多顾忌。 这时,天中的虚像突然一黯,其掌中寒冰之力陡然加重,如同激流一般冲射而出,狠狠撞击在结界上。 大阵结界剧烈颤动,随即如薄冰一般碎开,哗哗下落。强烈的寒冰顺势往下倾泻而来。 众结丹大惊,连忙后撤。 寒冰之力落至刘元清头顶上方三丈时,突然爆裂开来,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 然而,下方的刘元清依然感到一股冰寒入骨的气息直冲而来,自头顶入身,几乎把神魂与肉身一同冻住。 护住他的那扭曲空间,也被这寒冰之力一冲而破。此时,他身体僵硬,完全不能动弹,若被攻击,毫无还手之力。 在虚像突然变招猛攻大阵时,萧鸿烨早已远远退开,往玄天宫殿门处飞窜而去。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结丹修士,从另一侧,也往殿门疾冲而来。三人互不干扰,显然早有预谋。 就在这三人要冲过殿门之时,一道黄色土墙骤然升起,结结实实挡住他们的去路。 第394章 升座大典(七) 对于站在大殿门外一侧的张元敬,萧鸿烨不是没有注意过。毕竟,苏元筱站在他的身边,还多次与他说话。 在玄天宗中,后辈女修便以苏元筱最为出色,不满一百五十岁,便将入结丹。且又是舒天琦爱徒,玄天宗下宗修士没有不知道的。 不过,张元敬给萧鸿烨的感觉实在是平平无奇,修为也不算深厚,面孔也很是陌生,并非下宗中的成名人物。 然而,土墙一起,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他对自己的遁法十分自信,但这土墙升起的时机,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是他起速,要以最快速度掠过殿门,杀入大殿的那一刻。 他甚至来不及收住身形,只能虚掌按出,拍在土墙上,借着反冲之力,向后疾退。 另外两个结丹修士,皆是中期修为,他们速度稍慢,落后三丈,见有土墙阻路,各出法宝,便强行攻击。 轰隆两声,土墙只是轻晃两下,依然坚挺。 萧鸿烨只退出一丈,狂风卷着黄沙铺天盖地罩了过来。 他遁法再快,也避不开这覆盖七八丈方圆的沙阵,当即被困在其中。一同被卷入其中的,还有另外两个结丹修士。 殿门前的这场战斗,几乎在一瞬间便几经变化,立时引起了其他结丹修士的注意。 此时,曾全义与邵玉子的战斗已臻至白热化,两人皆擅长近身搏杀,几乎是招招分生死,相互纠缠在一起,旁人根本插不上手。 衍灵宗、驭器宗两个结丹修士守在刘元清旁侧,询问是否要出手帮助张元敬,刘元清只是摇摇头,目光却仍看在头顶大阵上。 大阵被虚像全力一击打破后,下方立时升起第二重结界,把那强悍的寒冰之力阻挡在外,然后缓缓向上推起。 但是,虚像虽因消耗过大而光泽黯淡,却并未就此消散,反而在杜伏明持续引导灵力的补充下,又开始凝实起来。 如此,施加于大阵的寒冰之力依然强劲,大阵复位颇为艰难。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算危险。可那陆鼎一操持五杆长枪,不断蓄势,再出手时,必是惊天一击,却不知第二层结界能否顶住。 思索间,耳中传来余天万询问的声音:“元清,局势如何?可要稍引大灵穴之力,把大阵完全复原?” 刘元清沉吟片刻,传音过去:“不可!玄元天罡阵一旦启动大灵穴,便不可中断,必得尽复其能,方能止歇。这对大灵穴的损耗太大,得不偿失!” 余天万道:“如阵法坚固不能远超此两人之力,他们未必会将后手用出。” 刘元清无奈地说道:“天万师叔,两害相权取其轻。大灵穴是我宗根本,除非有倾覆之危,不可随意动用。” 余天万闻言陷入沉默。此中道理他并非不知,只是若不能诱出对方后手,佟真人事先所定之计,便不能成了。 玄天宫殿门之前,张元敬高举厚土术法剑,施展出最强飞石之术。霎时间,数百三尺大石从天而落,往狂沙中如雨砸下。 狂沙中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冲的三个修士,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敢怠慢,纷纷祭出防御法宝,护住头顶。 “砰砰砰……” 三人皆被砸中四五十次,防御法宝灵机大损,叫苦不迭。 萧鸿烨把防御法宝一收,祭出护身之宝紫叶舟,悬于头顶,试图稍稍阻断狂沙的侵袭,好把神识延伸出去几丈。 然而,这不过是徒劳,密集的沙粒,不断吞噬他的神识,根本察看不到一臂之外的情形。 而且,紫叶舟本是配合他的遁法所用,但他在沙阵中神识受制,哪里敢乱用遁法,于是连带着紫叶舟,使用起来也觉多有疏漏。 他在沙阵中胡乱转了几圈,寻不出破阵的要领,正自担忧之时,忽听身后有尖锐的破空声传来,连忙把紫叶舟一引,往后方一遮。 此舟轻轻一荡,与萧鸿烨产生相斥之力,把他推开几步,同时侧身一让,便有一道黑影从旁侧掠过,瞬间消失不见。 他没看清那是何物,但勉强捕捉住的些许气机,让他有些心惊。此必是极其厉害的杀伐之器。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在不远处响起,随即没动静。 萧鸿烨脸色一沉,知道另外两个结丹修士中,必是有一人被斩杀了。 他于脑中将储物镯中的法宝与灵符过了一遍,唯一的防御法宝不堪再用,两件攻击法宝又没有用武之地。 唯有四枚中阶防御灵符,尚可拖延些许时间,只盼着那人能早点出手。 只一息之后,那杀气凛然的法宝又劈了过来。借助紫叶舟的守护,萧鸿烨再次避开。 这大杀器又去攻另一人,那人大约是用了灵符,只听“轰隆”一声,狂沙飞散,火蛇迸射,一个人影急闪而过。 随即,是那法宝掠过的风声。 这一次,此物没有攻向他,而是仍旧去追那人。又是一阵响动,便听尖利的惨叫声穿透风沙,远远出来。 萧鸿烨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将畏惧从脑中屏除,依靠五感,静静感受周围变化。 这时,侧后方破空声响起。他立即把紫叶舟一引一推,自身借势避开,躲过那杀器,再把紫叶舟召回。 如此这般,他在不用灵符的情况下,竟只依靠紫叶舟连续躲过了三次攻击。 他有些焦虑,心道那人为何还不出手。 张元敬以雷霆之势接连斩去两人,正要一鼓作气把这个金风派的萧鸿烨也解决了,忽有两道身影从一众结丹修士中飞冲而来,往他攻来。 竟是邵玉子与曾全义。两人修为也变成了结丹后期! 张元敬眼眸一缩,微感诧异。不过,他早有准备,伸手一拍腰间灵兽袋,将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放了出来。 猿十三憋闷了好些时日,甫一见光,浑身金光蒸腾,手中长棍带着狂暴威压,直劈有“病熊”之称的邵玉子。 碧睛狻猊兽则站立于张元敬身侧,头颅向上抬起,一双绿宝石眼睛闪动迷幻的光芒,直直盯着曾全义双目。 第395章 升座大典(八) 邵玉子的大锤与猿十三混天棍硬碰一招,向来以力量见称的“病熊”被劈得向后连退数步,尚未调整过来,便被裹入暴雨骤雨一般的棍招之中,顿时手忙脚乱,哪里还有刚才那一往无前的锐气。 曾全义一贯以直爽、冲动、暴躁示人,与碧睛狻猊兽对上眼光后,心中一阵发麻,挥出的长剑,竟有一种落入虚空、失去勾连的感觉。 这时,从这纯黑大狮子背后的黄沙之中,突然飞出一柄利斧,直斩他的头颅。 曾全义瞳孔收缩,猛地大吼一声,好似从噩梦中惊醒,手中长剑抽回,横于胸前三尺,往上用力一绞,于电光火石间击中那利斧,将之打偏数寸,凌厉的杀气,擦着他的脸颊掠过,斩断一缕鬓角。 曾全义自入结丹后,大小数百战,经历不知多少凶危,但从未像这般接近过死亡。 他的背后皆是冷汗,脚下急踏独门秘术因空步,瞬间退出七八丈距离,留下一串残影,或左或右,遮蔽真身。 正待松一口气,一道黑影冲出,无视那些残影,破空而进,一爪直拍他的腰眼。 曾全义大惊,立即移步换位,想要躲去一侧。 然而,忽有一阵馨香气味扑鼻,十分好闻,仿若仙草灵果。 他暗道不好,屏住呼吸,持剑前斩,身中法力往外一张,兴起旋风,要把这香气卷走。 下一刻,他两眼发黑,头晕目眩,感觉似是中了剧毒。 他心中一沉,接连出手发出两枚灵符,一者为中阶中品金刚符,守护自身,一者为中阶上品的烈剑斩魔符,乃是杀敌。 “轰隆!” 烈剑斩魔符击中了目标,发生爆烈的震动。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被某种法宝连斩数次,巨力涌来,迫得他连连后退,但多亏金刚符强固,并未受伤。 他将手中长剑一挽,做了一个守御的动作,而那头晕目眩的感觉此刻正好过去,便睁开双目,往前一看。 便见一团黑影,飞速斩来,距离他的头颅不足一丈。 曾全义脸上尽是狰狞与恐惧,多年战斗形成的反应,让他在不到半息的时间内,挥出一剑,拍中那黑影侧面。 但是,让他惊愕且绝望的是,那黑影竟是一团虚影,长剑中之,不过假象。 他只觉脖子一阵剧痛,接着头颅翻滚在空,视野急速转动,于某一刻看见自己的无头尸体往前扑倒,随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邵玉子早年有奇遇,得了一套元婴真人的遗法,所以后来居上,以一介散修开辟熊耳山一脉,乃以炼体为基,专走近战刚猛一路,闯荡多年,从来都是近身后大占上风。 今日遇到猿十三,却被吃得死死的。论修为、论力量、论招法、论护体,样样皆不如,想拼拼不动,想逃逃不掉,只得把笨重的大锤甩去一边,双手各持一根粗短之棍,左支右闪,苦苦支撑,指望曾全义来援他。 结果,曾全义还不如他,被碧睛狻猊兽的毒气与幻术所制,一时不察,即被张元敬以破坚斧斩首。 猿十三见状,觉得自己被狻猊兽比了下去,顿时有些不服,大吼一声,燃起精血,手中长棍攻势再快一筹,杀得邵玉子破绽百出,不出十招,即被混天棍砸碎了脑袋。 周围的结丹修士看得目瞪口呆,望向张元敬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许多人窃窃私语,相互询问此人何名,是何来历。也有的盘算着,如何与此人结交一番。甚至有相熟者,偷偷传音苏元筱,苏元筱却是笑而不语。 狂沙之中,没了破坚斧威胁的萧鸿烨,从容很多,他在阵法上还算有些见识,脑中迅速推演,同时以紫叶舟护身,反复试错,数次之后,竟被寻到一处破绽,从中冲出了沙阵。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庆幸,便被眼前的血淋淋场景惊住了。 作为被天魔渊策反、参与此次行动的五个骨干结丹之一,他当然知道邵玉子和曾全义的真正实力,他们这一群人,最有希望破坏阵基的,便是这两人。 故此,在定计之时,杜伏明坚持要把这两人安排在一起,且就针对玄天宫中的阵枢,企图一举建奇功。 可是,这两人就这样轻易被斩杀了。不是胡天聪,不是涂天渊、余天万,甚至不是霍天同、舒天琦这些赫赫有名的结丹中期修士,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根本无人认识的无名小卒,一人出手,两兽相助,便将被天魔渊真人寄以厚望的邵、曾两人干脆利落地斩掉了。 萧鸿烨扭头就跑,将最强的遁法展开,往山下亡命而逃。 “狻猊兽,你去追他。若杀不了,看着他就是!” 碧睛狻猊兽低哼一声,向前一窜,消失在广场旁的林草中。 下方的战斗,自是被天中的两个元婴真人看在眼中。 最先被斩的两个结丹本就是炮灰,死了倒也没什么,但曾、邵两人这般容易便被斩杀,却让两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杜伏明骂了一句“废物”,盯着张元敬看了几眼,把这个相貌平平、毫无特点的结丹中期修士记于脑中,回头对一直在积蓄力量的陆鼎一说道:“陆师弟,出手吧!” 陆鼎一也憋着一股火,闻言也不说话,双手抱圆,徐徐抬起,那五柄长枪随之旋动着升起。 待天中灵力皆已汇集于虚抱之圆中,他轻喝一声,气沉丹田,猛力将这看不见的圆,往下一掷。 恍惚中,天中似是生出一轮烈阳,火流飞洒,五龙翔空,极远处,天地震动,超海浪一般的灵力之潮,呼啸着奔涌而来,尽数往那五条火龙身中汇入。 刘元清脸色一变。此种威势,比之陆鼎一此前所施展的攻势,强横了何止一筹。内中必有问题! “尨!” 五龙齐声嘶吼,扭身一变,竟又转回成长枪模样,只是这枪,却比原本的五枪,更粗更长,也更加锋锐。 “疾!” 陆鼎一右手握拳,高举在空,一束金色光芒从中射出,蕴含恐怖力量。 光束照向长枪,每照见一枪,那枪便消失不见。 但下一瞬,便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强大力量,撞击在那第二层结界上。随即,一杆长枪散发金光,钉在那处,将周围急速涌来的阵力斥开。 五杆金枪接连扎在结界上,形成一朵梅花的形状,相互间金光流动,形成一张大网,罩住五六十丈方圆大阵结界。 暴虐的力量在这金光中积蓄,不过一息,便“轰隆”一声爆开。 狂风扫过,一个大洞出现在杜伏明、陆鼎一与玄天宫之间。 刘元清、张元敬,以及所有结丹修士,都清楚地感到,两个元婴修士身上那如同烈日沉渊、猛虎卧岗一般的玄晦气机。 第396章 升座大典(九) “它会出手吗?”刘元清握住灵符的手,颤抖起来。 此时,两个元婴真人与他的距离,最多不过一百五十丈。 无论是用灵宝,还是直接飞遁,一息之内,便可达致。若再迟疑不决,便没有机会激发此符。 他清楚记得,临行前师尊所言:“唯有灭宗之危,玄灵尺才会现身。若能让玄灵尺出手,便不要浪费灵符。一定要沉住气,不到最后时刻,不可动用灵符。” 杜伏明与陆鼎一相视一笑,但谁都没有从大阵缺口闯入玄天宗之中。他们皆出身不凡,见多识广,知道这等传承几万年的大宗,肯定会藏着后手,大意不得。 “师兄,不若我来出手?”陆鼎一冰冷的目光落在刘元清身上,对他刚才讽刺的话,仍旧耿耿于怀。 “那就有劳陆师弟了。”杜伏明笑着说道。 陆鼎一翻手一横,掌中清光闪耀,一把尺长短剑如毒蛇吐信般,游走不定。 他目光阴鸷地盯着刘元清,但却迟迟不出手,只任由那如有实质的杀气,不断往刘元清侵袭而去,余波及于周围二十余结丹修士。 刘元清只觉自己犹如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扁舟,不知哪一刻,便会倾覆于水底。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空了,呼吸难以为继,他想要转为内呼吸,却又难以顺畅搬运法力。胸口憋闷,如同压着一块大石。 他知道,这是陆鼎一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他扛不住压力,心生恐慌,从而把后手放出。既是这样,他自然不能如敌之愿。 但是,独自面对一个元婴真人有意营造的威压,这滋味却极不好受。 不仅是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还有刻意的戏耍、凌辱,如同一只蝼蚁面对巨人,深深感到无力之余,又渴望拥有非凡之力,一举将之击倒,以纾解心中的恐惧与愤怒。 一息、两、三息……随着时间推移,刘元清渐渐平静下来。虽然,那恐怖的杀气,仍然压迫得他透不过气来,但心中的那些负面情绪,已经被他以大毅力一一清除。 他抬起双眸,射出嘲讽的目光,落在陆鼎一眼睛里。 陆鼎一脸色微变,一抬手,掌中飞剑于疏忽之间失去踪影,下一瞬,那剑便斩至刘元清头顶,剑气惊空,没有任何留手。 刘元清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么?! “轰!” 一股强劲的光波,从广场上拱起,对着那飞剑一撞,随即裹着它冲天而起,直往杜伏明和陆鼎一两人而去。 杜伏明双目一亮,低语道:“终于来了!” 他伸手在上方一抓,高喊一声:“剑来!” 一柄长约两尺、通体浅蓝、闪耀慑人光芒的长剑出现于他的手中,他将这剑往前只是一劈,便有一道惊天剑气冲出,将那光波如切纸一般地破开,去势丝毫不减,直斩刘元清和他脚下的广场。 刘元清一扫心中阴霾,目光炯炯地看着那柄短剑,好似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反倒对那杀来的剑气,视而不见。 站立于广场上的一众下宗结丹,忽觉脚下晃动,尚自惊疑不定,便见地中有无数光束冲出,迅速汇集成一道光影,破开来袭的剑气,往那浅蓝短剑攻去。 浅蓝短剑轻轻一颤,挣脱杜伏明手掌,旋身一斩,便有九道剑气杀出,与那光影撞在一起。 光影只是一晃,色泽稍有黯淡,但气机不减,仍往那短剑杀去。 短剑浑身闪动凌厉剑光,前冲而出,斩中光影。 光影发出“啪”的一声,突然炸裂。 两个元婴修士本在百丈外观战,不妨这光影爆开,散出的劲力既强且快,而且全往他们而来,顿时手忙脚乱,又是祭出灵宝,又是施展遁法,狼狈不已。 就这一刹那的工夫,又有一道虚影,从广场下方飞出,打向短剑。尚未接战,一个又一个的虚影,源源不断从地中飞出。 两个元婴修士皆是脸色大变,远远躲开。 广场上的结丹修士,包括张元敬,皆是愣愣地看着天中短剑与光影的争斗。这等层次的斗战,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见识,根本看不明白。 似若元婴出手,好歹还有漫天灵力如潮,其威力大小,尚可捉摸。 而这等斗战,看起来并无出奇之处,也感觉不到内中的法力波动,无从判断强弱。 但是,只看两个元婴被余波所及,就差点受创,便知其中厉害。 短剑接连斩破十余道光影,光泽渐渐黯淡下来。 杜伏明眼光闪烁,侧头问陆鼎一:“陆师弟,那地中之物尚未显露真身,可要请候师兄出手?” 陆鼎一迟疑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听说玄天宗有一件玄灵尺,十分厉害,不知是不是那发出光影之物?” 杜伏明道:“师弟是认为,破妄剑非玄灵尺之敌?” 陆鼎一摇头:“若公平一战,破妄剑不惧任何神通灵宝。但是,那玄灵尺毕竟占着地利,有大灵穴作支撑,而我等实力有限,只能稍稍帮助破妄剑补充力量,此消彼长,破妄剑多半难以建功。” 杜伏明点头,又问:“这就是说,师弟还是认为不可强战?” 陆鼎一知他立功心切,但此等大事,哪敢立场游移,当即表态:“不错,的确不可强战!” 杜伏明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不悦,但也没有武断作出决定,沉吟片刻,见那短剑光泽越发暗弱,便拿出一枚传音灵玉,聚法成音,传了进去。 陆鼎一就在杜伏明身旁,只看他嘴型,便知他没有放弃,大概是讲明情况,请埋伏左近的候南鹏去作决断。 他暗叹一声,心中泛起难言的惆怅。候南鹏虽是受命主持天魔渊攻袭玄天宗一事,修为又高出一个小境界,但这杜伏明却是近日刚从门中过来,等若是个钦差,说话的分量可想而知。 而候南鹏在此谋划数十年,进展缓慢,甚至可说是寸功未立,自知宗中那位上尊必定不满,又哪里会轻易否决杜伏明的提议! 第397章 升座大典(十)(为书友“蟹蟹不熟”加更) 天空之中,淡蓝色短剑开始节节败退,十几道光影纠缠着它,不让它逃遁。 杜伏明脸色难看,心焦不已,但传音已经发出,便想再催,也来不及。 陆鼎一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折腾一场未曾见功,好歹也没有什么损失,将来门中问起,最多是平庸,而不是无能。 正在这时,自数百里外的云天之间,一点星芒跃然而出,瞬间掠过长空,留下一道绚丽的霞光,啸鸣之音,响彻天地。 众人心神一时被夺,皆露出惊恐之色。 那是一柄短剑,与眼前淡蓝之剑,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此剑更加闪亮。 它便在数百里开外,依然让玄天宫附近的每一个人,把它看得清清楚楚,不拘是元婴,是结丹,还是筑基、炼气修士。 所有人皆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当此剑现身,主动显露真身时,无论距离多远,都仿佛就在眼前,在触手可及之处。 因此,当这剑掠空而来时,浩大的声势,不过是过去的动静,它早已遁至眼前,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举击破所有光影,向大阵之下,广场之上,劈斩而来。 众人魂飞胆丧,却只能呆立原地,根本无法挪动哪怕一根手指。 张元敬本已将那炼阳伞引动,准备放出对敌,但在这威势之下,炼阳伞哪敢出来,竟缩在储物镯中,不敢动弹。 当此之时,一团青光从地中升起,看起来慢腾腾,却把疾斩而来的短剑拦个正着。 短剑放射耀目光芒,忽地化作千柄万柄,从四面八方斩向青光。青光发出铿锵之声,好似金铁绞动,无论短剑如何劈斩,皆是巍然不动。 此时,之前的那柄短剑,也杀了过来,与后来之剑,合并为一。短剑顿时威势大涨,竟一剑斩去青光一角,发出噼啪爆炸之声。 青光一凝,化作一柄碧玉短尺,与短剑迅速交锋,只听“当啷”之声急促如同密集鼓点,一声声撞击在下方众修士心口,让他们无比难受,修为稍浅者顿时脸色苍白,甚至接连吐血。 刘元清稍稍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臂,强迫自已把目光盯在那短剑身上,努力捕捉出手时机。 剑与尺激斗十数息时间,忽地放出一道电光,将碧尺击飞,却不去追击,而是转头往玄天宫杀去。 那碧尺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突然光芒大作,随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自广场下方土中又飞出一尺,却比刚才那一柄,要大了许多,对准斩来的短剑,便是一拍。 只见短剑四周,空间寸寸塌陷,竟形成一块异空间。短剑被困于其中,左冲右突,一时无法脱身。 刘元清看得分明,当即一捏手中灵符,将这准备多时的后手,用了出来。 一片光华自玄天宫中疾射而出,将宫殿、山峰和云天皆映照成金色,又有奇芒飞射,耀目难睁。 广场上的众结丹双眸一暗,随即便听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霹雳,中间似乎夹着百万金鼓之声,往那短剑所在的异空间直打过去,顿时有天崩地裂之势,恍如天雷降劫。 “轰!” 那异空间爆开,整个空间一阵剧烈震颤,好似就要碎裂一般,但只一息之后,便重新恢复如常。 此时,广场上的结丹修士方才看见,有一道浅蓝光芒,倏忽间跃出百里,消失在天际。 而那两个观战的元婴真人,也各自起了飞行剑器,往那浅蓝光芒急追而去。 刘元清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事前之谋,虽未尽得全功,但能击伤对方的神通灵宝,已是占据莫大优势,接下来与天魔渊的鏖战,便能更加从容一些了。 衍灵宗的结丹长老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兴高采烈地说道:“恭喜刘掌门,独力退此大敌,大显神威!” 驭器宗结丹长老也赶忙向刘元清祝贺:“面对强敌,镇定自若,章法森严,一招败敌,刘掌门真乃神人也!” 其他下宗结丹也纷纷上来道贺。 他们都有一些眼力,自是明白,最后那一道光华必是由眼前这位沉稳如山岳的玄天宗新任掌门所召至,不禁对他屡次面临生死之威,仍能把住心神不妄战,最后瞅准时机一举败敌的举动,佩服至极。 随着天魔渊两个元婴真人离去,那定住护山大阵的五杆长枪也化作一片虚影,自行离去。 大阵复原,阵力结界闪动耀目白光,随即隐去不见。 不多时,去往其他诸峰的玄天宗长老,以及那些捕捉叛乱之徒的下宗结丹修士,纷纷汇集于广场。 除开已死的曾全义、邵玉子,金风派的伍至用,寒玉山的白颖,元相宗的郝三过,云梦泽的顾龙、顾虎皆被斩杀。因为没有玄天宗长老主持,所以那些追杀的下宗结丹没有留手,一个活口没留。 个中原因很简单,凡反叛者,宗门必定要被清理,按照玄天宗以往规矩,往往是交由立功者去办,这可是一笔大进项。 碧睛狻猊兽也已归来,嘴中还拖着萧鸿烨的尸体。此人被它追上,用毒烟毒倒,已经丧命。 刘元清见结丹修士到得差不多了,便朝一旁的余天万点点头。 余天万高声喊道:“诸位,外敌已靖,刘掌门升座大典继续举行,请入玄天宫右殿!” 众下宗结丹先是一愣,随即纷纷鼓掌喝彩,有人喊道:“正该如此,今日大典才是正事!” 玄天宗方才经历一场关乎宗门存亡的大战,不说人心惶惶,必定也是心神不属,且下宗修士中或许还潜伏者奸细,此时不抓紧鉴别,对反叛者所在宗门或家族进行清理,反倒继续典礼,的确彰显万年大宗从容气度与深厚底蕴。 待玄天宗弟子将之前散去的下宗筑基修士引入右殿,升座大典重新开始。 各个下宗依次上前献礼,那反叛之宗,自是跳过不唱名。 待下宗修士进献完贺礼,便是玄天宗各位长老。 元字辈长老,都是刘元清的长辈,自是都准备了一份厚礼。似苏元筱这等假丹境弟子,也可独自上呈礼物。至于筑基弟子,则只派了一人作代表,将众人礼品送上。 及至最后,余天万在高台上喊道:“元敬,你也呈一份礼品吧。” 玄天宗众长老目光齐刷刷看向张元敬,下宗修士更是眼露惊色,知道这个战力强横的结丹中期修士,与这位刘掌门关系甚密,心中自是产生各种猜测。 张元敬整肃衣衫,走上高台,对着端坐木质宝座上的刘元清躬身行有一礼,口中说道:“玄天弟子张元敬,恭贺掌门升座!祈祝我玄天气运绵长、欣欣向荣!且呈上珍稀灵草一株、典籍万册、丹药三瓶!” 听得此言,众下宗修士更是惊讶万分,不知玄天宗何时多了这么一个结丹修士,有性急者甚至迫不及待传音相熟的玄天长老,询问内中情况。 张元敬所呈贺礼,典籍万册,乃是得自薛王神陵墓中那个元婴修士的须弥戒,丹药则是得自林天娴,皆是结丹初期和中期所用,珍稀灵草却是苏元筱所与紫色残根培育而成。此草高尺余,茎单生,自基部分枝,分枝往上两寸又有分岔,之后再分,显得十分蓬松。各分枝上均生有数枚叶子,呈卵形或长圆形,长约一寸左右,叶片上有细长、蜿蜒的暗紫色条纹,在阳光照射下,紫光流转,如同一条条游动的小龙。 众结丹虽不识这是何草,但皆能感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灵力。 刘元清神色一动,但没有细问,只是含笑将几物收下,点头表示感谢。 苏元筱远远盯着这株紫草,美目圆睁,既有疑惑、又有兴奋,还有一些不忿与狡黠。 献礼完毕,刘元清起身陈辞,一讲遵循宗门律例,秉公行事,一讲上下团结,共克时艰,一讲未来方略,直指外敌。言辞平淡,并无渲染之语,但经过刚才一场大战,在场诸人皆能听出内中杀伐之意。 陈辞完毕,余天万宣布升座大典结束。至此,新掌门登位的典礼,算是圆满落下帷幕。 第398章 议定 一个月之后,刘元清即掌门位后召开第一次长老会。地点在真性峰截元殿,佟天福居所。 佟天福已经返回宗门。他在流云仙城,与天墨渊化身境魔修秦广智连战多场,几次欲以天雷戟攻杀此人,都被其见机逃遁。 天雷戟乃是杀伐重宝,十分强大,佟天福一个元婴初期修士,操控起来颇为费事,需得有所准备,才能发挥出威力。 而秦广智既知他身携此物,自是高度警觉,一有征兆,便远遁而走,根本不给佟天福施展天雷戟的机会。 杜伏明、陆鼎一仓皇逃离天阙山后,流云仙城附近的战局也就缓和下来,佟天福留下胡天聪主持防御,便回到了天阙山中。 刘元清从座位上站起,对着殿中十八位结丹长老先是施了一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次召开长老会,主要议定两件事,一是天阙山以西、以东、以南战局及坐镇人选,一是如何处置流落在外七十年的竞渡峰弟子张元敬。真人建议,先议第二件事,再说第一件。涂师叔,在座诸位,真人之外,以你修为最高、年龄最长,不知你如何看?” 涂天渊是个五十来岁的瘦弱老者,一张长条子脸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迟钝。 他站起来,也没有开场白,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没去过虚魔世界和芥子空间,但知道其中十分危险。听胡师兄几个存活下来的说,元敬确实引来天魔渊修士和强大异魔,导致齐师兄身陨。这毫无疑问是大过错。但是,他又随同元奎前往芥子空间,自踏死地,也算是一种自我放逐,最后虽然侥幸活下来,但也只是运气好而已。要我说,我辈修士皆不易,虚魔世界中的因果,便在那里了了,不及于外。当年的事,不妨就此揭过,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便让元敬为宗门效力吧!” 他说完,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便坐回座位上,仍旧一副发痴的模样。 座中之人,有的露出疑惑,有的低头盘算,也有的闪过不屑。但是,无论是谁,都明白了内中所含深意。 刘元清点点头,看向余天万,说道:“天万师叔,你的意见如何?” 余天万站起身,先是对佟天福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当年之事,我是亲历者,元敬之罪,毋庸否认。但是,我也赞同涂师兄所言,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便将元敬处以极刑,也无法挽回,反倒减损了宗中有生力量。元敬若是死不悔改,那自是不可饶恕。但他行路三千万里归来,先后数次参与宗门对敌大战,立下大功。其本人对当初之错,也是悔恨不已,愿意为宗门赴汤蹈火,以赎罪过。所以,我的意见与涂师兄一样,准其将功赎罪。”众人早知他的立场,都不感到意外。不过,有几人表情严肃,相互间眼神交错,皆是微微颔首。 刘元清友请下一位长老,却是霍天同。 这位面容清癯的道人站起来,先是给佟天福行礼,又笑呵呵地给众人见礼,方才换上一副肃然的神态,认真地说道:“我赞同余师兄的意见!元敬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对宗门的感情那是无比的真挚、无比的深厚,可以说,天阙山就是他的家,齐真人就是他的父,宗中修士都是他的家人,他如何会去故意伤害自已的父亲和家人呢!不过是年少无知,被凌霄那老贼欺骗了而已。 “错,当然是犯了错。但是,谁又没犯过错呢!只要不是丧心病狂,不是有意为害,便要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在虚魔世界中,便知道要赎罪,毅然决然与元奎一起奔赴死地。侥幸活下来,突破了结丹境,也没有躲在外面逍遥,而是一心归来,刚到山门左近,就为宗中立下大功,又多次表态要为宗门效死。此等对宗门忠贞不二、赤子不改的弟子,又怎能拒之门外呢!我看哪,当年的事就不要追究了,让元敬赶紧担当重担,为宗门出力,这才是正理!” 他在这里长篇大论,底下确有不少人露出鄙夷神色。在他说到“年少无知”等字眼时,有的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不过,真人在上,倒是无人敢出声抨击。 接下来出言的,乃是赵天歌。此人看起来十分年轻,相貌英俊,神情严肃。之前,听涂、余、霍几人陈言,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只眼神越发冷肃。 他站起身,先是一丝不苟地对佟天福行礼,然后与刘元清见礼,方才看向众人,朗声说道:“诸位长老,我玄天宗传承数万年,始终屹立不倒,门规森严是极重要的一条。以往,我宗元婴战力鼎盛时,常在七八人之多,各方弟子在掌门之位、长老之位、修行资源上竞争激烈,但从未出现过内争,为何?就是因为一切循宗门律例规矩而行,众人服气!张元敬之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无可否认。既如此,当然要按照门规处置,岂可将功折罪!若是允许将功折罪,修为强大者便可为所欲为,宗中岂非要大乱!若此,宗门又如何长治久安、一直传承?” 赵天歌之后,乃是舒天琦。 她稍显犹豫,但还是不加掩饰地说出内心所想:“功是功,罪是罪,功罪不能相抵,有功可以赏,赏完再罚罪。宗门传承,规矩第一,不可偏废!” 此后,又有李天瞰、韩天载、胡天振等人要求对张元敬严惩不贷。也有金天武、闵天卓、游天梧等人主张先把处置一事搁置,先启用张元敬为宗门出力,观后效再定前罪是惩是宥,这话说得委婉,实则与立功赎罪并无区别。 最后,十八位长老,赞同以功赎罪的与要求严惩不贷的各占其半,皆是九人。 刘元清先是问道:“诸位长老,可还有话要说?” 众人默不作声。 刘元清等候数息,见无人出言,便说道:“因两种意见人数相同,我便不作定论,请佟真人定夺!” 说罢,他躬身向侧方退开,让出身后的主位来。 佟天福站起身来,向往场中扫视一圈,方才沉声说道:“流云仙城并归元峰还有几人因值守未曾来此,但已经不重要。我玄天宗尤重门规,讲究该罚则罚、该赏则赏。若为赏,尚可从宽而定。若为罚,则必须从严审定。这也是宗门自数万年以前,便设立长老会的缘故,为的就是要集中众人智慧,把宗中内外事务处理好,而不单单依靠几个修为境界高的人。 “凡重罪以上,必得长老会讨论,并经多数一致,方可作出处罚的决定。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化神修士、元婴修士,可在特殊时候,一言决之。但今日不是此等情形。所以,遵从诸位意见,对竞渡峰弟子张元敬,不宜作出惩处的结论,而应准许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第399章 职守 佟真人一锤定音,将对张元敬的处置定了下来。 讲完此话,他并未坐回主座,而是接着说道:“今日之会,关键是议定防战一策,并重新定下人选。此前,我也与几位师弟商议过,问过他们的意见。为何要提出此事?因为不能再被动防御,那样只是死路一条。我们要在兼顾守御的前提下,保障有修为、有潜力者,能够安心修行,尽快提升实力,尤其是要再出一位元婴。这其实也是我默许天威师弟带队前往薛王山的原因。” 他稍作停顿,让大家消化他所言之话,方才继续说道:“天聪师弟已经与我明言,在薛王神陵墓中,他已经通过本真之问,前往元婴的道路,已经无有阻碍,关键是需要可比拟大灵穴的修行宝地。这种宝地,在天阙山周围没有,需去其他地方寻觅。所以,我同意他外出寻找机缘。这样,主持流云仙城之人便需更换。 “先前,天聪师弟去薛王山时,是由涂师弟临时接替,但涂师弟需用功于修行,不适合接掌流云仙城。众位师弟,可有谁人愿意主动请缨?” 面容严肃的赵天歌第一个站起,向佟天福行礼后说道:“禀真人,天歌愿往!” 佟天福眼中闪过意外之色,却是大笑道:“好,天歌师弟勇于担当,可为人选之一。可还有他人?” 这时,白须白发的余天万起身,说道:“真人,我也愿往。” 佟天福点点头:“天万也为人选之一。还有吗?” 众人眼波流动,大多往霍天同、舒天琦身上而去。不过,这两人,一个嘴角含笑、泰然自若,一个则低首沉思、恍若不知。 “既如此,便从天万、天歌两位师弟中选一位。大家都赞成谁往?”佟天福笑着问道。 众人尚未有人说话,原本主动请缨的赵天歌先站了出来,认真说道:“既有天万师兄愿去,天歌便不争了。天万师兄,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处事手段,皆远胜天歌,乃是主持流云仙城战事最佳人选。” 他这么一说,其他长老自也不能勉强,便有几人当即附和,认为余天万最是合适。 “很好,大家意见一致,那便把流云仙城交给天万执掌!天万,你可明白肩上之责?”佟天福肃容问道。 余天万扬声道:“修补阵法,协理下宗,凝聚人心,谨守城池,共抗魔渊,必维持战线一寸不退,牢牢定在西方,让敌人如梗在喉!” “不错,就是如此。天万至流云仙城,吾心无忧矣!”佟天福大赞。 他笑了笑,又说道:“西方既定,霍师弟,东方归元峰,需如何安排?” 霍天同见真人垂问,立时站起,躬身行礼,略带惭愧地说道:“正要向真人禀告,师弟我在归元峰数十年,甘于守成,不敢进取,寸功未得,无颜再担此重任,请真人另择合适之人。师弟便当个副手,也是愿意的。” 佟天福摆摆手:“你在东方,人手不济,能够守住大局,不出差错,已是劳苦功高,岂可谓寸功未立。我听说,你此次前往薛王山,所得颇丰,有意闭关破境,可是如此?” 霍天同连忙点头:“师弟侥幸得了几样丹丸、奇物,或能有助于冲破瓶颈,所以确有闭关的打算。当然,宗门安危第一,真人若有差遣,师弟自是服从安排,在所不辞!” 佟天福眉头一挑:“我都说了,要兼顾防御与修行,你既有突破的机缘,就要抓紧达成,多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宗中力量排布就更加从容。你且说一说,谁人可接替你掌管归元峰?” 霍天同故作犹豫地说道:“此事真人一言可决,师弟便不乱说了。” 佟天福瞪他一眼:“你常年主持归元峰,怎么叫乱说?” 霍天同低眉往在座诸人中扫了扫,说道:“天瞰师弟这些年一直随我在归元峰,对情况颇为了解,可以担此重任。” 佟天福便看着李天瞰,问道:“天瞰师弟,你可愿常驻归元峰,为宗门镇守东方之地?” 李天瞰站起身来,肃容施礼,说道:“为宗门效命,乃天瞰所愿,必不推辞!” 佟天福点点头:“很好,那就由你主持归元峰诸事,万望梳理诸大小势力,严密布防,无有疏漏!” 李天瞰沉声说道:“谨遵真人法言!” 佟天福笑道:“东西两位主将既定,余下就好说了。元清,南方战局如何?你最清楚,你来说说。” 刘元清侍立在侧,见师尊点将,便上前一步,对众人说道:“南方之战局,自攻破二龙山后,归于平静。但东方浣剑山及诸附属势力瓦解后,葛阳尚带走不少结丹修士,这批人从明入暗,或会转道至南方,与天魔渊贼子对接。故此,南方局势尚有转危的可能,不得不防。”佟天福叹了一口气,说道:“敌在暗我在明,敌人多而我人少,应对起来不免捉襟见肘。处处设防,处处薄弱啊!南方局势,目前还算安宁,诸下宗势力也还安稳,要去一得力之人,凝聚各方势力,把局面守住,不能再生战端,牵扯战力。天歌师弟,你可愿往?” 赵天歌没料到佟真人直接唤名,愣了片刻,方才起身说道:“天歌愿往。” 佟天福郑重说道:“在东西两个方向,都以防御为主,西方是主战场,须得投入宗中大部人手与物资。东方主要靠集结各个下宗力量,做好布防,防止渗透,同时应对突袭。唯南方,不能只是防御,还要有所进取,决不可任由千剑门与天魔渊勾连起来,形成气候。天歌,你此去责任重大,但宗中又不可能与你太多助力。便让天载、天振两位师弟协助你。天载、天振你二人可愿意?” 韩天载、胡天振两人与赵天歌关系甚近,这些年一直在舒弥山秘境驻守,此回被急令召回,本就有些不解,此时才知原因所在,连忙站起,齐声应诺道:“谨遵真人之令!” 佟天福环视众人,最后说道:“至于舒弥山秘境,乃是分担西方战局的要害之一,便由元敬与他随从那个散修去守御!” 第400章 重返故地(为书友“爱吃田园蔬菜汤的啸狼”加更) 灵山秀水间,巨大的黑色坑洞触目惊心,格格不入,仿佛一个疮疤。 坑洞边缘处,是莫名的气机,与灵气相排斥,形成独特地域。 “元敬,这就是当初的马蹄谷,认不出来了吧!”余天万立于御风车上,指着黑色坑洞,笑着问道。 同处车中的,有张元敬,还有火鸦道人,以及袁之霖、梅振毅、周正明。 韩济、张均、张妤在外院办理完入门手续后,便各至所分配山峰修行。 韩济即将筑基,张元敬已经为他炼制了五枚筑基丹,让他闭关突破。张均则被分至天阙山南部的玉都峰。 张妤已经筑基,年岁满足精英弟子要求,但毕竟不在宗中成长,便先暂且安置于霍正凯所在的守拙峰。 几个弟子本要追随张元敬来舒弥山,但被他严辞制止。只有周玉明执意要入秘境锻炼,张元敬没有拒绝,便带了过来。 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人非玄天宗弟子,不好留在山中,故而一并前来。 张元敬眼中闪过一抹追忆,摇摇头:“不说此地,便整座舒弥山,似乎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余天万感慨一声,说道:“不错,自芥子空间陷入天外虚空,虚魔世界随之消失,此地便开始发生变化,几乎一年一个样,几十年下来,哪里还能看出当初模样。” 张元敬疑惑地问道:“余师叔,那舒弥山秘境,难道在这黑色坑洞之中?” 余天万道:“那倒不是。这黑色坑洞,多半是虚魔世界残留的痕迹,几十年来不见减小,我们勘察过几次,但因害怕动用手段会引发异变,皆只在外围察看,故而始终不知其中道理。好在,也不曾扩张。近这等规模的话,即使与天外虚空连通,也没有多大危害。至于那处秘境,还在这黑色坑洞西边百里之外。” 张元敬闻言,不觉蹙眉,说道:“当初,舒弥山的虚魔空间也是由小而大,由大而不可制,这黑色坑洞不会有此隐患吧?” 余天万抬手抚了抚白须,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宗中诸人,包括佟真人,皆有此忧虑。原本,有人提议,干脆用雷符直接轰灭,反正规模不大,也影响不到天阙山大灵穴。但此处坑洞,毕竟不同于异空间,乃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地域,除非深入地底探清根源,只在表面作功夫,用处不大。故而,此议被否。佟真人主张,先却外敌,待之将来。此乃稳妥之举,故众人皆是赞成。” 张元敬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此乃无奈之举。不过,只要在百年内解决天魔渊之患,此地也不足为虑。 御风车从黑色坑洞上一掠而过,越过连绵的山峰。 群山环抱中,一处溪谷出现在众人视野。枫林古松,丹碧相间,灿若云锦。 悬崖上,飞瀑流泉,奔湍激石,溅玉喷珠,音声琤琤。 水流至谷中,趋于和缓,藏于秀草蒙茸之间,于翠林之畔,汇成千亩平涛,被朝阳一照,宛若金鳞。 在那平湖之上,建有宫阁楼台,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却是在大阵守护之中。 余天万指着湖面,笑着说道:“这秘境入口,便在湖底,从楼阁中有道路连通。今后,便由元敬与火鸦道友镇守此地了!” 张元敬极目远眺,问道:“天魔渊修士,没有在这附近建立驻地吗?” 余天万指了指西方的一座高山,说道:“那里有一处监测之所,有阵法守护,我们攻过几次,都未能得手。而湖中阵法,可抗元婴,故对方也无计可施,只能从旁看守。” 那日在真一峰玄天宫前,张元敬见识了天魔渊元婴真人的破阵手段,若是用在这处,只怕顷刻间便要阵毁殿塌。 不过,当着火鸦道人与一众小辈,他自不能说这些话。 余天万知他心中所想,又解释道:“此地环境特殊,湖中灵气十分浓郁,故而防护阵法很强,元婴修士除非动用强大灵宝,很难对大阵造成威胁。但是,若动用强大灵宝,少不得要大范围引动山中灵力,从而破坏山中灵力与那黑色坑洞之间的平衡,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当初,那位杜真人便试过一次,用的还只是普通的灵宝,便引起黑色坑洞隆隆作响,吓得他立时停手。所以,元敬你尽管安心,此地终究只是一个低层次的秘境,不值得元婴真人冒险出手!” 张元敬默然点头,不再言语。内心却是苦笑不已。他张元敬,作为目前所知唯一的一个从芥子空间中活着出来的当事者,到了此地,天魔渊的候南鹏能不杀上门来吗! 不过,个中情况却无法对余天万讲明。 佟天福将他派来此地,用意所在,他心知肚明。可是,他不能抗拒。且不说众弟子皆在山门,如同人质,佟天福又让火鸦道人入玄天宫典藏之地选取了三套元婴层次功法,便是为了完成心中执念,他也要坚持下去。 当然,佟天福也不是要他来此送死,而是作为一个诱饵,引诱候南鹏来吃而已。 上次在天阙山,借着刘元清的升座大典,佟天福便设下引蛇出洞之计,自己跑去流云仙城,让天魔渊元婴攻山,由刘元清以宗中传承的神通灵宝神宵剑,给与敌人重创。 这次,又故技重施。 天魔渊的元婴自能看破,但他张元敬这个诱饵实在太香,天魔渊不得不吃。可以说,天魔渊想要得到飞天信物,他张元敬是唯一的机会。天魔渊岂能不来! 只是,佟天福到底如何谋划此事,却没有与他透露半点风声,只让他镇守秘境,若遇强敌来袭,传信回宗,宗中自有应对。 舒弥山秘境距离天阙山有两百万里,距离最近的仙城流云仙城也有一百三十万里,此等距离,也不是不能设下传送阵,但消耗的资源堪称恐怖,还需佟天福亲自动手,费时费力,方可成功。佟天福自不可能去做此事。 他要如何才能保全一行人性命?光靠一个炼阳伞,肯定是不够的。 若他有元婴修为,倒还能凭此拼一把。但仅只结丹修为,根本无力驱动炼阳伞,只能靠它自行对敌。而没有修士法力的补充,炼阳伞又能战斗多久,发挥多少威力! 沉思之中,余天万已经叫开了大阵,回身对御风车中的两人说道:“元敬,火鸦道友,请!” 第401章 玄元殿主 玄天宗下,共有七处秘境,其中三处,乃是祖师清虚子建派时于天阙山中开辟,供筑基及以下弟子试炼之用。 后来,因各种机缘巧合,在山门两百万里范围内,又发现了三处秘境,最强者,便是结丹修士入内,也可获得机缘。 所谓秘境,乃是天地环境异变所形成的一种封闭空间,内中灵力或极其浓郁,或发生某种极化,时间一长,便会出现诸多灵物、甚至奇物,成为修行的机缘。 舒弥山这处秘境,乃是玄天宗所得第七处秘境,按照惯例,仍以玄字为名,因内中灵力趋于极化,遂称为玄元界。 镇守秘境的宫殿则为玄元殿。 “属下见过殿主!” 张元敬高坐于玄元殿正殿宝座之上,看着底下行礼的一干筑基、炼气弟子,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宗中虽未正式对外宣布他的长老身份,但担任这玄元殿主,实则与长老无异。 “筑基弟子依次出列唱名,并简明扼要禀明职司!”张元敬沉声说道。 玄元殿主座下,一共十八名筑基弟子,八十名炼气弟子。 左列第一个筑基修士,是个满脸皱纹、两眼昏花的老者。 他侧向迈出一步,站在队列中间,也不行礼,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是裴元简,负责维护大阵,平日里就在后殿中修行,殿主但有差遣,到后殿寻我便是。” 张元敬扫他一眼,稍加辨识,即知其寿元不多,活不了几年,也懒得跟他计较,低喝道:“下一位。” 裴元简慢吞吞走回原位,笼手一站,闭目养神。 右侧第一个筑基修士,就年轻很多了,英姿勃发,气质出众。 他对张元敬恭敬地行了一礼,字正腔圆地说道:“弟子潘正宇,十年前至此,一直负责巡查玄元界,纠察不法,救助门人。” 张元敬点点头,问道:“我宗弟子,在玄元界内,不守门规,自相残杀者,时常可见吗?” 潘正宇不假思索,立即答道:“以弟子所见,并不太多。只有在出现某些重大机缘时,才会引发争夺,导致流血丧命之事。” “你等巡查界内,可寻觅机缘否?” 潘正宇垂首说道:“弟子巡查界内,需按一定路线行进,不可擅自更改。若是刚好撞上机缘,且在能力之内,可取之。” 张元敬赞道:“甚好!你等继续依此履责,功则赏,过则罚,万望不要怠惰。” 潘正宇大声应道:“诺!弟子谨遵殿主令旨!” 接下来一个,又是个老得不成样子的筑基修士,也是元子辈,名为郑元笃,此人对张元敬还算恭敬,说话总是笑咪咪的,负责管理玄元殿及附属所有殿阁的内务,实则就是张元敬的大管家。包括玄元殿一应物资,予各执事弟子的俸禄,也都由这郑元笃来负责。 又有管理传音阵者,名为杜正超,负责与流云仙城及掌玄殿联络,说是张元敬的属下,其实归掌门直接管,不需听他的命令行事。 又有管理秘境出入、提供教导、出借或出售物品者,名为季正英,是个非常年轻的后辈修士,神色略显倨傲,面对张元敬这个结丹修士,也是不冷不热的。 又有领斥候之责者,名为郝正雄,乃是一个筑基后期修士,浑身透着一股彪悍之气,专门负责潜藏隐迹外出探查舒弥山周围天魔渊修士据点与行踪。 又有专门探查秘境、收集物资者,名俞正松,修为深湛,博学多识,善于阵法与禁法。 其余筑基,则乃这七人副手,皆是简单向张元敬作了陈述。 张元敬问道:“玄元界孤悬强敌之中,近来尚有多少弟子在界中寻觅机缘?” 季正英答道:“根据出入记录,尚在界中者,还有一百七十三人,若遇意外陨落,则数量更少一些。” “比之以往,此数是多是少?” “要大为减少。以往天魔渊攻势不紧之时,每半年内玄元界中弟子都不少于五百之数。” “陨落之比,大约是多少?” “不超过两成。若有特殊机缘出现,身死的弟子就会增多。” “玄元界中,有哪些特殊机缘?” 季正英却是不答,脚步一动,回归队列。代之而出者,乃是俞正松。 他躬身答道:“回禀殿主,玄元界中,特殊机缘有三。其一曰玄元之气,乃是天地灵力与天外虚空之力交互冲撞而成,多为单属性灵力,收之可炼器,也可炼丹,甚至若有特殊功法,还可直接吸收炼化,快速提升修为。 “其二曰陨金,乃是灵物与陨尘融合后所成,为极佳的炼器材料。 “其三就是异变程度很高的灵草,药性比普通之药强出十倍以上,得之一株,可当百株之用。以此炼丹,提升修为还是其次,用于冲破瓶颈,最是好用。 “此三者,乃是特殊机缘。不过,玄元界中尚有许多险地,有的充斥虚无之力,有的或有天外异魔横行,有的甚至存在空间裂缝,弟子未敢深入其中,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大机缘。” 张元敬哑然失笑:“此等地界,便是结丹修士进入其中,都异常凶险,你等便不要去送死了。以往可有结丹长老入玄元界?” 俞正松陪着笑了两声,说道:“宗中长老,至少一半都进过玄元界,弟子所说的三种机缘,前两者都是长老们发现的。近来局势紧张,好几年不曾有结丹长老入内探查了!” 张元敬心中一动,想到源生石或可借由吞噬单属性灵力而提升,这玄元界中倒是要去走一遭。 “玄元界有多大地域?” “回殿主,已探明的地域,约莫在三万里方圆,尚有一些凶险之地,也不知其广。便是已探明的区域,也有一些被变异凶兽盘踞,或环境险恶,筑基弟子很难进入。” 张元敬点点头,示意他归列。沉吟片刻,说道:“诸位,天魔渊兵峰直指流云仙城,这玄元界实则已在敌之后方。且玄元界乃是宗中七大秘境之一,出产也算丰厚,早被天魔渊视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保不齐哪日便会大兵压境。 “所以,本殿主希望诸位,一定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万不可留下隐患,给敌人可趁之机!本殿主会随时检查各处要害,凡周全无误、诸事谨严者,论功行赏。凡疏忽懈怠、行事马虎者,严惩不贷!” 第402章 教门人 自玄元殿中出来,张元敬往他这个殿主所居的知止楼而去。 楼名为玄元殿第一任殿主赵天歌所取,与他一贯讲究法度的风格倒是贴近。 两个筑基修士跟在他的身后,一个是周正明,一个自然就是他的大管家郑元笃。 郑元笃消息似乎很是灵通,陪着笑问道:“殿主,这玄元殿诸楼阁,可要更名?” “更名?为何要更名?” “呵呵,玄元殿之名当然不能换,这是掌玄殿定的。但是,其余阁楼,殿主都是可以重新为之定名的。” “无须更改,原来唤什么,现在还唤什么。改来改去,容易弄混!” 郑元笃马屁没拍准,笑容却是不减,又问道:“殿主,这位周师侄要安排一个什么差使?可要去玄元界中历练?” 张元敬指着右侧一间又一间紧贴在一起、风格简朴的木阁,问道:“那是何人所居?” 郑元笃连忙说道:“有不少弟子来此,自玄元界中得了机缘出来后,便在此中潜修。当然,也有天魔渊修士阻拦道路,归途险恶的缘故。” 张元敬道:“既如此,元笃师弟啊,你便给正明安排一间阁楼,与他一些关于玄元界的典籍,其他的便不需费事了。” 又侧首对周正明说道:“正明,如此安排,你可愿意?” 周正明连忙躬身施礼,说道:“弟子谢过师叔关照。” 张元敬道:“元笃师弟,你且去安排,待事情办妥,再到知止楼来见我。” 郑元笃哪里不知道张元敬是有话要单独与周正明交代,连忙行礼告辞,往右侧那片阁楼所在之地匆匆而去。 知止楼在湖面偏北的地方,有假山绿树环绕,院墙藏于林后,院内一楼两阁三配楼,独成天地。 原本有一队炼气弟子随侍在庭院内外,被张元敬指派去巡视大阵的几处要害了。 院中只有他、周正明以及火鸦道人、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六人。 火鸦道人及三个弟子门人住在东阁楼,西阁楼则是周正明所居,三幢配楼则空置。 走入知止楼一层正屋,张元敬问道:“正明,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安排?” 周正明惭愧地说道:“弟子这些年蹉跎岁月,修为进展甚缓,难以为师叔当差!” 张元敬直言不讳:“你修为低,的确是一个原因。但是,不只是如此。此地,安稳不了多久,你在这里任个职司,又有何益处!” 周正明一惊,见张元敬似乎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也不敢去问,说道:“在这宗中,唯有师叔真心关心弟子,弟子一切听从师叔安排!” 张元敬笑道:“你能如此想,我十分欣慰。有些事,你层次太低,知道了反而不好,影响修行。你天赋不错,心性尤佳,只要沉得住气,前途无量。这几日,我会为你锻经脉、扩丹田、强肉身,打牢了基础,将来修行进度自然也就追上去了。” 周正明神色一喜,连忙躬身行礼,略显激动地说道:“弟子谢师叔厚爱!” 张元敬点点头:“你无需多礼。我说过的,你的修行用度皆比照我门下加一等。我门下弟子该有的机缘,你都会有,而且更好,也最先得到。你先去东阁,把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人唤来。” 过得一盏茶工夫,周正明把三人唤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已经办妥张元敬所交代之事的郑元笃。 郑元笃取出一枚黑色木质腰牌,对张元敬恭敬地说道:“殿主,这是十七号潜修阁的腰牌,持之便可入内修炼。” 张元敬接过,点头道:“很好,你办事利索,可记一功。” 郑元笃立时眉开眼笑:“殿主满意就好!可还有什么吩咐?” 张元敬问道:“殿中可存有炼制苦元丹的灵药?” 郑元笃略一思索,立时说道:“有,有的。嗯,金葵子、阳生果约莫有十来株,苦参草就少一些了,最多两三株吧。殿主要多少?” 张元敬大手一挥:“都拿来!” 郑元笃毫不犹豫应诺道:“好的,属下这就去取!” 待郑元笃离去,袁之霖笑嘻嘻地说:“张师兄,你这殿主挺威风呀!” 张元敬笑而不答,对他们四人说道:“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一件关乎修行的事要说。” 他这一开口,向来混不吝的袁之霖也是神情一肃,其余三人更是屏气凝神,一脸期盼地看着张元敬。 张元敬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淡然说道:“昔年,我在筑基初期一卡七十年,眼见寿元将尽,心中焦虑,甚至绝望。幸得几位同门关照,得了一枚金鳞果,此果乃是妖兽炼体之药,药性十分狂暴,修士往往难以承受,又无有药方,但服下冲关,也可以搏。 “正当我犹豫是否吞服此果时,又得了一件奇特的灵器,名为锁灵甲。此物说起来,还是正明当年在虚魔世界中所得,最后到了我手中。锁灵甲,顾名思义,就是帮助锁住体内灵力,防止其暴乱而坏身。有此一物,吞服金鳞果便多了一份保障。 “于是,我便服下此果,经历一番艰险,最终成功炼化。当然,此果乃是炼体,并不能直接破开瓶颈,它所带来的好处,首在于强固经脉,使搬运的法力更多更快,提高修行速度,也增加了依靠功夫直接突破的机会。 “此后数年,我服用苦元丹修炼,很快突破至筑基中期,如此方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可以说,这金鳞果和锁灵甲,乃是我修行路上最为关键的一桩机缘。” 四人闻听,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张元敬说得平淡,服下金鳞果后的情形也是一语带过,但他们作为筑基修士,哪里不知其中凶险。 “与你们说此事,便是要将这桩机缘也送与你们。当初,我服金鳞果时,只靠自己。今日,我自动护持在侧,保你们性命无虞。” 四人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张师兄(张师叔)厚赐!” 张元敬摆摆手:“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多礼。因为我这是第一回护持他人服用金鳞果,故而得有个探路的,正明,便你先来!” 周正明正要搭话,却见刘靖龙前出一步,恳切说道:“张师兄,我自跟随你以来,寸功未立,便让我来充当这个探路先锋吧!” 第403章 锻经脉 张元敬颇为赞许地看了刘靖龙一眼,见周正明要说话,便笑道:“既然刘师弟愿意当先尝试,便由你先来。正明,还有袁师弟、梅师侄,你们且在旁看着。” 刘靖龙虽是旁门出身,但修为无疑要比周正明深厚,且老成持重,经历丰富,当这先行之人,却也合适。 张元敬一按储物镯,将那尘封多年的锁灵甲取了出来。手抚甲面,感受其内敛的气机和奇特的纹路,脑中不禁回忆起当初吞服金鳞果的场景。 那时,他未能扛住金鳞果狂暴药力的冲击,陷入昏迷之中,因此不知后来是如何闯过难关,侥幸存活下来。 “此甲即是锁灵甲——” “张师兄,此物不知可否借我精研几日?”袁之霖见猎心喜,当即便要作炼器之物来观摩。 张元敬神色一僵,轻咳一声:“此物来历特殊,只此一件,先用来护持诸位吞服金鳞果,至于精研之事,留待将来再说吧。” “张师兄,你看这甲胄上的纹路,端的不凡,必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禁制,若能摸透,用在它物之上,必可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袁之霖双眸发光,盯着锁灵甲,仿佛看到无上珍宝一般。 张元敬却不理他,对刘靖龙说道:“刘师弟,穿上此甲,且做好准备。” 刘靖龙接过锁灵甲,利索地往身上一套,也不去看袁之霖火热的目光。 这时,张元敬已将那金鳞果取出一枚,递给刘靖龙,说道:“反正也无丹方,便直接服下吧,无需顾虑什么。” 刘靖龙先是行礼谢过张元敬,方才拿过金鳞果,脸上闪过一抹期待,往口中一放,未等咀嚼,这灵果便化作一股水浆,如同滚烫的沸水,直入腹中,即有一团烈火,在丹田中蒸腾,在经脉中肆虐,难以想象的痛苦从身中四面八方涌来,直冲脑海。 他忍不住大吼一声,只觉一点灵识即将被那剧痛的浪潮淹没。 这时,一股柔和的法力从头顶涌入,顺着经脉,往下延展,将那痛苦驱散。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守住灵台,集中意念,疏导灵力。” 刘靖龙知道是张元敬出手了,连忙守住心神,把念头集中起来,去引导体内狂暴的力量。 他也不知道从何着手,便选了胸腹之间,一股尤为暴虐的灵力,去沟通它。 周正明、袁之霖、梅振毅三人皆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刘靖龙,他的上身大部被锁灵甲遮住,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是,从露出的肌肤,可以看到,有一个个鸡蛋大小的肉囊鼓起,手掌、脸庞又红又肿,体内有不受控制的强劲气机在四处冲撞。 张元敬借由渡入刘靖龙体内的法力,感知他身体的变化,知道那金鳞果之力,正在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改造其经脉和丹田。 这力量,不断将他的经脉撕裂,又不断予以弥合,从而使其扩容增固。 张元敬眼中不禁露出惊奇之色,遂把神识凝聚起来,往刘靖龙经脉中细细探入。 这一看,却是看出了内中潜藏的奥秘,那修复经脉的力量,并不是金鳞果最初释放出来的灵力,而是这些灵力向外冲击,被锁灵甲吸收后又反馈回来的力量。 这无疑说明,锁灵甲中有一个或数个玄妙的阵法,可以对狂暴力量进行转化,并返给修士。 锁灵甲受限于材料,只能用于驯服筑基境的力量,但内含的阵法却层次很高,若能将其勘透,可有大用。 他瞥了一眼袁之霖,暗暗摇了摇头,想着便要精研,也得寻火鸦道人才行。 刘靖龙经过最初的混乱,渐渐摸到了一些门路,安抚和引导体内暴虐灵力越发娴熟起来。 张元敬投入的法力也便随之减少。这也是尽量让刘靖龙的经脉经受锻造,获得更多好处。 随着金鳞果药力的减弱,刘靖龙逐渐掌控了那暴虐的灵力,将之不断炼入经脉和丹田中,反复锻造经脉和丹田,经脉越来越厚重和广阔,丹田也在缓缓扩大。 他的体表不断析出乌黑的杂质,不多久便凝成厚厚一层,散发一种腥臭气味。 袁之霖、梅振毅、周正明三人齐齐上前几步,近身去观察这些杂质,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三个时辰后,刘靖龙的丹田扩大一倍有余,经脉也变粗近两倍,此后便再无变化。这是根据他此时的基础,所能至之极限,就算再有一枚金鳞果,也不会再有效果。 他沉住气,仍旧一丝不苟地打坐运化,直到将所有药力吸收干净,方才睁眼站起,向张元敬行礼致谢。 张元敬笑道:“刘师弟感觉如何?可是有了突破筑基中期的把握?” 刘靖龙认真地说道:“回禀张师兄,莫说突破中期,便至后期也有把握。多谢张师兄赐下无上机缘!” 张元敬摆摆手:“这哪里算得上无上机缘,能对你有所帮助,便算是很好了。你且去收拾一下,回来再与他们三人说一说,服用金鳞果的感受。” 袁之霖一把拉住刘靖龙,说道:“还收拾什么,现在就说吧,我不嫌你脏!” 刘靖龙瞪他一眼,对三人说道:“要说有什么感想,那便是太快了,这果子一经服下,尚在咽喉,便似有药力化出,钻入经脉和血肉之中,剧痛登时便涌了上来。若非张师兄护持,只怕我已经遭到重创,甚至性命不保。闯过最初这一关,下来便颇为轻松,当然,这主要是张师兄从旁相助的缘故。” 袁之霖眼中期待之色顿时褪去,失望地说道:“靖龙,你这说的是什么?只要有张师兄护持,什么也不用做?” 刘靖龙没好气地说道:“你别抢着说话,待我说完。张师兄只是护住不受伤,对金鳞果化出的力量,还要尽量用意念去引导,使它平复下去,再进行炼化。不可一上去就直接炼化,那样不仅费时费力,收效还差强人意。” 张元敬点头:“靖龙所言此条乃是关键,你们三人吞服金鳞果后,需得按此行功,不可有误。” 刘靖龙并未发现锁灵甲的玄机,不知金鳞果的暴虐力量不是他用意念引导平复下去的,而是锁灵甲的功劳,但从行功中所得结论,却也正中要害。 随后,张元敬用了近两日时间,帮助袁、梅、周三人炼化金鳞果。 此三人经脉、丹田皆强固一至两倍,之所以不如张元敬当初服用时的效果,乃是此三人对丹田、经脉的开发,比那时的张元敬要强出一大截,故而提升的空间也相对小了一些。 第404章 绸缪 护持三人炼化金鳞果时,那郑元笃便将二十多株炼制苦元丹的灵草送了过来。 张元敬问他,可要做登记,或以灵石购买,郑元笃连说不必,称这些灵草都是殿中弟子入玄元界所得,上贡来的,殿主可以任意支配,并不报备掌玄殿。 张元敬立时明白,玄元殿这些执事和杂役弟子,多半经常溜进玄元界去搜刮东西,或者通过提供方便而收受其他进入玄元界弟子的礼品,其中自有一份要贡献与殿主。 对此,他也懒得管,只点头表示知道,便让其离去。 随后半月,他开炉炼制苦元丹,先后成丹一百二十三枚,其中有上品丹七枚,中下品丹分作三份,与了周正明、刘靖龙、梅振毅三人,上品丹与三人各一枚,剩余四枚皆给了袁之霖,嘱他在修为至筑基后期瓶颈时再行服用。 将四人打发走,张元敬便去了火鸦道人所在的东阁楼三层。 “元敬来了!殿中诸事可是安排妥当?”火鸦道人在房中说道,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疲惫。 张元敬推门而入,见这老道正盘膝坐在一个皮革制成的蒲团上,身前的矮几上摆着三枚玉简。 这蒲团正是张元敬从厚土宗芥子空间中带回的那一个,一直用以打坐修炼,颇有安神静气的功效。因觉其颇有些玄妙,故而借给火鸦道人参悟功法。 他见张元敬进来,便站起身,笑着说道:“佟真人赐下的三部功法,皆是玄门正宗传承,秉持大道,寄意渺远,而言简意赅,字字珠玑,参悟起来颇是辛苦,然一旦有所得,便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让老道真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感。” 张元敬斟酌言语,缓缓说道:“前辈,我知你得到这三本道书,如获至宝,恨不能昨日得书、今日参透,但推演功法,最是耗费心神,往往需要极长的时间,却是急不得、求不来的。” 火鸦道人轻叹一声:“老道何尝不知,只是时不我待啊。老道寿元所剩不多,若不抓紧时间,如何能将万兽真火诀元婴层次的功法推演出来!” 张元敬道:“功法一道,固需绵绵用力,但也讲究一个机缘,往往汲汲渴求而不得,突发灵感却得来不费工夫。” 火鸦道人摇摇头:“寄托于顿悟,那更是缥缈不可信。老道宁愿每日用功,至少将来不至于后悔。” 张元敬苦笑道:“前辈执意如此,我便不多说了。过几日,我问一问元清,看宗中是否有前辈高人参悟元婴功法留下的心得笔记,换来几本,供前辈参阅,或有裨益。” 火鸦道人大喜:“如此甚好。老道正觉道书中许多字词晦涩难明,苦于不知向谁请教,如有前辈高人笔记解疑释惑,参悟起来自能更加顺畅!” 这老道谢过张元敬,旋即问道:“元敬今日过来,可是有何差遣?” 张元敬本待说一说天魔渊或会大举来袭之事,见这老道一心扑在功法参悟上,不想乱他心境,便道:“有两件事吧,希望不会占用前辈太多时间。” 火鸦道人正色说道:“元敬请讲。” 张元敬道:“这几日,我护持袁师弟他们吞服金鳞果,进展颇为顺利,效果也是很好。刘师弟、梅师侄只需以苦元丹勤修数年,便可入筑基中期之境。袁师弟基础扎实,有金鳞果洗髓伐骨,通往大圆满已是没有障碍,只差积累。” 火鸦道人肃容深施一礼:“劳烦元敬为老道几个不成器的门下操心!老道真是感激不尽!” 张元敬连忙伸手虚扶:“前辈不要见外!袁师弟他们几人,与前辈一起,随我行路数千万里,又为宗中之事四处奔忙,我甚觉愧疚,能在修行上予以助力,也只能算聊表心意。” 他将锁灵甲取出,说明此物玄妙之处,道:“前辈参悟功法之余,不妨探究一下此物的机理,或能有所启发也说不定。” 火鸦道人欣然收下:“如此奇物,正合我意,多谢元敬了!” 张元敬这才把话题转到玄元殿上来,说道:“此地处于天魔渊监视之中,出入皆在敌人眼目之下,故此,我想请前辈在地下开一处出入大阵的门户,以避敌之耳目。”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只是开一门户,当是不难。不过,此阵毕竟是宗中所立,擅自改动,是不是需要掌玄殿那边同意。” 张元敬道:“此事我自去与元清讲,劳烦前辈先作准备。此地负责维护阵法的,乃是一个老筑基,我会让他配合前辈行事。” 火鸦道人点头:“既然如此,老道立即着手准备。” 张元敬又道:“这玄元界,也是当初虚魔世界消弭之后,留下的遗迹,或藏有玄机。我会择机入内探查,不在之时,便需前辈主持殿中之事。此事,少不得要占用前辈参悟功法的时间,实在是无别人可担此重任!” 火鸦道人露出诧异之色,说道:“这玄元界可有凶危之处?还是老道与元敬一起去吧!” 张元敬摇头:“殿中必须有主持之人,否则天魔渊打上门来,可就危险了。”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元敬此是持重之言。不过,要老道看,此处秘境,并非必夺之处,天魔渊出重兵来攻的可能性不大。若只是一些结丹境修士过来,还攻不破这大阵。倒是玄元界中,若有什么凶险,有老道照应,也多几分安全。” 张元敬迟疑片刻,还是觉得应该给这老道略微透些口风,说道:“当年,天魔渊一位元婴后期大修士率领两位真人、数十结丹修士,进入虚魔世界,最终全军覆没。天魔渊要调查此事,说不定要来寻我。因此,我担心他们可能会举重兵至此,所以不敢只留一些筑基修士看守玄元殿。” 火鸦道人双眸一闪,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也对佟天福的布置有所猜测,但他并不说破,只是沉声说道:“既是如此,那老道便在你离去时,掌理玄元殿。你且放心去探查玄元界!” 第405章 整肃 回到知止楼,张元敬唤来郑元笃,先说起阵法开立门户之事。 郑元笃却是犹豫不决,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元敬有些不悦,皱眉道:“何故如此?” 郑元笃陪着笑说道:“殿主,阵法之事向来由裴元简师兄负责,属下却不好直接去说。不如,殿主你亲自与他说。” 张元敬脸色一沉,吩咐道:“去把他唤来。” 郑元笃眼中露出为难神色,但见张元敬脸色不对,连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不到一刻钟,郑元笃便又回来,苦着脸说道:“殿主,裴师兄说他职责乃是守护大阵,一刻也不能离开,你若要见他,要去玄元殿后殿阵枢所在之地。” 张元敬哼了一声,却不再说此事,而是问道:“我要与掌门去讯,需如何办理?” 郑元笃连忙说道:“这个好办,殿主把讯息录入玉简,属下送去给杜正超便可。” 张元敬摇头:“我说的去讯,不是这种,而是能够与掌门直接通话的。” 郑元笃:“若是这种,便需殿主去飞音阁,直接使用传音阵与掌门说话了。” 张元敬当即起身,让郑元笃引路,不多时,便行至建有数座传音阵的飞音阁中。 杜正超早已得了郑元笃的传音,老早便等在阁楼门外等候,一见张元敬,便迎了上来,显得十分恭敬。 杜正超将张元敬引至阁楼二层居中的一个厅室中,指着正中位置的一个尺高石台,说道:“殿主,此乃阁中最重要之阵,立于其中,可与掌玄殿直接通话。” “掌门在掌玄殿吗?” “属下已经询问过,这几日掌门皆在殿中,随时可以连通阵法。” “那就连阵吧。” 张元敬大步走上石台,负手而立。 杜正超取出一枚玉牌,走至室左,站在一张红色木桌前,在桌面上一敲,露出一处凹槽来,他把玉佩扣入其中。便听周围有隆隆之声,庞大而精纯的灵力蜂拥而入,没入石台之中。 三息之后,一圈白光笼罩张元敬,似有一股奇异力量,把他与某个时空接通了。 张元敬以法力为音,先将需要改动阵法之事,借用这阵力传了出去。 不多久,便有一道讯息传回,直入他的脑中,其言乃是:“此事甚好,正可发挥元敬师兄功法之特长。唯虑真人或有布置,需待禀明真人后再作答复。” 张元敬早有所料,也不多言,便又将火鸦道人需要前辈高人笔记之事以法力传音送出。 那头的回复,却是姗姗来迟。 张元敬等了有百息之久,方才听到刘元清传来的讯息:“宗门规矩,凡元婴层次物品,不拘大小贵贱,皆需以等价之物换取。元敬师兄所言三部功法,历代前辈高人皆有参悟者,写下笔记者,不下十人。若元敬师兄能拿出等价之物,我随时可命人送去流云仙城。” 张元敬沉思片刻,传讯问道:“受损的灵宝可否?” 这一次,刘元清回得很快:“可!” 出了飞音阁,张元敬对身侧的郑元笃说道:“去玄元殿后殿。” 郑元笃瞟了一眼张元敬脸色,心中暗自叫苦,嘴上却应得很快:“属下带路,殿主请。” 两人走了数百步,眼见离玄元殿已是不远,郑元笃突然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主,裴元简师兄乃是赵天歌赵长老的弟子,他因为分心阵法,耽误了修行,所以迟迟不能突破筑基后期。这些年,性子有些古怪,但肯定不敢对殿主有所不敬,殿主不要与他计较。” 张元敬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自有处置!” 两人直入玄元殿后殿。 路途中,郑元笃偷偷发出传音,张元敬没有理他。 不过,达到后殿时,那位老得不成样子的裴元简在一个矮床上打坐,双目紧闭,神游物外,分毫没有把张元敬放在眼中。 后殿并不大,只有五六丈方圆,一座三层高的石台占据八成空间,只在四个角落,摆放着木架、经卷以及裴元简打坐的矮床。 张元敬没去管裴元简,指着石台问郑元笃:“这就是此地大阵的阵枢?诸般控制阵法的器具,可都在此?” 郑元笃瞟了一眼裴元简,见这老道仍旧痴迷不悟,心中只是连连叹息,口中却是谄媚地说道:“正是,这就是阵枢。操持大阵的阵器,都在那边木架上放着,阵图运行之法,则在那些经卷之中。” 张元敬又问:“总理诸般阵理的总图呢?也在这些经卷中吗?” 郑元笃迟疑片刻,低声说道:“总图由裴师兄掌管,向来由他持有。” 张元敬目光一冷,沉声说道:“裴元简,把总图交出,你的差事解除了,自回山门去吧!” 裴元简昏黄浑浊的老眼一睁,平淡说道:“我的差事,是掌玄殿所命,非殿主所能解除。” 张元敬心忧天魔渊随时攻来,也没耐心与这个不识时务的老道缠夹不清,说道:“那是我与掌玄殿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按令而行便是。” 裴元简冷笑一声:“按令而行?谁的令?殿主之令,还是掌门之令?” 张元敬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肃杀之气:“宗中既将玄元殿交与我手,便准我全权行事!此地只有殿主之令,没有掌门之令!你可听明白!” 裴元简梗着脖子说道:“此乃乱命,我不受也。” 郑元笃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劝说道:“裴师兄,慎言啊!殿主在此,便可代表掌门,所行之令,皆是作数的。你快把总图交出来吧!” 裴元简轻蔑地看他一眼,厉声说道:“你也是元子辈修士,又被赋以重任,岂可如此没有担当!若我玄天宗修士皆如你这般软骨头,见到强者便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还有什么希望!” “你——真是个老顽固,不识好歹!”郑元笃又羞又恼,一甩袖子,不理他了。 张元敬懒得再与此人废话,踏前一步,结丹修士的强大威压直接笼于裴元简身,将之镇压当场,别说移动一步,便连开口说话也是不能。 张元敬伸手一摄,将裴元简腰间储物袋摘下,强势劈开其上的法力印记,神识一扫,便取出一枚玉简,抛给郑元笃,“可是此物!” 郑元笃看着在强压下老脸涨得通红,眼中尽是愤怒的裴元简,心中有些不忍,把玉简往额头轻轻一碰,立时说道:“正是此物。” 张元敬一挥手,将裴元简拍翻在地,制住其经脉。 对郑元简说道:“将此人单独关押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出禁殿一步。若有违反,即刻诛杀,绝不容情!” 停顿片刻,又道:“将今日之事,传告其余各执事,让他们引以为戒!” 第406章 巡山 十日之后,掌玄殿传来讯息,言佟真人同意张元敬在玄元殿大阵上另开门户,但要求张元敬不可擅离玄元殿,若要外出,需通禀掌玄殿知晓。 又说他所需的前辈笔记,将在三月之内送往流云仙城,届时可派人去寻余天万取走。 在此之前,张元敬又召开了一次殿中议事,宣布由火鸦道人掌管护殿大阵,并言明,他若不在,即由火鸦道人代行殿主之职,诸事皆由他处置。 鉴于张元敬辣手处置了裴元简,此番议事,无人敢有异议,便是那位颇为倨傲的季正英,也是恭敬了不少。 此后数月,张元敬只在知止楼中研习土功八诀中的驱石、凝形两诀,颇有收获。 这日,火鸦道人前来,告知大阵下方的门户已是开好,可以随时使用。 张元敬便把郑元笃唤来,一起前往那处所在。 此门户开启之处,乃在通往玄元界的入口之侧,往地中深入六十丈处。 那里原本就有一处地洞,乃是当初建造玄元殿时,为连接玄元界入口,专门挖掘的几处地洞之一,虽没用上,但也没填上,本是准备用于开掘秘密出入的隧道。 此地看护,乃是季正英之责。故张元敬到此,其人也跟了过来,态度比初次所见时,大有改观。 四人下至地洞底部,靠近里侧的土壁上,有一圈灰白色的光晕,一层层向外荡开,时明时暗,若有若无,但气机波动十分稳定。 “元敬,此地出入,需手持这枚阵器,此物仅此一枚,再无第二件。”火鸦道人取出一柄玉圭,其色泽橙黄,形制简朴,上刻云纹,颇为古拙。 张元敬接过玉圭,点点头:“先只制作这一枚,将来若有需要再说。” 又问:“此处门户,从外往内,可被强破否?” 火鸦道人知他忧虑,便笑道:“此出入之门户,由内往外甚易,若由外往内强入,与攻打大阵无易。当然,在内也设有警示禁制,若有谁人妄想从此外出,顷刻间阵枢便会反应。” 张元敬赞道:“前辈自行琢磨,于阵道也可称大家,我能得前辈相助,甚幸!” 火鸦道人摆摆手,哈哈大笑:“老道这点东西,与一般散修比,差强人意。若在贵宗之中,根本不够看!” 张元敬笑了笑:“前辈今日也算我玄天宗之人,将来若有闲暇,诸般阵道秘法皆可看得。” 对于火鸦道人来说,所谓有闲暇,便只能是成就元婴之后,此刻钻研功法尚且时日不够,哪能分心阵道。 但张元敬此语,无疑暗含一个承诺,火鸦道人自是承情,躬身行礼,称谢不已。 张元敬转首望向郑元笃、季正英,肃然说道:“此地开有门户,不宜对外宣扬。今日,我要自此出阵,往山中巡察。我不在之时,玄元殿诸事由火鸦前辈暂代,你二人有事,便向他请示。但是,我外出之事,也需保密,不可向外透露!” 两人躬身行礼,齐声应诺:“属下遵命!” 张元敬对火鸦道人一抱拳,说道:“前辈,有劳了!” 火鸦道人笑道:“无需客气,你只管去吧!” 张元敬手持玉圭,往那光晕中一跨,人便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他出现在泥土之中,熟悉的气息自周身汇聚而来,让他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他施展土遁术,往东方疾行而去。 这一次,他当然不准备立即往流云城去。但是,也想看一看路途情况如何。尤其是他已至玄元殿数月,天魔渊那边或许已得消息,正在作出布置。 一路上,他十分警惕,时刻沟通炼阳伞,询问是否有高阶修士在附近。偶尔遇到天魔渊的筑基修士,层次太低,他兴不起动手的兴趣。 他记起与罗元昊的约定,有时会追踪成队的天魔渊筑基修士,找到他们的落脚地,也发现结丹修士,只是驻地有阵法保护,贸然动手,动静太大,他不欲节外生枝,故而都弃之不理。 而且,他终究对这位罗元昊有所怀疑,尤其是不知此人深浅,万一其乃中古以前的大能级存在,便只是一缕残魂、只是夺舍一个结丹修士,也不易对付。 往东只去了十余万里,便发现五处据点,或在山峰之巅,或藏深谷之中,或立大湖之畔,皆是灵气汇聚之地,有结丹修士坐镇,也有颇强的阵法守护。 张元敬借着土遁之术,多次靠近天魔渊在外行动的筑基修士,从其人言语中,尚听不到与围攻玄元殿有关的意思。 当然,这些修士层次太低,只是听从调遣,知道的东西有限。 至于结丹修士,他并未见到落单的,在一处据点外等候了三日,也没见有结丹修士出入,便只得作罢,调转方向,往舒弥山北侧而去。 一路行经二十余万里,除了靠近东面的山野之中,发现一处据点,到北面之后,根本见不到修士的踪影。再往西去,也是如此。 倒是在南侧,找到了三处据点,但都只有三五个筑基修士,大约只是作警示之用。 一番巡察下来,他心中已是有数——天魔渊尚未开始对玄元殿进行攻伐,这或许是对方还不知他的身份,也可能是天魔渊的元婴真人还在谋划之中,毕竟,佟天福这个诱敌之计几乎就是明摆着的,天魔渊元婴在天阙山吃了一次亏,便是再想抓他张元敬,也得布置周全了,才会动手。 张元敬悄然返归玄元殿,与火鸦道人深谈半日,又把六个执事叫到玄元殿中议事,对殿中诸事进行部署,特别交代负责巡山的郝正雄,密切关注舒弥山周围动静,若天魔渊有大举增兵的迹象,立即到知止楼禀报。 随后,张元敬继续在知止楼闭关参悟驱石、凝形两法诀。 同时,将炼阳伞放出,让它自行炼化天地灵气,积蓄力量。 他境界不够,无法在斗法时为炼阳伞提供法力,真到对敌时,只能靠此物自身力量去战斗,故而提前积存的力量越多,战斗时方能发挥出更强威力来。 如此,时光匆匆,一晃三年过去。舒弥山风平浪静,一如往昔。 期间,张元敬数度外出巡山,皆未发现异常。他心中甚是奇怪,但敌人不来,他也乐得清闲,趁机抓紧修炼,提升实力。 这日,郑元笃突然前来,说是流云城传来讯息,明言必须由殿主亲自去听。 张元敬心中一动,知道或有变数。随郑元笃行至飞音阁,杜正超已是等候多时。 待杜正超将传音阵启动,张元敬往阵中一站,耳边便听到余天万的声音:“可是元敬当面?” 第407章 再见魔虫 余天万郑重其事,但只说了一句,即让张元敬月内赴流云仙城,有要事当面会商。 张元敬当即往见火鸦道人,让他先暂停参悟功法,代为主持玄元殿诸事,此去流云城,也正好将那几部前辈心得取回,供他参阅。 思来想去,担心天魔渊真人来袭,又道:“火鸦前辈,若大敌来袭,不能抵御,便放弃玄元殿,让所有人躲入玄元界中。想来,若是元婴真人,未必会强入界中,自陷狭小之地。” 这几年,他担心大敌上门,未曾入玄元秘境探查,但也知道此秘境中有不少险地,危险之时也可去避难。 火鸦道人见他说得慎重,当即应下,并笑道:“老道一辈子生生死死,不是迂腐之人,若有大危机,自不会抱残守缺,困死这殿中的。” 张元敬又至玄元殿,把郑元笃唤来,着他协助火鸦道人料理好殿中诸事。 郑元笃自是一一应下,末了却是期期艾艾说道:“殿主,裴,裴元简在禁殿中被关了三年,眼瞅着没几天好活了,是不是放出来,让他与师友告个别?” 张元敬眉头一皱:“原本看着还能活个五年八年的,怎地就要寿尽了?” 郑元笃小心翼翼地说道:“想来是临到头焦虑所致吧。” 张元敬一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什么临到头焦虑,只怕是被张元敬关押后心中愤懑所致。 人之将死,有什么愿望能满足的,当然要满足一下。张元敬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也不想做得太苛刻,与赵天歌结下仇怨。 但是,这节骨眼下,把裴元简放出来,若是闹出什么事来,不免让火鸦道人难办。 更重要的是,便将此人放出,其也回不了山门,若是强行上路,半路被天魔渊修士斩了,更没法与宗中和赵天歌解释。 沉吟良久,张元敬摇摇头:“先关着吧,待我回来再处置。我此去,最多半年,想来此人还能撑住吧?” 郑元笃动了几下嘴唇,欲言又止,最后却是陪笑道:“那就等殿主归来后再说。” 张元敬在郑元笃和季正英目送下,出了护殿大阵,于土中向东遁去。 一路上,算是轻车熟路,很快路过几个天魔渊修士据点。他抵近观察,确认没有异常,方才一路向东,飞速往流云仙城而去。 自舒弥山至流云仙城,一共一百三十万里路,便不以御风车代步,以他的修为,也不需多少时日,便可抵达。 只是,为求稳妥,他尽量不在高空之中御剑飞行,而是借着山势地理遮掩,于晚间赶路。白日里,则以土遁之术在地中行进。 出了舒弥山二十万里范围,几乎看不到修士活动的身影。 一些灵气浓郁的灵山大泽,除了一些低阶妖兽,看不见妖丹境以上的妖物,更无结丹修士出没。 不过,当他靠近流云仙城三十万里范围时,渐渐能够看到飞遁的修士,其中不乏结丹境修士。 他也不急于赶路,接连追踪了几批天魔渊修士,发现这些人竟都是赶往流云城周围的。 进入流云仙城二十万里区域后,看到的天魔渊修士据点便多了起来。外围尚是比较分散,皆在一处处灵脉汇集之处。 越是往仙城而去,据点越发集中,但数量并不减少,在据点之外,还有一些是修士开掘的临时洞府,有的布有阵法,当是用来躲避和抵抗强敌的庇护之所。 张元敬撞见过几个落单的结丹修士,都比较机警,他只要稍稍靠近,便会被发现,对方也不说先战一场,看能否打过,直接起遁法逃之夭夭。 唯有一次,他把碧睛狻猊兽放出,让其潜近突袭,拖住对方,方才拿下一人。 但是,因担心此人放出求援信号,引来众敌,他与猿十三一上去便下重手,没能掌握好分寸,直接将人给打死了。 数日之后,距离仙城不过十余万里路程,在山野之间出没的修士愈发多起来,大多是两三个结丹修士,领着十几个、二十几个筑基修士巡察。 张元敬自是愈发谨慎起来,若无必要,便一直藏于土中遁行,不再出地面。 这日,他正在地中遁行,却见地面之上,一处险峻高山脚下,正有两个结丹修士激斗正酣。 两人皆是道门玄法,难判是敌是友。不过,既是在流云仙城附近,必定有一方是玄天宗所属。 玄天宗附属宗门甚多,结丹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认得的不多,都是那日升座大典时在真性峰所识。此两人皆无印象。 两个修士,皆只结丹初期修为,一个使用两边飞剑,一金一水,相得益彰,攻势凌厉,守御森严,稳居上风,但似乎有些焦急,攻守之时,常常转换过急,明明实力高于对手,却始终没有取得战果。 反是对手,操控一面圆盘,攻防一体,耐心十足,没有机会绝不冒进,甚至有意拖延,似是在等候援手到来。 张元敬在地中看两人斗了几十回合,也没看出过究竟,正要离去,却见那操使圆盘法宝的修士,忽然召出一只飞虫来,此虫身长如蛇,但背上生翅,腹下有足,头颅似猛兽,嘴中发出呜呜之声,也不攻击那使双剑的修士,只在其周围盘旋游动。 但这使双剑的修士却是面色大变,整个脸都惨白了几分,口中颤声道:“你是那个段拱?这是噬魂兽!” 那操使圆盘法宝的修士狰狞一笑:“然也!今日吞了你,某家这噬魂兽便可进阶了!便是结丹中期修士,也要束手就擒!” 他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地中冲天而起,往他飞撞而来。 “什么人!”段拱大吃一惊,闪身躲开,口中喝问道。 与此同时,那面圆盘折回身侧,化作一具长盾,护住要害。 而那凶兽被他驱使,直接往使双剑的修士扑了过去。 此时,他方才看清,飞撞而来的黑影,竟是一颗丈许大小的圆石。此石如有灵性,在空中迅速转向,仍向他砸来。 段拱把神识一扫,却被圆石弹开,索性将长盾一推,往圆石撞去。 “轰!” 两物相撞,长盾倒飞,圆石去势不减,直冲段拱胸口。 段拱脚下生出一团清风,往上空疾飞。然而,尚未起速,便有一团黄沙笼下,将他罩住。 他一下失了方向,连忙召唤那长盾,却发现神念沟通有些不畅,一时竟唤不过来。 这时,圆石又飞冲而来,他连忙起遁法躲开,刚避去一旁,一条玉蛇飞来,将他捆了个结实,连经脉都被制住,再不能动弹分毫。 圆石隐去,露出内中的张元敬。 他悬空而立,看着那操使双剑的修士,在那凶兽的狂攻之下,手忙脚乱,尤其是一张脸孔,苍白如纸,额头汗珠直落。 这凶兽有些古怪,似乎可以压制修士神魂。 张元敬自不会去靠近这凶兽。他把阴阳造化炉(仿品)祭出,轻轻一推,这炉子便飞速往那凶兽。 刚才,在地中之时,正是这炉子见到那凶兽而蠢蠢欲动,他才决定出手。 那凶兽一见阴阳造化炉,就如同见到天敌,原本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一净,扭头就想逃走。 阴阳造化炉却早已飞临它的头顶,释放出一股强劲吸力,将之拖入炉中。 第408章 入仙城 那操使双剑的修士,一见张元敬如此厉害,上来不消几个回合,便将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敌人拿住,心生畏惧,也不上来谢过救命之恩,驾着飞剑转头便逃之夭夭。 张元敬哭笑不得,却也懒得去追他,将阴阳造化炉收入储物镯,一招手把玉灵蛇收回,抓在手中,将段拱打昏,便向西南方飞遁而去。 越过几座山峰,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落下剑光,先不处理段拱,只是沟通炼阳伞,让其监察四方,过得半个时辰,未见异状,这才把阴阳造化炉取出,服下彤云丹,起阴阳两火炼虫。 不多时,那似四足飞蛇一般的凶兽,像上次被炼化的天蛛兽那样,化作一团黑灰,黑灰中也有一小撮芝麻大小的灰色颗粒,但并无那蚕豆大的深红色珠子。 他将源生石唤出,让它吞噬那些灰色颗粒,然后把段拱弄醒,问道:“你是何人?从何而来?” 段拱神情有些恍惚,但很快记起被擒的情形,看向张元敬的目光,颇有几分畏惧,不过,却没有答话。 张元敬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再问一次,若不肯说,便酷刑对待!” 段拱迟疑片刻,问道:“敢问阁下,可是玄天宗修士?” 张元敬冷冷说道:“既然不愿说话,那便先吃一番苦头再说。” 说罢,双手抓着段拱的肩胛骨,猛地往下一压,法力如潮水般涌出,往他身内各处冲刷而去。 段拱闷哼一声,额头冒出汗珠,但没有出声求饶。 张元敬按照以往看到火鸦道人所用手段,一样一样往段拱身上使出,此人很快便痛苦的大叫起来,口中喊道:“道友停手,道友停手,有什么话,尽管问来,我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张元敬却不管他,仍旧施展手段,直到段拱气息羸弱、奄奄一息,方才停了手。 段拱以为张元敬终于肯问话了,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张元敬仍是不说话,只将碧睛狻猊兽唤出,让它对段拱施展幻境之术,待其迷失心智,方才开始询问。 此人的确名为段拱,乃是天魔渊招徕的附从修士,原本在天阙山西北二千多万里外的一处灵山修行,三十年前刚入结丹初期,不久便被天魔渊一个结丹后期修士招揽,加入了天魔渊,被直接遣来围攻流云仙城。 平日里,他都是与另一个天魔渊结丹修士,带着二十几个筑基修士,在仙城周围巡察,并与玄天宗下属宗门的修士作战。 今日,那个与他一块的结丹修士有事未至,他因豢养的奇虫即将进阶,便独自出来寻找目标。 张元敬又问它那只名为噬魂兽的奇虫,是从何得来。 此人说,乃是从天魔渊一个名唤林焕的修士手中买来的。这个林焕,不知从哪得了许多奇虫,有的强,有的弱,但无论强弱,每一种奇虫豢养起来都耗费甚大,林焕根本养不起,便将之卖给天魔渊的一些修士。 又问林焕是何来历,此人也说不清楚,只知此人也是半途入的天魔渊,原本在玄天宗南方某地修行,后不知何故游历至西方,被天魔渊修士劝服,加入此势力之中。 其修为在结丹境中期,但因善于驱使奇虫,战力颇为强大,可与一般的结丹后期修士抗衡。此时,就在流云仙城附近某处值守。 又问此人,奇虫之奇,奇在何处。 此人说了几点,都似是而非,但有一点却让张元敬大为吃惊,那就是奇虫既能食灵气,也能食魔气,都可提升实力境界,且自身可不受二气冲突的影响。这些奇虫之中,似乎还藏着一个大秘密。 张元敬又问天魔渊力量布置,段拱不是核心之人,一问三不知,甚至都说不清流云仙城周围到底有几个结丹、几个元婴。 张元敬又问了一些问题,见段拱所知不多,便让碧睛狻猊兽停了幻境,一掌将之毙杀。 追寻魔虫的来历,虽非急事,但若有线索,他不想轻易错过。万一将来再无头绪,便是后悔也来不及。 他估摸距离流云仙城最多不过二十万里,便不再从地上飞遁,而是直接施展土遁术,一路往东疾驰。 到了夜间,便寻隐秘一些的地方,出来打坐休憩,恢复体力,白天则于土中赶路。 越是靠近流云仙城,修士活动的迹象便越发多了起来。 有时候,一日间能看到好几拨由结丹修士率领的队伍,从天中飞驰而过,也不知是天魔渊的人,还是玄天宗下宗修士。唯有其中存在魔修的,他才能确定其来历。 他不知天魔渊的四位元婴境存在,都藏在何处。炼阳伞虽强,但毕竟只是一件灵宝,且灵识不强,很难辨识出元婴真人的手段。故此,谨慎起见,他绕道去仙城南门。 似流云城这等仙城,是围不死的,除非四个元婴级战力,各守一门,否则总有办法冲破封锁,实现内外交通。 何况,流元仙城与天阙山中还通有阵法,根本不可能完全封死。 故此,天魔渊也没有在仙城四面囤积重兵,只是集中兵力,在西门这一段持续施压,其余人手,则派出去猎杀来往仙城与天阙山的修士,不断消耗玄天宗有生力量和修行物资。 张元敬绕至南门,只见城墙之上,除了二十多个筑基修士,再不见他人,简直是门可罗雀。 他钻出地面,唤出碧睛狻猊兽,让它去南门外百里范围内巡护,检查是否有修士埋伏,自己则将传音灵玉取出,给余天万发去讯息。 一刻钟后,须发皆白的余天万出现在城门阁楼之上。 张元敬唤回碧睛狻猊兽,将之收入灵兽袋,纵剑而起,直落城门之上。 余天万对着身旁一个结丹修士说了一句,这修士便取出一枚方形玉符,往阁楼上的某处地方一抛,那玉符顿时消失不见,随即有丈许大小的光波出现在那里。 张元敬一闪身,便从这光波之中穿过,进入仙城之中。 第409章 议策 余天万将张元敬一路引至城主府。 甫一进门,便见有二十余名结丹修士伫立于庭院中,有的正在轻声交谈,有的则沉思不语。两侧还站着不少筑基弟子。 余天万哈哈一笑,说道:“来,元敬,我来为你介绍仙城的诸位结丹宗师。” 他先指着一位方脸长须的结丹后期修士,说道:“这是你卢天英卢师叔。以往一直在横断山脉第二镇妖城驻守,半年前刚刚从北方归来,常年与妖族势力作战,斗战之能比老道强出一大截!” 横断山脉屹立于中域与南域之间,两端蔓延至东域与西域,将整个大陆截成两段,从南域往中土,需自山脉中穿越。 但是山中妖兽众多,化形大妖也不少见。为保障联通,南域十大宗与中域几个大宗协商,各出力量,开辟通道,便于山中险要之地建立五座镇妖城,以元婴真人轮流驻守。 玄天宗近千年来,因元婴战力匮乏,故而只能派遣数名结丹充任职司,算是勉强履行大宗之责。 张元敬以往听武元奎提起过这位卢师叔,言语之中多有崇敬,知道此人在宗中分量甚重,当即躬身行礼:“弟子张元敬见过卢师叔。” 卢天英爽朗一笑:“元敬归山,屡立战功,如此英才,某早就想见一见了。不到三百岁,便有这般修为,端的不错!” 余天万笑了笑,又指着卢天英身后的两个中年修士,说道:“这是你天卓、天武师叔,都是见过的,想必认得吧!” 张元敬连忙点头,恭敬地说道:“弟子张元敬给两位师叔见礼。” 金天武、闵天卓笑着颔首。 又介绍谷天啸、郑天佑、游天梧三人,皆是门中宿老一般的人物,修为不高,但各有擅长,乃是抵抗天魔渊侵攻的中坚力量。 这三人对待张元敬的态度,稍显冷淡,但并没有表现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随后,便是下宗的各位结丹宗师,一共十三人,有三人在真性峰上见过他,他们十分热情地与张元敬打招呼。 还有一个熟人,却是那日在仙城以西被他救下之人。 此人名为于赢风,乃是在天阙山西南壶月山一带修行的结丹修士,天魔渊打过来后,他不愿依附魔宗势力,便跑来投靠了玄天宗,平日作战还算卖力,故一直驻守流云仙城。 于赢风未料张元敬是玄天宗修士,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待余天万介绍到他,连忙主动上前,对着张元敬便是深深施了一礼:“于某见过张殿主,前几日因敌友不明,甚是失礼,还请张殿主不要怪罪。” 余天万面露讶异,问道:“怎地,两位还见过面?没有造成误会吧!” 于赢风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在下外出探查,遭遇强敌,眼见不敌,张殿主杀出,只几招便将大敌擒下。哎,也是于某实力低微,一见张殿主手段如此强悍,又不知来历,故而连救命之恩也没谢,掉头便跑了。” 众人一听,皆是哈哈大笑。 一个与于赢风相熟的下宗修士打趣道:“于道友,你这招脚底抹油真是出神入化啊,连忙救命恩人都追不上!” 余天万笑道:“若非于道友这般机警,这斥候的职司还真做不来!救命之恩,现在再谢,也不为晚。” 此地结丹,算上余天万,一共二十人。玄天宗结丹,只有七人。显然,这不是全部力量。其余人手,不是隐藏于暗处,便是被佟天福安排去了别处。 张元敬心中早有预料,知道自他就任玄元殿主,佟天福的诱敌之计便已经启动,一切人员、资源正按此调度,杀机潜藏于后,而凶危陈布于前,他这个诱饵,则时时处于危险之中。 庭院中的筑基修士,有几人是张元敬熟悉的,其中就有宋元真。 他远远和张元敬对视一眼,立即低下头颅,躬身行礼。而一贯与他形影不离的郭元猛,却是不见。 当年与此二人的龃龉,于脑中一闪而逝,仿若扔进大海的几颗石子,除了泛起几点水花,再也看不见踪影。 “好了,我们入殿中说话!”余天万介绍完毕,领着众人步入城主殿中。 待众人落座,余天万便出声问道:“元敬一路东来,所见景况如何?” 张元敬连忙起身,稍作思索,便沉声说道:“自玄元殿出来,初不曾遇到天魔渊修士,后来越是接近流云城,则天魔渊修士越多,不少灵山之上、秀水之畔,皆有天魔渊修士的据点。到仙城二十万里以内,敌人或成群结队,或独自肆行,仿若经行自家领地。倒是仙城以南,似乎不见敌踪。” 余天万神情凝重,一边示意他不必多礼,坐下说话,一边点头说道:“元敬所见,与我等探明之情况,大致相仿。若是些许结丹修士,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天魔渊四位元婴真人,不知身在何处,这才是最大的威胁。” 张元敬听出话中之意,知道余天万或有什么安排,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师叔所言甚是,若能制造机会,让佟真人全力发挥天雷戟的威力,斩掉一至两名元婴,局势即可大为改观。” 一旁的卢天英直摇头:“元婴真人哪里这么好杀。若是没有防备,或许能伤之。若已有防备,便想出手,都没有机会。我听说佟真人数次出外,唯有第一次伤了那陆鼎一,此后便再难建功。” 余天万沉吟片刻,说道:“佟真人前几日与我传来讯息,说是元敬功法特殊,又有强大妖兽为援,可以寻机突袭天魔渊修士据点,斩杀敌人,引起对方元婴注意。如此,或可让对方露出行藏,为佟真人制造出手的良机。” 这与当年他充当诱饵,引天魔渊真人楚天雄出手,而齐天相则埋伏在侧,算定方位,倾力一击,予以对手重创,是一个道理。 不过,他却另有一个主意,此也是临时起意,尚未来得及与佟真人报告,但需要先与张元敬商议。 张元敬念头一转,已是明白,佟天福如此安排,是要掩人耳目,心中苦笑一声,表面上却是肃然应诺:“此事弟子会竭力去做,希望能达成目的!” 余天万站起,沉吟道:“元敬,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不过要先问你几句话。” 第410章 谋定 张元敬也是站起,恭敬地说道:“师叔请问。” 余天万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于赢风,笑了笑,说道:“也是赢风道友归来,与我说及路遇天魔渊结丹,被你所救之事,其中提到,你似有一件法宝,可以强收奇虫,不知是否如此?” 于赢风有些尴尬地看了张元敬一眼,想要解释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元敬却没有在意,点头说道:“弟子的确有一件法宝,可以收禁奇虫,但是不是对所有奇虫都有效,弟子尚是不知。” 余天万闻言一喜,大声说道:“只要能够对付奇虫,那便是一件利器啊。元敬,你是不知,近十几年来,天魔渊一些结丹修士不知怎地都豢养了一至两只奇虫,突然施放出来,往往防不胜防。这些奇虫,与一般所见妖虫或灵虫,大不一样,行动之际,灵机波动很小,且都有些奇特的天赋,不是寻常所见路数,很是不好对付,老道遇到过几次,也是头疼不已。” 张元敬一怔,问道:“这些奇虫如此厉害吗?连余师叔你都没有办法?” 余天万尚未说话,金天武已是按捺不住,插嘴说道:“岂止是厉害,简直就是祸害。我外出巡察,撞见了一次,对方三个结丹,全都有一种奇虫,相互配合起来,根本无从防备,若不是我遁法还过得去,差点就交代了。” 他这一说,其余结丹修士也都纷纷出言,直陈这些奇虫不好对付。 余天万伸手摆了摆,示意众人勿要喧哗,方才对张元敬说道:“若是单对单,只要小心点,打不过就跑,倒还没什么。若是多人斗战,一旦天魔渊修士放出奇虫潜藏偷袭,战局往往会迅速恶化,便想遁逃,也要看手段与运气。这些年来陨落的十几位结丹境道友,大多与此有关。为防备这些奇虫,宗中诸位长老也都是绞尽脑汁,从灵符、阵器、法宝上下了很多功夫,但效果尚不明显。天魔渊修士有了奇虫作依侍,近些年来越发嚣张,反倒是我们的人,外出巡察都要异常小心,稍有不对,便要立即遁走,以防被奇虫缠住,脱不了身。” 张元敬自从在殷天辅那里第一次见奇虫,只觉十分诡异,倒没感到多么厉害。 此时,见包括余天万在内的众人,皆是谈虫色变,不禁也变得慎重起来。于是问道:“不知师叔准备让弟子做什么?” 余天万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我准备,尽起流云仙城结丹战力,与天魔渊打一场会战。届时,对方肯定会大量驱使奇虫,元敬趁机灭虫,能灭多少是多少,若是能把对方奇虫的威胁去掉,我们或可趁势取得一场大胜。” 一直端坐静听的卢天英双眸一亮,长身而起,大声赞道:“这个主意好,就要与天魔渊打一场,否则,整日里困在城中,这流云城还怎么守!” 其余结丹,则大多沉默不语,都在仔细思考此计是否可行。 闵天卓问道:“余师兄,可否说详细一些?” 余天万点头,说道:“我是这样考虑的,过几日,便由卢师弟外出,元敬从后于土中跟随。卢师弟先寻个独行的天魔渊修士,与之斗战,便是能杀,也不要痛下杀手,待对方呼救援兵,我们再派几人过去,人数、战力与对方保持相当,待对方继续增兵。如此,将斗战规模扩大。斗战之初,若对方施放奇虫,以灵符、法宝御之,元敬先不要出手。待敌人增多,奇虫成群,元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力争尽可能多地收禁奇虫,如此,若对方势弱,我们便趁机掩杀,若对方士气不堕,便逐步撤离。无论那种,只要多杀几只奇虫,此战便算成功。如此谋划,不知诸位以为可行否?” 卢天英当先说道:“此计循序渐进,我以为可行!” 金天武却道:“余师兄,如此大战,肯定要惊动元婴真人。对方有四个真人,如何防备?” 此问,当然不是金天武有此疑问,而是替诸位下宗修士问的。 余天万笑道:“本就是要引出对方的元婴,若是天魔渊四真人齐至,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便算是大功告成。此事,自有佟真人去应对,我们只管考虑结丹层次的战斗便可。” 他稍作停顿,神色一正,继续说道:“当然,若是真人非要对我们出手,那么,大家只能各安天命,谁死谁认命!” 此话说得不好听,但实情如此,众人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除非不参与此战,躲得远远的,否则,只要待在这流云城,都可能因真人出手而陨落。 一时之间,众皆沉默不语。 过得数息,圆脸小眼的谷天啸说道:“余师兄,你此计立基之重,在于元敬那件法宝可以强收奇虫。若法宝效果不彰,此计便是不成。我此言倒不是不信于道友,而是事关重大,关系在场每一位的性命,所以,不得不慎。” 余天万点头:“谷师弟所言持重,元敬,你那法宝可否试验一下,也好让大家心中有底。” 张元敬道:“上次抓的那只奇虫,被法宝炼去了。若要试验,便要寻一个有奇虫的天魔渊修士方可。” 卢天英笑道:“这个好办,便让元敬与我一同去城外,先抓一只奇虫回来,当场给大家演示一次,不就行了!” 余天万道:“也只能如此。但是,若不能确保拿下敌人,元敬便不要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张元敬还想问一问那个林焕是否有人知道,但一想这里人多嘴杂,有的人心思细腻,不知又会推想出什么来,便打消了主意。 诸事议定,张元敬先随余天万去后殿,用薛王神陵墓中得到那柄残破的飞剑灵宝,换了六卷前人笔记,皆是参悟火鸦道人所得的那三部功法的玄妙心得。 至于外出收拿奇虫之事,议事时固然说得简单,真要施行起来,还需要做很多准备。 张元敬闲着无事,便先借用城主府中的传音阵,往玄元殿传去讯息,言明要多滞留数月,协助流云城对付天魔渊修士,待敌围解除,便立即返归。尔后,在仙城中寻了几个大商行,把一些用不到的灵材出售,又购入炼制聚灵散、苦元丹、兽王丹等丹药的主辅材料,以及二十多枚中阶灵符。 到第三日,卢天英给他发来传音,让他即刻往南门与其会合。 第411章 袭敌 “元敬啊,我在横断山待惯了,有点不习惯宗门这种议来议去的风格。虽说考虑周全有所必要,但真到临头,如何又能事事皆如所料。相比这般左议论、右思量,不如直接去干,没机会也能杀出机会来!” 卢天英与张元敬出了仙城南门,好似脱去了一层束缚,说话变得没有顾忌。 张元敬感觉到他由内而发的洒脱之意,不禁想起了武元奎,当即笑道:“毕竟事关宗门安危,居于主事之位者,不得不慎重。倒是卢师叔与弟子,无需顾虑那么多,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走,想来,元婴不出,便无可畏惧。” “对,就是这个道理。都是结丹修士,谁怕谁呢!我玄天宗结丹,与任何大宗结丹比,都不逊色!”卢天英畅快大笑,“宗中的这些师兄弟,在山门坐久了,临事思虑多,不如元敬这样,从外面一路杀回来的,更加爽快利索!” 张元敬笑而不语。所谓在外边杀回来的,便更加爽快,这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流落在外,混迹草莽,若没几个心眼,只知鲁莽行事,多少条命也不够用的。这位卢师叔,显然不是一个莽夫,这般说话,不过是要抒发胸中愁闷之意而已。 以他的经历和修为,便是担任流云城城主,全权主持西方战事,也是够格的。但佟真人显然更信任余天万,只让卢天英当大将,而不予帅位,这多少让卢天英有些不平。只是大局为重,他也不好抱怨什么。只能借着与张元敬说话,稍稍发泄一下罢了。 卢天英一看张元敬表情,知道他看出了些什么,便不再多说什么,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张元敬,说道: “元敬,这是城主府整理的地方形势图,有几处标红之处,力量颇为薄弱,可以作为攻袭的目标。当然,也可能是陷阱,专门引诱我们去攻的。天万师兄嘱咐,让我们仔细勘察,再作决定。我看,不如就选城西南五万里外的那座山头,据说有两至三个结丹,正适合我们对付。” 张元敬接过玉简,快速扫了几眼,便还给了卢天英,说道:“一切听从师叔安排。” 卢天英嘿嘿一笑,突然说道:“余师兄说你得了中古厚土宗的传承,土遁术非常厉害。你若不介意,可否施展一次,也好让我有个了解。” 张元敬道:“自是无妨。” 两人便落剑至一片林地之中。 张元敬朝卢天英点点头,把功法一起,人便从卢天英视野中瞬间消失。 卢天英早已把神识锁定,立时往土中延伸而去。一开始,他尚是不以为然。未过多久,便露出惊讶之色。因为,张元敬下去的深度很快超过一百丈。 他虽自恃神识强大,但到了这等深度,也已颇为吃力。然而,让他更加吃惊的是,张元敬下行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数息之间,又下去几十丈,从他神识中消失不见。 他不信邪,聚集神识之力,循着张元敬下行的大致路线,往地中搜索下去。 至一百六十丈,已达他神识极限,仍未发现张元敬的踪迹。以为他横向移动了位置,便向四周搜查,折腾了半刻钟,也没寻出点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作罢,用传音灵玉唤张元敬出来。 张元敬在薛王神陵墓中进阶结丹中期,又在神魂上得到提升,施展土遁术,已可至二百余丈深,结丹境修士神识再强,也无法锁定他的踪迹。 待他出来,卢天英哈哈大笑:“元敬,你有这遁法,天下之大皆可去得。此次袭杀天魔渊结丹修士,我在明,你在暗,我们相互配合,必可无往而不利!” 张元敬笑道:“我这手段,逃命还成,对敌却只是一般,还要靠师叔大发神威才成。” 两人借着山势地理,迅速往那处山峰摸去。途中,也曾发现有天魔渊巡查的修士靠近,都被卢天英提前发现,悄然避了过去。 至午夜时分,两人已经在那山峰百里开外。 张元敬道:“卢师叔,我从地中过去,先探一探情况。” 卢天英一摆手:“不过两三个结丹修士,何须如此麻烦。你自土中靠过去,躲得深一些。待我去引他们出来。” 张元敬一愣:“师叔准备如何去引?” 卢天英嘿嘿一笑:“打上门去不就行了。” 张元敬惊道:“师叔,若有埋伏,可有些麻烦。” 卢天英随意摆摆手:“有什么麻烦的!无妨,且看我手段。你去地中藏着吧。” 说罢,也不管张元敬,把飞剑一起,直往那山峰投去。 这山并不高,约有六七百丈,地底有几条颇大的灵脉汇集,算是一处灵气沉积之地,故被天魔渊选作攻伐流云城的据点。 山中自有阵法,不过并非大阵,只是笼罩半山腰二三十里方圆的一片地域。 卢天英掠过夜空,在进入那阵法三十里范围后,身上猛地散发出紫色光焰,五柄飞剑,藏于紫焰之中,时隐时现。 这等声势,自是早早被人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山野,顿时升起如同烈阳一般的光球,把光华洒向四方,也清晰照在卢天英身上。 张元敬无奈,连忙施展土遁之术,从地中迅速靠近那山峰。 大约是知道张元敬还未靠近,卢天英悬浮于大阵之外,目光玩味地看着阵中之人,却并不急于动手。 阵中有十几座大小建筑,修士则有近百之多,不过大多是筑基、炼气修士,结丹宗师是五人。这与城主府探明的情况有不小出入,但卢天英并不在意。 他神识往四周查探,把四十余里范围尽数扫了一遍,确认近处并无埋伏,便大笑道:“我乃玄天宗卢天英,只身前来,哪位道友出来一会?若是一人不敢,一齐来也行。我刚好有五柄飞剑,正可一剑待一人!” 大阵之内,天魔渊五个结丹修士,修为均在结丹中期,他们相互交谈几句,对天中叫阵的卢天英并不理睬。 卢天英也不恼,仍是一脸笑意,说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我都来了,总还是要会一会诸位道友,这么干看着也不是个事!” 他轻喝一声,周身紫焰一展,五柄飞剑旋绕起来,起初还能看出行迹,到后来却是只余五道淡淡的残影。 这时,他动了起来,如同一枚紫色火弹,在阵中五个结丹修士惊诧的目光中,直愣愣地便往大阵上砸了下去! 第412章 强势 “轰隆隆!” 大阵剧烈震动起来,摇摇欲坠。 阵中五个结丹,一脸震惊,面面相觑,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结丹后期修士的攻击力? 紫色光焰在大阵的结界上晃动两下,开始缓缓升空。 光焰之中,卢天英开口说道,声音嗡嗡作响:“此阵阻不住我,你们还不愿出来吗?” “阁下何人?玄天宗修士之中,似乎无你这一位?”天魔渊五个结丹中,一个着黑袍、披散头发的老者问道。 “某家卢天英,近日刚从外归来,特来与你等一会。出来吧,好歹也是一方大势力,如何这般怯懦!”卢天英已经升至百余丈高度,说话之声,如同雷鸣,响彻山野。 “卢道友只是一人前来?”黑袍老者又问。 卢天英闷哼一声:“便某家一人,也足以收拾你们!还用得着同伴?” 他双臂一振,紫色光焰瞬间腾起,仿若一只巨大的火焰之兽。随后,便急速下坠,一如前次。 “轰隆隆!” 强劲的冲击波,将整个大阵都要掀翻。黑夜里,阵法结界之上,光色交替变换,却是越来越弱。下方的众多低阶修士,皆露出惊恐的神色。 五个结丹再也待不住,各自祭出法宝,齐齐往上方飞起。 “好,终于肯出来的。某家给你们开个门户,好让你们出来!呔!” 卢天英大喝一声,周身光焰跳动,五柄飞剑旋转入风,对着大阵结界就是一顿疯狂斩击,很快便切割出一处半丈大小的缺口来。 那黑袍老者当先出手,甩出一根长鞭,如同铁枪一般,直刺卢天英胸口。 在他左侧,是一个颌下留着一缕长须的中年修士,他在黑袍老者出手的刹那,将手中的一枚灵符打出。 其余三人,见那缺口狭窄,无法容许更多人同时出手,便只将法宝拘在身侧,伺机而动。 卢天英大笑一声,说道:“来得好!” 他根本不躲那长鞭和灵符,只将一身紫色光焰聚拢起来,护住胸前要害,然后驱动五柄飞剑如一朵梅花,往下方五人罩去。 黑袍老者轻哼一声,对卢天秀的托大表示不满。手中法诀一变,那如枪般刺出的长鞭,左右一晃,骤然伸展开来,穿过形如梅花的五柄飞剑,猛地往卢天英脖子戳去。 “剑阵,起!” 五柄飞剑,忽然移形换位,一股强大的绞杀之力,从五剑之间的空间生发出来,只听“噗”的一声,那长鞭已被绞成数截。 黑袍老者瞳孔一缩,后背汗毛倒竖,只觉被某种强大凶兽盯上一般,本能地就扭身向外逃遁。 但是,那五柄飞剑顺着被绞断的长鞭往下一冲,立时便把黑袍老者与他身侧的中年修士卷入其中。 “啊——” 两声惨叫合成一处,短促而凄厉。这二人哪里还有人在,唯有无数碎肉,四下飞溅。 其余三个结丹修士,哪里见过这等残暴的杀伐手段,吓得连忙往外飞遁,拉开与卢天英的距离。 卢天英虽然杀得兴起,但并未忘记此行之目的。他一挥手,将五柄飞剑打散,分追三人。 三人见飞剑速度极快,不敢怠慢,全都停下遁术,驱动法宝与之对战。 斗了片刻,三人见卢天英的五柄飞剑分散开后,威力大减,与一般法宝无异,顿时放下心来,相互传音商量战术,手中则操控法宝,不紧不慢地缠住卢天英的飞剑。 卢天英故作不知,分神操控五剑,与三人的法宝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四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地中的张元敬,早已趁着卢天英强力破阵的动静,潜入到五结丹修士的下方。 此阵本就是临时所设,并非高明手段,对地下的防护十分薄弱,故而张元敬十分轻松便闯入阵中。 上方卢天英的所为,他尽数看在眼里,心中也极是佩服。 这位卢师叔,把一部极难修炼的金系功法太清剑诀,练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两大绝招之一的混元杀阵,施展起来也是挥洒自如、随心所欲,难怪敢于独身强攻敌方据点。 太清剑诀,操控飞剑法宝的极限是七剑,此刻,卢天英只出五剑,自然不是实力不济,而是要诱使那三人放出奇虫来。 当然,也不排除这位是有意藏着后手,准备自行对付奇虫。 四人斗了几十个回合,卢天英数次想把五柄飞剑聚拢,但都被天魔渊三个结丹竭尽全力阻住了。 又斗了十几息,三人见卢天英气机有所回落,知他锐气已挫,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各自一抖衣袖,悄悄往外放出了某种虫兽。 卢天英等的就是这一下,当即哈哈一笑,把另外两柄紫色飞剑也是放了出来,对着左侧的一个结丹,便是一斩。 这结丹,本就是一人敌两剑,勉强可以支撑。再来两剑,哪里是对手,慌乱之中,被一剑洞穿腹部,生机瞬间丧尽。 此敌既灭,四剑分作两拨,往剩余两个结丹修士围杀过去,竟是不留一剑护身。 张元敬在下方看得既心驰神往,也惊叹不已。这位卢师叔明知奇虫正在暗袭而来,还敢全力以赴、不留余地,显然是对他张元敬予以完全的信任啊。 剩下的两个天魔渊结丹却是有些慌乱,各自起飞剑向外逃遁,连奇虫都顾不上了。 不过,三只奇虫瞅见机会,不需驱使,已是突然杀出,往卢天英袭来。 其一虫,身如蚯蚓,背生蝉翼,遁行之时,如同幻影,竟是用神识都无法锁定。 其一虫,外形如黑色蜘蛛,却可悬空而飞,不时吐出丝丝缕缕的无色之物。 其一虫,类似某种蜂类,但体型甚大,有半尺余长,速度惊人,远胜结丹修士。 三虫齐出,隐隐间有呼应之势,显然虽是虫类,却也智慧不低。 卢天英传音说道:“元敬,这三只破虫子交给你了。” 他纵身一跃,竟不知施展何种秘术,整个人仿佛被巨力甩出一般,从原地猛地往外一拔,顷刻间便掠过上百丈,追上逃往东南向的那个天魔渊结丹,一剑将之枭首。 第413章 追亡(月末加更,致谢书友!请继续关注、支持!) 三虫突然间失去敌人踪迹,皆是身形一滞,停顿了片刻。 张元敬早已准备多时,趁机将阴阳造化炉(仿品)放出。这炉子往天中一冲,很快飞至三虫之前。 三虫在阴阳造化炉从地中飞出之时,便感到一阵惊惧,知道遇到厉害物什,扭身便想逃遁。 但这炉子来得实在是快,仿佛刚一出现,便到了它们面前,散播出来的气机,如同锁链一般,将它们束住,竟是想逃也逃不了。 阴阳造化炉轻轻一转,释放出强劲的吸力,同时往三虫而去。 三虫竟兴不起一点抵抗之力,不过一息,便都被拖入炉腹之中。 此等匪夷所思之局面,自是被卢天英和那天魔渊结丹看在眼里。 卢天英轻轻发出“咦”的一声,却没有说话,而是调转剑锋,往最后一个天魔渊结丹杀去。 这结丹本就畏惧卢天英的强势,又见对手还有专克魔虫的法宝,一时间心胆惧寒,咬牙摸出一枚青色灵符,用力一捏,随即便有一团青色气雾将此人笼罩,而后如狂风一般,往西方狂飙而去。 “竟是风遁秘术!真是晦气!元敬,我先去追,你在后跟来!” 卢天英咒骂一声,传给张元敬一句话,便若一道剑光,往那青雾飞速追去。 张元敬将造化炉一收,祭出飞行剑器,赶忙跟了上去。 这卢天英遁法也是极强,不多久便跑没了影儿。好在有传音灵玉,卢天英不时传来一句话,让张元敬勉强能跟住。 不过,更让张元敬惊讶的是,那个天魔渊结丹修士硬是逃遁了两个时辰,也没让卢天英追上。 卢天英着实被气坏了,与张元敬传音时,每一次都是透着焦急与怒意。 他们本是出来抓只奇虫,带回去试验给流云城众结丹看。结果,奇虫是抓住了,还一抓三只,却撞上一个善于遁行的修士,若是追丢了,这事便算是办砸了。 卢天英又追了一个时辰,突然冷静下来,传音给张元敬,让他不要跟得太紧,如果发现异常,立即躲入土中。 他这一说,张元敬也是慎重起来。 他们攻破的这个据点,距离流云城很近,大阵却并不多强,几个结丹修士实力也有限,设这么一个据点所为何用? 说是监视仙城,距离又太远了一些。说是作为进攻仙城的前锋营地,实力又差得太多。如此,充作的诱饵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流云城一直放着这个钉子不拔除,或许就是看穿了此点。此事,余天万肯定会提醒卢天英,只是这位卢师叔显然根本没当回事,甚至有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思。 这个据点既是充当诱饵,那就说明,不仅据点中这几个结丹必定都善于遁法,而且附近必有埋伏,且距离不会太远。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那处据点一万多里,周围是莽莽群山,一眼看不到头。 张元敬心头一跳,涌起一些不祥的预感来。 此地他是知道的,名为簇山,所谓簇,簇拥之意也,乃言其峰头甚多,好似拥聚在一起。山中多妖禽,虽说大多只是启灵期,但一旦群体而动,结丹修士也要望风而逃。 山中据说有不少天材地宝,但很少有修士来此寻觅。 这个天魔渊结丹哪里不去,偏往这里来,显然不是因为不知路,而是有意把卢天英引来此地。 卢天英肯定是知道簇山的,但并未停止追逐,一路跟随那天魔渊结丹,朝着簇山深处而去,也不知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认为对手根本不可能于簇山设伏。 张元敬虽也不信天魔渊会在安排人手于簇山中潜藏,却是不得不防,遂不再于空中飞遁,而是改为地中遁行,速度自是立刻慢了下来。 他没有往土中去得太深,只在三十丈深处,朝着卢天英所言位置而去。 半刻钟后,自传音灵玉中传来卢天英有些茫然的声音:“我迷路了!好像一直在打转,但又看不出阵法运行的痕迹。你先别过来!” 迷路了?一个结丹后期修士能在山中迷路?张元敬只觉匪夷所思。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起当初在浣剑山附近的雾岩山,刘元清借着山中灵力环境的奇特,设下乾元八门阵困杀了千剑门四结丹。难道,天魔渊在簇山深处,也用了这一招? 佟真人推测天魔渊乃是某个超级大宗的下属势力,或干脆就是此宗扯得幌子,拿出如乾元八门阵一般的阵法,并不是什么难事。 张元敬迟疑片刻,还是将这个疑问传音给了卢天英。 过了好半晌,卢天英的传音才过来:“我仔细探查了一番,还真有点像你说的那么回事。目前来看,此阵只是围困,未见其他功效。且等一等,看布阵之人会否攻进来。你先不要通传余师兄那边。” 出城之前,余天万给了卢天英一枚高阶下品传音灵玉,可在十万里范围内传递讯息。 此物颇为珍贵,余天万手中也没有几块,大多都已交由执行某些要事的修士持有,只匀出一枚供卢天英、张元敬与流云城联络使用。 卢天英向来不受拘束,哪里愿意被一枚传音灵玉指挥,出了城便扔给了张元敬,让他无事尽量不要联络余天万。 张元敬沉吟片刻,不觉摇摇头,将那枚高阶下品传音灵玉取出,以气驭声,将事情简单向余天万作了禀告。 他心里很清楚,自胡天聪外出寻觅机缘,佟天福专门把这位在外多年的卢天英卢师叔唤回,必是对其寄予厚望,自不能随随便便就折在这里。 但是,天魔渊这是很明显的诱敌出山之计,与余天万打的主意,简直一模一样。显然,天魔渊是想在簇山开辟战场,将佟天福引来,然后全力去攻玄元殿,以拿下他张元敬。 他嘲讽地笑了笑,双方各出奇计,谁料他这颗关键的棋子,却没在该在的地方。 余天万很快回了讯息,让他找地方藏身,远远盯着山中情形,不要冒险,等他安排。 张元敬潜行至一处千丈高峰脚下,在周围勘察一番,未见有敌人潜藏,便自一处隐秘的所在出了地面,攀至接近的峰顶的地方,于一处岩石之后的深草中藏身,借着草叶的缝隙,往簇山深处眺望。 浓浓夜色之中,如蛰伏巨兽一般的万山丛中,一团灰白色的光带,正在旋绕不停,时隐时现。 弥漫于山野中的灵气,如同飘动的雾气,缓缓向那白色光带飘去。 张元敬轻叹一声,知道刚才的猜测没有错,果然是极高明的阵法。 此阵藏于群山之中,若非卢天英闯入其中,并在阵中倾力出手,从外根本看不到半点痕迹。 一旦此阵从天地中吸取足够灵力,完全把卢天英压制住,便会再次藏于无形,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大网,静待后来之敌。 第414章 牵动 十息之后,那若隐若现的灰白光带,彻底消失于暗夜中。周围的天地灵力,也停止了波动。 张元敬取出传音灵玉,往卢天英发去讯息,果然,再无回响。 他低头思索片刻,钻入土中,往山外行去。 入山之时,他想着山中或有埋伏,潜得比较深。这一次,他就在二十余丈的土中行进,速度也有意减下来,神识小心翼翼扩张至地面之上,笼罩二十余里的地界。 不多久,来至一处谷地,发现了异常。 此地看着林深草密,溪水潺潺,但却不见一头野兽,更遑论有些道行的妖兽。 他往地中下去三十多丈,神识则只在三五里范围内搜索。用了小半个时辰,把这谷地仔细而小心地察看了一番。 在一处陡峭的山壁之下,他发现了修士活动的痕迹。几个很浅的足印,消失在靠着山壁的半亩方塘之畔。 方塘之中,山泉清冽,干净无染,没有鱼虾,也没有水虫等活物,周围地面连一片落叶也无。 张元敬潜伏下方不动,只留一缕神识在方塘一侧的石壁上。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左右,那一缕神识感到轻微的动静。张元敬连忙将这缕神识收了回来,藏于地面之下。 “哗啦——” 一阵水声传来,随即归于平静。 过了十余息,张元敬将神识重新探出地面,不见一人,但水面上波纹荡漾,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石子。 他将神识往周围探去,并没有发现修士的身影。这说明,刚才是有人来此,从方塘中进入另一处地方。这方塘多半是一间洞府的入口,阵法则藏于水中。 方才,他在观察簇山深处的阵法时,便发现,那阵法的动静在山外是看不到的,必须要越过数百座高峰,进入到簇山的中心地带,才可看得清楚。 故而,为防备有人潜入山中,发现阵法的秘密,在簇山靠外的一圈高峰上,多半有天魔渊修士监视,以防追兵分作前后两路,而被在后的一路发现山中秘密。 张元敬是从土中遁行的,下潜也很深,故而那监视的修士并未发现他。同样,他也没有发现此人。 此地既有阵法,他自不能轻举妄动,哪知下方洞府中有几个结丹修士。 余天万一直没有再下命令。张元敬干脆潜伏于地中,盯着这处隐秘的洞府,看看是否可以寻到动手的机会。 流云城,城主府,城主殿中。 余天万匆匆走入大殿,等候多时的金天武、闵天卓、谷天啸、郑天佑、游天梧五人皆是自座位上站起,满怀期待地看着余天万。 余天万目光在五人脸上一一扫过:“真人说,此必是陷阱,但不必在意。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倾巢而出,以雷霆之势,将簇山的伏兵扫清,打完了立即回城即可。” 五人面面相觑,金天武不解地问道:“既是陷阱,何以又让我们全力出击?不先去几个人试探一下吗?” 余天万沉声说道:“真人所谓的陷阱,不是针对我们的陷阱,而是针对他的。” 金天武更是一脸疑惑:“既如此,那更不能轻举妄动啊!” 余天万道:“你没明白真人的意思。真人是说,他若不动,陷阱自然无用。簇山我们这些结丹去了也无妨。” 闵天卓忍不住说道:“余师兄,没有真人护持,我们倾巢而出,岂非太过于冒险。天魔渊已知的元婴便有四人,无论哪一个过来,皆可于翻掌之间灭杀我等!” 余天万道:“天魔渊上次伤了那件神通灵宝,他们的元婴修士肯定不敢把行踪暴露给佟真人。天雷戟可不是吃素的!” 闵天卓一怔:“对方元婴既然惧怕佟真人,那簇山的陷阱,又如何是对付佟真人的陷阱?” 余天万摇摇头:“此事我也不明白。但真人没有解释,只说他行踪不露,对方元婴必定不敢出来,让我们大胆去簇山便是。” 闵天卓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轻叹,不再说话。 余天万瞥他一眼,眸光中隐含警告,随即看向其余四人,问道:“金师弟、谷师弟、郑师弟、游师弟,你们还有疑问吗?” 金天武、郑天佑、游天梧三人皆是摇头不语。 唯有谷天啸问了一句:“我们都去簇山?难道让下宗修士来守护流云城大阵?” 余天万道:“我们几个,还有所有下宗结丹,皆去簇山。元辉来了,便让他带着一干筑基弟子守御大阵即可。只要没有元婴出手,流云城安稳如山!” 谷天啸点点头:“曾元辉不错,可当此大任。” 余天万吩咐道:“金师弟、闵师弟,你们立即去把下宗结丹修士寻来,不要搞出大动静,把他们悄悄唤来。郑师弟你调集物资,准备斗法所用物品。谷师弟、游师弟,你们各带一队筑基弟子,于城中巡察,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可疑之事。” 待五人出了大殿,余天万以传音之术,唤来一个中年筑基修士。 “属下邱元峰拜见城主,请城主示下!”中年筑基一丝不苟向余天万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去传我之令,凡我玄天宗筑基修士,无论因何至此,皆留在城中协助紧急要务,不允许离开!城主府传送阵,暂停向外传送!” 余天万正说话间,便觉城主府西侧偏殿中传来一阵颤动,正是传送阵启动的声音。 “去问一问,刚才是谁离开了!”余天万脸色有些难看。 邱元峰领命,匆匆离去,不多久便折了回来,向负手而立、背对殿门的余天万说道:“属下问了一句,说是宋元真宋师弟要回山门一趟,请守阵弟子单独启动了传送阵。” 余天万眉头一皱:“宋元真?他不是刚来没几天吗,为何又要返回天阙山,而且还是单独使用传送阵?” 邱元峰回道:“守阵弟子问过宋师弟,宋师弟只说回山有事,要去面见霍长老。” 余天万知道霍天同与曾天寿原来关系颇好,宋元真去见其大约是有什么事请教,便不再多问,说道:“你亲自去盯着传送阵,自现在始,宗中筑基弟子一个不能走,其余下宗修士,也暂停使用传送阵。” 第415章 洞悉 一日夜之后,方塘之上,终于有了动静。 水面如同一扇门户,从中分成两半。一个身着灰袍、脸色苍白的中年修士从中飞了出来,修为在结丹初期。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筑基修士,一人背着一柄大剑,如同门板一样。 三人自水中出来,起飞剑便往簇山中心地带飞驰而去。 待他们去远,张元敬从土中出来。他没有去追那三人。簇山深处,乃是天魔渊重兵埋伏之地,他没把握能跟过去而不被发现。 他将神识投至水面,此与寻常之水无异,并无阻力。又把神识下移,至六尺处,被一股气机弹开。 他并不强行破阵,只是不断探测阵法的轮廓,将隐藏洞府的大致位置寻摸出来。 然后,便施展土遁之术,从旁侧绕过去。 经过数次尝试,终于找到那洞府的位置。其入口虽在方塘下方,但只是一个幌子,进入其中后,便折向山壁,去了山腹之中。 他直入土中百余丈,从下方靠近洞府,神识往内中探去。只稍稍一看,便将洞府全貌收入脑中。 此洞府颇大,光是石室便有二十多间,有炼丹、制器、修炼、储物、灵植等所用,也有会客、起居、宴饮之所,可见这洞府的主人是个颇为讲究之人,即便只是临时所居,也要尽可能做到精致、齐备。 洞府中尚有数人,皆是筑基修士。 其中两人,正在炼丹室中守着一炉丹药。两人不时交谈几句,讨论火候是否合适。 另有三人,则在灵植室内,照看几株品相不错的灵草。张元敬只认得两种,即青元芝和蝴蝶蓝,前者乃是炼制融灵丹的主药,后者则是炼制合元丹的主药,皆是不错的灵草。 张元敬笑了笑,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便缓缓上行,悄然出现在洞府中间的通道内。 他先将碧睛狻猊兽放出,指了指炼丹室的方向,让它去制住看守丹炉的两人,自己则往灵植室而去。 石室门户并未闭住,张元敬直接走入室中。内中三个筑基修士看见张元敬,皆是一愣。因为这完全出乎他们意料。 张元敬把法力一张,瞬间逼住三人。三人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便是张口喊一声都做不到,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这时,碧睛狻猊兽已将炼丹房中的两人迷倒,发出吱吱的呼声。 张元敬一挥手,将三人打晕,又把猿十三放出,让它看住三人,自往炼丹室而去。 一入房中,便有一股清幽丹香钻入鼻中。 张元敬眼中露出讶然之色——这炉中炼的乃是融灵丹。此地主人竟是位层次不低的炼丹师。 他本要审讯这两个看守丹炉的筑基修士,此时却是改变主意,直接让碧睛狻猊兽制造幻境,从幻境中询问。没多久,便把这洞府主人身份问出,连带炼丹的手法与要点也问了出来。 洞府主人名韩让元,在炼丹一道上天赋极高,乃是天魔渊三大炼丹师之一。 其居于此,主要是为天魔渊其余结丹修士炼制丹药,并非这两年才来此,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开辟此处洞府。 二十年来,陆续有数位结丹修士到此地建造洞府,与韩让元毗邻而居。 两年前,忽然来了不少结丹修士,驻守于这片山中,具体有多少人,两人也不清楚,但前来此地拜访韩让元的结丹修士明显多了起来。 刚才,韩让元出门,便是去回访一位身份颇高的结丹修士。 从时间上说,倒是对得上。佟天福谋天魔渊,天魔渊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布下手段,于此地设下埋伏,引诱流云城结丹来此。 当然,这其实比的还是耐心。若是流云城坚守不出,此地布置也是无用。 但是,天魔渊必定还在其他地方施压,导致佟真人改变计划,让他出外破袭天魔渊据点,引诱天魔渊真人出手。 不过,这其中还有颇多疑问。最大者,莫过于天魔渊有四位真人,便是流云城结丹修士齐出,能够借助他张元敬灭杀奇虫的手段,大破簇山的天魔渊伏兵,只要天魔渊过来一位真人,佟天福又如何办。 他若守在流云城附近,那么玄元殿必定被其余三位天魔渊元婴修士攻破。他若守在玄元殿附近,簇山这里必定无法救援。 流云城这些结丹,乃是抵御天魔渊的中坚力量,若是损失惨重,以后如何守护偌大的山门? 天魔渊不知他张元敬已经从玄元殿出来,到了此地,因此,那边必定是对方布置的重心,而佟天福也多半守在那里。 如此,簇山这里若出现天魔渊元婴,又该如何对付?佟天福总不能分身两人吧。 突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冒出:难道,佟天福知道我身上有先天灵宝? 此念头一出,张元敬浑身一震,禁不住颤栗起来。 若是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何让他独守玄元殿?为何又改变计划让他外出袭敌?佟天福将一切算计得明明白白。 有先天灵宝护身,他不惧任何结丹修士,若有元婴靠近,此宝还能示警,而他又善于土遁,自保没有问题。 便是簇山这里来一个元婴,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先天灵宝也很可能一击而中,取得出乎意料的战果。 他很想自嘲是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但是,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佟天福就是这么算计的! 以往,他对佟天福并无了解,武元奎也很少与他谈及这一位,唯有一次,嘱咐他若是遇到这位师叔,必须礼数周全、态度恭敬,不可稍有冒犯。 那时,他并未多想,以为只是出于对一位修为高深的长辈,应有的尊重。现在想来,武师兄话中是另有深意的。 大约是见张元敬沉思时间过长,丹炉火势有所变化,碧睛狻猊兽对着张元敬吱吱叫了起来。 张元敬被惊醒,看向丹炉,却是到了补充灵石,增强火势的时候。若再晚上一些时候,这炉丹丸便要作废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碧睛狻猊兽一眼,从储物镯中摸出五枚下品灵石,嵌入炉下的聚火之阵底部,操作阵法增强火力,直至中平之势,方才停了手,盯着丹炉仔细观察。 第416章 擒敌(为“爱吃水酸菜的粮十郎”加更) 看了半晌,他自言自语道:“这个丹炉不错。” 碧睛狻猊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吱吱叫了两声。 张元敬听不懂它的话,也没心情唤猿十三过来译传。 他对碧睛狻猊兽说道:“你看住这丹炉,若是火势需要调整,便唤我过来。” 碧睛狻猊兽点点头,趴伏在丹炉旁,碧眸中露出怀念的神色。 张元敬走到灵植室中,正见猿十三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三个天魔渊筑基修士,被它垒成一堆,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皮索,捆得结结实实。 张元敬笑道:“猿兄,不过三个筑基修士,何须这般捆着。” 猿十三嘴中吱吱叫着,同时给他传来念头:“元敬,俺只是无聊,学一下如何捆人。” 张元敬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说道:“既如此,你去左侧第六间石室,那里是储存果蔬和野味的地方,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猿十三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伸爪在猴腮上抓了几下,兴冲冲地传过念头:“那俺去了,若有事便唤俺过来!” 张元敬笑着点点头,待这金毛大猴离去,便转身去看摆满半间房的盆栽。 一共十六盆,共分七种。除开蝴蝶蓝和青元芝,另有一种,也是同等层次的灵草,只是不知何名。其余四种,灵机便要弱一些,但也相差不多。 看到这些灵气氤氲的珍药,张元敬原本彷徨焦躁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若是他不回玄天宗,现在的他,或许正在某处灵山之中,开辟这样一个洞府,培育这样一些灵草,平日修炼土功,参悟八诀,教训弟子,开炉炼丹,或与火鸦道人一起,带着一众门人弟子四处游历,搜罗修行所需之物,闲暇之时,则于某地设桌椅、摆果蔬、盛灵酒,谈玄论道,开怀畅饮,何等洒脱! 良久,他坦然一笑。 当初,在薛王神陵墓中登天梯,他自问本心,乃是了因果、得自在,欲得自在,终究要先了因果。 只是,这了因果不应成为执念,蒙蔽智慧,丧失警惕。 试想一下,他一个从外归来的弟子,竟可随意带着一件不知来历的先天灵宝出入山门,而不被发觉,岂非咄咄怪事。 若是这先天灵宝别有图谋,暴起发难,宗中便有更强的神通灵宝,也来不及阻止。 所以,山门之中,必定有手段识别强大灵宝,或是阵法,或是奇物,亦或者就是某一件神通灵宝。而他在山门的一举一动,也必定在神通灵宝的监视之下。 那日,在真性峰上,藏于广场之下的那件神通灵宝玄灵尺,似乎始终没有出全力,只是守住大阵,不让天魔渊的神通灵宝攻入。最后的关键一击,也是另一件神通灵宝神宵剑所为。 他原本还以为,玄灵尺是有意示敌以弱,为神宵剑出手创造机会。 现在想来,并不全是如此,玄灵尺多半还在盯着他储物镯中的炼阳伞。 张元敬想明白事情原委,一时念头通达,不再纠结此事。 他伸手一招,把十八盆灵草尽皆收入储物镯中,又往炼丹房而去。 碧睛狻猊兽仍旧趴在那里,碧眸倒映炉底的火苗,仿佛把所有的细微变化皆一丝不漏地看在眼中。 见张元敬进来,它吱吱叫了两声,耸了耸淡红色的鼻子,示意他注意丹丸的气味。 张元敬挥手一扇,将炉中的丹香吹出些许,掬来一嗅,感到气味有些淡,知道此时的火势有些小了,需得用急火煅烧一番,逼出一层杂质,再恢复文火慢烧。 此事不难,那两个筑基修士能做,他自然也做得。 便操控炉底聚火之阵,迅速把火力加强,过得百息左右,又掬一缕丹香仔细辨闻,感觉尚差火候,便再烧十息,待丹香气味纯正,方才转至文火。 这一炉丹,起火与收丹最是易出差错,因而都是那韩让元亲自操持。 唯中间火候变化,也有几处颇难之处,但这两个筑基修士经过常年练习,早已纯熟,故而韩让元才放心外出。 张元敬让碧睛狻猊兽去寻猿十三,随即取出阴阳造化炉(仿品),起阴阳两火,将内中的三只奇虫尽速炼化,然后放出源生石,让其吞吃炉中的灰色颗粒。 尔后,便一直守着这一炉丹,至丹香扑鼻,知道距离收丹之时,已是很近,那韩让元多半要回来了,便行至那储存果肉的石室,唤出两兽,往洞府入口而去。 至于那一炉融灵丹,便只能弃之不顾。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外间便传来动静。遮蔽入口的阵法突然打开一道门户,外间漆黑一片,当是深夜。 四人从外进来,十分放松,在前的两人一路交谈,入洞府也没有停下话头。 张元敬眉头一挑——比出去时多出了一人,而且还是一个结丹中期修士。 他念头一动,立即命令猿十三动手,目标自然是那个结丹中期修士,因为韩让元只是初期修为。 外间四人哪里料到洞府中会有埋伏,根本毫无防备,被浑身披着金光的猿十三冲至近前,顿时慌作一团。 洞府入口处狭窄,宽度只有一丈半,后方乃是刚刚合闭的大阵,那个结丹中期修士无有出入的信物,不敢后退,只得祭出一柄长剑,欲与猿十三拼命。 但是,他尚未来得及出招,便被猿十三连剑带人一棍砸倒在地,成了一堆烂肉。 韩让元趁机将一枚灵符打出,火光熊熊,如飞龙一般将猿十三团团裹住。 他乃洞府主人,第一反应不是外逃,而是要出手拿下闯入之敌。 猿十三有金光护体,根本不惧,任由火舌卷着躯体,反身一掌,打在韩让元肩上,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半边身体都没了感觉。 此时,他再想向外逃遁,却已来不及。张元敬的玉灵蛇已是将他牢牢束住,再无挣扎的余地。 猿十三见敌人已经束手,便挥出混天棍,将两个退至入口处、身体紧贴大阵却无法逃出去的筑基修士打死。 张元敬将一团法力打入韩让元体内,制住他的经脉,正要问话,此人却是焦急地说道:“道友先别动手,韩某洞府还有一炉丹药,马上便要成了,且待韩某收丹,再动手不迟!” 第417章 禁神术 张元敬诧异地看他一眼,笑道:“道友要去收丹?” 这韩让元瘦瘦高高,五官上下远而左右近,相貌着实有些难看。大约是长年炼丹的缘故,身上散发一股浓烈的丹药之气。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这,这位道友,韩某虽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但既然没有把那一炉药打翻,说明也是不忍宝丹中途而废。以道友的本事,还有,还有这两头灵兽,韩某便是没有受制,也非一合之敌。还请,还请道友放开手段,让韩某把丹丸收了。这丹,最后也是道友的啊!” 张元敬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此丹药,岂可浪费!你且说说,要如何收丹。” 韩让元以为只是询问收丹的过程,好做防备,当即说道:“韩某炼丹,最重起火与收丹。收丹尤为重要。韩某钻研炼丹数百年,也算小有心得。这收丹之法,根据丹药不同,有所变化。至于这融灵丹,其性虽温和——” 张元敬道:“你若这般废话连篇,那丹药不要也罢!” “呃,收丹之法,关键就是用醇和法力,将每一丸丹药包裹住,先不让其接触天地灵气,这样,得到的丹丸就更加纯粹,药力自然更强。还能迅速切断炉中火力对丹丸的煅烧,把火候卡到非常精确的地步。如此,几乎不会出现废丹,且丹药整体的品质会提升一个等次。”韩让元被张元敬一呛,不敢再啰里啰嗦,赶紧将其收丹秘法说了出来。 张元敬也通炼丹之法,听他这一说,表面上讲得很清楚,却在关键处打埋伏,显然有所保留,便问道:“既以法力包裹丹丸,法力难道不影响丹丸品质?” 韩让元脸色微变,随机讨好道:“原来道友也是炼丹行家啊。此问,正是问到了要害。不过,也没有什么诀窍,无非就是熟能生巧,练习多了,神魂自然就能把控住细微之处,让法力只隔离而不侵害。” 张元敬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说,就是必须道友亲自来做,方能成功?” 韩让元见张元敬眸中似有嘲讽,不敢与他对视,把目光挪去一旁,口中答道:“这便要看道友掌控法力的本事了。韩某也是失败了很多次,方才练出来的。” 张元敬知道他语中还是不尽不实,但要碧睛狻猊兽制造幻境已经来不及,便让猿十三押着此人,快步往丹室而去。 丹室之中,浓香扑鼻,丹丸已经到了最后阶段。韩让元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倒不似作伪。 “道友,快给韩某解开禁制,这丹丸马上就过火候了!” 张元敬却不理他,将丹炉的盖子一掀,同时打入一团法力,化作八缕往炉中浮于火舌之上的丹丸缠去。 在笼住丹丸的瞬间,他的厚土之力便不受控制地被吸入丹丸中少许。 这乃是丹丸出炉时,内中被煅去了杂质,十分精纯,故而反而容易吸引细微之物附着。 张元敬哪里知道这个,根本来不及反应,八枚丹丸皆是沾染了他的法力,反不如直接暴露在灵气中受损更小。 韩让元不料张元敬直接动手,脸上先是大惊,随即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但又不敢出言责骂张元敬,只得低头兀自生气。 张元敬倒不是不太在意,便是降了一个品次,也还是正儿八经的融灵丹,即使他不用,也可留给弟子或拿出去交易。 他取出一个玉瓶将丹丸收了,转头对韩让元说道:“韩道友,看来你还隐瞒了不少东西,不知是想现在说,还是待我施以重刑之后念头通达了再说?” 韩让元抬起头,眼神有些发冷,硬邦邦地说道:“那要看道友问什么了?” 张元敬道:“如何防止丹丸沾染法力?” 韩让元冷冰冰地说道:“此乃我师门的玄妙手段,岂能告诉道友。” 张元敬见他态度忽然大变,知道先前要求收丹,不过是个借口,目的是要利用他的贪念,寻机脱身。 于是,也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伸手在他双肩一拍,将那一套施刑的手段便用了出来。 不过,让他颇为惊讶的是,这个韩让元别看修为不高,也只是一个炼丹师,脾气却硬得很,无论他如何折磨,此人除非确实忍不住,痛嚎几声,其他时候,竟是咬着牙不吭声,任由张元敬施为。 张元敬折腾了两个时辰,看韩让元精神已经颇为萎靡,便对碧睛狻猊兽使了个眼色,此兽当即睁大碧眸,释放绿光笼罩住韩让元,韩让元眼中露出惊恐的声色,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 过得片刻,韩让元陷入昏沉之中。张元敬便问他关于炼丹的秘术。 韩让元刚要开口,尚只说出一个“此”字,忽有一股强大力量汇集于他的脑中,尔后,只听“嘭”的一声轻响,这韩让元外表看着尚是完好,整个人却没了气息。 张元敬脸色一沉,伸手在他头颅上一摸,法力投入,发现此人脑中识海已是完全崩散。 此乃极高明的禁神之术。有不少大宗门,要传下重要秘法,又担心外人通过施刑、幻术甚至搜魂等办法将之窃取,便会对传承秘法之人,施以禁神之术,一旦其人有要说出秘法的念头,或被强行搜取记忆,便会自行爆掉识海,将秘术与修士一并毁灭。 碧睛狻猊兽还是第一次遇到此种情况,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它的幻术出了问题,吱吱地询问猿十三。 猿十三将它的疑问传给张元敬,张元敬摇头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乃是此人脑中的禁制所致。” 他想了想,又道:“狻猊兽,对付这一类人,只是用幻术来问话,已是不管用了。最好是制造一个幻境,让他以为是真,然后在里边做我们想知道的事。如此,他没有泄露秘密,自不会引发身内的禁制。而我们通过旁观,也可以获得所需之讯息。” 碧睛狻猊兽听懂了,点点头,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张元敬将丹炉收入储物镯中,对两兽说道:“此人身份不凡,此地不可久留。你们将留下的痕迹和气机清理一下,我们要赶快离开!” 第418章 寻踪 自韩让元洞府出来,张元敬遁行至一处高山之巅。 此地林密草深,周围多有野兽出没,不像是有修士潜藏之地。他便往草中一坐,窥视周围动静。 此时,天边已是发白,山野之间一片寂静。轻风拂过,稍有冷意。 自前日与余天万通过讯息,便再没有收到他的指令。若是决定出援,此时多半已在赶来的途中。 这簇山,距离流云城不到十万里,算上准备的时间,最多两日半,城中结丹便可飞遁至此。 不过,若是还在犹豫或观望之中,则可能尚未出城,或即使出城,也是未出仙城附近区域。 对他来说,流云城不来人是最好的,这样,他便可安然无恙地回城,或干脆直接返回玄元殿。 当然,那位艺高人大胆的卢师叔,多半就保不住了。 张元敬其实对这位卢师叔观感不错,倒是想救上一救。他有炼阳伞在手,不惧任何结丹,也不惧被结丹修士群起围攻。 现在的麻烦是,他不知道流云城那边是如何定策的,若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导致宗中计划落空,只怕在佟真人那里,又要记上一笔了。 正遐思之时,自西方的山岭之上,忽然有了动静。两道剑光,劈开晨雾,极速往这边而来。 距离尚远,还在百里开外。 张元敬以法力充盈于两目,紧紧盯着两道剑光的动静。 那两道剑光飞至距他四十里时,转而向下而去。那里,正是韩让元的洞府所在。 想来,是山中天魔渊主事之人联系不上韩让元,遣人过来察看情况。 张元敬沉思片刻,看了看两道剑光飞来的方向,便施展土遁术,钻入土中,往那个方向而去。 一路穿过数座山峰,张元敬靠近地面,小心翼翼向前遁行,时不时停下来用神识探查周围情况。 不多久,便来到一座巨石嶙峋的高山之下。 张元敬寻了一处巨石遮蔽的凹地,钻出地面,立即将碧睛狻猊兽放出。 他让此兽先将此山巡察一遍,没有发现异样,方才登至半山腰,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借着岩石与林木的遮掩,监视韩让元洞府那一处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两道剑光从那方塘处冲天而起,往他这里飞来。 张元敬指了指这两道金光,对碧睛狻猊兽说道:“待他们自此地飞过,你便跟上去,看他们落脚何处。路上一定要小心,很可能藏有结丹修士。若是不小心惊动了山中的结丹修士,便不要再追踪了,立即往山外去,摆脱敌人再回此地。” 碧睛狻猊兽点点头,轻轻叫了一声,便往旁侧的草中一钻,消失不见。 张元敬见那两道金光来得很快,已接近三十里范围,连忙施展土遁术,藏入土中深处。 过得一刻钟,估摸两人已经走远,他又重新出了地面,仍藏于那岩石之侧,等候碧睛狻猊兽归来。 这一等,便是半日。 待碧睛狻猊兽灰头土脸地从草中钻出来,把张元敬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倒未见身上有伤痕,便问道:“可是被天魔渊的结丹修士发现了?” 问话之时,把猿十三也放了出来。 碧睛狻猊兽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低头吱吱地叫起来。 猿十三瞪大两眼,听了许久,方才给张元敬传来念头:“元敬,狻猊兽说它一路跟过去,倒是没有被修士发现,而是遭遇了一群鲤鼠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摆脱。那两个修士,飞至一座山峰便不见了。它感觉那里可能有阵法,所以没有靠近。还有,狻猊兽说,那山峰附近,飞禽特别多。那两个修士在天中飞行,引来许多妖鸟追击,但一到那山峰附近,便突然不见了踪影,像是被挪去了别的空间。” 张元敬一听,那阵法延伸至天中极高之处,推想下方必定不会太严密,决不能把地中全部封锁,倒是可以过去一探。 就是不知,那里有没有专门监听地中动静的法宝或妖兽。 正犹豫间,余天万传来讯息,说是经佟真人同意,他将率领流云城全部结丹及部分支援的结丹修士前来簇山,让张元敬尽量探明天魔渊修士据点准确位置。 张元敬轻叹一声,知道此地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只希望天魔渊元婴,不要都来此地,否则,玄天宗这几十个结丹修士,凶多吉少。 “狻猊兽,你带路吧,去那处地方看看!”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几声,看着他没动。 “它问,你有没有办法对付那些鲤鼠妖?真打起来,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先过去再说。” 一路上,碧睛狻猊兽早已探察过,并无天魔渊修士潜伏,故而张元敬也没有施展土遁术,而是贴着地面飞遁。 偶尔遇到一些启灵境、蛮血境的妖兽,便让猿十三出面,直接吓跑了了事。 行有千余里,前方的山峰渐渐密集起来,有时好几座山峰堆在一起,像是并拢的指头。 山上生长了许多奇怪的树木,颜色尤其鲜艳,有的甚至五彩缤纷,仿若繁花漫山一般。 树林之中,鸟鸣阵阵,有的清脆悦耳,有的则单调难听,还有的一听便充满凶戾。 凡此之地,碧睛狻猊兽都是远远绕开,遇到妖禽飞空而过,就立即寻隐蔽的地方躲藏。 如此又前行了三百里,到了一处山峰连绵、雾气缭绕的地界,碧睛狻猊兽停住了脚步。它伸出一条前腿,抬起向前方一指,吱吱叫了两声。 顺着它所指方向,张元敬放眼望去,只见在那连绵山峰之下,有一片绵延百十里的密林。 “狻猊兽说,那密林中就是鲤鼠妖的巢穴。” 鲤鼠妖,顾名思义,便是面貌生得极像鲤鱼的一种鼠妖,体型很大,长达五六尺,高三尺以上,奔行速度极快,冲起来比很多凶兽都要厉害。尤为可怕的是,这种妖兽乃是群居,一旦出动,往往就是数十、上百,甚至是数百,极难对付。 若只是启灵境以下,但是不惧,顶多避开便是。但若有妖丹境的鼠王在,那就十分危险了。 对张元敬来说,鲤鼠妖的存在,也让他不敢轻易从土中遁行过去。 “狻猊兽,可否从两侧绕行?” 第419章 探查 “狻猊兽说,它去过南面,那里是禽鸟的领地。”猿十三传念说道。 “北面呢?” “要去看一看才知道。” “那就一起去。” 仍是碧睛狻猊兽领路,一人两兽沿着密林边缘,依靠这一侧山林的掩护,往北侧绕行而去。 中间密林往北延伸不长,约莫有二十多里。 未至尽头,张元敬便已用神识探查清楚,那里乃是一处极深的峡谷,谷中有毒雾弥漫,谷地有许多毒虫活动。 从谷上飞越,显然更不可能。那山中乃是天魔渊修士据点,只需有人于高处驻守,便可将下方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张元敬思索片刻,想着余天万他们来此,需得两日时间,便让碧睛狻猊兽继续向西面绕去。 不过,前行不到三十里,他们便发现了天魔渊修士的隐蔽驻所,而且不止一个,几乎是每隔数里,便有一个。内中驻守的修士,只是些筑基修士,但皆有三五人。 再往前去百里,没有树林遮蔽,从山中绕行,又容易被天魔渊修士发现,故而张元敬将两兽收入灵兽袋中,施展土遁术,从下方前行。 行至北面,张元敬贴近地面,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出了地面。 这是一座山峰的顶部,附近不远处有一个天魔渊修士的驻所,但内中没有结丹修士,驻守的三名筑基修士皆是望向山下的开阔之地,反而让张元敬轻松地藏在了附近。 张元敬往山下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那连绵山峰的北面,乃是数百里方圆的密林,尽是那等五彩缤纷的树木,其上妖禽无数,但是,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并非是有阵法阻隔,而就是这些禽鸟没有发出声音。 数以万计的妖禽,在树上老老实实待着,一声不鸣,这是何等诡异的场景。 张元敬此时方才明白,天魔渊在簇山伏藏的手段,不止是那笼罩群山的大阵,还有这些明显被驯服的妖禽。 试想一下,余天万率领数十结丹杀来,陷入数万妖禽围攻之中,能有几人全身而退。 何况,还有阵法围困,便没有元婴出手,也是凶多吉少。 天魔渊的谋划很清楚,便是反佟天福之计而行,将流云城结丹引出,一举覆灭,然后大攻进攻流云城,再视佟天福的行止以定后策。 佟天福若是来援流云城,则天魔渊元婴趁机攻破玄元殿,掳走他们以为还镇守在那的张元敬。 若是不来,自是直接攻下流云城,将战线推至天阙山下,如此,佟天福也不可能再去守玄元殿了。 只是,天魔渊却不知他张元敬身携一件先天灵宝,已经可以作为一枚足以牵制元婴,甚至可以重伤元婴的重要棋子,而不是一颗随时可以丢掉的弃子。 张元敬取出那枚高阶传音灵玉,将所见之景况告于余天万。 过了有半日,余天万的回讯才至。 一共两句话,第一句便是“我回仙城专门禀明佟真人,佟真人要求往攻簇山之既定计划不变,并说妖禽自有人去对付”。 第二句则是“佟真人特意交代,让你潜入天魔渊据点内,寻出传音阵,战起之时,先把阵控住,再出战”。 果然如此!佟天福这个诱敌之计,无论他在不在玄元殿内,都是那颗最重要的棋子。 他哂笑一声,既然佟真人不惧凶危,要独自与天魔渊四真人一战,他张元敬又何惧在大庭广众下暴露作为底牌的炼阳伞,反正此物已被他打上神识印记,宗中便是收回,也无人可以驱使。 不过,要潜入天魔渊此地的大阵,却是不容易。 若没看见这些被驯服的妖禽,他多半还想不到。现在想来,那些鲤鼠妖,说不定也是天魔渊豢养的,用以防备似他这种善于遁地的修士。 因此,那连绵山峰的地底之中,说不定藏着许多善于钻地的妖兽。他若想从地中过去,便需要与这些妖兽对上。 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悄然靠近峰顶的天魔渊修士驻所,去偷听内中的三个筑基修士说话。 “雷师兄,今晚便可歇息了,准备去哪?” “能去哪!玄天宗随时可能杀来,还是待在山中修行吧。” “哎,到这山中一晃两年,每日皆看这些妖禽飞来飞去,真是无聊透顶。还不如去攻打玄天宗的下属宗门!” “得了吧,吴师弟。上回雷师兄说要推荐你跟蓝长老去攻伐那些小宗门,结果你非推辞不去,现在又来说这个。” “嗨,冷师兄,话不是这般说的。那时候,哪知此地如此无聊。若知道是这样,我哪里会推辞,早就去了!” …… 三人中,“吴师弟”话最多,不时说起要去玩玩,“冷师兄”则与他抬杠,两人不时斗嘴。唯有修为最高的“雷师兄”,甚少说话。 张元敬听了半个时辰,也没听到点有用的讯息,正要离开,却见自山下来了三个筑基修士。 “吴师弟”当先走出驻所,对着三人说道:“李师兄,你们今日来得很早啊。” 山下来的三个筑基修士,走在最前面的这一个,笑着说道:“吴师弟,知道你生性好动,所以提前来换值。” “吴师弟”十分高兴,笑着说道:“那真是感谢李师兄,感谢阴师兄和钱师弟了。” 这时,“雷师兄”也走了出来,与“李师兄”等三人见礼。 “李师兄”说道:“雷师兄,今夜山中有一批驯服的妖禽要放出来,林长老点了几个人,其中便有你。所以,你得尽快去林长老那里点卯。” “雷师兄”肃然点头:“我现在便去,这里便有劳师弟了。” “李师兄”笑道:“此乃我分内之责!” 张元敬听到“林长老”三个字,心中一动。当初,那个段拱所说豢养奇虫的修士,名字便唤作“林焕”,不知是不是与这林长老是同一个人。 他见那“雷师兄”说完话抬脚便走,也不问“冷师兄”和“吴师弟”是不是与他一起回山,知道这是个雷厉风行之人,连忙钻入土中,跟在其人身后,往山下而去。 第420章 战鼠妖 这座山峰下去,是一片乱石之地,正在两面山头的监视之下,故而也没有什么妖兽。 “雷师兄”从乱石之中穿过,到了对面山峰脚下。 他沿着一条山道,向上攀行。走了百余步,前方出现一块巨石,石上爬满青苔。他自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牌,在巨石下方一处凹洞中一放,巨石上方突然出现一团气雾。 他将玉牌取下,轻轻一跃,便飞入气雾之中。随后,气雾消失不见,连带此人也没有踪影。 张元敬早已潜入土中深处,用源生石将身躯罩住,于地中疾行。 地中五十丈深处,尚有阵力波动,但再往下去,便没了防护。 他担心跟丢了这“雷师兄”,故而只是下到六十丈深度,便不再往下,以一缕神识锁定“雷师兄”,往山中遁去。 期初,尚未见异状。不多久,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将神识扫去,却见有十余团黑影从后跟了上来,看体型便知是那鲤鼠妖。 此妖十分敏锐,在地中尤其善听远处动静。故而被此妖发现,他倒并不意外。 现在,他只是石头形状,不虞被鲤鼠妖认出来,便有擅长驯兽的修士,也很难从这些鲤鼠妖这里得到清晰的讯息。 不过,需得防备有妖丹境的鲤鼠妖出来。那等层次的鲤鼠妖,灵智颇高,多半已经有办法与驯养的修士沟通。 此外,真正让他担心的,乃是那些奇虫。若有一种奇虫,善于在地中行动,那就不好对付了。 他往前遁行十余里,速度并不快。因为那“雷师兄”入山后,不时撞见相熟的修士,有的只是简单打个招呼,有的却要攀谈几句。 这一耽搁,后方的十几只鲤鼠妖便追了上来。好在都是启灵境的,不难对付。 他先是停在土中不动,引这些鲤鼠妖上来嗅闻气息,待它们忍不住伸出爪子来抓源生石时,便让源生石露出缝隙,将这十几只鲤鼠妖一并吸进来,然后再闭合石壁。 张元敬于石内把浑身法力一张,顿时将这十几只鲤鼠妖逼住,他也不杀,直接捡入灵兽袋中。 然后,继续跟踪“雷师兄”。 天魔渊此处据点,从外看是连绵的山峰,进入内中,却是群山环抱中的一处大盆地。 自南侧山头,有飞瀑直下,落入一处大湖之中。湖畔有数十宫阁,宛如宗门之地。 盆地的北侧,则是五彩缤纷的密林,林中禽鸟鸣叫不已。这多半是误入阵中、被天魔渊修士捕获的妖禽,此刻被圈养在密林中。 密林正对大湖的一侧,有数间石室。这“雷师兄”便往那处而去。 到了此地,张元敬却不敢再大肆放出神识探查,而是躲去百丈之下,把一缕神识附于石室旁的一棵矮树上,感察周围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雷师兄”从中间的一间石室出来,往旁侧一屋而去。进入屋中,便听有说话之声传出。 张元敬只有一缕神识,无法捕捉太多的声音,只听得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大约是这“雷师兄”在与人寒暄。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雷师兄”仍在石室内未出来,张元敬却听上方土中有了动静。只是很细微的一点声音,距离他很近。 他一惊,神识扫去,却见斜上方大约三十多丈外,有一团黑影正在土中钻行,几乎没有声音。 当他神识落在这黑影上时,黑影身形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往他这处窜来,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是一只妖丹境初期的鲤鼠妖! 张元敬心中一沉。对付一只妖丹境的鲤鼠妖,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但是,上方便是天魔渊据点,还不知道有多少结丹修士聚集于此,动静稍大,便会被察知。他自保当然没有问题,但佟真人交代的任务,便很难完成了。 他稍作思索,驱动源生石往下而去,很快便到了二百丈以下。 那妖丹境鲤鼠妖往下钻了有一百五十余丈,速度渐渐慢下来。 歇了一刻钟,大约是有些不甘心,又往下来了十余丈,大约是到了极限,实在动不了了,便打算往上钻。 这时,张元敬神念一动,源生石立即往上速行,直往那鲤鼠妖冲去。 鲤鼠妖原本自居猎人,未想猎物竟然主动袭来,吓了一跳,奋起余里往上一窜,想要尽快去到更浅一些的土层。 一百五十丈的深度,对它来说有些不堪重负。 真在土中窜行,鲤鼠妖哪里比得过源生石,未等它上行二十丈,源生石便追上了它。 这鼠妖张嘴发出呖呖呖呖的声音,不知是在召唤同伴,还是向驯服它的修士传递讯息。 张元敬暗骂一声晦气,让源生石露出一条缝隙,驭使玉灵蛇将这鼠妖束住,然后驱使源生石迅速下落,一直到二百丈以下,方才停住。 此地的土力超出鼠妖可以承受的极限,未过三息,此妖便已浑身骨裂,又过数息,即头颅碎裂、脏腑尽破而亡。 杀掉此妖,张元敬也不敢再藏于此地,便往那大湖所在的方向遁行而去。 他本想跟踪“雷师兄”,看一看天魔渊修士是如何驯服那些妖禽的。若是有精通御灵之术的结丹宗师,则伺机将之斩杀,如此那数万只妖禽失了驱使之人,多半要大乱。 若是依靠奇虫,多半便与那位林焕有关了,自然要将之寻出,先行斩掉。 现在只得先考虑藏着踪迹,不被发现。这样,在余天万率众杀来时,尚可趁机控制那处传音阵,防止此地修士给那几位元婴真人传讯。 从北至南,不过十余里,很快便至。他缓缓上升,至七八十丈处,把一缕神识往上探去。 这是一间装潢十分精美的宫室,内中灯火通明,正有数人在说话。 张元敬不敢去查探几人修为,只把这缕神识附着在墙角的一个木墩子上,集中神魂之力窃听。 “杜师兄,听说流云城那边的暗桩已经传来讯息,余天万带着几十个结丹已经往这里来了。是真的吗?玄天宗不怕把流云城丢了?” “朱师弟,你消息挺灵通啊。今日晨间,我方从齐长老那里听说此事,你便知道了!” “嘿嘿,毕竟性命攸关,怎地不多加打听呢!” “老朱,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吧,这次驯养了这么多妖禽,待玄天宗结丹修士一来,一齐放出,他们还能剩几个?用不着我们当炮灰了!” “老田,你可别这么乐观。玄天宗是什么宗门?列位南域十大宗,传承数万年,光神通灵宝都有三件,难道还寻不出点宝物对付这些傻鸟!我看还是小心为上,命可是自己的。杜师兄,你说这魔渊的几位真人,会不会过来压阵呢?” 第421章 奇虫至(为大佬加更之一)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一静。 过了片刻,方听那位“杜师兄”说道:“朱师弟,你这可难为我了。我何德何能,知道真人在哪里!” “朱师弟”干笑两声,说道:“杜师兄,我们这几个外来的修士,就属你最得齐长老信任,你若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啊!” “杜师兄”加重语气说道:“朱师弟,真人的行踪你最好不要打听,这都是最高层次的隐秘,便说是我,便是魔渊自己的结丹修士,也没几人有资格知道。” 这时,另有几人附和道,都说身处魔渊众修士之间,还是要谨言慎行,但听令行事即可,何须问这问那,徒惹人怀疑。 众人便将话题岔开,说些逸闻趣事,却不再谈论即将开始的大战。 张元敬听了一刻钟,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便把神识收回,往旁侧的宫殿靠去。 他连续探查了几间殿阁和石室,有的只是储存杂物的地方,有的则是一些筑基修士所居,有的内中有一两个结丹修士,但似乎都在打坐修炼,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寻到有说话声的房间,往往少有提及大战部署、此地布局、阵法出入、妖禽驯养之事的。 这般过了一个时辰,土中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鲤鼠妖又过来了。 此时,距离他斩杀那只妖丹境鲤鼠妖已有一个多时辰,如果那鲤鼠妖死前发出的声音,是呼唤同伴,则这些妖物却是来的有些慢了。 当然,这也说明那鲤鼠妖死前发出的讯号,并不是直接给修士的,而没有修士指挥,这群鼠妖的反应自然要迟钝了很多。 张元敬想明白此节,心中倒是松了口气。他把神识扫过去,都是一些筑基境的鲤鼠妖,数量很多,大约有七八十只。 它们在土中钻土而行,动静不算小,上方的结丹修士必定是能发现的。 不过,想来这些鲤鼠妖平日里没少在土中活动,故而上方的修士最多用神识查看一下,便不再理睬。 张元敬有了前两次对付鲤鼠妖的经验,当即向下去了几十丈,停在一百二十丈的土中。 这种距离,对于大多结丹修士来说,必须集中神魂力量,方可将神识延伸下来,而且能够查看的范围也颇为有限。 他这一动,那些鲤鼠妖不约而同都兴奋起来,钻土的劲头一下提高了数倍,迅速往他靠近。 他沟通源生石,将法力充盈其中,保持静止不动。 不多久,便有五只鲤鼠妖钻到了源生石旁,开始用爪子抓挠源生石,性急的一只,已经张口来咬。 源生石处于防护状态下,十分坚硬,且表面光滑。无论是抓挠,还是啃咬,皆不着力,对源生石造不成半点伤害。 只是这家伙进阶二阶后,灵性提升很大,被这么一群样貌丑陋、浑身脏臭的鼠妖又抓又啃,十分不情愿,不时给他传来念头,想要动手。 张元敬自是不允。这群鲤鼠妖究竟是收到那妖丹境鼠妖的讯号,自发过来的,还是被修士或其他什么妖兽驱赶过来,尚不清楚。张元敬要借此机会,查验一番。 不到半刻钟,一共八十三只鲤鼠妖皆是钻了过来,围着源生石,相互间还不断挤位置,不时撞在源生石外壳上,让这块有灵性的石头苦恼不已。 张元敬对近在咫尺、密密麻麻的鼠妖视而不见,神识只在周围往上的百余丈范围内来回逡巡,试图寻出蛛丝马迹来。 同时,还要不断与源生石的念头交流,安抚它的情绪。 这其实也让他发现,自从吞噬了那些炼化奇虫析出的灰色颗粒后,这石头的灵性又有了不小增长,竟然有了“情绪”这种十分人性化的东西。 这意味着,它距离像先天灵宝那样,诞生灵识,已经不远了。 他由此也想到,以后需要经常与这石头用神念交流,借此帮它提升灵性,尽快生出灵识。 这群鲤鼠妖,眼见对着源生石啃咬抓挠不行,便开始释放毒气。 此乃这鼠妖的一种天赋之能,在土中尤其威力奇大,可以渗透土壤,让土中的猎物不知不觉中招。 张元敬有源生石守护,自是不曾沾染半分。 只是苦了源生石,被这浓烈的腥臭毒气笼罩,虽它没有鼻子,闻不出味道,但凭着灵性,也觉此物污浊,甚感难受。 若非张元敬严令不可妄动,又反复安抚,这石头只怕要迅速逃离此地。 过了一刻钟,当张元敬以为这群鼠妖乃是自发来此时,从上方土中突然传来“嘘嘘”两声。 声音很小,若非张元敬一直在仔细监看上方动静,或许都不会听见。 只这两声,所有的鲤鼠妖皆是身躯一颤,静止于土中,竟一动都不敢动。 张元敬神色一肃,知道来者是何物了——奇虫! 目前所知,奇虫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便是善于躲避修士神识,能够无声无息地靠近修士,发起突袭。 当然,在天赋能力上,也与妖兽大相径庭,更加难以对付。 不过,他所虑者,乃是如何静悄悄地收拾掉此奇虫。而且,还必须是活捉。 否则,此奇虫的豢养之人,立时便知出了变故,从而推测出地中来了敌人。 之前,他斩杀韩让元,已经引起了此地修士的警惕。但是,他们多半还想不到,他能潜入至此。 若奇虫出事,对方对地中的防护必定会增加很多,那时,再想悄无声息地去抢下传音阵,怕就很难了。 正沉思间,又有两声“嘘嘘”之音传来,这一次,已经近在身旁。 而那些将源生石覆盖得密密麻麻的鲤鼠妖立时散开去,都躲去数丈开外,但没有一只敢直接离去。 一息之后,一团黑影自泥土中钻出,圆滚滚的,如同一个毛线球,但身表长满不到寸长的尖刺,刺尖呈金黄色,其上似有液体流动。 此虫兽虽在泥中钻行,身上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点尘土。 它的眼睛甚小,长在圆球的居中位置,嘴巴则在最下方,只有蚕豆大小一点。 此虫到底有何天赋,不得而知。但从那些鲤鼠妖的反应来看,此虫在土中必定十分厉害,让它们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念头。 张元敬从那些寸长尖刺的金黄液体上,感到莫大威胁。 这让他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让源生石将这奇虫吞进腹来,以阴阳造化炉降服。 如此狭小的空间内,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手,下场必定十分难看。 第422章 驱虫之人 然而,未等他出手,那毛线球一般的奇虫突然消失了。 张元敬连忙把神识扫去,却见此兽已于瞬息间窜至十丈之外。它没有躲避神识,让张元敬清晰地看到了它的踪迹。 张元敬来不及多想,当即沟通源生石,让它迅速跟上。 他能确定,此虫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之所以如此举动,或许是看不透源生石是何物,甚至以为它也是一种奇虫,要引它去某个地方。 果然,那奇虫一直未曾隐匿踪迹,而是不疾不徐地在土中钻行,若是源生石离得太远,还会减速等待。 不多时,那奇虫便从地中穿过大阵的范围,往阵外而去。所至的方向,正是那连绵群山的北侧。 不过,奇虫并未钻出地面,而是继续往北。行有一刻钟,已经远远超出那五彩缤纷密林的范围,这才往上而去。 数息之后,奇虫从土中消失,去了地面之上。 张元敬稍有犹豫,便把心一横,驱使源生石也钻出了地面。 这是一处山壁之下,三面是栽得整整齐齐的修竹,一面是光滑石壁,中间有三间茅草屋,屋前是半亩池塘,池中碧叶遮蔽,荷花朵朵,散发阵阵清香。 那奇虫不见踪影,不知去了何处。 张元敬起神识往茅草屋探去,未及门户,便被无形之力弹开。此地尚有阵法防护。 他索性让源生石停在荷塘之畔,等待此地主人出现。 过得片刻,一道十分霸道的神识落在源生石外壳上,试图往内中渗透。源生石得了张元敬的命令,自是将这神识阻在了表层。 那神识反复试探了多次,见破不开石头表面的防护,便不再尝试。 数息之后,只听吱呀一声,中间的茅草房木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中年修士来。 此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模样,脸很黑,五官挤在一起,眼神阴鸷,似乎对出现于眼前的任何东西都充满猜忌。 他狐疑地看着源生石,并未靠近,只是远远观察,一直持续了半刻钟,突然冷笑一声,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柄三尺飞剑,照着源生石便打了过来。 “躲入土中!” 张元敬给源生石传去念头。 源生石当然也不想挨揍,从善如流,立即避入土中。 “咦!” 这中年修士惊讶出声,随即露出喜色,手中法诀却没有停,驱使飞剑直接追入土中。 源生石便一直往下钻去。没多久便到了百丈深的地方。 中年修士也存心试探源生石能潜入地中多深,把丹田中的法力倾泻于飞剑之中,推着此剑一直追了下去。 不过,任他法力再是深厚,飞剑到了百丈,已是强弩之末,连移动一寸都十分困难。 张元敬脑中念头飞转,当即命令源生石主动出击,将这飞剑吞入腹中。 此时,那中年修士全部神识都在操控飞剑之上,不防源生石突然窜过来,未及反应,便失去了对飞剑的心神联系。 他大吃一惊,连忙把神识往源生石罩去。但为时已晚,源生石打开的缝隙,此时早已闭合。 他的神识在源生石外壳上溜了一圈,什么都未曾发现。 中年修士眼中犹疑之色一闪而逝,嘴中发出“咕咕”之声。 随即,一条浑身披着鳞甲的四脚兽从屋中走出,趴伏在他的脚下。 此兽约有三尺多长,身躯细长,比蛇要粗大一些,但头颅是兽形,与狼类似。它的眸子是灰色的,眼光冷若冰霜。 中年修士往土中源生石的位置指了指,低喝一声,那四脚兽立时往前一窜,对着地中一钻,便迅速破开土层,往源生石冲来。 这又是一只奇虫,而且也善于钻土。 张元敬不免怀疑,此人豢养奇虫,专在对付土中敌人上下功夫,倒有些像是针对他一样。 此人不知是不是那位林焕。若为此人,他倒是不可放过。 越早弄清楚奇虫来源,越安全。否则事到临头,若是寻不到阴阳造化炉说的魔虫之地,那便可能被关入炉中,再也不出来了。 数息之间,那四脚兽便到了跟前。 张元敬也不与它在土中纠缠,驱使源生石又往地上而去,目标直指那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阴冷一笑,口中呼啸一声,从屋中又有一只碧色飞虫出来。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那毛线球形状的奇虫。 大约是觉得这些还不够,过得片刻,中年修士又召来一只奇虫,却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翅膀伸展开,如同大鸟一般。 毛线球形状的奇虫一出来,便钻入土中,往源生石遁行的前路上一挡,仿佛要与它硬碰硬。 碧色飞虫与五彩蝴蝶则在中年修士身边翩翩起舞,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空气中渐渐弥漫一股浓烈的花香。 张元敬知道,机会转瞬即逝,若是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这中年修士,以其人流露出来的机敏,必定再无机会。 他只能赌一把,此人就是林焕。 “轰!” 源生石如出膛的火弹一般,直接将靠近地面的土层冲开一个大洞,杀向那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一挥手,打出一枚灵符,于空中绽开,灰白光焰四射,仿若一张火网,往源生石罩来。 源生石不避不让,往这火网中一撞,速度立时降下来,勉强往前冲出两丈,便往后弹去。 那火网尚未熄灭,如附骨之疽一般,贴了上来。 与此同时,前后四只奇虫,围攻上来。 “呜!” 黄沙漫天,笼罩十余丈方圆空间,把四只奇虫困在当中。仅差少许,便可将那中年修士覆盖住。 中年修士瞳孔一缩,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忙向后退去,要躲入茅屋之中。 这时,一柄纯黑色罗伞,忽如鬼魅一般挪至他的头顶,惊天伟力落下,瞬间将他定在当场,竟连张口大喊也是不能。 这时,张元敬方从源生石中飞出,落到了这中年修士身前。 他背对此人,祭出阴阳造化炉(仿品),轻叱一声。 这炉子便飞入狂沙之中,不多时,便将那四只奇虫尽数拿住,飞回他的身前。 当着这中年修士的面,张元敬起阴阳两火,将四只奇虫尽数炼化,又让源生石吞下那些灰色颗粒,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此人。 第423章 奇虫来源 这中年修士身体虽不能动,但眼睛和神识都不受限制,将张元敬炼化奇虫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黑脸有些发白,眼中充满恐惧。 张元敬冷眼看着他,说道:“现在,我给你说话的机会,希望你不要做愚蠢的事!” 中年修士眼睛眨了眨,大约是表示明白。 张元敬念头一动,让炼阳伞稍稍放开压迫,给此人开口说话的机会。 “你唤何名?” 中年修士道:“在下林焕,见过道友。”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些微颤栗。 “你所豢养的奇虫,是从何处得来的?” 中年修士明显犹豫了一下,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在一处隐秘所在发现的。” “在哪里?” “天,天魔渊附近。” “如何发现的?把事情经过详细讲来!” 中年修士眼光闪烁一下,组织语言说道:“在天魔渊西南方,有一处地渊,很深,在下试过,往下千丈,尚不能到底。那里阴风怒号,毒虫出没。在下因为善于驯养毒虫,所以在地渊中倒能自保。于是,便在其中搜罗毒虫,前后有数年之久。 “一日,在地渊的某处岩壁上,发现有许多空洞,仿佛是毒虫钻出来的。在下见猎心喜,便用法宝将岩壁破开,却发现,此处岩壁,越是往里挖掘,越是松软,最后变成一个沙洞。在下花了数月时间,将沙粒清理干净,出现一个斜向下的地洞。洞中颇为温润,没有毒虫的腥臭。 “在下便大着胆子入内,发现里边有一个大洞,洞壁上开凿了几十个壁龛,每一个壁龛中皆有禁制,而禁制中则是奇虫。这,这便是在下发现奇虫的过程。” 张元敬面无表情,继续问道:“这些禁制,你是如何破开的?” 中年修士道:“那地洞乃是某位前辈高人的遗府,内中没别的,却有一册金书,书中记载了禁制的开启之法,以及每一只奇虫的驯服之方。在下,在下用了数年,将这些东西琢磨明白,才把禁制打开,将奇虫收取。” “金书呢?” 中年道人一愣,随即说道:“就在在下储物镯中,阁下若要看,这便取出。” “不急!”张元敬盯着他看了一眼,继续问道,“听说你将奇虫交易给了许多天魔渊结丹,不知有多少人?” 中年道人思索片刻,答道:“前后有二十三人,但是,有几人已经陨落了,奇虫也是不见。” 说话时,他用有些畏惧的目光看了一眼张元敬。 张元敬想起殷天辅服下的那枚虫卵,问道:“奇虫是不是可以产卵?你手中有多少奇虫卵?” 中年道人对这一问,似乎有些猝不及防,竟愣了片刻,方才急忙说道:“奇虫的确会产卵,但非常难得,在下得这些奇虫几十年,也只得了数枚。” “你将奇虫卵交易与别人了吗?” “因,因奇虫不够用,要的修士太多,在下便把虫卵也换出去了。” “虫卵如何孵化?” “只需找一头血气雄厚的妖兽,将虫卵植入它体内,要不了多久,便可孵化。” “奇虫真是在天魔渊附近所得?”张元敬语气忽然一变,森然问道。 中年修士一惊:“的确是在天魔渊附近所得。在下的话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阁下。” 张元敬一招手,将原本已经收入储物镯的阴阳造化炉(仿品)取出,使之悬浮在身前,冷笑道:“此物,你是否惧怕?” 在阴阳造化炉(仿品)出现的刹那,中年修士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他的眼中,再次出现之前看到此炉炼化奇虫时的恐惧。 但是,他很快控制住心神,低头说道:“此物天生克制在下的奇虫,在下的确畏惧。” “是吗?不是本能地畏惧此炉吗?”张元敬笑着问道。 中年修士脸色大变,遮掩着说道:“阁下何出此言?在下最大的手段,便是这些奇虫,却被此炉克制,自是有些畏惧。何言在下本能畏惧此炉?此炉难道是杀伐凶器?却也未见杀气凶厉。” 张元敬摇摇头:“看来,你是装久了修士,有些忘本了啊!” 中年修士闻听此言,先是一怔,随即脸部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怒吼道:“我就是修士啊,你为何要怀疑我。我就是林焕,林焕就是我!” 张元敬不防此人突然失控,连忙沟通炼阳伞,重新将其定死在原地。 刚才那一阵吼叫,借着后方的崖壁,往竹林之外传出很远,不知是否被人听去。 他想了想,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一同放去,对猿十三道:“猿兄,你去竹林外警戒,若有人来,不要轻易动手,先给我传讯。” 猿十三一拍胸脯,拎出混天棍,便往外行去。 张元敬先是沟通炼阳伞,让它完全将中年修士封闭起来,阻断他的神识,尔后方才对碧睛狻猊兽说道:“狻猊兽,我要把一虫从此人身中炼出,但此虫或会狂暴,将此人神魂毁灭。因此,我需要你施展幻术,尽量欺骗此虫,不用太久,有那么一两息时间便够。” 碧睛狻猊兽点了点头。 张元敬手中法诀一起,法力注入阴阳造化炉(仿品)中,驱使此炉往中年修士身边靠去。 炼阳伞则按照张元敬的神念,渐渐放开一面压制,让造化炉能够迫近中年修士。 少了炼阳伞的禁锢,中年修士立即看清了已到跟前的造化炉,眼中恐惧之意如水光一般闪动,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但是,后方的禁锢并未解除,他无处可退。 这时,造化炉猛地一震,从炉中生发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中年修士往前拖来。 张元敬念头一动,炼阳伞立即将中年修士定住。 中年修士身体不能动,但造化炉的吸力却越来越大,顷刻间,便有许多圆鼓鼓的肉包在此人身表隆起。他立时惨叫起来,声音凄厉,向外传出老远。 张元敬也顾不了那么多,对着造化炉一引,那吸力瞬间增大,中年修士身上的肉包立时合成一个。“噗”的一声,这肉包破开,鲜血四溅,一条盘成肉球模样的血色虫子从中翻滚出来,往造化炉投去。 与此同时,中年修士却是抱头嚎叫起来。 “狻猊兽,快!” 碧睛狻猊兽碧眸闪动,一道绿光投射在中年修士头颅上,此人哭嚎之声顿时戛然而止。 张元敬也不去看那血色肉虫,将神识探入绿光中,问道:“你在何处发现的奇虫?” “断龙山。” “断龙山在哪?” “荒死地带的——” 话未说完,中年修士头颅便“嘭”的一声爆开。 第424章 抓俘(为大佬加更之二) 一开始,张元敬并未发现这中年修士“林焕”的异样。 后来,阴阳造化炉(仿品)炼化四只奇虫,被他收入储物镯时,忽然躁动不已。 他本以为是此地还藏有其它奇虫,但经过仔细查探,并未发现异状。而且,在炼阳伞的笼罩下,他也不信还有奇虫可以瞒过它的灵觉。 此时,又想起之前,这中年修士对造化炉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畏惧感。如此,才开始怀疑,此人已经不是原来之人,而是被奇虫所控制之人。 这也并非他胡乱猜测,而是当初殷天辅吃下奇虫卵,将神魂寄托于孵化奇虫之身的旧事,给了他启发。 既然修士神魂可寄托于奇虫,奇虫自然也能控制修士的神魂,只看谁更强而已。 这奇虫似乎有莫大图谋,并未吞噬林焕的神魂,仍旧将之留着,借此如修士一般行动,而没有引起他人怀疑。 他甚至猜测,此人将奇虫交易给其他天魔渊修士,内中也藏着阴狠手段,说不定可以此控制其他修士。 这时,猿十三突然传来念头:“元敬,有修士过来了,是两个筑基修士。要不要杀了?” 张元敬沉吟片刻,回道:“先抓起来,别打死了。” 他上前几步,将中年修士的储物镯摘下,迅速破开神识和法力标记,往内一看,最多的乃是各色玉瓶,瓶身上还刻着五花八门的图案。 他取出一瓶,用法力裹着,轻轻将瓶塞拔去,便见有一股漆黑如墨的烟气飘出,未闻其味,已觉其恶。此多半是某种毒气。 他随意清点,见此类玉瓶多达上千,不禁咋舌。此人果然是善养毒虫之辈,光毒气便收集了这么多。不过,此人身上并无灵兽袋,或许,养在这几间茅屋中也未可知。 其次便是各种虫卵,少说也有二百之数。似奇虫这种诡异而强大的虫兽,若是繁衍能力很强的话,迟早会成为祸害。那阴阳造化炉专门针对此虫,或许涉及某些隐秘。这个推测,让张元敬心中愈发沉重。 此外还有很多玉简,张元敬随意翻看了几枚,皆是驯养妖虫之法,还有辨识妖虫的鉴文等,可谓五花八门、博大精深。 而灵石、丹药、灵草之类,数量甚少,聊胜于无。法宝有两件,品质并不高。 至于中年修士说的什么金册,根本没有,显然是他临时编出的谎言。若张元敬允他从储物镯中取物,呈现给他的,大约会是几十瓶毒气或毒液。 他仔细搜罗了一番,找出一枚玉牌,持拿在手,往前行进几步,至中间茅屋门户之前。 果然,原本充盈于此的阵力自行退让,把门户空了出来。 他伸手一推,便将木门打开。内中一片空旷,连一张板凳都没有。但是,地上却黑乎乎一片,好似泥浆蠕动。 竟是一地的毒虫! 他把神识往两间旁屋扫去,也是如此,只毒虫个头似乎要更大一些。 他稍加察辨,中间茅屋里的毒虫,看层次大多在蛮血境,而两间旁屋则都是启灵境的,甚至还有几只已在启灵境大圆满。 这些毒虫似乎被某种力量所束,只在地板上四处乱窜,相互间撕咬、吞噬,并不往墙上爬,也不往门户处过来。 张元敬仔细检查一番,未发现有遗漏的奇虫,就退了出来,让阵力填补过来,将茅屋封住。 他让碧睛狻猊兽去竹林中驻守,将猿十三换回,自己则把中年修士的尸体,地上的血迹,以及斗法的痕迹,全部清除干净。 “元敬,就是这两人。放心吧,只是被俺打晕了,都没死!”猿十三扛着两个修士跑过来,龇牙说道。 张元敬先弄醒一人,询问如何发现此地动静,以及山中部署。 此人只说在旁侧的山峰上驻守,听到下方林长老呼喊,便过来查看。所幸此人并未向上报告。至于山中部署,此人却只知的确有很多结丹境长老至此,但具体数目不清楚。 又问林焕身份,说是近来刚加入的结丹修士,善于豢养虫兽,性格古怪,筑基修士都不敢靠近他的居所,害怕被毒虫所伤。至于传音阵,此人则完全说不上来。 再问另一人,所说大致相同。 张元敬沉思起来。他连斩韩让元、“林焕”两人,此两人在天魔渊结丹中都有些地位,肯定会引起天魔渊主事之人警惕。 尤其是“林焕”,担负驯养和驱使那数万妖禽的重责,随时可能有人过来唤他,根本无法遮过。所以,必须尽快弄清楚那传音阵所在。届时,即便那据点中戒备森严,他只需抢下传音阵,便算完成了佟真人的交代。 他想了想,便让这两个筑基修士之一,往他驻守的那处山峰发去了讯息,称“林焕”所居茅屋紧闭,林长老在屋中痛呼不已,但始终不打开门户,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请尽快上报山中,派结丹长老过来察看。 驻所那边的值守小队长十分慎重,反复询问细节,张元敬自是编好说辞,让这筑基修士照着答复。 过得片刻,那值守小队长传讯,说是已经禀告薛长老,让这两个筑基在林焕茅屋外守着,有何情况随时报告。 这薛长老,名薛定乱,乃是此地一位执事长老,颇有权势。以往皆由此人联络林焕。 张元敬将两只灵兽收入灵兽袋中,挟持两个筑基修士,藏在竹林之中。 等了有一刻钟,那值守小队长又传来讯息,说是薛长老已经过来,让两人准备迎接。 张元敬便将这两人击晕,直接扔在茅屋前的空地上。 然后施展土遁术,藏于地中百余丈之下,只把一缕神识附着于池塘中的莲叶上。 不多时,他通过那缕神识听到了修士飞空掠行之声。随着一声轻响,有人落在茅屋前。 此人出声喊道:“林长老,某家薛定乱,前来拜会。你可在屋中?还请把防阵打开。” 他接连喊了几次,不见应答,便不再喊叫。 张元敬缓缓向地面遁行,神识渐渐往那修士靠去,至三十丈时,终是被此人发现。 “何妨鼠辈,竟藏于地中偷袭!” 一柄飞剑,挟着强劲的风暴,破开土层,往他杀来。 张元敬不欲与他缠斗,以源生石护体,强行分开泥土,撞开飞剑,冲出地面,往此人撞去。 薛定乱早已抽出一把金铲,双手持拿,舞动起来直拍源生石。 “嘭!” 两物相撞,各自后退。 趁此时机,张元敬突然放出炼阳伞,直接便将薛定乱定在当场。 随即,他从源生石中飞出,祭出玉灵蛇,将此人捆住,又制住他的经脉,提在手中,便往山后飞去。 第425章 毒幻之术 对薛定乱的审讯没有效果,此人咬着牙关,无论张元敬如何施用手段,皆是一声不吭。 碧睛狻猊兽的幻术,也不管用,此人只是短暂陷入迷乱之中,即自行挣脱出来。 毫无疑问,此人乃是心志极其坚定之辈。 张元敬本是一筹莫展,忽地想起“林焕”的那些毒气毒液,足有上千之数,或许会有致人于迷乱者,便开始翻找那些玉简。 果然,十数枚玉简记载的乃是那些玉瓶所盛之毒,大约分成七大类,其中一类便是致幻之毒,共计三十七种凡一百八十八瓶。 其中有一种,名为蝶馨蓝,为一种名为芋蝶的妖虫所释放之气体,修士闻之足量,便是修为深湛者,也会陷入痴迷之中,短时间难以清醒。 所谓足量者,以玉瓶为量器,则筑基以下,只需一缕,便可见效。若是结丹修士,则需半瓶至一瓶,根据修为深浅而有所不同。 这薛定乱乃是个结丹后期修士,且一身气机十分纯正,显然是出身道门正宗。张元敬也不管那许多,直接便将一瓶毒气,灌入此人嘴中,以法力将之逼入体内。 不多时,此人脸色便开始发黑,旋即转绿,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大约明白张元敬想做什么,把两只不大的眼睛瞪得如灯笼一般,试图硬抗幻毒。 然而,此毒之厉害,远超他的想象,也远超张元敬的想象。 只过了不到十息,此人便开始说胡话,对着张元敬又是喊师父,又是喊师妹的,把张元敬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毒坏了脑子。 碧睛狻猊兽天生善毒,一见薛定乱的模样,便吱吱叫了几声,然后将幻术施展出来,诱此人入境。 “元敬,狻猊兽对你用的那毒很喜欢,想要几瓶喝喝。”猿十三传来念头。 张元敬心中一动,若是这狻猊兽也能制造此毒,将来便可直接把毒烟与幻术融合起来,迷惑修士的本领便就更厉害了。 他笑道:“我这里毒液毒气很多,狻猊兽若是需要,都可以拿去。” 碧睛狻猊兽低吼一声,眼中绿光大盛,薛定乱此时陷入痴呆之状,不再胡言乱语。 张元敬连忙将神识侵入此人识海,于其中幻化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薛定乱立即露出恭敬的神色,低垂眉眼说道:“见过齐长老。” 这是张元敬第二次听到“齐长老”这个名字,此人多半就是簇山中的主事之人。遂问道:“林焕那里准备如何?” “回齐长老,林焕驯服的妖禽已有两万七千之数,两成为启灵境实力,其余皆是蛮血境。” “为何没有妖丹境妖禽?” “也有,但数量很少。因为奇虫若控制妖丹境妖禽,还是颇为吃力,一次只能驱使三至五只,且自身不能对敌。故而林焕建议,只驯服启灵境以下的妖禽即可,数量足够多,比几只妖丹境妖禽管用。” “若玄天宗众结丹来袭,林焕准备如何驱赶妖禽对敌?” 薛定乱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对此问有些不解。 张元敬双目逼视过去,侵入的神识也加大压迫,低喝道:“为何不答话?” 薛定乱露出畏惧神色,连忙说道:“当然是按照长老您定下的方略,先将玄天宗结丹引入大阵,然后起妖禽围攻,若有漏网之鱼,则由您率领众人群起而攻。” “若是玄天宗众结丹不入大阵呢?” “自然是按照您所讲的第二方略,以奇虫驱使妖禽强袭玄天宗修士,将他们逼入大阵之中。” 张元敬想了想,又问道:“那阵中困住的玄天宗结丹修士现在如何?是死是活?” 薛定乱想了想,回道:“这个属下还不知道。想来应该还活着吧。” “为何不将之斩杀?” 薛定乱一怔,说道:“长老先前不是说,困住便是,不必理会吗?可是改变了主意,属下这就带人去围杀他。” “算了,先留着吧。” 这时,碧睛狻猊兽又发出了一声低吼。张元敬不知其意,但猜想或是催促之意。 再看薛定乱,望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闪烁。不过,大约是长年听那位“齐长老”号令,心中甚是敬畏,故而尚不敢质疑。 张元敬知道不能再多问,便说道:“传音阵那里如何?可曾去察看?” 薛定乱身躯猛地一震,脱口而出:“传音阵不是长老亲自掌管吗?为何有此一问?你,你,你不是齐长老!” 刹那间,薛定乱的目光变得清明,从那痴迷之中清醒过来。 他又惊又怒地看着张元敬,愤愤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用如此卑下的手段戏弄于某家。某家与你拼了!” 他大口呼吸起来,声如雷鸣,胸腔之中,似有风暴正在酝酿。此非法力之行,而是肉身之动。 张元敬心道一声不好,低喝道:“退!” 双手打出法诀,一道土墙横亘身前,同时向后飞退。 “嘭!” 薛定乱肉身如同火弹一般炸开,血肉冒着青烟,往四下飞射。有的撞到土墙,便附于其上,燃出惨白之焰,将土墙烧成黑灰之状,一息之后便轰然坍塌。 不过,此时张元敬与两只灵兽皆已撤出数十丈远,倒是没有被波及到。 张元敬叹了一口气,只差一点,便能问出传音阵下落,可惜薛定乱此人意志过于强悍,始终在与碧睛狻猊兽的幻术进行抗争,而他又不知内情,问话多有破绽,故而只是如此短时间便被此人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碧睛狻猊兽转过身,对着张元敬吱吱地叫了起来。 一旁的猿十三传过念头:“狻猊兽说,你将刚才那毒给它吞服一些,待它弄明白此毒的变化,以后再用这招,便不会出现今天的状况了。” 张元敬点点头,说道:“此地闹出不小动静,估计天魔渊的修士很快便至。我先带你们离开。” 他将两兽收入灵兽袋中,施展土遁术,从地中又往那连绵群山之中行去。 接连三个重要结丹修士出事,山中天魔渊据点必定会高度警惕,甚至很快会对内进行甄别搜检。但是,越是这样,他越要尽快潜入山中,找到那传音阵所在。 当然,这还需要余天万那边的配合。于是,他取出那枚高阶传音灵玉,传出一段讯息。 第426章 定策 簇山最核心的区域,连绵山峰之中的盆地。 一处宫殿之内,灯火辉煌,正有八人分坐两侧,聆听居正中之位上一个白发道人说话。 “今日召集诸位师弟,商议三事。第一,据流云城附近的暗桩报讯,刘元清已经带领众结丹修士出城,不过行动甚缓,走了三日,还在中途,不知在等什么。众位师弟,有何高见?” 左侧一人,身高体壮,站起如同一座小山,瓮声瓮气说道:“齐师兄,玄天宗结丹行而不至,必是对山中布置有所怀疑,说不得已经派了人过来勘探,我们这座大阵,未必藏得住。不如集中力量,让林焕引着妖禽,直接杀上去,以免对方又缩回去了。” 在他对面,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修士说道:“卢师弟此言有些不妥,对方行进缓慢,多半是有顾虑,但不代表就是识破了我们的布置。便是猜到我们布下陷阱,除非将那个结丹后期修士直接舍弃,总还是要过来一看吧。他们既然出城,而且几乎倾巢而出,肯定不是为了出来做个样子吧,那又有何用?岂不是让玄天宗众修士心寒!所以,还是按照既定计划,耐心等敌人上门便是!瓮中捉鳖,岂不比强行袭杀要强!” 高壮修士正要反驳,在他下首的一个干瘦老头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道:“迟师弟你此言太保守,哪有坐等敌人上钩的。我等与玄天宗修士打了这么多年,他们有几个是这么蠢的。明知道这里有陷阱,还直愣愣冲上来。他们必定在准备其他手段。昨日不是说,韩丹师与胡师弟在洞府中被杀了吗?这肯定是玄天宗的修士摸上门来了!我们在这里坐等,搞不好对方已经把山中布置摸透了,届时发动雷霆一击,我们岂非坐以待毙!就算不主动出击,也要把人手撒出去,将这簇山的可疑之地清理一遍。对内,也要加强巡察,清点人手,看有没有弟子失踪,有没有出现非同寻常的动静。尤其是要把那些鲤鼠妖、铁龟龙之类的妖物驱使起来,对大阵内外进行检搜,决不可让玄天宗修士悄然潜入进来。” 这时,又有一个圆脸修士站起,说道:“曲师兄此言有理。所谓先固己、再待敌,不能因为依靠那什么奇虫驯服了数万妖禽,便觉得十拿九稳,失了警惕之心。这次谋划,关乎真人大计,若是失手,真人问罪下来,谁能担当!从目前看,玄天宗众结丹出城,说明他们肯定收到了阵中所困结丹后期修士的传讯,这说明我们的计划第一步是成功的。但是,不能因此认为,玄天宗众人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杀过来,自投罗网,自入大阵中。我建议,可待对方接近簇山时,派出人手,携带奇虫,以部分妖禽为辅,主动与之正面接战,作出阻击之势。尔后佯装不敌,将他们引入大阵中来。” 那气质儒雅的中年修士嗤笑道:“如此拙劣的计谋,对手如何会中计,可别白白折了人手,徒惹对手笑话!” 圆脸修士轻哼一声,当即反驳道:“迟师弟岂不闻,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道理。都躲着不出来,不是明摆着告诉玄天宗修士,此地有埋伏吗!他们已有一个结丹后期修士陷在这里,而且还传出了讯息。结果跑来一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儒雅的中年修士被抢白一顿,也不气恼,只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一堆人跑出去打一场,对方就能上当了?怎么打?是打真的,还是打的假的?真打吧,去的人少,不得丢下几具尸体,这是该丢你的,还是丢我的?假打吧,对面难道是瞎子,能看不出来?” 圆脸修士被他一怼,竟迟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一口气憋着胸中,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坐在上首的齐旭阳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召集各位师弟议事,不是要行意气之争。这般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他一发话,阳训示。 齐旭阳知道,任众人这般吵下去,便到明日也无个结果。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诸位师弟所言,都有些道理。凡事并无一定之方,无非临机应变、顺势而为。今玄天宗众修踯躅于途,显然有所图谋,我等自不能坐以待毙。但是,直接出击,尚为时过早,且容易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我以为,其一,需有得力之人,去监视玄天宗众修,此人要适时露出行藏,让对方知道,我等已察知其动向。如此,乃是示之以明。其二,要在此地大阵之外,建立第二道防线,且不作遮掩,使对方以为我等在守护紧要之物。其三,需得准备在第二道防线上,与对手大战一场。此战,我魔渊嫡系修士,要尽锐出战,不可以附庸修士替代。而且,要真打、大打,打得越惨烈越好!妖禽先不用。奇虫可出部分,但不可太多,确保我方与对面势均力敌即可。 “如此这般,如何引诱对方入彀?我之意,无须引诱。我们的杀手锏是什么?数万妖禽,以及防不胜防的奇虫!以妖禽遮掩,以奇虫突袭,便可将对手打垮。 “反之,如果对手有奇招破局,将我等杀得大败,那也无妨。正好引敌入彀,将之一网打尽! “这般安排,诸位师弟以为可行否?” 下方坐着的八人连忙出声赞同,皆言齐师兄思虑周全、安排妥当。 齐旭阳见众人统一意见,轻轻颔首,继续说道:“再议第二件事,便是韩师弟遇害一事,如何与真人交代?” 此问一出,下方八人正襟危坐,却是谁都不肯出言。 齐旭阳轻叹一声,说道:“罢了,此事我去与真人交代。便说第三件吧。”他神色一凝,肃然说道:“这一件,便是关于林焕与他的奇虫了。几位真人先前都有交代,此人来历成疑,奇虫更是来历成疑,让我等慎重,万不可依赖过甚。大战在即,我想问一问诸位师弟,你等准备如何使用奇虫?又如何防备林焕此人?” 第427章 夺阵(为大佬加更之三) 高壮修士第一个说话:“齐师兄,那些虫子,一看就不是正经来路,不用也罢。” 圆脸修士翻了个白眼:“迟师兄,你都没有奇虫,当然不用也罢。我们可都养了一条,对敌之时,确有大用,比一般的法宝还要强出几分,且不需分出心神和法力去操控,相当于多了一个战力。有此利器,为何不用?至于真人所言,当然要重视起来。齐师兄,我的想法是,找个时机,干掉林焕,将他的那些驱虫、养虫、控虫、用虫的秘诀,夺过来。如此,自然就解决了后患。” 一个枯瘦道人说道:“金师弟此言甚是,奇虫吗,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妖虫,若是养不好,确有反噬的危险。但养好了,就是一大助力。这林焕刻意投入我天魔渊,不知抱着什么目的。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观察他,此人深居简出,平日与毒虫为伍,似乎只是性格古怪些。但越是这样,越值得怀疑。趁早拿下此人是正理!” 此后,又有几人出声附和,赞同此议。 齐旭阳沉思片刻,说道:“既如此,就按此处理。金师弟,此事交由你与薛师弟去办。不过,一定要把利用奇虫控制妖禽的秘法拿到,并尽快掌握住。一两日间,玄天宗便可能攻来。记住,不可走漏风声,让那些附庸修士知晓。” 圆脸修士起身应道:“请齐师兄放心就是,此事万无一失!” 齐旭阳一摆手:“各自去忙吧!” 诸人站起,对着齐旭阳行了一礼,各自离去。 齐旭阳坐在主位上,沉思良久,方才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往侧后一处门户行去。 这是一扇木门,漆黑如铁,其上刻画繁复的纹路,时有光波流转。 齐旭阳取出一枚玉佩,此佩形如花瓣,每一瓣颜色都是不同,有深有浅。 他将玉佩往木门上一扣,便见那处纹路上,浮现一朵光焰造成的花朵来,与玉佩形状一模一样。 玉佩与光焰之花完全吻合,不多时便合二为一,随即响起“嘭”的一声,木门向内弹开,露出一条黄光朦胧的甬道。 齐旭阳迈开步履,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甬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门户紧闭,其上散发莹莹白光,中间靠右的地方,有一个半尺长、两寸宽的锁孔。 齐旭阳从储物镯中摸出一块不知用何物打磨的钥匙,往锁孔中一插,然后轻轻一拧,便听一声清脆的“咔嚓”之声,门户打开。 他走入室内,将石门掩上。 石室内,四面摆着许多铁皮柜子,中间则是一个尺高的石台,底座镶嵌着数十枚灵石,但正对门户的一侧,有一处凹槽,内中空空如也。 齐旭阳一翻手,取出五枚灵机勃发的中品灵石,走上前,往凹槽里一扣。 刹那间,五光十色闪耀,一团光气从石台上升起,渐渐化作一个人的轮廓。 随即,有声音从光气中传来:“旭阳,何事寻我?” “弟子拜见师尊!” “好了,不要多礼,有事速说。” “师尊,韩让元韩师弟遇难了!” “唔——何故至此?” “或许是玄天宗修士摸上门来,闯入韩师弟洞府,将之杀害。” “或许?如此说辞,岂可与你俞师伯交代?” “弟子正在调查——”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查的!此事先不用管,把对付玄天宗的事办好再说!” “是,师尊!今日弟子与众师弟商议,决定对原本的方略稍作更改。” 齐旭阳随即将此前定下的战策详细叙说,并在关键处加以解释。 “此策可行,但去施行,不需顾虑。成败的关键,不在簇山,而在我这里!” “是!弟子必定全力以赴。只是,若弟子率部出战,与师尊的联系交通,便需另委他人。不知以何人合适?” “只传讯便可,无需这般对话。就从你的徒弟中选一人吧!” “不知杜珏此人可否?” “可!” 石台之上,光气归于无形,那声音也不再传出。 齐旭阳走出石室,穿过甬道,至那木门外,施展一套法诀,将那玉佩从光焰之花中剥离。 木门缓缓合闭,繁复纹路上的光焰之花也消失不见。 齐旭阳取出一枚灵玉,以法力传出声音。不多时,一个英俊的年轻修士走入大殿,对着他行礼:“弟子杜珏拜见师尊。” “你且过来!”齐旭阳站在木门处,对年轻修士说道。 “是,师尊。” 杜珏走到齐旭阳身后,屏住呼吸,等候吩咐。 “你可知门内是何地?” “弟子不知。” “内有一处传音阵,可与你师祖传讯。” “原来是此地!请师尊吩咐!”杜珏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躬身应道。 “看来,你已猜到我唤你来的目的。” “弟子不敢妄自揣测。” 齐旭阳指着木门说道:“开启此门,须有信物,使用信物则有一套法诀。我会传授于你,凡我不在殿中时,你则守在此门之外。若有紧急之事,便由你来禀告你师祖。你可听明白了?” 杜珏朗声道:“弟子听明白了!” 齐旭阳便将操作玉佩之法,授予杜珏。看着他数次以玉佩开启木门,流畅无碍,便领他过甬道,入石室,教以启阵传讯之法,方再回大殿之中。 正要多交代几句,一个结丹修士匆忙走入大殿,却是那儒雅修士。 “齐师兄,玄天宗结丹突然加速前行,距离簇山已不过半日路程。” “半日路程?为何现在才报!” “盯梢之人离得太远,等发现之时,对方已经离开甚久。故而——” “立即通知山中所有结丹境修士,一刻钟内在湖边集结。还有,告诉金师弟和薛师弟,先不要动林焕,但让他做好准备,以随时驱使妖禽出战!” “齐师兄,我们这是要主动出击?” “当然,不是已经说定了吗?”齐旭阳眼睛一瞪,不怒而威,“速速前去传令,一刻钟我要看到山中所有结丹修士,少一个拿你是问!” 儒雅修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匆匆离去。 齐旭阳对着一旁正自惊愕的杜珏说道:“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能离开,也不可随意进入密室之内!” 不待杜珏说话,他已迈步往殿外而去。 一时之间,宽阔殿中只余杜珏一人。过了半刻钟,他听到外间渐渐喧嚣起来,但没多久又趋于安静。 他百无聊赖,索性盘膝而坐,运功修炼。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突觉有异,睁眼一看,却见周围一片漆黑,仿佛是夜幕降下,笼罩在他的周围。 但是,就在数丈之外,却有灯光照射。 他正要起身去查探,却见无数记忆片段,就在眼前再现。随后,他头一晕,昏迷过去。 第428章 失手 张元敬从地中钻出,看着昏倒在地的杜珏,长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他传讯余天万,将所探知之情况告知,又请他率领众结丹从外施压,为他寻找传音阵制造机会。 余天万一听天魔渊结丹在簇山驯服数万妖禽,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有过多犹豫,便接受了张元敬的请求,立即下令全速飞往簇山。 与此同时,张元敬再次潜入山中。 大约是因为林焕的那四只奇虫被造化鼎炼化了,地中再不见那些鲤鼠妖来回窜行。他搜寻的速度,大为加快,也更加安全,不虞闹出动静,被上方结丹修士发现或怀疑。 他于地中,将天魔渊据点中所有建筑皆是探查了一番。 唯有两处,乃以阵法全面包住,从地中也无法进入,极有可能便是此地大阵的阵枢和那传音阵所在之处。 其中一处,在盆地靠西的一处平地上,乃是一座阁楼,守备森严,内中似还有结丹修士坐镇,地基下部则刻画强大禁制,很难靠近。 他在周边转了转,寻不到破绽,若要进去,只能强攻。 此时,余天万等人与天魔渊众修尚未接战,不宜提前行动,便往另一处地方而去。 此地下方也布有禁制,无法以土遁术直接潜入。 张元敬也从周围探查,很快发现了齐旭阳与天魔渊众结丹议事的那处大殿。此殿外面,只有十余名筑基修士驻守,内中则空无一人。 他便从地中钻出,正好看到大殿一角闪动光芒的木门,木门上一朵光焰之花,绚烂而诡异。 他仔细看了几眼,只觉内中似有很高明的禁制,推测此地必是枢机之地,没有贸然闯入,而藏在地中等候。 待齐旭阳自木门中走出,张元敬迅速潜入一百五十丈深处,只把一缕神识,附着于殿中主座上,听到此人与杜珏的对话,顿时大喜,心道可算把这传音阵找了出来。 随后,又听到天魔渊众修准备主动迎战余天万一行人,便潜伏于土中,等了一个时辰,估摸着齐旭阳等结丹修士已经离开山中甚远,方才动手。 依靠碧睛狻猊兽直接从杜珏口中问出了玉佩操控之法和传音阵启动之法,并将那玉佩和石制钥匙拿在手中。至此,佟天福交代的任务,他算是完成了。 他当即传讯给余天万。余天万回道,他们正在簇山东部边缘一处大泽之畔,与天魔渊结丹对峙,即将交手,让他不需过去参战,只将传音阵看住便可。 若有余力,可探查一下山中大阵的阵枢所在。 此地既是传音阵,那么,那处阁楼之地,便是大阵的阵枢所在。也唯有此等地方,才会布以重兵防守。 张元敬将杜珏打昏,塞入灵兽袋中,往盆地各处转了一番,最后方至那阁楼下方土中。 各处宫阁楼台,凡他所见,皆不见结丹修士,只有一些筑基修士在值守。 这无疑是个强袭的好机会。唯一可虑者,便是此地大阵,是否不仅对外防护,也对内镇压。 他思索片刻,定下一策,先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放出,让它们前去强攻阁楼,自己则从地中过去,躲在阁楼外的一处土中。 猿十三得此命令,十分欣喜,提着混天棍,便兴冲冲地杀了过去。 “何方妖兽,敢来此捣乱!” “快,禀告长老,有强大妖兽闯入,直奔阵枢而来。” “我已经报告执事堂,马上就有人手增援,大家伙顶住啊!” …… 面对突然冒出的两头妖兽,守护那处阁楼的众筑基修士,立时叫嚷起来。 他们有的向后躲入阁楼,有的往外逃遁,还有不知死活的,祭出飞剑、短枪之类的灵器,冲杀上来。 甫一接战,便是一边倒。那些筑基修士,被猿十三一猴当先,打得人仰马翻、落花流水,只短短两息,便有五六人惨死,余者一声发喊,仓皇而逃。 猿十三正杀得兴起,身后的碧睛狻猊兽突然吱吱的尖叫起来。 它根本没有在意,藏在土中的张元敬却是一惊,狻猊兽这种急促的叫声,分明是其感到即将有莫大危险发生。 正要把神识扩延出去查探,忽见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突然从阁楼前的石坪上消失不见。 张元敬不禁心中一沉,把神识反复扫过那石坪,却没有任何发现。 好在与猿十三的神魂联系仍然存在,说明它与碧睛狻猊兽并不是被某种强大力量直接抹杀,而是挪移去了另一处空间。 他传出神念,联系猿十三,但没有回应。 当初,卢天英被困入此地大阵,一开始尚能以灵玉传讯,后来便被完全封锁起来。猿十三的情形,与此类似。它们很可能被此地大阵,挪转去了困敌的所在。 他不禁苦笑一声。希望两兽所去之地,与那位卢师叔不在一处,否则,双方语言不通,卢师叔是个恣情肆意的性子,而猿十三又是个爆脾气,一旦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阵枢之地拿下,将大阵控制住。 只是,此地防备森严,他一旦露面,根本闯不到掌控大阵的那个结丹修士面前,便会被他以阵法挪走。届时,空有先天灵宝在手,也徒呼奈何。 过了不多久,从楼阁中走出几个筑基修士,为首一人,方脸隆鼻,甚有威严,扫了一眼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沉声说道:“李师弟,你找几个人,把这几位师弟的遗体收了,寻个地方葬了吧。” 待身后一个筑基修士应下,匆匆离去,此人又吩咐道:“巨师弟、南师弟,凌长老吩咐,立即组织人手,对各处进行巡查,盘点人头,凡有异状者,下落不明者,行动不当者,皆先行关押,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又有两人出列应诺,随即快步往盆地中心一处雄伟宫殿行去。 此人转过身来,肃然说道:“其余之人,随我布阵。凌长老有令,在此阁楼周围,再布一阵,往上要覆盖二十丈高空间,向下要及于五十丈深土层,且必须连成一片,不可有任何疏漏薄弱之处!” 张元敬一听此言,知道强攻阵枢已是难为,思索片刻,却是想出另一个办法来。 第429章 簇山之战(一) 簇山东面,大泽之畔。 余天万矗立巨石之上,遥望浩渺烟波,心中坚硬如铁。 “余师兄,元敬在哪?对付奇虫,还需他出力!”金天武站在余天万的身后,忍不住问道。 余天万侧首反问道:“若无元敬那件奇宝,我们便不敢与敌一战吗?” 金天武摇头:“非也。奇虫虽诡谲邪异,但我们也有手段可制。只是,毕竟是数十人出战,混乱之中,难以顾全,若是损伤过多,不免至于溃散,反给敌人可乘之机。” 余天万知道他担忧什么,却毫不避讳,直言说道:“金师弟此言差矣。天魔渊多年征战,嫡系的结丹修士也没几个。此次前来阻击,半数皆为附庸。此等修士,不过见风使舵,形势不利,溃逃起来比我宗下宗修士更加不堪。此战的关键,还在于我辈,若是我辈不惧伤亡,与敌血战到底,下宗修士又岂会轻易溃散。诸般手段、物品,不要吝啬,该用就用,打赢此战,宗中局面必定会大为改观!” 金天武略显尴尬,欲言又止,终究归于沉默。 站在巨岩之下的下宗修士,无疑都把余天万之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面色复杂,不知在想着什么,但无人出言说话。 反倒是站在金天武身边的郑天佑,愤愤说道:“余师兄,我等为宗门出战,当然全力以赴,再所不惜。只是,事先定计,便是要引敌会战,然后趁敌自以为得计之时,以元敬之奇宝扭转局面,从而大破对手。现在,敌人已来,诸事皆备,为何元敬却失约不至,此何意也?岂非视宗中大局如儿戏!” 余天万严肃地看着他,厉声说道:“郑师弟,慎言!元敬不至,乃是真人有命。此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西方,在玄元殿那里。我等便是拼得血流成河,也要拿下此战,绝不能怀着侥幸心理,想着轻松获胜。对方乃是有根脚的大势力,不是乌合之众,若我们没有拼命的准备,此战堪忧!” 郑天佑很少见余天万这般严厉地训斥,不敢再言,讷讷退下。 余天万转动目光,看向巨岩之上的一众玄天宗结丹修士——金天武、闵天卓、谷天啸、郑天佑、游天梧,以及受真人之命前来支援的孙天翼、何天鸿、施天翰、陶天兴、姜天浩,掷地有声地说道: “诸事自有真人运筹帷幄。我等,唯需勠力同心、全力出战。诸位师弟要牢记,此非修道人之间的斗法争胜,而是关乎宗门存亡的生死之战,来不得半点轻忽和侥幸,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我们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能死战到底!” 随后,他上前几步,分开玄天众结丹,走到巨岩边缘,对着下方的下宗修士说道:“诸位,天魔渊之部署,我已尽知矣。他们此来之人,不过二十余人,比我方要少出近十人。是他们人手不足?非也。 “他们集聚于簇山中的结丹修士,少说也有近四十人。为何只来半数?因为要诱我等入陷阱。他们在簇山核心之地,设有一处大阵,内中伏藏数万妖禽,只待将我等引入阵中,便可一举歼灭。 “我等既知此计,胜敌自不待言!此战,我玄天宗诸结丹将冲锋在前,以朱雀阵向敌部发起决死冲击,你等跟随在后即可。若我这朱雀阵敌不过对方,你等自可离去,以全性命,无需死战!” 下宗修士先是一阵沉默,随即,便有一人喊道:“余长老,天魔渊贼子欺人太甚,我等早已不堪忍受,此战必得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将他们逐回老巢去!” 此人名马杰,乃是衍灵宗此代掌门,须发皆白,是有名的忠厚长者,在玄天宗下宗修士中多有令名。 天符宗的崔怀远立即出声附和:“马宗主说得好,就要杀天魔渊一个片甲不留,好叫这些宵小之辈知晓,天阙山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能够听从玄天宗号令征讨天魔渊据点的下宗修士,无疑都是铁了心要与玄天宗一条道走到底的。 故此,众人也纷纷出言表态,愿意跟随余长老和玄天宗众长老一起,同进退、共存亡。 “多谢诸位!此战之后,我玄天宗必有重赏!”余天万振臂高呼,“走,且随我去会一会天魔渊众修!” 余天万纵剑在空,玄天宗诸长老紧随其后,渐次摆开位置,形成朱雀之阵。 玄天宗四大基础阵法,白虎之阵强绝,一往无前,不死不休;青龙之阵,攻守平衡,用力绵长;玄武之阵,防中有攻,坚如磐石;而朱雀之阵,分合由心,因势成形,最擅长因应变化,常用于遭遇之战。 诸下宗结丹,肃容跟上。 自天魔渊侵袭玄天宗以来,两宗之间,双方各出数十结丹修士进行大战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均在开战之初,近几十年来,双方在流云城附近鏖战,多是小规模战斗,少有超过十人之数者。 在大泽的另一侧,齐旭阳负手而立,远眺西方诸峰。 身材干瘦、容貌苍老的曲泽站在他的身后,问道:“齐师兄担心簇山那边?凌长老虽然年轻,但自幼被凌真人收在身边调教,见多识广,气度非凡。尤其是凌真人意外陨落后,他变得更加沉稳,凡事思虑入微、推敲周全,又有大阵为依,必无差错。” 齐旭阳摇摇头:“我不是担心他不够细致,而是担心他太细致,顾虑太多,反而错失时机。金师弟呢,还没有消息吗?” 曲泽迟疑片刻,说道:“金师弟倒是传来了消息,但是,他尚未查清情况。只是推测,推测——” “支支吾吾什么?快讲!” “是。金师弟推测,薛师弟或许出事了。” “那林焕呢?” “也出事了!” “为何作出此推测?” “林焕房屋内豢养的数万毒虫,皆没有被收走。以此人往日之行事,除非人死了,否则绝不会舍弃那么多毒虫。” “那薛师弟呢?如何推测他也出事了?” “在林焕居处前的土层里,残留有薛师弟飞剑的气机,想来是有一场战斗。偷袭之人藏于地中,且很快解决了战斗。” “很快?有多快?” “嗯,以金师弟所说,大概就是两三个回合。” “何等对手如此之强?你我联手,两三个回合能拿下薛师弟吗?” “金师弟推测,敌人应当是有一件特殊的法宝,趁薛师弟与他斗法时,操控那法宝偷袭得手。” “薛师弟是生是死?” “金师弟从现场痕迹推测,薛师弟或被生擒了!” “此事可曾告知凌师弟?” “尚未。” “立即通告,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小心防备,有敌已潜入阵中。但不可大肆搜查,分散精力,需以守护大阵为重!还有,让金师弟先不要去查薛师弟下落了,想办法将那些妖禽驱来数千,先至此大泽附近藏匿,等我命令行事。” 这时,身高体壮的卢宇宏迅速飞掠而来,粗声粗气地说道:“齐师兄,玄天宗众修攻过来了!” 第430章 簇山之战(二)(为大佬加更之四) 齐旭阳轻叹一声,低声说道:“水泽之上,生死争斗,此乃吾之宿命也!” 曲、卢两人不解,但谁也没有出言询问。 齐旭阳对两人说道:“走吧,客人既来,我们也去迎一迎!” 齐旭阳飞天而行,后方是二十五个结丹修士。与玄天宗一样,也是嫡系修士在前,附庸在后。 此时,红日当空,烟气渐开,水波倒映金光,光芒四射。 半空之中,剑光破空,声响如雷,两群修士渐渐飞近。 余天万祭出寒霜剑,直取对面当先之人。他虽是第一次与此人照面,却早已知晓此人之名——齐旭阳,这一代天魔渊执令长老! 齐旭阳神情一肃,取出一根白玉长笛,轻轻一点,便有一条如水如雾的白龙,迎着寒霜剑夭矫飞舞。 在余天万的侧后三丈处,是金天武、闵天卓,两人各出法宝,都是飞剑,一同往齐旭阳头上落去。 齐旭阳双眸紧盯余天万,对此两剑视若不见。 在他的身侧,有卢宇宏、曲泽两人,各出一件法宝,将金、闵两人的飞剑接了过去。 顷刻之间,上百法宝飞冲而起,各色光团相互激冲,时有轰鸣之音响彻水上。 双方修士的法宝纠缠在一起,人却泾渭分明。 玄天宗众修依照朱雀之形,排列位置,并随着余天万这个中枢要害的移动,而不断调整。 其下宗修士,则依于两侧,与敌对战,强者单战一人,弱者则相互协作。 这其中,多数修士常年结队行动,相知颇深,配合起来十分顺畅。 反观天魔渊这一边,同样娴于合作。其嫡系修士,虽没有操练阵法,但有布阵之器在手,相互间隐隐形成整体,可随齐旭阳的指挥,而集中力量重击一处。 而其余附庸修士,也以天魔渊嫡系修士为依托,组成三五人的小队,共战对手。 经过初期试探,余天万与齐旭阳这两位主将开始发力。 余天万将这些年炼制出的一套五柄霜凌剑祭出,与本命法宝寒霜剑形成剑阵,化作寒冰之窟,凝冻齐旭阳周身十数丈空间,将其身侧的卢宇宏、曲泽届时覆盖其中。 齐旭阳则将八枚蓝色晶石放出,于身周化出碧蓝水域,与寒冰之窟不断激斗,碎冰与水团四下飞溅,迫使处于附近的双方修士皆是向外退开。 余天万眼中精光一闪,传音身后稍远处的谷天啸:“变阵,以你为首,我为翅,小心对方的蓄力之击。” 随后,他向左侧移动数步,操控寒冰之窟横亘齐旭阳侧面,将试图围拢过来的几个天魔渊修士逼退,然后法诀一出,将藏于窟中的寒霜剑引出,往齐旭阳斩去。 与此同时,身处朱雀阵中心的谷天啸猛然前冲,带着一股远超修为境界的巨力,向齐旭阳凶狠冲杀而上。 齐旭阳低喝一声,驱动八枚蓝色晶石合于一处,磅礴阵力瞬间灌入其中,化作一块蓝色的弧形光盾,挡在身前。 “轰!” 谷天啸所携巨力,撞击在光盾之上,发出巨大的炸裂声。 光盾碎开,齐旭阳迅速撤步,其余天魔渊嫡系修士皆与之共退,重新布阵。 谷天啸则只是退出丈许,带着凌厉锐气,再次前冲。 与此相应,两侧的余天万与金天武,以及侧后的闵天卓、郑天佑等人,迅速跟进,带动所有己方修士向前冲杀。 一时之间,玄天宗的下宗修士战意高昂,不仅把最强的法宝打出,连带积存甚久的强大灵符,也是接二连三用出,企图一鼓作气击溃对手。 齐旭阳大喝一声,将手中玉笛祭在半空,把一杆黝黑的短旗高举头顶,在他身后列阵的十数名结丹修士皆同时举旗,霎时间,这些阵旗中的磅礴气机,皆往齐旭阳手中之旗汇去,而悬浮于他头顶的玉笛,已是化作白水之龙,吼声震天,往杀冲而来的玄天众修扑去。 “稳住!” 余天万喊道,将身中法力一凝,驱动寒霜剑,与朱雀阵中各人法宝一起,汇集于一起,斩向白水之龙。 白水之龙于空中甩尾,将玄天宗的下宗修士打来的法宝和灵符,尽数撞开,尔后与玄天宗众长老的法宝撞在一起,当即将这次狂飙一般的攻势化于无形。 白水之龙消失,一根玉笛重归齐旭阳手中。 双方除了位置上一进一退,又回到了开战之初,仍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金天武传音给余天万:“余师兄,对方所布之阵甚强,不如用雷符破开,再全力一击。” 余天万摇头:“不可。此阵不同于以往,多半是专为此战所备,必定尚有后招,雷符不一定能建功。先等等!” 金天武又道:“余师兄,群修大战,士气可鼓不可泄。方才一战,下宗修士以为可胜,把手中灵符都扔了出去,却无有战果,我担心他们会有所颓丧,于战不利。” 余天万道:“无妨。只要我等十一人不乱,下宗修士便不会乱。此战才刚刚开始,对方奇虫一只未出,阵法也是不凡,尚不知可有其余后手,雷符岂可轻易放出!且以朱雀战阵,与对方消耗!” 玄天宗众修刚才一阵齐冲,也并非没有战果。 天魔渊损失了两个附庸修士,皆是不熟悉阵法、离得稍远之人。在众修合力、法宝齐攻之下,根本无力抵抗,直接被轰成了齑粉。 反观玄天宗这方,也有几人因为冲得靠前,失了朱雀阵的保护,被白水之龙余力所中,受了不轻的伤。 玄天宗本有修士三十二人,而天魔渊只来二十六人,现在又折了两人,劣势更加明显。 不过,齐旭阳一脸镇定,对身后几位师弟提出的建议,也是不予理睬,只言起阵再战,便不多言。 有了第一回的碰撞,双方修士都变得谨慎起来,尤其是各自的附庸修士,明白战场的核心在于战阵,若是莽撞出战,只会徒然送命,故皆把更多心神放在把控与战阵的位置上,而不是一味的与敌战斗。 余天万虽言与敌消耗,并不保守,带着众人又数次强攻敌阵,将天魔渊的阵脚冲乱两次,再斩三人,而己方修士一人不失,只两人接连受伤,不可再战,退去后方疗伤。 经过几次试探,他敏锐发现,天魔渊修士所布之阵,竟是一个完全用于守御的战阵,而作为此阵要害的齐旭阳,无论法宝,还是功法,也是专一于防御。 他脑中念头一动,取出传音灵玉,对张元敬说了几句话。 第431章 簇山之战(三) 张元敬打的主意,其实是个笨办法,便是寻出此地大阵的阵基,将之破坏几处。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结丹修士,便是寻到大阵的阵基,在阵力浑然一体的情况下,也很难骤然击破阵基。 但是,他有炼阳伞在手,完全能在掌控阵枢之人反应过来前,将某一处阵基破坏。 此阵对地中封锁并不严密,说明其阵基所部位置,多半是在地面之上的某处建筑中。 他从地中探查数次,确定了二十几处疑似之地,这些地方皆有禁制阻隔神识,无法直接看到内中情形。他只能出到地面,一处一处的察看。 此时,据点中的结丹修士人去楼空,除了那大阵枢机所在处,皆只有筑基修士看护。 张元敬忽地想起那薛定乱与自己身材相仿,便从其储物镯中寻出一套袍服换上,又取一顶斗笠,遮住面庞。 走了几步,感觉薛定乱似乎要稍胖一些,便在袍服内,又添了一层甲胄,感觉从外表上很难被识别,便把薛定乱的腰牌拿在手里,直接入一些宫阁内察看。 那些守卫弟子,一听是大名鼎鼎的薛长老,只扫一眼腰牌,便直接放开门户,由他检查。 不过,也有持重者,将薛定乱尚在山内的消息禀告了那位看守大阵要地的凌长老。 故此,没过多久,张元敬储物镯内收存的薛定乱物品中,便有一物发出响动,正是此人的传音灵玉。 起初,张元敬没有在意。因为自这薛定乱自爆身死,他捡了其人储物镯后,内中的传音灵玉,已经收到了十多个传音,皆是天魔渊修士询问其下落的。他也不知对方是谁,故而皆是不理。 过得数息,又有传音过来。而且,接连数次。 他取出一听,却是一个自称“志坚”的人邀薛定乱去枢机阁一会,说是有要事相商,还特地解释,因受命看守阵枢,不能前来相见,请见谅。 想来,此人便是那坐镇阵枢之地的天魔渊结丹修士。随后,又接连数次传音,所说皆为此事。 他心中一动,想着若假以薛定乱的身份,是否可长驱直入,进入阵枢之地。 但转念一想,那掌控阵枢者,职任殊为重大,多半不会允他直接进入,一旦仔细检查,他便无所遁形,那时,除了祭出炼阳伞强攻,再无他法。 但是,炼阳伞蓄积的灵力有限,尚要留待危机之时用以扭转局面,岂能消耗在此。 而且,他尚不知道天魔渊内部是否对薛定乱行踪产生怀疑,就这样鲁莽上门,无异于自投罗网,便以法力拟声,传去一句话,说正在查核林焕失踪一事,稍后再去。 此后,他用了一个多时辰,确定了五处阵基的具体位置。 那个名唤“志坚”的结丹修士,又传音两次,仍是说邀约之事。张元敬没有理睬。 当他行至一处名为风吟阁的地方时,身后来了两个筑基修士,老远便喊道:“薛长老,请留步!” 张元敬蓦地转身,语气不善地说道:“何事?” 在前一人,是个中年修士,他陪笑着说道:“薛长老,弟子是——” “何事?” 这中年修士连忙说道:“凌长老请你去一趟枢机阁。” 张元敬冷哼一声,说道:“某有要事需得尽快查明,否则齐长老问罪,谁能担当!你去告诉凌长老,便说某得了空,自会去他那里一趟!” 说罢,也不理会两人,把腰牌一亮,抬步便进了风吟阁。 几个守阁的筑基、炼气修士,哪里敢拦,一个个垂首屏气,只当自己不存在。 风吟阁中,也有一处阵基,从规模来看,比他之前看到的几处,要强出几等。 他盯着这由上万灵石建构、刻画复杂阵纹的阵基,心中一时委决不下。 所有阵基与阵枢都是连同一体的,他只要破坏任意一处阵基,守阵之人便会立即察觉,识破他的身份,处于慎重,很可能会对阵法进行改变,不给他破坏第二处阵基的机会。 此处阵基虽大,但以此阵之宏大,阵基少说也有数十、上百处,与此相类者,想来不会少于十处。只破坏此地阵基,却不足以让整个大阵的运行陷入困顿。 正犹豫之时,他收到了余天万传来的讯息,让他从内部打破簇山中的大阵,将天魔渊的部署直接掀开。 这个指令出乎张元敬意料。如此一来的,等若逼迫天魔渊后手尽出,直接在那大泽上决出胜负。 张元敬不得不慨叹一句——好魄力! 只是,要从内打破此地大阵,唯有将阵枢破坏,才能做到。 他想了想,拿出薛定乱的传音灵玉,询问那位“凌长老”,是否见到妖虫或妖兽作乱,并言那个林焕大有问题,需把那数万妖禽镇压起来,不可驱使前去作战。 过了有一刻钟,“凌长老”回道,此事请尽快报齐长老知晓,是否派出妖禽,唯有齐长老可以做出决断。 张元敬一听,顿时判断这位“凌长老”乃是十分谨慎小心之人,从其人下手,非是明智之举。 同时,也庆幸此人行事谨慎,虽对他有所怀疑,却没有骤下判断,直接驭使阵力来困他。 他也不再犹豫,浑身法力一张,将看守此处阵基的一队筑基修士镇压在地,随即祭出炼阳伞,对着阵基便是一击。 “轰!” 灵石爆碎,泥土飞溅。所有看守修士,皆是七孔流血而死。 张元敬早已收了炼阳伞,遁入地中,往山北那处五彩缤纷的密林而去。 在阵基爆开的同时,天中出现一片笼罩数百里方圆的灰白光云,形如八角罗盘,只是缺了一角,于烈阳下闪烁不停。 随着灰白光云的明暗交错,簇山中心区域猛烈震动起来,位于群山环抱中的盆地,尤为严重,十多间阁楼垮塌,尘土飞扬。内中修士,纵剑外逃,一个个灰头土脸。 在那枢机阁一层的一间石室内,一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修士正襟危坐,面沉如水。 他身前丈许远的地板上,是白玉茶杯的碎片、散发清香的茶叶和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身旁的硬木方桌上,摆放着数十枚闪动光芒的灵符,四面墙壁之上,则悬挂着多达百余面阵旗,但其中一面,已是碎成数块。 外面的动静,只让他睁眼看了一下,便又重新闭上。 一个声音在外喊道:“凌长老,大阵缺了一角,摇晃不已,可要前去补全?” 年轻修士沉声说道:“带人巡察,若有不法,杀无赦。其余,无需去管!” 第432 簇山之战(四) 簇山东部,玄天宗与天魔渊鏖战正酣。 双方五度集力冲击,各自付出代价,终以天魔渊势弱,接连退出数百里。 战场已从大泽之上,挪移至泽西原野。 簇山核心区域上空的变化,实在过于惊人,正自鏖战的双方修士皆是望见。 齐旭阳脸色一沉,眼中闪过怒意。储物镯中,一枚传音灵玉微微颤动。不用看,他便知是何人传来。 天中的灰白光云,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十分清楚。 但是,这不代表其余人都清楚。尤其是那些附庸修士,只知此来为诱敌,而非与敌硬拼。现在,诱敌尚未开始,山中布置却暴露出来,还如何行诱敌之计! 他望向对面,仍旧位处朱雀阵一隅的余天万,脑中迅速转着念头。 此人之老辣,的确要胜过胡天聪一筹,比那个涂天渊,更是远远强出。 他原以为,即使余天万派人潜入山中,也只是作为后手,需待此战挪移至簇山核心区域时,才会启用。 不曾想,其人竟在双方战局焦灼之时,便把后手用掉。 这看似鲁莽,却击中了他的要害。他所行之计,需对方将计就计,方可得售。 现在,对方明明知道了他的后手,却不愿意占便宜,就要在这里真刀真枪来拼,他竟无法应对。 从此处大泽,到簇山核心区域,路程三千里。结丹修士全力飞遁,不过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但是,若没有强横手段,这半个时辰,足够让他全军覆没。 几乎在山中异象出现的刹那,齐旭阳与余天万同时作出决定。 “落地,布阵,全力守御。有奇虫者,放出奇虫,全力杀敌!”齐旭阳大声命令道。 他为阵眼,当先落地,把阵旗打入一处隆起的高坡上。 卢宇宏、迟行东、曲泽等十一人闻令而动,纷纷落至齐旭阳四周的山地上,把阵旗打入地中。 此十二人所站位置,从天中下看,便如一头伏卧巨石的猛虎。剩余的八个附庸修士,则藏在这大虫身后。 另一边,余天万则命令众玄天宗结丹,结成白虎之阵,并将雷符准备好,等他号令,一起施放。 再令下宗修士,依托战阵,起法宝作牵制攻击,同时注意防备奇虫突袭。 一时之间,战场形势剧变,天魔渊一方不再且战且退,玄天宗一方也不再且攻且进,而是拉开架势,一守一攻,作殊死一搏。 玄天宗一方,能战的下宗修士尚有十五人之多,他们分成三队,一队由天符宗长老崔怀远率领,乃是战力颇强之辈,从左侧攻击天魔渊卧虎阵,牵制位于虎背、虎尾处的四个修士。 一队由驭器宗宗主任集所领,从右侧攻阵,牵制守御虎腹的四个修士。 还有一队,则由衍灵宗马杰率领,攻击卧虎阵后方的天魔渊附庸修士。 至于最为重要的虎首,以齐旭阳、卢宇宏、迟行东、曲泽组成,则由玄天宗结丹长老对付。 “金师弟,起土雷符,防备奇虫!” “郑师弟、游师弟,以金雷符轰击虎首!” “孙师弟、何师弟、施师弟,把龙潜九渊符准备好,若对方战阵有所松动,立刻发出此符,不可犹豫!” …… 随着余天万的命令一道道发出,天空顿时变了颜色,雷声轰鸣,云雾汇集,阵雨骤降。 两道金雷符最是耀目,金光于云雨中生发,引动山中灵力奔涌,那金光一闪一灭间,发出“噼啪”一声,猛地朝虎首劈下。 齐旭阳面色凝重,低吼一声:“举盾!” 以他为首,卢宇宏、迟行东、曲泽三人紧随,猛地作出举手托天之势,随着阵力的汇集,四人手掌之上,出现一块十五六丈方圆的光盾,往上缓缓升起。 “轰!” 金光劈在光盾上,只一瞬间,便将之劈散。 但是,在四人手中,还有第二块、第三块光盾。金光落下,将这两块光盾击碎,却也再无余力,瞬间消散不见。 余天万面色如常,并无意外。刚才那两枚金雷符,不过是中阶中品符,只是试探而已。 天魔渊修士大举侵袭玄天宗,已有五十余年,对玄天宗的雷符、雷法,也多有了解,早已准备了许多应对之法。这卧虎潜伏之阵,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金天武的土雷符已经升起,一团暗黄色的光芒笼罩于白虎阵的周围,与战阵隐隐相合。 玄天宗的下宗结丹,虽紧紧贴着战阵,但也被这黄光隔离在外。他们知道此是起阵的缘故,但心中也不免有些愤懑。 余天万连忙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我宗这土雷符化入战阵,但雷力的威慑仍在。那些奇虫绝不敢靠得太近。你们只要不远离战阵,必不会被奇虫所趁!” 当年,在虚魔世界中,依靠高阶下品土雷符所化之防御之阵,连那些元婴境的异魔都能抵御,何况几条飞虫! 玄天宗下宗修士闻言,稍稍心安。 而天魔渊那头,正在操控奇虫的修士却是眉头一蹙。 先前金雷降临,恐怖的威势,吓得奇虫缩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 待金光消弭,好不容潜到对方身侧,却又被土雷符所释放的雷力镇住,不敢靠近。 其实,土雷之力虽用于防御,但依然是雷霆之力的一种,即便只是缓缓释放,不如金雷那么凶猛暴烈,却也足以威慑一切邪异之物。 齐旭阳看着黄色光团笼罩下的玄天宗众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无妨,奇虫引而不发,比现身攻击更为有用!他玄天宗擅长制作雷符,这么多年消耗下来,还能有多少?顶住开始的几次攻势,此战便可以进入相持的阶段。只待山中援兵一到,便是反攻覆敌之时。” 此时,余天万眼中凌厉光芒一闪,下令道:“闵师弟、谷师弟,起火雷符上品两枚,攻虎腹。其余诸人,各出法宝,攻击虎首!” 两团火舌奔涌的光焰,于天中扭曲成一束束红得发紫的光剑,往位于齐旭阳下首的四人轰去。 与此同时,除开余天万,十个玄天宗结丹修士放出法宝,皆是飞剑,以青、黑为主,恍如一团剑雨,打向齐、卢、迟、曲四人。 四人各出防御法宝,护住要害,同时操控攻伐之器,回击过去。 而位于虎腹的四人,则延用刚才齐旭阳四人对付金雷之法,伸手托天,举起光盾,将第一波紫红光剑消弭无形。 但是,当第二波紫红光剑轰来时,他们所举之盾却是要弱了不少,堪堪抵消光剑,却已来不及凝聚第三枚光盾。 当此之时,四人倒也没有慌张,稍稍往上挪移几步,向齐旭阳靠拢,然后各自祭出一件防御法宝,往天中一冲,与第三波光剑撞在一起。 光剑消散,但那四件防御法宝却也破损不堪。 第433章 簇山之战(五)(为大佬加更之五) 余天万神色微冷,低喝道:“陶师弟、姜师弟,中阶金雷符攻击虎背四人。其余各人,法宝牵制!” 土雷符的力量有所衰减,金天武又自行放出一枚符来。 陶天兴、姜天浩各将一枚金雷符打出,雷光蓄积,轰隆声中,直劈卧虎阵的脊背处。 此处四名修士,也是凝聚光团抵御雷力,接连三次,均无差池。 余天万目光一扫卧虎阵后方,那八名附庸修士,正自抵御马杰所领六人的攻击,只是防御,却没有反击。 “闵师弟、谷师弟,火雷符上品两枚,攻击阵后的修士!” 闵天卓、谷天啸闻言明显一愣,但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瞬息之间,便将两枚火雷符打出。 一束束紫红光剑,如同火雨一般,往八名附庸修士头顶落下。 齐旭阳大喊一声:“散开!” 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站在原地硬抗,没有阵力保护,八人便是能挡住雷力的轰击,少不得也要废去几件法宝。 这还不算什么,若能以附庸修士的法宝,耗去玄天宗几枚雷符,齐旭阳倒是乐见其成。 最怕的是,这些修士惜命也舍不得法宝,便闯入卧虎阵中来,那便要把这战阵给搅乱了。反不如让他们躲开点,待雷力消去,再复归原位。 这些附庸修士,当然早就领教过玄天宗雷符的厉害,齐旭阳指令一出,立即各自向外逃散,机敏者还往身上拍一张防御类灵符。 “孙师弟、何师弟,龙潜九渊符,围困卧虎之阵。施师弟伺机而动!”余天万不等火雷落地,便再次出令。 孙天翼、何天鸿两人,立时将早已扣在手中的两枚水系雷符——龙潜九渊符打出。 霎时间,两条黑水滚滚的长龙,自天中显化而出,浑身响动雷鸣之声,往地上组成卧虎战阵的天魔渊十二结丹盘旋飞舞而去。 齐旭阳目光一凝,给他作出决定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他果断选择了原地固守,而不是拔阵旗仓皇后撤。 一息之后,两条黑龙盘在卧虎阵周围,将天魔渊十二结丹与八名附庸修士分割开来。 余天万立即下令:“马宗主、任宗主、崔长老,率部攻杀对方逃散修士,每杀一人,计一功!” 马杰、任集、崔怀远三人立即前出,选中一个落单结丹,便是发动暴风骤雨地攻击。 天魔渊八名附庸修士,在刚才躲避火雷时,几乎各逃一方,此时被马、任、崔以多杀少,很快便死了两人,伤了一人。 剩余五人,无有统属,虽知道要集结而战,却不知聚向何人。犹豫间,便被三队玄天宗下宗修士切割开来。 然而,未等马、任、崔得意,忽有妖虫从地中冲出,其形如峰,但体格甚大,有猎鹰大小,曲尾一射,便有一个衍灵宗的结丹修士中招,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众人身形一僵,不敢再肆意穿插,连忙相互靠拢,持防御法宝于手,小心提防奇虫突袭。 天魔渊附庸修士则士气大振,一边操控法宝攻击玄天宗下修士,一边往一个名唤杜仲龙的修士靠近,结成战阵。 马、任、崔等十四人,因把绝大部分心思放在防备不知藏于何处、数量多少的奇虫上,不免束手束脚,反是五个天魔渊附庸修士杀得气势如虹。 这时,余天万突然伸手一挥,一枚绿莹莹的符箓往下宗修士所在之地飞冲而去,掠过的空间,皆有绿意萌发,如同黑夜里四处飞舞的萤火虫。 待此符从十四个下宗头顶飞过,持续不断的雷鸣之音从后方传来,连成一串,最后于此符中汇集成一声。 “轰隆!” 绿意爆开,无数雷力迸射出去。 十四个下宗修士,几乎人人中招,直觉身体一颤,神魂移位,差点便一头栽倒。 但此种感觉,只是一瞬。随后,便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在他们周围十余丈方圆空间内,八只形态各异的奇虫显露真身。 余天万打出绿色灵符,便不再看顾下宗修士,而是继续对身后的玄天众结丹下令:“金师弟,金雷符上品,攻击卧虎阵的虎腹之位。其余人,法宝攻击虎首与虎背之位!不要留力,在此一搏!” 金天武打出一枚金符,手中飞剑也同时斩出。 其余十人,都将飞剑放出,修为浅者,为三剑,深厚者,则多至五剑、六剑甚至七剑。 余天万以寒霜剑为引,聚合数人之力,狂攻为于虎首要害位置的齐旭阳。 因卧虎阵之力,需留给虎腹四人抵抗金雷符,齐旭阳不敢借用,只得把依为保命手段的升元鼎祭了出来。 此鼎,乃是一件强大灵宝的仿制品,品阶已在极品法宝之上,攻防皆属利器。 但是,此时用出,只能用来防御,而且是被动挨打式的防御,对此宝的损伤可想而知。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飞剑斩击声,从鼎上传来,听得齐旭阳心都要滴血。 不过,此法宝确实强大,被多达二十件中品以上法宝接连攻击,防得滴水不漏,且对他的法力消耗也不是很大。 在他所处山坡之下,位于虎腹位置的四人,却显得颇为狼狈。 相对来说,此四人修为稍弱,故而凝聚光盾时,速度要慢一些。在上品金雷符攻击时,也只来得及凝出两枚光盾,对剩余的金雷之力,只能靠法宝或灵符去顶。虽成功将雷力消弭干净,但消耗却极大。 齐旭阳面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看到不远处,玄天宗下宗修士已经逼住奇虫,正步步为营与之战斗,而己方的几个附庸修士,在那杜仲龙带领下,不进反退,竟距离战场越来越远。 他扭头问迟行东:“金师弟呢,到哪里了!” 迟行动迟疑了一下,方才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开战前说立即前程,现在,现在没有消息。” “什么叫没有消息?他到底在做什么!难不成还在查林焕之事?他难道是个猪脑子吗!” 迟行东连忙替金至焕辩解道:“或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我再与他传音,催他尽快赶来!” 齐旭阳一边操控升元鼎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飞剑,一边黑着脸问道:“蒲师弟呢?他们那十二个人在哪里?区区三千里路,何时能到!” “已在中途,最多两刻钟便到!” “等不了两刻钟!告诉他,无论想什么办法,一刻半钟以内必须赶到!” 第434章 簇山之战(六) 金至焕大概从未想过,他会被一群启灵境的妖禽逼到如此境地。 他至大阵北侧密林,将豢养的奇虫鹮岐放出,意图震慑群禽,驱赶一部出行。 这鹮岐,乃是一种鸟类,但不算禽妖,其习性与飞虫类似,奇诡多变,故称奇虫。 当年与林焕交易此虫时,林焕吹嘘,此虫善于幻术,尤其是对于妖兽极具欺骗引诱之能,可为众妖领袖。 换得此虫后,他不是没有试过,可谓无往而不利。但凡妖兽,只要不超过妖丹境初期,皆可驱使如家畜。便是妖丹境中期以上之妖,面对此虫,也是颇多畏惧,不敢与战。 然而,今日于禽鸟之群中放出,却收效不大。 要知道,这些禽鸟都只在启灵境以下,连一只妖丹境的真妖都无,却在面对鹮岐时,并无多少畏惧。 齐旭阳有令,他哪敢怠慢,并驱使鹮岐上去吞噬禽鸟,意图杀鸡儆猴。孰料,众禽鸟却被此举激怒,对他群起而攻。 一开始他还凭靠法宝大肆诛杀这些弱不禁风的低阶妖禽,但当整个鸟群启动,如汪洋一般席卷而来时,他果断放弃结丹修士的尊严,转身遁逃。 但是,妖禽被他身上沾染的污血所吸引,如同甩不掉的牛皮糖,紧紧追在身后。 其中有善于飞遁的,很快追至,展翅蹬爪,长喙前啄,将他的衣衫撕得七零八落。 当他飞至大阵时,却赶上张元敬击破阵基,大阵有缺,那位凌长老果断改换运行之法,使大阵轮转更迭,已然无法凭借此前的信物入内。 他若强闯,便要被挪移至困境之中,与此前被圈禁起来的禽鸟、修士为伍。这不算太坏,但齐师兄的指令就无法完成了,将来问罪,少不得要被重处。 他扭头一看,天空中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三四千妖鸟嘶鸣而来。 他一想,便强行突破群鸟围攻,赶至簇山东部大泽,没有这些鸟相助,也是失职,同样受处罚,不若先躲一躲,保住性命再说。 遂加速前冲,没入大阵中,任由阵力将自己挪去了某处空间。 阵外的妖鸟,冲得快的,与金至焕一同入了大阵。慢一点的,识得此阵之厉害,在阵外盘旋飞舞,呖呖齐鸣,仿佛得胜夸功一般,闹了许久,方才往密林转回。 此番景象,刚好被藏在地中的张元敬收于眼底。 原本,他打算利用从林焕处得来的奇虫卵,看能不能震慑或诱惑妖禽,以分批将这些禽鸟灭杀,防止增加战场变数。 现在一看金至焕的狼狈样,猜到单靠奇虫或许并不管用。 林焕来历成疑,于驯养虫兽又独有一套,其驯服妖禽,或许另有玄机。 于是,便将林焕的那些玉简取出,一枚枚翻看起来。 内中关于驯养驱使虫兽的秘法,看得张元敬眼花缭乱。他虽对此并无兴趣,但也记住了不少简易而管用的招数。 翻看了足有一百多枚玉简,他终于找到了驯养禽鸟的秘术。 此术名为魂引术,听着似乎与神魂相关,实则乃是一种用毒控制鸟兽的秘术。 可用之毒,有数十种之多,其中能达到控制目的、又不会过大危害鸟兽的,只有三种。 林焕收集了一种,名为蚩蚁毒液。此毒看起来如琼浆玉液一般,清香飘远,鸟兽饮下之后,会感觉浑身清爽,但神魂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种下某种幻象,而这幻象一旦被特殊秘法引动,鸟兽便会服服帖帖地听从命令。 此枚玉简中,也记载了这秘法。 当然,要驱使鸟兽悍不畏死地攻击敌人,还需要辅以奇虫的压制与强迫,否则很容易被强大修士打散。 张元敬倒没想过驱使这里的数万妖禽去攻击天魔渊修士,毕竟数量太大,一旦加入战场,肯定会增加混乱和变数,反而打乱余天万的谋划。 他想到了一个既能消灭妖禽,又能增加自身战力的主意,虽然有违天和,但当此两宗大争之时,却也顾不了太多。 他遁行至那片密林之中,选了一处禽鸟颇为集中,且启灵境后期以上禽鸟甚多的地方,钻出地面,将一个铁盆放在一棵彩树之下,铁盆中装的,便是那蚩蚁毒液。 在张元敬钻出地面的刹那,所有停驻在树枝上的妖禽皆是齐齐侧首,一只眼睛看向他。 随即,千鸟飞腾,嘶鸣震动,一只只或大或小的妖禽,迅猛冲向他。 张元敬已经置好铁盆,当即把土遁术一起,便又钻回土中。 失去了目标的妖禽,立即被蚩蚁毒液的清香吸引,振翅飞向铁盆。先至者刚啄上一嘴,后来的便用力挤开在前之鸟,奋力往铁盆中一啄。 上千禽鸟,争先恐后,争斗不休,只数息之间,便将那一盆毒液啄了干干净净。 待群鸟散去,重回五彩树上歇息,张元敬再次出现在树下。 这一次,他往铁盆中放了十枚奇虫卵,然后,施展那引动幻象的秘术,引禽鸟去吞噬奇虫卵。 花树上的禽鸟,一开始有些犹豫,不知是攻击张元敬,还是要听他号令去吞虫卵。 随着秘术展开,它们脑中幻象迭起,只觉那虫卵乃是稀世珍宝,便一个个争抢着去吞虫卵。 当然,也有之前未曾抢到蚩蚁毒液的禽鸟,不受秘术的控制,纷纷往张元敬扑来。 张元敬即将却邪伞祭出,悬于头顶,放出莫大力量,控住周身空间,把这些低阶禽鸟阻隔在外。 几乎是一瞬之间,十枚奇虫卵皆被吞下。 张元敬把却邪伞一收,再次藏去地中。 禽鸟失去目标,盘旋几周,又落回五彩树上。 过了没多久,那十只吞吃了奇虫卵的禽鸟开始躁动起来,时而发出痛苦的鸣叫,时而振翅乱飞,引得周围禽鸟皆是侧目。 突然,一只禽鸟当空爆开,数十只巴掌大小的肉虫跌落下方草地。 随即,是一连串的“嘭嘭”之声,其余九只禽鸟也先后爆开,成百上千、浑身染血的肉虫,飞落于树枝、草丛。 那些驻足五彩树上的禽鸟,先是一惊,尔后震怒,纷纷振翅俯冲,伸出坚硬的长喙,去啄这些肉虫。 这时,张元敬又从土中飞出,祭出斩坚斧,对飞来的妖禽大肆斩杀。 此举,无疑将周围数千只禽鸟惹怒,遮天蔽日的鸟群,从上方笼罩而来。 张元敬当即把狂沙之阵一起,把上千禽鸟卷入沙中,然后施展飞石之术,无数半尺大小的石块,从上方落下,将这些低阶禽鸟打得七零八落,尸横遍野。 那些肉虫,也不理上方飞舞激斗的禽鸟,疯狂吞噬地上的鸟尸,不多时,便有上百肉虫化作不同虫兽模样,有的似螳螂,有的似天牛,有的似马蜂,它们有时同类相噬,有时吞噬鸟尸,有时则与袭来的禽鸟战斗。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奇虫中出现了启灵境存在,它们数量不过数十,面对漫天禽鸟,却毫无畏惧,反而像是狼入羊群一般,直接杀入鸟群,如切菜砍瓜一般,将妖禽成片斩落。 张元敬趁机又躲入土中,任由奇虫与鸟群激战。 第435章 簇山之战(七) “齐师兄,韦师弟他们快顶不住了。要不分散回撤,让蒲师弟他们在山中接应。”曲泽在旁侧说道。 这倒不算是临时提议,而是先前就已定好的策略。 只不过,所谓的诱敌深入之计,已经彻底泡汤,分散回撤,实则就是落荒而逃。但是,就算狼狈一些,也好过站在这里被雷劈。 齐旭阳默然。他当然知道曲泽之言,乃是持重之策。以阵对阵,天魔渊人数尚多一人,但玄天宗修士的雷符实在过于强横,而且,所备之符种类齐全、数量极多,好像把宗中积存全部携来了一般。 这让他心中有点没底,不知道玄天宗前来此地,是否早有预谋,而他们的诱敌之计,不过正好是给对手送了一个进攻的机会。 “蒲师弟已到何处?” “距此不到千里之地。” “金师弟呢?还没有回应?” “没,没有!” 齐旭阳看着再次冲天而起的金雷之符,轻叹一声,说道:“传令蒲师弟,在明郁峰设阵,接应我等回撤!” “轰隆隆!” 金光闪烁,直劈虎腹位置四人。此四人,脸色发白,法力透支,已是强弩之末。其余八人,被玄天宗众修士法宝牵制,无力支援。 眼见金雷就要吞没四人,却见齐旭阳大吼一声,将手中阵旗抛至天中,与金雷相激。 天魔渊其余嫡系修士,也是各自抛出阵旗,往齐旭阳那杆阵旗集聚而去。 “轰!” 金雷正中齐旭阳抛出的那杆阵旗,狂暴的雷力顺着阵力牵引,往其余十一杆阵旗奔涌而去。 霎那间,天中十二杆阵旗,被雷力贯通,显出一头卧虎的光影之状。随即,阵旗爆开,四下飞射,雷力也随之倾泻而出。 下方的天魔渊修士早已唤出飞行剑器,驾剑光四散而逃。 早已退至战场边缘、尚算完好的五个天魔渊附庸修士见状,大吃一惊,不待号令,都转身奔逃。 余天万协和众力,将随着破碎阵旗散射而来的金雷之力化去,同时下达追击的指令:“按照先前分配,三人一队,追击单独逃遁之敌。若敌至险域,则弃之不追。如逃敌成团,则必须有两倍之数,方与之战。” 在他身后,玄天宗众修已分成四队,三队人已是飞速追向天魔渊嫡系修士。 唯有金天武仍在余天万身侧,等他起剑光。 余天万抄起冰霜剑,飞身一掠,却是杀向那些奇虫。 在他率领玄天宗众修狂攻天魔渊修士的卧虎阵时,十五个下宗修士面对八只奇虫,束手束脚,战至此时,也只击杀一只,击伤一只。 剩余六虫,在十五人周围忽进忽退,搅扰心神,却不轻易完全显露踪影,让他们大为忌惮。 此时,协同六虫作战的五个天魔渊附庸修士已是逃之夭夭,奇虫也渐渐隐去身形。 余天万却觉不妥,若是追击之时,奇虫隐于身后,不免成为牵制。他一挥长剑,寒光飞射,往六只奇虫遁形之处打去。 刹那间,有雷音轰鸣,三只奇虫显出身形,周身被寒冰冻住。 余天万眉头一簇,低声喝道:“速速出手,斩杀三虫!” 十五名下宗修士见奇虫显迹,已是纷纷出手,法宝如雨落至,将被冰凝之气束缚的三只奇虫轰成齑粉。 “起剑,追敌!” 余天万一声令下,也不管这些下宗修士如何行动,从储物镯中摸出一枚青色灵符往肩上一拍,脚下卷起一团剑光,直冲天际。 在他身后,金天武也用去一枚中阶上品御风符,化作一团光影,追在余天万身后。 衍灵宗宗主马杰出声说道:“诸位,那几个天魔渊贼子,都被我标了灵力印记,半日之内不会消散。请两位道友与我一起,前去追敌。我师弟祁阳子,也可追踪一人。” 一旁的崔怀远却道:“那几个贼子,某家不追了。灵符,我天符宗不缺。我们便去追余长老,余长老打哪个,我们就打哪个!” 说罢,他便以御风符助力,驾剑光破空而去。他的两个师弟,也紧随其后。 任集说道:“不若我等分成两队,一队随马老宗主,一队便请祁阳子带领,各追一人便是。” 众人皆是点头赞成,迅速分成两队,各自出发。 天魔渊修士,不拘是嫡系修士,还是附庸修士,都是分散而逃。故此,众人也没有太多顾忌,各选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余天万虽是延后出发,但一直通过传音灵玉沟通最先追出的九位师弟,不时收到前方逃敌动向。 天魔渊十二嫡系修士一开始是分散而走,但遁出百里之后,都转向西方,往簇山深处飞逃。这无疑说明,他们尚有布置,而不是真的溃逃。 余天万所行路线,追踪的乃是齐旭阳。原本,一直是闵天卓跟在其身后。 待余天万起速追来,闵天卓便转向西南向,去追迟东来。此人一开始紧跟齐旭阳,后分开逃遁。 追逃之间,双方不断变换路线,人员组合也不时改变,有时是余天万一人追击齐旭阳,有时是金天武随他一起追击,天符宗崔怀远三人则被余天万派去协助另外三队围杀落单的天魔渊修士。 前方的齐旭阳,多数时候只一个人,但当后方追击的修士增多时,他身边也会多出一两人来。 不过,玄天宗对于天魔渊遁逃诱敌早有准备,各人都有数枚御风符,飞遁五百里后,最先出发的三队九人便追上了四名天魔渊嫡系修士,一番厮杀,三人被斩,一人负伤遁逃。 齐旭阳得到消息,脸色悲戚,只能号令各人,有什么遁行秘法或灵符,皆不要吝惜,该用则用,保命要紧。 余天万追至齐旭阳身后十里之外,速度开始减缓。 御风符他还有一枚,但已不准备使用。他紧追而来,并不是真要截住此人大战一场,而是逼迫其人将后手尽数用出。 簇山之战,不过是一个引子,目的是要引天魔渊元婴修士露出行迹,好让佟真人发动雷霆之击。 他虽不知佟真人如何保证,一旦天魔渊元婴露面,他便能第一时间出手。但真人既已下令,他只能一丝不苟地遵照执行。 又往前去百里,一座险峻的高峰映入眼帘。被他神识锁定的齐旭阳,脚下剑光一斜,往峰头上落去。 他把神识扫去,见那峰顶的一块巨岩上,正有十五名结丹修士手持法宝,严阵以待。 “层层阻击?援兵接应?” 余天万自此战开始以来,头一次露出了些许笑意。 第436章 簇山之战(八) “见过齐师兄!” 蒲宗裕率领众人向齐旭阳行礼。 齐旭阳点点头,抱拳说道:“诸位师弟有礼!” 蒲宗裕见一贯严厉的齐旭阳似乎有些反常,不觉略显诧异。 他试着问道:“齐师兄,可要把追来的那人先拿下?” 齐旭阳摇摇头:“那是玄天宗在流云城的主事之人,余天万。此人肩负重责,不会站在那里任由你们去围攻。先立阵吧。” 蒲宗裕愕然道:“现在立的这两仪周天剑阵不行吗?” 齐旭阳平视他的双眸,沉声说道:“此阵乃是宗中惯用,行动之时,不免露出底细,让对方知晓我等真实来历,岂可为之!” 蒲宗裕垂首说道:“师兄所虑周全!不知师兄以为,该摆何阵?” 齐旭阳沉思片刻,说道:“仅以战阵而言,非宗中正传,的确不如玄天宗阵法威力强悍。在大泽之畔,我等人数处于劣势,虽摆出卧虎阵,并以阵旗相辅,也难挡玄天宗雷符之威。至此地,我魔渊人数占优,而对方雷符必定无多,便立飞龙翔空之阵吧!” “飞龙翔空!”蒲宗裕一惊,“师兄的意思是,要与玄天宗修士在此决一死战?” 齐旭阳摇头:“飞龙翔空之阵,固然以攻为主,但其之攻,乃是在飞空之时的攻,乃是移动着的进攻。摆出此阵,是要缠住对方,不给他们撤走的机会。” 蒲宗裕问道:“玄天宗尚有几人?” 齐旭阳道:“若只是其本宗修士追来,不过十一人而已。但若算上那些下宗之修,便有二十多人。” 蒲宗裕点点头,没敢问本方修士,还能撤回多少。 一刻钟内,玄天宗众修士皆向余天万靠拢过来。一人未至,三人受伤。 未至者孙天翼。受伤者何天鸿、陶天兴、姜天浩,其中尤以陶天兴伤势最重,已经无法支撑高强度斗法。 天符宗三人,一人身死,崔怀远及另一个名唤曹勋的长老,也都受了伤,但都不算太重。 而在那山峰之顶,天魔渊修士增至二十二人。这就是说,十二人从大泽附近逃遁,成功回转的一共七人,五人陨落。 没过多久,回转的七人中,有两人驾剑西去。与此同时,山峰上的二十名天魔渊结丹修士飞空而起,驾着剑光,往玄天宗众修士驰来。 金天武上前说道:“余师兄,我们先退吧,待马宗主他们来了,再与天魔渊贼子作战。” 余天万却自顾自地问道:“诸位师弟,过往数十年与天魔渊鏖战,可有结丹修士使用高阶雷符?” 金天武一愣,随即摇头:“若我没记错,从未有过。” 余天万看向其余之人,凡与他目光相对者,皆是摇首。 “自齐真人亡于虚魔世界,宗中所存高阶雷符,不过寥寥数枚,皆由真人独掌,以对付天魔渊元婴。结丹境的战斗中,自然不会有此符出现。但今日,这情况可就要变一变了!” 余天万望着迅速接近的天魔渊众修士,冷笑一声,低声喝道,“众位师弟,摆玄武之阵,先与敌纠缠,待时机成熟,再与之战决!” 随后,又补了一句:“陶师弟,你且与崔长老、曹长老,去寻马宗主、任宗主他们,与他们会合后,再至此地,从外牵制天魔渊修士。” 陶天兴清瘦脸庞有些惨白,腹下一道血痕,血迹虽已凝固,但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他摇摇头道:“对方人数两倍于我宗,如再少一人,劣势更甚。我虽有伤,仍可坚持!” 一旁的崔怀远也附和道:“余长老,崔某尚能一战,便让曹师弟协助陶长老去寻马宗主他们吧。” 余天万厉声说道:“此地我为主事,依令行事,不得有违!” 陶天兴咬了咬牙,见余天万双目狠狠瞪着他,只得低声说道:“是,余师兄!” 他朝崔怀远点点头,把飞行剑器祭出,跃身而上,回头看了众师兄弟两眼,眸中闪过愧疚之色,随即驱动剑器,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崔怀远和曹勋两人自不敢违逆余天万,也随之离去。 余天万瞥了一眼已至五里之内的天魔渊众修,迅速做出布置:“玄武之阵,我为首,金师弟居尾,四足位乃闵、谷、郑、游四位师弟,何、施、姜三位师弟居中。” 金天武说道:“马宗主传音,再有半刻钟,他们便可至此地,是否先行后撤,与他们会合后?” 余天万瞪他一眼,喝道:“速速摆阵,与敌接战!” 他将寒霜剑一起,又将五柄霜凌剑祭出,旋绕寒霜剑周围,如同一朵剑气四展的梅花。 飞速冲来的天魔渊修士,在齐旭阳这个龙首的率领下,避开余天万这个首冲之位,直接杀向居中的何天鸿、施天翰、姜天浩三人。 此人眼光老辣,明知龟背之处,乃是最坚固之处,却仍从此强攻,打的主意便是要把四足、首、尾与龟背割裂开,分而攻之。 若是双方势均力敌,此法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取灭亡,但在人数倍于对手的情形下,可谓凶狠而强横。 余天万眸光一冷,传音金天武:“金师弟,再出一枚土雷之符!” 金天武将手一挥,把雷符打出,同时传音余天万:“余师兄,土雷符只剩最后一枚了!” 余天万心中有数,手中法诀飞速变换,一边驱使五柄霜凌剑从侧面攻向盘成一堆往龟背位落来的天魔渊飞龙之阵,一边沟通众人,一齐向下挪移战阵。 齐旭阳则领着众人,紧追不止,各自手中法宝,居外者则抵御来自玄武阵首尾与四足位的攻击,居内者则合力强攻何天鸿、施天翰、姜天浩人。 待玄天宗众结丹落至地面,土雷之力早已激发出来,与战阵形成一体,将上方紧随而来的天魔渊飞龙之阵阻隔在外。 齐旭阳见事不可外,乃冲天而起,带着众人如长龙飞舞,盘旋一周,方才聚力直击位于龟尾位的金天武。 玄天宗众修法宝齐出,于龟尾位与金天武的飞剑合璧,对着气势汹汹的长龙便是一斩。 “轰!” 双方撞击在一起,气劲四冲,将山间原野上的树草打得七零八落,在下方深褐色的泥土上劈出一条条丑陋的“疮疤”。 长龙一击不中,再次飞冲而起,改变目标,聚力往位于左前足位的游天梧袭去。 如此数次,长龙之阵尽展灵活机动之优势,而困守一隅的玄武阵,防守虽然坚固,但却只能被动挨打,一旦土雷之力消耗殆尽,龟背处将成为对方的破阵之口。 余天万眼眸闪烁,脑中所思,却不是玄武阵能否守住,而是齐旭阳是否还藏有后手,是否要等其后招尽出,再以雷霆之击,彻底将之击垮。 第437章 簇山之战(九) “齐师兄,玄天宗那些下宗修士,多半正在赶来。要不要强攻龟背,先把此阵破开!”迟东来传音问道。 齐旭阳摇头:“正是要让他们来,那些下宗修士,无法与玄天宗修士成阵,最多从旁牵制,无关紧要。而且,人越多,越容易不相统属,反而打乱原有的战阵。且等凌长老驱赶妖禽过来,以妖禽破阵,消耗对方,我等也少些损伤。一旦阵破,就可一举歼灭,几位真人所定之计,还可继续进行!” 迟东来不再言语。先前,他以为这位齐师兄只是要率众安全撤返,不曾想,他仍旧打着主意,要完成真人的部署。 他不禁暗自摇头,倒不是认为妖禽不能破阵,而是不看好那位凌长老会依计行事。 在簇山核心区域,凌志坚听完传音灵玉中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扫了一眼摆在方桌上的各色灵符,以及挂在墙上的阵旗,心中有些犹豫。 对于驱使妖禽之事,他根本看不上。堂堂道门炼气士,可用手段何其多也,难道要靠一群扁毛畜牲才能胜过对手! 他思索片刻,想到齐旭阳毕竟是天魔渊当代执令长老,又是宗中威名素着的人物,实不可直接违逆,便起身出了石室。 门外守着的两个筑基修士连忙上前行礼,正要询问是否有所差遣,凌志坚一摆手:“守住此地,任何人不得我允许,不可入内。我要去出去一趟!” “是!”两人垂首应道。 凌志坚走出枢机阁,径直往齐旭阳平日处理要务的越泽殿而去。殿外有两队筑基修士守护。 凌志坚见众人要来见礼,便点点头,说道:“殿中可有人?” 一个筑基后期修士答道:“杜珏杜师弟一直在殿中。” “一直在殿中?何故?” “齐长老出殿前,将杜师弟唤入殿中,便一直在内,未曾出来。齐长老没有交代,我等亦不敢询问。” 凌志坚念头一转,顿时明白齐旭阳的目的,便说道:“把殿门打开。” 众人不敢违逆,赶忙开启越泽殿大门。 “你们随我一起进来吧。” 凌志坚一边吩咐,一边往殿中行去。 众筑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点点头,跟在凌志坚身后进了大殿。 越过门厅、前殿,很快进入中殿。殿中空无一人。 “怎么不见杜师弟!”先前答话的筑基后期修士吃了一惊,连忙起神识往殿中四处搜索,却根本找不见人。 “别找了,此地除了我们,并无他人。你们确定杜珏进殿后,便一直未出?”凌志坚面色凝重,询问道。 筑基后期修士当即说道:“弟子一直守在殿外,的确未见杜师弟从殿门口出来。” 其余筑基修士也都摇头。 “既如此,你们先去殿外守着,我有要事禀告真人!”凌志坚不容质疑地说道。 众筑基一听事涉真人,哪里敢逗留,一个个利索地走出大殿,把殿门也合上了。 凌志坚神识笼罩整个大殿,各处皆完好无损,并无被人强行破入的痕迹。 “难道是从地中钻出来的?” 他想起一个人来,不觉勾起往事,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 他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枚玉佩,与齐旭阳的那一枚一模一样。将玉佩扣入木门上,随着阵纹泛起,玉佩与光焰合一,木门向里打开。 走过甬道,用钥匙打开石门,行至石台之前,利索地将灵石装上,不多时,一个虚影出现在石台上。 “唔,是志坚啊。发生何事,竟需你亲自来报?” 凌志坚恭恭敬敬对着虚影行了一礼,说道:“志坚见过真人。” “罢了,你是上尊亲许的传承弟子,便不要多礼了。” “多谢真人顾念。志坚来此,是觉簇山之事,已不可为,齐师兄诸人,将有倾覆之危,故请真人定夺,该如何行止?”凌志坚挺身而立,直言快语。 “倾覆之危?你是说佟天福出现在簇山左近了?” “非是如此。” 凌志坚沉吟片刻,便将所发现诸事一一禀告,并将他的判断简要说出。 末了,说道:“玄天宗既知此地有大阵矗立,又遣人来此破袭,自不会自投罗网。而其仍然往山中而来,必是有所依侍。 “玄天宗的手段,一为雷法,一为阵法。在大泽之畔,其以阵法合雷符,将齐师兄等人击溃。又追至明郁峰,以少战多,便是陷入重围也不怕。何也? “想必这藏之于后的手段,比先前所用,要强大得多,结丹以下,必不能敌。故此,弟子不同齐师兄商量,便以备用之玉,来此禀报,还请真人决断!” 虚影沉默片刻,说道:“旭阳既已定计,你便遵照执行。其余之事,我自有安排!” 凌志坚神色不变,躬身应诺道:“谨遵真人之命!” 从越泽殿出来,他先是点了两人,着其手持便于示警之物入内至木门外看守,一旦发现异动,立即发出讯号。 然后疾行至枢机阁,交代众修士依托阁楼外的守护阵,严加看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这才祭出一柄华彩锦绣的飞剑,纵起一道剑光,往北方疾驰而去。 不多时,他出了大阵,进入那片五彩缤纷的密林中。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林中弥漫浓烈的血腥味,冲得他差点作呕。数千妖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在枝头叶下相互乱斗,不时有碎肉羽毛飘飞。 透过枝叶看向林中地面,竟是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妖禽尸体,大多残缺不全,有的碎成一地,暗红的血液淌出密林,流向旁侧的沟壑。 整个密林仿若人间地狱,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那些正在激斗的禽鸟,皆是些启灵境后期或大圆满境界的妖禽,实力不弱,又失去了仅有的灵智,一见他现身,立时如闻到肉香的野兽,瞪着血红的眼珠,疯狂地扑了过来。 凌志坚皱了皱眉头,一挥手,祭出一件轮盘状的法宝,于头顶急速旋转起来,强劲的烈风,扫向四面,将这些妖禽远远驱开。 他沉思片刻,猜测必是玄天宗来人,不知施展什么手段,让妖禽自相残杀,把齐旭阳准备多年的后手,就此摧毁。 他知道不可犹豫,当即拿出传音灵玉,将密林中的惨烈之象告知齐旭阳,然后纵剑往东方而去。 第438章 簇山之战(十) 张元敬在密林中,以妖禽血肉饲养奇虫,一次十只,只待妖虫突破至妖丹境,便祭出阴阳造化炉(仿品),将之收入炉中,然后钻入地中,开掘地洞,于其中起阴阳两火炼化。 如此反复,耗时两个多时辰,终于将全部二百一十七枚虫卵孵化养成妖丹境奇虫,并将之炼化,得了小半炉那等灰色颗粒。 不过,他没敢让源生石吞噬,担心其直接陷入沉睡。 待做完此事,密林中的数万妖禽便只余几千之数,而且被血气冲混灵智,变得暴虐癫狂。他不敢久留,遁入地中,逃之夭夭。 他挂念两头妖兽和卢天英被大阵困住,心中焦急,却也没有营救之法。 大阵被他坏去一处阵基,运转之间必有不谐,或能缓解一人两兽处境。 只是,这也让主持阵枢之人高度警戒,防备更严,想再去动手脚,已是不能。 思来想去,唯有帮助余天万等人击破天魔渊主力,引众人至此,方可将大阵破开,便往簇山东部大泽遁行而去。 途中,他用传音灵玉向余天万禀告了山中诸事,言及数万妖禽已被摧毁,无需担心。 余天万很快回言,告知已至东部某峰之下,正与天魔渊结丹激斗,让他寻到下宗修士马杰、任集等人,与之一起来助。 张元敬听得不明不白,簇山如此之大,东部山峰何止上千,却不知是哪一座。 转念一想,山中的天魔渊结丹修士大多已至那处山峰下,无需再顾忌什么,便把飞行剑器取出,于天中直接飞遁。 连日来,他多数时候皆于地中遁行和躲藏,今日终得机会,于空中遨游,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欢悦,对接下来的战斗竟多了几分期盼,只望一战破敌,达成所愿,一扫笼罩山门数十年的阴霾。 行有六七百里,前方远远出现两个修士,遁速甚快,一望便知是结丹境修士。 张元敬把剑光一压,速度减了下来。 对方两人,看见他后,速度不减反增,且直奔他而来。 张元敬微微一笑,知道所想不差,这两人必是天魔渊修士,否则,在这簇山之中不至于如此大胆。 “这位道友,面生得很,是凌长老派你来的?可是要去增援齐师兄?”一个结丹修士问道。 另一人则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某从未见过阁下,凌长老身边似无你这号人。不知阁下从何处来?为何出现在簇山之中?” 张元敬笑道:“凌长老掌管枢机楼,责任重大,不能离山。故此,派我来此迎接二位!二位可是在齐长老身边听用?看模样,似乎受伤不轻,不是临阵脱逃吧!” 对面两人顿时大怒,转而又觉不对。 张元敬却已看穿两人虚实。此两人,皆是结丹中期修为,但气机羸弱,法力空虚,一看便伤势不轻,且消耗极大。 他哪里再与他们废话,当即施展狂沙之术,将两个困于杀阵之中,然后祭出破坚斧,迅速斩出。 这两人,不仅法力所剩无几,连灵符也不剩一张,法宝又受创,哪还有手段抵御上品杀伐利器破坚斧,只勉强躲了几次,便被斩成四截。 张元敬轻松毙敌,高兴地摘下两人储物镯,卷起剑光,飞驰而去。 行未及百里,身后突然传来剑啸破空之音,声势浩大,仿若重器经空,天象自生。 他扭头一看,却是一团璀璨的剑光,华彩灼灼,虽远在六七十里外,也耀眼夺目。 剑光速度甚快,比他的遁速要快三四成,眼见着便追了上来。 张元敬一想,此人从西而来,必是从那处据点或山中某个隐藏之地过来的天魔渊修士,要去明郁峰支援,竟还摆出这等阵势,以壮声威,倒是个善于攻心的。 他往空中一停,把破坚斧拿在手里,等着对手过来。 不多时,那剑光减速,渐渐褪去声势与绚烂,一个年轻英俊的修士,脚下踩着一柄华彩照人的飞剑,浑身披满锐气,往他直接迫了过来。 张元敬定睛看去,只见此人身材修长,面容如玉,目光中自有一股凛然而超拔的傲气,修为在结丹中期,稍有虚浮,像是进入此境不久,尚未来得及巩固修为境界。 他并不认识此人,但总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年轻修士行至他身前五十余丈,方才止住剑光,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说道:“我乃天魔渊凌志坚,未知道友如何称呼?” 张元敬见此人作派,俨然大宗弟子气度,便也还了一礼,说道:“玄天宗张元敬,见过凌道友。” 他顿了顿,问道:“道友与天魔渊上一任山主凌霄凌真人是何关系?” 凌志坚却是怔怔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神情,反问道:“你真的是张元敬?入厚土宗芥子空间生还的张元敬?” 张元敬盯着他的面庞,蓦地想起一人来,讶然道:“你是当年那个凌志坚?” 这一问,颇有些奇怪。 凌志坚却是很认真地点点头:“不错,正是凌某!” 他盯着张元敬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道:“张道友,敢问家祖何在?” “死了!” 凌志坚虽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还是神色一黯。 他沉默良久,方才继续问道:“不知家祖是如何陨落的?” 张元敬虽被凌霄坑害不浅,但对于这位元婴后期大修士,却恨不起来。 此人行事,算得上光明磊落,无论是在虚魔世界,还是在芥子空间,都遵守承诺,并未趁人之危,配得上大修士的身份。 “他在虚魔世界中,被近乎化神层次的异魔所伤,实力骤降。到了芥子空间,与一尊有元婴后期实力的石人同归于尽。” 凌志坚默然点头,没有问为何张元敬知道此事,更没有质疑,而是十分恭敬地行礼,略显激动地说道:“感谢道友告知,凌某归宗时,终可复命也!” 张元敬点点头,坦然受此一礼。 凌志坚平复情绪,眼光忽然变得凌厉,沉声说道:“还有一事,需向道友请教。不知,道友在那芥子空间中,可曾见到飞天信物?” 第439章 簇山之战(十一) “不知凌道友想听哪一种答案?”张元敬答非所问,神色却无比认真,并无丝毫戏谑之意。 凌志坚一怔,随即轻叹道:“凌某竟问了一个如此愚蠢的问题,让道友见笑了。” 张元敬摇摇头,没有说话。 飞天信物之事,无论他张元敬说什么,都不会被天魔渊元婴相信。他们只会擒下他,直接从他识海中去寻找答案。 凌志坚又道:“闯入山中大阵,破坏阵基,又戮杀数万妖禽,可是道友所为?” 张元敬将手中大斧一挥,大声说道:“凌道友,无需再纠结这些小节。时隔七十余年,你我在此地再会,各为其宗,何需多言!出手吧!” 凌志坚哑然一笑:“也是。七十年不见,你我竟都成了结丹中期修士。又在这簇山中相逢,看来注定要做过一场。请!” 张元敬将手中破坚斧抛出,驭使其直劈凌志坚。 凌志坚右手一张,一柄晶莹剔透的短剑凭空出现,剑身寒光流动,往前横着下斩,好似将数丈空间斩出一条深堑,破坚斧劈至此处,便落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一招手,破坚斧又自深堑中归来,并无任何损伤。 不过,在破坚斧没入堑中之时,仿佛是被玄冰冻住一般,若非他反应迅速,及时将之收回,此斧恐被留在彼处。 凌志坚这一剑,看似截断空间,实际是一种冰系手段的使用,所谓的深堑,只是呈现出的表象,用以欺骗对手,而其真正的本质,乃是用寒冰之力将那一片空间直接冻住,仿若坚固的厚盾,阻挡了破坚斧的攻击。 张元敬取出厚土术法剑,挥手一劈,施展出狂沙之术,将凌志坚卷入其中。尔后,飞石如雨降下。 凌志坚身处杀阵,却丝毫不慌,把那轮盘状的法宝悬于头顶,任其急速转动,生发出强劲风力,将上方的落石和周围的黄沙,尽数推去一旁。 这时,破坚斧也被张元敬放出,借着黄沙的遮蔽,对凌志坚劈杀过来。 凌志坚将晶莹短剑往前一拍,数根如飞矢一般的寒冰劲气,接连射在破坚斧的斧面上,将之打得远远偏离出去。 此时,凌志坚周围的黄沙已是被强风吹得七零八落,对他神识的限制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他以那轮盘状法护住头顶,猛地纵身一跃,便自狂沙阵中冲了出来。 他脚下移形换位,手中接连放出四柄晶莹闪亮的飞剑,相互交错,凝出无数冰花,纷纷扬扬往张元敬飘飞而来。 张元敬虚空踏步,试图避开这些冰花,但这些冰花似乎被什么牵引,一直往他追来。 他干脆将定真盘祭出,将靠近的冰花直接定住,然后法力一扫,全部消去。 凌志坚目光在定真盘上一扫,手中法诀一换,那四柄制造冰花的飞剑,便以迅疾之势,杀向张元敬。 张元敬一抬手,施展土御,于身前接连凝出两道土墙。 他本以为土克水,两道土墙防备四柄飞剑足矣。孰料,四剑竟直接从土墙上穿过,瞬间杀至他面前。 此四剑都是上品法宝,端的锐利无比,冲破土墙也只留下黄豆大的一点痕迹。 张元敬连忙激发定真盘之力,堪堪将飞速斩来的四剑定住。 然而,未等他出手收走四柄飞剑,此四剑只是轻轻一颤,便从定真盘镇封的空间中脱身,化作四道寒光,斩向他的脖颈要害。 张元敬无奈,只能将却邪伞祭出,罗伞撑开,伞面一下便将四柄飞剑弹飞。 凌志坚颇为惊讶,手中打出繁复法诀,四柄晶莹短剑忽地合璧为一,化作一柄四尺长剑,剑上华光如水,剑未至,而气先斩,打得却邪伞嘭嘭作响。 张元敬已把定真盘收了,只以却邪伞防守,神念则操控破坚斧,来回劈斩凌志坚。 操控那四尺长剑,对凌志坚来说似乎颇为吃力,故而他也早已把那转盘状法宝收了,此时面对破坚斧,则只以一种轻灵身法,来回躲避。 四尺长剑蓄势以极,忽然闪动耀目光芒,猛地劈斩在却邪伞上。 “轰!” 却邪伞剧烈震颤,伞面甚至往下收紧,但很快便反弹回去,将这长剑崩开。 凌志坚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左手一立,手中再出一剑,此剑长三尺,通体漆黑,闪动幽光,仿佛无数旋转着的圆圈,时而又化作一颗颗墨绿色眼睛,勾魂夺魄。 凌志坚吞下一枚丹丸,迅速闪身躲开来袭的破坚斧,双手同时打出法诀,这黑剑与先前那四尺晶莹剔透之剑并列而立,两色光芒交错,如同黑白之网,随着双剑出击,猛地往张元敬笼罩下来。 张元敬仔细辨别剑气真意,觉察此招乃是同时攻击肉身与神魂,十分犀利。 不过,却邪伞的防御,首在神魂,此招却是无用。 他将法力渡入伞中,五色交融的浑圆伞面,光华闪耀,迎着黑白之网,向上一冲。 刹那间,白色剑气四散而去,黑色剑气却附着伞面,企图向里渗透。 罗伞轻轻一转,将黑色剑气化去无形,尔后以伞柄上尖为锋,与两剑相交,仅只一击,便将两剑打飞。 凌志坚脸色一红,气机瞬间萎靡,差点没能躲过斩来的破坚斧。 他迅疾遁远,回身一指,黑白两剑于天中迅速接近,相互靠拢,欲要合璧。 但是,两剑之间,似有强大斥力,越是靠近,越是艰难,就差那么一寸许的距离,始终不能完全合辙。 凌志坚眼中闪过犹豫,但很快露出决绝之色,将一枚灵符取出,用法诀一引,便打了出去。 那灵符呈黑白两色,形如太极图,于空中爆开,化作两缕玄奥的剑气,往黑白两剑缠绕而去。 张元敬看出这灵符的不凡,推测必是此人的杀手锏,或有莫大威力。 他没有停在原地待敌,而是把却邪伞一收,径直往下方落去。 凌志坚眉头一皱,知他要躲去土中,但却也没有阻止的手段,只得一发狠,把全部法力皆往两剑之中汇去。 此时,破坚斧仍在锲而不舍地追击他。他无力施展那奇诡的身法,便摸出一枚御风符,拍在腰间,靠着灵符之力,勉强躲避。 此时,两缕剑气已是没入两剑之中,驱动两剑合成一柄淡灰色的长剑,引动周围灵力如潮,瞬间爆发出结丹境极限的威势,往下方的张元敬斩去。 张元敬身形一颤,感到莫大危险。猛地加速,直钻地中,并往土层深处而去。 原本,他只是要与此人公平对决,试一试此人手段,故而没有使用炼阳伞。 待此人用出后手,却发现若以炼阳伞抵御,不免要消耗它甚多力量,如此,再有大危机,此伞却可能不堪使用。 于是,干脆把炼阳伞深藏,只以土遁术来避开杀招。当然,若这都挡不住,炼阳伞该用也得用。 “轰!” 灰色之剑,挟狂暴之力,斩在地面之上,巨力宣泄,将张元敬入地之处,击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一缕无形剑气,自剑中激射而出,瞬间穿破层层土壤的阻挡,深入到一百五十余丈,直追张元敬后背。 张元敬将源生石唤出,化作一枚石盾,往后一遮,将这剑气挡下。 被剑气一刺,源生石剧烈一颤,摇晃两下,瞬间缩小,自行飞回张元敬体内。 而那缕剑气,经此一拦,也是强弩之末,终于消散在泥土之中。 张元敬调转身体,急速向上遁行,不几息,便冲出地面,往手持黑白两剑、仍在天中观望的凌志坚杀奔而去。 凌志坚仓皇避开已经快若闪电的破坚斧,又见张元敬毫发无伤,知道不能犹豫,便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枚形似飞梭的银符,往胸前一贴,立时有银白色光芒自这符中释放出来,将他整个裹住,只是一闪,便如一道流光消失在西方天际。 第440章 簇山之战(十二) 天魔渊布置于簇山核心区域的大阵之中。 “你也看出来了?狻猊兽,你懂阵法?”卢天英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黑毛大狮子,有些不敢置信。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两声,对他的吃惊有些不屑。 卢天英哈哈大笑:“元敬真是深藏不露啊,连身边的一只灵兽,都这般有内涵。不错,真是不错!” 猿十三扬起大脑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此前,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被阵力挪移至困阵之中,如无头苍蝇般转了数十圈,还真的就撞见了卢天英。 卢天英听余天万说起过张元敬的两头灵兽,此时一见,全都对得上号,便与两兽“攀谈”起来。 他在横断山脉,专与妖兽作战,对于妖兽一族通用的妖语,能说个七七八八。 猿十三自是不懂什么妖语,只会族中的话。碧睛狻猊兽却通晓妖语,故与卢天英算是接上了头。 卢天英带着两头妖兽,在阵中游走,想要从内把这大阵给打破。 他对阵法很有造诣,此回又是有备而来,之前余天万与他商议诱敌之事时,便对各种意外情形作了预估,陷入对手阵中就是其一,故而他带了许多特制的破阵锥。 若实在不成,他还有专门用于穿破阵法的破空银梭,自可保命。 不过,此阵十分坚固,而且防备严密,根本没有可趁之机。尤其是在凌志坚坐镇主持阵枢之时,更是密不透风,便是运转之间有所缺漏,也被他及时补上。 待张元敬破坏一处重要阵基后,此阵便漏出了不少薄弱之处。 凌志坚虽极力修补,但急切之间,也是挂一漏万,只把最紧要的几处缺口补上,打通几处关乎大阵整体运转的滞涩之处,便匆匆离去。 如此一来,便让卢天英寻出了多处破绽。若他无有破阵锥,便有破绽,以他一己之力也难有作为。现在,既有破阵锥,又有两个得力帮手,破阵便大有希望了。 他来回比较几处破绽,寻出其中最适合从内攻破的一处。不料,碧睛狻猊兽也发现了。 这让他又惊又喜,不禁笑嘻嘻着说道:“狻猊兽,你这一身识真破虚的天赋,跟着元敬有些浪费,不如跟我走吧,去横断山脉,一定大有用武之地!那里机缘也多,说不定哪一日便进阶化形之境了!” “吱吱吱!” 猿十三顿时大怒,一把抽出混天棍,便要与他动手。 卢天英瞪它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问它,又没问你,冲我吼什么!你还能替狻猊兽做主不成!” 他眼睛很毒,一眼便看出,碧睛狻猊兽身上并无任何修士的神魂印记,故绝不是张元敬豢养的灵兽。 而猿十三则不同,它的神魂有着很明显的修士气机,而这气机,就是张元敬的气机。 碧睛狻猊兽神骏的身躯一挺,狮子脑袋晃了晃,非常坚决地拒绝了。 卢天英又道:“我有一种专供妖兽吃的丹药,名为神兽丹,可以帮你纯化血脉、提升天赋,将来化形的几率,远比一般妖兽要高得多!你若跟我走,那丹药我保你管够!” 碧睛狻猊兽咧嘴发出嘁嘁嘁的声音,仿佛在嘲笑他。 卢天英没有放弃,说道:“你再考虑一下,这神兽丹我有不少,都给你留着!” 碧睛狻猊兽干脆扭头不理他。 卢天英嘿嘿一笑,并不生气。转而说道:“此阵破绽已露,我们且破阵出去,会一会天魔渊的这群藏头遮尾之辈!” 猿十三不忿他挖张元敬的墙角,瞪着他,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卢天英却不管这两头妖兽,自顾自从储物镯中取出三枚破阵锥。此锥通体深灰色,锥身刻满纹路,锥尖锐利如枪,散发冷冷幽光。 他往那一处破绽处行去。 这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前方有一块巨石,石上有多处裂痕。在最中间的一道裂痕,宽达尺许,内中生满青苔。 卢天英将三枚破阵锥,从上到下,依次打入这一道裂痕。尔后,把法力催入裂痕深处。 不多时,这裂痕突然一塌,变成一个大洞。三枚破阵锥往洞中落去,很快不见踪影。 “轰隆隆!” 爆炸声从洞中深处隐约传来,接着是噼啪之声连忙不断,随即整个空间一阵,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一般,眼前所有的山林湖草皆是消失一空,只有无边无尽的虚空。 这阵,似乎并未被破,反而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卢天英却镇定自若,嘴角还噙着一丝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猿十三见他故弄玄虚,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鄙夷地呸了一口,转头不再看他。 过得十几息时间,在当初那巨石位置,突然出现一个圆洞,对外疯狂吐气,引发阵中狂风大作。 整个阵中空间开始摇晃起来,不时有石头、木块随风掠至,没入圆洞之中。 卢天英嘿嘿一笑,从储物镯中又取出三枚破阵锥,正要抛入圆洞之中,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后方面传来:“住手!竟敢坏我魔渊大阵!” 紧接而来的,是一个圆脸修士,以及三柄金色飞剑,一剑指一人或一兽。此人正是为避妖禽围攻,躲入困阵的金至焕。 卢天英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他抽出一柄长剑,随手将袭来的金剑点飞,好整以暇地说道:“你既是天魔渊修士,如何也被困此间?难不成是犯了错,被送到这里与卢某解闷!那卢某可不能浪费贵宗的一方好意!” 他正要出剑,与疾冲而来的这个圆脸修士耍一耍,结果,早憋着一股无名火的猿十三,把金光一起,扛着飞剑的斩击,便冲了上去,一副与敌皆亡的模样。 卢天英一拍额头,叹息道:“这般鲁莽无趣的大猴子,养着何用!真是扫兴啊!” 猿十三把他这话全都听在耳中,顿时化身怒目金猿,全然不要防御,一阵猛冲猛打,把金至焕杀得手忙脚乱,汗如雨下。 一人一兽战斗不到十个回合,金至焕便被猿十三一棍砸成烂肉。 卢天英摇摇头,一挥手,将三枚破阵锥抛入圆洞中。 随即,便是“轰!轰!轰!”三声巨大的爆破声。那圆洞当即如被巨石砸中的冰面一般,咔嚓碎裂,露出一片葳蕤的密林来。 林中灵气如雾,扑鼻而来,让卢天英有一种沉醉之感。 他哈哈一笑,扭头得意地说道:“此阵已破开一角,你们出不出?我反正是要走了。你们若不走,一会儿大阵自行修补,可就出不去了!” 第441章 簇山之战(十三) 大阵再破,显露的动静,却比前一次要大得多。而且,交战双方所处的明郁峰,距离簇山的核心地带,也要近了很多。 一道青光冲天而起,牵动整个大阵显出轮廓,不仅缺了一角,且就在这角上,还破开一个大洞。 大阵尚自运转,但无论如何引动阵力,也无法弥补这处缺口。 齐旭阳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他没有怪责凌志坚,因为让凌志坚离开枢机阁,是他的命令。他只是不明白,花费巨量资源建造的大阵,何以接连出现破损。 余天万却是哈哈大笑,对着引长龙反复攻击玄武阵的齐旭阳说道:“齐道友,我等尚未至山中,你所布之手段便已不堪用,可还有什么后手?若没有的话,今次一战,你将完败!” 齐旭阳用传音灵玉给凌志坚传去数句话,对余天万的挑衅却毫不理睬,只对身后的诸师弟说道:“玄天宗下宗修士未至,此时不过九人,我等便以飞龙之阵,先破此九人,再扫灭其余之众。不要留手,全力以赴!” 齐旭阳身后十九人,皆是天魔渊嫡系结丹,并没有因大阵被破而气沮,他们只觉人数两倍于对手,早该全力出手,以决战决胜。 感受到众人气势的勃发,齐旭阳心中也升起一股豪气。 他之所以迟迟不发动凌厉攻势,并非是集二十人之力压不倒对面九人,非要用妖禽破敌,而是顾虑余天万手中藏有更厉害的手段。 当然,他也有后手,自信可以抵挡余天万的手段,只是此物来之不易,且只此一件,用去便没了。若余天万还有厉害手段,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此时,他抛开脑中顾虑,顿觉浑身一轻,似是脱去许多束缚,一身法力也是活泼了许多,多年未见动静的瓶颈,也好像松动了起来。 恍然间,他有所悟,顿时明白了前路之所在。狂喜于心中涌发,转瞬又平复下来。他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看向整个战场,再无任何心绪波动。 “龙战于野!”齐旭阳轻喝一声。 他身后的十九人,瞬间移动起来,有人向左,有人向右,整个阵形便如龙生双翅,头和尾也变得狂暴起来,四面同攻,再次往玄天九结丹所成玄武阵的中心地带杀去。 余天万知道齐旭阳这是要拼命。他从未将希望寄托在那些下宗修士身上,但援兵的存在,迫使齐旭阳提前强攻,这却是他乐见其成的。 “金师弟,土雷符!” 金天武毫不迟疑,将身上最后一枚土雷符激发。一道道黄色灵力,从他身上,往玄武阵四足位、龟背位蔓延而去。 齐旭阳早有对策,当即说道:“众师弟,首尾相击,双翅横行,截断阵力!” 随他一声令下,作为龙首的齐旭阳,猛地往后扭身,手中升元鼎法力冲天而起,如同一根璀璨的光柱,往龙尾的卢宇宏迅速挪移而去。 卢宇宏则手持玄铁长棍,与这光柱合力一处,对着金天武便是凶悍一撞。 金天武面色一僵,手中飞剑旋转,引动尚未完全散布开的土雷之力,对着融于光柱的长棍一斩,只听“啵”的一声,气劲相抵,各自破散,飞龙之阵的龙首与龙尾分离,而刚刚释放出的土雷之力,也因此消耗小半。 与此同时,位于飞龙两翅部位的迟行东和曲泽,则各领三人,协同法宝之力,攻向位于玄武阵左后足、右后足位的郑天佑、游天梧。 此时,因位于左前足、右前足的闵天卓、谷天啸两人正遭遇飞龙阵颈项位的五名天魔渊修士攻击,位于龟背位的何天鸿、施天翰、姜天浩三人正受到飞龙阵腹部位的五名修士攻击,郑天佑、游天梧两人根本得不到助力,只能将刚刚蔓延过来的土雷之力截取,用以抵御敌人的强大攻势。 如此,土雷之力未曾融于战阵,便中途割断。没有阵力的补充,土雷之力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末,一旦用去,便消耗殆尽。 龟背之位,何天鸿、姜天浩两人有伤在身,此时与施天翰一起被五个天魔渊修士攻击,防御起来十分吃力。 余天万身前无敌人,寒霜剑与五柄霜凌剑,尽数在飞龙之阵腹部位五名修士身侧飞旋,牵制此五人战力。 即便如此,何天鸿、姜天浩两人也是岌岌可危。 余天万忽地把手一挥,便见一枚金光闪闪的灵符飞空而起,天中立时风云突变,四方灵力如潮水般滚滚涌来,会于一处,尔后是雷声隆隆而响。 齐旭阳低语道:“高阶雷符吗?果然如此!” 他一抚左手手腕上的储物镯,将之前用过的八枚蓝色晶石放出,驭其展布于头顶,排成一个雁行队列,只最前边,缺了担当锋锐的一点。 见天中灵力已如沸腾之水,雷声更是连绵不绝,随时可能劈下,他有些不舍地从储物镯中再取出一枚蓝色晶石,此石一出,周围空气顿时变得寒冷,仿佛冬日骤至。 这蓝色晶石,与其他八枚晶石相差无几,唯一不同处,乃是此石流光溢彩,表面似有蓝色影像在翩翩起舞。 他将这晶石一抛,正入那雁行阵首领之位。刹那间,一道幽蓝光芒,从阵首位的晶石中凝出,往其余八枚晶石一跳,全部九枚蓝色晶石便连成一体,一股强大的寒冰之力从九枚晶石上生发出来,往上激射而出。 此时,天中的灵力已经尽数不见,只有一道金光灿灿的匹练,从上往下,朝飞龙之阵的颈部轰下。 “噼啪!” 匹练与寒冰之力,有如针尖对麦芒,相互激冲于一起,发出“滋滋”之声,十分尖锐。 下方所有二十九名结丹修士,瞬间失神,仿佛神魂遭遇重创,竟无法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好在这声音持续时间极短,不过两息,并终止。 众人再看天中,尽是空荡荡一片,既无金雷,也无寒冰之力,连带那九枚蓝色晶石,也是化作齑粉,不见了踪影。 齐旭阳双目如电,炯炯看向余天万,仿佛在问:“还有什么手段?” 余天万轻叹一声,当此危急之时,唯有相信真人。于是,一挥手,又是一枚灵符升空。 齐旭阳看见这枚灵符,顿时两目圆睁,双拳紧握,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如同见到无比恐怖之物。 第442章 簇山之战(十四) 那是一枚五彩缤纷的灵符。 “逃!快逃!” 齐旭阳使尽全身力气,疯狂吼道。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将心中的愤怒释放出来。 对付他们一群结丹,竟然连五雷开天符都用了出来!五雷开天符是什么!最低阶的,也足以毁灭元婴修士。 其余的天魔渊结丹,都听说过五雷开天符,知道此乃玄天宗最为出名的大杀器之一,当即四散而逃。 然而,此时的玄武阵,却从防御之阵,变成了困敌之阵。 五雷开天符一出,除余天万之外的玄天八结丹虽也无比震惊,但都明白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将玄武之阵变为乾元八门阵。 乾元八门阵乃是玄天宗的高阶战阵之一,最善困敌。 此前,刘元清在雾岩山布下的乾元八门阵,便是以此阵为模,制作出的阵器。以威力论,当然是摆下阵器、辅以修士最是厉害。但即便没有阵器,只是由修士临时构建战阵,也颇为强大。 刹那间,随着玄天九结丹的移形换位,四面八方皆似有结界出现一般,阻挡天魔渊修士奔逃。 齐旭阳大惊,将全身法力涌入升元鼎,对着前方余天万与闵天卓之间的空间,便是一撞。 “轰!” 升元鼎被阻在当场,但余天万、闵天卓两人皆是一震,退后两步。 受此影响,其余七人也都向两人的方向移动了一步。 与此同时,天魔渊其余十九人,也各出手段,但大多是攻击玄天宗结丹修士,少有去撞击那无尽的结界。 玄天宗修士,皆于身上拍上金刚符,尽起法力操控飞剑,修为深者多达五至六剑,少则也有四剑。 这些飞剑,一半悬停于他们的头顶,剑与剑之间,有无形剑气勾连,并将山中灵力引来,化入阵中。 还有一半的飞剑,则立于身前,阻挡袭来的漫天法宝。 一时之间,叮叮咣咣一阵乱响,天魔渊修士未能第一时间击破玄天宗结丹的阻击。 这时,五彩灵符释放出的金、绿、黑、红、黄五道雷光,已经旋转凝结成一道巨龙般的白光,即将劈下。 下方的天魔渊众修被这恐怖雷力所威慑,浑身法力好似被禁锢了一般,根本不能调动丝毫。 这是力量层次带来的压制,非意志所能破除,天魔渊众人顿时陷入绝望。 玄天宗九结丹则迅速后撤,但并不凌乱,而是三人之间靠拢,形成三个小的三才之阵,在三个方向作出阻击之势,以防有幸存之人奔逃。 眼见五雷即将尽灭天魔渊众修,一卷道经不知从何处冒出,停在那巨龙般的白光百丈之外,随即有一个巨大的虚影,飞步跨出,对着白光便是一拳。 从道经出现,到虚影冲拳,只是一刹那间的功夫,但无论是天魔渊修士,还是玄天宗修士,都觉得这一刹那,无比漫长。 虚影从道经中生出,到跨步向前,再到出拳攻击,每一个片段,都似乎持续很久,而在这过程中,虚影由虚转实,竟成一个真正的巨人,有血有肉,气息如雷。 “嘭!” 巨人爆碎,瞬间化作虚无。那巨龙一般的白光,顺着气机,对那经卷就是一劈。 “噼啪!” 经卷于雷光中震颤,从碧绿转成灰白,从灰白又转为漆黑。 一道灵力之河,从明郁峰侧飞流而出,冲入雷光之中,与之抗衡。同时,有多余的灵力,迅速浸入那经卷之中。 经卷如同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吞噬每一缕灵力,颜色维持漆黑,不再变化。 这时,威力尚存的雷力,顺着这灵力之河,对山峰之侧又是一劈。 “轰!” 巨石飞空,土木崩散,一个白袍修士从某处隐蔽空间跌落而出,口角鲜血直流,脸色惨白如纸。 他的气机时强时弱,但无论如何变化,都清晰显露,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真人! 余天万不知佟天福在哪,但此时,他唯有下达一个命令:“速逃!” 说罢,他转身便踩着一道剑光,向东急遁。 然而,那元婴真人却是一挥手,放出两条青色长藤,一者往金天武、施天翰、姜天浩三人,一者往谷天啸、郑天佑、游天梧三人,而他本人则如虚影般掠过数百丈空间,直接将余天万、闵天卓、何天鸿镇压当场,动弹不得。 而此时,那两根长藤,已是将六人束住,拖了回来。 这一切发生实在太快,不仅玄天宗众人反应不过来,便连天魔渊二十结丹,也是目瞪口呆。 直至这元婴出手拿下玄天九结丹,方才如梦初醒,一个个上前行礼,口中大呼:“拜见杜真人!” 这个元婴,正是天魔渊真人杜伏明。 他将玄天九结丹拿下,心中大定。 他知道佟天福多半未在旁侧伏藏,便真来了,有此九人在手为质,也不惧对方暴起发难。 遂摆摆手,说道:“无需多礼。旭阳,玄天宗尚有结丹修士正往此地过来,看到刚才的景象,说不定会跑。你们速去追杀,尽量不要放跑一个!” 齐旭阳躬身应道:“是,谨遵真人之命!” 二十结丹纵剑飞空,很快消失在天际。 杜伏明将玄天宗九结丹一个个仔细看了一遍,问道:“那个张元敬没在此地?” 余天万诧异这杜伏明为何一上来便问张元敬,答道:“他乃玄元殿主,自不会在此地。” 杜伏明摇摇头:“那可惜了,若是他在此地,你们尚可活命。既不在,那就无用了!” 这时,他忽觉有异,扭头往西方看去,却见一道剑光正往此地疾驰而来。 他神识一扫,先是愕然,随即哈哈大笑,嘴中还说道:“有点意思!不知是真得敢于赴死,还是犯傻!” 余天万不知其所言为何,但突然想起一事,不禁面色惨淡。元敬之前已经通告他,要来此地支援,莫非杜伏明所言,是指元敬。 刚才,无论是五雷开天符,还是杜伏明的经卷灵宝,所致动静都是不小,隔着几百里便可辨别情况。元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杜伏明这件灵宝,为何会执意来此。 余天万浑身僵硬,根本不能移动手掌,更别说打开储物镯取出传音灵玉示警。 他眼中露出悲色,心中所想,却是佟天福明明不能来,为何要他们大张旗鼓攻打簇山。难道以为给一枚高阶雷符、一枚五雷开天符,便可与元婴匹敌? 不多时,那剑光飞近,玄天宗众人都看得明白,来者正是张元敬。 无论他们先前如何看待张元敬,这一刻,却都从心底接受了他的回归。 能慷慨赴难者,岂可视之为叛徒! 第443章 簇山之战(十五) 击败凌志坚后,张元敬见其人遁逃之术十分高明,根本无从追踪,便继续往东飞遁。 行有数百里,忽见前方金雷升空,顿时知道了战场的方位。距离并不太远,当即借着山林遮掩,偷偷潜去。 未等靠近,又见五色雷符升空,顿时大吃一惊。 他在虚魔世界中,曾见过齐天相激发五雷开天符,知道此符降空时,是何等威势。 他不禁怀疑,难道有元婴出手?余天万被迫用掉五雷开天符?玄天宗的五雷开天符都是历代所留,至今所剩无几,这或许是最后一枚,佟真人竟交给余天万用,真是好大魄力! 随后,经卷的出现,证实天魔渊元婴的确出手了。 可佟天福根本不见踪影。 此时,他也明白,余天万在簇山中的后盾,确实不是佟天福,而是他张元敬,是他张元敬所持的先天灵宝炼阳伞。 他不禁有些苦笑。这位佟真人看着算无遗策,却颇像是一个赌徒,若他张元敬畏惧元婴真人而不敢出手,其之谋划岂非落空!数十结丹陨落,玄天宗根基动摇,便想退保山门都无可能! 他脑中思绪万千,瞬间定下应对之方。 他将挂在胸前的须弥戒取下,然后将储物镯中的诸般物品转移到须弥戒中,只留炼阳伞和一柄飞行剑器。 飞行剑器当然是赶路要用,储物镯只留炼阳伞,则是防备被元婴真人突然制住,根本无法动用法力,开启不了储物镯,那时,便只能靠炼阳伞自行破开储物镯杀将出来,内中自不能留下其它物品。 当然,须弥戒也不可携于身上。对于元婴真人来说,他身上所有物品,都无所遁形。留着一枚通常只有元婴修士才会使用的须弥戒,岂非徒惹怀疑! 他寻了一处遮蔽于藤蔓之下的岩石,将须弥戒藏入细缝中。然后祭出飞行家剑器,踩着一道遁光,直纵高空,明目张胆往那明郁峰飞驰而去。 杜伏明看着张元敬迅速接近,表面看不出半分犹豫,心中不觉升起一缕疑惑。 张元敬停在杜伏明身前百丈外,不再前行。 杜伏明笑了笑,说道:“都到了这里,一百丈、二百丈与五十丈、五丈没有区别。且靠过来,让某家仔细看看,是不是那位张元敬张小友!” 以他元婴真人的神识,百里之外都可把张元敬面貌看得清清楚楚,又岂在乎这百丈之地。此不过是戏谑之语。 不过,张元敬正要他这话,当即毫不犹豫地向前挪了五十丈。 杜伏明心中一动,怀疑更甚,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就是那位从芥子空间中生还的张元敬吧?” 张元敬点头。 杜伏明又问余天万:“余天万,他是不是张元敬?” 余天万默然不语。 杜伏明见其他人皆是一脸冷然,便不再多问,而是对张元敬说道:“这些人是死是活,你一言可决之。你可明白某家的意思?” 张元敬道:“你放了他们,芥子空间中的事,我自然有问必答。” 杜伏明嘿嘿一笑:“若只是这么简单,可用不了九人的性命作保。你需答应,放开识海,让某家一观。否则,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张元敬面色波澜不惊,好似一副认命的样子:“只要你放他们走,如何都行。反正我这条命也保不住。” 此语一出,玄天九结丹纷纷动容。他们被杜伏明制住,身不能动,但尚能开口说话。 金天武最先说道:“元敬,我们为宗门而战,死便死了,你却来做这傻事作甚!你与他实力相差有如天渊,不过白白送死而已!你若有保命的手段,速速离去!” “对啊,元敬,不要与虎谋皮!速速离去。”闵天卓也是喊道。 随即,谷天啸、郑天佑等人也是纷纷出言,让他不要管他们,赶紧逃走。 杜伏明并未阻止几人喊话,他觉得张元敬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有意用几人来试探张元敬到底是何居心。 也不怪他多疑,此回本就是双方元婴斗法,结丹修士不过马前卒而已。到了此时,佟天福仍未出现,他的后手到底何在?是不是在这个张元敬身上? 他不信这世界上,还有视死如归的修真者。这张元敬如此从容,莫非其人身上,也有一枚五雷开天符? 但他不敢肯定。因为低阶的五雷开天符,最少也要结丹后期修为方可激发。眼前之人,不过区区结丹中期修为,哪有使用五雷开天符的资格。 这时,余天万要说话,他将法力一张,禁锢住九人,让他们无法言语。 然后才阴恻恻地对张元敬说道:“把你的储物镯扔过来!” 张元敬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将储物镯给你,当然可以。但是,你尚未说如何释放我玄天宗九位长老!” 杜伏明眸中凶光一瞪,说道:“某家堂堂元婴修士,既然答应你放人,自然会放,难道还会与你抵赖不成!这储物镯,你若不给,我便过去自取!” 张元敬把储物镯摘下,拿在手中,一脸嘲讽地说道:“那便请杜真人过来自取吧!” 杜伏明脸色一黑,心中泛起怒意。不过,他终究是元婴真人,自不会被愤怒蒙蔽头脑,瞬间便控住情绪,反觉这张元敬行止中透着诡异,不可不防。 他轻哼一声,说道:“你先把储物镯扔过来,待我检查无误,这些人我便放了。若你不同意,每过一息,我便杀一人,直到你点头为止。如何?” “若是如此,我岂能再放开识海,让你检查!你什么都得不到!”张元敬毫不退让。 杜伏明瞪着张元敬,目光犹如两把杀剑,来回在他头颅上横斩。 张元敬直视其双眸,丝毫不惧。 杜伏明无奈,问道:“你想如何?” 张元敬道:“立个道誓,你放他们走,我放开识海,让你检查。” “笑话,人都放跑了,你若反悔,某家岂非只能用强!”杜伏明完全不在意元婴真人的身份,直接放下身段与张元敬讲条件。 “杜真人要如何?” “当然是你也立个道誓!” 张元敬哈哈大笑,说道:“真人若觉必要,那我遵命就是。” 他都豁出性命不要了,还会在乎道誓! 杜伏明脸皮一抽,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不过,他没有动怒,只是打个哈哈:“当然有必要。你立誓吧。” 张元敬也不废话,当即立誓:只要杜伏明将玄天九结丹放走,他便放开识海让他检查。 杜伏明没了借口,也跟着立了一个道誓,言道:只要张元敬交出储物镯,他便放人,但若张元敬反悔,不能主动放开识海,那他必定立即追上九人,一一斩杀! 此人所言,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是耍了个心眼。 他只说放人,却未说多长时间内不会再对玄天宗结丹修士出手。却把对张元敬反悔的反制手段,却说得十分清楚。 张元敬冷笑道:“杜真人,你这誓言中,尚需加上一句——若张元敬未反悔,你杜伏明今日之内不可再向玄天宗修士出手!” 他之所以斤斤计较,当然不是担心此人会耍手段,而是知道,若他对这般明显的漏洞也不在意,必会引发此人更多疑虑。 杜伏明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即说道:“便依你所言!” 待杜伏明立誓完毕,张元敬便将手中储物镯往前一抛。 杜伏明没有用手去接,而是以法力引住,使之悬浮身前。 其实,最为保险的选择,便是将这储物镯打落山林,其中便有大杀器,也没有被激发的机会。 但是,这毕竟是张元敬的储物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看,是否有那件物品。 而且,他乃是元婴真人,若连一个结丹修士的储物镯都畏惧,岂不成了笑话。 他瞥了张元敬一眼,见他负手而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 便引一缕法力,往这储物镯一冲,当即摧枯拉朽一般将神识标记和法力印记全部破开。 随即,一物冲出,带着无尽黑暗把他罩住,仿若地狱降临。 第444章 簇山之战(十六)(为大佬加更之六) 如果说一个元婴真人会怕黑,那大概是修真界最大的笑话。 但是,当黑暗如同涌动的潮水,一浪又一浪地往识海中打过来,杜伏明对黑暗产生了本能地畏惧。 这是一种被植入灵魂的恐惧。 他谨守心神,奋力播发神魂之力,与这黑暗之潮对抗。 但让他绝望的是,这黑暗之潮,与神魂之力完全属于两种东西,相互间竟不可干涉。 他的神魂之力轰然往前疾冲,不知没入何处,完全没有作用。那黑暗之潮不受任何影响,仍旧一浪一浪地冲刷着他的神魂。 杜伏明一生历经无数险难,从无一次,像此次这么无助。说来可笑,他一个元婴真人,也会有软弱无能之时。 他想要发狂大吼,可张口发出的声音,也被这黑暗吞没。 他的念头渐渐模糊,过去无数场景、无数人物从记忆中褪色,再也寻不到踪迹。 他恐惧,悲愤,疯狂,引动一身法力,便想要自爆而亡,与这黑暗同归于尽。 “轰!” 他的目的达成了,可惜,这黑暗依然如故,而他的神魂与肉身,却在爆破之中,四分五裂。 他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 从炼阳伞自储物镯中飞出,到漆黑如墨的伞面罩住杜伏明头顶,仅只半息时间,半息之后,杜伏明丹田炸裂,头颅碎开,便就这样惨死。 张元敬目瞪口呆。他虽使用此伞对付过结丹修士,但双方差距实在太大,根本看不出此伞的厉害。 这一次,偷袭一个元婴真人,竟是一击而杀,让对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强悍得可怕。 这还只是先天灵宝,若是神通灵宝,又是何等恐怖。 没了杜伏明的压制,余天万三人齐齐一动,看向张元敬的目光充满惊诧,以及喜悦。 击杀一位元婴真人,对整个流云城战局来说,简直是扭转全局的战绩。 天魔渊虽然还有三位真人,但玄天宗既能在佟天福不出的前提下,斩去一个真人,那就意味着天魔渊其余三真人随时可能遭遇同等层次的战斗,而且,若是不够小心,还有陨落的危险。 这是一种改变全局的战略制衡,整个战局都活了过来,再不复以往那种佟天福被牵制,玄天宗便束手束脚、被动挨打的情形。 “元敬!未曾想,佟真人安排的后手,竟然就是你啊。你的口风可真紧呐,老道从头到尾硬是没有听到半点消息!”余天万哈哈大笑,走到张元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感慨半是玩笑地说道。 这时,闵天卓、何天鸿已经将金天武等六人身上的长藤解开。 八人齐齐围了过来,看向张元敬的目光,十分复杂,但大多是震惊与钦佩,以及感激。 这时,炼阳伞缓缓移至张元敬头顶上方,给他传来一句话。 张元敬眉头一跳,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他向余天万打了一个手势,说道:“师叔,尚有一事未完。你们且在此稍候!” 说罢,他将炼阳伞持拿在手,缓缓向东侧一处土包行去。 那里,距离炼阳伞与杜伏明交战之地只有三十里,仅以结丹修士神识,便可看得清清楚楚。 土包上,只有几棵参天大树,树下是满地的落叶。树上几只雀鸟正在叽叽喳喳叫着。 随着他越行越近,那几只雀鸟感受到紧张的氛围,当即振翅飞离。土包之上,立时变得寂静。 行至五里之外,张元敬神识往土包之下探去,很快锁定一个漆黑的身影。 他目光如电,脸上尽是杀气,将炼阳伞一举,向前一推,此伞便如魅影一般,掠过长空,往那土包落去。 下一刻,那被张元敬神识锁定的黑影,消失不见。 “张伞,那人呢?” “回禀老爷,他跑了。” “真跑了,还是藏在左近?” “这个不知道。反正在张伞的灵觉中,周围百余里已经没有元婴境的存在。” “那就好!你且回来吧!能支撑住吧?” “这点距离,无妨!” 先前,张伞斩杀杜伏明后不久,正要归入他的储物镯中,却突然传音给他,说是在那土包下,还藏着一个元婴修士。 它本没有发现,是此人从地中深处浮出,方才察觉。 张元敬脑中念头一闪,顿时猜到,这个藏在土中的真人,很可能就是厚土宗那个幸存下来的元婴修士。 此人,多半也得到了他归来的消息,想要从他这里夺走土法八诀! 此时,若炼阳伞灵力不缺,他定要驱使其将此人斩杀。 然而,张伞虽是一击毙杀杜伏明,但施展的毕竟是层次极高的神通,只这一下,便把数年积累的灵力消耗一空,哪里还能再对付一个元婴真人。 张元敬于一瞬间转动无数念头,知道此时逃遁,乃是最下之策。 此人本来藏于土中深处,不被他们知晓,在杜伏明被击杀后,却突然靠近地面,露出行踪,其意明显是在试探。 若他逃遁,便说明炼阳伞虚弱,不堪再用,那时,面对一个善于土遁的真人追杀,他张元敬上天入地也难逃一死。 所以,他果断作出决定,虚张声势,杀上门去,看看这位真人,敢不敢冒被斩的风险,出来与炼阳伞战斗。 刚才,炼阳伞一击而杀杜伏明,必是给这厚土宗真人留下深刻印象,在不知虚实的情况下,他多半不敢轻易出战。 这算是一场豪赌。赌输了,身死道消,一切执念烟消云散,连带玄天宗九位结丹长老一同陨落。赌赢了,方能保住战果,保住性命! 好在,他终是赌赢了。那位厚土宗的真人,显然也被炼阳伞一招斩杀真人的举动吓到了,不敢拿出身家性命来赌一把,故而只得灰溜溜逃遁而去。 他将炼阳伞收回,但并不收入储物镯,而是提在手中,仍旧步履从容往回行去。 “元敬,究竟发生何事?”余天万老远问道。 “那里还躲着一个强敌,被这炼阳伞惊走了!”张元敬淡然说道。 “元婴?” “大概是吧。否则也不会惊动这伞。” 余天万看了一眼炼阳伞,他自是知道此伞的来历,但当着其余玄天宗结丹,他却不便去说,以免引起这些人的贪念。 此地不宜久留。 张元敬便问道:“余师叔,诸位长老,我见之前天魔渊众结丹成群飞去东方,不知是何缘故?” 余天万脸色顿时一紧,与其余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一拍额头:“坏了,他们去搜寻我玄天宗下宗修士了,也不知道情形如何!走,我们追去看看,能救几个是几个!元敬,你也跟我去!” 张元敬点点头:“诸位师叔先去,我去取几件物品,随后便至。” 第445章 引动 杜伏明的须弥戒,张元敬没有捡,而是让余天万收起,将来交与佟真人处置。 余天万先带着众结丹往东搜索,张元敬取了须弥戒,将常用物品存入储物镯,从后跟了上去。 簇山数千里方圆,只一个东部也是不小。玄天众结丹只有九人,不敢过于分散,遂分成三队,相互间保持二百里距离,向着大泽方向飞遁。 张元敬遁法差强人意,一时追不上前方的余天万。不过,他早已打定主意,不与余天万等人同行,以免那位厚土宗真人还在跟踪着他。 他时不时与储物镯中的炼阳伞沟通,确定附近土中无元婴气机,方敢安心前行。 未行多远,他的传音灵玉震动起来,取出一听,却是卢天英发来。 他沉吟片刻,对着传音灵玉说了一句话,然后便转身往奇郁峰而去。 前方的玄天宗结丹修士,至大泽之畔,方才见到双方修士的战斗。 玄天宗一方,是衍灵宗宗主马杰,他身边有六个下宗修士,七人呈北斗七星之阵,各自脚下还有一杆阵旗。 天魔渊一方则有十人,领头乃是天魔渊的曲泽,他们实力更强,士气也更盛,围着北斗七星阵狂攻不止,把大阵打得摇摇欲坠,马杰几人个个脸色凄苦,如丧考妣。 待三队九名玄天宗结丹长老集聚,余天万立时率领众修发起猛攻。 从人数来说,玄天宗修士大占优势,但真正让天魔渊众修胆寒的,是余天万九人竟然安然无恙地脱身了,这不免让他们怀疑杜伏明出事了,而玄天宗的元婴已至。 故此,曲泽十人被内外一夹,立时向两侧逃散。 玄天宗众修分成两队,追击了两百里,斩了三人,便收兵聚合。 余天万匆忙问道:“马宗主,任宗主、崔长老呢?” 他挂念陶天兴,但当着一众下宗结丹,自不好问得太过明显。 马杰道:“余长老,我等往东西两个方向追得甚远,合拢后往那山峰处支援,眼见要到了,却见二十余个天魔渊结丹杀了过来,领头的便是那齐旭阳。 “大伙儿掉头便跑,齐旭阳那帮杀才,追得也不甚紧,只间或上来斩杀一两人。老道见这般不是办法,便将收存的一套北斗七星阵阵旗取出,唤了六人,在这里摆阵与敌鏖战。 “任宗主、崔长老他们各自领着二三人,分头往东方逃命去了。我见陶长老是与崔长老在一起。” 这时,金天武说道:“余师兄,我给陶师弟传音,尚无回应。” “给崔怀远传音!” “也问了,同样没有反应。” 这时,下宗修士中有一人说话:“余长老,我传音给任宗主,他回了。他说他在东南方的游云山一带,只他一个,与他一起逃遁的两人都跑散了,不知死活。” 此人正是于赢风。他的话说得含糊,但在场之人都听明白了。任集带着两人跑路,只活下他自己。 “于长老,你问任宗主,可曾见崔长老去了哪个方向?” 于赢风连忙去传音,过不多久,便说道:“任宗主说崔长老与陶长老,好像是往东北方的炉岩山去了。” 余天万说道:“于长老,你传音任宗主,若无危险,让其自行前往炉岩山。” 随即下令道:“众位,且随我去炉岩山杀贼!” 众人一路疾飞,途中余天万又将一行人分成三队,错开百里左右,分三路向炉岩山靠近。 然而,直至三队人都行至炉岩山下,都没有遇到一个天魔渊修士。不多久,任集也赶了过来,与众人会合。 余天万叹息一声,知道多半是之前那群天魔渊结丹之中,有人给齐旭阳发了传音,此人已领着另一半天魔渊结丹回转簇山之中了。 他命众人分散寻找,看是否能够寻到崔、陶两人踪迹。半个时辰后,在一处山崖之下,发现了两人尸首。 余天万悲愤地说道:“众位,天魔渊在簇山中心区域所布阵法已坏,我等且杀过去,为死难的道友报仇!” 距离簇山百十万里之外,一处隐蔽的山谷中。三个修士正盘膝坐在枝叶茂盛的大树下。 三人也不知在此地坐了多久,各自闭目打坐,也不说话。 忽然,坐在左侧、相貌丑陋的修士说道:“侯师兄,簇山一直不来传讯,也不知战果如何!杜师兄就在那侧,未知会否露面?” 此人却正是那日攻击玄天宗山门的天魔渊元婴陆鼎一。 居中一人,气质儒雅,相貌堂堂。他轻轻一笑:“陆师弟,这便沉不住气了?不要小看杜师弟,他自有分寸,无需担心。” 右侧是个胡须拉碴的中年汉子,他也睁开双眸,声音低沉地问道:“山主,那玄元殿我们还去么?” 居中之人哈哈大笑:“秦师弟要去玄元殿?可是想试一试佟天福那把天雷戟?” 中年汉子立即摇头:“天雷戟我还消受不起!那姓佟的完全不要脸皮,上次无论我怎么羞辱他,就是不肯与我公平一战!” 居中之人摇摇头:“佟天福此人,岂是言语所能激怒!此人心思缜密,善于琢磨人心,不可小觑。他跟我们玩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把戏,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来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计,让他无所适从!” 陆鼎一问道:“何意?” 居中之人笑道:“便是安坐不动,只观弟子辈争斗便可!” 陆鼎一眉头蹙起,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此行事,杜伏明多半要往宗中告状。” 中年汉子露出厌恶的神情,没好气地说道:“那便让他出手,把佟天福引去簇山。” 居中之人摆摆手,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动,说道:“阵法有动静,我去去便来。” 他身形一动,便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又似凭空冒出一般,落于原来打坐之地。 他神情凝重地说道:“杜师弟出事了!” 陆鼎一与那中年汉子皆是瞪大双眸,跳了起来。 “出了何事?” “他在簇山现身,拿住了玄天宗九个结丹修士,但没过多久,这九个结丹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曲泽他们面前,而杜师弟却不知所踪!”居中之人神情疑惑地说道。 陆鼎一双眸放光:“难道佟天福去了簇山?玄元殿不要了?那个张元敬,不保了?” 居中之人点头:“有这个可能。或许,他佟天福想用一个张元敬,换我等退兵!只是,杜师弟怕是凶多吉少!” 中年汉子喜道:“山主,还管杜伏明做甚,我们速去玄元殿!” 第446章 三真齐至 余天万等人,行至大泽之畔,正遇上一同归来的张元敬和卢天英。 张元敬半途中,收到卢天英传音,说是他与猿十三、碧睛狻猊兽破阵而出,问他在哪。他便描述明郁峰位置,让一人两兽来此会合。 两人相见,卢天英倒是一反先前那种急吼吼追敌杀敌的模样,只问山中战局如何。 待听到张元敬以秘宝斩杀元婴,他两眼放光,神情振奋,大笑道:“此正是我辈日夜期待所为之举也!” 此话说得张元敬竟无言以对,只得报以干笑。 两人两兽东出簇山,归途中几次遇到返归簇山据点的天魔渊修士,人数少的自是被他们打跑,人数多的则恶战一场,各自退去。 还有两次,遇到落单的结丹修士,被他们合围斩杀。 两拨人马合兵一路,在余天万带领下,杀回簇山中心区域。 但是,此地已是人去楼空,筑立大阵的诸般阵器,也都被拔去不少,整个山间盆地一片狼藉。 张元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便径去那越泽殿,甫一入殿,便见侧后的那扇木门半开,所有禁制却完好无损。 他眉头微蹙,快步走过甬道,密室石门也是大开,入内一看,所有起阵之物,皆已不见。 这无疑说明,除了他从杜珏身上抢到的那枚玉佩外,竟还有一枚,却不知被何人持拿。 此人,必定是与齐旭阳身份相当之辈。他脑中蓦地闪过凌志坚的面庞,或许是此人。 不过,此人未曾看到他击杀杜伏明,而且当时天魔渊也并无任何修士在左近,他身携炼阳伞之事,未必泄露。 沉思片刻,又想对方既然将起阵之物收走,或许尚未传递消息,毕竟他们也不清楚杜伏明出了什么变故。 他此时已是明白,佟天福让他控住天魔渊的传音阵,防止对方元婴真人得到此地战场真实情况,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作出错误判断,而出现于此地。恰恰相反,乃是为了让对方犹豫,不至此地。 佟天福并不是把余天万等人的性命寄托于他以及炼阳伞上。因为,这本就是靠不住的。一个结丹修士,便有先天灵宝,摆开阵势战斗,也绝非元婴修士对手。 但是,因为他的大意,终究还是出现意外,对方备用的启阵之人,把消息传递出去,引来了元婴。 索性他运气不错,遇到一个看似谨慎,实则有些骄狂的真人,被他偷袭得手。此等结果,恐怕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佟天福,以及他张元敬自己。 此时,对方将传音阵迁走,再传消息出去,倒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若是对方真人在舒弥山附近,说不定会出手攻击玄元殿,这便给佟真人拼命的机会,乃是他所愿,但其纵然有天雷戟在手,以一敌三也是结果难料。 若是对方真人干脆都在流云仙城附近,消息传出,只怕众结丹仍有危险。 想了想,他终究觉得所得战果已是超出预期,无需让玄天宗唯一真人去冒险,便赶紧寻到余天万,说道: “余师叔,天魔渊那处往元婴真人传讯的传音阵被拆除了,但只要寻个安稳的地方,还能把阵建造起来。佟真人让我控制此阵,多半涉及紧要之事,不可不防。” 余天万并不知佟天福要求控制此阵的目的,但真人既有要求,自不能放任不理。 便唤来卢天英,问道:“卢师弟,你最擅长追踪,可否寻到天魔渊修士退走的踪迹?” 卢天英却是摇头:“我早看过了,他们是分开走的,少说也有几十路,光是辨识气机,便要费去许多时间,等把结丹修士的气机寻出来,早走远了。” 余天万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从簇山往西,将天魔渊所设据点一一拔除。若是追到齐旭阳那些人,自然很好。便追不到,也制造压迫,让对方没有喘息之机!” 玄元殿外,三位元婴真人悬空而立。 正中之人,儒雅清秀,朗声说道:“吾乃天魔渊山主侯南鹏,前来此地,只为一人。张元敬张道友,请出来一会!” 火鸦道人正在玄元殿后殿中打坐,突闻这雷鸣般的话声,不禁一惊。 他长身而起,思索片刻,将几处阵器挪动,调整了阵法运行,转成最为强大的防御之势。 随后,将郑元笃唤来,嘱他转告其余正副执事,按照以往惯例,去各处阵基处镇守,不得他的命令,不可随意走动,临阵脱逃者,斩无赦。 又与袁之霖传音,让他和刘靖龙、梅振毅来玄元殿中守着。周正明则早在一年前,便已入玄元界中历练。 安排已毕,火鸦道人方自玄元殿出来,飞临上空,从容不迫地对着三位元婴真人行礼,缓缓说道:“见过侯山主,见过两人真人。晚辈乃是此地镇守,名袁柏焱,道号火鸦。” 站在侯南鹏右侧的中年汉子乃是化身境魔修秦广智,他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要找张元敬,让他赶紧出来。” 火鸦道人依然不疾不徐地说道:“张殿主外出访友,不在殿中。三位真人若要见张殿主,不妨过数月再来。” 陆鼎一冷笑一声,说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们就在这里,若张元敬不出来,便将这劳什子玄元殿打成一片废墟,毁了秘境!” 火鸦道人把大袖一摆,朗声说道:“既如此,动手就是!我玄天宗,欢迎友朋,不惧恶客!” 说罢,他把三位元婴真人晾在当场,直接回了玄元殿中。 此时,郑元笃正在殿中等候。他脸色有些发白,眼中不时闪过忧虑和畏惧。 火鸦道人说道:“无须如此!张殿主外出时,已有交代,若是阵法不能抵御来犯之敌,便全员尽入玄元秘境。我观天魔渊三元婴来者不善,今次或至艰难。故此,你先将炼气境弟子集合起来,全部退入秘境之中。进去之后,便分散开去,寻隐秘但安全的地方躲藏。筑基境修士,先协同护阵,待事不可为,再行退走。” 郑元笃听得此言,顿时镇定下来,躬身行礼道:“属下这就按照前辈部署办理!” 大阵之外,侯南鹏问道:“两位师弟,可曾发现佟天福的动静?” 秦广智不屑地说道:“不等我们三人在破阵上耗去些力气,姓佟的绝不会出现!” 陆鼎一也道:“佟天福多半还在数千里外的某处隐伏,等我们攻打大阵。不过,那柄天雷戟很是厉害,真要把神通施展开来,很难完全避开。” 侯南鹏点头:“那就布阵吧。准备了两年,也该拿出来用了!” 陆鼎一笑道:“佟天福以为此地有一处类似魔渊的地洞,我们便不能大肆攻阵,这也太小瞧了我天魔渊。” 他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十八杆阵旗,交与秦广智:“秦师弟,你布阵旗,方位便按上次所定。” 秦广智接过阵旗,往湖泊周围的山林而去。 陆鼎一与候南鹏两人,则一南一北,在湖岸上用灵石与灵玉布置阵基。 不多时,三人将大阵布置完毕。候南鹏从须弥戒中掏出一块尺许大小的黑色石头,出掌一击,便将之击碎,正好分成了十八块,各自往秦广智所布阵旗处飞去。 随后,侯南鹏手中打出法诀,召出一座丈高青色大鼎,大喝一声:“疾!” 这大鼎旋转起来,闪动青光,缓缓向玄元殿正上方百丈处飞去。随后,便悬停于那处。 侯南鹏法诀一变,浑身气机暴涨,周围山林中的灵力疯狂涌来,皆往那大鼎中汇集。 一刻钟后,大鼎光华莹莹,已成青色光团。 “激活阵基!”侯南鹏低喝一声。 陆鼎一、秦广智两人,一南一北,将两处阵基激活。 随即,便有两道亮光,自阵基处而起,直射青色光团。青色光团一震,抖动两下,散发出十八道匹练一般的光束,射向十八大杆阵旗所在。 瞬息之后,只听“嗡”的一声,一道无形的结界便从周围山林中升起,将玄元殿连带殿外的大阵,一同罩住。 候南鹏满意地点点头:“此阵成了。陆师弟,动手吧。” 陆鼎一飞空而起,祭出曾在天阙山用过的五杆长枪,也不引动天地灵气,对着下方的大阵便是一击。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中,大阵摇动,整个湖面如同煮沸了一般上下蒸腾,五杆长枪已是钉在玄元殿阵法结界上,开始缓缓向内侵蚀。 火鸦道人站在玄元殿外,望着直欲透阵而入的五杆长枪,知道此枪乃是极高明的破阵利器,玄元殿大阵恐怕无法久守,便果断下令:“全员皆入玄元界,拿不走的东西,一律放弃!” 第447章 破入(为书友“爱吃清炒梅豆丝的小风”加更) “如何,侯师兄,那处坑洞可有异样?”陆鼎一将五杆长枪插入大阵结界,缓了一口气,略显紧张地问道。 侯南鹏沉默数息,方才说道:“目前尚无异样。只不知,把这大阵打破,会不会引发异动。” 陆鼎一蹙眉道:“侯师兄担心那坑洞与下方的秘境有牵连?” 侯南鹏点点头:“玄元秘境与那坑洞必是连通的。当初,虚魔世界从内被吸入天外虚空,方才有如今的玄元秘境,那黑色坑洞便是虚魔世界消失后,在此地留下的印记。两者必定存在联系,只是藏得很深,难以探知罢了。” 陆鼎一指了指下方,问道:“那这大阵,还破吗?” “破!当然要破!便真有意外,大概是也是首先在秘境中。届时,只要我们见机快,自能脱身。”侯南鹏说得斩钉截铁。 陆鼎一却摇头:“侯师兄,那个张元敬也在下方啊,万一折了此人,又如何交差!” 侯南鹏苦笑一声,说道:“此事我又岂能想不到。但是,便拿了此人,又能怎样!那飞天信物,多半也不在其身上。” 陆鼎一急道:“可至少能够在上尊那里有所交代啊!” 侯南鹏沉默片刻,叹息道:“上尊正在闭关,诸事皆由那一位打理,杜伏明不就是他派过来的吗?师弟,我们时间不多了,能建功固然好,不能建功也不要勉强,最起码不要如凌师兄那样,把自己都折进去,还连累那么多人一起陨落。” 陆鼎一眸光转冷,脸上浮现讥讽的表情:“那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被人奉承,以为攻伐玄天宗易如翻掌,动不动便指手画脚,那干脆让他们来就是!” 侯南鹏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我们虽未得到飞天信物,但毕竟占住了天魔渊。按上尊先前的旨意,只要把天魔渊经营好,总是有一份苦劳的,谁也抢不走!” 他稍作停顿,对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广智说道:“秦师弟,你也动手吧。尽快破除大阵,下去拿人。” 秦广智应了一声,当即祭出两柄弯刀,手中法诀一挥,两刀便化作两团旋转的刀影,劈在了大阵结界上。 相比五杆长枪,此两刀造成的动静要小了许多。 但是,这秦广智既是魔修,一身法力乃以浊气炼就,两团刀影甫一接触大阵,便发出“噼啪”之声,浊气与灵力激烈对冲,阵力很快被削去一层。 玄元殿大阵骤然遭此危险,立即自行调集阵力,往薄弱处填补而去。 如此一来,对五杆长枪的防御便弱了一些。五枪渗透的速度,渐渐增快。 侯南鹏对眼前的动静仿若不知,只是警惕地看着黑色坑洞的方向,时而往四周看上几眼,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大半日之后,忽听“嘭”的一声轻响,似有物被破开。 侯南鹏垂首一看,只见五杆长枪中,位于正中的那一杆,已是完全穿透大阵结界,冲入下方空间中。 随即,其余四枪也纷纷钻透大阵。 五个硕大的洞口,在大阵结界上散发橙黄光芒,并不断扩散,很快便连成一片,变成一个丈半方圆的缺口。 侯南鹏道:“陆师弟,你在此守着,勿让大阵修复,同时防备佟天福杀来。秦师弟,走,进去拿人!” 陆鼎一忙道:“师兄且慢,下方过于平静,不知那佟天福会不会伏藏于内,突然出手!” “佟天福此人谋算周密,不至于行此险招。在这等封闭之地,若是被我们围住,他便有天雷戟在手,也最多能伤一人,却要把命留下!” 侯南鹏笑了笑,集中神识将玄元殿所有房屋仔细察看一遍,不觉露出诧异之色:“一个人都不见了,看来都躲入玄元秘境了,难怪这般安静,这个张元敬倒是个果决之人!” 陆鼎一闻言,神色微变:“若是秘境中出现异变,搜索起来怕是会有些危险!” 侯南鹏沉吟说道:“陆师弟,且维持此地大阵,不要再作破坏。只要没有引发灵力大变动,那黑色坑洞当不至于出现异变。” 随即对秦广智说道:“秦师弟,我们直接去秘境中寻人。” 他从大阵缺口飞入,往玄元殿后的一处阁楼而去。进入阁中,便有一条甬道,斜着向下而去,直通湖底。 两人行动极快,很快便到了甬道尽头,那里是一团青光,宛如流动的水波。 侯南鹏于水波前停住,从须弥戒中拿出一枚玉印,往头顶一悬,扭头对秦广智道:“为防意外,秦师弟也把防御灵宝准备好。” 秦广智一愣,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一翻手取出一块如黑色泥块的东西。 候南鹏向前一跨,便从青光中穿过。只是一瞬,并无任何不适,他便进入另一处空间。 他第一个动作,不是去打量眼前的世界,而是把那玉印激发,化作一团白芒,将头顶上方封住。 随后,他方才往前方看去。 灰蒙蒙的天空下,是广阔的原野和连绵的山峰,有树草花藤,也有虎豹兔狐,灵气十分浓郁,只是显得有些压抑。 再往更远处看,却显出不同寻常的危险来。或有黑云压境,或有火光冲天,或有雾雨绵绵,还能听到山体崩塌、狂风席卷之声。 秦广智站在他的身后,低声说道:“候师兄,此地空间有些异常,看来渊中弟子探听到的消息,并不准确。” 侯南鹏摇头说道:“或许是受到破阵的影响。玄元殿的防护大阵,是连通秘境的,刚才被陆师弟的五霸飞龙枪强行破袭,只怕引动了秘境中变化。待我问问陆师弟,外间情况如何。” 他取出传音灵玉,传出一条讯息,数息后,便得到回应。 聆听之后,笑道:“那黑色坑洞尚无异动,想来我们所立的封阵还是管用的。秦师弟,可发现玄天宗修士往哪方去了?” 秦广智用手一指右前方数座山峰,说道:“若我没辨错气机,有近两百人,皆往那山后之地去了。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候南鹏冷笑一声:“此人倒是机警,一见大阵不可守,便领着人逃入此地。不过,区区一个低阶秘境,又能躲到哪里去!” 第448章 雷殛 两人速度极快,很快越过原野,进入山中。山中九曲回环,甚多奇异之地,但对元婴真人来说,不过一眼看透,不值一观,只是掠过,并不理睬。 群山连绵,气息混杂,辨识修士气机并不容易。两人走走停停的,用了不少时间,越千里而至一片乱石之地。 此地甚是怪异,并无明显的空间波动,但仿佛发生了重叠,行进之时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挪转。 “难怪他们会躲入此地,原来还有此种奇异之地。”侯南鹏哂笑一声,对秦广智道,“不知秦师弟还能寻到玄天宗修士的气机否?” 秦广智在乱石之前,变换数个方位,仔细察看一番,终是摇摇头:“此地乃是天成的叠层空间,气机入内,皆是混乱不堪,而且还会出现畸大畸小的情况,很难辨识方位。” 侯南鹏飞空而起,四下眺望,良久方才落至地面,说道:“此中有不少险地,但能够躲藏又不危害自身的,只怕不多。这叠层空间算是一处。不若如此,秦师弟你在外守着,如若发现那张元敬逃出,即行拿下。某自去内中,一处一处搜看,总要把他寻出来。” 秦光智点头:“侯师兄多加小心,毕竟是空间之变,说不定藏着别的凶危。” 侯南鹏一摆手,飘然而入乱石之中。 他并无方向,随心而行,重叠空间如何变化,他便顺势挪移,很快穿过十几个叠层空间,发现不少玄天宗低阶修士,却没有张元敬的踪影。 他拿下几人,随意问了几句,皆言不知“张殿主”踪迹,有的说已有数月不见其人。 侯南鹏当即心生疑虑,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倘若佟天福故意将张元敬丢在玄元殿,任他掳走,倒还符合常理。若其反此道而行,宁愿保张元敬,不惜舍弃玄元殿,那便说不通了。 真要保此人,何必又将之遣至孤悬于外、援兵难及的玄元殿来!便是行诱敌之计,总要把诱饵放在此地吧。 正思索间,又入一处叠层空间。 “滋滋!” 一条十多丈的电光火带,正在头上不远处飘动。 他甫一入内,这电光火带立时游动起来,仿佛夭矫飞龙,往他旋绕而来。 他当即想起一物,悚然一惊,脚步后撤,便向外遁出。 然而,不知何时,身后竟有一道气墙,将他阻住。他猛然醒悟,有的叠层空间,可进不可退,此地便是如此。 这一耽搁,那电光火带已是落了下来。他知道无法躲避,便将那玉印祭出,化作一团清光,往上撞去。 “嗤!” 那电光火带顿时抽动一下,裂变成六束电光,压住清光,往侯南鹏周围一落,如同一张电光之网,将其罩住。 与此同时,一柄黑得发亮的长戟,自天中落下,拍在六束电光交汇之处。 “轰隆!” 狂暴的雷之力,注入光束中。光束好似燃烧起来,放射出无数电芒,吞吐不停,轻易将那玉印化作的光团撕裂,尔后迅速往侯南鹏身上一落。 侯南鹏早已将身上所携最强的防御灵宝祭出,此乃一片长叶,形似芭蕉,闪动翡翠般绿光,往身上一卷,裹得密不透风。 “噼啪!” 六束电光齐齐抽打在候南鹏的绿叶灵宝上,只一瞬,这灵宝便裂开数条缝隙,任由电光如泥鳅一般钻了进去。 侯南鹏身上还有灵宝级的法袍,但根本阻不住雷力的侵袭。 一阵阵剧痛从身上各处传来,以侯南鹏的定力,也不禁“嗬嗬”出声,似要透不过气来。 当此危机关头,侯南鹏摸出一符,向外一扔。这符箓瞬间化作他的模样,竟连气机也极其相似,顿时把电光引走大部。 未等他喘口气,那黑色长戟往空中一立,瞬间变大,上顶天、下入地,好似一根支天之柱,牵动整个叠层空间。 数道电光绕着戟刺旋动起来,每一道电光皆凝聚着磅礴的雷力,看似只有短短数丈,但每一次旋转,皆有一束电光往侯南鹏抽去。 侯南鹏根本无从躲避,只得竭尽所能,把须弥戒中能用于防御的灵宝尽数祭出,与反复抽打而来的电光相抗。 未至十息,宝物即损失殆尽。而那长戟之中的雷力,依然奔涌如潮。 侯南鹏不敢犹豫,连忙取出一枚破空符,以法力灌入,将之激发。 刹那间,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将他裹住,发出鸣啸之音,整个空间都剧烈震颤起来,便要将他往此地之外挪转而出。 但是,此时也是他最虚弱之时,除了依靠自身法力,灵宝无法使用。 “轰!” 一束电光追及,重重轰在他身上。与此同时,破空符的奇异力量,也带着他从那叠层空中消失不见。 这时,一个人影从此处空间的晦暗处走了出来,圆脸小眼,一副惋惜的模样。 “想不到这候南鹏还备有高阶破空符,真是够谨慎!可惜了,只差半招,便可将其斩杀!” 此人正是玄天宗唯一元婴佟天福。他哪里知道,自从元婴后期大修士凌霄陨落于芥子空间后,天魔渊的元婴为免重蹈覆辙,皆自备一枚高阶破空符,以备不时。 他伸手将长戟收回,沉吟片刻,顺着空间流转,去了另一处叠层空间。 此次,他殚精竭虑,突发奇想,孤身藏于玄元界中,把一众玄天结丹的命运交给张元敬,冒了如此风险,岂甘只得这些战果。便仍伏藏不动,寄望再有天魔渊元婴入内。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秦光智在乱石之地外,越等越觉不对头。 不过,他并不打算进入此处叠层空间。先是取出传音灵玉,给侯南鹏传音。等了一刻钟,不见回应,便传音外间的陆鼎一,与之商议。 陆鼎一也传音侯南鹏,同样未见回应。 叠层空间虽然层层叠叠,但并不阻断传音。故此,两人皆知侯南鹏必是遭遇不测,商议之后,决定秦光智先退出秘境,至大阵外等候。 秦广智当即往玄元界入口疾驰而去。 此人并未发现,在距离他所在之地百五十里外,有一处高峰,峰上藏有一人,把他的行止全看在眼中。 此人正是火鸦道人。他一入这秘境,便收到佟天福的法力传音,随即按照其布置,让诸执事带着众人进入叠层空间,他自己则藏于这山中。 他连忙取出传音灵玉,传出一条讯息。 不多久,佟天福便自叠层空间中出来,往玄元界入口急追。 待他从玄元界中出来,秦广智与陆鼎一两人,已出了他们所设的外围之阵。 他们尚在犹豫,要不要再等一等,一见佟天福,立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哪里还敢滞留,驾着剑光便往西方而去。 第449章 正名 “真人来了!我们出门迎一迎!” 流云城城主府,刘元清与余天万一同走入城主殿中,对正在低语攀谈的三十余结丹修士说道。 众人立时起身,跟着刘元清和余天万往殿外而去。 簇山之战后,接到余天万传音的刘元清,当即率领山门数位结丹以及十多个下宗结丹修士传送至流云城,在余天万统一指挥下,两路齐出,清理流云城以西的天魔渊据点。历时月余,大获全胜。 与此同时,佟天福一路追击天魔渊两位真人,接战数次,直至浣月山,方才回转。虽未取得重大战果,但也将两人灵宝、灵符耗去不少。 众人刚至城主府外,便见天中有一道剑光,自西方极速而来。 开始还是一点星芒,不多时,便闻啸鸣之声震耳,剑光周围还有七色光芒飞射。那是大法力破开天中罡风,所致效果。 余天万对身后的金天武说道:“天武师弟,将大阵上方门户打开吧。” 金天武摸出一枚玉印,往天中一抛,那玉印化作一道流光,在上空某处一撞,便听哗啦一声,似是撞在某物之上,随即显出一个游动的光团。 此时,那剑光已至近空,众人已看得分明,剑光之中,乃是一个宽袍大袖的道人,正是玄天宗元婴真人佟天福。 待大阵门户开启,他一个跨步,便入了阵内,然后身影一闪,即落至众人身前。 众人在刘元清、余天万带领下,一齐躬身行礼,口中呼道:“见过真人!” 佟天福圆脸上露出微笑,轻轻一摆手,说道:“不必多礼。簇山大战,诸位有劳了!” 众人连说不敢。 佟天福本是客气话,也不多言,目光一扫,落在站在一众玄天宗长老身后的张元敬身上,笑道:“元敬,此次大战,以你功劳最大,便是老道,战果也远不如你啊!你可是扭转战局的最大功臣!” 此言一出,众皆震惊。 这三十余结丹修士,除了余天万等九人,亲眼见张元敬以炼阳伞斩杀杜伏明,其余各人,除刘元清外,皆不知情况。 而且,余天万等九人,因未得真人许可,也没敢私下向他人言及此事。 张元敬连忙谦虚道:“弟子微薄之功,何敢当真人此言。” 佟天福哈哈大笑:“如何不能当。你若不能当,何人可当!以结丹之境,力斩元婴真人,此等战绩,足以名传天下!” 众皆震惊。后至仙城的玄天结丹长老,皆悄悄询问参与簇山之战者,得到的自然是无比肯定的答案。 如此,众人看向张元敬的目光,便大不一样了。 张元敬也没料到,佟天福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城主府门口,可不是只有结丹修士,还有很多筑基、炼气境修士。 真人金口玉言,从此便要传遍天阙山及诸下宗势力。 “弟子只是侥幸成功,多亏有余师叔和众位师叔相助。” 佟天福点点头,笑道:“此战迁延时日,横跨近二百万里,众人皆有功。宗中再是窘迫,也要论功行赏,且要比照平日,高出一筹。” 余天万见围拢来的低阶修士越来越多,连忙说道:“真人,不如先入殿中,再言此事。” 佟天福从善如流,当即一摆长袖,迈开步履进入城主府。 到城主殿,佟天福当仁不让坐了主座,其余众人各按身份、地位、修为落座。 佟天福目光扫视一圈,见在座诸人中,有不少熟悉面孔不曾出现,知道簇山之战怕是打的甚不容易,便道:“天万师弟,你且把簇山大战的情况述说一番。” 余天万站起,先是给佟天福行了一礼,然后开始介绍簇山之战,从得知张元敬有特殊法宝可对付奇虫说起,如何定计,如何袭敌,如何遭逢意外,如何率领流云城结丹往簇山,如何与天魔渊结丹连番大战,尤其是天魔渊元婴真人杜伏明突然出现,张元敬及时赶到,以先天灵宝袭杀其人,讲得尤其仔细。 末了,他语气略显沉重地说道:“此番大战,我玄天宗有两名结丹长老陨落,各宗合计有八名结丹宗师不幸遇难,斩杀对方结丹修士一共十九人。同时,借着战胜之势,拔除流云城以西敌方大小据点共计二十三处。天魔渊已从流云城全面退兵,具体撤至何处,尚需探察。” 佟天福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天魔渊大举攻伐我宗,凡五十余年,陨落的结丹境以上道友,不下五十人。我辈修行,以求超脱,本不该与人斗狠,只是恶敌上门,不得不战,此乃自保而已。鏖战至今,终有拨云见日之势,万望诸位不要放松,需绷着这一口气,直到将敌人完全打退。” 众皆起身应道:“谨遵真人法言!” 佟天福示意众人坐下,看着卢天英,笑道:“天英师弟,你往第二镇妖城一去多年,回来与战,感觉如何?” 卢天英嘿嘿一笑,说道:“佟师兄,我就是一个马前卒,在簇山大阵里转了几日,有甚可说的。相比妖兽战斗,与修士作战就是麻烦得多,什么计谋、阵法、排兵布阵、时机、地理等等,都要考量,实在是费劲。不如妖兽那么直来直去,杀得爽快!” 佟天福哈哈大笑:“天英师弟,若修士都如妖兽那么头脑简单,这一界便不是我人族修士的世界,而是妖族的天下了!此次唤你回来,可是要担负重任的,你须得尽快将这念头扭转过来!” 卢天英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却没有说什么。 佟天福笑意不减,目光落在张元敬身上,说道:“元敬,此番大战,天魔渊四元婴,一死一伤,死的那一个,是你出手,伤的这个,也有一半归功于你。你便说说,簇山之中都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将那位杜真人斩杀的!” 张元敬此时已是明白佟天福的用意,心中止不住有些激动。 在众人瞩目之中,他挺身站起,先是向佟天福行了一礼,然后方才用平静从容的语气,叙说追踪卢天英至簇山之后的经历。 因为涉及不少隐秘,所以他说得比较简略,即使是斩杀卢天英,也只是寥寥几言便交代过去,至于炼阳伞的来历,自不能说出,反正佟天福心中清楚。 但是,对于第一次听到此事的人来说,却是无比震撼。一个结丹修士,携着一件先天灵宝,便可斩杀元婴修士吗?在座的结丹修士,恐怕没一个敢说这话。 以结丹修士与元婴修士的巨大差距,结丹修士便有再强的手段,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张元敬能斩杜伏明,不仅仅是因为有先天灵宝,也不仅仅是运气足够好,其中还有他的大智大勇。但凡他有一丝畏惧,出一点差错,都得不到这个战果。 佟天福待众人从震撼中平复,方才站起身沉声说道:“以结丹而斩元婴,此乃不世之功。这一斩,斩出我玄天宗赫赫为名,也斩出自天魔渊入侵我玄天宗以来的全新局面,自此以后,在与天魔渊的战争中,我玄天宗将占据主动。元敬之功,足可载入宗门传承金册!” 他略作停顿,扬声说道:“玄天宗元字辈弟子张元敬,修为深湛,赤胆忠心,护宗有功,可为长老!” 第450章 进位长老(为书友粮十郎加更,祝大家周末愉快!) 七日后,在天阙山真道峰玄天宫后殿,佟天福为张元敬举行进位长老的仪式。 相比掌门升座大典,长老册立之仪就简单很多了。 见证者,除佟真人外,只有九个结丹修士,即掌门刘元清、流云城城主余天万以及卢天秀、金天武、闵天卓、谷天啸、郑天佑、游天梧。 除刘元清外,此几人皆是镇守流云仙城的结丹,此时仙城之危已解,故而都返回山门。 佟天福面朝祖师画像和宗中历代掌门牌位行礼,慨然陈辞:“敬告诸前辈,宗中弟子张元敬,秉性纯良,赤诚爱宗,屡历磨难,不改初心。危亡之际,不惧流言,克制心魔,毅然返归,倾力纾困,襄诸宗门,功追历代,亦传久远。修为既高,又负机运,重宝护身,玄功称奇,足当重任,可为长老。特此进告,伏维佑之!” 此等辞藻,皆属惯例,故历次大同小异。当然,佟天福针对张元敬情况,也多有独特之语,算是对他的褒奖。 陈辞既毕,佟天福转过来身来,并未宣布仪式进入下一步骤,而是对所有结丹修士说道:“过去数月,自元清进位掌门以来,我玄天宗与天魔渊连番大战,就结果来说,都还不错,算是暂时解了困局。这段时间,大伙儿都很辛苦,修行也耽误了,但是,万望不要懈怠,这天魔渊来者不善,不会因为些许挫折便真正退走。 “一直以来,结丹境修士都是大宗的骨干力量,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必定也是如此。五十余年来,我宗陨落的结丹修士,已不下十人,但新进的后辈,算上假丹修士,也不过区区五人。 “虽然,目前依靠下宗结丹修士,尚能撑住局面,也不显我宗结丹力量薄弱。但是,若这种情况再持续五十年,会变成何等局面?一旦我宗结丹修士过少,那些下宗修士还能俯首帖耳吗,还能为我宗冲锋陷阵吗! “下宗修士毕竟是外人,除非有我宗结丹领着,否则如何会真正尽心替我们效命!所以,大伙儿都要重视培养后辈弟子,手里有什么好东西,不要放在那里发霉,该赐下就赐下,要尽快多培养一些结丹修士出来。 “当然,培养弟子也不能事事都替他考虑周全,要舍得放弟子出去游历、锻炼,该承接宗门差遣,就要去承接,这都是很好的锻炼,不能总找借口不去,或用灵石抵消。未经磨难,终究不成大器。 “你看元敬,原本总是缩在宗门,哪儿也不去,在筑基初期上一停几十年,眼见寿元将尽。后来经历虚魔世界、芥子空间之险恶,又在外独自闯荡七十年,连破境关,竟是后来居上,超过了不少天字辈长老。今日,我们举行仪式,册立元敬为长老,放在几十年前,大伙儿只怕从未想过会有此一日。 “玄天宗,靠的乃是一代又一代杰出弟子薪火相传、承前启后。对于那些有天赋的弟子,我们要倾力培养,不惜代价。对于那些初期表现平庸,但奋起追赶、逐渐脱颖而出的弟子,我们要及时给与关注,加大投入,助他一飞冲天。对于已经具备实力、经过检验的弟子,要及时交与重任,使之尽快成长为宗门骨干。” 佟天福很少一次讲这么多话,今日却是趁着张元敬进位长老的仪式,有感而发,对众人作了这一番交代。 停顿片刻,他方才开始历数张元敬为宗门所立大功,并不吝反复赞扬。 张元敬一开始还颇为兴奋,到后来却不免有些疑虑,不知这位善于深谋远虑的真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待佟天福做完成篇大论,张元敬进位长老的仪式方才继续进行。 刘元清手捧一个木制托盘,走到张元敬跟前。 托盘中摆着代表长老身份的金色法袍、记载宗门大事和传承的玄册以及一枚刻得十分精致的玉印。 张元敬对着祖师画像和历代掌门行礼,口中言道:“玄天弟子张元敬,自幼于山门长大,历经多次磨难,终至结丹之境。今,真人和掌门不以弟子修为浅薄、曾犯大错,决定册立弟子为长老。弟子感激涕零,唯有竭尽全力,报答宗门大恩!” 随后,他立下誓言:“不负宗门、永护玄天!” 在众人注视下,张元敬依次接过三物。 金色法袍,乃是身份象征,最初凡为长老者,只要参与仪式,皆需着此衣,现在早已不兴此套,故而长老们都是将之收藏起来,并不示人。 玄册,记录需要遵守的诸般律例、长老可知的宗中隐秘以及长老可行使之各项权限,除此之外,玄册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作用,便是荫庇三名后代子孙入玄天宗修行,而不拘其人资质好坏。 玉印,则如通行令牌,供人辨识,并可去往宗中一些要地,结丹长老平日里显露于人前的信物,便是这枚小小的玉印。 随后,刘元清手持掌门金印,从摆放历代掌门牌位的条案下方,打开一处暗格,从中取出两本金册。 其中一册,乃是传承金册,内中记载玄天宗过往重要事件、重要人物,为宗门延续之象征。另一册,则是玄天金册,玄天功法全本。 刘元清打开传承金册,以专门制作的金笔,在记录历代长老姓名的那一页,郑重写下张元敬的名字。姓名既录,则册立长老的仪式完成。 不过,在此之外还有一个额外的步骤,即由元婴真人,以玄天金册,为进位长老之人传授全本玄天功。 张元敬所修,乃是厚土功,此步本可省去,但作为玄天长老,不知玄天功法总归不合适,故而此一步仍需完成。 其中尚有一个关键,即全本玄天功法附有禁制,一旦私自外传或被搜魂,皆会触发禁制,魂灭而亡。 此禁制虽说是功法之禁,但对受禁之人,也是一种保护,可在被俘之时不被搜魂。 最后,则是门中同道上贺礼。 从佟天福到每一个结丹长老,皆是准备了一份厚礼,有丹药、灵材、符箓,也有功法、法宝、奇物等,都是颇为珍贵的东西。 张元敬自是一一谢过,并将各人所与物品记在心中,以便将来寻个机会还回去。 第451章 密议 事毕,佟天福留下刘元清、余天万、卢天英、张元敬四人,待其余五人离去,他走至后殿中央,直接盘膝坐下,并道:“都坐下吧,今日当着祖师和历代掌门之位,尚有一事需议。” 刘元清、余天万、卢天英显然是早已知晓,皆无意外之色,依言坐于地上,低垂目光,等待真人发话。 张元敬有所猜测,却不知是何要事需他参加,心中有些忐忑。 “此事,天英你来说吧。”佟天福面色平静,但眼中多有忧色。 卢天英却并无愁苦之意,只是略微有些气愤,语气急促地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横断山的那些老头子,看我玄天宗千年不曾派元婴值守,想要将我们从南域十大宗里除名罢了。还有那千剑门,最近在横断山也跳得很欢,到处拜访那些老家伙,企图取代我宗地位!哼,凭他们也配!” 此话说得没头没尾,张元敬听不甚明白,只知玄天宗南域十大宗的名头似乎有些不保。 刘元清轻咳一声,说道:“这千剑门想夺我玄天宗南域十大宗地位,由来已久。三千多年前,我宗与此门发生冲突之后,他们便开始预谋夺取我宗地位,只是那时我宗中元婴战力尚可,在横断山的地位十分稳固,他们所为,不过徒劳。 “近几百年来,我宗元婴难至横断山履职,千剑门上蹿下跳,便得了一些人支持。近来天魔渊大举攻伐我宗,我宗连结丹修士都派去不多,故而事情越发向不利局面发展。卢师叔此回返宗,实则是为此事而来。” 张元敬问道:“真人,掌门,两位师叔,不知这南域十大宗的名头,有何用处?为何千剑门非要抢此虚名?就为与我宗斗气?” 卢天英笑道:“元敬说得对,可不就是一个虚名吗!不过,这个虚名也还是有用的,传言,凡为一域十大宗,皆入东胜界修真常籍,化神以上修士不得出手攻打。以往,化神修士很多,这一条非常管用。现在,整个东胜界才得几人,有无此条,也无甚区别!” 余天万神色凝重地说道:“卢师弟,若是往常,此条或许无用。但正值天魔渊攻我山门,此条却不能丢。须知那天魔渊,背后是站着一个化神修士的。此人现在未曾出手,不代表以后不会出手。或许正是顾忌那条约定,才没有亲自动手。” 卢天英摇摇头:“若化神修士要出手,又岂非让旧时的规约束缚。我宗要保住南域十大宗地位,就必须派一位元婴,去横断山值守至少百年。此时,我宗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元婴?总不能佟师兄去吧?那时不用化神出手,来几个元婴修士,玄天宗也完了!” 佟天福眉头一皱,说道:“千剑门之事无关紧要,先放一边。天英,你要与大伙儿说说,到底是谁、是那些大宗,想剥夺我宗南域十大宗的地位!” 卢天英满不在乎地说道:“还能有谁!一直给千剑门撑腰的,不就是羽林宗和紫霞派吗。最近又多了中域的天机洞、仙纹宗。要不是这两宗来凑热闹,南域其他各宗也不会当回事。 “一看中域的宗门也不满,灵武山便坐不住了,专门让我回来与佟师兄你禀告,商议如何应对。还能如何应对?瞧他们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我们自行退出,保持一点颜面嘛!也不想想,当年若非我玄天宗雷法、阵道大放异彩,又如何能成功开辟五座镇妖城,且建得固若金汤,数万年不堕!” 佟天福不理会他的抱怨,沉声说道:“中域那几个宗门,以往从来不掺和我南域内部争斗,今次突然大张旗鼓支持千剑门取代我宗地位,其来意可不简单呐!” 张元敬听到此处,忽然明白,为何佟天福接连行险,别说把宗中结丹修士和他张元敬置于凶危之境,便连自身也是不惜拼命,却原来是因为横断山的变故。 余天万眸中闪过惊色,问道:“真人之意,这两宗介入,与天魔渊侵攻我宗有关?” 佟天福郑重点头:“必是如此!一直以来,天魔渊虽然重兵压境,但并未使出强大手段,尤其是神通灵宝,到现在才拿出一件。为何?是他们没有吗? “天魔渊背后站着一个化神修士,化神修士就代表超级势力,是有大来历、有大传承的,神通灵宝比我玄天宗只多不少。为何这么久才拿出一件?因为他们要隐瞒来历,不想被我们从灵宝上寻到他们的由来,故而可用的神通灵宝极少,或许就这么一件不被人知的。其目的自然是不想引起众多大势力的注意。 “但是,若我玄天宗被剥夺大宗地位,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所谓化神不得出手攻击各域十大宗,并非传言,各域十大宗为求自保,必定要倾力维护这一条规矩。若我们不在南域十大宗之列,南域这些大宗又如何可能冒着得罪一个化神修士的风险,来相助我宗!那时,天魔渊还有什么顾忌!且不说那位化神修士会否直接出手,至少在神通灵宝上,肯定会多携来几件,仅凭我一人,又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佟真人这番言辞,把玄天宗当前面临的巨大危机,说得清清楚楚。众人无不心神俱震,想着如何能够应对这等危局。 张元敬记得,佟天福曾说起此界的化神修士,言及中域天道宗便有一位,便问道:“真人,天魔渊难道是天道宗的附属势力?” 佟天福摇头:“此事只能存疑,却不可作定论。有化神修士的宗派,天道宗从距离来说,是离南域最近的。但是,也可能是东域的稷下学宫,或者北域的隐秘势力,甚至可能就是灵武山。我宗与天魔渊鏖战几十年,从未得到确凿证据,可证明其属于哪一个宗门。因此,此事也只能关起门来猜测,却不可真拿到外面去说。” 张元敬连忙应道:“弟子明白!” 卢天英道:“元敬说得也没错,那什么天机洞、仙纹宗,向来以天道宗马首是瞻,此回针对我宗,说不得就是因为天道宗的缘故。” 余天万脸色浮现忧色,说道:“真人,若天魔渊是灵武山所建附属势力,那此事便非常难办了。我宗要保住十大宗的名头,最关键的就是要请出此宗为我撑腰。若此宗支持千剑门,则大势已去!” 佟天福说道:“天魔渊出自灵武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此宗若要剥夺我宗地位,完全可以说动其他南域大宗当马前卒,何须把中域的宗门牵进来,平白多出事端来。天万你说得不错,我宗能否渡过这个危机,还要在这灵武山下功夫。前期,我已让天聪去横断山了。他与灵武山不少结丹修士有交情,先从这些人身上摸摸情况。” 张元敬这才知道,胡天聪外出寻机缘,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实则是去横断山办理这件大事。 余天万道:“真人,除开灵武山,其余一些南域大宗,也要做些功夫,比如朝天门、藏剑谷,与我宗关系向来不错,这等时候,皆需要巩固一番,以防出现意外。” 佟天福点头:“天万考虑周详,正该如此。元清,你遣人往横断山去送信,让天聪一并办理。” 刘元清躬身应道:“是,师父!” 这时,佟天福突然看向张元敬,说道:“元敬,借你进位典礼商议此事,乃是要委你以重任。关于横断山之事,无非有两种对策。一者,各宗商议,必要求我玄天宗出元婴修士,非如此不能维持大宗地位,那么,老道自要去一趟横断山,如此,宗中大事,便需由你辅佐元清来处理。” 张元敬连忙站起说道:“弟子岂能担此重任,天万、天英师叔都比弟子合适!” 佟天福瞪他一眼,不悦地说道:“他们当然也要为宗门出力,但他们有先天灵宝吗?凡山门以内,有玄灵尺、神霄剑,足以威慑宵小。但山门之外,若没有一个元婴层次的战力,天魔渊岂非要横行无忌?这个重任,你必须担当起来。你有土遁术在身,出行没有行迹,正可制衡天魔渊的元婴,让其不敢随意露面。” 张元敬不敢再推脱,连忙应承下来。 佟天福停顿数息,继续说道:“还有一种结果,便是灵武山为我宗撑腰,只需去一个元婴层次战力,便算履行职任。这样,我仍留守山门,而元敬,你便要去横断山了。” 张元敬心中一沉,颇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相比留守天阙山,横断山对他而言,只怕更加危险。但是,从宗门大局出发,却是相对更好的结果。 于是,他便站起身来,神情郑重地说道:“弟子,义不容辞!” 第452章 弟子 象天峰上。靠近山腰的一处山坡上,绿茵如盖、繁花锦绣。 张妤笑嘻嘻地说道:“师父,你猜我的洞府门户开在何处?” 张元敬并未动用神识,悬停于半空中,目光在密林、深草、花丛之间来回逡巡,最后落在一片怒放的紫英花地,抬手一指,笑着说道:“若是为师没有看错,便是那处了!” “错!该霍师兄了。霍师兄,你猜是哪!”张妤狡黠地笑着,仿佛一只小狐狸。 霍正凯与张妤在守拙峰一起修行三年多,对她的许多习性与爱好十分熟悉。他一至此地,便已看出,洞府的入口便开在一块巨岩上,因为张妤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东西藏得严严实实的人,反而是直来直去的风格。 但是,他见师父没猜出,自不好一上来便戳穿谜底,便选了山坡旁侧的油茶树林,说道:“在那里!” 张妤几次偷瞧霍正凯的目光,担心他发现自己的秘密,一听答案,顿时放下心来,乐不可支地说道:“也不是,也不是!霍师兄也猜错了!韩师兄,你来猜!” 韩济已于两年前突破筑基,突破之前,他的寿元已是所剩无几。此番突破,无异于重获新生,又得入玄天宗这等名门大宗,心中充满对张元敬的感激,这两年更是专心修行,不敢稍有怠惰,辜负师父大恩。 他心思敏锐,目光如炬,早把张妤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也不说破,只微微一笑,说道:“师妹天性洒脱,自不会专门掩饰洞府位置,我看那草丛之中,有一个洞穴,像是野兔所开,该不会就是师妹洞府门户所在吧?” 张妤嬉笑着“呸”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野兔,怎么用兔子洞作洞府门户。韩师兄也猜错了。四哥,你说在哪?” 张均抬手一指那绿茵上方的巨岩,十分随意地说道:“就在那块巨石之下!” 张妤本见把师父和两位聪明的师兄都骗过了,以为自家兄长肯定猜不到,不料却被其一语中的,顿时皱着小脸说道:“平日里跟个呆瓜一样,今日怎地便这般聪明了!哼,猜对了!” 张元敬哈哈大笑,说道:“妤儿,我们可是来给你祝贺乔迁之喜的,你却藏着大门让我们猜,还不快开门迎客!” 张妤从怀中摸出一枚方方正正的灵符,对着那巨石就是一打。 灵符放出光芒,往石上一落,便听“轰轰”两声,巨石两分,露出一条丈许宽的通道来。 “师父,霍师兄,韩师兄,四哥,请!” 张妤把剑光一落,站在门户之前,笑眯眯地对四人说道。 张元敬四人落在巨石前,见前方甬道石壁上镶满了发光的各色石头,光华灿烂,甚是绚丽,便都笑起来,一齐走了进去。 张元敬说道:“妤儿,你此番晋升精英弟子,又被分在最好的象天峰,不必如此拘束。此峰之上,能有几个人?我看最多也就八九个人,地方很大,每人皆可占据一大片山坡。你便要在那绿茵上建一片宫阁,都是可以的。回头你去掌玄殿寻管理洞府的执事弟子说一声,自会有人来为你建造。” 张妤又惊又喜:“还可如此?师父你怎么不早说!” 张元敬瞪她一眼:“现在也不晚啊!” 张妤噘着嘴道:“早知如此,我还费劲造这洞府做甚,直接起宫殿多好。外边阳光明媚,可比洞府好多了!” 张妤这处洞府,内中石室共计三十二间,不仅有修士一般所需,还有她自个儿的独特布置,端的花了不少心思。 张元敬四人在张妤引导下,把洞府参观一遍,方至专门招待宾客的一处宽敞石室中坐下。 四个弟子几年未见张元敬,此时相聚,心中既喜悦,又充满期待。 这几年,他们在天阙山中修行,不时听到一些关于自家师父的旧时传闻,虽不相信,但架不住听的次数多了,心中总是有些疑虑。 张元敬目光扫过四个弟子,对四人的修为进度都颇为满意。 张妤进阶筑基,也已有近二十年,虽一直随同他行路,但修为并没有落下,眼见着距离筑基中期,也不远了。 霍正凯底子很好,以往要为完成宗门任务奔波,耽误不少功行,但这几年得他供给丹药,修为上来很快。 韩济最是稳重,资质不差,心性又好,也知道用功,入筑基后境界巩固得十分扎实。 张均修为进展一如往前,已在炼气十层,寿元耗尽前必可进入筑基境。 他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几年,为师在西边与天魔渊修士作战,立了一些战功,前几日,已得真人主持仪式,进位长老。你等以后,便是玄天长老的嫡传弟子,该有的待遇,都会给足,若有拖欠,便去掌玄殿,掌门一定会为你们作主!” 霍正凯一听,顿时大喜,连忙站起,向师父道贺:“恭祝师父进位长老!” 其余三人也赶忙站起行礼祝贺。 张元敬示意四人坐下,继而说道:“西方战事趋缓,但尚未完结,为师还需驻守玄元殿,将来之事需视形势而定。故此,对你们几人,为师有个安排。” 他先是看向霍正凯,肃容说道:“正凯,你是我的大弟子,在外代表为师的脸面,因此,对你的要求需是最严格的!即日起,你随我前往玄元殿,入玄元界内历练。” 霍正凯强抑心中激动,站起行礼:“是,弟子谨遵师尊之令!” 张妤秀眸满含期待:“玄元界是秘境吗?我也要去!” 张元敬望着这个娇俏可爱的女弟子,心中却是一叹,有时候,收到资质太好的徒弟,也是一种烦恼。 那日,在玄天宫中,佟真人突然讲了一番话,要求结丹长老重视培养弟子,意味深长。议事结束后,专门将他单独留下,除询问先天灵宝及薛王神陵墓诸事外,便是与他商议如何教授张妤。 张元敬说要带至玄元殿放在身边培养,佟真人却明确反对,直言玄元殿那里仍非安全之地,且他需经常外出,窥探天魔渊真人踪迹,并适时出手威慑,恐怕无暇顾及张妤。 佟真人建议,张妤留在山门,他亲自看护,平日由苏元筱领着修行,若外出历练,则由刘元清负责。 如此安排,远超精英弟子待遇,张元敬自是无法拒绝。他也明白,这其中也有将来他远赴横断山的考虑。 对于苏元筱,他倒也不排斥。只是苏元筱的师父舒天琦,他却有些反感。只是,此话可无法与佟真人说。 “妤儿,你的修行,将由佟真人亲自安排。稍后,为师会带你去拜见真人。” 张妤一听,吃惊之余,却并不高兴,低垂螓首,小声说道:“我要跟师父修行。” 张元敬硬着心说道:“真人既有安排,不可违逆。将来,你在山门修行,自有师长教你。你要切记,不可恣意任性,凡事要听从师长安排。” 说罢,不看眼中有些泫然的张妤,对韩济说道:“韩济,我已向掌门推荐了你,往后你便去掌玄殿当差。修行所需丹药,为师自会为你准备好,不必担心影响功行。” 韩济站起应诺:“是!弟子必定用心当差,努力修行,必不辜负师尊期许!” 张元敬甚是欣慰,赞道:“好!” 又对张均道:“张均,你仍在玉都峰修行,不要着急,不要被周围的其他弟子影响心态。记住了,修行是自己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快也罢,慢也罢,能至终点,才是成功!” 张均站起行礼,平静答道:“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第453章 托付 天阙山中,结丹修士居于内门九座山峰。 以玉曦为首,以金曦为尾,仿若一条盘旋的长龙,将三真峰护在内圈。 苏元筱进阶假丹后,便将洞府从掩月峰挪至了金曦峰,所选之地,也是向阳的一片山坡,亭台楼阁,气象巍峨。 “师父,这里就是苏师叔的洞府?怎地比佟真人所居之地还要壮阔奢华!”张妤远远望见,小声问道。 “嗯,应该便是此地。”张元敬含糊说道,“你苏师叔喜欢培植灵草,想来来此与她交换灵药的人颇多,故而房子建得多一些。在山腹之内,还有洞府,作为清修之地。” 张妤恍然:“哦,是这样呢。也是,若整日闷在洞府里打坐,也太无趣了些。养些花花草草,也很好啊。” 随即,她话语一转:“不过,我更喜欢豢养灵兽。师父,你那头黑毛狮子兽,到底是公是母,何时能够诞下一个兽宝宝?真想养一头!” “那个叫碧睛狻猊兽,是公的。想让它生幼兽,还得寻一头母兽,是哪去找?”张元敬摇摇头,见张妤有些失望,便又补了一句,“这个看机缘,说不定哪天便遇到了。” 不多时,两人落至那一片宫殿之前。在最前方,有一处门房,木门半掩,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坐在一把靠椅上打瞌睡。 张元敬轻咳一声,说道:“劳烦你通禀一声,就说张元敬来访。” 那妇人正睡得迷糊,被人惊醒,有些不悦。她只有炼气低阶修为,不过见识不差,见眼前两人气机内敛,根本看不出深浅,知道境界颇高,当即应了一声,往里去通报了。 两人便在门外等候。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张妤气鼓鼓地说:“这位苏师叔架子未免太大了吧。我不跟她修行了,功法上要不明白,我便直接问真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元敬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好了,妤儿,不要乱说话。为师没有你苏师叔的传音灵玉,故而无法提前约好,这般直接上门,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且先等等。” 说话间,那个妇人自门房中出来,对着张元敬施了一礼,低眉顺眼地说道:“好叫尊客知道,苏姑娘听说是张长老前来,已经去更衣了,并让粗妇领两位去宾殿之中稍坐。” 张元敬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了!” 妇人忙说不敢,遂斜着身子,在前方引路,把两人带至西面一座宽敞的殿中,请两人入座,随即有两个凡人女子奉上香茗、果蔬。 张妤一边饮茶,一边笑着说道:“师父,徒儿自幼见你平日就是苦修,在赤溪河边开凿的洞府,什么都没有。徒儿还以为修士都是这般清苦呢!现在看来,是师父你不知道享受!” 张元敬正色道:“修士,以修行为要,至于享受凡俗之物,不过因人而异,只要不影响修行便可。当然,为师希望你不要学这一套。” 张妤连忙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不过,她的眼睛却不住往殿中四处乱瞄,显得兴趣盎然。 又等了半刻钟,苏元筱终于来了。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的长裙,上身披着薄薄的轻纱,嘴角含笑,步履款款,颇有一种动人的风情。 张妤皱着琼玉一般的鼻子,狐疑地看着这女子,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张师兄,让你久等了,小妹给你赔罪了!”苏元筱一进殿门,便双手叠抱于腰前,微微欠身,给张元敬行了一礼。 张元敬连忙站起说道:“苏师妹不必多礼,也是为兄来得鲁莽,未曾提前与你说好。” 苏元筱美眸看向张妤,顿时目光闪亮,脸上绽开月华般的微笑,问道:“这就是师兄高徒吧,真是一表人才,看着就让人喜欢!” 张元敬侧首道:“妤儿,给你苏师叔行礼。” 张妤乖巧地上前两步,对着苏元筱行了一个揖礼,口中娇声说道:“弟子张妤见过苏师叔。苏师叔貌美若仙,难怪我师父到了这里就好像特别紧张!” 张元敬一愣,随即绷着脸斥责道:“行礼就行礼,胡说什么!” 苏元筱却是噗嗤一笑,对张元敬说道:“张师兄,你这女弟子真是俏皮,与你的风格可是大相径庭。不过,挺对我的脾气!” 张元敬尴尬一笑:“那敢情好,将来便要劳烦苏师妹多加管教。” 苏元筱见张妤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眼中闪过一抹俏皮,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此是真人所命,又是张师弟最宝贝的弟子,小妹自当尽心,不让师兄失望!” 她语气一顿,随即说道:“不过,师兄答应给我的礼物,不知何时拿出?” 张元敬既来此地,早已有所准备,当即把那紫色灵植的一段残根取出,其上已经长出一截嫩芽,通体淡绿,与他呈送给刘元清的那株,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苏师妹给我这紫色残根,经过多次尝试,终是将之育活。不知师妹可是满意?” 苏元筱眼珠一转,当即明白,以张元敬的本事,既能培植一株,便能培育无数株,此株多半是近日方才育出。 她妩媚一笑,说道:“这才刚刚发出小芽,小妹见识有限,凭此可认不出是何灵植。不如请师兄再育养些时日,待枝壮叶茂,再与小妹吧。” 张元敬本还准备了一株蝴蝶蓝,若是苏元筱不满意,便拿出一并给她,不曾想她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这紫色残根乃是玄品高阶的灵草,培植不易,要长到“枝状叶茂”,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可是,按照真人要求,张妤要托她照顾,他还不好不答应。 便点点头,说道:“既然苏师妹有此要求,为兄自当办好。” 苏元筱顿时如小女儿一般雀跃道:“那就多谢张师兄了。这可是小妹收到的最好礼物!” 张妤冷眼旁观,没看出自家师父与这个骨子里透着魅惑的女子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但也不想就这样看着两人说话。 便插话道:“苏师叔,听师父说你特别喜欢豢养灵植,不知这东西有什么好的?要是我,就养灵兽,多可爱,还好玩。” 苏元筱目光转动,俏生生地落在张妤脸上,笑吟吟地说道:“豢养灵兽,那也很好啊,我不仅喜欢培育灵植,还养了许多灵兽,你可要随我去看看?要是看上哪一只,师叔送你!” 第454章 回殿 一月之后,张元敬带着霍正凯回到玄元殿。 火鸦道人已经知道张元敬斩杀元婴、进位长老之事,率领三个门人及殿中全部筑基执事,在殿外迎候。 “元敬,本以为只是寻常出行,未料建不世之功,可喜可贺啊!”火鸦道人笑容满面,抱拳向他道贺。 在他身后,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人,望向张元敬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敬畏。 所有筑基执事,则在郑元笃率领下,向张元敬一揖到底,口中大呼:“恭迎张长老归来!” 张元敬微微颔首,说道:“无需多礼,且去殿中说话。” 众人分开,让出通道,张元敬对火鸦道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迈步走入大殿,至条案之前,坐在主位上。 其余诸人,也各自落座。霍正凯则在靠门口的地方,寻了一个空位坐下。 张元敬先是对火鸦道人说道:“这些时日,辛苦前辈主持殿中大局。天魔渊真人来袭,让前辈还有诸位受惊了!” 火鸦道人笑道:“惊是惊,不过是有惊无险。所幸佟真人便在秘境之中,我们这些人反倒为真人打了一场掩护,助他重创天魔渊元婴,算是蹭到了一场功劳。” 张元敬点点头,有些事还需要说清楚,但不能在此地来说。便问:“殿中诸弟子没有折损吧?” 火鸦道人看了一眼郑元笃,后者连忙回答道:“天魔渊元婴并未伤害殿中弟子,但进入秘境中,有十几个炼气境弟子误入险地,只寻回了一半,剩余几个多半是陨落了。” 张元敬轻叹一声,说道:“据实报外门总院吧。” 又询问殿中诸事。涉及阵法,火鸦道人亲自作答,言阵法已经修补,仍如以前一样。其余,则由六个筑基执事禀告。 事毕,张元敬起身说道:“前些时日,佟真人在流云城召集众结丹议事,赏功罚过,殿中诸位,自火鸦前辈以下,皆记有功劳,我自会论功行赏!” 众执事立时起身,向张元敬行礼:“谢殿主!” 张元敬又道:“佟真人还特别嘱咐,天魔渊虽然暂且退回浣月山,但实力犹存,且仍有数位元婴真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大伙儿一定要敬终如始、严阵以待,绝不可轻忽懈怠,予敌人以可趁之机!” 众皆应道:“谨遵殿主令!” 张元敬让各人自去值守,留下火鸦道人和他的三个门人,以及玄元殿大管家郑元笃。 “元笃师弟,裴元简尚在否?” 郑元笃看了火鸦道人一眼,欲言又止。 火鸦道人道:“你且说便是。” 郑元笃苦笑道:“自秘境中归来,他闹着要回山门,属下阻不住,便请示火鸦前辈。火鸦前辈便擒下裴师兄,将他仍旧关入禁殿。结果,没过几日,他便断气了。” 张元敬眉头一皱,问道:“如何死的?” 郑元笃道:“往秘境中折腾了一趟,仅剩的些许生机也耗尽了,便死了。” 张元敬松了一口气,说道:“既是寿终正寝,那便如实禀知掌玄殿吧。” 郑元笃有些为难地说道:“不知,不知他被关押的事,要不要说?” 此事是瞒不住的,所以他不想在这上面弄虚作假,以免将来成为替罪羊。 张元敬摆摆手:“照实报上即可。” 郑元笃应了一声,见张元敬不再询问,便主动禀告道:“周正明周师侄,进入玄元殿也有一段时日了,可要嘱潘师侄找一找,请周师侄出秘境来拜见殿主?” 张元敬摇头:“无须寻他,让他在界中历练便可。” 郑元笃应了一声,便告退离去。 张元敬则与火鸦道人一起,领着四个弟子门人,回到知止楼。 “火鸦前辈,此番把前辈置入险地,我真是惭愧!只是,此中部署,皆由佟真人独断,我也所知不多。” 房间之中,只有张元敬与火鸦道人两人。张元敬连忙向其致歉。 火鸦道人笑道:“元敬无须如此。这位佟真人,虽然外表和气,内里可非常刚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他藏在玄元秘境中,只怕没有任何人知晓。若非我们躲入秘境,他担心打乱他的部署,只怕仍不会现身与我会面。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这样一位真人,才能在危难之际,撑起宗中局面。” 张元敬叹道:“天魔渊想取之物,必须从我这里得消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前辈与我待在此地,随时可能遭遇大凶之局。” 火鸦道人道:“若是与元敬在一起,倒是安全。就怕元敬不在此地的时候,天魔渊的元婴来了,那才是最危险的。所以,元敬你也不用替我们担心,只要你在,此地就是安全的。” 张元敬一愣,随即明白,火鸦道人是在暗示他身上携着那位“神鼎前辈”,再是真人出手,也无需在意。 他无言以对,只好说道:“宗中给的几册前辈高人参悟功法的心得,我已带来,希望对于前辈有所裨益。” 火鸦道人大喜过望:“如此多谢元敬了!” 张元敬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将自己可能要去横断山的事说出。毕竟,此只是一种可能,而且要确定是与不是,至少也要数年之后。 他便向火鸦道人要回锁灵甲,把霍正凯唤进来,当着火鸦道人的面,给霍正凯锻经脉。 霍正凯自幼修习玄天功法,底子打得很好,服下金鳞果后,在锁灵甲和张元敬的帮助下,炼化药力颇快,只一个多时辰,便完成了经脉和丹田的改造,一身修为也大为缩水,只像刚入筑基的模样。 但是,他心中明白,这是得了一个巨大的机缘,整个筑基境的修行,几乎都不会再有瓶颈,只此一点,便要比旁人省出不知多少时日。 他跪倒在地,大礼参拜,以示对师尊大恩的感激。 张元敬坦然受之,待他站起,便问火鸦道人:“前辈,可曾看出点什么?” 火鸦道人盯着还穿在霍正凯身上的锁灵甲,沉吟数息,说道:“老道摸到了一些皮毛,需参透了,才能有所得。如果能悟透内中道理,或许对老道参悟元婴功法大有裨益!” 第455章 养石 张元敬将此次簇山之行所得,整理一番,好东西不少。 那个韩让元的储物镯中,收藏了十几个炼丹炉,品相都不错,还有大量的炼丹材料,从炼气到结丹层次的皆有,丹药不多,主要以筑基层次的丹药为主。 从“林焕”那里得的毒气、毒液,他给碧睛狻猊兽喂了一些。此兽尝过后,选取了其中十来种,尽数吞服,然后便自去沉睡炼化。 此外,还有七八件不错的法宝,他虽用不上,但可换不少灵石。 当然,最为宝贵的,还是炼化奇虫所得的灰色颗粒。 对他来说,提升源生石的等阶是最重要的。修为短期内无法大进,便能突破结丹后期,对元婴修士来说仍旧只是蝼蚁。 但源生石一旦进阶,他的小法术威能便能直接增强五成。其他倒还罢了,土遁术却是他保命的依靠,每强一分,都意味着更高的生存能力。 他先是数次西巡,确认天魔渊势力暂时收缩,便回到殿中,把专领斥候之责的郝正雄唤来,着其把探查范围扩大至百万里以外,于一些隐蔽的地方,可以设下据点,重金差遣下宗修士充当眼线,务必防止天魔渊突袭。同时,也赐下数件灵器、数十低阶灵符和大量灵石,给他作为办事的资费。 对内,则让郑元笃严加管理,有事随时禀报。 如此,方才闭关,看护源生石吞噬那些灰色颗粒。 源生石一见小半炉的灰色颗粒,明显更加兴奋,给张元敬传来的念头中,也充满喜悦。 张元敬不知它炼化这些颗粒速度如何,每次只让他吞噬一小撮,大约相当于炼化一只妖虫所得。 源生石却十分贪吃,吞下一次,不到半个时辰便传出念头,要继续吞噬。 张元敬仔细察看源生石气机,未见异常,便没有阻止。 结果,半日之后,这圆滚滚的石头似乎有点“吃撑了”,静静躺在地上,也不动弹,也不像是在沉睡,时而传来一个念头,要他渡些法力来。 张元敬也是好笑,把手掌按在它身上,输入法力。 一开始,源生石还只是一缕一缕的吸收,过得半个时辰,便好似打开了胃口,把他的法力如牛饮水一般咕嘟嘟地吞了下去。 不多时,张元敬的法力便去了大半,他见源生石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便把手腕一抖,将这圆石头震开,疑惑地问道:“为何要吞这么多法力?那些灰色颗粒炼化不了吗?” 源生石灵性颇高,但终究未凝出完整的灵识,传出的念头十分模糊,常常词不达意,不知说的什么。 不过,张元敬却能猜到,必是吞噬灰色颗粒过急,导致的问题。从它的本能反应看,似乎以法力相助,便可解决。这倒不算什么。 他便服下一枚融灵丹,打坐炼化。至第二日,感觉法力恢复三、四成,就继续往源生石身内渡入法力。 如此持续有半个月,方才帮源生石把半日所吞灰色颗粒炼化吸收。 受了这个教训,源生石“老实”多了,一日只吞一次灰色颗粒,其量为炼化一只奇虫所得。连续数日,皆无问题,但十日之后,又向张元敬索要法力。 张元敬心中甚觉奇怪,把一身法力全都渡入石中,倒是一次便满足了源生石所需。 如此一来,张元敬推测,那些灰色颗粒或许需要天地灵力作为中和,方能完全炼化。 源生石虽能“吐纳”灵力,但终究不是修士,炼化灵力的速度不快,又把握不好炼化灰色颗粒的度,故而会出现灵力短缺的情形。 不过,这也好办。十日给法力一次,这时间足够他炼化丹药、恢复法力了。 时光匆匆,很快半年过去。 这期间,郑元笃来了三次,每一次都把殿中之事,不拘大小向他禀告清楚。 张元敬每次都耐着性子听完,若有不清楚之处,还要加以询问,当然,也少不了出言勉励,并赐下一些修行之物,奖励此人。 那位专司斥候之责郝正雄也来过两次,简明扼要报告舒弥山以西情况,同时将他设立隐蔽据点、收拢下宗修士的作为,详细地加以说明。 张元敬对此人的雷厉风行颇为满意,自是不吝赏赐。 还有一人也来了一次,让张元敬稍有意外。此人便是负责巡查玄元界的潘正宇。 此人资质不差,但当初不知为何,没有结丹修士收他作弟子,故而远赴玄元殿,于秘境中当差,也算个不错的差事,能得不少修行之物。 他过来,对于自身职任,只简单说了几句,重点是禀告在玄元秘境中遇到周正凯之事,并提及某一回周正凯遇险,他们正好在附近,施以援手,帮他解了困。 又说,他会增加巡查频次,尽量对所有在秘境中历练的弟子提供助力。 张元敬对此人印象不错,故而很是夸赞了几句,勉励他专心职任,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把秘境中行走的弟子看护好。 过得几日,霍正凯前来,请求允许他与刘靖龙、梅振毅两人一同入秘境历练。 这本就是张元敬带他来此的目的,自是不会阻止。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件防御灵器和二十余枚低阶灵符交给他,嘱咐道:“修行重在循序渐进,便是入秘境历练,也要劳逸结合,注重自保,不可急躁冒进!” 待霍正凯离去,他顿时想起那潘正宇来。 此人倒也是个灵活知变的人物,怕是知道霍正凯要入秘境,故而过来向他说了那么一番话。 这倒是好事,至少说明他作为玄天长老,已经开始被很多低辈弟子接纳,而善察风色者,已是主动来投靠。 此时,阴阳造化炉中的灰色颗粒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源生石却不再吞噬。 它似乎又同前次那般,静躺于地上,有些蔫吧。不过,它并未传来念头,让他渡入法力。 他出言问了几句,源生石也不知如何表达,给出的念头都是含糊不清的。 张元敬无奈,只好主动渡入法力,但他的法力甫一进入源生石体内,便似是受到什么东西排斥,很快散逸到空中。 张元敬反复试了数次,皆是如此。 每次下来,源生石都似有些痛苦,浑身微微颤动,同时还不断往张元敬识海中传来念头,有时其意类似于“不要法力”,有时却又像是在说“吞吃灵气”。 他辨识数次,感到两种意思确有差别,便用法力与灵力这两个词反复问询,最后发现,源生石的确是知道两者的区别的,而且索要的正是灵力。 天地灵力到处皆有,但源生石显然不是索要一般的灵力。他念头一闪,忽然想起一物来,倒是可以先去试一试。 第456章 探秘境 张元敬先去火鸦道人那里,请他代为看顾玄元殿,又与郑元笃交代一番,便直接进入玄元秘境之中。 此地他是第一回来,感觉内中灵力十分活跃,远不同于外间,心道难怪佟真人将伏击战场选在此地,既隐秘而出人意料,又便于神通灵宝补充消耗,发挥更大威力。 当然,在此中大战,风险也大。玄元秘境很可能连通天外虚空,其深处还有空间裂缝,万一引发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佟真人把地点选在那处叠层空间,算是把神通灵宝引发的灵力波动减到最小,若非如此,玄元秘境或许已经残破不堪。 张元敬先至那叠层空间,从中走了一遭,果然是玄奥无比,不禁感叹造化之神奇,心中升起敬畏之意。 从叠层空间出来,他驾起剑光,往秘境深处而去。 玄元秘境已经探明的区域,有三万里方圆,大致呈一个竖起的狼首形状,脖颈处是入口,而嘴尖,则是最深之处。 据殿中典籍记载,极化灵力出现的位置,以嘴尖、耳尖两处最多,但那里的空间裂缝也是最多的。 不多时,他已飞过数千里,不时遇到地火冲天或雨雾弥漫的地域,皆是绕行而过。 此等地方,虽有凶危,但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之所以绕过,乃是因为内中尚有不少玄天宗筑基修士在探查,他若以大法力破去,不免影响对他们的磨炼。 一路上,也数次遇到本宗修士为争夺宝物而生死相斗。他也不理会,只是闪身而过,留下这些修士在那里疑神疑鬼。 待他行至秘境里侧时,低阶修士变得稀少起来。 前方出现一片沼泽,瘴气弥漫,遮天蔽日。半空中,有呼啸之音时起时落,似乎藏有空间裂缝。 他不敢冒险,便把剑光一落,从地上掠行。 沼泽不算很大,可以绕行过去。但是,张元敬老远便发现这沼泽中,有虚无之气自泽中升腾,与水面上的灵力发生碰撞,形成异象。 他把法力一敛,收控于丹田和两条主经脉之中,缓步走入泥沼中。 自外入内,温度立时降至冰点,仿佛置身雪川之下。此地寒意,唯有筑基境修士方能承受一时,但也不能坚持太久。 张元敬往泽中去了十余里,神识往四面扫去,只见经由虚无之气与天地灵气相碰撞而生发出的些许单属性极化灵力,都往五里外的一处小岛上汇去。 那里说是小岛,其实只是沼泽中一处颇为干硬的地面,地势稍高,出沼泽水面约有丈半左右。 岛上生满一种阔叶树,遮蔽得十分严密。但在他的神识扫荡下,所有角落皆一览无余。 他看到一兽,正趴伏在落叶中沉睡,如同圆球一般的鼻子,一呼一吸间,将那些极化灵力直接吸入腹中。 此兽形如乌龟,身背硬壳,头尾和四肢也可缩入壳中,但其不同之处,在于这硬壳的下方,生了许多触须,无须露出四足,即可行走如风。 根据殿中典籍所载,此兽名为须兽,乃是首次发现此兽的结丹修士所定,大概是认为其最大的特点便是壳下的触须。 此兽天生喜食极化灵气,并可将之炼入腹中肉囊之中。若为妖丹境之兽,此或为内丹,不过此结丹修士未曾见过妖丹境须兽,此不过是推测而已。 这只须兽,只是启灵境,对张元敬用处不大,不过,他纯粹是好奇,决定抓上一只。 行至半途,当脚步踩在沼泽中一根残枝上时,他猛然停了下来。 他的神识并未发现不妥,只是常年经历危险而形成的直觉,让他感到有些不对。 炼阳伞并无异常反应,说明此地肯定没有大妖之类的存在。但是,足以让他警觉,必定是妖丹境的妖物。 他的目光落在身前的沼泽上。此地淤泥厚重,泥上只有浅浅的一层有些发黑的水。偶尔有虚无之气从淤泥中冒出,冲破水面,被灵气一冲,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擅长土遁术,但不敢在此地施展。这里的淤泥,含水很多,对土遁术干扰甚大。 神识只能透入二三十丈,再往下便受到阻力。这片沼泽地底深处,必定有一处类似极洞一般的所在,有虚无之气上涌,对神识形成阻碍。 如果泥中藏妖,这妖能悄无声息地抵御虚无之气侵蚀,算得上颇为神异。 不过,玄元殿的典籍中,并无此类妖兽的记载。 储物镯中的阴阳造化鼎(仿品)没有异动,说明此兽非是奇虫。 “难道那只须兽只是一个诱饵,是地中这只异兽用来引诱修士入内的诱饵?” 此时,源生石不堪使用,他便将却邪伞持拿在手,而后飞空而起,从三丈高的地方凌空虚渡,直往那小岛飞去。 他这里身形一动,便有无数泥浆冲天而起,往他笼罩过来。 这种招法是他用老了的,当即挥手打出一记狂沙,以漫天黄沙遮蔽空间,自身则悬停于沙阵中,一动不动。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那地中的妖兽也是狡猾,竟忍住不出。它大约是以为,此沙持续一段时间,便会自行消散。 张元敬等了二十余息,见此兽颇有耐心,便操控沙阵,往前挪移。 自张元敬用功于卷沙诀以来,狂沙之术十分熟练,许多弊病都被遮去,故而沙阵移动起来,仍旧密不透风,那妖兽根本发现不了张元敬的准确位置。 那妖兽藏不住,便将无数泥浆,以巨力卷起,往沙阵不断冲刷,意图将之破坏。 张元敬根本不理,连续施展两记狂沙,但位置上却是相互衔接,顿时把二三十丈方圆空间遮蔽起来。 随即,趁那妖兽还在攻击沙阵,却是把剑光一起,冲出沙阵,直落那小岛上。 这一下动静,立时把那须兽惊醒。它本能地一缩脑袋,然后发动壳下触须,藏在落叶之下,往沼泽中飞速逃去。 张元敬把手一挥,打出一团气劲,正中此兽硬壳,将之禁锢住,尔后迅速靠近,法力一引,便收入灵兽袋中。 这时,那泥中的妖兽终于发现不对,发出一声怒吼,穿透淤泥,震动沼泽。 随即,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泥沼中窜出,往小岛上扑来。 第457章 沼中异兽 张元敬向后一退,掠出数十丈,出了小岛范围,落足于浅水之上。 那妖兽趴在小岛上,把那些阔叶树压塌一大片,身体占了小岛小半,足有十三四丈长。 其形如大蟒,头颅似某种飞虫,口器中有无数触须蠕动,涎水直流,看着十分丑陋。 它的额头上长着一个肉瘤,通体发红,与一身黑色鳞皮截然两分。两只眼睛如同甜瓜,瞪得滚圆,仿佛有怒火在燃烧。 此兽腹下无足,背上生有三对肉翅,挤在一起,看着十分不协调,但其身形一动,却快如疾风,十分灵活。 张元敬忌惮高空隐藏空间裂缝,不敢飞遁,便放出破坚斧,与此兽在沼泽上周旋。 起初,此兽不知破坚斧的厉害,仗着一身鳞皮硬扛了几次。 张元敬便故意让破坚斧斩偏,不断积蓄威势,尔后一斧直接将之斩出一道血痕,疼得此兽嗷嗷大叫。 不过,这一斧也激起了此兽的凶性,它大吼一声,身体表面渗出一种黏糊糊的黑色液体,迅速凝结成一种硬甲,尔后振动三对肉翅,对张元敬发动疯狂追击,根本不理会破坚斧的威胁。 张元敬以遁法躲闪,在沼泽中绕了两圈,实在避不开,就施展狂沙困敌。 不过,此兽也是厉害,在狂沙中左冲右突,不知如何把漫天黄沙给打落泥中,竟是瓦解了此阵。 张元敬甚是奇怪,待此兽再次接近,又一次使用狂沙术将之困住。随即,他身形一闪,进入沙阵当中,就近观察此兽神通。 这回他却是看明白了,原来是其体表那些凝固成硬甲的黑色汁液,竟又化为液体,把身周的沙力全都吸附起来,一息之后,这些被吸附的沙粒便失去了光泽,尔后掉入泥沼中。 他暗暗称奇,感到这妖兽身上藏着不少秘密,若能弄明白,或许是一份机缘。 故此,他也不急于攻杀此兽,而是依靠遁法、狂沙术与此兽周旋,实在有危险,便以却邪伞护身,如此半刻钟过去,他接连施展狂沙术十四次,虽没如何攻击此兽,但此兽为了破坏沙阵,不断释放那黑色汁液,消耗却很大,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换作一般的妖兽,此时已知不是对手,早已逃之夭夭。此兽大约是极其记仇,想着自己不仅丢了诱饵,又被斩了一斧,故而一直纠缠不休。 张元敬却也乐得如此。他已经有所猜测,此兽与那须兽多半是同类,能够吞食极化的灵气,故而才能在虚无之气中轻松自如。 须知,这极化灵气,便是普通的天地灵气受虚无之气所激,而生发出来的,在对抗虚无之气上自然有其优势。 不过,要将此兽生擒下来,却也不易。它只需往这百余里方圆的沼泽一钻,张元敬便只能干瞪眼。 最省事的办法,当然是唤出炼阳伞,但此伞正在积蓄灵力,不宜随便使用。 思来想去,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源生石吞噬那灰色颗粒,需要极化灵力来中和,那么反过来,此兽是不是也会对那灰色颗粒感兴趣?而且,这也检验一下,源生石所需之物,到底是不是极化灵力。 于是,他又引着这妖兽转了几圈,然后寻了一个机会,将那灰色颗粒抛了数枚出来。 这妖兽先是一愣,随即如饿狼扑食,也不管此乃身前大敌丢出之物,一口便吞了下去。 对于这庞大的巨兽来说,几枚灰色颗粒,还不够塞牙缝。 但此兽却露出极端享受的表情,浑身如吃了升仙果一般舒服地抖动起来,原本有些脱力的状态,也是完全不见,重新变得龙精虎猛。 张元敬倒不怕它再来追咬,此兽除了凝练硬甲的手段,实在无有特别之处,实力也与他相差甚大,根本伤不到他。 过得片刻,此兽从那舒爽劲中醒悟过来,想起眼前还有一个大敌,便朝着张元敬大吼一声,充满警告意味,但没有上前来攻击他。 张元敬笑了笑,知道这妖兽并不傻,得了好处,便能把仇恨先摆一边,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动。 张元敬大致确定,那灰色颗粒与极化灵气应当是对应之物,各自偏重于某种力量,一旦中和,便能产生莫大好处。 一般修士很难吸收极化灵力,但若有特殊功法,也能稍作利用。只是与这妖兽以及源生石比起来,就要差得远了。 不过,若能让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吸收极化灵力和灰色颗粒,这两兽的实力增长便会很可观,说不定有望突破至化形境。 张元敬把手摊开,掌心里出现五枚灰色颗粒。 那妖兽振翅向前一窜,很快至张元敬身前二十余丈,但没有继续向前。它那甜瓜大的双眸中,时而露出凶光,时而闪过疑惑,时而充满渴求,情绪竟如人一般复杂。 张元敬把手一握,收至身后,说道:“你能听懂人言否?你可知道,哪里有极化灵力?嗯,便是那这只小兽吞食的那种气体。” 他把须兽拎了出来,往身前一举。 看到须兽,这妖兽立时大吼一声,发出强烈威胁。 张元敬见状,便把须兽一扔,笑道:“我要它无用,你不必紧张。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听懂了?” 这妖兽见须兽掉入泥沼中,躲藏了起来,原本爆裂的气机,渐渐平复下去。 它瞪眼看着张元敬,偶尔偏转头颅,似乎并不明白他所言之意。 张元敬再次把那几枚灰色颗粒展露出来,指着此物,又指着泥沼上空偶尔飘动的一缕极化灵气,说道:“你帮我寻到那灵气,要很多,这些颗粒便给你!” 这妖兽直愣愣盯着灰色颗粒,见张元敬又要收起,顿时怒吼一声,往前窜出近十丈,鼻息都能冲到张元敬脸上。 张元敬面色一变,招来破坚斧,厉声喝道:“若想得到这些颗粒,便按照我的话去做。否则,便用这柄利斧斩下你的头颅!” “吼!” 此兽暴吼一声,震得沼泽都晃动起来。 张元敬忽觉有异,转首一看,只见身后百丈开外,一条长蛇般的妖物,正从泥沼中缓缓升起,口器大张,触须蠕动,双眸凶光如潮,往他奔涌而来。 第458章 斩兽 这是一头无限接近于妖丹大圆满之境的妖兽。 从外形看,此兽与之前那兽几乎一样,但额头前的肉瘤要大得多。最大的一处区别,是在尾部。之前那兽,尾巴与蛇无异,但这一兽,尾部是开叉的,其上还倒生尖刺,闪动幽蓝的光芒。 此兽悬停于空中,并不攻击张元敬,只是目露凶光,死死盯着他。 这时,后方风声响动,之前那兽袭杀过来。 张元敬把狂沙一起,然后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全部放出来。 猿十三的任务,当然是去对付那头接近妖丹大圆满的妖兽,碧睛狻猊兽则与他一起对付困入沙阵中的妖兽。 “狻猊兽,我来战它,你寻机会把它拖入幻境!” 张元敬把土牢一起,将此兽圈住,然后以飞石狂攻。 近来,他全力参悟土法八诀中的凝形、驱石两诀,所凝出的土墙更加坚固,释放的飞石也更多更大。 此兽只有妖丹初期境界,面对如雨而落的巨石,只得把那黑色汁液不断分泌出来,加厚鳞皮上的硬甲。 不过,数十块五六尺大小的石块接连砸下,还是将这兽砸得头晕眼花、气喘如牛。 碧睛狻猊兽觑见机会,往那里一窜,对这兽释放出一团青色气体。 此兽不妨,吸了好几口,等察觉时,已是毒气入腹,顿感天旋地转,好似要睡过去。 它大惊,连忙狂吼一声,随即,那正与猿十三鏖战的妖丹后期妖兽也发出厉吼,声如炸雷,不仅把碧睛狻猊兽吓了一跳,也把这只妖丹初期妖兽吼清醒过来。 张元敬目中露出诧异之色,这两头妖兽似乎还有些心神上的勾连,竟知相互鼓舞,倒是有些麻烦。不过,他已看到,猿十三在对那兽的战斗中,已经占据上风。 便对碧睛狻猊兽说道:“无妨,待猿兄将那兽打杀了,再对付此兽便容易了!” 他将破坚斧一抛,对着此兽劈去。同时法力一转,把狂沙之阵稍稍聚拢,使之更加紧密。如此,此兽以黑色汁液污秽沙粒更加方便,但消耗也更快。 张元敬无非是多费些法力,不断对狂沙之阵进行修补而已。 又过了近百息时间,在张元敬和碧睛狻猊兽围攻下,此兽已经变得有些虚弱,分泌的黑色汁液明显减少。 有好几次,此兽想要冲出沙阵,往那兽处会合,皆因不辨方位而失败。 随即,此两兽改变了战法。被张元敬困住之兽,干脆卷缩起来,悬停在沙阵中,不再轮窜。 若是破坚斧斩来,也不躲避,依靠硬甲生抗。此兽也相当聪慧,知道此斧越是斩空,越是厉害,干脆不给其蓄势的机会。 破坚斧当然不是这般容易对付,但是张元敬也没想真将它斩杀,故而乐得如此消耗它。 此兽每被破坚斧斩一下,身上的硬甲都会受损,仍需它源源不断地用黑色汁液修补。 倒是那妖丹后期的妖兽,不再与猿十三近身对战,而是利用飞遁的优势,绕着猿十三转圈,时而利用长尾的优势,抽它一鞭,虽然力量不大,打不破猿十三的护身金光,却把它气的够呛,一直哇哇乱叫个不停。 这妖丹后期之兽,尾开双叉,不仅飞遁之时变化多端,攻击时也大占便宜。 一尾巴抽打出来,看似只一招,但尾叉一分,多了几番变化,好几次都骗过猿十三,结结实实给它来了一下,自是让它气急败坏。 张元敬一看,此两兽竟是要玩拖延之计,大概是想消耗猿十三,将它击败,再回头对付他与碧睛狻猊兽。 既如此,他自不能让两头妖兽如意,当即拔出厚土术法剑,以土牢配合飞石,辅以破坚斧,对妖丹初期之兽发动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此兽被巨石一顿乱砸,慌乱中又被蓄势许久的破坚斧斩中腹下,破开一条三尺多长、深达两寸的伤口,鲜血直如雨水一般落入沼泽,染红好大一片。 它感受到张元敬的杀意,连忙张口发出凄厉的吼叫,似是呼叫同伴前来救它。 那后期之兽怒吼一声,气机骤然爆发,拼着被猿十三砸了一棍,以一记强劲的尾击,把它抽飞数十丈远,然后三对肉翅一振,彷如一道闪电,直奔沙阵而来。 此兽靠近,却并不直接杀入沙阵,而是在旁将长尾一抽,击向黄沙。 一个狂风刮过,沙阵顿时缺了一角。 张元敬将厚土术法剑一挥,对着此兽也施展狂沙之术,顿时漫天黄沙飞起,将其笼罩于内。 与此同时,张元敬闪身一掠,冲入这个沙阵中,也不看那兽位置在何处,接连施展狂沙术,将二三十丈方圆的空间遮蔽起来。 那初期妖兽,受伤不轻,尚不知张元敬离开,但已知后期之兽就在近旁,便声嘶力竭地吼叫,并往外飞遁。 没有张元敬操控,这片沙阵开始消散。初期之兽胡乱冲了几回,忽然眼前一片清澈,沼泽就在身下,不禁一顿,随即俯冲而下,意欲躲入泥沼之中。 这时,一道黑影从旁侧掠过,带起一阵腥风,这妖兽闻了,只觉难受无比,脑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转动起来无比缓慢。 它想要吼叫以求援,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嘴巴张了好几次,都只张开一条细缝,发出呼呼之声,如同叹息。 这时,它的眼角余光,瞅见一个金色身影迅速靠近,随即是一根黑黝黝的长棍,在眼中变得越来越大。 “嘭!” 响声与剧痛同时传来,此兽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兽与那后期之兽,的确有某种特殊联系,它一死,那一头妖兽便发起狂来,浑身布满那黑色汁液,尤以尾部为多。 “噼里啪啦!” 妖兽长尾如鞭,在沙阵中接连抽出爆炸之音,将大量黄沙破去。 张元敬一边修补沙阵,一边唤猿十三入阵,此猿与他存在神魂上的联系,不需他刻意指点位置,即可通过他的神识,知晓那妖兽的位置。 张元敬本想抓只活的,但现在那初期之兽被猿十三一棍打死,剩下这只又陷入疯狂,活捉难度太大,为免出现意外,便也任由猿十三下狠手。 猿十三举起混天棍,利用黄沙的掩护,近身强袭这后期之兽。 张元敬全力维持沙阵,若阵势过于松散,便施术修补,始终困住此兽,不让它破阵出来。 猿十三攻击此兽时,他还会凝出土墙,干扰此兽躲避。 经过一番鏖战,这后期之兽渐渐没了力气,又被狂沙阵限制了五感,不多久,便被猿十三一棍击杀。 第459章 剖解 张元敬将两具庞大的兽尸收入须弥戒中,先出了沼泽。 此地大战,动静不小,引来了几个玄天宗筑基修士,他们一见是张元敬,连忙上来行礼。 张元敬也不识得几人,微笑着点点头,便往秘境里侧方向飞掠而去。 寻了一处颇为僻静的山脚,他将两兽尸体挪出,又把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放出。 “猿兄,此兽你吃否?” 猿十三目中露出厌恶之色,传念道:“不吃,不吃,俺不吃这东西,此兽身中有一股恶臭,俺闻着都难受!” 张元敬一愣,细细嗅了嗅,除了一般妖兽的腥臭,没闻到任何异味,不禁诧异道:“此兽哪里有恶臭?与普通妖兽没什么两样。” “有的,有的。很臭!元敬你问狻猊兽就知道了!”猿十三退后两步,甩甩爪子,一副嫌弃的模样。 张元敬哭笑不得,只好去问碧睛狻猊兽。 这头神骏的异兽走前两步,伸出一只前蹄,点了点那后期妖兽额上的肉瘤,发出吱吱的叫声。 “狻猊兽说,恶臭是从肉瘤中发出来的。俺分辨不出,反正就是臭!” 张元敬取出一柄飞剑,在这肉瘤上敲了几下,肉瘤发出咚咚的声音,如同木质之物。 不过,当他出剑前顶,长剑却弯成弓形,根本没能戳入肉瘤中。 他收剑一看,那肉瘤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只因被锐器顶住而有一点发白,数息之后便恢复原本的血色。 他又去看那初期之兽的肉瘤,用长剑顶了一下,却比后期之兽的肉瘤要软很多。 于是,他把法力一贯,将长剑推出,剑尖一颤,随即刺入肉瘤中。 碧睛狻猊兽立即往后一跳,吓得猿十三连退几步。 张元敬扭头瞪了它一眼,长剑再进,顿觉一空,似是刺入空囊之中。 但很快,便有一股极强的斥力生出,将长剑往外挤推。 此力并无附着之物,仿佛就是在空囊中生出,或许是一种气体。 张元敬把丹田中的法力一引,往剑中渡入,再加力量,推剑前刺。 肉瘤颇大,待长剑没入其半,便顶在一坨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再不得往前。 他再次加力,长剑强行往那硬邦邦东西中钻去,但此物立时生出一种反力,贯入剑中,竟一举便把他的法力击溃,顺着长剑往他手掌而来。 张元敬目中露出惊讶之色,立即搬运法力,打入长剑之中,与这反力一撞,将之破散。 这一回,他察觉出这反力,颇像是一种单属性灵力,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便将长剑一收,迅速退至数丈之外。 他这一动,只是为防意外,但实在过于突然,立即把两兽给吓了一跳,两兽竟转身就跑。 张元敬笑骂道:“不过就是一种灵气,这般惧怕做甚!” 遂不理这两货,转目观察肉瘤上的裂口,预想中的气体爆冲并未出现,只有一缕凝练的气束从中钻出,并在空中缓缓消散。 他看得分明,这的确就是那极化灵力,但相比泥沼中产生的,要纯净很多,也带有一些灵性,明显经过初步的炼化。 他将源生石放出,询问是否需要吞食此气。 源生石没有答他,而是直接靠近肉瘤,将内中散出的气束吸入体中。 过得一会儿,它方才传来念头,似乎是嫌弃这般吞吃,并不尽兴。 张元敬哈哈一笑,提着长剑,走进兽尸,把剑从肉瘤底部插入,然后以法力推移,绕着一转,便将这肉瘤从妖兽额头上切下,抬剑一拍,将之打飞,露出内中的硬物来。 这是一团五色交辉的晶体,由一颗颗晶石构成,每一颗晶石都不大,最大的只有蚕豆大小,而小者只如绿豆,且一颗晶石只一种颜色,十分纯粹,散发强大气机。 此竟是极化灵力凝结的晶体! 要知道,极化灵力乃是单属性灵力,因其单一,十分刚烈,很难稳定下来,便是作为气体,也时常处于暴虐之中,又如何能够凝成晶石! 之前,他与火鸦道人在白离山地底得了一枚火精石和一枚水精石,那是单属性灵力融入原有灵脉,导致灵脉异变,方才形成。 但这妖兽,依靠自身躯体,吸入单属性灵力后,竟能将之凝成晶体,简直匪夷所思。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将两只妖兽都击杀,哪怕留下一只,探查其中道理,岂非更有益处。 正思索时,源生石已是将这些晶石尽数吞下。 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则慢慢靠了过来。 猿十三盯着那被割去肉瘤的兽尸,耸动鼻孔,使劲吸了吸,与张元敬传念道:“元敬,这兽割去肉瘤,果然没了恶臭。嗯,不仅不臭,闻着还怪香的!” 说着,还使劲咽了一嘴口水。 张元敬把手一挥,迅速将另一具兽尸收入须弥戒中。 见源生石自吞下极化灵力晶石后,便一直静立不动,遂将其收入体内。 尔后,才手持长剑,没好气地说道:“想要吃这兽,等我将之剖开检查后,再说。” 他将此兽翻转过来,使其腹部朝上,一剑插入头腹相接的部位,然后顺着柔软之处,拖剑而走,很快把此兽剖开。 内中是血淋淋的脏器,除此之外,却十分干净,并无修士或其他妖兽残留肢体。 他把此兽的脏器,一个个翻出来细看,没看出有何奇异之处。 便把目光往上一移,落到此兽头颅及颈部。此兽为妖丹境妖兽,必有一枚内丹,没在腹中,便只能在头内或颈部。 相比肚腹,头颈这等地方精细一些,不能胡乱动刀,以免伤及内丹。 他便自外围,一点点将此兽口器切去,由此向内将其头颅中的物什一一挑出,最后,在靠近额头肉瘤的部位,挖出了一颗白蒙蒙的椭圆珠子,约有核桃大小,其上气机流转,似收似发,尚存灵性。 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正在大快朵颐地吞吃此兽的脏器,此珠一出,口中之物立即不香了,皆是瞪圆了双目,直愣愣地看着这珠子,嘴角流出大团大团的口水。 张元敬连忙一反手,把这内丹收起来,说道:“此物现在我还有用,想吃,待我看过再说。” 第460章 内丹 猿十三悻悻退下,自去吃脏器,只是再无之前的美味。碧睛狻猊兽则走到张元敬身边,吱吱叫了几声。 “狻猊兽说此丹对它非常有用,希望你让它吞吃。”猿十三传来念头,“元敬,俺感觉此丹是个好东西,吃了肯定能增一截修为。不过,对狻猊兽可能用处更大些,你给它吃吧。” 张元敬点点头:“狻猊兽,容我先看一看此丹有何奥妙。” 碧睛狻猊兽退后两步,也不与猿十三一起吃这妖兽躯体,便就这么看着张元敬。 张元敬把内丹取出,细细参看其上的纹路,只觉甚为玄妙,仿佛十分高深的阵纹一般。 周围天地灵气慢慢飘来,没入这内丹之中,过得片刻,内丹表面便有雾气升腾,不多久便析出晶莹剔透的细小颗粒来。 这颗粒极小,甫一接触空气,又化作气体不见。 张元敬看得分明,那细小晶粒其实就是灵石,只是纯度很低,连下品灵石都够不上而已。 他脑中起了一个念头,便道:“你们在此地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把剑光一起,又去了那片沼泽之地,将内丹取出,往水面上一放。片刻之后,便见周围十数丈范围自泽中冒出的极化灵气,飘摇着都往这白蒙蒙的珠子汇来。 不多久,这珠子周围便凝出雾气来。极化灵气越集越多,但并未发生不同属性灵气相互激冲的景象,反而是很和谐地汇在一起。时间一长,不同属性灵气开始释放五色光芒。 过了有两个时辰,内丹表面开始析出红、黑、黄等颜色晶体,一颗颗只如沙子大小,正是由极化灵力凝结而成的固体之物。 张元敬忽地想起那只须兽,那兽只有启灵境,可没有内丹,却如何能够吞噬极化灵气? 玄元殿典籍记载,有结丹修士曾捕到一只须兽,只有启灵境,此人将之剖解后,发现其腹中有一个韧性极强的内囊,乃是极化灵力藏入之处。此修士据此推测,若须兽为妖丹境,这内囊便会化作内丹。 只不知须兽与那两只妖兽是何关系,两兽似乎像是在守护那只启灵境的须兽。 两者也不像是同类,无论从从外形看,还是从内部构说,须兽与那两头妖兽大相径庭。 沉思之时,那内丹又析出不少五色晶体,但是,它的气机却开始明显衰败。 张元敬一惊,连忙将内丹收入储物镯中。但凡内丹,一旦从妖兽身中取出,即使用最好的玉器保存,也会不断衰败。 他刚才让内丹裸露于空中,不断吸收凝练极化灵气,致使其本源力量消耗颇多。 张元敬思来想去,觉得要知此中玄奥,还须活抓一只那如大蟒一般的妖兽,以及一只须兽。 只是,目前源生石无法动用,他也没有手段可入泥沼中搜寻之前那只须兽,便又飞返两兽藏身之地。 此时,猿十三已经将整具妖兽躯体吃下,正躺在地上惬意地呼呼大睡。 碧睛狻猊兽则一直翘首以盼,见到张元敬回来,连忙跑上来迎接。 张元敬呵呵一笑,心中也是好奇,那内丹到底对妖兽有何益处,竟让一贯冷静的狻猊兽变得如此性急。 便将那内丹亮出,往它头上一抛。这黑毛大狮子轻跃而起,张口接住,尚未落地,便仰脖吞下。 猿十三发现发动,抬着眼皮瞟了一眼,见是张元敬回来,翻个身又继续大睡。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两声,走到猿十三身边,趴在地上,眯着眼睛,不多时,便发出呼呼鼾声。 张元敬无奈地摇摇头,这两灵兽,算上源生石,全都进入沉睡状态,也不知要多久方能醒来。 等了半日,猿十三一骨碌爬起,伸个懒腰,对张元敬传来念头:“元敬,俺睡了多久?吃了那妖兽的肉,感觉腹中生出一股气,在体内乱窜,还怪舒服的,俺便睡着了。狻猊兽怎回事?” 张元敬问道:“猿兄,感觉如何?一身气血有无增长?” 猿十三挥动双臂,打出几拳,歪着头说道:“增长了一些,但不多吧。”随即两眼放光:“元敬,不是还有一头妖兽吗,快取出来给俺吃吧。那只修为高,俺吃了肯定能有很大提升。” 张元敬问道:“那枚内丹你要吞吃吗?” 猿十三想了想,挠头说道:“先给狻猊兽留着吧。俺吃那内丹,或许就是再长一把力气,却无其他好处。狻猊兽聪慧,吃了既长力气,又长脑子。” 张元敬不禁莞尔,若真如此,那这内丹还真得给这莽猴子吃。 他将那具妖兽尸体取出,先是去切割那肉瘤。此兽的肉瘤,比之前那头妖兽的要大出整整一圈,而且十分坚硬,便从旁侧用剑,也戳不透。 张元敬也不敢过于用力,以免损伤内中那些五彩缤纷的晶石。便将其口器破开,一层层挖进去,先把内丹取出,用玉盒保存。然后从内往外,循着肉瘤的底部用力,终于将其切下,露出一大团五色晶石来。 相比那妖丹初期之兽,此兽所炼化的晶石,从块头和纯度上,无疑都要强出不少。他将这些晶石连皮肉一起剜下,小心分开,凝出水团冲洗干净,收存起来。 在他剖解时,猿十三嫌弃肉瘤中的恶气,躲得远远的。见他弄完,便兴奋地冲上来,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边割边吃。 它的胃口着实不小,十几丈长的兽尸,就这样一口一口吞吃,只一个多时辰,便吃了一小半。 它打个饱嗝,给张元敬传一个念头,说是吃饱了犯困,先睡一觉,便躺倒呼呼大睡。 张元敬入此秘境,本就是为源生石彻底炼化那些的灰色颗粒寻找解决之法,此时既已寻到,又额外给猿十三和狻猊兽以机缘,自是不必急于往秘境深处探索,便干脆就在此地打坐,等候一石两兽醒转。 此后,源生石和狻猊兽一直没有动静,猿十三则在半日后醒来,又一顿大吃,然后继续睡觉,半日后复醒,把剩余的妖兽之肉吃光,再次卧地大睡。 第461章 张石 待猿十三再次醒来,碧睛狻猊兽仍在沉睡。这只大猴子没肉可吃,又无事可做,顿觉无聊至极,上蹿下跳,要求张元敬把碧睛狻猊兽收入灵兽袋,往别处耍子。 张元敬也不知碧睛狻猊兽还需沉睡多久,见源生石也无动静,无法去捉拿须兽,便把狻猊兽一收,带着猿十三,继续往秘境深处而去。 按照所记秘境地图,张元敬沿着两山之间的原野,向秘境最里侧而去。 前去千余里,植被渐渐发生变化,原本的深草密林褪去不见,只余下稀疏分布的矮草,色泽枯黄,一副衰败之象。地中泥土减少,沙砾变多,仿佛进入荒漠。 张元敬遥望两侧高山,山上皆是巨石,光秃秃的,一片死寂。 他特地往左侧山岭飞遁过去,到山脉边缘,仿佛有无形的结界,挡住了去路。 此等情形,与芥子空间类似,但此秘境却是舒弥山中一片真实存在的地界,只是因为灵力环境的异化,被从原有的天地中隔离出来,单成一界。 他继续往前掠行,天地之间一片荒凉,灵气也越来越稀薄,待他行至地图上狼嘴的位置时,山也不见,只余下不见边际的荒原,没有一点灵气,也没有一点生气,有的只是如魅影一般闪现的空间裂缝。 “呜呜!呜呜!” 风声从空间裂缝中闪过,好似什么人在凄厉地哭泣,听起来格外渗人。 再往前去,便是没有探查过的地界了。据玄元殿典籍记载,曾有一个结丹修士,深入荒原近万里,景色始终不变,但空间裂缝出现得越发频繁,且越来越多,实在过于危险,便回转殿中去了。 张元敬把庚金元气简悬于头顶,小心避开空间裂缝出没的区域,慢慢往前而去。行有千里,他即驻足不前。 前方的空间裂缝出现十分频繁,他遁术不佳,却是不敢再向前冒险。只是靠近几处稳定不动的空间裂缝,察看内中情况。让他诧异的是,竟是不见有虚无之气冒出。 他原以为,此地既是当初厚土宗芥子空间塌入天外虚空所致,必是存在与天外虚空直接连通的空间裂缝。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仔细一想,这也正常,若是当初还遗留如此多连通天外虚空的空间裂缝,此处秘境只怕又会成为另一个虚魔世界。 这些空间裂缝,如同异兽张开的大嘴,内中一片混沌,唯有风声响彻,若被吞入,也不知能否活着出来,便出得来,恐怕也不知被挪移至哪一处地界了。 只是,这样一来,那沼泽中的虚无之气又从何处而来?难道,那沼泽下方,真有一个连通天外虚空的极洞? 不过,那处便有极洞,也不能解释这片无边无垠的荒原,是因何出现的。 这玄元界中,他一路走来都是灵气氤氲,堪比大灵穴,到了此地,却是一点都没了。那些灵气,为何不往这里流动?好似有天然的排斥力,将灵气都推走了。 他沉思片刻,把猿十三收入灵兽袋,施展土遁术,往地中一钻。 此地土壤砂石居多,但到了下方甚至松软,他便向着前方一路遁行,自感又前去了近千里,这才靠近地面放出神识探查,外间果如那结丹修士所言,空间裂缝出现越发频繁,几如光斑在空中闪烁,很难及时躲避。 正犹豫是否继续往前,储物镯中的源生石突然一动,随即有一道念头传来,却是还要吞吃那晶石。 张元敬便把从那妖丹后期妖兽身上取下的晶石,尽数喂给这大石头,孰料这回源生石并没有陷入沉睡的状态,而是传念给他,让他渡入法力,帮助其炼化晶石。 张元敬一听,估摸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心中一喜,便往土中五十余丈处,清理出一处丈方空间,将源生石从丹田中放出,但只让维持在尺许大小,尔后将法力一出,往石中透入。 源生石自有其搬运法力的通道,便引着厚土之力于其中游走,不断炼化那些晶石。 大约是此前已经吸收了一批晶石,源生石此回炼化,速度很快,不过一日,便将所有晶石尽数炼成精纯的单属性灵力,化归己有。 这些单属性灵力,与源生石体内的某种奇异之物相融合,生出一种极强的灵性力量,不断对它进行改造。 张元敬暗暗称奇,猜到那奇异之物,或许就是被源生石炼化的灰色颗粒,只是这种炼化并不彻底,故而需要极化灵力来中和。 只是,这两种奇物融合后,所生之力量,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伟力,竟是天然带有很高灵性,无疑是妖兽或法宝增长智慧的最佳补品。 他清楚地感觉到,源生石的灵性在迅速增长,往某个临界点飙升,无限接近于那处,只要冲破其阻碍,便可诞生灵识,与先天灵宝在灵性层次上比肩。 他满怀期待,不过,等来等去,发现源生石始终无法冲破那道阻碍,明明只差那么一线,却总是够不到。 源生石憋足了劲,反复冲击,如同修士突破瓶颈,每一次都感觉能成,却不知如何都失败了。 相比修士心思的杂多,源生石则单纯得多,只是一个劲去冲击,根本不会生出任何沮丧、怀疑之念头,这也是灵性低的好处。 然而,它虽不惧失败,丝毫不曾气馁,却就是无法突破那关口。 张元敬顿时明悟,源生石让他以法力协助,并非是用在炼化那晶石上,而是在此处。 他便把法力一引,循着源生石的气机,往其体内游动而去,并把神魂之力,也附着法力之上,带着他的一缕念头,融入源生石气机中。 源生石不是妖兽,没有神魂,也无识海,它的灵性只是潜藏于自身气机中,未能脱颖而出,成为独立存在的灵性。 故此,张元敬只能把一缕念头,往其气机中去走,能否融入其灵性中,却还要看它的造化。 源生石也明白是机缘将至的关键时刻,更加频繁地对那瓶颈发起冲击,不惜一次又一次地消耗那灵性力量。 随着失败次数越来越多,源生石渐渐冒出了怀疑的念头,冲关之势顿时一滞。 但是,当这念头出现时,它的灵性也集中于此,从浑厚气机中露出了些许轮廓,趁此时机,张元敬把那一缕念头往此中一落,便与源生石的灵性合为一处。 张元敬这缕念头,传达的乃是一种必胜之意,源生石尚是朦朦胧胧的灵性得此念头,顿时多了一种情绪,一种求胜的欲望,当即奋起全力,又是一冲。 “呼!” 某种阻碍被冲破,一种玄而又玄之存在,从源生石气机中诞生出来,仿佛初生的婴孩,但却天生开口能言:“老爷,我可以说话了!” 这声音十分稚嫩,充满喜悦。源生石终于凝出灵识。 张元敬大喜,说道:“源生石,你终于突破至第三阶了!不枉我把那些好东西都喂你吃!” 源生石脆生生地说道:“源生石谢过老爷养育之恩!” 张元敬一听,感觉有些别扭,连忙说道:“源生石不是你的名字。你以后,便唤作,嗯,唤作张石吧!” “哦,原来我叫做张石。张石谢过老爷赐名!”源生石欢喜不已,连忙晃动圆滚滚的身躯,拜谢张元敬。 第462章 地中长河 看着有些滑稽的源生石,张元敬不禁哈哈大笑。 当初,厚土化育鼎在说及源生石培育时,曾经把三阶作为一个标准,只是未曾明言源生石提升至三阶会有何等效果,大约是认为张元敬穷其一生也难做到。 现在看来,源生石突破至第三阶,乃是其灵性的一个分界点,不至三阶,终为凡物,只有突破此关,方能以灵通神,成为拥有智慧的生灵。 张元敬念头一动,源生石即化作一粒微尘,归于他的丹田之中,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升起,仿佛这石头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随后,他脑中多出许多对土法八诀的体悟,对分土、卷沙两诀的体悟,直接便转化为施展土遁术、狂沙术的能力,对吞物、凝形、驱石三诀的体悟,则需在应用中加以掌握,至于对裂地、搬山、擎天的体悟,则为他打开了参悟这三诀的门户。 他心中一喜,只觉无比畅快,便把土遁术展开,往地中深处遁去。 不多久,便下至两百丈,仍觉轻松自如,分土诀随心而起,化解源源不断施加而来的强大土力,并为神识的延伸扫清干扰,使之能够覆盖更远的地方。 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下方沉入。五十丈,一百丈,一百三十丈,动作渐渐迟缓,但仍有余力。便抗着重压,一丈一丈向下挪移,至三百五十丈,方才停下。 至此等地界,只能勉强停驻其中,而不能遁行。 相较于二阶的源生石,三阶源生石并不是简单地把土功威力提升五成,而是一种全方位增强,无论是抵抗土力压迫、提升遁行速度,还是扩张神识范围、增强防护能力,都有较大提高。 而且,这还不是极限。他念头一动,唤出张石,让它化作石球,罩于身上,立时与周围的土壤产生一种亲和力,如山般的土力顿时为之一轻。 在张元敬念头催动下,张石带着他,继续往下沉入,轻松越过四百丈深度,直往五百丈而去。 这时,张石说道:“老爷,你是不是在寻什么东西?” 张元敬有些奇怪,反问道:“你为何如此问?” 张石道:“回老爷,张石听到前方往下,好像有激流冲石的声音。要不要过去一瞧?” 张元敬一听,地中竟别有洞天,自是要去一探,问道:“在下方吗?还有多深?可能去至?” 张石有些骄傲地说道:“当然可去。那里尚未超过六百丈,以张石的本领,必可护老爷周全。” “哦,张石竟如此厉害!”张元敬十分高兴,笑着夸赞一句,说道,“那你便带我去看一看,或许有什么机缘!” “好咧,老爷。且看张石的。” 稚嫩的声音充满自豪,尚在张元敬耳边回响,他行进的速度陡然加快,斜着一路往下而去。 大约行有十余里,高度大约降下去百丈有余,前方隐约出来水流之声。再行二三里,水声渐宏,及至近处,仿如奔雷之音,震得张元敬耳膜生疼。 恍惚间,周身突然一空,张元敬尚未来得及辨识环境,便与源生石一同掉入急流之中,被汹涌水流推着往前狂奔而去。 水流的方向,是从上斜着往下,速度极快,一息而百丈过。周围是封闭的岩石,唯有上方偶见小片泥土。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空间方才开阔起来,水道也宽了不少,水流开始减缓。 但是,前方依然漆黑一片,不见水道终点,也不知这水要流去何地。 以刚才那激流的冲力,若要逆流而上,怕是非常困难。 这水道实在太长,强行逆行,法力根本支撑不住。不过,只需向前去得一段路,以张石的本领,应当能从泥土中钻出去。 退路既有保障,张元敬索性随波而流,只是不时询问张石前方有无危险。 张石在土中之时,灵觉颇强,但到了水中,却仿佛变了一个样,支支吾吾根本说不清前方有什么。 张元敬有些无奈。此石晋升第三阶,土属性的天赋增强数倍,但相应的,受其它环境限制的缺陷也被放大了。 他沉思片刻,担心这水流中或有危险,不能过于依赖张石,便将它收入丹田,以法力护体,浮在水上,随之漂流。同时,将定真盘取出,祭在头顶,做好防备。 这等环境,实则也不利于他施展土属性小法术,真要战斗,只能依靠法宝与两只灵兽。 又是一刻钟过去,水道逐渐拓宽至两丈有余,流速更慢,上方空间也增大了许多,可以站立一人且颇有余裕。 张元敬便矗立于水面上,让水流带着自己前行,神识不断往四方延伸。 两侧与上方,依然以岩石为主,偶尔有缝隙,布满泥土,张石当可钻入其中。只是此地怕已是千丈以下,张石或可自行离去,但多半无法携他同行 水下颇深,约有六七丈,河道乃是石层,有些许碎石,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东西,更看不见活物。 前方空间,随着水流的前进,不断地扩展,但始终保持洞道一般的形状。此地没有灵力,他的神识不能延伸很远,只及四五里开外,皆是一片漆黑,未见奇异之处。 再前去数里,两侧水流与岩石相交之处,渐渐被水流冲刷出缓坡,勉强可以立足。他便轻轻一跃,落去石壁上,沿之而行。 随着水流越发趋于平缓,水声渐息,最后完全寂静下来,不闻一点声响。 张元敬估摸着长河流经的距离,少说也有三千余里,依然不见尽头,而且毫无变化,除了水流与岩层,未见它物。 他百无聊赖地行走在岩壁斜坡上,旁侧的水流,悄然无声地流动着,若不仔细去看,仿佛静止了一般。 又前行数里,张元敬心中莫名产生一种感觉,好似这里一切都已定格,他、水流以及周围的岩壁,像是被框入一幅画中,挂在了这漆黑的水洞中。 强烈的危机感,忽然迸发出来。他想要大喊,却喊不出声。 这地下水洞中,仿佛有一种神秘力量,在对他进行催眠,引诱他沉睡过去。 他凝聚意志,要催动神魂之力去抵御这诱惑,但收效甚微。 凭着仅有的一点灵明,他把放出一缕念头,却是引动了炼阳伞。 这黑色罗伞本在沉睡,被他一引,立时惊醒过来,瞬间出现在他身旁,把伞面一张,放出清幽之力,往四下里一扫。 “呜呜!” 数团黑色幽影,从张元敬身侧数尺的空中被刷落出来,发出几声轻响,迅速向后逃遁,未等张元敬再作反应,已是没入黑暗,不见了踪迹。 第463章 又见异魔(为大佬加更之七) “咳咳咳!” 张元敬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这是濒临死亡所致的恐惧。 他大意了。空有炼阳伞在手,差点死在几只虚空异魔的魅惑伎俩之下。没错,那就是虚空异魔,他只看一眼,便能认出,绝不会弄错。 所幸他神魂远比寻常修士要强大,关键时刻尚能保持一点清醒,否则便要稀里糊涂陨落在此。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虚空异魔出现,便意味着此地出现了缺口,致使虚无之气侵入此界,难怪这里不见一丝灵气。 这意味着,此地仍有成为虚魔世界的可能。 张元敬不禁苦笑。玄天宗前辈修士,历经数十代人努力,终于在齐真人和武师兄手中,将厚土宗芥子空间以及附属其上的虚魔世界清除,却不料没能尽得全功,还是留下了后患。 好在,此地毕竟是实有的一处地界,不同于芥子空间那等开辟于一方天地与天外虚空夹层中的空间,便以大法力清除,也不会导致两界间出现大的缺口,从而影响到天阙山大灵穴。 他把炼阳伞收起,此物尚在积蓄灵力,能不用最好不用,而且在此地,还无法快速补充灵力,需得留待危险之时再用。 他将却邪伞取出,撑开后悬于头上,想了想,又把那阴阳造化炉(仿品)托在手上,这才沿着岩壁,缓步往前而去。 异魔既至此地,其惯常活动区域多半离此不远。他自是要加以探明。 玄元界之所以产生,清除芥子空间导致的异变只能占一小半原因,而真正的关键,其实在于此地乃是天地意志所需,用以抵御虚无之气的渗透,故而此界前部才有那么浓郁的天地灵气。 他一直往前,行有十五六里,前方又出现轰隆隆的水流之声。 走到近前一看,乃是一处地洞,下方似乎别有天地,水流垂直而下,冲入一个深潭中。 深潭往外,乃是一片十分广阔的空间,只是漆黑一片,看不出大小。 洞口有风,时而从下方吹来,时而又吹了回去。空气中隐含一股异样的气机,乃是虚无之气。 此前的河道中,虽有异魔出没,但尚不闻虚无之气。 故而,他一直感到奇怪,不知那处沼泽中,如何会有虚无之气冒出。 从行进的方位看,此地绝不可能在那沼泽的下方。如此推算,那沼泽下方还藏着些玄机。 张元敬沉思片刻,以却邪伞护住身体,提一口气在胸腔,缓缓向下落去。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神识只延伸出去二三里,便无力再进。 这说明,空气中有虚无之气弥漫,而异魔必定藏之于内。他把法力渡入却邪伞内,激发了其防护之能,警惕地看着四周。 当他降至半途,周围的空间皆是显露在神识中,无论往前,还是往两侧去,都不能触及边界。此地空间,就其形状而已,怕是颇为宏大。 空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虚无之气,并不浓烈,但他还是将法力流布于身表,把此气隔离在外。 不多久,他落至地上,地面坚硬,乃是岩层,身后是那深潭,旁侧则是一条三丈宽的河,从深潭往外流去。 “呼!呼呼!” 极其轻微的响动,从他身后传来。接着便有数团黑影,骤然从黑暗中钻出,往他身上扑来。 显然,不是早先逃走的那几只异魔一直潜伏在侧,便是此地另有异魔发现了他,趁着他落足于地的时机,突袭过来。 张元敬把却邪伞一引,伞面仿若璀璨宝石转动,发动五彩缤纷的光束,向四周激射而出。 一瞬间,共有七团黑影被这光束扫中,从黑暗中显形。 它们显露的气机波动,让张元敬神识锁定,尔后,他将手中的阴阳造化炉放出。 此炉面对这些异魔时,并无特别反应,但它对付奇虫的手段,无疑也可用于对付这些异魔。 七只异魔既暴露行迹,也不来强攻,立即便要远遁。 这时,阴阳造化炉飞近,冲着两只异魔释放那强劲的吸力,结果只是一瞬,那两只异魔便被此炉吞入腹中,比捕捉奇虫时还要利索。 张元敬大喜,连忙驱动阴阳造化炉去追其它几只异魔,不过这些异魔终究擅长遁法,早已趁机再次隐匿至黑暗中。 他把造化炉召回,神识往里一看,却见内中有两团十分污秽的气状物,正在疯狂挣扎,但却始终不能脱身,被牢牢吸附于炉底。 神识落在这两团秽气上,立时被弹开,无法渗入内部,查探其到底是何物。 他也不敢放任这两团秽气一直挣扎,便服下一枚彤云丹,起阴阳两火开始煅烧。 两火甫一燃起,便直接将两团秽气整个点燃,尔后,这两团秽气便自行焚烧起来,不多久便烧得只剩下几枚如细沙一般的颗粒,黝黑发亮,与炼化奇虫后所得之物截然不同。 他以法力摄过一枚,仔细翻看几回,除了感觉内中似乎蕴藏着一股莫名力量,并无其它发现。 他仍以却邪伞防护,托着阴阳造化炉,往前而行。 脚下始终是坚硬的岩石,见不到一点土壤。 行出两里,又有一些异魔悄然过来偷袭,仍被却邪伞所制,露出行藏,让阴阳造化炉再次捉住两只。 此后,几乎每前行百丈左右,都会遇到几只异魔来袭,实力层次都不超过结丹境,皆被却邪伞与阴阳造化炉合力所制。 这些异魔似乎没有智慧,或者相互间不能传递信息,故而张元敬只凭着两件法宝,竟是长驱直入,一次又一次将前来偷袭的异魔击溃。 行进十里以后,两侧渐渐露出石壁的轮廓,且不断靠近,空间变得逼仄起来。 到得后来,中间只余十来丈宽的通道,两侧石壁高耸,如危崖斜靠,仿佛随时可能倒下来。 空中的虚无之气变得浓郁起来,异魔频繁出没,让张元敬疲于应付。好在这些异魔层次不高,他尚可支撑,只是法力消耗甚大。 忽然,前方黑暗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团灰影,连番闪动,如同鬼魅一般,往他迅疾飘来。 第464章 重现 “呼哇!” 灰影突然发出一声低吼,数十黑影从两侧石壁上闪身而出,不是朝张元敬杀来,而是四散而逃。 再看那灰影,却如同一只猎鹰,在空中回旋闪进,将那逃散的黑影一个一个抓住,往身中某处一塞,便将那些黑影整个儿化去。 张元敬看得毛骨悚然,停住脚步,把却邪伞完全撑开,遮住头顶,同时,手中捏住一枚中阶上品的爆火之符,紧紧盯着那灰影。 他用神识扫去,那灰影似乎有些滑不留手,始终无法完全锁定。 偶尔落在其上,感觉这灰影与异魔有甚大区别,身上似乎既有虚无之气流转的痕迹,也有天地灵气的波动,但更多还是后者。 这时,那灰影已是将所有黑色异魔抓住并吞掉,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身形更是时而破碎、时而凝聚,气机却是一直在增长。 不多久,归于平静,灰影仍如原来模样,但身形更加凝实,向外放出的色泽也更加明亮。 灰影渐渐靠近张元敬。它只是一团,没有面貌,也没有四肢,上窄下宽,半虚半实,随风飘动。 待灰影移至张元敬身前十余丈时,它的形貌突然发生变化,先是抽出了四肢,接着是脖子与头颅,尔后是五官。 张元敬一看,露出惊讶之色。这面目,竟与他是一模一样。 显然,此是这灰影照着他的样子,当场模仿出来的。 此物,颇有智慧。不过,应该不太高。 灰影化作人形,五官也算清楚,但呆滞而无生气,它虽知道人是何模样,但毕竟不知每个器官的功用,故而只有一个形状而已。 张元敬双眸直视,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不妨这灰影对他的神情也要模仿,把两只灰色而空洞的眼睛睁大,没有眉毛,便于眼眶上挤出褶子。 这场景,透着诡异,让张元敬感到后背发凉。 他察辨不出这灰影的气机,不知其实力处在何等层次,但既能轻易对付那些结丹境的异魔,则其实力很有可能是元婴层次。 这时,灰影突然抬起一条手臂,指着张元敬,发出“呼呜、呼呜”的声音。 张元敬不明所以,见其也不是要发起攻击的样子,便干脆开口问道:“你要作甚?” 谁料,他这一开口,却把灰影惊住了。 它用那空洞而呆滞的眼睛,看着张元敬的嘴巴,良久,方才动了动自己的口,结果,不是发出那“呼呜”或“呼哇”的声音,便是干脆发不出声来。 它又尝试了几次,似乎变得有些急躁,竟伸手去撕扯嘴巴,将之撕成了几瓣,把整张脸也弄得不成样子,最后干脆一抹,抹成混沌一片。 然后,它又开始塑造五官。但是,却不是以张元敬为模板,而是另外造出一张脸孔来。 看到这张脸孔,张元敬浑身一震,心底涌起惊涛巨浪,下意识退后两步。 这脸孔,乃是当初进入芥子空间的一位熟人——厚土宗元婴修士文松南。当然,张元敬并不知道,此人姓名。 他跟随天魔渊众修进入虚魔世界,当时留守在外的那位孙沐阳孙真人他是知道。 在芥子空间中,于那仙灵圃内,孙沐阳与那厚土宗元婴修士大打出手,便是空间将毁,两人也没有停手,却不知最后两人命运如何。 在簇山中,他以炼阳伞灭杀天魔渊杜伏明,当时有一个元婴真人潜伏土中,善使土遁术,他猜测或是厚土宗元婴修士,现在看来,还真可能是他。 眼前这魔头既能幻化出厚土宗元婴真人的模样,说明其最少是见过他的,这就意味着,那元婴修士最终落在了此地,并由此逃出了生天。 想到此处,他不禁激动起来,心怦怦直跳。既然厚土宗元婴可以从此地脱身,那么,元奎师兄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 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元奎也落在了此地,那么他必然早已回到天阙山,又岂能七十年毫无音讯。 当然,也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元奎在芥子空间毁灭时,也落到此地,只是未能摆脱异魔,陨落在此。 张元敬自不愿相信这个可能,他宁愿元奎乘坐那飞舟,穿越茫茫虚空,去了其他界域。 不过,此地既可能有元奎的踪迹,他无论如何都要入内查探清楚。 他沉思之时,那灰影似是对自己的面孔仍不满意,便又开始改动,几经变化,却又塑造出一副让张元敬熟悉的面孔——孙沐阳! 相比之前塑造的脸孔皆是僵硬呆滞,这一副面孔却栩栩如生,不仅五官形似,连神情都颇为肖似。 张元敬一怔,实在想不到,这只不同寻常的异魔,竟见过芥子空间中的两个元婴修士。 旋即也是心中一忧,既然两个元婴都曾出现于此,那便说明芥子空间很可能没有完全毁灭,而是留下部分遗迹,落在此间,而两个元婴才能借此存活下来。 若是元奎没有乘坐那飞舟,多半也会落于此地,那样他便要面对两个元婴,以及这头异魔,甚至还有很多别的强大异魔,如何能逃出生天! 这种担忧,无疑更让他想要尽快深入此地,去察看前方情况。 眼前的灰影,幻化出孙沫阳的面孔后,忽然陷入了沉思,仿佛是被唤醒了记忆一般,它的双眸开始变得灵动起来,露出了修士才有的神采来。 它忽然张开口,说出一句话来:“我,嗯,某家,是孙……孙……沐……阳。不是,某家是文,文松南。嗯,不是!是……不是!是谁?”它的眼中露出迷惘,随即看着张元敬问道:“你说,我到底是谁?” 张元敬微微一惊,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问道:“你可知孙沐阳是谁?” 灰影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随即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我?” 张元敬却不管它如何想,径直说道:“孙沫阳是天魔渊的元婴真人,不知为何变成了阁下!你真的是他?” 灰影眸中尽是迷乱,嘴中喃喃问道:“那,文,文松南又是谁?” 张元敬道:“文松南我也不认识,可是你之前变化出的那副面孔?如若是他,那此人便是厚土宗的元婴修士。你是他?” 第465章 雷发灵机 灰影一愣,眼中尽是迷惘,一张脸也在孙沐阳和文松南之间变来变去。 张元敬见它始终没有化出元奎的面孔,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魔之前乃是一团灰影,见到他之后,方才忆起孙沐阳和文松南两人面孔,并加以变化,若是它见过武元奎,绝不会不把他的脸孔化出来。 虽说此魔未见过元奎,不能说元奎就没有到过此地,但终究给了张元敬一些宽慰。 这时,灰影的脸孔忽然变作张元敬的模样,并固定下来,不再变化。 它抬手指着张元敬,嘴中说道:“我不是孙沫阳,也不是问松南,你,你的身体给我,我就是你了!” 说罢,它身形一抖,七八个黑色影子从中闪出,往张元敬投来。 张元敬把却邪伞中的护持之力一引,往这些影子激冲而去,便听噼里啪啦一乱串爆响,这些影子皆如气泡一般破灭。 灰影盯着却邪伞看了两眼,向前迈出两步,便消失在黑暗中。 张元敬神识本是锁定此魔,但此时完全失去它的踪迹,却邪伞的力量一层一层如波浪向外荡开,也没有触及任何东西。 此时,张元敬知道不能犹豫,便把念头一动,将炼阳伞召出。 张伞已是得了他的指令,明了所要对付的魔头大约是何等模样,甫一出来,便把黑色伞面张开,释放莫名的力量,将四周禁锢。 随即,一轮白日于伞面上升起,放射出灼灼光芒。 原本漆黑的狭道,忽然变得璀璨光明,那灰影在这光明中无所遁形,整个显露出来。 它张开嘴巴,发出凄厉的嚎叫,疯狂往远处的黑暗中逃遁而去,无数暗影从它身中被光芒抽离出来,瞬间化作烟气消散。 它的体型越来越小,不多久便只剩下巴掌大的一块,逃得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把炼阳伞收起,张伞却传来一道念头,说道:“老爷,对付这些异魔,张伞最是拿手。若再遇到这种魔头,老爷尽管放我出来对付,也耗不了多少灵力。” 张元敬见张伞刚才照出一轮白日,于黑暗中大造光明,以为此等神通,必定大耗灵力,不料它却说得这般轻松,不免好奇问道:“你为何擅长对付异魔?” 张伞答道:“回老爷,张伞原本唤炼阳伞,本就是用来炼化诸魔,以护持修道人进阶化神的。守护神魂,对付魔头,自然就是张伞最厉害的手段。” 张元敬恍然,这才知道炼阳伞真正的来历。 他问道:“刚才那魔头,与一般的天外异魔似乎并不一样,不知你见过此等魔头没有?” 张伞道:“回老爷,张伞也没见过。只是觉得,这魔头天然为我克制,正可大显身手。” 张元敬一想,张伞自诞生出来,一直都在薛王神陵墓中,却往哪里去见识这魔头,而且中间又遭重创,丢失了许多记忆,便是见过也多半想不起来。 便又问:“不知刚才那种魔头,你所剩灵力尚可对付几只?” 张伞沉默片刻,似是认真想了一想,说道:“若都是那般实力,张伞再对付三五只,不在话下。” 张元敬心中一定,便把却邪伞收了,直接持炼阳伞在手,继续向前而行。 前去数里,忽闻前方一声惊天雷鸣,“轰隆!” 整个通道都摇晃起来,暴雷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一阵狂风刮过他的身躯。 张元敬震惊当场,目中所见,皆是漆黑之中无数暗影被天雷余力扫灭,原本弥漫的虚无之气,也被一扫而空。 旋即,有清新的灵力生发出来,于四下里飘荡,初时十分浓郁,但片刻之后,就开始转淡,很快没入岩壁石层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过程,大约只有三十息左右的时间。 但是,就这时间,张元敬吸入大量清新灵力。这等灵力一入体内,便将他一身法力引得活泼泼地游动起来,仿佛被注入一种强劲的生发之力。 他豁然有悟,当即以炼阳伞护身,盘膝而坐,运功修炼起来。 这一坐,便是数日不动。直到七日后,方才自定中醒转,眼眸中透着喜悦和惊讶。 在炼化那清新灵力后,他的厚土化生功,竟然直接提升至第四层。 当初,在雾灵山中,他为准备再入阴阳造化炉,曾强行将厚土化生功拔升至第三层,此后很长时间,这功法都停滞不前,便是在薛王神陵墓中得大机缘,直入结丹中期之境,依然没有动静。 此回,竟只是得了一些新生之灵力,功法便就提升了一个层次,可谓意外之喜。 这些年,他因各事忙碌,甚少有时间培育天火流金草,故而一直未能开炉再炼熔金煅丹丸。以往所与火鸦道人和猿十三的丹丸,也早已告罄。 火鸦道人知他事多,故并未催要此丹。猿十三却是直言快语,早与他索要过。 他预计,再培育一株成熟的天火流金草,少说还要十年,现在功法提升,培育的速度便可提升一倍,只须五六年,便可再炼几炉丹来,可够两人两兽使用。 他把一口法力提住,脚下迅速掠行,向前疾驰而去。 有雷霆犁穴,诸异魔皆被一扫而空,他再无顾忌,遂加速前行。 行有两里余,前方某处,一团淡得只余虚形的灰影突然从黑暗中出现。 它发现迅速接近的张元敬,骤然加速,很快又消失于黑暗中。 张元敬一惊,立即把速度放缓。 那灰影竟能在雷力横扫下存活下来!真是匪夷所思! 他询问张伞,张伞也失去了那灰影的踪迹。不过,它很是自信地说道,那灰影只剩一缕残余,若是遇上,轻易可灭。 再去数里,前方渐渐开阔起来,出现一个葫芦形的大洞,葫芦嘴正对着张元敬来的方向。 在上肚与下肚之间,即那狭窄的葫芦腰处,豁然有雷光蓄集,电蛇游动,引而不发。 在雷光电蛇周围,则是不断汇集过来的各属性极化灵力,如同云层一般,将雷光围在中央,并渐渐将之遮蔽起来。 下方,不时有虚无之气从葫芦的下肚中涌入,与上下岩层里渗透而出的天地灵气相冲,发出噼啪之声,生发出一缕缕的极化灵气。 第466章 虚天石(为粮十郎加更,祝大家周末愉快!) 葫芦上肚,约有百余丈方圆,内中一片空荡,除了自葫芦腰闯入进来的些许虚无之力,并无其他物什。 张元敬前行数十丈,走至葫芦肚中央,尽起神识之力,越过葫芦腰,往葫芦下肚中延去。 葫芦下肚中虚无之气弥漫,不见他物。神识继续前去,探出两里有余,达至葫芦底部,那里被岩壁所阻,唯有一角有处缺口,虚无之气从中滚滚而入。 他把神识往这缺口处伸展,却被浓得化不开的虚无之气阻住,寸步难进,无从探知岩壁后存有何物。 他所猜测的芥子空间遗迹,如果真的存在,也必在岩壁之后。 但是,他不敢再往前去。 葫芦腰上云集的雷力,多半是此方天地为阻止虚无之气侵入所制备的手段,他若从那处越过,很难说不会引发雷力的反应,给他劈下一道雷霆。 以他现在的实力,可挡不住这等恐怖天威。 而且,此地也不可久留。刚才,那一道生发灵力的雷霆,必是此处发出。他离得很远,故而未曾受到波及。此刻,他只在五十丈外,若天雷降下,他肯定来不及躲避。 他也相信,即便武元奎真的落至此地,必定也早已想办法离开,不至于困顿在此。 “张伞,可曾发现那灰影?” “回老爷,此地没有它的踪迹。” “没有?那一侧的洞中呢?” “那里有很多魔头活动的行迹,张伞分辨不出它在不在其中。”张伞说着,突然示警道,“老爷,有魔头藏在那虚无之气中潜入这边来了。可要灭杀它?” 张元敬连忙制止:“不可。此地有雷力盘旋,稍有不慎便会触发杀机。你把防护之力张开,阻它靠近便可。” 得张伞这一提醒,张元敬方去注意那葫芦腰处的动静。 此处约有十五六丈长,高十丈左右,宽度在四至五丈,从下方涌入的虚无之气距离上方的雷力蓄积之处,只有几丈距离,但除了天地灵气与虚无之力相互激冲,那雷力始终保持稳定,并不受下方两气激荡的影响。 “到底何物进入,才会引那雷力降下?”张元敬脑中跳出一个疑问。 这时,他的神识透过下方两气遮蔽,发现在葫芦腰中部的岩层上,有几块黑魆魆的石头,两块稍大,有拳头大小,其余则只有鹅卵石大,甚至有几块只如拇指盖大小。 他把神识落在两块拳头大小的黑石上,脑中回忆所阅典籍,突然闪过一词——虚天石! 虚天石乃是虚空奇物,专门用以抵御雷劫,是迄今为止此界修士所知最强的渡劫之物。 此物十分难得,偶尔从天外降落,必被附近修士发现,普通修士根本保不住,通常被强大宗门收入囊中。 修士从结丹入元婴,便需经历第一次雷劫,虽说靠强大法宝也可抵御雷劫,但若有虚天石,则可从雷劫得到莫大好处,增强元婴层次修行和斗法的根基。 此界结丹,少说也在万数以上,凡欲突破至元婴的,何人不想得一块虚天石备用。故此,对虚天石的争夺非常激烈,许多大宗之间斗争,往往因此而起。 张元敬心中一动,把之前用阴阳造化炉炼化异魔所得的细碎颗粒取出,细细比对,果然是同一种东西。 这就是说,异魔身中,实则也携带了类似虚天石的虚空奇物,只是数量极少,不敷所用而已。 但积少成多,若是大量炼化异魔,所得也足够突破元婴时所用。 他又看向那两块拳头大小的虚天石。若是此石乃是雷霆轰杀异魔所出,那等异魔必是极高层次,最低也是化神境了。 他忆起当初在虚魔世界中,几个元婴真人便说到,若是虚魔世界中出现化神境异魔,天地意志必以雷霆之力,将虚魔世界硬生生清除,而不论后果。 此地情况,或许与彼类似。一旦有化神层次以上异魔试图从葫芦肚闯入,那云集的雷力便会轰下,将之斩杀。 不同之处,则是此地乃是此界实有之地,不同于虚魔世界、芥子空间那等天地灵界与天外虚空之间的夹层空间,便是降下天雷,也不会导致空间破碎,天地缺口,造成巨大范围天地灵力外泄天外虚空。 此处葫芦形地洞,无疑是天地有意形成,用以阻止虚无之气入侵,并在危险出现时,降下天雷,以保护界域安全。 该如何拿到那两块虚天石?张元敬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首先想到的自是土遁术,但很快被他否定。那葫芦腰处,地中灵力上涌,与上方虚无之力相冲,气机十分混乱,他若是自地中去拿,便要冲入这混乱气机中,难说会引发何等危险。 后来一想,不如让源生石去取,但此物已经生出灵识,便如一条生命一般,也舍不得让他冒险,遂决定用玉灵蛇。 他把炼阳伞悬于头顶,让张石仔细防范异魔来袭,然后将那玉灵蛇祭出,渡入法力,使之化作一条青色长蛇,驱使其往那两块虚天石飞去。 起初尚是正常,待这青色长蛇进入葫芦腰处,受到两气激荡,便开始左右飘摇,根本无法定住身形,而别说靠近处于气机混乱中心区域的虚天石。 张元敬尝试了数次,法力耗去不少,但始终无法让青色长蛇准确落在两石三尺范围。 不得已,他只能将玉灵蛇收回,把源生石唤出,与张石说清内中凶险,让他自地中过去,必得适应地中灵气上冲之势,才能出地面去取两块虚天石,且一定要快,取完即缩回地中,不可多滞留哪怕一瞬。 张石尚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颇为骄傲的应下,便钻入土中,往葫芦腰处而去。 张元敬与张石气机相连、念头相同,当其遁至两块虚天石下方地中时,便感到下方灵力上涌的奔腾之势,源生石根本稳不住身形,在土中都东倒西歪。 不过,让张元敬惊讶的是,张石虽是灵识初诞,却颇为聪明,利用对土力的掌控,借力一摆,竟准确地去到两石下方,而后迅速冲出,将两石吞入体内,又钻回土中,横移数十丈,脱离了那片灵力奔涌的地域。 第467章 残殿(为爱吃清炒梅豆丝的小风加更) “张石,你取虚天石时,可曾感到天上雷云有所异动?”张元敬盯着那极化灵气遮掩中的雷光电蛇,若有所思地问道。 张石仔细想了想,说道:“回老爷,张石冲出地面的刹那,雷云似乎动了动,仿佛有一道意念,嗯,类似于意念,但又不是意念,张石也说不清楚,总之有什么东西在张石身上扫了一下,然后便消失了,那雷云最终也没有变化。” 张元敬点点头,没有说话。 刚才,他虽在关注张石取拿虚天石,但始终把一道神识落在雷云之侧,那雷云的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并未有别的反应。 想来,如源生石这种存在,并非雷云监测的目标,故而只是用某种气机扫了一下。 这意味着,他若是从地中穿过去,那雷云也最多是如此。 当然,他也可以从葫芦腰处直接进入葫芦下肚空间,但是,那么一团雷云就悬在头顶几丈处,对于本质上算是逆天而行的修士来说,这就如同让利剑架在脖子上,实在太过于凶险,能避免自是要避免。 “走,张石你护着我,从地中越过葫芦腰,去那下肚之中。” 张元敬终究是不甘心,必须要看一眼那葫芦底部之外,到底有没有芥子空间遗迹,有没有武元奎留下的踪迹,才能安心。 张石并不畏惧,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好咧,老爷,且瞧张石的手段。” 它往张元敬身上一落,化作一个石头壳子,把张元敬圈在其中,尔后往地中一钻,便往前方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那处灵气汩汩上涌的土层中。 此地灵力极盛,若在此修行,必定是一日千里。但是,此乃赤裸裸地与天地意志争力,说不得什么时候一个炸雷劈下,直接送走。 源生石在土层中颠颠簸簸,时上时下,如同行驶于浪涛上的航船,但也只是两息之间,便从这处越过。 在穿过葫芦腰的刹那,即便被源生石包裹着,张元敬也清晰感到,有一缕类似神念但冷漠无情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这乃是天地意志的具象,玄而又玄,但无比清晰。 这一侧的土层又干又硬,还有虚无之气充斥,源生石对此颇不习惯,当即上升,钻出地面,进入到葫芦地形的下肚空间中。 “呼呼!” 随着轻微的风声,无数黑影围了上来。但是,未等这些虚空异魔扑至石上,一柄黑色罗伞,从石中飞出,与这洞中黑暗融在一起,看不见形状,只是忽然升起的一轮白日,放射耀眼光芒,将这不大的洞中照得雪亮。 刹那间,无数凄惨尖利的嚎叫之声,在洞中回响。 张元敬早已放出阴阳造化炉,驱使其迅速收拿这些异魔。 离得稍远的或靠葫芦底那石壁更近的异魔,纷纷逃离,但在源生石附近的十几只异魔,却被造化炉一扫而空,尽数吸入腹中。 张元敬一手持伞,一手控着阴阳造化炉,以源生石为甲胄,移步往葫芦底部行去。 他走得不快,但心中却有些紧张。 很快,他走到那石壁前,靠一角的位置,是一个缺口,大量虚无之气从外涌入,带起呜呜风声,仿若有人哭泣。 他把神识扫去,洞外是一片被巨力冲得七零八落的乱石,整体形状是向外打开的漏斗,漏斗之外,乃是浓密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空间。 这就是天外虚空么!张元敬喃喃自语。 他放眼望去,远方不见一丝亮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无处不在的虚无之气。 要在这虚天之中遨游,需是何等的境界、何等的修为,又需有何等的宝物! 他慨叹一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集中神识往乱石间察看。 这片乱石,占地有数里方圆,外侧完全暴露在虚空之中,那些巨石在虚无之气日夜侵蚀下,已经完全变质,或已不能称之为石,但依然坚挺不堕。 他先将左侧搜寻一遍,于石间发现了许多刻画着禁制的断石或金铁之物,在虚无之气消解下,外表已经极其破损,但仍能看出其材质。 这些,显然不可能是虚空中的东西,只能是从此方天地中散落出去的。 又往右侧去看,却是浑身一震——在几块足有十余丈高的巨石下,歪倒着一座残殿。 这殿,乃是用某种奇特的材料打造,整个浑然一体,大部分皆完好,只是在靠上的一侧,有一个残破的大洞,无数的黑影,伴随着虚无之气,在那洞口飘荡,似乎并不能进入那残殿之中。 这难道就是芥子空间的残留之物?张元敬念头转动,回想当初在芥子空间中所见诸殿。前五殿,他皆是见过,与这残殿并不相同。 据厚土化育鼎讲,后两殿,一殿是厚土宗存放历代典籍之处,一殿乃是整个空间的中枢所在,这残殿,是两殿中的哪一座? 不过,这并不重要。厚土宗历代典籍也罢,芥子空间的中枢也罢,如今都没有大用。关键是殿中是否有元奎师兄的踪迹。 当年,他离开芥子空间时,武元奎是在仙植圃中的叠层空间,自不可能有时间去开启后两殿。 但剧变之后,又哪知情况如何。或许,在芥子空间坍塌时,后两殿皆被天地伟力破坏,又正好落在此地,武元奎趁机躲入其中也未可知。 当然,以武元奎的性格,让他七八十年窝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几乎不太可能。他若是没有飞渡虚天之物,或许不得不蛰伏在此。然而,他既已有虚天飞舟在手,只怕早已驾舟遨游虚空去了吧。 张元敬轻轻一跃,从洞中穿出,站到一块岩石上。这里与虚空已无明显的阻隔,甚至可以说,他已经算是站在了虚空之中。 浓郁的虚无之气,自四面八方往他汇集而来。他是秉灵力而成的修士,在这虚空中,就如同一块吸石,把周围的虚无之气皆是吸了过来。 他的法力消耗瞬间加大,几如流水一般逝去。 他连忙拿出两颗融元丹,塞入口中,起飞剑往那残殿飞射而去。 眼见就要靠近,忽然从残殿的缺口处,冒出几团黑影,那黑影没有眼睛,但当它们出现的刹那,张元敬便感觉有数道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禁不住一颤。 这时,张伞焦急地说道:“老爷,那几头异魔太强了,张伞的力量不足以对付它们!” 在左右两侧的虚空中,也冒出了许多黑影,其中有几只,也如那残殿上的一般强大。 张元敬知道事不可为,可心中终有不甘,遂大声喊道:“元奎师兄!师兄!我是元敬!你在吗?你听到了吗?你可还好?” 声音在虚空中传导的速度不快,似乎也传不太远,但是,必可传至残殿处。 只是,那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张元敬还待再喊,十几只强大黑影,已经从残殿处、从左右两侧虚空中往他扑过来。 他不敢逞强,连忙调转飞剑,往那洞口疾冲而去。一入洞中,便催动源生石往地中一钻。 而在他身后,那些黑影已是从洞口冲入,有三只甚至也钻入地下,对张元敬穷追不舍。 张石轻车熟路,早已从土中越过葫芦腰,又回到葫芦地形的上肚中。 而那些异魔,终究畏惧悬于上方的雷云,没敢越过葫芦腰,不多时便自行散去。 第468章 断骨 张元敬呆立洞中,时而感到惭愧,时而又涌动侥幸之心,思绪纷乱,过了好长时间,方才冷静下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在天外虚空行走,哪怕只是一小段路,都力有未逮。搜检残殿之事,只能留待将来。 他内心中还是认为,武元奎绝不会困守一隅,那残殿中多半寻不到他。 拿定主意后,他原路返回,在那激流冲刷的河道上,选了一处泥土松软处,以源生石护体,一路遁行又返回到玄元秘境核心之地。 他此来,是要寻一处极化灵气较多之处,供源生石吞食。现在,源生石得了那奇异晶石,已不需极化灵气,但是,寻到此种地界,终究有备无患。 便按照殿中所藏之地图,去往两处狼耳处,在耳尖位置,各寻到一处极化灵气弥漫之地。 这两处极化灵气,皆是空间裂缝逸出的虚无之气所致,远不如地底那葫芦洞中浓密,也没有异魔出没,算是较为安全之地。 这两处地界,并非秘境的边界,仍可再往外去,但是空间裂缝出现极其频繁,甚是危险,张元敬从地中前探数千余里,未发现与葫芦洞类似的地方,便不再浪费时间。 于是,他又回到那处沼泽中。此地有虚无之气冒出,颇为奇怪,他还要探个明白。而且,那只须兽若还在此地,他也要把它抓到手。 他与张石说了一句,让它小心泥沼下方藏着凶兽,便以源生石护体,钻入沼泽中。 泥沼中十分松软,但下至三十丈,泥土渐渐变硬,与其他处土层相差彷佛,只是多出了许多黑色的硬颗粒。这些硬颗粒,看着像是干土块或碎石粒,但无一不散发浓浓死气。 张元敬仔细看了几眼,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忽地记起在二龙山探查那处陨石坑时,发现的“死石”,两者极为相似。 再往下去,土中渐渐有了虚无之气的渗透。但周围仍有灵气,不过是集聚在某一处,并不发散,显得十分奇怪。这大概也是虚无之气能够渗透至上方沼泽的原因。 此时,张元敬也是明白,那须兽也好,还有那奇异妖兽也罢,在泥沼中躲藏时,实则是藏身在灵气汇聚之地,既可躲开虚无之气侵蚀,又可于其中经受灵气洗练,可谓一举多得。 不过,他要先探明下方情形,故而一路避开灵气汇聚之处,只往下而去。 凡虚无之气渗透之处,相当于一处死地,不会出现凶兽之类的存在。此等地界,除了异魔,大概不会有活物出没。但对于异魔那等虚形之物,钻入土中无疑自陷死地,故根本无需担忧。 他迅速下行,很快至五百丈以下。周围泥土突然一空,出现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地洞,一股股虚无之气自洞底深处奔涌上来,他连忙以法力流布全身,抵御此气的侵蚀。 在地洞边缘,无数单属性灵气漂浮,有的相互激冲,发出噼里啪啦的雷鸣之音,有的则相互缠绕,游动如龙。 果然是一处极洞。 天地意志为了对付那葫芦形洞口处侵入的异魔,专在此地开辟了一处极洞,大量吸入虚空物质,持续转化灵气,这大概才是玄元界秘境产生的直接原因。 上方那些土中灵气汇集之处,大概也与这极洞有关。 在那白离山地底,因有灵脉存在,故而经极洞所生极化灵气的融合,产生了异变灵脉。此地没有灵脉,但多半有其他奇特之物,故而产生了一处处分散的灵气聚集之地。 张元敬证实心中所想,便不再停留,施展土遁术,往土中一处灵气汇聚之地遁去。 土中那等灵气汇聚之地,有大有小,他选的这处,算是颇大的一团。 靠过去后,尚未进入这灵气中,便感觉有一股恶意袭来,仿佛被某种恐怖凶兽盯上了一般。 他浑身一紧,本能地收缩起来,同时沟通张石,询问情况。 张石却道并未感觉有什么危险,只发现那团灵气之中,有一物正在不断地吸引天地灵气往自身聚拢。 他又去问张伞,所得答案与张石一样。 张元敬没有继续靠近,而是陷入沉思。 张伞、张石,皆是器物生灵识,乃器灵,而非神魂,与修士和妖兽实则不同。这就是说,那股恶意针对的乃是神魂,乃是于人或妖之神这一层次上的天然压迫。器灵根本察觉不到。 针对神魂的攻击,他有炼阳伞,并不惧怕,除非这恶意的来源,乃是元婴以上层次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他微微一颤。如果此地有元婴境存在,那这个秘境,就不是玄天宗的福地,而是一处祸患之所。 按道理,似这等可为一个小界的秘境,佟天福应当是深入其中检审过的,不应当会留下元婴境的威胁,或明知存在此等威胁而不对宗中修士加以提醒。 他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在炼阳伞护持下,靠近一探。 因有神魂上的威胁,故而他没敢直接把神识放出,往灵气中去查探,而是驱动源生石,缓缓往内中挪去。 他越是靠近,那股恶意越是强大,但护持他的炼阳伞并无异动,张伞也未觉察有针对神魂的威胁存在。 “嘭!” 一声轻响,源生石撞破那团灵气,进入其中。实则这灵气并无阻隔,只是在进入其中的刹那,张元敬觉得似乎是穿透了一层气膜,闯入了某种存在的领地。 这灵气十分浓郁,仿佛多层水雾重叠于一起,张元敬只轻轻吸了一口,便觉丹田和经脉中的厚土之力都雀跃起来,浑身上下气机饱满,瞬间便至一种圆满状态。 那恶意更加强烈,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对他恶狠狠地说:我记住你了,等着瞧! 张元敬把神识一起,循着这恶意,缓缓向前探去。 前去二十余丈,土壤突然一空,出现了一个洞穴,洞穴中央躺着一物,周身是浓得化不开的灵气,而那恶意,便从此物上而来。 刹那间,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把神识直接落上去,看一看此物到底是何等存在。 但是,脑中突然闪过杜伏明被他以炼阳伞袭杀的场景,顿时浑身一震,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连忙强行把这念头掐去。 他用了一个笨办法,先是顶着那恶意的威胁,缓缓遁行至那洞穴附近,然后抽取一柄飞剑,将身前土壤挖空,掘出一条与洞穴相连的通道,然后方把法力注于两目,直接看了过去。 这是一根长达丈许的断骨,漆黑如墨,通体散发着一股邪异的气机。 当张元敬看过去时,仿佛有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在他耳中炸开,随即有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第469章 收骨 浩大的虚空,无尽的琼宇,没有声息,没有生机,不见任何人或妖,只有无边无际的天空,看不到尽头的虚无。 一切仿若静止,但在漫长岁月中,界域生成、毁灭,无数强大存灰飞烟灭,甚至连虚空都几经沉沦,换了模样。 行走于这无尽虚空中,只有孤独、死寂,以及莫名的危险,和不经意地毁灭。 从一个界域至另一个界域,界域只是临时的落脚地,唯有无限的遨游,才是生命的意义。 遮天蔽日的存在,激战正酣,举手抬足间,星空暗淡,界域破碎,无数魔头残忍地扑来,被神魂之火,烧成飞灰。 强者永不停歇,永不畏惧,永不放弃,为了那最终极的目标甘愿忍受孤独、寂寞、痛苦与误解,也不吝成为残酷、冷漠甚至嗜杀之辈,一切皆是虚幻,唯有那唯一的道,才是真实。 …… “啊!” 张元敬痛苦地大叫一声,终于从那些匪夷所思的画面中摆脱出来。 他不知自己陷入其中有多久,但肯定时间不长。但就在这时间,他的神魂竟已透支,有如风中残烛,飘摇欲灭。 那些画面,远远超出了他的层次,绝不是他能沉浸其中的。 他能脱离,乃是猿十三的示警。这只金背巨猿,感知他的神魂忽然急剧消耗,且毫无中止之意,连忙传来念头,把他唤醒过来。 张元敬取出几枚益神丹服下,盘膝坐于土中,起意修复神魂。 那黑色断骨又开始释放恶意,如同波浪一般,一层层往他脑中袭来。 张元敬有了教训,对这恶意听之任之,但全不着念,只是一心一意往神魂上用力。 一个时辰后,几枚益神丹炼化,神魂稍有恢复,他毫不犹豫,驱动源生石便去了上方,自沼泽中钻出,去了此前曾停住过的山脚,仍在那里打坐修复神魂。 这一停,便是三天,直到神魂恢复五六成,方才收了功行。要把神魂完全复原,需要绵绵用力、徐徐进展,没有数月的工夫,难见全功。 他心中尚惦念那断骨,自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起了飞剑,又往那沼泽中去。 行至半途,灵兽袋中却传来动静——碧睛狻猊兽自沉睡中醒来。 他便落至一处土山上,将两兽皆是放了出来。 碧睛狻猊兽仍是原来模样,但一身气机已经到了妖丹境中期的巅峰,随时有可能突破境界。 猿十三瞪着眼睛,口中吱吱地与它说话。 碧睛狻猊兽却是没有回应,对着张元敬叫了几声。 “狻猊兽想要另一枚内丹。”猿十三传念道。不过,它的眼睛巴巴望着张元敬,显然对那内丹也是垂涎三尺。 张元敬却不理它。 他尚不知如何利用此丹,既然碧睛狻猊兽有用,而且其吞下此丹,必可在短期内进阶后期之境,自是不会吝啬。 当即取出内丹抛给狻猊兽,问道:“此丹有何特殊之处?可能使你获得什么不一般的天赋?” 狻猊兽摇摇头,先是仰头把内丹吞下,然后方才发出一连串吱吱叫声。 “狻猊兽说,吞下内丹后,它感觉炼化天地灵气的速度加快了许多。”猿十三一贯凶恶的眼神,此时也多了几分幽怨。 张元敬待要再问,狻猊兽已是两眼迷离,陷入昏睡之中。 一般而言,很多妖兽都是天生懂得修炼,但修为进度通常很慢,需要修士的几倍、十几倍甚至几十倍时间,才能成长至同一境界。 因此,若能加快修炼速度,对于妖兽来说,确实是至宝。难怪猿十三与碧睛狻猊兽都对那内丹馋涎欲滴。 当然,相对于猿十三来说,碧睛狻猊兽更需要这内丹,因为它只是靠天赋修行,修为提升比起具有上乘功法传承的猿十三来说,要慢得多。 更重要的是,猿十三若是修行过快,神魂的缺陷就会放大,那对张元敬来说,极其危险。 尤其是此兽若先于他进阶化形,他必定不能提供所需的庞大神魂之力,搞不好就是人兽同死的结局。所以,对此兽的修为,他还是要尽量压一压,不使之增长太快。 不过,那不知名妖兽的内丹,若能多弄一点,当然更好。而且,他怀疑那奇异妖兽,很可能与断骨有关联。 他把猿十三收入灵兽袋,疾飞至沼泽上,以源生石护体,钻入泥中,径直往那断骨处而去。 一入灵气之中,那恶意便如潮水一般奔腾而来,远比上一次要厉害,且夹杂着那曾将他拖入幻境的嚎叫。 显然,这断骨记住了他的气息,知他是第二回来,感受到了危险,故而释放出更加凶狠的信号。 张元敬有了防备,自不会再轻易中招,早已让炼阳伞把那护持之力播散出来,遮护身躯,迅速遁入那处他挖掘出来的通道。 立于洞中,他立即将阴阳造化炉祭出,往那断骨上空一停,然后催发吸力,要将断骨收入炉中。 断骨一颤,向上飘飞一尺,随即停住不动。 张元敬把法力提起,源源不断往炉中导去。阴阳造化炉得了他的助力,立即把吸力增大倍余,拖着断骨缓缓上升。 眼见这断骨就要被收入炉中,周围灵气突然滚动起来,竟是组成一道隔离墙,挡在了上方,将阴阳造化炉的吸力阻挡在外。 张元敬坚持了数个时辰,法力渐渐耗尽,但那灵气之墙依然坚挺,丝毫不见崩散的迹象。 无奈之下,他只好撤去法力,把阴阳造化炉收回。 他这里停手,那边断骨重新落地,而灵气之墙也随之散去。 他思索片刻,倒也想出对付的办法来,只是颇耗时日,遂先放下,往其他灵气汇集处遁去。 他大约用了三日时间,将这地中共计十七处灵气汇集处皆是探查一遍,每至一处,皆会受到恶意的威胁,而探寻恶意的源头,大多皆是那漆黑如墨的断骨,只是有长有短,有大有小,有整有碎。 还有一处,竟是一颗干枯的心脏,看着便十分危险,他一望即退,根本没敢靠近。 凡是断骨小的地方,灵气汇集的范围便要小很多,传导出来的恶意,也要弱很多。 他便选了一处最弱的地方,闯入其中,将阴阳造化炉放出,去收那碎骨。 这碎骨似乎能力有限,没能凝出灵气之墙,而是把汇集在周围的灵力吸收入体,强行抵挡阴阳造化炉的吸力。 不过,终究是所聚灵力不多,被张元敬以法力生生耗去,最终被炉子收走。 第470章 验证 收骨成功,张元敬便遁出沼泽,仍往那山脚处落足,摆出阴阳造化炉,服下一枚彤云丹,起阴阳两火煅烧。 他所收碎骨,不过是巴掌大小,只是薄薄一片,大约是某块大骨上脱落的,但阴阳两火连烧半日,竟然只是微微有些发白。 随后,他仔细观察,方才发觉,这块碎骨在被煅烧时竟还能隐秘地从周遭天地中汲取灵力,用以对抗阴阳两火,仿佛是一个可以吐纳运功的活物。 “不过一块断骨而已,竟是如此难缠!”张元敬嘀咕了一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断骨,果然来历不凡,倒是让张元敬起了浓烈兴趣。他将炉子一收,直接便往那处已在地图之外的荒原掠行而去。 到了那里,他没有过多深入,只往里去了百余里,选了一处灵气单薄且没有空间裂缝出没的地方,又将阴阳造化炉取出,用阴阳两火炼骨。 这一回,终于有了进展,且效果十分明显。 那碎骨顽抗了两个时辰,终于顶不住炉中火焚,渐渐开始软化,变成如糯米糕一般的东西,随后在烈火高温烤炙下,又转而变成一滴一滴的黑色液体,滴落炉底。 这黑色液体,散发一股怪味,十分冲鼻,在炉中缓缓蒸发。 张元敬本有些犹豫,以为这般炼下去,只怕最后这黑色液体也被炼没了,最后什么也不剩。那便是白费了一番功夫,而且还把珍物给毁灭了。 不过,他仔细一看,却见这些液体被烧干后,会留下一些黑糊糊的、如软泥一般的东西,便维持两火一直烧炼。 最后,所有黑色液体全都化作黑泥,而这黑泥无论怎么烧,却再烧不动了。 张元敬便停了阴阳两火,用飞剑把这黑泥挑了一点,凑近细看良久,也看不出个究竟。 嗅了嗅气味,颇有一些辛辣冲鼻,但不像是有毒之物。 他想了想,记起当初在簇山中抓了一些鲤鼠妖,一直未曾处理,便拎了一头出来,把剑尖上的黑泥强塞入此兽口中。 此兽起先不知张元敬要喂何物与它,吓得使劲挣扎,但当这黑泥入口后,却是浑身一震,眼见着兴奋起来,张口嗷嗷乱叫,似乎是让张元敬再给一点。 张元敬自不可能与它更多,把它往地上一扔,施法圈禁住,就这样等了有两个时辰,这鼠妖仍旧活蹦乱跳、精力充足,时不时还搓着一对前肢,冲他发出咧咧的声音,仿佛在哀求放它离去。 两个时辰,差不多能判断那黑色软泥一般的东西并非毒物,但不能因此判断此物无害。 这点时间,很难完全知晓内中情况,又如何能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他沉思片刻,觉得还是需要另做一个验证才成。便取出一个三寸大的玉盒,将阴阳造化炉中那黑泥般的物什收存起来,又把鲤鼠妖丢回灵兽袋中,起飞剑往那处沼泽中掠去。 不多时,便至那须兽曾歇息的小岛上。 此岛被那奇异妖兽一顿破坏,已经不成样子,原本覆盖全岛的树木,倒了一地,没一棵完好的。地上也是裂痕处处,泥土翻起,一片狼藉。 他起法力,将岛上稍作清理,清出一片五丈方圆的平整之地,然后取出多年未曾用过的反五行锁元阵阵旗和阵盘,于地中设阵,然后走入阵中,将那被他喂下黑泥的鲤鼠妖扔下。 这鲤鼠妖得了自由,立时往外冲去,于阵中转了几圈,晕头转向,知道不对劲,便一头钻入地中,但尚未钻出多远,就被阵力阻住,任它如何撞击,都无济于事。 这反五行锁元阵便是筑基大圆满修士都可以困住,哪是这头刚入启灵境的鲤鼠妖能用蛮力撞开的。 此妖试了几回,见出不去,便泄了劲,乖乖地趴在一个半尺深的土坑中,百无聊奈地打着哈欠。 过了半个时辰,沼泽中冒出虚无之气,被灵气冲击后,形成极化灵气,有几缕往岛上飘来。 张元敬便操控阵旗,放开阵力一角,让这极化灵气进入阵中。 那鲤鼠妖对此并无察觉。等这极化灵气靠近了,此兽把红色鼻子吸了几下,两只小眼睛看着极化灵气飘来的方向,露出疑惑之色。 不过,它终究抵不住本能的驱使,渐渐迎着这极化灵气走了过去。待至跟前,那极化灵气受它身中气机吸引,便往它落来。 它吓了一跳,连忙转头跑开。跑出几步,却又忍不住扭头顾看,有些不舍。 待它停住,极化灵气便缓缓追了上来。 这回,它却不再躲开,任那极化灵气落于身上。 在这瞬间,它浑身剧颤,仿佛被某种巨力及身,完全无法抵抗。 但只这一瞬后,它便恢复了正常。 张元敬把神识落去,只见这鲤鼠妖身中气机缓缓增长,流转间也十分稳定,并未出现极化灵气暴虐的情况。 他甚是诧异——那黑泥真有这般神奇,竟只那么一点,便可将一只普通妖兽改造得可汲取极化灵气! 正自惊奇,那鲤鼠妖却出现了异状。它又叫又跳,浑身气血翻涌,体表鼓起一个又一个血包。 张元敬正要把神识侵入其体内细看,却听“嘭”的一声,此兽直接炸开,残肢碎肉溅了一地。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此种情况,表明只靠那点黑泥,尚改造不了一只鲤鼠妖。但是,到底要多少方能成,却也无法估算。 要验证此事,不知要耗去多少黑泥。而且,这还只是一头启灵境的鲤鼠妖,若是换成猿十三或碧睛狻猊兽,又要多少呢! 如此一来,必须把那剩余十六处的断骨皆收走才成。至不济,也要弄几块丈长断骨,或许够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用。 他便再次钻入泥沼之下,往那些灵气集中之地,一个个试探过去,有三处断骨,皆不足一尺长,被他凭着法力硬是强收到阴阳造化炉中。 剩余的那十三处断骨,最短也有手臂长,已经能够操控周围灵气护持自身,却是无法强行收走。 奇怪的是,竟没有寻见一只须兽。那等妖兽,既然玄元殿有记载,说明是有一定数量的,却不知都藏在了何地。 他竭尽全力,除了炼阳伞,诸般手段皆是用出,都不能破开断骨的防护,便不再浪费气力,先出了沼泽。 他并不急于破开这些灵气集聚之地,对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的改造可以缓行,毕竟自身修为才是根本,这些灵气汇集之地正可用来修炼。 不过,做此事之前,他尚需要先回一趟玄元殿,把诸事安排妥当。 第471章 明枪 张元敬先去见了一趟火鸦道人,询问殿中诸事。随后便将在秘境中所见奇异断骨说与他听。 火鸦道人也不知此为何物,猜测或许是虚空中强大异兽残留的骨头,若能清除,最好尽早除去,免得成为后患,给宗中平添危机。 张元敬当然也有此意,便仍请火鸦道人看顾玄元殿,他自去秘境中想办法收走其余断骨。 随后又至玄元殿中,召集众执事议事。殿内各事,他并不太在意,只是大致听一听,心中有数,并不多言。 唯对郝正雄在舒弥山以西建立据点、探查敌情之事,问得详细。 此人是个颇有能力的,无论是收买散修,还是探听动静,皆做得不错,短短时间,已是在舒弥山以西百万里内建起了十多个据点,虽然还只是个空架子,但张元敬还是大为满意,不仅狠狠夸赞了几句,还当场赐下一件上品灵器。 按照佟真人要求,他需得经常地向天魔渊那边施压,不时露面斩敌,使对方元婴有所顾忌,当然也是展露实力,告诉对方玄天宗还有第二个具备元婴层次战力的修士。 要行此事,自然需及时察觉天魔渊修士动向,故而郝正雄所为之事,颇为重要。 待众人离去,郑元笃与潘正宇被张元敬留了下来。 郑元笃似笑非笑地看了潘正宇一眼,潘正宇却根本没看他。 “正宇,近日巡察秘境,可有需要禀报之事?”张元敬略显随意地问道。 此前议事,潘正宇已将巡察秘境的情况详细报告,自知张元敬问的不是此事,心中不觉又惊又喜。 当即凑近张元敬身边,用沉稳的语调说道:“殿主,属下巡察玄元界,两次遇见霍师弟,一次遇到周师弟。霍师弟在秘境东部一处名为真岐山的地方修行,那里矿脉甚多,金气凝聚,偶有金灵力生成,宗中修行金系功法的师兄弟,向来喜欢去那里撞机缘。霍师弟锐意进取,勇猛无匹,进展神速,可喜可贺! “至于周师弟,则于西南小泞泽中活动,气机内敛,修为日深,眼见距离中期之境不远。 “属下特意将两位师弟介绍与在那些地方修行的师兄弟们认识,互相有个照应,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属下必能第一时间知道。” 张元敬点点头,笑道:“正宇,你做得不错,我很满意。正凯、正明他们,既入秘境,就要经受历练,不能总处于保护之中。只有遭遇一些危险,才能起到磨砺的作用。 “当然,凡事有个度,经受磨炼,也不能超出自身修为境界太多。你长年在秘境中巡视,对诸般情况熟悉,该指点的时候就指点一下,免得他们不知深浅,陷于险绝之地。” 潘正宇被张元敬一夸,顿时双眸放光,对他的嘱咐,自是忙不迭地应诺:“是,殿主!你放心,属下会把握好分寸,既照看好两位师弟,又让他们经受足够的磨炼!” 张元敬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先在一旁等候,问郑元笃:“元笃师弟,近来殿中可有何事?” 郑元笃见张元敬并未让潘正宇离开,知道此人入了其法眼,心中不无羡慕,但他垂垂老矣,已经没了这种心思。 便收摄心神,恭敬地说道:“禀殿主,诸事刚才已经禀明,唯有一件,却要在此一说。” 张元敬见他说得慎重,不觉一怔,随即问道:“何事?你且说来。” 郑元笃道:“殿主知道,凡宗中筑基弟子,不拘有无结丹长老为师父,每年都是要承接宗门差遣的。此前,因为天魔渊大举压境,筑基弟子都在东西南三个方向当差,故而无需承接差遣。 “现在,天魔渊的修士退回浣月山,东边的千剑门势力又已瓦解,用不少这么多筑基弟子当差,故而承接差遣的惯例便要恢复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筑基弟子再不承接差遣,宗中怕是要入不敷出了。” “哦,掌玄殿那边可是要让正凯、正明两个去接差遣?”张元敬问道。 郑元笃迟疑片刻,说道:“此事现在不归掌玄殿来管,而是交给执律堂了。主管之人,乃是,乃是赵天歌赵长老!” 张元敬眉头一皱:“他不是去南边收拾千剑门余孽了吗?怎地又回执律堂了?” 郑元笃小声道:“听说是赵长老在南边进展不顺,损失了不少人手,佟真人不太满意,便请卢天英卢长老去把赵长老替回来了。因赵长老为人方正,原本就管过执律堂,便还让赵长老重操旧业。” 张元敬脑中闪过几个念头,心知这位佟真人行事,缜密而藏有深意,却不能如此简单去理解。 筑基弟子若是没有结丹长老当师傅,承接差遣倒也不能完全算是坏事,毕竟他们还需要积累功勋,从宗中换取功法密录、上乘丹丸、上品灵器等物。 但若是结丹修士的弟子,这些东西通常不太缺,故而承接差遣,反而耽误修行。因此,结丹长老中,不愿让弟子承接差遣的,可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有意培育后人、建立家族者。 “何以把颁发差遣之事也交与了执律堂?” 郑元笃道:“听说是宗中有的长老,心疼弟子这些年因抵御外敌而耽误了功行,有意护着不受差遣,故而掌玄殿便把此事交给执律堂来办。” “执律堂如何说?必须要接受差遣?不可用灵石抵销?”张元敬一听,果然如此,便笑了笑,继续问道。 郑元笃连忙回道:“这倒没有。执律堂就说依照宗门惯例来办,违例者,则按律条处置。” 玄天宗惯例,若筑基弟子不想承接差遣,可以上缴灵石以抵消,且不可获得功勋。而且,若为结丹长老的弟子,每十年中,只能用灵石抵消五年的差事,普通筑基弟子则不在此列。 也即,若为普通筑基弟子,只要灵石足够,一生都不用承接差遣,当然这实则是不可能出现的。 普通筑基弟子别说没有灵石,便真是灵石不缺,也不会用灵石去抵消差遣,因为换不来功勋,终究于修行不利。 玄天宗形成此种惯例,当然也有通过让弟子为宗门完成差遣,来培养其忠诚度、归属感的考虑。 不过,近千年以来,这个惯例执行并不严格,结丹长老的弟子,往往十几二十年方才接受一次差遣,即使普通筑基弟子,若有结丹修士照顾,也可以长年不承接差遣,当年他张元敬就是如此。 张元敬思忖片刻,决定还是观望一阵,便道:“既是按照惯例办,那就先用灵石抵销五年的差遣吧。” 第472章 夺气 张元敬将潘正宇留下,主要是询问他的灵根与功法。 此人为木水二灵根,所修功法乃是水系,气脉悠长,善守能持,斗战之能甚强,在正字辈中也算颇有名气。 其修为已至筑基中期巅峰,卡在瓶颈上已有数年,正在积累功勋换取上品苦元丹或兽王丹。 张元敬没有多说,只让潘正宇十日后往知止楼寻他。潘正宇心中有所猜测,但又不敢确定,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离去了。 十日后,当潘正宇在知止楼中得到期盼已久的上品苦元丹时,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 张元敬给他半年时间,无论是否突破,皆要随他入玄元秘境中。 潘正宇兴冲冲自去闭关,张元敬则要按照佟天福的要求,出玄元殿,往舒弥山以西巡查。 他按照那郝正雄所提供的情况,一路往西,越过千山万岭,至青天峰,此地距离天阙山三百万里,以往算是一个界碑,此山以东,属于玄天宗核心区域,只能有玄天宗附属势力,不可存在独立宗门。 那郝正雄所联络的十几个小宗门,皆在此山以西,散布于五十万里之内,以往天魔渊大举进攻流云城时,对此等小宗门根本看不上,也懒得花时间去料理,故而倒是存续下来。 张元敬一一察看这些宗门,多藏在一些险山恶水之中,有的甚至灵穴不成、灵脉不彰,只能勉强度日。 从青天峰往西,数十万里皆不见天魔渊修士出没,直至七十万里外,方才发现了几处天魔渊据点。 他也懒得费力,把炼阳伞召出,直接杀上去,摧毁防护阵,斩掉结丹修士,不管筑基以下的低阶修士,再去下一处据点,如此这般,于半个月内,连灭四处据点,剩余的几处据点听到风声,早已人去楼空。 张元敬自是见好就收,转头便回了玄元殿,也不给对方元婴追杀他的机会。 此去一趟,正好用去六个月。 那潘正宇厚积薄发,凭着一枚上品苦元丹,只用了不到四个月,便突破至筑基后期,已是往知止楼来了不下五次,终于见着张元敬。 张元敬勉励他一番,让他把巡察秘境的差事交给副执事,过几日随其入玄元秘境,自有差事让他去做。 又召郑元笃过来,询问以灵石抵消霍正凯、周玉明差遣之事。 郑元笃早已办妥,但说执律堂那边明言,只可抵消五年,剩余五年必须往执律堂接受差遣,违者以宗门律例处置。 张元敬沉思片刻,交代郑元笃,打听一下宗中结丹长老弟子,如霍正凯、周正明这般用灵石抵销差遣的还有多少。 料理完殿中诸事,张元敬便与火鸦道人说了一声,带着潘正宇入了玄元界,直奔那处沼泽地。 他交代潘正宇,在那沼泽周围巡逻,若有宗中弟子前来,皆予以劝返,便言他在此地潜修,不能搅扰。 之所以如此安排,他是担心自己对付那些断骨时,断骨生发邪恶力量,操控这些弟子来攻他,平添许多麻烦,还容易走漏风声。 潘正宇心下奇怪,不知张元敬看上这沼泽何处,但也不敢问,老老实实在外看护,把偶尔至此的筑基弟子挡回。 张元敬先选了一处手臂长的断骨所在地,如之前那般,于地中掘了一个通道,连通断骨所在的地穴,毫不理睬自断骨中奔涌而来的磅礴恶意。 他将源生石放出,让它自行吞食灵气。又把炼阳伞放出,既为保护之用,也可吸收灵气。 然后,就在这断骨之侧,他盘膝而坐,取出培植数年的天火流金草,持拿在手,紧守神魂,专心于功法运行,便就这样修炼起来。 那断骨自不会任他如此,便催动更多恶意,反复冲击他的心神,时而为咆哮,时而为凄嚎,时而为幻象,时而为杀机,时而又完全隐去不见,但很快便会如奔涌的浪头,往他脑中涌入。 此等干扰,的确影响到张元敬行功,时常被迫中断。但是,他很快便会调整过来,继续凝心静气,一点一点吸收灵气,进行修炼。 断骨释放来的恶意,也是变化多端,极其干扰之能事。 不过,经过十数天的修炼,张元敬渐渐适应了这恶意的侵扰,可以持续的行功,修为也缓慢的增长起来。 那断骨对此并无别法,只能在恶意的强弱与收放上耍手段,但对张元敬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 时光匆匆,很快过去四个月,这断骨周围的灵气已经变得颇为稀薄。 张元敬便停了修行,把阴阳造化炉祭出,去收断骨。 果然,没有灵气可用,这断骨虽是激烈挣扎,却根本无力抵抗阴阳造化炉的吸力,没多久便被收入炉中。 见此法可行,张元敬也是颇为欣喜。 不说所得断骨,便是在此地修行,也比他在知止楼中要快出一倍有余。 这其中,灵力汇集是主因,但那恶意反复侵扰带来的磨炼,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天火流金草,他无从判断提升了多少年份,但既然修为增长是原来的两倍,这草提升的年份,便不能到两倍,也必定要比在知止楼中强出很多。 他收了阴阳造化炉,起飞剑掠过沼泽,不多时,便见潘正宇从西侧奔来。 此人也算勤勉,虽然张元敬一去便是四个月,却也没有因此怠惰,更没有偷偷离去。 张元敬与其明言,要在此地修行数年,需其在此一直巡护,一者阻止其他人来此,一者为他与玄元殿中传递消息,若玄元殿有要急之事,需往沼泽中来唤他。 潘正宇毫不犹豫,当即应下。 张元敬自是不吝厚赏,与了他五枚苦元丹,让他好生当差,将来还有赏赐。 他往那荒原之上,起阴阳两火炼化断骨。此骨远比之前所炼要大,故而用了六日功夫,方才将之炼成那黑泥之物,所得数量自也是之前百倍以上,着实盛装了好几个大玉盒。 再入泽中,张元敬也不冒进,仍选了一根手臂长的断骨,开始行釜底抽薪之举。 第473章 变局 天阙山西方五百万里外,群山排戟,仿若冲天的枪林。 居中一座高峰,如鹤立鸡群,上出云海,直指琼宇。此峰即是颇为有名的浣月山。 此山,八面崔嵬,四周险峻,鸟兽罕至,唯有修士方可登临绝顶,于日出云开之时,一览众山。 如此险山,之所以名“浣月”,乃是古传有女仙人曾落于峰顶,手持素色丝带,对月而舞。 古往今来,登上此山揽看仙踪、访求遗宝者,数不胜数。只今日,却被天魔渊修士占据,伐林破土,建起宫阁上百间,往来喧嚣,把这清静胜地给搅得不成样子。 陆鼎一负手立于一处阁楼顶上,凭栏远望,目中尽是萧瑟。 一个须发皆白的结丹修士登楼而上,却正是天魔渊当代执令长老齐旭阳。 “真人,前方来报,青天峰以西百万里内,我宗多处据点被毁,结丹修士殁了五人。据前去调查的曲师弟说,那些据点,皆是被强行破开,内中的修士,根本来不及逃走,出手的,可能是,是元婴修士!” 陆鼎一目光一闪,并未理会齐旭阳所言,却是问道:“可曾查清杜真人的下落?若是陨落,又是如何死的?” 齐旭阳迟疑片刻,低声说道:“我们在流云城附近的据点皆失,城中暗桩无法及时传递消息,虽已派出人手,但要重新接上头,或许还要时间。” 陆鼎一哼了一声:“还要多久?都没搞清楚情况,便仓皇退走,结果弄成大溃败,把几十年的成果一朝尽丧。现在连暗子都接不上线了!真是可笑!” 齐旭阳垂低头颅,不敢辩驳。 “罢了,此事之责,首在于杜伏明,在宗中待久了,自以为是,大约是以为南域不过偏安一隅,出不了什么人物,结果也不知道把命丢在哪个手上! “佟天福就在舒弥山,簇山那里是谁?玄天宗还能突然冒出一个元婴来?我看多半就是个结丹后期或大圆满修士,手持着神通灵宝,突下杀手,杜伏明不曾防备,便没死,也是重伤,还不知躲到那个犄角旮旯养伤去了!” 陆鼎一神情不屑,又带着一丝愤怒,冷冷说出对杜伏明的推测。 齐旭阳哪敢搭话,只是垂手而立,一副静等指令的模样。 陆鼎一说了几句,自觉无聊,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吩咐道: “过几日,楚真人与秦真人便该到了,你去准备好迎接之事。楚真人本就是个讲究的,这些年又一直窝在魔渊中疗伤,性子变得有些古怪,在安排居处、所用物品、服侍弟子诸事上,考虑周全些,不要有遗漏!至于青天峰那边,把人都撤回来吧,空出百万里的地盘,作个缓冲。接下来,战场便不在我们这里了,而在横断山!” 数日之后,一驾飞车从西而来,如流光般划过天空,穿破云海,落于浣月山绝顶之上。 陆鼎一带着十几个结丹修士,早已等候在此。 “楚师兄,几十年不见,你的风采更胜往日!”陆鼎一脸上挂着笑意,对着第一个从御风车中走出的白发修士说道。 这白发修士,五官如削,棱角分明,只是面色稍显苍老,两只丹凤眼,神光莹莹,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更是气度非凡。 他展颜一笑:“陆师弟,多年不见,你这修为倒是越发深厚了。你我都曾被天雷戟所伤,你恢复得可比我强多了。” 陆鼎一摇摇头:“那是因为佟天福出手时,尚是刚入元婴不久,不能很好操控天雷戟,故而我受伤不重。前次对付侯师兄,却就不一样了。他的伤势,不比楚师兄当年要轻。” 说着,他转目去看第二个从飞车中走出的秦广智,问道:“秦师弟,你一路护送侯师兄返归魔渊,最是知道情况,不知侯师兄伤势如何?” 秦广智叹了一口气:“侯师兄自己说,五十年内不可与人动手。” 飞车中还有六个结丹修士,修为皆在中期,三人为道门炼气士,还有三人则为魔修。 楚天雄哈哈一笑:“两位师弟不必悲观,玄天宗毕竟是一域大宗,几万年传承,哪是随便能对付的。原本我们也不是要对付此宗,只是想入芥子空间取信物而已。 “而今也是无奈,不得不去攻打人家的山门,但攻打的目的,不是要把别人的宗门灭了,而是为了那件信物嘛!我们一起议一议,想个办法,逼迫玄天宗把信物或知道信物下落的人交出来,不就了结这趟差事了吗!” 陆鼎一陪笑两声,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说道:“楚师兄、秦师弟一路奔波数千万里,我已让人准备好接风宴,就在仙踪岩上。请!” “仙踪岩宴饮?妙啊。陆师弟你果然是个会享受的,甚合我意!”楚天雄喜上眉梢,当先而行,“两位师弟,今日且不谈俗事,只瞻仰仙踪,开怀畅饮!” 随同两位真人一同前来的结丹修士,自有齐旭阳领人接待,楚、陆、秦三人则走上险峰一侧的悬空巨岩,各自落座,一边谈天说地、论古评今,一边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三人既是元婴层级的修士,对念头的控制也是收放自如,说不谈俗事,真是一点也不说。 酒过三巡,谈兴越浓。 这时,齐旭阳却是走了过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启禀三位真人,山下来了一个元婴修士,说是厚土宗的,要与我魔渊真人见面。” “厚土宗?哪个厚土宗?玄天宗那个附属宗门?”楚天雄当年也参与调查芥子空间之事,对厚土宗尚有印象,故而直接便问了出来。 “正是那个厚土宗。”齐旭阳答道。 “哦,这宗中还有元婴?看来藏得很深呐!而且,我今日刚至,他便来了,怕不是正好撞上吧!”楚天雄笑着说道,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陆鼎一神色微冷,说道:“此人既然敢来,说不得有些依仗。楚师兄,我们不妨见一见,看他会说些什么。” 楚天雄笑道:“一位元婴真人,远道而来,自是要见的。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齐旭阳道:“他自报姓名,唤作文载道。” 第474章 合谋 不多时,齐旭阳引着一个须发皆白、红光满面的老道上到峰顶。 楚天雄端坐不动,手中拿着一个玉杯,低垂目光,盯着杯中琼浆细看,仿佛不知几十丈外来了一个元婴修士。 陆鼎一却是站起身来,往巨岩下走出几步,呵呵笑道:“文真人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还请见谅。正巧今日我们几个宴饮,文真人若不介意,不妨入席畅饮!来,请坐!” 文载道笑了笑,说道:“看来文某来的时机不对,竟搅扰了几位道友雅兴,真是惭愧!若是几位道友不介意,文某就在这里说几句话,看看三位有没有兴趣合作。” 楚天雄转了转手中玉杯,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陆鼎一忙道:“那如何行,太失礼了!文真人,请上座!” 文载道早已看得分明,那巨岩之上哪里还有第四个座,这站起之人光说请坐、请上座,却丝毫没有交代属下增加座位的意思。 他目光闪烁两下,笑着说道:“在下文载道,七十年前曾随家伯父入芥子空间,知道一些情况,不知三位有没有兴趣知道?” 此语一出,巨岩上的三人皆是一动。 楚天雄目光从玉杯挪开,正正落在文载道身上,强大的神识,更是毫无顾忌地扫了过来。 秦广智则露出玩味的笑意,手中握着一枚银胆,来回转动。 陆鼎一眉毛一挑,眸中放出精光,认真地上下打量文载道几眼,忽然嘿嘿一笑,说道:“文道友如何证明所言为实?可不要为了说动我们,编造一些后果很严重的谎话!” 文载道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当即说道:“芥子空间,三位没有一个进去过,我若讲里边的场景,想来也是无用。贵宗进入内中的修士,凌山主不必说了,还有一位萱真人,这两位我是撞见了的。嗯,另两位真人,胡真人我未曾见到,孙真人却是很熟。至于结丹境修士,我不知其名,但也记得几张面孔。” 他见天魔渊三真人听得仔细,便将那日在芥子空间授业殿中仓促间看到的几张面孔描述出来。 “你见到风无咎了?”楚天雄突然问道。 文载道一愣,点点头:“若这些面孔中有这位风道友,那自是见到了。” 楚天雄站起身来,往前走出几步,负手而立,沉声说道:“风无咎是我的弟子,他确实入了虚魔世界。照你这么说,凌山主领着一众人,不少都入了芥子空间,为何他们之中,竟无一人幸存?” 文载道缓缓言道:“那日,我文家三人进入芥子空间中的仙植圃中,那里有一处空间通道,可以从中离开,但藏在一处叠层空间中。 “我宗三人进去其中,同时进去的,还有玄天宗的武元奎、张元敬,贵宗的孙真人以及一个结丹修士,至于其余修士,则不知去了何处。 “那武元奎以一枚五雷开天符生生将通道轰塌,导致整个芥子空间向天外虚空陷落。那时,在叠层空间中的修士,若是有手段,或许如文某这般,能够逃得一命。若是未在其中,只怕都随着芥子空间一起,流落至天外虚空中了。” “张元敬为何能活下来?”陆鼎一问道。 文载道说道:“武元奎携带了一枚飞空银梭,亲自激活,将张元敬送走。要说逃得最轻松,也最安全的,便是他了。” 楚天雄感慨道:“这武元奎倒是个有担当的,竟能牺牲自已,成全门人,不愧是南域大宗掌门。” 文载道嘿嘿一笑:“武元奎却不见得死了。” “哦,这是何意?”楚天雄来了兴趣,立即追问道。 文载道笑道:“这便与文某今日来此有些关系了。自芥子空间出来后,这几十年来,文某一直在想,贵宗汲汲以求,寻我厚土宗的芥子空间,到底是要谋夺何物? “说实话,我文家老祖虽是当年厚土宗的传人,但对芥子空间之事,也只是记下大概位置,却没有讲内中到底有什么。后来,文某伯父说得贵宗孙真人同行,倒是听他说了一句,贵宗进入芥子空间,根本不为功法灵宝等物,而是要寻一件信物,据说是某位上尊所需。他遮遮掩掩,不肯透露是何信物。 “但是,值得一位上尊派出如此庞大的力量,历经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搜寻,并不惧凶危大举进入虚魔世界,直至全军覆没后,依然派出数个元婴真人,领着上百结丹修士,对一个传承数万年的南域大宗发起长达数十年的强攻,嗯,即使如今遭遇重大挫折,仍旧不曾放弃,且还派来更多元婴——请恕文某说得啰嗦,但不这样说,不足以展现贵宗在谋取那信物上的决心! “这等物品,想来只能是两种,要么是可以让上尊大幅提升修为或突破境界之物,要么就是——可以遨游天外虚空、去往他界的虚天飞舟!” 楚天雄死死盯着他,用无比阴沉的语气说道:“你不会告诉我,虚天飞舟被武元奎驾着飞去他界了吧!” 文载道笑道:“道友说笑了。贵宗寻的是信物,想来真正的虚天飞舟,当是另有所在,且多半已经被贵宗寻到,如今只差信物开启而已。 “不过,道友也没有猜错,那张元敬确实给了武元奎一条浑身黝黑、乌光流动的尺长飞舟,两人交谈时,也提到了"虚天飞舟"这个词,或许那只是一条仿品?但是,无论是不是正品,想来,张元敬多半去了那存放信物的地方,否则,又从何处得到那艘虚天飞舟呢!” 楚天雄抚掌说道:“很好,文道友所言,正是某家所需。尚未介绍,某乃天魔渊楚天雄,这是某家的两位师弟陆鼎一、秦广智。道友且说,我们要如何合作?” 文载道向三人拱手行礼,说道:“文某见过楚道友、陆道友、秦道友。文某所说合作,便是设下陷阱,抓住张元敬。届时,我只要他所知的厚土宗嫡传功法,至于其余之物,皆归贵宗。如何?” 楚天雄斩钉截铁吐出一个字:“可!” 文载道笑道:“那就先谢过楚真人!文某的计划很简单,便是通过埋伏在玄天宗的内线,想法将张元敬引入一处险地,尔后由我们一起出手,将其拿下!” 楚天雄讶然道:“不过是一个结丹修士,文道友若能引出来,翻手间便可拿下,何须我们一起出手?” 文载道神情一肃,认真说道:“忘了告诉三位,这个张元敬,手中有一件由其完全掌控的先天灵宝或神通灵宝,那日在簇山中,只一招便斩了贵宗一位元婴真人。文某虽为元婴,但实力有限,尚无把握将之生擒!” 第475章 暗箭 天阙山西南五十万里外。茫茫群山之巅,一座仙城隐没于云雾之中,宛如天上宫阙。 此城名为琼宇,乃是玄天宗设在西南向的最大仙城,因周围有多个附属的修仙家族或小势力,故而城中向来比较热闹。便是此前天魔渊大举进攻流云仙城,对此地的影响也不是甚大。 设在城主府一隅的传送阵中,白光一闪,一个相貌英俊、气度儒雅的修士从中现身。 看护阵法的两个炼气弟子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师叔,敢问师叔名姓?” 这是玄天宗的一项基本规矩,凡在玄天宗外门与各仙城之间传送,外门与仙城都需记载修士姓名,及其传送的时间,不拘其身份如何。 儒雅修士点点头:“我是观日峰宋元真,这是我的腰牌。” 宋元真从储物囊中取出一枚银色圆牌,亮给两个炼气弟子看,上面乃是“观日峰第三”几个字。 “多谢宋师叔,我等已是知晓。师叔可要往见城主?弟子这就禀报!” 琼宇仙城城主名为胡元广,乃是一个筑基后期老修士,与宋元真没什么交情。 “你们按规定上报即可。我便不去打扰胡城主修行了。” 他随意摆摆手,几步走出偏殿,从侧门出了城主府,一路往南而去。 琼宇仙城的格局,与多数仙城一样,城北属城主府,城南乃是供修士长期居住和修行用的宅第,不能买,只能租,时间可长可短。城东与城西,则是坊市,西市乃是玄天宗及各中等宗门所属店面,东市则不拘来源,五花八门。 宋元真一直行至仙城南门附近,方才在一处宅第门前停下脚步,等了有一刻钟,宅中出来一人,是个苍老的炼气修士,笑吟吟地说道:“尊客可算是来了,我家主人等候多时,请!” 宋元真只是微微颔首,也不是说话,跟在此人身后,进了院子。 院中靠近正屋门前,站着一个青衫秀士,文质彬彬,手持折扇,一脸笑意。 宋元真走近了,与他拱手见礼,说道:“瞿道友,请了!” 青衫修士把手中折扇一收,发出“啪”的一声,抱拳行礼,说道:“宋道友,请!” 两人走入屋中,分宾主落座。 那苍老修士奉上香茗,即退出将门关上。 “好叫宋道友知道,瞿某现在东市开了一家店铺,名为"吴氏商行",对外所用名号,为吴墉,乃这商行的大掌柜。平日并不在店中,只居此地,若有大生意,便去店中会客,若是有来历的尊客,则直接请来宅中密谈。” 青衫修士“吴墉”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缓缓说道,“今次请宋道友来,便是要交易一枚珍奇丹丸,还请道友记牢,勿要弄错。” 宋元真点点头,问道:“那之前道友所用身份,便已作废?” 吴墉笑了笑:“不错。所以,宋道友以后便不要唤我瞿道友了,叫我吴掌柜或吴道友便是。” 宋元真拱手道:“原来是吴道友。不知吴道友是自何处来这里开店铺的?” 吴墉道:“此城西北七十万里外,有一地名为雍玉谷,为一吴姓家族世代占据,传说祖上乃是玄天宗结丹修士。此家族一向低调,专于灵植、炼丹,在外名气不显,但颇有一些人知晓。” 宋元真眉头微微一挑:“如此家族,道友如何借得其名?” “借?”吴墉嘿嘿一笑,“此可不是借!吴某便是这雍玉吴氏当代族长!” 宋元真眼中闪过讶然之色,正要询问,吴墉却道:“此乃宗中花了上百时间方才谋取成功,是要长期使用的,故此,以后道友若有要事,可直接往"吴氏商行"联络。” 宋元真却是面色一变,说道:“宋某倒是希望,没多少要事去你那商行!” 吴墉笑容一收,轻声说道:“若是这样,当然更好。” 宋元真轻哼一声,语气略显不满地说道:“上次通传消息不到一年,何以今此又来唤我!” 吴墉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无声笑了一下,说道:“真人有事交代,自要唤你来。此地根脚牢固,绝不会被人发现的,你尽可放心!” “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为何没能得手?”宋元真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气。 “那张元敬有先天灵宝在手,岂能这般容易得手!”吴墉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停顿片刻,又补了几句,“上次你通传的消息很准,真人十分满意,给你记了一大功,并降下法言——待你将来回到宗中,自动成为真传弟子,且列名第一。真人知你不易,但此事关乎宗门传承,只得让你再辛苦辛苦。” 宋元真默然,显然对此不以为然。 吴墉见他如此,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却没再说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三寸高的玉瓶,往宋元真身前矮几上一放。 “何物?” “元离丹。” “元离丹?什么东西?” “金土双属性的丹丸,药性强悍而锐利,可辅助突破至假丹。不过,概率不高,最多两成,但有八成概率导致丹田破损。此物也是你我这次会面,对外所言要交易的东西。” 宋元真心中已有猜测,沉默片刻,问道:“此物何用?” “你肯定猜得到!此丹当然是给郭元猛的,让他冲击假丹瓶颈,争取一线机会。” “他会死的!”宋元真瞪他一眼。 “死了便死了!对此人来说,一直不能突破至假丹,活着也是难受!还不如拼一把!若是成了,可就完全不同了!” “突破又怎样?如今的玄天宗,风雨飘摇,一个假丹修士又有何用?” “解天威死去不过数年,在玄天宗中总还有一些旧关系,该用还是可以用起来。尤其是,解天威与佟天福关系非同一般,自有一分不同寻常的感情在,若郭元猛此时突破,前去寻佟天福,多半能捞个不错的差使或得到一些优待。” “张元敬以先天灵宝灭杀元婴,他郭元猛便有一个好差使,便能扯着佟天福的虎皮,又能如何!” “又不是让你们直接去对付张元敬!对付他的弟子便足够了!真人说了,想办法利用张元敬的弟子,把他调离天阙山,引去危险的地界。届时,只要提前把消息给我,真人自有布置。若能办成,真人不吝厚赏!” 宋元真嘿嘿冷笑几声,面无表情地拿起那玉瓶,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第476章 送丹 天阙山观日峰是居住筑基境精英弟子最多的山峰。 此峰巍峨挺拔、气象恢宏,胜地颇多。虽有数十筑基开辟洞府,从外面却根本看不出来,各家洞府之间,也隔得颇远,互不干扰。 山峰朝阳的一面,接近峰顶之处,有一片险绝的峭壁,居中的位置开着一间洞府,数棵伸出崖壁的苍劲老松遮蔽其上,几块凸显在外的巨岩散布其上,遮天蔽日的云雾缭绕其外,若非有人指路,外人多半很难寻至此地。 从琼玉仙城匆匆归来的宋元真,在观日峰中转了几周,绕过数座洞府,悄无声息地飞至悬崖之下。 他轻叹一声,在洞府门口轻叩几声,低声说道:“郭师兄,是我。” 过得片刻,洞府石门发出轰隆之声,向内打开,露出丈许方圆的门户。 宋元真抬步走入,石门又自行合闭。 “我在练功房中,直接过来吧。”一个嘶哑而低沉的声音,从甬道的尽头传来。 此间洞府,乃是郭元猛亲自开辟,一向张扬的他,把这洞府建得极其压抑,一条长长的洞道,深深扎入山腹之中,只在最里侧,垒砌了四间石室,一间练功,一间起居,一间储物,还有一间作客房,其实没什么人来,主要给宋元真用。 宋元真在昏暗的玉石光芒下,一步步走过通道,在尽头转入一间十余丈方圆的石室内。 石室中光线更暗,只有一些微光,郭元猛坐在正中的一个竹制蒲团上,双眸在暗光中尽显疲惫。 “外间情形如何?天魔渊没再打来吧?”郭元猛心不在焉地问道,眼神有些迷茫,似乎遇到了什么困惑。 “没有,自簇山之战结束,流云城便安宁了。元婴修士一死一伤,恐怕天魔渊也承受不住这等损失。” 宋元真随口说道,选了郭元猛旁侧的一处蒲团坐下,迟疑片刻,问道,“还在琢磨那补金秘术?” 郭元猛“嗯”了一声,说道:“师父说,我之所以迟迟无法突破假丹,便是当初修行不得其法,损了金灵根,导致不谐所致。只有把根基补全,方才有望结丹。试来试去,各种方法也都用过了,并无效果。还是听师父的吧,悟通这秘术,自能拨云见日,扬眉吐气!” 不过,他说这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拨云见日,扬眉吐气”八个字说得有气无力,显得信心严重不足。 这也难怪。这补金秘术,他自三十年前得到,参悟至今,毫无进展,换谁也难有底气。 宋元真一直觉得,当初解天威让郭元猛来学这补金秘术,并不是觉得此法真的有用,而是实在对他失望,索性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他不至于意志消沉。 灵根若损,或有奇丹妙药可以修补,但未闻能以功法补全的。若真有这等功法,恐怕早就传遍修真界了,又岂会与玄天宗收存的无量典籍一起,堆放在秘屋中吃灰。 他沉吟片刻,说道:“郭师兄,你寿元尚有不少,其实无需这般闭关死修,不如出外历练,或触类旁通,或突然顿悟,未必不能一朝突破。” 郭元猛沉默数息,坚决地摇摇头:“我不会离开天阙山的!要么就进阶假丹,风风光光地去掌玄殿,要么就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与这洞府一起葬身!” 宋元真急道:“郭师兄,你何必如此固执。世易时移,人事既变,我们也要随之改变。想当年,那周玉明不也是掌门弟子,还拿了象天一号腰牌,最后不也是外出蛰伏,等待时机吗? “你离开山门,也不是要躲避什么,而是为了求得机缘,为了突破假丹,此乃修士根本,不因任何人的看法而改变!你将来若是突破境关,返归山门之时,众人只有羡慕,哪里敢嘲笑你!若是不能突破,在这山中,与在外边,又有什么区别!” 郭元猛腾的一声站起来,大声说道:“宋师弟,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郭元猛乃是前代掌门大弟子,绝不会灰溜溜地离开山门,自己躲去一边。我就要在这里,突破假丹,让那些看扁我的人知道,郭元猛再是落寞,也不是他们能嘲笑的!” 宋元真轻叹一声,久久不语。 郭元猛看着他,冷笑道:“你若想走,尽管走,不必管我!” 说罢,竟是一屁股坐下,闭目不再理他。 宋元真苦笑一声:“郭师兄,我若要走,何必等到今日!你,你真的那么想突破?” 郭元猛不说话。 “我,我,我这里——” “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何故这般吞吞吐吐!” 宋元真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沉声说道:“听说过了元离丹吗?” “元离丹?”郭元猛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好像听师父说过,可以调整灵根比例的一种奇丹?” “不错。是有此效果,但服下之后,灵根破损、一命呜呼的可能性更大,嗯,大好几倍!” “你有此丹?” 宋元真沉默片刻,点点头:“是!” “你这回出去,是去寻这丹?” “是。” “好!宋师弟,这么多年,也只有你与我不离不弃,不曾因师父故去,而疏远我!这偌大的玄天宗中,唯有你可称兄弟!”郭元猛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 “郭师兄,此丹,此丹一旦服下,便是九死一生啊!”宋元真眼中露出复杂神色。 郭元猛哈哈大笑:“当年张元敬连金鳞果都敢服,我郭元猛难道还怕一颗元离丹!你且拿来,我要皱一下眉头,都不用你说,自己就灰溜溜滚下山去!” 宋元真将装有元离丹的玉瓶取出,拿在手中,颤动两下,仍是有些犹豫不决。 郭元猛却是一伸手,直接抢了过来,认真地说道:“宋师弟,此丹可不常见,听说所需药材有几样十分难寻,而炼制尤其不易,又没几个修士愿意吞服,故少有丹师炼制,不想被你得到。真是难为你了!此恩此情,我郭元猛永世不忘!” 宋元真摇摇头:“是福是祸,尚且不明,何言恩情!只盼着师兄不要怨我就是!” 郭元猛盯着玉瓶,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这就是我郭元猛的路,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的命,谁也不怨!” 第477章 异空间 张元敬在玄元秘境中一待就是两年,收取了五根不超过一丈的断骨。中间只出去了一趟,给袁之霖炼了一炉益神丹。 经过多年潜修与磨练,袁之霖终于把修为提升至筑基大圆满,火鸦道人甚是欢喜,当即通过潘正宇传信,唤张元敬回了一趟知止楼,当面恳请他炼制一些益神丹。 张元敬这些年倒也积存了少量炼制益神丹的药材,索性开了五炉,炼出三枚上品丹,以及中品丹、下品丹各二十余枚,上品丹悉数与了袁之霖,中品丹也给了十枚。 然后,又入玄元秘境,分别寻到霍正凯、周正明两人,各自赐下五枚下品丹,嘱咐他们保守秘密,绝不可对外透露。 再至那处沼泽,交代潘正宇几句,便继续开始他的收骨大计。 那黑泥一般的东西,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先给猿十三吞服,而是与了沉睡几月后醒来的碧睛狻猊兽。 此兽顺利突破妖丹后期,个头长了一大截,显得更加神骏,两只绿眸不时露出玄晦的神色。 它智慧甚高,对那黑泥般的东西,十分好奇,对于吞服入体作试验也毫不抗拒。 张元敬便让它在沼泽中自行活动,但不可出去,以免吓到那些低阶弟子。同时,也希望它能寻出那些不知躲去何地的须兽来。 这次,张元敬所选断骨,乃是一根长达丈余,粗如水桶的大骨,释放的恶意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在,他并不是要硬拼,只是行釜底抽薪之举,用了月余时间,很快将这断骨聚拢的灵气炼化一空。 不过,就在他放出阴阳造化炉(仿品)要收走此骨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下方地中传来。 他起神识一探,却见是两头异兽往他直窜而来。 其中一兽,正是此前他所斩杀的那种额头生瘤的妖兽,气机十分强大,乃是妖丹后期层次。 另一兽,却让他颇为惊喜,乃是一头妖丹境的须兽。 此兽到了妖丹层次,厚厚的硬壳却是不见,化作一身带刺的硬甲覆盖全身,头颅类似鳄龙,尾巴则细长如蛇,但颈部以下,十分粗大,腹下还生有四只粗大有力的短足。 相比那额生肉瘤的妖兽,这妖丹境须兽更擅长于地中行走,只几息时间,便钻过百丈距离,到了他所掘通道的上方。 张元敬有意活捉此兽,想着在地中终究不好施展,便装作惊慌的模样,往地面遁行而去。 孰料,那须兽竟根本不来追他,而是用细长之尾,卷住断骨,迅速往地中钻去。 而另一兽,则从地中往张元敬追了过来。 张元敬自嘲一笑:堂堂一个结丹修士,竟被两只妖兽耍了。 他把源生石唤出,护于体表,施展土遁术,绕开迫来的奇异妖兽,往那须兽急速而去。 那须兽于土中遁行之速,原本比张元敬还要快上两分,但此时拖着一根硕大的断骨,却是越遁越慢。 张元敬一来想看看此兽巢穴到底何在、藏着什么秘密,二来也不愿在土中与此兽交手,以免出现意外,为敌所趁,故而并不急于追上去,只是远远跟在后面。 另一妖兽若是追上来纠缠,他就在地中转上几个圈,把它甩开,然后继续去追那须兽。 那须兽知他在后面追来,似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往斜下方钻去。它大约以为,张元敬到了一定深度,便无法支撑。 不多久,一人两兽便潜入地中三百多丈深,位置上也远远偏离了那处沼泽,往前去了足有十几里远。 这时,那须兽突然转向,又往后方沼泽方向遁行,只是在行进时,迅速往地中深处下落。 那额生肉瘤的妖兽,到了三百多丈深处,行动已是举步维艰,此时更是不敢再追,返身往土层浅处钻去。 张元敬驱动源生石,继续下追。源生石护住他,最多可至六百余丈深土中,若是那须兽能超出此深度,他也只能就此放弃。 须兽遁至五百余丈,不再往下,而是向着沼泽方向窜去。 张元敬心中一动,此兽若是这般行进,前去的地方,只能是那处极洞。难道那里还藏着什么玄机? 在即将至沼泽下方极洞时,那须兽忽然微微偏转方向,往旁侧某处一钻,竟从他神识中消失。 张元敬大吃一惊,将神识来回扫了几遍,皆不见那处土壤有异,但须兽确实已经不见。 他沉思片刻,猜测此地多半有一处异空间,只是不知其开口处,是随意可以出入,还是另有讲究。 那须兽能入,未见得他也能入,而且,内中还不知是何情形,若是能入不能出,更是危险。 他脑中念头频转,很快作出决断,先不入内,就在此地守候。 当然,若是此异空间尚有别处进出口,他此举也只是白费功夫。 这一等,便是十几日。先前那须兽始终不见出来,地中却是震动起来。 张元敬吓了一跳,以为有凶兽出没,神识一扫,才知是极洞那里进行“吐纳”。 他强忍对这天地之威的畏惧,只是退出数十丈,神识仍是集聚在那异空间入口处。 不多时,磅礴而精纯的灵力从极洞中渗出,往上方而去。 然而,就在此时,从那异空间入口处,突然传出一阵强大吸力,竟将极洞中渗出的灵力,截去大半。 张元敬“看”得分明,这方圆百丈,只有那处吸走灵气,其余各处皆无此动静。 这说明,那异空间只有这一处出入口。 但是,异空间中必定藏着一个十分强大的存在,竟能直接与天地争夺灵气。 张元敬转念一想,忽然明白,在秘境边缘之地下方,那些虚无之力为何能够侵入地中如此深,原因正在这里。 此异空间将极洞所生精纯灵力大部截走,剩余的灵力自然不足以完全抵御虚无之力的侵蚀! 若是任此异空间存在下去,这玄元秘境迟早要被虚空之力完全吞没,最后成为如虚魔世界一般的地界,再次变成威胁玄天宗大灵穴的毒瘤。 此事不可不慎,需得尽快设法处置。 张元敬沉思片刻,当即催动源生石,出了地面,起飞剑往秘境入口而去。 第478章 元猛破关(为粮十郎加更) “痛!痛!痛!痛!” 那元离丹服下不过三息,郭元猛浑身剧痛,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像是被某种巨力撕扯,皮肉筋骨都分离开来,随即是法力不受控制地向外泄出,一身修为似要付之流水。 他张口惨叫,凄厉而恐怖的声音将石室塞满,但无人理睬。 这里只有他一人,深藏山腹之内,任是喊破嗓子眼,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眼。 宋元真早被他赶走。他不知道是否能够突破,若是失败,必死无疑,又何必让这位一向亲如兄弟的宋师弟看到他的惨状。 只十几息后,他的意识便趋于模糊,即将陷入昏迷。他拼命地叫喊,既释放痛楚,也为保持清醒。 这元离丹,若扛不住疼痛而昏死过去,那就万事皆休,再无挽回可能。 他使劲咬嘴唇,将厚实的嘴皮咬的鲜血直流,但相对于丹药带来的疼痛,这点痛完全没有感觉,丝毫起不到作用。 他的眼皮子开始打架,随时可能合拢,脑中的念头更是涣散,无法集中到任何一件事上。 他狂吼!他不甘心!曾经的掌门大弟子,执掌一宗的宝座就在眼前,只要师尊突破元婴,一切便都水到渠成。师尊明明有十足把握,何以最终亡于薛王神陵墓! 他愤怒!他不甘心!那些见风使舵、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见他没有师父,便一个个疏远他、嘲笑他,甚至投入刘元清麾下暗中打压他,一个两个的,都是势利眼,狗东西!不将这帮人收拾一遍,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嫉妒!他不甘心!凭什么张元敬就能入结丹,就能得到先天灵宝青睐,不过是个蠢笨如牛、胆小若鼠、毫无性格的庸人,怎能得到上天如此眷顾!老天你瞎了眼吗!有机缘不与我郭元猛,却给了那么一个不知长进的孬货! 他不肯闭眼,不愿放弃,不想认输!不如刘元清,他认了,谁让人资质好!被苏元筱鄙视,他也认了,谁让人来头大!被那些狗东西背叛,他也能认,反正都是一些没有骨头的势利眼!但是,被张元敬那个自己嘲笑了一辈子的“鼠道人”超越,他不服,半点都不服! 他的念头渐渐凝聚,显现成一个人的脸,平平无奇,嘴角还勾着一丝笑意,似是在嘲笑他。 他愤恨大吼,胸中不平越发激烈,如同蓄积于云中的天地伟力,越积越厚,最后若惊雷裂空,将他脑中的困顿尽数驱散,神魂立时清明起来。 刹那间,无尽泥丸之中,一道神光若隐若现,追逐数十年而不得的灵神,竟就这样从虚无中诞出。 他,终于突破境关,进阶假丹。 “哈哈哈哈!” 郭元猛狂笑,状若癫狂,在石室内来回奔走,双手握拳,不停挥舞,身上灵机如同溅射的水珠,冲击在石壁上,噗噗作响。 足足百息之后,他感到气机有些紊乱,这才心中一惊,冷静下来,连忙服下一枚早已准备好的补元丹,坐在蒲团上行功。 这一打坐,又是半个月过去,终于将一身气机稳住。 他睁开双眸,思索片刻,拿出传音灵玉说了几句话。没多久,灵玉震动起来,却是对面回过来。 他将灵玉往额头上一碰,将内中的话语听了,站起身,便出了洞府,一路往真性峰而去。 途中遇到了几个筑基弟子,他们看是郭元猛,有的远远避开,有的则装作没看见,有的还会指点着与同伴嬉笑说两句,但都没有看出,此郭元猛已不是彼郭元猛。 到了真性峰下,郭元猛降下剑光,直落截元殿前。 真人的居处,并无看守的弟子。此等重地,非有要事,也无人随意来此。故而偌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郭元猛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弟子郭元猛,日夜用功,终于近日突破境关,进入假丹之境,特来向真人禀明!” 过得数息,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既然来了,便入殿来吧。” 这截元殿,他以往随师父解天威来过不知多少次,便是后来佟天福进阶元婴,也来过数次。故此,他也是轻车熟路,跨过殿门,便直接往右殿。 一入殿中,便见这位圆脸小眼的真人,正伏案疾书,在一张黑色符纸上一笔一笔刻着禁制。 郭元猛停在距离佟天福三丈外的地方,屏气凝神,垂手而立。 “坐吧,不要干站着!” “是,真人!” 郭元猛并不注重繁文缛节,以往佟真人这么一说,他都会很自然地选个座位坐下。今次也不例外。 “修行便是如此,几十年的瓶颈怎么也破不开,似乎看不到希望,但是忽有一日,就这么过去了!不放弃才会有结果,放弃了便前功尽墨。你做得不错!遭逢变故,没有迷失,没有颓废,更没有放弃,一直坚持下来,此乃我辈修士所以逆天而行的根本!” 佟天福依然在刻写禁制,说话时头都没有抬,但字字都透出语重心长。 “是,正如真人所言。”郭元猛心中一暖,有些感慨地说道,“若弟子放弃,便永远看不到今天。还要多谢真人眷顾,让弟子一直安稳在山中修行,不需去与天魔渊修士作战,这才有了弟子的破关。” “你是大圆满境界的弟子,自可不用当差,这乃是宗中惯例。”佟天福不以为意地说道,停顿片刻,又问道,“突破之后,有何打算?” 郭元猛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弟子先前闭关修炼,危难之时没能为宗门效命。现在既已突破,自要把过去的欠账都补上。还请真人派个差遣,弟子必定竭尽全力做好!” 佟天福手中金笔一划,终于将那道禁制的最后一步刻好,当即把笔一放,抬首看向郭元猛,笑道: “你自幼在天威门下,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难得你也以宗门为念,有心效命,倒是对得起你师父养育之恩。你可有想做的事?” 郭元猛摇头:“弟子做何事皆可,但请真人差遣。” 佟天福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宗中筑基以下弟子的差遣,由执律堂分派,但进展不是很顺利。有些事,你出面或许会有些效果,便去执律堂,协助赵天歌赵长老吧!” 第479章 显迹 “若如元敬所言,那么,便要设下层次颇高的锁空阵才成。” 火鸦道人听完张元敬所言,沉思片刻,神色略显凝重地说道,“不过,此等阵法,便是低阶的,排布起来,也颇为困难。老道是力有未逮。元敬或要请教一下佟真人。” “锁空阵?”张元敬也是犯了难,这阵法他倒是听说过,玄天宗阵法传承中,似乎并无此阵。 他念头一转,问道:“若是要破坏这异空间,又该如何用阵?” 火鸦道人沉吟道:“这需得看此空间之大小及其稳固程度,越大越稳固,则越难破除。而且,一旦破除,还会引发空间破损,甚至导致整个玄元秘境坍塌。若只是较小或不那么稳定的异空间,设置一个隔绝之阵,当可将破坏之力压制住。” “此阵前辈可知如何炼制阵器否?” 火鸦道人点头:“结丹层次以下,老道自可为之。” 张元敬道:“那就请前辈炼制一套阵器,然后教我如何布阵。所需材料,我来准备!” 火鸦道人当即将炼造阵器的诸般材料列出单子,交给了张元敬。 张元敬唤来郑元笃,与他灵石,让其去搜罗,殿中没有的,就去天阙山周围的仙城购买。准备齐全后,直接交给火鸦道人便可。 安排妥当,他又去了玄元秘境那处沼泽地,选了一根丈半长、呈棱形的断骨,放出源生石和炼阳伞自行吞食灵气,自己则打坐行功,继续夺气收骨。 一晃便是半年过去。此地灵气尚未耗尽,在外面巡逻的潘正宇却是闯入沼泽,大呼“张殿主”。 这声音自是把张元敬从入定中唤醒,他出了地面,见潘正宇正在碧睛狻猊兽的虎视之下,瑟瑟发抖。 他一挥手,说道:“狻猊兽,你自去吧,此人是我的手下。”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两声,足底生风,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 张元敬目光一凝,起神识往周围扫去,延续到十几里外竟也未见此兽踪影,不禁暗暗称奇,知道此兽进阶妖丹境后期,这掩迹匿踪的本领又增强了许多,变得更加厉害。 “正宇,何事?” 潘正宇此时已是恢复了常态。之前那倒也不是他胆小,而是境界的压制所致,根本无法抵抗。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努力用沉稳的声音说道:“禀殿主,火鸦前辈让人带来口信,说是殿主您所需阵器,已是炼好,随时可以去取。”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我要在此地设阵对付一头强悍的妖兽,你把手下的人寻齐了,到这沼泽周围巡逻,不可让宗中弟子靠近沼泽地周围二十里!” 潘正宇领命而去。 张元敬则回了一趟知止楼,从火鸦道人那里取了阵器,又学了操阵之法,便匆匆返回沼泽。 他没有急着去对付那异空间,毕竟内中尚不知藏着何物,万一惹出什么了不得的存在,那就自讨苦吃了。 他仍去吸取那根断骨处的灵力,又用去两月有余,终于将那团汇集的灵气消耗一空。 这次,他尚未将阴阳造化炉祭出,下方土层中便传来异兽钻洞的声音。 张元敬置之不理,先把造化炉祭出,去收那丈半长的断骨。 此骨虽无灵力可用,但自有一股力量,可以与造化炉的吸力抗衡,一时竟丝毫不落下风。 张元敬倒并不在意,此时因要提防那头须兽,他并未往炉中导入太多法力,故而阴阳造化炉的威力还没真正发挥出来。 大约是见张元敬没有从断骨旁离开,那须兽竟在中途止步,不再向他钻来。 显然,此兽能够感觉到炼阳伞的气机,也知道畏惧。 随着时间推移,阴阳造化炉在张元敬徐徐渡入法力的情况,渐渐占据上风,将那断骨一寸寸地往炉中拖来。 “嗷嗷!嗷嗷嗷!” 一阵沉闷兽吼声,从下方传来。 那须兽又开始往他靠近,听动静,似乎只它自己,不见先前那头额生肉瘤的异兽。 张元敬与炼阳伞交代一声,索性于土中盘膝而坐,继续打坐行功,完全不把这须兽放在眼里。 那须兽有些犹豫不决,慢慢吞吞的,但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催动它,让它不得不往张元敬靠近。 眼见这根断骨便要被造化炉收走,不知从何处传来“嗡”的一声,好似细微不可察,又如洪钟大吕、震撼心神。 张元敬神魂摇动,惊诧莫名,与造化炉的神念联系就此断开。 那断骨得了机会,用力一挣,竟摆脱了此炉的吸力,不胫而走,往土中钻去。 与此同时,那须兽也是趁机冲出土壤,进入张元敬所掘坑道中,张口往他脖子上咬来。 那声击破心神的魔音,并未对此兽造成影响,显然是那发出声音的存在有意为之。此等入微操控,显示出非同一般的实力。 张元敬此时根本无法操控法宝与身体,双眸瞪着这须兽,脑中升起强烈的生之意念和一种愤怒的意志。 一股无形之力,在他意念召唤下,落于身周,将那虚兽牢牢缚住。 漆黑罗伞张开,静立于张元敬身后,伞身微微颤抖,但强大如故。 张元敬长吁一口气,挥手放出一团法力,将须兽制住,收入灵兽袋中。 尔后,幽深而带着忌惮的目光,仿佛透过厚厚土层,落在那异空间的入口处。 那一声恐怖的魔音,正是从那异空间中发出来的。 大约是经过了空间扭曲,以及土层阻隔,所以威力弱了许多,并未影响到张伞。否则,这一次,他张元敬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那异空间中的存在,必定也十分虚弱,故而只放出那一声,再无动静。 张元敬眼光闪烁,不觉动了心思。若此时乃是那存在脱力之时,当是对付其的最佳时机。 但是,他并未冲动。一瞬之间,念头千转,各种考量接踵而来。那异空间中的存在,且不说实力绝高,便是智慧,也绝对与同层次修士相当。 故此,其不应当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予他可乘之机。此魔音,或许还是一个陷阱,是一个诱使他鲁莽冲入异空间的诱饵。 他沉思片刻,身形一晃,施展土遁术出了沼泽,唤来碧睛狻猊兽,一同去那荒原上炼骨,却把对付那异空间的事先放在一边。 第480章 干枯之心 炼化这根丈半的断骨,张元敬用了半个月时间,光彤云丹便服了不下五十枚,也就是他多年修习土法八诀中的吞物诀,善于化解丹毒,否则早就走火入魔了。 他问一直在旁静立的碧睛狻猊兽,吞下那黑泥一般的东西有何变化,此兽只是摇头,似乎还拿不准内中玄机。 又问是否有害,这次它的答案却十分清楚,就是摇头表示并无不妥。 这让张元敬颇为高兴。为收取和炼化这些断骨,他辛苦了一年有余,若是所得之物不堪使用,那真是白费了大好时光。 此次炼出的黑泥之物甚多,他让碧睛狻猊兽吞服了一大块,嘱它若躯体有何变化,须得及时告诉他。 再回沼泽,他自去收骨,任由碧睛狻猊兽去炼化黑泥之物。 此回,张元敬选了一截形似腿骨的断骨,足有三丈多长,骨头粗大坚厚,释放的恶意也如洪流一般汹涌澎湃,轰击在他的神魂上,极为凶狠。 张元敬经过前面几次夺气收骨,对这恶意的攻击已经颇为习惯,即使这根断骨放出的恶意很强,也无法影响他入定行功。 这一次,那异空间中的存在并未驱使须兽和那异兽来攻,直到他完全将这断骨收走。 看起来,那异空间中的存在,只是积存了一些力量,在那一声魔音中已经全部用尽。 但是,张元敬既已打定主意,自是将这推测抛在一旁,根本不去想突入异空间直接对付那存在的可能。 如此,他夺气、收骨、炼骨,往返于沼泽与荒原,一晃又是三年。 三年中,他只收取了三根断骨,皆在两丈以上,且颇为粗大。 那异空间中的存在没有再次出手,也没有驱使须兽或异兽来干扰他,不知是在积蓄力量,还是在等什么时机。 此间,玄元殿并无大事,只霍正凯、周正明被执律堂唤去承接差遣,张元敬让郑元笃给掌玄殿的韩济传去讯息,着其掌握两人行踪,有事及时禀报,若有危险,可直接请掌门刘元清出面。 天魔渊已经全面收缩回浣月山,青天峰以西百万里都不见其踪迹。 此时,沼泽下方土中的断骨,只剩下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 这是一段足有六丈长的脊椎,藏于地中二百多丈,周围已经形成一个直径达两丈的长洞,所吸附来的灵气也是极多。 张元敬一入这灵气汇集之地,便觉浑身气机勃发,知道此地乃是修行的好地方,当即掘出一个大洞,把源生石与炼阳伞皆是放出,然后开始打坐修炼。 他培植的这株天火流金草,已经接近三尺高,金光与火色流转,顶端处那漏斗状灵机旋涡也是呼之欲出。 他虽不知此草准确的年份,但与最初在阴阳造化炉中所得那株相比,不遑多让,显然距离成熟已经很近。 他本待安安稳稳把此地灵气吸收,先把此草培植出来,好开炉先炼几炉熔金煅丹丸,孰料这根脊椎骨却大不相同,竟是主动向他靠来。且一边靠近,一边散播强烈的恶意。 张元敬在此影响下,根本无法修炼,便出破坚斧,直斩此骨。此骨不闪不避,任由利斧劈中,却是毫发无损。 他又试了几斧,仍旧没有效果,知道以此骨的硬度,法宝根本伤不了,便驱使炼阳伞去攻。 炼阳伞除了禁魂的神通,聚力攻敌的招数也会,但任由它用出全力,也无法对这脊骨造成破坏。 此骨之硬,竟可硬抗先天灵宝的攻击。 张元敬不禁咋舌,一时却也拿它毫无办法。所幸此物并不直接攻他,否则他只能逃之夭夭了。 这般僵持了半日,张元敬一想也不是办法,便把收了炼阳伞,把源生石召回护体,直往下方土层而去。 他推测,那脊骨之所以主动靠近他,多半是那异空间中的存在所为。 故此,他打定主意,要以隔离阵,先把异空间从此地隔绝,再去收那脊骨。 不过,越是靠近异空间,他越是小心,不仅全身法力紧绷,识海中的神魂也是高度警惕。 手中拿着炼阳伞,做好防备,便是挡不住那存在的魔音,至少可以防备异兽来袭。 同时,还沟通灵兽袋中的猿十三,若它感觉到他的神魂有异动,立时把神魂之力传导过来,不要有任何犹豫。 火鸦道人炼制的这隔绝阵,乃是结丹层次的,阵基摆弄起来,颇为复杂,张元敬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方才设好。 然后选好方位,掘出地洞,将七杆玄铁打造的阵旗立在其中。 随后,直接取出十枚中品灵石,往阵基处一放,刹那间,便有无形劲气向四周蔓延开来,虽因土力阻挡,行进速度甚慢,但依然持续扩展,与阵旗勾连起来,形成完整结界,把那异空间入口封闭起来。 起阵之初,却也不见异样。但没过多久,那异空间的入口便骚动起来,原本微不可察的通道,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从一粒微尘渐渐张开,很快变成丈许方圆的洞口。 洞口内,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 张元敬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异空间的那位存在想要做什么。但是,出于谨慎,他迅速后撤,远离了隔离阵。 “姆!尨!” 两声魔音,仿佛就在耳边,直钻他的神魂。瞬息之间,他只觉整个头颅都要炸裂。 但只一晃间,从灵兽袋中传来神魂之力,将他从险境中拽了回来。 那魔音并非直接伤害神魂,而是在突然间迷住神魂,使之产生错觉,以为头颅要爆。若是信以为真,那便会由幻而成真。 所幸猿十三这次反应甚快,刚一感受到他神魂有异,便将神魂之力传了过来,将他从迷幻中惊醒,如此方才逃过一劫。 他定下心神,起神识扫去,却是吓了一跳,刚刚布下的隔绝阵,竟变得破烂不堪,阵基完全碎裂,而七杆阵旗,无一完好。连带周围的土层,也是完全走形,数十丈范围内,皆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说明,那两声魔音,还附带有别的力量,只是被隔离阵给阻挡了一下,又有厚实的土层承受,故而没有施加于他身。 正自心惊之时,那异空间的通道突然发出“嗤”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泄了气一般。 他用神识“看”去,却见洞中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内中一物露出真面貌——那是一颗干枯的心脏! 第481章 自疑 这心脏即使干枯,也有丈许大小,全盛之时,还不知有多大。 异空间完全展露出来,只有十丈方圆,除了这颗干枯之心,别无他物,预想之中的须兽与异兽,皆是不见一只。 张元敬把神识收回。刚才用神识“看”干枯心脏的举动,实则有些冒险,若对方有什么邪术,或能顺着神识直接侵入他的神魂。 他思索片刻,把土遁术一起,往地面而去。到了沼泽中,他把碧睛狻猊兽唤来,与它说 碧睛狻猊兽没有拒绝。它天生能够判断危险,对于邪异之物通常不惧。 再次下到地中,他缓缓接近那异空间的通道。 周围的土层经过扭曲,有的被挤压在一起,坚硬如石,无法穿透,有的则十分松软。他便从这些松软之地,绕行至通道处,将碧睛狻猊兽放出。 这只黑毛大狮子在通道口站立片刻,两只碧眸直愣愣盯着干枯心脏,忽然趴伏在地,一动不动。 张元敬惊诧问道:“如何,狻猊兽?可有危险?” 碧睛狻猊兽没有回应。 张元敬仔细一看,此兽竟是闭上双眸,沉睡过去。 难道是中了这干枯心脏的邪法? 张元敬犹豫片刻,没敢乱动,便于土中等待。足足两日之后,这黑兽方才醒转,有些迷茫地看向周围土壤。 “狻猊兽,你怎样了?”张元敬传音问道。 “嗷嗷嗷!吱吱吱!” 碧睛狻猊兽发出两种不同的叫声,随即停下,似乎对自己的声音感到奇怪。 张元敬心中一沉,感到不妙,暗道这只黑毛大狮子不会被干枯心脏蛊惑了,忘记了原本的来历吧。 碧睛狻猊兽摇头晃脑,于洞口转了两圈,对着张元敬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转身往异空间内而去。 它走到那干枯心脏旁,停在其半丈外,细细嗅了嗅,一副沉醉的模样。 张元敬感觉此兽似乎并未失魂,便靠近通道,把猿十三放了出来。 碧睛狻猊兽立时转头,对着猿十三发出一连串的叫声,足足有上百声之多。 “元敬,狻猊兽说,这心脏并无危险,就是会勾起过去的记忆。刚才这心脏让它想起了过去,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除此之外,并无旁的什么。嗯,它还说,这心脏是好东西,可惜它境界太低,不敢吞吃。” 回忆过去之事?张元敬愕然,但很快想到,这极可能就是一种蛊惑。 对于狻猊兽来说,所谓勾起记忆,便是知道自身本来,若其是被他驯养的妖兽,那么这一忆,便可能激起它的反叛之心,出其不意地伤害到他这个所谓的“主人”。 当然,此招注定落空,因为狻猊兽本就不是他的灵兽。 他便让猿十三往异空间中去。 猿十三大大咧咧的,根本不管这么多,得了他指令,大踏步便往干枯心脏走去。 走到半途,忽然停住,两眼闭上,似要坐倒了睡觉,但只过两息,便又睁开眼睛。 它晃了晃大脑袋,略显茫然,然后把混天棍抽出,以张元敬和狻猊兽根本来不及阻止的速度,一棍正正地砸在心脏上。 “噗!” 好似击中枯枝败叶,干枯心脏只是微微一颤,却没有任何反应。 “停手!猿兄!” 张元敬连忙用神识传音过去。 狻猊兽也是跳过去,挡在它的身前,嘴中发出短促的叫声。 “元敬,此物可恶,竟要挑拨俺与你的关系,说你是奴役俺的坏人,要我把你杀了!哼!别阻俺,俺要把它一棍打碎!”猿十三气哼哼地传来神念。 张元敬顿时了然,果然如他所猜测,这干枯心脏仍有蛊惑之能。不过,看起来并不很强,连两头灵兽都搞不定。 若是这般询问本来,他也不惧。在薛王神陵墓中,他已经历本真之问,已明“我之为我”的道理,何惧再来一次追本溯源。 想到此处,他便从土中一动,也出现在通道中。 尚未抬步,一道玄而又玄的意识落在他的识海,将他引入一片虚幻中,一幕幕场景,自当前往回倒过去,无论他印象深刻还是模糊,皆都清晰呈现出来。 许多他曾经未注意到的事或人,甚至是深藏在人与事背后的道理,皆显露其中。 他恍若全知全能的存在,把一切细微之处,皆掌控在手。 但这并非好事,因为他的神魂不够强大,不足以承受这许多信息。 剧烈的痛疼袭来,让他想要大喊。他下意识将那些信息屏蔽掉一大半,只把一些十分重要但他确实不曾注意过的事留下,以备将来所用。 记忆渐渐溯流至幼时。在那个小山村,他与元奎在溪中摸鱼。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村中传来,随即,他与元奎双双一怔,像是遭遇了什么邪祟一般,失魂落魄地跌倒在水中。 但很快,两个小娃皆是站起,相互嘲笑对方是软脚虾,被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小震动吓倒了。 这时,一个背着长剑的中年道人蓦地出现在溪边,目光凶狠地瞪着他俩。 元奎胆大,往前一步,看着中年道人,问道:“这位大叔,你是路过的方士吗?若要喝水,可去村中讨要,每家每户都有人在。” 中年道人目光落在元奎身上,忽然变得清澈,傲然说道:“既是如此,若直接毁去,倒显得落了下乘。某便与你斗一斗,看是你这落魂术厉害,还是我玄天宗的玄门正宗功法厉害!” 他与元奎不明所以,这道人却说道:“两个小家伙,哪里还有小山村,都被那头邪妖毁了。” 元奎和他听得迷迷糊糊,元奎急忙问道:“大叔,什么邪妖!村子里来了妖怪吗?我爹娘呢,他们没事吧?” 说着,元奎爬上溪岸撒腿便往山下村庄跑去。他也紧随在后。 往后,便是他们在断壁残垣中哭喊的场景,是齐天相收下他们的场景。 可是,那溪中一幕,却是怎么回事!以往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一段。 特别是他与元奎陷入迷茫,跌落水中的这一幕,更是匪夷所思。这是从何而来的!什么是“落魂术”?难道,他与元奎真的被邪祟之物上身,竟已不是原来的他们? 这时,此前被他自行屏蔽的许多细节又重新显露出来。 他原本以为,在他的修行过程中,除了元奎帮他,只是自己苦苦挣扎,不曾想,齐天相的面孔却数次出现,指点他参悟玄天功法。 但是,这些事,为何都不在他的记忆中? 他陷入深深的自疑之中! 第482章 悟真 在薛王神陵墓中,他的本真之问一直溯回至山村变故后,他与元奎在废墟中悲戚哭喊之时,但未曾再往前去。 当时他并未觉得奇怪,后来想起,也只以为乃是孩童之初,纯洁无染,故无须去问。 现在想来,却是受到什么影响,他下意识地回避了过去。 难道在他的神魂之中,还有一个邪异存在,它深藏于内,甚至已经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再不可分割。 有些事情他之所以记不起来,并非是忘记了,而是受此邪异存在影响,被深深埋藏了起来。 那他还是他吗?他的真我又在哪里? 忽然又想,元奎是否发现了此事,他乃齐真人弟子,齐真人难道没有与他说过? 正思索间,脑中的画面又有所变化,仍是他与元奎在溪中玩耍,随着一声剧烈震动,他们齐齐侧首上看,只见天中两团灰气飘来,忽地往他俩身中一落,两人顿时如中了邪术,僵立当场,形同枯木,尔后双双倒地,摔在浅水中,继而被清冷而甘甜的溪水呛醒。 两人连忙爬起,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恐惧。 但是,这恐惧却不是一个四岁小儿该有的恐惧。仿佛刹那间,他们跨越数十、数百年岁月,变成了经历丰富的老者。 但片刻之后,两人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澈的童真。 再往后,仍是齐天相的出场,以及村中的场景。 当真如此?张元敬有些不甘,他不愿意相信此事。 他宁愿只是一个懵懵懂懂、有些蠢笨的山村小童,而不是某个邪异存在为了逃得性命的承载之器! 他堂堂一个结丹修士,身携元婴修士都汲汲以求的先天灵宝,岂能成为某个妖邪的附属之物。 他越是不信,那记忆场景便越是反复闪现,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凡他上一次觉得有疑问之处,这一次必定变得更加细致,让他无可置疑。 他的自疑越发厉害,神魂将有溃散之势。 这时,一股强劲而纯粹的神魂之力涌来,将他的神魂护住。 他猛地记起,自己是在那异空间中,是在对抗那干枯心脏的蛊惑,脑中所显,并不为真,所谓邪祟侵魂,多半只是这干枯心脏制造的假象而已。 若非如此,何以随着他的疑问,那些画面竟能自行修补,照着他所要的东西不断改进! 这念头一起,他当即从记忆中脱离出来,张开了双眼。 眼前,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正关切地看着他。 “元敬,你这是怎地,为何一沉睡便是七日,而且神魂还越来越弱。俺没觉得那些蛊惑有多厉害啊?摆明就是骗人的嘛!”猿十三传念过来。 碧睛狻猊兽则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对此也颇为不解。 张元敬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猿十三道:“猿兄,你可觉得我神魂有何不妥?唔,我是说,我的神魂是否有些混杂,不够纯粹。嗯,就是内中还掺杂了其它什么存在的魂魄?” 猿十三一愣,随即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般:“不可能的!元敬,你不要瞎想,这都是那东西造出的幻象。俺与你可是定了战斗伙伴契约的,若你有两个魂魄,怎么能与俺定这契约?俺们金猿一族的契约,可是从血脉中传承下来的,根本不会被欺骗,必须用真身才可订立。你若神魂有异,契约绝不会生效!” 张元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笑道:“猿兄,想不到你族中的契约,还有这个作用,真是神奇!” 猿十三把脑袋一扬,骄傲地说道:“那当然,俺金猿一族可是来头很大的,传承下的东西,每一样都很厉害。” 张元敬想到那山洞中的阴阳造化炉,知道它所言不虚。 那等宝物,绝非此界的东西,还不知是从何处流落来的。这金猿一族,怕是也是那炉子携来的。 不过,他心中仍有隐忧,挥之难去。那些记忆片段,说是干枯心脏造出的假象,或许并不完全正确。 向来以幻境迷惑人心,并不能凭空捏造,必是所迷之人脑中有此念头或至少潜藏着这等念头,邪祟方能借机生事,添砖加瓦,从而将其人引入彀中而不觉。 刚才,他其实已经入瓮,凭靠自身根本无法脱离出来,所幸是与猿十三有特殊神魂联系,这才得以在它的相助下,从幻境中脱身。 他沉思片刻,知道神魂上的问题,很难骤然解决,既然猿十三以血脉传承的契约,判断他的神魂并不混杂,而是纯粹单一,这至少说明,即便真有邪祟之物进入他的神魂,也已被融入其中,一般情况下绝不可能跳出来为害,真有什么危机,也得是有机会突破元婴、进行真正的本真之问时,才会遇到。 而在那之前,他尚有足够时间,把这个隐患彻底解决掉。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轻,遂把此事先撇开不理,一挥手将阴阳造化炉祭了出来,法诀一指,驱动此炉往那干枯心脏靠去。 大约是感受到危机,自干枯心脏中又飞出一道意识,往他神魂落来。 随即,他再次陷入迷幻之中,过往记忆如水流出,尤其是当初被妖邪附身那一段,反复呈现。 这一次,他并未沉迷多久,便自行破开幻境,从中脱离。 遂继续操控造化炉,激发强劲吸力,将这干枯心脏往炉中拖去。 这时,又是一道意识落来,仍旧是那些记忆场景。张元敬冷笑一声,几乎在落入幻境的一刹那,便从中出来,根本不受影响。 如此数次,那意识所造幻境陡然一变,竟变成一个妇人,拍着他的背,轻哼儿歌,哄他睡着。他顿时迷失,竟就在这有些难听的儿歌声中,陷入沉睡。 然而,没过多久,这场景却是一换,他不再是一个四岁小娃,而成了一只看不清面目的野兽,正趴在母兽身边,含着她粗大而丰满的奶头,使劲的吸吮,小尾巴还一摇一摇的,显得十分畅快。 随即,是这头妖兽长大的经历,直至在那小山村,被身背长剑的中年道人斩落,一束残魂,分作两缕,落入两个人族小童身上,深深藏入两人稚嫩的神魂中。 尔后,两缕残魂各随一人成长。 藏在张元敬神魂中的这缕残魂,集中它胆小、怯弱的一面,故而常常影响他的念头,使他在经历失败后,变得越来越来畏惧挑战,最终活成了“鼠道人”的模样。 张元敬看到此处,方知原来他的懦弱性格,是这残魂带来的,不是他本来就有的,他以往之所以表现那么不堪,罪魁祸首竟在这里。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不对。若是承认此点,岂非是认这残魂为主导,它想如何,他便如何,那他到底是张元敬,还是那头妖兽的残魂! 这显然是那干枯心脏设下的陷阱,只要他接受那个念头,便把残魂认作主体,而他本人反而成了附属之物。 他念头一闪,心中忽然有悟。 他张元敬是什么人,他岂能不清楚,是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需回避,也不需从外找借口,过去一切无论好坏,皆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便是受了那残魂影响,最终也是他的选择,何须把责任推给它。 他张元敬无论经历什么,无论被多少残魂侵入,只要本真如一,就始终是他自己,不会成为异者。 那个在妇人轻拍下入睡的张元敬是他,那个在溪流中玩耍的张元敬也是他,那个被妖邪侵入神魂的张元敬还是他,至于此后千千万万的张元敬,自然都是他。 他就是他,真我不变,无需纠缠某一刻的经历。他能至今日,须知不是一步跳过来的,而是过往所有的张元敬,融汇在一起,方才生成了今日的他。 他就是他,一以贯之,何须自疑! 刹那间,所有幻境破去,他的眼神恢复清明,手中法诀不变,驱使阴阳造化炉生发出更加强悍的螺旋之力,卷起干枯心脏,倏忽之间,便收入炉腹中。 而那意识,再不曾出现。 第483章 尽除(为大佬加更) 张元敬把两头灵兽收了,携着阴阳造化炉出了沼泽,直入荒原,起阴阳两火开始炼化那干枯心脏。 这干枯心脏大约也知道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刻,残存的意识不断放出,意图侵入张元敬的神魂。 但是,张元敬早有提防,始终紧守心神,把杂念尽数排除,不给其可乘之机。 此前,经过几番交手,张元敬已经明了,这心脏残存的意识,并无别的手段,只能在蛊惑心神上弄些动作,但不仅没能成功,还耗去了很多力量。 此时想要直接对张元敬神魂下手,不说这本非其所长,便是强为之,力量也远远不够。 随着两火的烧炼,干枯心脏中传出的意识越来越弱,数日之后,终于带着一声不甘的叹息,消散在了空气中。 没有这意识的抵抗,炼化此心脏的速度立时加快。 原本在两火煅烧下,此心脏不过微微发白,现在则不到一个时辰,已是滴出那黑色液体来。 不过,即使如此,将心脏完全炼化,也用去整整一个月时间。 到后来,明明已经析出那黑泥般物什,却仍有黑色液体流出。 此说明,干枯心脏与那些断骨相比,等阶似乎要高出不少。 继续烧炼十日,终于不再有水滴冒出,而原本黑泥般的物什,此时已经变得十分细腻、干硬,彷如一颗颗黑色的砂砾。 数量不算太多,全部收齐,也只有一捧,但很重,不下五十斤。 碧睛狻猊兽对干枯心脏馋涎欲滴,但认为此物层次太高,它无法炼化。现在炼成黑色砂砾,只怕在纯度上又要高出许多,结丹层次必定无法使用。 张元敬再次返回沼泽,寻到那根脊骨,闯入灵气之中,却不见有恶意袭来。他往脊骨靠近几步,此骨也毫无反应。 既是如此,他干脆把阴阳造化炉祭出,直接收取脊骨。此骨竟也不抵抗,很容易便被造化炉收入腹中。 然而,这脊骨一去,周围的灵气便开始消散起来。 张元敬一怔,随即苦笑一声。此事原本是很清楚的,只是他一心想着收取脊骨,便给忽略了。 他当即盘膝坐下,把源生石和炼阳伞放出,然后取出那株天火流金草,开始运转厚土化生功。 两个月后,此地灵气全部散逸出去,再不剩半点。 不过,张元敬手中的这株天火流金草却终于长到了三尺,那螺旋转动的灵机也是时时勃发,显然,此草已是成熟。 他再往荒原,以阴阳造化炉烧炼脊骨。 此骨长达数丈,被造化炉收入炉腹,却并不拥挤,实则是炉中别有空间,并不是只有从外表看的那么大。 他操控此炉,把脊骨拉直,然后起两火煅烧。 此骨之坚固,不仅远超那干枯心脏,也比此前的所有断骨要强,张元敬整整烧炼了半个月,方才开始流出那黑色液体。 此后渐渐析出黑泥物什,比一般断骨炼化出来要纯净很多。显然,这脊骨所积蓄的精华,或比不上那干枯心脏,却也强过其它断骨一筹。 然而,一直到三个月之后,张元敬身中丹毒沉积,这脊骨尚有一部分未被炼化。 此乃最中间的一截,且是薄薄的一片,只一尺多长、两寸宽,像是一段又薄又窄的剑刃。 他无法继续催发阴阳两火,只好收了阴阳造化炉,停止炼骨。 将这骨片持拿在手,入手颇沉,仿佛金铁一般。 他感觉此物甚是锋利,有心一试,便取出一柄飞剑,用这骨片一斫,只听“当”的一声,飞剑竟是应声而断。 张元敬倒吸一口凉气。这飞剑乃是一件法宝,虽是下品,但便是上品法宝,也不敢说一击可断。 这骨片也不知来自何种存在,竟是这般坚硬,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炼成法宝,否则很难发挥大用。 他将这骨片小心收起,先行功炼化吸收丹毒。 至此,他已是把沼泽下方藏着的所有断骨及那干枯心脏均收取和炼化掉,算是彻底清除了玄元秘境的一个隐患。 当然,他所得好处也是极大,不光修为有所增长,又把天火流金草培育成熟,还得了许多不知名的奇物,此物如何利用尚且不知,但至少对培育灵兽很有用处。 待化去丹毒,他知会潘正宇一声,言说沼泽之事已毕,不需再巡逻,可去正常履行巡察秘境之职,改日可去知止楼见他。 随后,便出了秘境,回到知止楼。此入秘境,前后达六年之久,他本欲去见火鸦道人,但翻开此前这老道所发传音,却是在两年前闭关了。 不多久,郑元笃得了消息过来拜见,将玄元殿中诸事拣重要的说了,却也并无紧要之事,唯有一件引起张元敬注意,便是郭元猛数年前突破假丹,并被佟天福安排至执律堂管理分派筑基弟子差遣一事。 他当然知道,佟天福如此部署,并非是要针对他。但是,郭元猛毕竟曾与他有过龃龉,不好说此人会否为难霍正凯和周正明两人。 他沉思片刻,说道:“正凯、正明两人已经接过两次差遣,不知情况如何?” 郑元笃显然早有准备,当即答道:“殿主两位高徒,所领差遣都是斩妖兽、寻灵草一类,不算多难,均很顺利地完成了。他们数月前传音与我,说是要一同去看望张妤小师侄,之后便在山门修行。殿主此番出秘境,不知还要不要进去?属下且将正凯、正明唤回?” 张元敬摆摆手:“罢了,让他们安心在山门修行吧,来来回回的奔波,也耽误时间。我接下来也要闭关一段时间,若无紧要事,不要来唤我。” 郑元笃应了一声,告辞离去。 张元敬休息数日后,把碧睛狻猊兽和猿十三放出,询问狻猊兽服用那黑泥之物后的变化。 这几年间,此兽吞服了不少黑泥之物,起初尚无明显感觉,但到了第三年,却清晰觉察到,浑身骨骼变得更加坚韧,连带整个躯体也强固了许多,且并无不妥之处。 张元敬一听,顿时也动了心思。 土法八诀中的擎天诀便是炼体之法,炼的首先是全身骨骼,尤其是一根脊椎骨,号称“身担两山、一柱撑天”,“身担两山”指的乃是土系至强神通之一搬山,土法六诀中也有此诀,但若无一身硬骨,此诀尚不可炼。“一柱撑天”,这“一柱”便指脊骨,炼好了此骨,则搬山填海不在话下。 但是,修习擎天诀,最是需要外物辅助,不仅要相应的丹丸,还需重物或重力从外施压。 重力还好说,钻入地中深处,如山般的土力压迫过来,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这丹丸却不好寻,能炼体的丹丸向来少见,至于炼骨的,那更是少之又少,有灵石也买不到多少。 现在,有了这些黑泥,便无需再去寻丹丸。 不过,此事重大,需得慎之又慎。他想了想,决定再让猿十三吞服黑泥物什,而他则通过神魂联系,来观察其变化。 第484章 锻骨 猿十三吞服黑泥之物,所得效果,与碧睛狻猊兽相同。 它对此物的炼化,明显比狻猊兽要快得多,只用了不到三个月,便觉察到了骨骼的变化。 张元敬本是要压一压它的修为,但此时也不好阻它吞吃黑泥之物,索性放开了,让两兽一起吞服炼化。 他则先开炉炼制彤云丹。此番在秘境中炼化断骨等物,几乎把先前准备的彤云丹一扫而光。好在他封存了不少赤鳍火纹鱼肉,诸辅药也有存货,便一气炼了二十炉。 然后开始炼熔金煅丹丸。此丹所需三物,金象果他不缺,琉璃木在阴阳造化炉中培育了一株,还有甚多,唯有天火流金草,尽数用去,需得培育。 自上次炼丹至今,已有三十年,若都用来练功,便只有第三层的厚土化生功,也早把天火流金草培育出来了。 可惜诸事纷纷,四处奔波,即使回到山门,也是大战不断,实在难有时间打坐练功。故而,这一株灵草,长长停停,依靠功法提升与沼泽中汇集的灵气,方才终于成熟。 按照熔金煅丹丸的药草配置,他这次仍是配出二十份材料。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又无完成任务的压力,这一回开炉,他把握甚好,成丹数量恰是上次的两倍,得丹三十六枚,其中下品三十三枚、中品三枚,还算不错。 休息了数日,他开始吞服那黑泥之物,所用与两兽相同。 此物入口,味道与他小时吃过的芝麻糊相差无几,只是味道略苦,过得数息,苦味尽去,则稍有回甘,与某些草药味道相近。 一入腹中,便立时不同。 一般的药草,吞入腹中,需要一定时间,方才化入身中。此物却立时消解,变成一些微小的颗粒,渗入筋肉之中,随后往最近的骨骼挪去。 这时间很长,大约到一个月后,方才有少许黑色颗粒攀附于骨上,然后开始融入其中。 这融入的过程,也极长,大约在三到五日之间。 他并无不适之感,甚至感觉不到骨骼有何反应。 第二次吞服时,他开始运转擎天诀。 此诀的入门阶段,只是在丹丸辅助下,以法力对骨骼进行锻造,强度不大,讲究循序渐进,要到一定程度,方才借用外力压迫。 在擎天诀的催动下,骨骼吸收那些黑色颗粒的过程明显加快,虽不能与猿十三相比,但较之碧睛狻猊兽,却是快了数倍。 半年之后,他的骨骼开始疼痛起来,这与两兽的情况大为不同。他以神识内察,也没发现骨骼有何异样,只是由内而外的痛。 他便停止服食那黑泥之物,仅以擎天诀修行,过得数日,那疼痛之感便消去。 但是,只要一服黑泥之物,骨骼很快便会生疼。 他猜测,这多半是他作为人族修士,骨骼天然不如妖兽坚韧的缘故,因此会有那种自内生出的裂变之痛。 他此生修炼,屡次经历经脉、丹田、躯体、神魂的剧痛,但纯粹的骨骼之痛,这还是第一次。 一开始,他还担心骨骼经受不住,只要稍有疼痛,便停服黑泥之物。 后来,见骨骼并无大碍,便硬扛着剧痛,持续吞服黑泥之物,加快擎天诀运行,催动骨骼迅速吸收那些黑色颗粒。 过了几个月,骨骼的痛楚积蓄到一个界限,骨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往外破出。此是擎天诀入门后,进入锻骨的第二阶段时,才会出现的迹象。 张元敬心中一喜,他开始锻骨不足一年,便进入第二阶段,简直是突飞猛进。便与郑元笃交代一声,出玄元殿寻了一处山中,钻入地中三百五十丈,借助磅礴的地力,继续运转擎天诀。 深土之中,土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将他的躯体挤成一团,骨骼也嘎吱作响。反是那些欲从骨中迸发的力量,被土力压住,似是归于平静。 张元敬便继续服下那黑泥之物,用擎天诀炼化。如此又是半年过去,骨骼中积累的力量变得越发强大且暴虐,即使在土力压制下,也依然蠢蠢欲动。 此时,张元敬不敢再继续炼化吸收黑泥之物,便利用土力的压制,用擎天诀对骨骼中的力量进行炼化。 半月之后,当骨中积蓄的力量皆被炼去,张元敬只觉全身的骨骼都如金铁一般,既坚固,又极有韧性,举手投足间便有万斤巨力汇集。 此后,他按照这个路子,反复锻骨,不断强固骨骼,直到脊骨开始发痒,方才停下。 脊骨发痒,此乃进入锻骨第三阶段的征兆。 锻骨的第三阶段,便是锻造脊骨。只有把脊骨锻造得足够坚韧,与其它部位骨骼相匹,才算是完成一次完整的锻骨。 脊骨是最难锻造到的一处骨骼,其上要害之处甚多,一个不好便会伤及自身,甚至导致一身修为尽丧。 按照擎天诀的方法,锻造脊骨,首在于引动地力,使之专一对脊骨施压,尔后服用药丸进行炼化。这里的难关,便在对于地力的掌控。 张元敬却有办法,他将源生石放出,护体躯体,将地力隔绝在外,然后沟通张石,让其深入五百丈土中,寻一处地力稳定的地方停下。 然后,他让张石稍稍放开对他脊背处的防护,放入部分地力来,由此形成对脊骨的压迫。 此种情况下,因脊骨承受巨大压力,故而当他服用黑泥之物时,所化的黑色颗粒在擎天诀的引动下,多数皆往脊骨挪移而来,并迅速融入骨中。 与炼化其它处骨骼不同,锻造脊骨时,再有外力压迫,骨内的裂变之力也无法完全压住,需得把握好分寸,经常停下来,单以擎天诀炼化骨中的暴虐力量。 故而,锻造脊骨的速度是颇为缓慢的。若张元敬没有源生石为他控制土力,在内外交加下,很容易生出急躁冒进的心理,从而导致失败。 如此,又是一年过去,张元敬终于将这第三阶段的锻骨完成。 脊骨一立,他全身的骨骼顿时又增强了一倍,明显超出肉身一截,仿佛是钢筋铁骨之上,搭了一堆烂肉。 不过,有这样的骨骼在内砥砺,肉身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得到锻造。这也正是擎天诀的精妙之处。 第485章 法成 张元敬自地中出来,返回玄元殿。从他收取断骨开始,至如今初步练成擎天诀,已不知不觉过去十年。 他轻叹一声,也不知横断山那边情况如何,若有结果,想来就在这两年了。 行至知止楼下,一个声音传入他耳朵:“元敬回来了?老道我出关了,请上来一会。” 张元敬神情一振,连忙攀行至火鸦道人居处,这老道已在门外等候。 他满面红光,似有得色。 “前辈这般欣喜,难道是成功推衍出元婴境功法?”张元敬讶然问道。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元敬你虽未猜中,却也不远了。老道经这些年尝试,对万兽真火诀的元婴功法,已是有了眉目。但是,既是元婴功法,在结丹境终究还是隔了一层,有的东西对不对,还要到了那一境方知。” 张元敬喜道:“恭喜前辈,终于拨云见日,看到元婴境的前路。有了这一条,突破元婴时便无功法上的障碍了。” 火鸦道人摆摆手:“不忙庆贺!我这功法,其实还有一个要害处,还有些犹豫,未能下定决心,正要与元敬商量。” 张元敬见他说得慎重,不觉神情一肃,说道:“前辈请讲。” 火鸦道人将他请入房中,坐于蒲团之上,方才缓缓说道:“自来元婴之法,首重于驾驭天地灵气,此为元婴与结丹以下最大区别。同样的招法,能否引动天地灵气加持,往往是云泥之别。所以,老道参悟功法,也是从这里入手。 “一开始,倒也比较顺利,参照宗中提供的几部经法,将一些疑难处,皆是疏通。但到末了,却有一事难诀。 “元敬你是知道的,老道这万兽真火诀,根底乃是熔炼万兽之火,所谓‘万火归一、浮世炼真’,讲究纯正、真一。此火别看是从万兽中来,根本却是向内而求,所谓万兽之火,其实只是外在的引子,关键是引出内在的真火,以此火方能驾驭万兽之火。 “但是,若是元婴之法,还需向外去求,唯有通晓万火之本,沟通内外,方能引天地灵力加持。只这,却与原本的万兽真火诀大相径庭。故此,老道一直委决不下,不知如何取舍。元敬可否教我?” 张元敬连忙谦逊道:“前辈说笑,我尚未修炼元婴境功法,尚不知内中玄妙,如何能教前辈! “这元婴之法,乃是修士以自身为桥、沟通天地的起始,向来在功法上有许多变化,不同宗门、不同流派,也是在这里分道扬镳。 “所谓向内求、向外求,应当只是沟通内外时,先从何开始的一种选择,最终还是要把内外连通起来。 “就说前辈的万兽真火诀,其本质乃是向内求,但这向内求,却不是毫无依凭的,不是空着手在这里求,而是要用万兽之火为引。 “为何?因为这火法的道理,不是摆在某个地方,也没有藏在修士身内,而是贯通在一种又一种火焰之中。 “故此,前辈这万兽火诀,说是向内寻,其实也向外寻,内外并未截然两分。若问我的想法,自然是原来如何,以后还如何,不要作大的改变。” 张元敬顿了顿,从储物镯中取出一个玉盒,往地方一放,说道:“我说的这些,不过是浅薄之见,前辈听听即可。这里有一朵火莲,或可帮助前辈参悟真火之道,作出抉择。” 火鸦道人眼眸一亮,对张元敬拱手道:“此物正是老道现在所需,老道便却之不恭了。待参悟之后,原样奉还。” 张元敬又取出两个玉瓶,说道:“前辈,这是熔金煅丹丸,中品三枚,下品十三枚。我观前辈气机深沉内敛,如同蓄满水的池塘一般,若有此丹锤炼,当是能尽快入得大圆满之境。” 火鸦道人先行谢过,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元敬,老道寿元日短,若要突破,也就在十年之内。若是再往后拖延,年老气衰,反而难有希望。不知宗门之中,可曾离得元敬一时?” 张元敬沉吟片刻,沉声说道:“只这几年中,宗中或有一事,需我或佟真人往横断山一趟,且所需时日不短。但无论我是去是留,在此之前,皆会与前辈去一趟烛神教。这是我的承诺,决不会食言!” 火鸦道人目光一凝,没有多问,而是点头说道:“既是如此,老道却要抓紧行功,先将修为推上去。” 回到居处,张元敬把郑元笃唤来,询问殿中之事。 郑元笃禀报完,忽然笑道:“好叫殿主知道,掌玄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殿主的女弟子张妤,已经突破筑基中期了。” 张元敬眉毛一扬,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郑元笃道:“去年五月中。属下因见殿主闭关,故而未曾当即禀明。” 张元敬掐指一算,张妤筑基至今,不过二十多年,尚不足三十年,竟就突破了境关,果真是快啊。 想当年,便是武元奎,在筑基初期也是停了三十年,方才突破中期的。似他们这等天才人物,在筑基境往往都是越来越快,从中期到后期、从后期到圆满,时间都只会更短。 他不禁摇摇头,随即哑然失笑:“这么提升下去,过不了四五十年,便不得进阶假丹了啊!看来,有些东西需要尽早准备。” 郑元笃干笑两声:“那日,以张妤的资质,最多四十年便可至筑基大圆满,冲破大关入假丹,自不待言。” 张元敬道:“弟子争气,我这当师父的自不能吝啬,这里有一件上品火属性灵器,你寻人送去给她吧。” 张元敬当初因往玄阴山而与张妤话别时,曾将一件极品火属性灵器赠她,不过,那毕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现在自然要另给赏赐。 他想了想,取出一件白色的软甲,此乃一件上品防御灵器,乃是当初从芥子空间所得,他因一直穿着厚土宗法袍,故而未曾用过。 郑元笃小心接过,眼中露出羡慕之色,恭敬地说道:“请殿主放心,属下立即安排人送去与张妤。” 待郑元笃离去,张元敬又把潘正宇唤来勉励一番。此人这段时间数次前来知止楼,但因张元敬闭关,没能见到。 此后数月,他仍旧以那黑泥之物煅骨,仍旧是先全身其余骨骼,而后脊骨,不过速度却要慢了许多。中间,便服用熔金煅丹丸,开始淬炼金丹。 此丹药力果然强劲,化开后所生药力,便如一柄大锤,日夜不停锻打他还算凝炼的实丹。 所幸他经过锻骨,肉身更加强固,反哺于经脉丹田,倒也能支撑得住,只是颇感痛苦。 尤其是,此丹不仅锻打实丹,还连带对神魂进行锤炼,承受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好在这凶猛的锻打持续时间不长,只最开始三个月如此,过了这段时间,药力趋于缓和,便轻松了许多。 半年后,火鸦道人再次出关。这一次,他径直寻到张元敬,与他说道:“元敬,老道元婴层次的功法,成了!便以丹田真火为根,以两到三种天地奇火为骨,广收诸火、融于一炉,炼造真正的万兽真火!” 第486章 乌水涧(为书友“香柑荔枝”加更) 功法既成,火鸦道人便开始闭关,专心炼化熔金煅丹丸。 张元敬有条不紊地锻骨和修炼,给苏元筱准备的那株紫色灵植,也开始进行培育。 然而,好景不长,只过了半年,在掌玄殿当差的韩济便传来消息,说是霍正凯在外出执行宗门差遣时,失踪了。 这次霍正凯的差遣,乃是与几名筑基弟子一同往天阙山南部的乌水涧,斩杀一头启灵境的蛇妖。 起因乃是此地的小宗门乌水宗上报,说是山门所在的水涧中,不知何时来了一头启灵境中期蛇妖,兴风作浪,吞吃人畜,他们出动三个筑基修士,依然不敌,请求上宗支援。 这种事,在玄天宗所属宗门中,颇为常见。承接这种差遣的弟子,也极多,很少有出现意外的。 据韩济所传消息,霍正凯一行有四个筑基修士,其中还有一个中期。若再算上乌水宗的三个筑基修士,一共七人,对付一头筑基中期的蛇妖,岂非易如反掌。 然后,怪事偏偏就发生了。这七个筑基,死了两人,四人失踪,唯独玄天宗去的那个筑基中期修士逃了回来,说是那蛇妖逃入乌水涧的一处地洞中,几人跟过去,结果洞中迷雾弥漫,众人尽失了方向,在其中闯了数日,不仅没有寻到出口,反而大意下被蛇妖偷袭,死了两人。后来,众人走散,这筑基中期修士误打误撞,竟从另一处洞口逃出。 掌玄殿知晓此事后,立即派假丹修士曾元辉前去查看,但结果如何,还需再等一等。 听到此消息,张元敬心中顿时咯噔一跳。 当初赵天歌掌理分派差遣之事时,他便知道此人或要借机生事。后来又多了一个郭元猛,更是与他一贯不对付。 这几年风平浪静,他不觉有些放松了警惕,一心只想着尽快提升实力,好应对将来的变化。孰料,终究还是出了问题。 经过多次生死历练的张元敬,早已知道,很多事的发生,看着是偶然,其实多半藏着更深的原因。若是把事情归于巧合,那些在背后搅动风云的罪魁祸首便得不到惩治。 霍正凯失踪,或许是一个巧合。但是,霍正凯在乌水涧失踪,绝不是巧合。一个在当地立派上千年的门派,竟然不知所辖地域有那等险地,不仅不知道,本派筑基还一同深陷其中,何等荒谬! 这是一根向他张元敬射来的暗箭,如果他置之不理,那么,下一次或许就是一波箭雨。 张元敬沉思良久,唤来郑元笃,说是要去西方巡视一圈,若殿中有事需他处理,不是紧急的,先放一边,若很紧急,便去寻火鸦道人。 乌水涧其实是乌水从乌山流过,于险绝山壁下冲出的深涧。此地在天阙山南方偏西三百万里外,距离舒弥山并不远,只二百余万里。 张元敬以中阶御风车代步,只用了四十余天,便赶至乌山附近。 此山占地千里,地中有一处小灵穴,在天阙山周围实属平常。这个乌水宗也是很小的一个宗门,在玄天宗附属宗门中根本排不上号。但此宗开派祖师是玄天宗的修士,故而是被掌玄殿登记在册。 乌山不大,张元敬很快便寻到那处名为乌水涧的地方。此地在两山险壁之下,正中是乌水的河道,两侧却有不少支流,皆在巨石之间,有的甚至连着深洞,不知通往何处。 难怪那蛇妖选了此地当巢穴,实在是便于出没,而修士却很难对其进行追踪。 他把碧睛狻猊兽放出,让它去那些岩洞中寻找有雾气弥漫之地。又祭出炼阳伞,让它监察周围百里空间,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在距离乌水涧五十里外,青山秀水中坐落着一个村子。时值晌午,烈日当空,村中山门皆在屋中午休或在通风阴凉处纳凉。 一间茅草屋中,两个修士相对而坐,在他们周围,布置着简易的阵法。 一人身着黑色法袍,双目紧闭,正在行功。 另一人,须发皆白,一袭暗黄道袍,睁着两只精光闪动的眼眸,正在一枚玉简上来回扫视。 忽然,他开口说道:“陆道友,人来了!” “谁来了?是他吗?”黑袍修士尚未睁眼,只是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黄袍道人干咳一声:“是不是他,需得过去看看才知。” “七天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却是个不相干的修士。”黑袍修士双眸一睁,不悦地说道,“文道友,陆某陪你在这里等了不下四个月,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黄袍道人被他抢白,却也不恼,呵呵笑道:“陆道友,这种事哪里能说必定能成。不过,那个霍正凯可是张元敬的大弟子,失踪了,他总得来看看吧。” “他若不来呢?”黑袍修士当即诘问。 黄袍道人一摊手:“那文某也没办法,只能再寻别的机会。” “这么下去,何时能成!我可没时间枯等!”黑袍修士硬邦邦地说道。 黄袍修士笑道:“陆道友稍安勿躁,且容文某过去察看一下。” 说罢,也不看黑袍修士的反应,身形只是一动,倏地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张元敬在水涧上等了半个时辰,碧睛狻猊兽便从一处岩洞钻出,冲他吱吱只叫。 张元敬把飞剑落下,问道:“此洞进去,便是那迷雾弥漫的地洞吗?” 狻猊兽点点头,一边发出叫声,一边抬起前爪,在空中挥动几下,似是画了一个类似梅花的形状。 张元敬不明所以,便把猿十三放出来。 “狻猊兽说,洞中生了很多开着花的树,那些花很像梅花,洞中的雾气就是这些花释放出来的,是一种可致迷幻的毒烟。狻猊兽还说,它已经把那些花都吃掉了,毒烟也吞去不少,洞中并无危险。” “地洞深不深,有没有寻到别的修士?” “狻猊兽说,地洞下方还连着一处深壑,它没有下去。” “深壑?难道是地渊?”张元敬有些吃惊。 凡地渊,因深处地中,通常会藏着稀罕之物,或者盘踞强大凶物,故而多少有些名气,被人所知晓。 此处地渊,却从未听人提及过。到底是这乌水宗没有发现,还是故意掩藏,以占为己有? 霍正凯若是落入地渊之中,可就凶多吉少了。 第487章 困局 张元敬让碧睛狻猊兽领路,走入这处岩洞之中。 此洞从位置来说,已在乌水河下方,故而不时有水滴从上方石壁滴落。洞中甚凉,有风吹拂,仍有淡淡迷雾。 张元敬把法力张开,护住身体。往洞中走了十几丈,便见一处角落,斜斜长着一棵碗口粗的树,但只余半截树干以及深深插入岩缝中的树根。 他走过去仔细一看,这树断口处发红,宛如渗出的鲜血。其生长的岩缝大约半尺来长、三寸多宽,往下三尺皆是泥土。 再往前去,岩洞蜿蜒,内中空间也是时宽时窄,几乎每隔十几丈,便有一株树,显然不是自然生出的,而是有人精心栽植的。 这多半是乌水宗所为,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把岩洞连通的地渊遮蔽起来,据为己有。此种行为,也说不上错,换其他宗派,只怕也会如此。 但是,此宗掩藏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偏偏却被霍正凯他们发现了,这便有些古怪了。 要么是那头蛇妖有问题,要么就是与霍正凯随行的某个修士有问题,既可能是玄天宗修士,也可能是乌水宗修士。此事,他张元敬必得查个水落石出,看看那在后推动的手到底是谁伸出来的。 这岩洞甚长,一人两兽足足行了七八里地,方才到一处斜坡前,往下看去,乃是雾蒙蒙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张元敬把神识一扫,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这蒙蒙雾气之下,竟是一条数十丈宽的地渊,足有三四百丈深。 地渊往两侧延伸各有数里,但并未到头,而是斜着往地中而去,到尽头已在十余里开外,最深处达六七百丈。 此地并无特别之处,故而他神识一扫,便将内中情形全部收入眼中。 就在地渊左侧尽头,两个修士伏地不起,似是中了毒,陷入昏迷,但凭借法力的自行抵抗,尚无生命危险。其中之一,便是霍正凯。 他们所伏之处,旁侧石壁上有一个开凿的大洞,往里有两丈来深,岩层中混杂着一些五彩矿石,似是五彩灵金。此乃炼制法宝所用的基础材料,价值不菲。 此物,或许就是乌水宗掩盖这处地渊的原由。 这地渊规模如此之大,若是岩壁中皆有五彩灵金或同层次矿石,这乌水宗几千年都不用为用度发愁了。 “狻猊兽,此地可有异常之处?”张元敬出于谨慎,还是问了一句。 碧睛狻猊兽晃了晃大脑袋。 “走吧,下去看看!” 张元敬纵身一跃,跌入雾气之中,迅速往下方落去。 两兽跟在他身后,浮空时发出呜呜之声,立时打破这地渊中的宁静。 到了渊底,脚下乃是非常坚硬的石面,他足下发力试了试,此地别说土遁术,便是用极品法宝轰击,也很难轰出大的坑洞来。 张元敬走了两步,觉得有些不妥,正待停步,旋即一想,这并非是感知到什么危机,而是因为此地环境无法施展土遁术,心中有些不踏实而已。 这么多年来,他屡次遇险,故而时时准备起土遁术逃走,忽然落至这等地界,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不过,此时不同以往,对他来说,凡结丹以下,不说无人与敌,至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故而,也不能总是想着逃遁。 他微微一哂,快步而行,很快走到霍正凯伏地之处。 他将霍正凯翻过来,仔细瞧去,只见他面色发红,额头滚烫,嘴唇干裂,整个人如同一块火炭,身内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燃烧。 “狻猊兽,他所中是何毒?能否解开?” 碧睛狻猊兽耸鼻嗅了嗅,忽然对着霍正凯用力一吸,便有一团粉红色的烟气从他额头冒出,被这黑毛大狮子一口吞下。 “咳咳咳咳咳……” 霍正凯发出剧烈咳嗽,身体弓如虾米,“哇”的一声,吐出很多黑色粘稠之物来。 但他并未醒转,只是抽搐两下,又沉沉睡去。 碧睛狻猊兽抬起右前足,指了指霍正凯的手腕,吱吱叫了两声。 猿十三道:“狻猊兽说放点血。” 张元敬便以手为刀,在霍正凯腕部血脉上一切,顿时有发黑的血液流出,足足过了三十息,血液方才转红。 此时再看霍正凯,他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但额头不再滚烫,身中气机也平稳了很多。 张元敬从储物镯中摸出一枚内服疗伤的药丸,给霍正凯服下,然后把他放平,让他先躺着休息。 再看旁边一人,乃是一个中年修士,极瘦,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除此之外,却看不出别的病症来。 “这一个呢?也是中毒吗?” 碧睛狻猊兽摇摇头,叫了两下,便不再吱声。 “狻猊兽说,此人是短时间内消耗太大,透支了元气,所以昏死过去了。” 张元敬伸手搭在此人腕上,渡入一缕气机,稍作检测,果如碧睛狻猊兽所说。 他摸出一粒补充元气的丹丸,塞入此人嘴中,脑中却是升起疑惑。此人既与霍正凯一同入此地,何以没有中毒? 他伸手在此人腰间一摸,将其储物袋抓起,破开法力印记一看,内中物品甚多,的确未见玄天宗弟子腰牌,反而有一面玉佩,正面写渊宇殿主四字,反面则是乌水二字。 此人果然是乌水宗的筑基修士。如此便能解释得通了。此人必是服有解药,故而没有中毒。 一同进入岩洞的,共有七人,一人逃脱,两人已死,两人在此,两人不知所踪。还有那头蛇妖,把霍正凯等人引入此地,自身却不知去了哪儿。 此外,掌玄殿派出曾元辉前来调查,按道理应当比他先至此地,为何也不见踪影。 张元敬想了想,觉得疑团甚多。人还好说,待霍正凯醒来,自然知道都是谁。 关键是那头蛇妖,若其乃修士豢养的灵兽,只有将之抓回,方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他见身后便是那处矿洞,便走过去,仔细察看岩中矿石,果然就是五彩灵金,且品质甚高。 他一想,既然见到了,不妨也采几块。便取出飞剑,往岩层中一掘,不料这岩石竟异常坚硬,法宝层次飞剑一击之下,只冒出几点火星,连块碎石也没崩下来。 他念头一转,想到一物,当即将从玄元秘境中得的那根骨片取出,对着岩壁一划,竟如切豆腐般,立时把一块岩石切开,连带内中嵌着的五彩灵金也被切成两段。 他不禁大喜,连忙挥动骨片,将岩层切了个七零八落,将内中的五彩灵金皆挖了出来,不多时,便得了十几块。而且,越是往里挖,五彩灵金数量越多。 如此,张元敬心情大好,把猿十三唤上前,让其持握骨片,往里挖取灵金。 碧睛狻猊兽则在一旁观察矿脉走向,指点猿十三专往矿多之处挖掘。 他转头走回霍正凯身侧,正要再次察看他的经脉,忽觉有异,抬首一看,却见两个修士撞破上方雾气,落入地渊上空。 “老爷小心,是元婴修士!”张伞的示警姗姗来迟。 第488章 拖延 张元敬一眼便认出了陆鼎一。另一人他有些面熟,但不敢确定。毕竟,当初在芥子空间中,此人只是结丹后期。 他心中没有畏惧,而是升起浓烈的愤怒。 宗种中某些人利用霍正凯设局,若只是为了对付他张元敬,他尚能忍受。但是,不惜与宗门大敌勾结,那便不可饶恕了。 他先将炼阳伞祭于头顶,让张伞放出护持之力,遮蔽这一片区域,尤其是把矿洞护住,不让两个元婴的神识透过去察看情况。 同时,给猿十三传去神念,让它一直往山壁深处挖,只要没有掘出泥土,便不要停。 又迅速给霍正凯喂下一枚龟息丹,然后将其收入灵兽袋中。至于那乌水宗的修士,自是弃之不理。 两个元婴修士,悬停于张元敬头顶百丈之上,默然看着他收走霍正凯,皆是露出嘲讽之意。 “张元敬,你还认得我吗?”须发皆白的文载道问道。 张元敬平静地说道:“阁下既然这般问,那便是与我见过。想来,阁下便是芥子空间那位厚土宗的结丹后期修士,也是那日在簇山中藏于地中的元婴真人吧。” 文载道呵呵一笑:“不错,正是文某。” 张元敬道:“如此说来,贵宗那位真人,文松南文真人,终究还是死在芥子空间之中了。” 文载道神情一怔:“那却未必。他老人家或许去了别处,不定哪日便回积石山了。” 张元敬想起玄元秘境那只奇怪的异魔,那文松南不是被此魔吞掉,便是干脆跌入天外虚空了,决计不可能再回到此界。 他冷笑道:“阁下好手段,不仅从芥子空间逃得性命,竟还成就了元婴。今日引我至此,大约也是阁下的手笔吧?” 文载道笑道:“何以见得?” 张元敬轻哼一声:“也只有你厚土宗,对我玄天宗才知道如此之多,而且,还能于枢机之地埋下内线。此人是谁?” 能知霍正凯差遣,并提前传递出消息,此人必是执律堂执事,且多半还是掌管分派差遣之事的执事。 赵天歌他首先排除了。此人便对他张元敬不满,绝不至于采取与宗门大敌勾结的方式,来谋害于他。 至于郭元猛,或有可能,但几率极小。此人性子粗疏,又颇为傲气,因前者故而当不了内奸,因后者故则不太可能与外敌勾结。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此人遭逢大变,地位骤跌,因此性情扭曲,这也是有可能的。 剩下的几个执事,他尚不熟悉,需得回山门后,一一查证。 文载道自不会告诉他,哈哈大笑:“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不妨猜猜看。” 张元敬却不理他,而是看向陆鼎一,说道:“陆真人,贵宗已经沦落到要与玄天宗的下宗修士合作了吗?我这柄炼阳伞,只有一击,不知是你来承受?还是让这位文真人来承受?” 他知道陆鼎一曾被佟天福以天雷戟击伤,对此始终心有余悸,也最不喜旁人提及此事,故而用言语挑拨。 这离间计当然很粗糙,但有时候,计谋能否生效,不在于是否精巧,而在于能否切中要害。 陆鼎一冷哼一声,并未理他。 文松南嘲笑道:“如此拙劣的离间计,就不要用了,平白辱没一个大宗结丹修士的身份!” 张元敬把手一摆,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文真人前来领教我这件先天灵宝。我只有一击,无论胜败,之后都只能束手就擒。” 文松南笑容一僵。 他那日旁观张元敬一击而灭杜伏明,着实被先天灵宝的威势吓到了。那杜伏明实力强劲,比他高出一大截,尚且毫无还手之力,他如何敢拿命去试。 “笑话!我们为何不能一起出手?难不成还要与你一个一个比试?这可不是你玄天宗的宗门大比!”文松南呵斥一句,转头对陆鼎一说道,“陆真人,你且以灵宝牵制那柄黑伞,我自去将这小子擒下!” 陆鼎一微微摇头,说道:“不忙,待某家先核实几件事。” 随即朝张元敬大声问道:“张元敬,那日在芥子空间中,你是否将一驾虚天飞舟给了武元奎?” 张元敬略显意外,随即明白是文载道说与其知的,便道:“不错。” “是何等模样的虚天飞舟?” “只是虚天飞舟的模型而已,当然,也能遨游虚空,只是不能行远而已。” “那么,飞天信物呢?被武元奎带走了?” “不是,被一件神通灵宝拿走了。现在,它多半已凭借那虚天飞舟去了他界。” “嘿嘿,此话可蒙骗不了某家。只是飞天信物而已,如何能飞跃虚空!你且说一说,飞天信物是何模样?” 张元敬立即摇头:“都说飞天信物被一件神通灵宝取走了,我如何知道是何模样!” “小子,你说话不尽不实,某家还真不能信你,看来只能拿下你,用搜魂之术了。” 张元敬扬声说道:“陆真人,我之话,句句为实,你为何不信?” “句句为实?你当陆某对芥子空间一无所知吗!我们早就寻到了无相宗密录,其中清楚记载,飞天信物与飞舟模型是放在一处的,你既能拿到飞舟模型,又如何会看不到飞天信物是何模样!”陆鼎一神情阴鸷地看着张元敬,恨不能立即拿下他,翻看他脑中记忆,寻出飞天信物的下落。 张元敬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他无论如何描述此事,天魔渊修士都绝不会信他,非得如杜伏明那般,把他拿住,直接从神魂中查看。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能搜魂,一搜必死。 陆鼎一见状,更加气恼,一挥手,便将五霸飞龙枪祭出,五杆长枪并立天中,火舌缭绕,如同燃烧的长龙,对着下方的黑色罗伞虎视眈眈。 “老爷,这五枪的气机很强,凭张伞现在蓄积的灵力,若是被动防御,挡不了几枪。可要我主动攻上去,为主人掩护?” 张元敬把手一伸,拿住炼阳伞的伞柄,尔后一闪身,退入矿洞之中。 上方的两人顿时一怔,不明白张元敬为何自困一隅,这无异于自陷死地。 两人同时把神识扫去,但那里自有一股强绝之力,将他们的神识阻隔在外,不得寸进。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颔首,尔后一齐下落,至矿洞斜上方三十丈处,各出灵宝挡在洞前,将张元敬出逃的线路完全封死。 第489章 土行 矿洞中,炼阳伞播发防护之力,将内中动静完全遮蔽。 文载道和陆鼎一无法探知内中情形,一时委决不下,也不敢直接靠过去。 “陆道友,先攻外侧石壁,直接轰塌矿洞,他死不了!”文载道很快拿出一个主意。 陆鼎一也不言语,手中法诀变动,身后的五条火龙,立时有两条往矿洞两侧石壁上狂轰而去。 “嗡!” 两枪同时触壁,发出震颤之声。在这强大灵宝攻击下,两壁皆被轰出一个尺许深、三四尺方圆的缺口。 陆鼎一顿时眉头一皱。以五霸飞龙枪的威力,便是一座山都能轰塌,却只能在这石壁上留下这么一点痕迹。 “此乃钜石,是衍生五彩灵金的石脉,最为坚硬,但只要多攻几下,也是能够破开的。” 文载道一边解释,一边祭起宽如门板的巨剑,对着矿洞左侧被陆鼎一轰出的缺口,便是一击。 此剑势大力沉,一斩之下,便入石尺余,尔后左右崩开,扫下两块大石,把原本的缺口又扩大一倍有余。 陆鼎一目中凶光一闪,将右手一抬,法诀引动另外三柄蓄势待发的火龙,对着矿洞之中便强攻了进去。 文载道脸上闪过焦虑,嘴巴一动,欲言又止,却不再操控巨剑击石,而是目光炯炯地看向矿洞之内。 “嘭!嘭嘭!” 一连三声,第一声就在矿洞入口,后两声则是在丈许深处发出。 陆鼎一轻哼一声:“不过如此。一个结丹修士而已,便有先天灵宝,又能挡我几招!” 他将左手一引,发动另外两枪继续攻去。 “陆真人留力,可别把他弄死了!”文载道终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陆鼎一沉声道:“我自有分寸。” 这时,又是两声撞击之音传来,第一声尚是为某种强大灵力所阻,第二声却是长枪崩在坚硬石壁上的响动。 两人顿觉不对,神识已是向内猛地落去,却见不过三丈多深的矿洞,哪里还有张元敬的身影。 两人立时把神识往里延伸,却见矿洞最里侧的石壁已经被挖出一处四尺来宽、三丈多深的通道,而通道的尽头则是黑黝黝的土层。 顺着通道,两人神识往土中一扫,果见斜上方六七丈外的地方,一个黑影正在缓慢挪动。 “你不是说他在此地无法使用土遁术吗?”陆鼎一瞪着文载道,怒问道。 文载道没有答话,把脚下飞剑一落,已是到了矿洞入口。 他没有马上进入洞中,而是站在洞外思索。 后方风声微动,陆鼎一落在他身后一丈之处。 “你若再犹疑,那小子便跑了!下次再想引他入瓮,可就不容易了!” 文载道答非所问地说道:“这才多久,便掘出此等通道,你说他是如何做到的?” 陆鼎一眉头一皱,冷哼一声:“管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既钻入土中,文真人难道怕了不成!” 文载道闻言,自嘲一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这张元敬明知他是厚土宗的元婴修士,同样擅长土遁术,却选择从地中逃走,难道是觉着可在土遁术上胜过他一筹?还是伏藏着什么杀招? 不过,六百余丈的深土之中,对他这个元婴修士来说,同样很艰难,遁行的速度比现在的张元敬也快不了多少。 而张元敬一个结丹修士,所施展的土遁术,却几乎与他这个元婴修士比肩,此无疑说明,其人的土功传承要远比他的高明。 当年在芥子空间,他们厚土宗三个修士与张元敬一同试炼,最后却是张元敬得了真传弟子身份,获得了全本的土功八诀和厚土功,而他们三人所得,却多有残缺。 文载道的神识始终紧紧锁定张元敬,他看得分明,此时的张元敬身表披着一层厚实的石甲,正是这石甲阻挡了大部分的土力,故而才能以结丹修士的修为,在六百丈深土中遁行。 “文真人,再犹豫下去,那小子真就不见了!你堂堂元婴,难道还惧怕与那小子在地中交手?” 陆鼎一半是不满半是不屑,“那小子能杀元婴,靠的不过是那件先天灵宝,此物能在土中施展吗?没了先天灵宝,他能威胁到你?你若是这般无能,我天魔渊可不与你合作!” “陆真人何必着急,以这小子的速度,便给他一个时辰,也脱不了身。”文载道笑了笑,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既然陆真人有命,文某便跟上去。” 他抬脚走入矿洞,迅速穿过通道,施展土遁术钻入土中。 甫一置身土中,山呼海啸般的土力便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顿,直到丹田法力流转上来,方才把这气机接续上。 文载道暗暗心惊。他不是没潜入过六百丈深的土层,但那都是从上而下、一点点适应而来的,这般直入其中,还是第一回。 此时再看张元敬,他的心境立时发生了变化,虽还有怀疑,还有警惕,但更多的是火热。 全本的土法八诀竟是如此强大,他若得了,岂非如虎添翼,这天下何处去不得! 于是,他把一口千锤百炼、纯一至阳的法力提起,周布于身表,稍稍缓解土力的压迫,尔后施展遁术,往张元敬追去。 张元敬已向上去了足有三十多丈,随着土层压力的减小,他的遁速变得快了不少。 文载道作为元婴修士,速度自然更快,只用了不到十息,便追至张元敬身后四五丈的地方。 这还是担心张元敬藏着什么暗手,故意把速度减了下来。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元敬竟又开始往下方而去。 文载道在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要疾冲而上,直接把张元敬拿下。但这实在过于冒险,故而他并未付诸实行。 他也没有立即跟着往下潜行,而是停在原地,看张元敬到底玩什么手段。 张元敬沉至地中六百丈,便停止往下,而是在这个深度朝着北方而去。 文载道则在五百六七十丈的土层遁行,他锁定了张元敬的气机,张元敬速度快,他便加速,张元敬速度放缓,他也跟着慢下来。总之,就是在上方土层中,一直跟踪他,不让他脱身。 张元敬却恍若不觉,只是一个劲地往北遁行。 第490章 僵持 两人这般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仿佛有默契一般,各自遁行。 陆鼎一起初尚是耐心等待,后见两人这样追出数里,文载道始终不往张元敬靠近,顿时起了疑心,便出了岩洞,在地上锁定两人身影,一直跟了下去 如此又行了百余里,他终是忍不住,传音文载道:“文真人,你为何还不动手?难不成想单独把他掳走?” 文载道回道:“陆真人多心了。文某只是观察一下,此人是否还藏着什么手段。文某虽在地中,但一举一动皆在陆真人眼里,又如何能单独掳走此人!” 陆真人冷笑道:“这小子可是往北去,要是到了天阙山附近,难道陆某还能一直跟着?既想与我魔渊合作,便就要点诚意。你不会以为拿住这小子,便能问出想要的功法吧?至于搜魂,更是不要想,似他这种玄天宗长老,识海中必定藏着禁制。” 文载道当初寻天魔渊合作,固然是顾忌张元敬手中的先天灵宝,但更重要的是,他并无把握在不搜魂的情况下,从张元敬口中问出土法八诀来。 而天魔渊却不一样,能出元婴后期大修士,代表其传承和来历皆非寻常,此等势力,攫取修士记忆的手段便要丰富许多了。 他陪笑道:“陆真人多虑了,如何能等此人靠近天阙山?要不了多久,文某必定出手!” 陆鼎一并不信他的话,但此时要依靠其追拿张元敬,故也不好逼迫过甚,便不再吭声,只把神识锁定两人,紧追于后。 转眼一日过去,张元敬仍在遁行,但速度已经减缓很多,隔着那石甲,文载道都能听到他气喘吁吁的声音。 文载道想了想,便把神识罩住石甲,传去声音说道:“张道友,你若继续这般遁行下去,不用文某出手,光是地中强大压力便能让你粉身碎骨!你能有今日的修为,可是大不易啊。 “早年,文某也听说过,你在玄天宗中被人称作‘鼠道人’,常常为人所嘲笑。历经芥子空间那等凶险,好不容易活下来,又得了机缘,进阶结丹境,后来居上,把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皆踩在脚下,扬眉吐气,一雪旧耻。这才刚刚风光几年,何必要寻死呢! “你且出来,只要将我和陆真人所需之物如实说出,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且继续回玄天宗当你的长老,岂不美哉!” 张元敬没有回应,更没有停下,只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文载道颇有耐心,又换了一套说辞,痛心疾首地斥责那些曾瞧不起张元敬的人,劝他千万不要轻易死了,若是死了,那些人多半要弹冠相庆,继续抹黑他,好把他钉在玄天宗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尔后又从他的弟子入手,说他若是死了,收的徒弟不是被人瓜分,就是命运悲惨,将来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便是自己不惜身,也要为徒弟们想一想。 他这里絮絮叨叨,那边张元敬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遁行不止。 文载道并不着急,仍想与张元敬继续这般耗下去,但地面之上,陆鼎一可没这个耐心,直言不讳地说,若再不拿人,他陆鼎一掉头便走,直接回浣月山,合作之事休要再提。 文载道无奈,只好向下靠近。 他所担心者,莫过于张元敬身上藏着可于土中使用的灵兵。 此等灵兵,向来十分珍贵,也极其少见,但并非没有。尤其是张元敬既为中古厚土宗真传弟子,身上有此灵兵的可能性不算小。当然,是法宝的可能性居多。但也不排除是灵宝、甚至是先天灵宝或神通灵宝。 若是法宝,他自是不惧。若是一般的灵宝,张元敬修为不足,尚驱动不了。唯有先天灵宝或神通灵宝,可以自行出手,且威力又大,他可不是对手。 正思索间,他发现张元敬竟往更深的土层遁去。 他大为吃惊,迅速追了过去。然而,待他下沉至六百丈深时,张元敬已再下三十余丈,喘息声也是微不可察。 文载道没有贸然再追,此等深度的土层,对他来说已是举步维艰。 他以神识察辨张元敬身上的石甲,试图渗透进去,看清楚张元敬目前的状况。 但是,这石甲十分特殊,根本不能被神识穿透。而且,他分明感到,张元敬下至六百三十余丈时,身上的石甲似乎变厚了许多。 此时,他方才恍然,张元敬所依仗的不仅是土法八诀,还有身上的这一副石甲。这必是一件可以辅助提升土系法术的珍宝。 文载道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火热,忖道:便是得不到土功八诀,能抢下这副石甲也不错。 他当即一摸手指上的须弥戒,取出一枚鸟蛋大小的黄色珠子握在手中,然后缓缓往下潜去。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文载道终于到了与张元敬平齐的深度,但遁行的速度也变得甚为缓慢,比张元敬快不了多少。 原本,源生石带着张元敬土遁的极限深度,便是六百丈。 不过,经过擎天诀锻骨后,张元敬肉身强固了很多,尤其是一身骨骼,在承受土力压迫时,十分坚韧。故此,到六百三十丈深处,他仍能坚持。 此时,见文载道追来,他一咬牙,驱动源生石再下十丈。 别看只有十丈距离,但这是在极限之上所增,故而难能可贵。 文载道见此情形,顿时又惊又疑。 惊的自是张元敬之土遁术,只结丹境便可超过他元婴修为所达之极限,实在是匪夷所思,绝不仅仅是因为得了土法八诀全本的缘故。 疑的则是张元敬明显仍有余力,不知是否故意引他来追,而身中尚藏着什么手段,预备要偷袭他。 他手中那颗黄色珠子,也是辅助土系功法的奇物,全力激发此物,他也能下至六百四十丈深处,甚至更深土层之中。 但是,他既然起了怀疑,哪里敢追得太近,故仍是在上方追踪,保持距离,要与张元敬比消耗。 陆鼎一在地上看得分明,心中气坏,哪里忍得住,立时传音催促。 但是,无论他嘲讽也好,威胁也罢,文载道就是不为所动,只是紧跟,而不逼近。 张元敬知道这般下去终究不行,脑中念头飞速转动,不觉想出一个险计来。 第491章 垂成 张元敬并未料到文载道的土遁术如此高明,竟也能在六百多丈深的土层中行动自如,且犹有余力。 他得的乃是中古厚土宗真传,本以为自己在功法上有绝对优势,逃得性命不成问题。孰料文载道此人,终究是个元婴修士,便是修习残缺功法,也足以在土遁上与他匹敌。 更麻烦的是,在地面之上,还有一个元婴修士一直紧盯他的身影,他便是加快遁行速度,也顶多甩脱文载道,却不能从陆鼎一的神识中逃离。 他自不能真的遁行至天阙山,几百万里路,便是在天中飞,都要休息几回,才能抵达,更何况是在深土中遁行。 五日之后,张元敬让源生石变回圆石模样,将他圈在其中,停在土中不动了。一动不动。 对文载道来说,这变化来得极为突然,让他狐疑不已。 他虽不知道一个修习全本分土诀、全本厚土功的结丹修士,可以在深土中坚持多久,但比照他自己的情况,他推测张元敬至少要十日、甚至十五日才会力竭。 故此,他怀疑这是张元敬耍的一个花招,要引诱他靠近,好施展什么诡秘手段。 他不知张元敬为何要耍这种错漏百出、一望便穿的手段,但既认定是陷阱,自不会贸然出手,便停驻在张元敬上方十丈处,仔细观察。 地上的陆鼎一见状,自然又开始催促文载道行动,文载道干脆当没听见,就在土中摆了一个行功的姿势,开始打坐恢复法力。 陆鼎一气得够呛,对文载道便是一顿冷嘲热讽,恨不能自己也会土遁术,钻下来将张元敬掳走。 文载道不为所动。 他这元婴境得来不易,当年从芥子空间的空间通道穿空时,不知被何种天地伟力所引,并未直接回到东胜界中,而是流落在界外的一块巨石上。 他在界外空间兜兜转转,被天外异魔追得如丧家之犬,几次差点被异魔分而食之,好在运气不差,终于被他寻到一处入口,从中钻入,而身后的众多异魔则被从上方降下的天雷全部灭杀。 他离得甚近,被这雷力波及,一身残破,但又得了新生发的灵气不断修补,竟由此直入结丹大圆满,并突破至元婴境。 整个过程,充满了危险,每一息都在生死间徘徊,只要有一次他扛不住雷力的破坏,便会化作飞灰。 于生死关头,他多年苦修打下的坚实根基起了关键作用,而土功带来的厚重优势,也是他能够撑住的一个重要因素。诸多机缘巧合下,他竟然顶住了雷力的殛灭,破而后立,竟一举奠定元婴之基。 结果当然可喜,但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这其中是何等艰难,又是何等侥幸,若他可以选择,他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晋升之路。 时间在极度枯燥中一点一点过去。地上的陆鼎一也是平静下来,不再白费力气催促文载道。 文载道算准了时日,直到第十一日,方才捏着那黄色珠子,缓缓靠近下方的大石。 到大石上方五丈处,他凝神静气,侧耳倾听,一开始竟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他完全把神识集聚于大石上,方才听到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呼吸声。 是沉眠?还是气竭?文载道判断不出来。 他最为担心的,莫过于张元敬宁死不想被擒,故而藏在土中,依靠某种来自厚土功的秘法维持一缕生息,试图顽抗。这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但若是修为不到,反而伤及性命。 此人脑中,可是装着他们文家几千年来梦寐以求的土法八诀,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若是不察,任由此人作死,土法八诀便再无人知晓,也再无从获得。 但是,此等情形也有可能是张元敬装出的假象。当初,此人在簇山中击杀天魔渊元婴修士,可不就是用的这种伎俩! 他犹豫片刻,决定再看一看。 陆鼎一在上边看见文载道行动,还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出手拿人了。未料此人竟下去几丈,又停住不动。 他怒极反笑,传音过去说道:“文真人,难不成修习土功的修士,都如这张元敬一样,有"鼠道人"的外号?” 文载道知道此人一开始便看不上他,所以三番五次嘲讽他,心中冷笑一声,却也并不露出恼意,只回复一句:“此人就在这里,早一点抓、晚一点抓,并无区别。且再等几日!” 陆鼎一被此话噎得额头青筋直跳,恨恨骂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三日过后,张元敬所在的大石依然毫无动静。 文载道见状,不曾心安,反是更加疑虑起来,因为张元敬此等举措实在太过于反常。若是他不能在深土中久持,便不该停止不动,自寻死路。 文载道绝不相信,一个修士仍有逃生希望之时,会自陷绝地,故意让自己去死。 因此,他始终觉得,藏在石中的张元敬必定依然无恙,且正睁着两只充满杀意的眼睛,瞪着他,等他上钩。 故而,即使到了五日之后,他仍旧按兵不动,只是等着张元敬露出破绽。 又过两日,果然如他所料,张元敬眼见他一直不上当,失去了耐心,竟开始飞速遁行起来,便在六百多丈的深处,也是穿梭如剑。 文载道又是得意又是吃惊,连忙奋起追踪,却发现根本无法紧跟上去,连忙向上去了五十丈,于五百多丈的地中加速狂追。 地面上的陆鼎一差点抓狂,一边向前飞掠,一边咒骂道:“两个鼠辈!真是可恶之极!” 张元敬这一跑,便是两日未停,起初还是在六百多丈深度,后来感觉法力吃不消,便往上挪移,渐渐升至三百余丈,速度自然比文载道只快不慢。 文载道终于疑虑尽去,知道这才是张元敬在土中遁行的真实速度,比他这个元婴还要快出半筹,而之前在地中行动缓慢,被他迅速追上的情形,实则只是欺骗。 他并不着急,上方有陆鼎一锁定,张元敬在土中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比陆鼎一快。 而且,张元敬遁行越快,消耗越大。经过二十余天的耐心比拼,他不信张元敬还有多少法力可用。 又过一日,张元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忽然,他又往下钻去,一直到六百五十丈处,方才停住不动,又与之前一样。 文载道有些傻眼,不知道张元敬这唱得是哪一出,难道他还有承受那深土中强大压迫的法力? 这一停整整十日。第十一日,张元敬又开始加速遁行,且很快升至三百丈深度。 狂奔三日,张元敬故技重施,又沉入六百五十丈深处,停止不动。 “文真人,你难道还没看明白?他这明明就是修炼了秘术,可于土中快速补充法力。你若任他这么下去,难不成要去天阙山中捉他?再不出手,陆某可不陪你这般空耗时间!” 第492章 功败 张元敬知道,文载道觊觎他脑中的土法八诀,故而想制造性命垂危的局面,诱使文载道进入深土之中出手。 他自信,在源生石与擎天诀辅助下,他必定比文载道更能承受土力压迫,于深土中搏斗,或有希望战而胜之。 当然,这不过是死中求活的办法。 若对方只是一人,无论是陆鼎一还是文载道,他皆有办法逃脱。但是,两个元婴追他一个,却把所有的生路堵得死死的。 他行此险计,消耗大量法力,却未能引动文载道。这让局面更加恶劣。 周围的土力压迫过来,张石虽竭尽全力,也支撑不了多久。被逼无奈,他干脆让张石放开部分防护,放入一些土力来,服下那黑泥般物什,借此以擎天诀锤炼骨骼。 这本是无奈之举,谁料竟真的管用,不仅减轻了张石的压力,还增强了自身抵抗土力的能力,可谓一举两得。 这也是他能够在土中坚持二三十日而不必去地面上休息的缘故。 由此,他灵机一动,又想出一个诱敌的主意来,这便是把沉入深土静止不动,伪装成是在以秘法恢复法力,让文载道以为错算了情况,从而不得不沉入地中深处出手。 事实证明,此招的确见效。 当张元敬再次沉入土中六百五十丈处“恢复”时,文载道毫不犹豫,果断地追了下来。 张元敬心中一喜,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待文载道至他上方三丈时,他催动源生石,继续向下而去,几乎是文载道下行多少,他便下去多少。 文载道于一瞬间,又是生出怀疑,不禁停了下来。然而,他一停,张元敬也是停住。 文载道一想,张元敬必是在石中恢复法力,岂能让他如愿,便又开始向下挪移,以此干扰张元敬。 但是,等到下至六百七十丈处时,他已经超过极限,一身法力如流水般耗去,肉身也是嘎吱作响,却不敢再逞强。 张元敬见他不动,自也停下,开始以擎天诀锻骨。 文载道坚持了半日,实在有些吃不消,便往上方挪了回去,至三百丈以上方才停下。 张元敬自也上升至六百丈处,一边锻骨,一边服下融元丹炼化。 十日之后,他再次奔逃。 这一次,文载道改变了策略,一开始,尚在后方追踪,到第三日过半,却是突然加速,遁行至张元敬下方,想要阻他沉入深土层中去。 张元敬见状,骤然加速,尔后斜着向下而行。文载道则奋力往更深处阻截。 他经过这么多时日在土中的遁行,法力消耗也是颇大,若是再拖延下去,便是最终抓住张元敬,他又如何面对地面上那个实力本就比他强出不少的陆鼎一。万一此人起了歹心,他可不是对手。 故此,在弄明白张元敬的手段后,他已是少了许多顾虑,便是张元敬所在的这个石球从上而下猛冲下来,也并未退让,而是把那黄色珠子全力激发,两手法力奔涌,双臂泛成金色,便往足有半丈多方圆的黑石头用力一托。 好沉! 文载道身形一晃,随即跌落,直下十余丈。此时一石一人的深度,都已经超过六百丈。 文载道当即把双臂一展,两手紧扣在石壁上,抱住此石,往上疾冲。 然而,出乎他意料,这石头突然开始变大,也变得更重,他手臂根本抓不住。 不仅如此,这石头还如山岳压顶,与周围土力一起,把他往下方土中按去。 他心中一沉,感到有些不妙,想要脱身撤开,却不料这石头如同黏在他身上一般,生出一股向下的力,把他不断往下拖拽。 危急之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把元婴真人的深厚法力爆发出来,浑身金光璀璨,竟似将周围无穷土力也破开一个缺口,蹬起脚步,往前冲出。 张元敬反复诱敌,方得此机会,哪里能放弃,当即也不管一个元婴真人会有何等手段,驱动源生石如附骨之疽,紧随其后,靠在他背部,让他无法脱身。 文载道又惊又怒,立时将身中法力一凝,化作一束气流上冲去,想要将这黑石撞开。 孰料,这石头竟不知何时挪去上方,不仅躲过这一击,还趁机压在他的肩膀上,顿时将他压得往下方一跌,直落数丈,在土中越发举步维艰。 他正思索如何破局,忽见一截“白色剑刃”从石中伸出,直斩他的脖子。 此刃锋利无比,出石头后,在土中瞬间划过,斩破他身外的护体法力,眼见就要斩断他的脖子。 文载道目中尽是惊恐,顿时醒悟,张元敬果然藏着杀手锏,竟在这里等着他。 他却也不是毫无防备,猛地一捏手中黄色珠子,立时有金色光芒从中释放,穿透土层的妨碍,出现在脖颈之侧,正挡住那“白色剑刃”一斩。 只听“噗”的一声,金色光芒被一斩而破,但文载道却在这刹那间,爆发十二分的气力,竟从土中硬生生退出四丈远,与源生石脱离。 但电光火石间,那“白色剑刃”依然在他肩头划了一下,把他肩胛骨都斩断,在巨大土力压迫下,半边身躯都有些麻木。 文载道又惊又怒,心中却是一警,顿时起了退意。 他不知那“白色剑刃”到底是何物,又担心陆鼎一不讲信用,趁他受伤之时出手,故而狠下心来,不再去想什么土法八诀,而是从土中加速遁逃而走。 地上的陆鼎一毫无疑问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禁错愕万分。 张元敬虽斩过杜伏明,那毕竟是靠先天灵宝,这次却只凭自身本事便将一个元婴修士击退。 是那文载道太弱,还是此人太强? 陆鼎一没去追踪文载道,因为那人对他并无什么用处。但是,张元敬藏在土中,他只能干看着,却无从下手。 张元敬却是大感惋惜,若文载道无那黄光守护,刚才那一击,必能将其斩杀。 此回走了此人,将来再要对付他,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而且,此人擅长土遁,在天阙山周围可谓来去自由,是个极大的隐患。 经过一番折腾,张元敬法力也罢,肉身之力也罢,皆消耗甚大,已经无法长时间在土中藏身。 不过,上面还有一个陆鼎一虎视眈眈,张元敬只能咬着牙关,继续此前那般遁行数日、歇息数日的手段,经过数次反复,直把一身骨骼炼得隐隐生疼,方才将陆鼎一生生耗走,成功摆脱两个元婴的追击。 第493章 施压(为两位大佬加更之一) (午觉醒来,发现“你好漂亮的江影”和“爱吃水酸菜的粮十郎”两位大佬给出重磅打赏,深表感谢。存稿不足十章,无力加更太多,只能努力码字,尽量保证近期每天加一更。) “元敬师兄,请!” 真一峰掌玄殿前,刘元清站在殿外,对着风尘仆仆的张元敬作出相请的手势。 在他的身后,是韩济(韩正济)和另一个正字辈筑基修士房正烜。 张元敬对刘元清点点头:“有劳元清师弟等候!” 又看了韩济一眼,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数年不见,韩济的修为进展不错,显见用功甚勤。 “正凯师侄没有大碍吧?”刘元清边走边问。 张元敬摇头说道:“只是损伤了一些元气,闭关数月便可复原。” 那日,待陆鼎一离去,他先是恢复些许元气,然后回到乌水涧地渊,把那乌水宗修士弄醒,一番盘问,事情果如他所想。 此宗早在数百年前,便发现此处地渊,因内中有五彩灵金,故布设迷境,以期独占宝藏。 至于那蛇妖,他也不知从何处而来,于水涧中窜来窜去,最后竟闯入这岩洞中,把玄天宗筑基修士引了进来。 他们乌水宗三个筑基无奈,只好服下解药入内,他一直跟着霍正凯,另外两人则分头跟着其余三个玄天宗筑基修士。 他与霍正凯被蛇妖一直引到地渊之上,他本想将霍正凯打昏了带出洞去,结果不知从哪袭来一股巨力,直接把他打倒在地,此后之事,便一概不知了。 张元敬打发了此人,把碧睛狻猊兽放出,让其在涧中搜索,用了三日时间,方才找到曾元辉。 曾元辉也曾进入此处岩洞,但中间不知被何物所迷,竟又去了五里外的一处地洞,被困在其中,过了数日方才清醒,却一直寻不到出路。 张元敬猜测这多半是那个文载道的手段,便让曾元辉留在乌水宗,守住此处地渊,自己则带着霍正凯回了天阙山。 “此去乌水宗,师兄可有何要紧的发现?”刘元清请张元敬落座,郑重地问道。 若是无事,张元敬寻回霍正凯,多半会先去探看张妤,而不是这般急切赶来掌玄殿。 张元敬早把言辞斟酌好,当即肃容说道:“元清师弟,宗中按照惯例分派弟子差遣,这是长远大计,我非常赞同,也全力支持。正凯、正明也都按例承接了差遣。 “但是,差遣之事,也分难易。若是分派差遣之人,不能秉持公心,周密考虑承接差遣弟子的能力,不免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 “此次往乌水宗,四个筑基弟子死了两人,还有一个尚未寻见,多半也活不成,可谓极其惨烈。若此等事多发生几次,筑基弟子谁还敢承接差遣!” 刘元清以为张元敬是要兴师问罪,连忙说道:“元敬师兄所言甚是。此次乌水宗之事,看似个例,实则必然。分派差遣,不能对着舆图点人,而需要准确了解所差去之地的情形,才能判断是否在承差弟子能力之限。此事我已禀报佟真人,真人已有安排,将交代与天歌师叔。” 张元敬脸色稍霁,说道:“元清师弟处事妥当,我是放心的。我今次来此,并不是问罪,而是有些话,要与元清说道说道。经过簇山大战后,我宗局面由危转安,但隐患仍在,尤有恶化之可能。故而,我等不可高枕无忧,尤不可滋生不谐,给敌人以挑拨离间、制造内乱的机会!” 后两句话,他的语气加重,说得颇为严厉,这立时让刘元清感到一种压力,知道张元敬怕是发现了极其严重之事。 他神情一肃,当即表态道:“师兄请说,若有人不顾宗门大局,暗地里坑害同门,掌玄殿必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张元敬神情严肃地说道:“正凯失踪后,我前往乌水涧,寻到一处地渊中,我前脚刚到,后脚便来了两人,一者乃是天魔渊元婴修士陆鼎一,一者则是厚土宗新晋的元婴修士文载道,若没有宗中之人用正凯设局,此两人如何会去乌水涧!” 刘元清大吃一惊,腾的一声站起,郑重说道:“此事重大,能否请师兄详说。” 张元敬便将地渊遭遇,以及如何脱险,与他细说了一遍。 刘元清听罢,脸色变得颇为难看,迟疑片刻,小心地说道:“元敬师兄所言之事,已非元清所能处置,我这便去截元殿见真人,不知师兄可要与我一起前去?” 张元敬摇头,沉声说道:“元清师弟自去,我去看一看张妤,便先回玄元殿了。” 刘元清点了点头。他知道张元敬不直接去找佟天福,乃是怕这位真人面子上过不去,毕竟将分派差遣之事交与执律堂乃是真人的决定,而且,若此事与郭元猛有关,那更显得是真人有意针对张元敬,两人此时见面不免有些尴尬。 刘元清将张元敬送走,即吩咐韩、房两人值守掌玄殿,自己匆匆赶去截元殿。 他入殿中,只在门外启禀一声,不需佟真人说话,便可直入右殿。 待他将张元敬所言尽数转述与佟天福,这位玄天宗唯一真人,少见的勃然大怒,一巴掌将平日制作雷符的木桌直接拍成碎片。 刘元清大气也不敢出,只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旁。 良久,佟天福方才平复情绪,开口问道:“元清觉得执律堂交通大敌的,会是何人?” 刘元清早已于心中推算过,此时不假思索地说道:“赵师叔为人刚正,或对元敬师兄有所不满,但绝不会勾结外敌来谋害他。元猛师弟,一贯是个直肠子,藏不住心思,不太可能当叛徒。或许,执律堂其余筑基修士,有可能是天魔渊或厚土宗埋伏的暗子,这需得好好清查一番。” 佟天福沉思片刻,却是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说道:“清查内奸之事,当然要做,却不宜大张旗鼓。这几年,执律堂所行诸事刚刚有些起色,若是公然查核,搞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不但前功尽弃,将来也很难再复旧观。且先暗地里调查吧。” 刘元清面露忧色:“这样只怕会让元敬师兄不满,或生芥蒂之心。” 佟天福轻叹一声,说道:“他既没有直接往我这里来问罪,说明他并不想采取激烈的方式处置此事。你与他说一声,此事必定给他一个满意交代,请他稍等些时日。” 他停顿片刻,又道:“此事要寻个稳妥的人办,嗯,便把你天万师叔悄悄唤回,让他去查吧。” 刘元清应下,迟疑片刻,问道:“师父,厚土宗那边怎么办?可要集中力量强行破之?” 佟天福眸中精光一闪:“不忙,先待我亲自去拜拜山!” 第494章 变招 一月之后,天阙山西南五百万里外,积石山下。 佟天福匆匆赶至。他原本担心厚土宗元婴果断撤走,故而一路奔行而来,中途只歇息一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积石山大阵仍旧完好,山中一片宁静,并无仓皇撤离的痕迹。 自十多年前,张元敬返归山门,提及厚土宗居心叵测后,刘元清便一直派遣弟子监视积石山,后来还增加了结丹修士,但自天魔渊元婴强袭山门后,派驻此地的力量减弱了许多。 佟天福知道这些低阶弟子多半很难察觉什么,故而也没有去寻他们问询。只是在积石山外围勘探,评估破阵的可能。 与一般中等宗门不同,厚土宗毕竟原来是有元婴修士的,传承也相当深厚,故而护山大阵甚是强大。佟天福看了两日,心中倒是有一番盘算。 他在阵法一道上造诣颇深,只两日观察,已经从山川地理上寻出一些可以利用的破绽,正要多花时日细看,忽觉身后百里外一处山林有异。 他警惕起来,与须弥戒中的天雷戟沟通,迅速往那处扑去。 他这里刚一动,却见一个修士自林中冲天而起,对着他传音说话:“佟真人,幸会!在下天魔渊陆鼎一!” 佟天福听若未闻,伸手一拿,已是把天雷戟持握在手。 远在天边的陆鼎一再次说话:“佟真人,陆某且说几句话,你若再靠近,陆某只好远遁避开了!” 佟天福轻叹一口气,停下飞遁的身形,传音问道:“陆真人在此,怕是有些时日了吧?是随同厚土宗那位真人来的?” 陆鼎一足下踩着一柄青色飞剑,气机凝聚于足底,随时准备遁走。 他答道:“佟真人所言不差。自与厚土宗文载道真人合捕贵宗长老张元敬失败后,陆某便来了此地。呵呵,也算来得及时,劝住了文真人勿要退走,又等来了佟真人探查,倒是没有白白浪费这些时日。” 佟天福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已是明白天魔渊的打算,但还是开口问道:“陆真人为何要劝住文载道?此地就在我玄天宗眼皮子底下,难道贵派想要保住厚土宗?” 陆鼎一嘿嘿一笑:“眼皮子底下?以前或是,现在却不尽然!要说距离远近,浣月山距离此地,可比天阙山要近得多!而且,陆某准备一直在此地驻留,协助文真人守护宗门。不知佟真人是不是还要攻打积石山?” 佟天福勘察积石山地理,对于破阵本已有几分把握,但若天魔渊插手,除非以大量高阶雷符集中攻击,否则绝无可能。但玄天宗此时哪还有多少雷符可以消耗。 他面色如常,传音说道:“若是能把陆真人牵制在此,便不破阵,也是大有收获!” 陆鼎一哂笑一声,说道:“佟真人,明人何须说暗话!想来横断山那边早已传来消息吧?没错,那确实是我们暗中所为。贵宗别看在簇山胜了一场,但形势并未缓解,而且还会更加危险。这不是一个两个真人的死伤,便可以改变的。你须知道,我天魔渊达至目的的决心,是不可更改的,而为达至目的而投入的力量,也是远超你想象的!” 佟天福冷冷说道:“玄天宗几万年传承,从来没被人吓倒过。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陆鼎一拱拱手:“佟真人,贵宗近一两千年来,维持南域十大宗地位不易,何必这般强撑着!三年之前,我宗楚真人信中所言,佟真人不妨再慎重考虑一番!告辞!” 天中清光一闪,陆鼎一很快消失在远方天际。 佟天福没有去追,也知道此人不会走远,必定就在附近某处监看,只要玄天宗有强攻积石山的迹象,此人必定会冒出来,从旁牵制。 他静立原地良久,知道事不可为,乃长叹一声,转身返回天阙山。 至截元殿右殿中,尚未落座,他便取出一枚传音灵玉,在手中把玩数息,终于下定决心,往里传去一句话。 半日后,一个中年女子纵剑落于殿前,却是天字辈修士舒天琦。 她走入殿中,见佟元福正坐在一侧靠椅上,闭目沉思,便轻启朱唇,柔声说道:“佟师兄,我来了。” 佟天福睁开双目,含笑点头:“师妹请坐。近来可好?” 舒天琦坐在他的对面,语气轻快地说道:“承蒙师兄关心,小妹一切皆算顺利,特别是在薛王神陵墓中得了一些机缘,想来要不了几年,便有望破入后期之境。”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看师兄神情疲惫,必是近来操持过度所致,对此还要注意才是。” 佟天福苦笑一声,说道:“师妹所言不错,只是宗门飘摇,树欲静而风不止,为兄也是无奈。” 舒天琦峨眉一扬,语气略显激动地说道:“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招,师兄为何不用?” 佟天福叹气道:“哪有那般简单!难道我们把元敬交出去,天魔渊便真就罢手归去?凌霄以下那么多元婴、结丹修士陨落,便就不管了?不可能的!天魔渊背后的宗门,无论是谁当主事之人,都不可能将此事撇过不理。” 舒天琦并不认同此话,当即反驳道:“凌霄那些人又不是死在我玄天宗手中,而是自入虚魔世界所致,与我玄天宗何干!他们要知晓芥子空间中情形,攻打我宗只是一个幌子,无非是为了抓到张元敬!” 佟天福摆摆手,说道:“好了,此事便不要多说。今日请你来此,其实是,是想请你和元筱去一趟东域!” 舒天琦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良久方才颤声问道:“为何?” 佟天福眼中闪过愧色,但口中之话却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些时日,我反复思量,若再困守当前之局,玄天宗必难逃一劫!故此,只能求助于师妹,求助于师妹背后那威震一界的超级宗门!” 他见舒天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但知道此事若不坚决,或会功败垂成。 便继续说道:“自潘玄励潘真人庇佑师妹一族以来,已有三百余年,虽说并未引来灾祸,但在当初,潘真人收留你们时,可是冒着巨大危险的。现在,时过境迁,当初的事已经了结,师妹若是肯回去,那边必是求之不得。 “我知师妹尚有心结,不愿踏足那纷争之地。只是玄天宗有难,无法自救,不得不请师妹返宗求援,还请师妹看在潘真人面子上,帮玄天宗一把!” 第495章 初知 张元敬自刘元清处出来,先往霍正凯洞府,尔后让他去唤其余几人。 不多久,韩济、张均皆是过来,周正明因下山往仙城办差,故而尚未联系上。 唯有张妤,传音灵玉并无回音,韩济专程往苏元筱洞府禀告,也被看守门户的粗妇以尚在闭关打发回来。 张元敬不知情形,便先指导三个弟子修行,时常让韩济过去询问一声。 几个弟子中,若说他最担心哪一个弟子?无疑就是张均。 张均的修为进展稳定,但是,慢是真的慢,两年前刚刚进阶炼气十一层。 照这般速度,他修至炼气十三层,还需二十到三十年,那时,他的寿元所剩不多,能否稳住心境,突破至筑基,却并不好说。 张元敬想着佟天福或在近日召见他,故而也不急着返回玄元殿,便悉心传授张均突破筑基的经验,尤其是以他自身的经历,指出凶危之处,嘱其多加小心。 至于筑基丹,他也开炉烧炼,得了十余枚,与了张均五枚。 不知不觉中,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张妤那里还没有消息。张元敬知道多半是苏元筱有意阻隔,只得亲自上门去探望。 他行至金曦峰苏元筱洞府之外,却见正有一人,在与那值守门户的妇人说话:“裴执事,你且再与苏师妹说一声,就说我多年与她未见,颇有许些话想说,不见到她是不会离去的。” 这声音十分熟悉,正是郭元猛。 张元敬眉头一皱,并不想见此人,但他既已至此,再去刻意回避,却也无此必要。 “郭公子,你何必为难粗妇呢!我们苏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既然说不见,那肯定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你在这里干等,还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或许能成呢!” “别的办法?哪有什么别的办法!要不这样,你去与苏师妹说,就言我带来一株奇异的灵植,请她鉴赏!” “这个,郭公子,你真的带着灵植?可否让粗妇看一眼?” “你先替我去说说,若此事可行,我立即去寻!不就是一株灵植,怎样也得弄来!” “这,这可不行!苏姑娘到时候问罪,你郭公子一拍屁股就走了,粗妇可担当不起!郭公子还是先弄到了灵植,再来吧。以苏姑娘对灵植的喜爱,这多半能行!” “裴执事,你无须担心,苏师妹要怪罪,也是怪罪我,岂会迁怒于你。等我与苏师妹说完话,她必定不会再追究此事。你且去禀报吧。” 那裴执事坚决不肯,任郭元猛如何劝说,就是守着一条,不见灵植不给通报。 郭元猛一门心思全在如何说动这粗妇身上,却没发现张元敬已经到了身后不远。 那裴执事也有一些修为在身,目力甚好,远远看到张元敬从山坡下而来,像是得了救星一般,对郭元猛道:“郭公子,有人来了。” 郭元猛说不动这妇人,本就满心不悦,闻言不耐烦地转过身,却见是自己的老冤家张元敬,更是不爽,转头对这妇人说道:“我自来此寻苏师妹,又管是何人来此!” 这妇人一眼认出张元敬,知道此人是张妤的师父,门中结丹长老,且地位甚高,颇得苏元筱看中,当即撇开郭元猛,走出门房,往张元敬迎了上去,甚是热情地说道:“原来是张长老光临,可是来看望张妤张姑娘?粗妇这就去禀报。” 张元敬笑了笑,客气说道:“那就有劳裴执事了!” 妇人忙说不敢,斜目瞥了一眼郭元猛,见其人一屁股坐在门房靠里侧的椅子上,看也不看外间,心中甚是不屑,便快步走入身后院中,自去通传消息。 张元敬背对门户,负手而立,远眺山间风景。 他不喜郭元猛,但也并未怀疑此人乃是内奸。 他比郭元猛年长七十多岁,知道此人乃是解天威故交后人,从小被解天威带入山中培养,天赋差强人意,性格张狂、粗疏,有心眼但不多,实在不是当奸细的料,而且也无这个必要。 “别以为你成为结丹修士,又有先天灵宝随身,苏师妹便会看上你!你当年的情况,我们这些人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不就是一时机缘砸头上,老天可不会永远眷顾你!” 郭元猛到底是个直筒子,终是忍不住,把心中的话说出来,语气中满是酸溜溜的味道。 他大概是猜测,苏元筱坚决不见他,却很可能会见张元敬,虽明知是这俏皮女子故意为之,依然不免泛起嫉妒。 张元敬对苏元筱根本无意,故而听到郭元猛的话,只是微微一哂,并不理会。 不料,这反应却把郭元猛惹毛了。 他只觉得张元敬根本没把他没眼里,好像苏元筱已是其囊中之物。 立时站起身,走到门房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说道:“凭你也敢对苏师妹动心思!你可知她是谁?可知她是从何处来的?” 张元敬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如同斗鸡一般的师弟,轻哼一声,说道:“我不需要知道她从何处来!我只要知道她现在是谁便可!” 郭元猛哈哈大笑,得意地说道:“你果然不知当年的秘辛!看来,要不是武元奎没与你说,便是他也不知道!” 张元敬知道此人性子,若去追问,其人必定不肯说出,若不予理会,反倒会自行说出,以显示能耐。 便摇摇头:“我只是来见一见苏师妹,对她的秘辛并无兴趣!” 郭元猛走下台阶,走近张元敬身侧,斜眼看着他,悄然说道:“张师兄,若你知道苏师妹乃是东域超级大宗嫡系门人,你可还有信心与她成为双修道侣?” 张元敬眉头一挑,心中颇为惊讶! 武元奎的确从未与他说过苏元筱,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元奎自己,以前与这师妹皆没有过多的来往,只算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而已。 对苏元筱的来历,他只知道,乃是舒天琦带上山的,入宗之时大约六七岁,并无特别之处。 “哪个超级大宗?”张元敬忍不住问道。 郭元猛嘿嘿一笑,却是一扭头,竟是下山去了。 张元敬不禁哑然失笑。他若真是对苏元筱有意,那郭元猛遮遮掩掩的来这么一句,还真要影响心态,若是刻意去打听,说不得要被苏元筱看低。 不过,他对此完全无意,故而虽有疑虑,却只抛之一旁,反正于他并无干系。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那粗妇从院中出来,看门户中不见了郭元猛,不禁一怔,随即笑道:“张长老,苏姑娘让粗妇请你入殿,她已备上美食佳酿,正好与长老畅饮长谈!” 张元敬闻言,不觉有些不悦。 苏元筱此举明显针对郭元猛,乃是拿他来当挡箭牌。也就是郭元猛脑子还算清醒,知道提前离去,否则,听了这些话,还不得更加记恨他。 他自是无所谓,但对他的几个弟子,却不是好事。此回霍正凯出事,或许便与此人被那内奸利用有关。 他沉声问道:“张妤呢?她没在山中吗?” 妇人见他对苏元筱的盛宴招待毫无反应,却是来问张妤,不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连忙说道:“在,在山中。只是苏姑娘给她安排了一些课业,尚未完成。待长老与苏姑娘稍作宴饮,张妤姑娘也就出关来了!” 第496章 宴饮(为两位大佬加更之二) 张元敬走入院中,苏元筱已是等候在那会客殿之外。 今日,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脸上微施粉黛,眉眼间笑意绽放,宛如一朵雪莲,却又充满暖意。 “张师兄,一别数年,你竟始终不来。便不来看看小妹,难道连自家弟子也不在意?” 苏元筱笑吟吟地说道,“小妹一听师兄来了,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准备一桌酒菜,也不知能否入得师兄法眼!若是有所疏漏,还请师兄多包涵,可不要表露出来,让小妹难堪。” 张元敬闻言哭笑不得,本来还想责问几句,被她这么一打岔,却也不好再提。 便道:“师妹所备,想来必是佳品。只是我向来粗茶淡饭,对于口腹之欲,并不在意,倒是让师妹破费了!” 苏元筱对他这有些扫兴的话,并未在意,而是噗嗤一笑,俏皮地说道:“原来师兄平日过得如此清苦!那小妹更要好好招待师兄一番。师兄,请!” 张元敬走入殿中,一张不大方桌摆在里侧靠东位置,上面摆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杯碟,还有一个青玉酒壶和两个白玉酒杯。 尚未走近,已有清香扑鼻。 菜肴以果蔬为主,但也有几个野味,还有一条肥嫩的松溪鳜鱼。 此鱼产于天阙山中的清溪之中,因食用特生的松果,肉质有一股独特清香,向来为玄天宗修士所喜,常捕来下酒。 张元敬落座,却是先问道:“苏师妹,不知安排了张妤什么课业?这小妮子向来顽皮,资质虽好,却用功不勤,非得严厉要求不可。” 苏元筱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正是师兄这个意思呢!张妤小姑娘聪明得很,又是天灵根,只要稍加努力,便胜过其余人太多。 “我们玄天宗虽然也有不少天才,但能与她相比的,不过寥寥二三人,而与她同龄的,则一个没有。 “她寻常见到的宗中同门,比她都差得颇远,一个个见到她都只能仰视,很难给她带来压力,小姑娘自然缺少下苦功的动力。小妹虽是给她排了许多课业,但终究只是外力,代替不了她的内心主动。” 她顿了顿,话锋却是一转:“其实,她已经很好了。照她现在的修行速度,一百五十岁前肯定入结丹,将来只要机缘不是太差,进阶元婴也是妥妥的,师兄又何必要求过多,便让她开开心心地成长,岂不更好!难不成还要如师兄这般,整日里苦修?那多没趣!” 张元敬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师妹说的是。也是宗门危机难去,始终压在我们头上,故而总希望后辈赶紧成长起来,也好分担一些压力。” 苏元筱拿起桌上的玉壶,给张元敬身前的玉杯倒满,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说道:“自天魔渊侵袭宗门以来,大家每日里忙忙碌碌,再难如往常那般游山玩水、宴饮谈笑。修行本就辛苦,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张弛有度嘛!来,小妹敬师兄一杯,感谢师兄百忙之中,能来看望小妹!” 张元敬自是不好推辞,拿起玉杯,说道:“感谢师妹替我看顾张妤,她性子顽劣,想来不少给师妹添麻烦。” 两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苏元筱雪白的俏脸上,泛起淡淡红晕,显得越发妩媚。 她俏生生地看着张元敬,见他有些拘谨,不禁展颜一笑:“师兄,为何不动箸,难道是小妹做的菜,没有一样符合口味?” 张元敬轻咳一声,说道:“这一桌菜肴,琳琅满目,为兄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苏元筱便一指松溪鳜鱼:“便尝尝这鳜鱼,松香的味道,大概在其余地方是吃不到了。” 她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淡淡伤感。 张元敬被这条肥美鳜鱼吸引,却没发现她语气的不对。 提箸在鱼肚上夹了一块肉,放入嘴中,细细品尝,由衷赞道:“滑嫩鲜香,大概再没有比这好吃的松溪鳜鱼了!” 苏元筱闻言快乐地笑起来,原本顾盼生辉的双眸,都眯成了一道缝。 “屈指一算,为兄回到山门也有十多年了,这还是归来后第一回吃松溪鳜鱼。” 张元敬不禁想起以往,同武元奎或林元苍等人一起悠游山林、围火烤鱼的时日,那样的场景竟是一去不返,非是不能做到,而是人已非、心境移。 苏元筱沉静地看着张元敬,忽然问道:“师兄,听说你可能要去横断山脉?不知可有此事?” 张元敬一愣,反问道:“师妹如何问起此事?” 苏元筱沉吟片刻,幽幽说道:“因为小妹也要随同师兄一起去横断山脉啊!” “这是真人的安排?”张元敬颇感诧异。若是横断山那边有消息传来,佟天福不应第一时间通传他么? “应该是吧。小妹是听师尊说的,届时,她会与我一同去往第二镇妖城。”苏元筱有些惆怅地说道。 张元敬心中疑虑甚多,忽地想起郭元猛所言之事,遂问道:“为何要让舒师叔和苏师妹去横断山?那里已有胡师叔在,无需这么多结丹长老吧。” 苏元筱拎起玉壶,又给张元敬倒上一杯酒,俏皮一笑:“师兄,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小妹的来历!” 张元敬心中咯噔一跳,暗道苏元筱不会听到他与郭元猛的对话了吧? 虽说他的确对苏元筱没什么意思,但那郭元猛说话毫无遮拦,什么“双修道侣”之类的言辞,张口就来,被苏元筱听在耳中,岂非要引起误解! “哦,师妹还有什么来历?不是当年舒师叔在某地收的弟子吗?”张元敬故作吃惊,讶然问道。 苏元筱笑了笑,说道:“既然佟真人尚未与师兄说,必是时机还不到。便由真人来说吧。将来,小妹少不得还要劳烦师兄照顾。今日且喝酒,来,小妹再敬师兄一杯!” 张元敬满心困惑,又见苏元筱笑意之中潜藏着忧愁,不好寻根问底,便只与她饮酒食鱼,谈论些风花雪月之事。 到傍晚时分,张妤出关,见到自家师父,自是又喜又嗔,说他狠心,把她这个徒弟一扔就是上十年,便突破关卡,都不曾过来看一下。 张元敬自是好言安慰,答应在天阙山多留几日,与她,还有霍正凯、韩济、张均几人一齐团聚。 第497章 旧事 又过月余,刘元清寻来,请张元敬去截元殿,说是佟真人要见他。 张元敬一直驻留天阙山中,其实也是在等着佟天福召唤。 原本,自是要就如何对付厚土宗,听一听佟天福的安排。未料几个月过去,佟天福竟然并未召见他。 后来,从苏元筱那里听得消息,他想着佟天福必定要与他深谈一次,故此借着看望张妤与几个弟子之事,一直留在山门,没有返归玄元殿。 “张师兄,关于内奸之事,根据真人指令,请天万师叔暗中调查,目前已有眉目。真人说了,此事必定要给你一个交代,还请师兄稍等些时日。”刘元清陪着张元敬,一边飞遁,一边说道。 “哦,不知问题出在何人身上?”张元敬问道。 刘元清迟疑片刻,说道:“有两人具备嫌疑,其一乃是宋元真,他并非执律堂执事,但因与元猛师弟交往过密,所以可知道筑基弟子承接差遣的情况。另一人为纪元浩,此人乃是天歌师叔小弟子,嗯,其人自幼受裴元简照顾,因此对师兄有些怀恨在心,私底下与执律堂几个执事说过,要在分派差遣之事上为难师兄几个弟子。” 张元敬见刘元清面露些许难色,知道此事多半还是与宋元真有关。若是纪元浩,该如何处理,便直接处理了,无须顾虑太多。但宋元真之事,牵涉郭元猛,郭元猛乃是佟真人亲自安排去执律堂的,处理起来不免有些顾虑。 他笑了笑:“查清便好。外患虽大,只是疥癣;内患再小,终能倾覆。宗中铁板一块,外人便钻不了空子,上下一心,何敌不可扫!” 刘元清看着风轻云淡的张元敬,知道这一位屡历危难,已不知不觉中有了强者的气度与心境,再非当年那个不起眼的普通修士,心中慨叹一声,恭敬地附和道:“师兄所言甚是!” 行至截元殿外,刘元清止住脚步,作了一个想请的手势:“师兄请入内,真人正在等你。” 张元敬点点头,踏步行入殿中。 右殿之中,佟元清站在接近殿门的地方,笑着说道:“元敬来了!请坐。” 张元敬连忙行礼,口中说道:“劳动真人久等。弟子张元敬,见过真人!” “好了,不搞这些繁文缛节了。坐吧。”佟天福笑着说着,领着张元敬往里侧走了几步,示意他坐在一旁木质靠椅上。 “听元清说,这几个月你一直在山中指导诸弟子,几位后辈皆有长进,可喜可贺!元敬倒是收得好徒儿呀!”佟天福落座,夸赞道。 张元敬笑了笑,说道:“要说天赋,也就张妤强一些,其余几个并不出众。不过,他们都算努力,没有辜负宗中的期望,尤其是张妤,不枉真人亲自指导,进步甚快,将来必能成为宗门骨干。” 佟天福半是附和半是感慨地说道:“是啊,等张妤这些小辈成长起来,宗中何惧什么天魔渊。现在虽然艰难点,但只要我们顶过去,将来必定越来越好,说不定老道还能看到宗门复兴的那一日!” 张元敬点头说道:“有真人谋划全局,一切皆有可为。” 佟天福摆摆手,肃然说道:“老道前路已断,不过是充当个看门人,阻住恶客来袭,为宗中后辈提供一个安稳的修行环境。有些事,还要靠元敬去承担啊。 “这些时日,老道思来想去,感到一味被动地应付,终究摆脱不了困局。天魔渊,千剑门,横断山,现在又多了一个厚土宗,相互交织,仿如一张大网,笼罩天阙山上空,捆住了我们玄天宗的手脚。若是不能破局,难免越缚越紧,最后生机尽丧。 “故此,老道认为,还是要主动出击,寻求外力,顶住这最艰难的阶段。将来,无论是天聪、天万,还是元敬你和元清,甚至将来的张妤,只要再成就一个元婴,我玄天宗的局面便就满盘活了。” 张元敬神情一怔,知道已是说到关键处,便问道:“不知真人所说寻求外力,乃是从何处寻求?” 佟天福沉思片刻,说道:“此事,便涉及当年的一件旧事。元敬当是知道,东域有一个超级宗门,名为稷下学宫,此宫汇集诸多传承,号称‘百家争鸣’。 “这百家之中,经过数万年兴衰盛败,有七家最为厉害,为道、儒、墨、法、阴阳、兵、农,向来轮流充当学宫执掌。我所说寻外力,便是寻求这七家之一的农家相助。” “农家?” “不错,农家。数百年前,因为学宫派系争斗,导致农家内部发生动乱,一支旁系驱除了嫡脉,甚至要赶尽杀绝。这嫡脉一支便自东域逃来南域,求庇于我玄天宗。 “那时,我玄天宗的真人乃是潘玄励潘真人,在他的率领下,我宗蒸蒸日上,已有复兴的气象。他力排众议,将农家嫡脉诸人安置于天阙山中,并与追杀而来的农家旁系两真人大战一场,将之击退。 “当时,宗中诸结丹都是忧心忡忡,担心此举惹怒稷下学宫,引来强敌出手。但后来,不知何故,此事竟是平复下去,农家旁系也没有再来追究此事。 “也是几十年前,老道才听到消息,原来那农家旁系领头的元婴中期修士强行上位,在稷下学宫中不得人心,为了挽回影响、树立权威,此人着意培植一种极其珍稀的灵植,不料却因操之过急,不仅没能把灵植培育成功,反而伤了自身根基,最终黯然退位,连累农家在稷下学宫中的声望也是一落千丈。如此,农家各脉对这支旁系便生出不满,希望寻回嫡脉。” 佟天福顿了顿,解释道:“农家能够在稷下学宫屹立不倒,靠的不光是有元婴真人,更重要的,还是因其嫡传的灵植术。所谓‘农’,便是指这个。 “嫡脉所以为嫡,就是传承了最为上乘的灵植术。那农家旁系驱除嫡脉,原本是想夺走这功法传承,无奈嫡脉仅有的一个真人拼死抵抗,又有学宫中其余真人暗中相助,农家嫡系后辈终是顺利逃脱,把这功法也是带了出来。 “现在时过境迁,当年的一些纷争已是落定,学宫之中各个学派,也希望迎回农家嫡系,重复农家旧观。老道所言外力,便是落在此处!” 第498章 开诚 张元敬听完,久久不语。此事实在过于曲折,且又与超级大宗牵涉如此之深,让他有些不敢置信。 “这农家嫡系离开稷下学宫也有数百年,若是回去,能否说动元婴层次战力来助我等?毕竟,这天魔渊背后,也是一个超级势力。”张元敬好半天才问道。 佟天福抚了抚光溜溜的下颌,说道:“这其实不成问题。因为,天魔渊并未讲明身份,既然如此,稷下学宫何须在意。至于农家嫡脉能否说动学宫上层,这当然并不确定,但是,总归是一个办法,要去试一试。而且,我相信,只要农家嫡脉倾尽全力,此事多半可成!” “哦,真人为何如此确定?不知这嫡脉尚有什么人物?”张元敬问道。 从郭元猛所言,以及苏元筱说得那些模模糊糊的话,他早已猜到,这农家嫡脉之人,便是苏元筱。 “农家嫡脉尚有几个杰出人物,其中两个,你是见过的。” 佟天福轻叹一声,语速很快地说道:“一个便是你舒天琦舒师叔,还一个则是她的徒弟苏元筱。你舒师叔,原名苏雨琦,乃是当年农家嫡脉最后一个真人的直系孙辈,她资质甚高,不愿传习农家灵植术,得潘真人允许,入我玄天宗修行,习练玄天功法。 “苏元筱则是苏雨琦兄长的孙辈,乃是农家嫡脉在灵植术上天分最高的一个后人,虽也入我玄天宗,但修习的主要还是农家的嫡传功法。齐真人当年看中她的资质,准其习练我玄天宗功法。她的修为进度不算很快,这并非她资质不佳,而是分心两用的缘故。” 张元敬恍然说道:“难怪苏师妹性喜培育灵植,原来是修习功法的缘故。” “不错。这一点上,元敬你倒是可与她说上话。当年元奎让你修行厚土宗功法,也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歪打正着?现在看来倒是正好为宗门出力。呵呵!”佟天福说着,忽地笑了起来。 张元敬不知其言所知,但也不敢乱猜,便解释道:“当年元奎师兄看弟子修习门中土系功法,修为进展过慢,担心弟子至死难入筑基中期,所以让弟子改修厚土宗功法。此功法确实适合弟子修炼,若无这功法,哪里还有弟子今日,只怕早就化作一堆黄土了。” 佟天福似有深意地说道:“是啊,潘真人、齐真人不愧是一代雄杰,深谋远虑、布局长远,早早埋下后手,若非如此,今日我便想去寻求外力,也是无从着落啊!” 张元敬哪里听不出其中隐含之意。他暗想:当年之事,除非见着元奎师兄,却是猜不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元奎师兄所为,都必定为他着想,而不是要利用他去做什么事。 他遂把话题一转:“不知舒师叔和苏师妹,是否愿意返归稷下学宫,为我玄天宗求来助力?” “当然!他们受我玄天大恩,此危急存亡之秋,自当出力。”佟天福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对于他们这一脉来说,返归祖地,也是心中所愿。农家嫡脉,可不是只有你舒师叔和苏师妹两人。” 张元敬一听此言,便知他必是已经将农家嫡脉,包括舒、苏两人,皆是说服了。 “真人唤我来此,详说此事,想来是有差使安排与我去做吧?” 佟天福点头,不过,他没有立即说如何去做,却是先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张元敬:“你先看看此信。” 张元敬接过玉简,往额头轻轻一碰,顿有寥寥百余字闪现,抬头一句却是——“天魔渊楚天雄呈书佟真人案前”。 内容甚是简单,所言乃是天魔渊跨数千万里东来,只为得到飞天信物或知道信物下落之人,玄天宗若能交出,则立即退走,绝不纠缠。 若不愿交出,则多管齐下,众力齐出,必达目的而方休!写信者用词平白,但内中的决心和威胁,却跃然纸上、锋芒毕露。 “此信是三年多前,由宗中一个筑基修士,送来截元殿的。他,已被人用邪术控制,走到殿前甫一放下玉简,便倒地而亡。此举,不仅是送信,还是赤裸裸的威胁。”佟天福沉声说道,神情略冷,眸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张元敬看完这封信,心中已有猜测,郑重说道:“需要弟子如何做,请真人示下。” 佟天福忽然起灼灼目光注视张元敬双眸,满含真诚地说道:“元敬,天魔渊虽屡次威逼,让我玄天宗把你交出去,但我从未动过此念。当初,宗中并未交出天聪、天万、天武三人,今日自然也不会把你交出去。如果玄天宗,要靠把弟子交给敌人,才能苟延残喘,那么,它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他连自家弟子都护佑不住,又如何能够存续呢!”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让你看楚天雄的信,并非给你施压,让你自愿为宗门牺牲。而是这促使我作出一个决断,一个对你来说,会十分凶险的决断,那就是由你去横断山,把天魔渊及其背后的战力,吸引去那里。嗯,甚至包括那位厚土宗的元婴真人。原本,我是准备视天聪与灵武山交涉的结果,再决定是你去,还是我去。现在,无论结果如何,都先让你去横断山。 “你既去横断山,天魔渊背后的势力,便不会急于让我宗派去一个元婴修士,而是转而对你下手。在镇妖城中,要维持各域大宗脸面,自不会有人敢于出手。但是,一旦你走出镇妖城,便会面对多重危险。 “天魔渊是一方面,那些觊觎你先天灵宝的元婴修士也是一方面,此外,还有化形境妖兽。我深知,此举对你而言极其不公,故而早有想法,却一直犹豫。直至前些时日听元清说,你在两个元婴围困之下,安然脱身,方才下定决心,与你讲出这个决断!” 说罢,佟天福直直看着张元敬,等他说话。 张元敬对此事早有盘算,倒并无意外,也谈不上愤怒或失望。如若他是玄天宗唯一主事的元婴,大约也会如此决断。很多时候,决心是一回事,行动却是另一回事,无他,实力不够罢了。 他轻轻点首,平静说道:“真人无须多虑,这横断山我去便是。只是,弟子不解,为何要与弟子讲农家嫡脉之事?” 第499章 处置(为两位大佬加更之三) “元筱说,她一个结丹修士,便在灵植术上有些造诣,终究说不上话。要完成宗中交与的任务,总要拿出些让人震惊的东西来。” 佟天福说到此处,稍作停顿,“她说有一灵草,正由元敬帮他培育,若是成功,倒是可以作为说服稷下学宫元婴真人出手的凭靠。” 张元敬眉头一挑:“确有一段残根,弟子正在培育。难道此物,乃是十分珍稀的灵植?” 佟天福颔首:“不错。元筱说,那是她族中传下来的,说是一种此世几乎绝迹的灵草,等阶很高,她采用族中最上乘的灵植术,也只能激发少许生机,却不足以真正抽芽新生。元敬,你的厚土功若能助一臂之力,培育出那稀有灵植,元筱去往稷下学宫求得助力,便十拿九稳了!” 此时,张元敬方才明白,那紫色残根,根本不是如苏元筱当初所言,是她在玄天宗下属仙城中购得,而是其族中的珍传之物。 想想也是,似那紫色灵植,光看品相便十分不凡,岂是随便逛个仙城便能得到的!这个看起来俏皮十足的女子,倒是个颇有心机且沉得住气的,把那一截残根直接与了他,也不担心被他弄坏或弄丢。 这女子明明知道他曾送与刘元清一株,作为升座掌门的贺礼,也不对佟天福言明,只说在他手上培育,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禁心中一叹:此去横断山,诸事纷纷,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想到此处,便说道:“真人,弟子有一事需得禀报。” 佟天福见张元敬说得认真,不禁神情一凛:“请说。” 张元敬说道:“弟子前去横断山之前,需要去一趟烛神教,不知可有这个时间?” 佟天福诧异问道:“为何要去烛神教?” 张元敬道:“弟子有一故人,于数十年前去了那处,未知情形如何。弟子想去探望一番。这是其一。另外,更为重要的是,弟子答应过火鸦前辈,要在他寿元枯竭之前,与他去一趟烛神教,因为,那里有突破元婴的机缘!” “突破元婴的机缘?”佟天福一愣,随即站起身来,“什么机缘?阴阳之眼?” 张元敬点头说道:“原来真人也听说过。” 佟天福道:“烛神教就在我宗东南向不远,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不过,那秘境据说在烛神教最为核心的区域,要想去到那里,恐怕要经过此教高层准许方可。你可有把握吗?” 张元敬说道:“此事尚不好说。若弟子那位故人,在烛神教中获得了较高的地位,或能得偿所愿。” 佟天福沉吟片刻,在殿中来回踱了数步,猛地一停,果决说道:“既有一些可能,那便去试一试。不过,不要逞强!那烛神教如今虽无化身境魔修,但教中有一神兽,甚是厉害,可与元婴比肩。你们去了那里,若得不到允许,千万不要强闯。你便有先天灵宝在身,若是困入险地,只怕也难全身而退。” 张元敬拱手言道:“弟子省得,多谢真人关心!不知弟子应于何时出发?又可去多长时日?” 佟天福道:“自是越快越好。你与火鸦道友若是准备好,即日便可出发。时间嘛,我去信给天聪,让他尽量争取。便以十年为限,十年内需赶至横断山第二镇妖城!” 张元敬一听有十年之期,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便道:“那弟子先行告退,待与几个徒儿交待完,便回玄元殿。玄元殿之职,还需真人定下人选。” 佟天福问道:“对玄元殿执掌人选,元敬可有推荐?” 张元敬道:“人选自有真人决断。不过,若是选人,弟子认为需得考虑一个变化,那就是玄元殿实则已经成为顶在对阵天魔渊最前方的堡垒,新任的玄元殿主,这修为或许是高一些为好。” 佟天福颔首:“元敬所言甚是,此事我会一并考虑。” 稍作停顿,他郑重说道:“关于元敬弟子乌水涧遇袭一事,我自当与元敬一个交代。此事,不需多久便会有结果,元敬且拭目以待。” 待张元敬离去,佟天福取出传音灵玉,说了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郭元猛走入殿中。 “弟子郭元猛拜见真人。请真人示下!” 佟天福站在殿中央,目光严厉地直视于他,沉声说道:“元敬的大弟子霍正凯在乌水涧遇袭,此事你可知道?” 郭元猛不敢去看佟天福的眼神,垂首说道:“弟子知道。” “听说你一直与元敬不对付?此事可与你有关?” 郭元猛立即抬头,摇头否认:“弟子并未在其中做手脚。弟子是与元敬师兄有些矛盾,但那只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岂会出手对付他的弟子。弟子虽然顽劣,还做不出这等事来。乌水涧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不仅弟子,执律堂所有执事,都未料到那里还藏着危险。” “那你可知,元敬亲赴乌水涧,却被天魔渊和厚土宗两位元婴真人伏击?”佟天福双眸如电,甚至带着微微杀意。 郭元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说道:“两个真人伏击?弟子不知。弟子,绝没有勾结外敌!弟子深受宗门大恩,便对元敬师兄再有怨恨,也绝不会行如此不堪之事!” “安排霍正凯去乌水涧,是谁的提议?”佟天福冷冷看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 “没,没谁的提议,就是弟子随手排布的,根本没有注意他是元敬师兄的徒弟。”郭元猛迟疑片刻,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没有人提议?事情便能如此凑巧,你把霍正凯差去乌水涧,两个元婴真人正好在那里等候?”佟天福声音变得凌厉起来,声音震得大殿都在颤抖,“到底是谁?你要为他隐瞒吗?” 郭元猛脸色忽地惨白起来,眼中又是愤怒又是痛苦,还有不信,还有迷茫,一时竟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佟天福转过身去,淡淡说道:“一年之后,元敬将替我出镇横断山脉第二镇妖城,他将经玄水仙城,一路北去。你将这消息放出,然后,自行处理好后续之事!” 第500章 末路 “郭师兄,真人唤你何事?”宋元真听见洞府门响,从练功房中走出,在甬道中问道。 郭元猛没有搭话,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宋元真跟前。 宋元真见他一脸的阴沉,不觉退了两步,问道:“郭师兄,你怎么了?” 郭元猛瞪着他,说道:“真人说,张元敬的徒弟在乌水涧出事了。” “哦,出什么事了?”宋元真随口问道。 “失踪了。” “失踪了?那里又无什么险地,能跑去哪里?宗中派人去找了吗?”宋元真毫不在意地问道。 “早派去找回来了,只是没有知会执律堂。” “找回来就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真人唤你过去就为说这个?”宋元真诧异道。 “当然不是。真人问我,是不是故意将霍正凯派去乌水涧?”郭元猛盯着他,“元真师弟,你是不是知道那乌水涧有危险?” 宋元真点头:“是。” “为何?” “我知道你一直厌恶张元敬,所以,弄点小伎俩给他添添堵。” 郭元真别过脸,走入练功房中,背对宋元真道:“既然知道只是小伎俩,又何必去使,除了自取其辱,又有甚用!” “你若不喜,我不用便是。” “无须再用,张元敬就要被佟真人打发去横断山了。一年之后,自玄水仙城北上,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归来。眼不见心不烦,也挺好!”郭元猛坐在他平常练功的蒲团上,闭目言道。 宋元真听到此言,眼中却是猛地一黯,原本光彩熠熠的双眸,竟是一瞬间便晦暗下去。 他愣了片刻,轻笑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是吗,这倒也好,我便不用再惦记着对付此人。” “对啊,想那些事作甚,还不如专心修炼。你这大半年在此闭关,不也挺好。坚持下去,说不定哪一日便突破假丹了。” “嗯。” 洞府之中无日夜,很快过了两个月。 宋元真自蒲团上站起,轻唤几声:“郭师兄?郭师兄?” 见郭元猛并无动静,便说道:“我感觉有些憋闷,出去逛一逛,过些时日再回来。” 他抬步走出练功房,穿过甬道,出了洞府,起飞剑直落外院总部,从那里传送至琼宇仙城。 自城主府出来,他快步行至西市,尔后在一间间商行中转悠,偶尔买些丹药或灵符,不多时,来到位于西市靠城门附近的吴氏商行。 走入其中,一个伙计上来询问:“这位前辈,可需要买什么?还是要出货?” 宋元真笑道:“我听说贵店近日新得了一株龙潜草,不知是否出手?” 伙计一愣,刚要说话,不防站在数步外的一个老者忽然说道:“原来是大掌柜的贵客,真是有失远迎。请随小老儿来。” 这老者有炼气十层修为,比那伙计强出一大截。他这般一说,那伙计虽然还有些迷糊,却明白来客是熟人,当即退下。 老者引着宋元真至三楼的一个雅室,奉上香茗,便离开了。 过得半刻钟,雅室内壁一翻,露出一道门户,那“吴墉”从里走了出来。 “这才多久,宋道友竟然又来了?倒是出乎吴某意料。”吴墉笑眯眯地说道。 “不欢迎我来?” 吴墉当即神色一正:“哪里!吴某每日都盼着宋道友过来。” “乌水涧中,真人出手了吗?为何张元敬仍旧安然无恙!” “此事我也不晓。前些日子,宗中传来讯息,说是真人交代,让你近期不要行动,以免露出马脚。” “嗯,那多半是出手了,而且,又失败了!” 吴墉不悦地说道:“宋道友这话,似乎是幸灾乐祸!” 宋元真淡淡说道:“不过据事实推测而已。成了便是成了,败了就是败了,何必顾忌这些。” 吴墉不想与他争执,便把话题一转:“宋道友今日来此,不知又有什么消息要传?” 宋元真嘿嘿一笑:“十个月内,张元敬将自玄水仙城北上,往横断山第二镇妖城。这一去,没个几十年回不来。你且报真人,让他自行决断吧。” 说罢,起身便往外走。 “且慢,这消息可准确?真人既在乌水涧出手,玄天宗必定非常警惕,如何会把这等秘密随意传播出来?” 宋元真扭头嗤笑道:“谁告诉你这秘密是随意传播出来?信不信由你!” 他将雅室的门一推,走了出去。 自吴氏商行出来,他便一直往西,很快从西城门出城,起剑往天中飞去。 飞了有四五千里,方才于一座山峰之颠落下,寻了一块岩石,坐在上面,怔怔发呆。 半刻钟后,一道剑光卷着人影掠空而来,迅速落至宋元真身边。 这是一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的修士,正是郭元猛。 他面色阴沉,眼中闪过复杂神色,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知道我跟在后面?” “当然。”宋元真站起,平静说道,“若论对你的了解,这玄天宗谁能胜过我。那日,你在洞府中说到张元敬要北去横断山时,我便晓你已知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郭元猛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你跟我一路,也听了一路,难道还不清楚?我当然是厚土宗埋伏在玄天宗的暗子!”宋元真似乎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脸的淡然。 “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本就是文家之人,从小被送至天阙山上当暗子,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奸细!又哪用得着去问一个为什么!又哪里有资格去问一个为什么!”宋元真喃喃说道。 “你既知宗中已经察觉,为何不逃跑?” “跑得了吗!”宋元真轻笑一声,“又能往哪跑?天大地大,哪里还有我宋元真容身之地?” “既然不想跑,那便随我去见佟真人吧!”郭元猛冷冷说道。 宋元真笑着摇摇头:“真人还是很看重你的,给你机会自行处置我这个奸细。你若将我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岂不让真人失望!我宋元真,没法选择是当还是不当内奸,但是,至少能选择当还是不当郭师兄的兄弟!” 他将双手打开,虚抱在胸,然后缓缓向上升起,仿佛要去拥抱什么,却见一道血柱从怀抱之中冲天而起。 他的心脏处分明已爆开一个大洞,那道血柱便是从中激射而出。 随着这血柱在空中散开,无数血珠从天而落,打在郭元猛头发上、额头上、脸颊上、眼睑上。 噗!宋元真躯体颓然倒地,再无半点气息。 郭元猛圆睁的双目中泛起血红,仿佛被这漫天下落的血雨迷了眼。 第501章 安置 张元敬预备在一两年内启程往烛神教,故而干脆与刘元清、苏元筱传告一声,把三个弟子,连同返归山门的周正明,一起带至玄元殿中,放在身边指导修行。 同时,也开炉炼制益神丹,给霍正凯、韩济、张妤、周正明四人服食。 又让潘正宇将一直在玄元秘境中修行的刘靖龙、梅振毅两人唤出来,赐下丹药,嘱两人先在知止楼修行,待火鸦道人出关。 两人知道张元敬多半有要事安排,也不多问,便与霍正凯几人一同苦修。 如此一直过了三月有余,刘元清忽至,专门向张元敬通传宗中内奸处置一事:宋元真奸细身份确凿,已被郭元猛亲手斩杀,但为迷惑厚土宗,暂且密而不发;郭元猛识人不明,被奸细所趁,差点导致大祸,佟真人亲下指令从严惩处,关押于玄清秘境中的鸩风谷,不满五十年不得出来。 同时,也告知张元敬,霍天同已突破结丹后期,佟真人属意由他接掌玄元殿,应对浣月山诸事。 张元敬自无异议。霍天同此人,虽然圆滑,但行事保守,当此之时,镇守舒弥山倒也颇为合适。 至于郭元猛,此人只是被宋元真利用,罪不至死,被关押鸩风谷五十年,已算是极其严重的惩罚。 须知那鸩风谷中,常年吹刮着一种毒风,既伤躯体,也害神魂,处于其中,必得时时起法力抵御,同时还需守住心神,不让那毒风迷惑神魂,对修士来说,乃是一种十分痛苦的折磨。别说是假丹修士,便是正儿八经的结丹修士,在谷中也很难坚持五十年。 张元敬也是看得明白,这个处罚虽然严厉,却也含有磨砺锻造的意思。若郭元猛能在如此恶劣环境下坚持下来、进阶结丹,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自能得到佟真人栽培。 不过,此事与他干系已经不大。他此去横断山,危机重重,若能杀出一片天地,元婴可期,又何须再理会郭元猛这等角色。 待刘元清离去,他把郑元笃唤来,与他传达真人的决定。郑元笃甚是吃惊,颇有些不舍。 张元敬治玄元殿,只掌大要,诸般小事皆放权给各执事,尤其是他这个大管家,无形中权力大了很多,虽是年迈,却也干得起劲,一直心情愉悦。现在忽然要换成霍天同,眼见以往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不免有些失落。 张元敬看出他的顾虑,建议他急流勇退,自请掌玄殿调他去外门掌管一峰,或干脆接掌外门某峰的附属城镇。不过,这位元字辈的老道士竟有些恋权,支支吾吾说先协助张元敬管好殿中诸事,其余留待将来再作决定。 张元敬自不勉强,将他打发走,又把潘正宇唤来。 “正宇,根据真人安排,我将于近期前往横断山第二镇妖城,此一去,或许要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方能归来。届时,玄元殿主之职,将由霍天同霍长老接掌。”张元敬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有何打算?” 此一问,所指颇为含糊,可答的话甚多,乃是对潘正宇的一个考验。 潘正宇事先并未听得任何风声,故而十分吃惊,但他反应极快,知道这不是弄清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心中迅速作出决断,毫不犹豫地说道:“属下愿意跟随长老前去横断山,为长老效犬马之劳!” 张元敬笑了笑,摆摆手:“你不忙做决定,此去横断山,凶险颇多,你仔细考虑清楚,再来回话。” 潘正宇认真说道:“无需再去考虑。弟子得长老之助,突破筑基后期,再在玄元殿待下去,对修行也无多少助益。反不如去横断山闯荡一番,又有长老指点,此生或有一窥结丹的希望。” 张元敬微微颔首:“你若作如此想,那横断山倒也去得。” 转眼间,又是数月过去。这日,闭关数年的袁之霖出关了。他的气机圆融而内敛,一身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境之极,但是,仍未突破那最后的关口,步入假丹之境。 张元敬暗中一叹,知道袁之霖要突破假丹,怕是不容易,光靠他给的益神丹和火鸦道人在白离山底得的那块火属性灵精,还有所不够,需要再去寻别的机缘方可。 袁之霖却是颇为洒脱,笑着说道:“张师兄无需挂怀,突破结丹,本就是修为机缘各占其半,机缘未至,终究难成。我反正还有大几十年可活,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成了。” 张元敬自然不是纠结此事,而是担心火鸦道人放心不下袁之霖,反而不去烛神教。若是这样,这个老道便连一丁点入元婴的希望都没有了。 他与袁之霖闲聊几句,与其说起将要远行之事,这向来不安分的粗大汉子当即两眼放光,也不问去哪,竟迫不及待地就想出发。 又过一个月,火鸦道人出关了。他的修为已接近大圆满,但仍差一线,急切之间也上不去,便不再白费力气。 他一出居室,便见知止楼中好不热闹,张元敬的几个弟子和他的弟子门人皆在。看到袁之霖的瞬间,他眉头一皱,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数息之后,他长叹一声,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决。 “元敬,可是佟真人已经下达指令,着你前往横断山?”火鸦道人见到张元敬,当即问道。 张元敬点头说道:“不错,佟真人确有此意。不过,我已与他商量,先与前辈往烛阴教一行,再赴横断山第二镇妖城。” 火鸦道人面容一肃,郑重说道:“感谢元敬挂念。老道本还想说,若元敬无法抽身,这烛阴教便由老道自去。好不容易创出元婴层次的功法,若得不到验证,老道实在有些不甘心!若之霖那小子争气,也就罢了,大不了交与他去发扬光大。可惜这夯货实在不堪造就,老道只好自己去闯那未知的前路!” 张元敬不意袁之霖突破失败,反而坚定了火鸦道人向道之心,甚是钦佩,说道:“既如此,我们稍作准备,便启程去烛神教领地。” 顿了顿,又道:“只是,各弟子门人却不知要如何安排?”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此去烛神教,祸福难料,小辈们自不能跟去。元敬的弟子好说,便留在山门即可。老道这三个门人,终究非玄天出身,在此毫无根基,便寻个地方安置,待从烛阴教归来,一并带至横断山。若是老道此去难返,便托付于元敬,你自安置便是。” 第502章 说动 数月之前,积石山下一处清幽的溪水边。 脸色略显苍白的文载道站在溪水一侧,对面则是神色略显倨傲、背手而立的陆鼎一。 “陆真人,文某所言句句为实,那张元敬很快便要出发前往横断山。这一次若不能请贵宗另两位真人一齐出手,将之拿下,恐怕就再难有这般好的机会了!似他那般善于土遁,去了横断山那种地方,还不是如鱼得水、来去自如!” 文载道几乎把同样的话,变着语词又说了一遍。他也是无奈,此来通告宋元真传出的消息,本以为陆鼎一必定非常重视,甚至急于出手,不料却反应平淡,似乎根本没有当回事。 陆鼎一冷笑道:“文真人此言恐有些夸大其词吧。如何在横断山就是如鱼得水?哪里还没有山、没有土。照你这般说,这张元敬只要脚踩着泥土,便等若立于不败之地,我们三人与你一齐出手又有何用?” 文载道心中大感奇怪,这天魔渊组织庞大力量强攻天阙山,明明是势在必得,为何此时却是这般态度?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一边猜测,一边说道:“贵宗三位真人非修土功,不擅土行,自不知道这地中情况千差万别,而地上环境,对于使用土遁术也影响甚大。 “像那横断山中,建有多座镇妖城,修习土遁术之人,只要离城不远,皆可遁行逃回。便是远离镇妖城,无法直接逃回,那横断山中多的是大妖领地,遁入其下,地上之人如何能追?一旦失去踪迹,便前功尽弃。 “所以,要拿住这个张元敬,最好是趁他行于半途,既回不了天阙山,又无法从他处借力,一直追踪在后,把他的气力消耗干净,逼得他不得不出来地上,自可将他拿下!” 这并非他瞎编,事实即是如此。故此,他虽也怀疑宋元真所传消息或有问题,仍然想要出手的缘故。 当然,为防备玄天宗设陷阱对付他,他也得准备后手,这就是说动天魔渊三真人与他一起出手,这样,即使佟天福出手,他们以四敌二,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陆鼎一嘿嘿一笑:“若是这般,我魔渊三人出手便够,又何须多你一个文真人?” 文载道神色一僵,差点要破口大骂,心道这消息可是我厚土宗埋伏一百多年的暗子传出来的! 但是,毕竟是他有求于人,不得不强压心中怒火,干笑着说道:“文某毕竟擅长土遁术,若那小子躲在土中硬是不肯出来,自还能潜入土中将之拿住。” 陆鼎一嘲笑道:“哦,像上次那般,被人打得灰溜溜逃走?” 文载道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潮红,似乎就要爆发怒火,但他极善控制情绪,竟在一瞬间冷静下来。 他盯着陆鼎一,直接问道:“陆真人推三阻四,似乎对捉拿张元敬并无兴趣,不知是因何之故?数年之前,在浣月山上,可不是这样!” 陆鼎一淡淡道:“这你无须知道。” 文载道忽然一笑,说道:“这么看来,张元敬去往横断山,多半是贵宗的手笔。贵宗这般有把握,在横断山便一定能够拿下张元敬?那里可是集中了中域、南域甚至东域很多大小势力,贵宗再是强大,怕也不能一手遮天吧!” 陆鼎一见这性子阴柔的老道,竟能在一瞬间猜到内中因由,不禁也有些佩服其心思敏锐。 他打个哈哈,说道:“文真人若无其他事,陆某便先走了。当然,为了防备佟天福突袭贵宗,陆某还是会驻留左近的。有什么危险,直接传音便可。当然,非紧要之事,就不要来浪费陆某的时间了。” 文载道察颜辨色,知道自己猜中内情,心思急转,口中却是慢悠悠地说道:“贵宗果真是实力强绝啊,这边陆真人与楚真人、秦真人在天阙山施压,让佟天福不敢稍歇,那便则另外安排其他真人在横断山拿人,倒是配合无间。将来论功行赏,想来三位真人也能分到不少功劳吧!” 陆鼎一本已准备离开,听到此言,眼神立即变得凌厉起来,森然说道:“文真人,你想对张元敬出手,只管去,把人拿住,是你的本事。若以为动动嘴皮,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能让我魔渊为你火中取栗,那就太自以为是了。” 文载道对他话语中的威胁恍若不知,继续说道:“陆真人,贵宗在浣月山的主事之人,乃是楚真人,烦请你将文某所言转呈于他。两月之内,文某会将积石山的门人弟子遣散,然后往玄水仙城北部潜伏,届时,无论贵宗来不来人,文某都会出手!” 陆鼎一冷哼一声,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文载道在溪边站立不动,望着清澈溪流中随波游动的小鱼,陷入沉思。良久,方才轻叹一声,跃空离去。 玄元殿中,张元敬与霍天同交接诸事,十几个正副执事一一向新任殿主禀告所掌事宜。 霍天同仍与以前一样,如一个和气生财的俗世商贾,无论谁讲完,都是“好,好,好”的一顿褒奖,且每次必赞张殿主统领有方、治殿有力,对具体事务全然不问。 张元敬站起一旁,对殿中之事不置一词,只偶尔说几句谦辞。 唯独潘正宇出来禀事时,方才对霍天同言明,潘正宇已经向他提出辞去巡察秘境的职任,他已批准,请霍师叔另行选人接替。 交接完,张元敬婉拒霍天同摆宴欢送的安排,与火鸦道人一起,携门人弟子乘坐御风车径直离去。 一行人先返回天阙山,张妤、张均各回自己洞府,仍在山中修行。这是已经说好的,张妤虽万般不肯,也只得接受。 至于霍正凯、周玉明两人,同潘正宇一样,将随同张元敬前往横断山。霍正凯要去,乃是张元敬的安排,对这位大弟子,他权衡再三,还是决意带在身边培养。而周玉明则是自己坚决要求前去,张元敬劝不住,只好同意。 韩济则仍留在掌玄殿当差,这是应刘元清所请。刘元清对韩济甚是赏识,认为他有大将风度,善于处理各种急难复杂事务,假以时日,必可成为宗中栋梁。 火鸦道人门下,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三人,自是要去横断山。 张元敬便与刘元清商量,在竞渡峰上为六人开辟洞府,让六人先在此修行,待他与火鸦道人从烛神教归来,再一起前往横断山。 安排好弟子门人,他自往截元殿向佟天福辞行。 “元敬来得正好,尚有一事,需你再出一把力!” 第503章 强杀(一) 清晨,苍茫大地尚未完全从睡梦中苏醒。红日已自天边露出半脸,金阳斜照,驱散水泽上弥漫的雾气。 玄水仙城北门外,张元敬与刘元清及几个弟子拱手道别,尔后祭出一架高阶御风车,登车启阵,冲天而起,掠过长空,往北疾驰而去。 从玄水仙城往北,行四百五十万里而至万法宗,越过薛王山再往北去,便只有一些小宗门。 自此往北,直到进入南域另一大宗朝天门势力范围,足有近千余万里,不会有中等宗门以上的修真势力,也没有藏着大妖的深山大泽。 张元敬驾着御风车一路北上,中间只歇息一日,不到一月,便抵至万法宗。 在此地盘桓两日,乃自此宗立于最高处的万宾楼,直接起御风车飞上天中,从护山大阵打开的一角冲出,继续往北而去。 一路疾驰四十余日,行路近八百万里,方才落至一处河流之畔,停下歇息。 这高阶御风车自有强大的防护阵,可以阻隔神识探查。 张元敬落下飞车,并不出来。 日头渐落,天光暗淡下来,夜幕逐渐降下,把飞车、河水、草地以及远山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夜半时分,御风车突然启动,向天中飞射而去,很快消失在暗淡星光之下。 不多久,三道虹光划破夜空,从后方掠来,迅速向御风车追去。 飞车与虹光,一前一后,在天中追逐。虹光的掠行速度越来越快,而飞车却早已到了极限,在一个速度上维持不变,渐渐被虹光追上。 三十里、二十里、十里……虹光已经追至不到五里的距离。飞车猛地一栽,往下方落去。 三道虹光随之变向,急速下坠,速度竟是再增两成。 飞车在即将撞到地面时,车身一正,改为贴着地面往前飞驰。下方是起伏不定的丘陵,飞车在山丘之间绕行,速度更是慢了下来。 那三道虹光十分轻巧,并不受地形的影响,迅速拉近与飞车的距离,很快到了后方百余丈的地方。 此时,那中间的虹光之上,露出一张面孔,五官如削,正是天魔渊元婴真人楚天雄。 他以法力附着于声,大喊道:“张元敬,你已无路可逃,不要顽抗,束手就擒吧!” 回应他的,是一道再次勾起他那犹如噩梦一般记忆的雷光。 “轰隆!” 这雷光来得实在太快,百丈距离,毫无征兆,比齐天相偷袭他的那一次,更加猝不及防。 五十年养伤,养的不止身,更是心。一朝被雷伤,日日听雷惊。心魔的去除,远比身病更难。他常于雷雨之夜,矗立山巅,听雷电于头顶轰鸣,以此克服对雷力的畏惧。 五十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克服心魔。然而,当再次直面天雷戟制造出的雷光时,他竟止不住的浑身哆嗦,潜藏于身体之中的记忆,于这一刻被唤醒,原来他的心魔,不止在心里,也在身上。 “啊!” 他怒吼一声,浑身法力爆发,将那从身至心的恐惧压住,尔后祭出几十年来一直祭炼的镇魂钟,对着那如匹练一般抽来的电光,便是一撞。 “当!当!当!当!当!” 这黄色大钟于一瞬间连响五声,狂暴的力量冲杀出去,将袭来的电光破开,为他挡住一劫。 然而,五音连珠,也在刹那间透支了这件上品灵宝的元气,原本如金阳一般闪亮的大钟,迅速变得灰白,并随着“咔嚓”一声,碎成无数残片。 此钟虽尚未被他炼成本命灵宝,但气机早已与他深深勾连一起,故而此钟碎裂的瞬间,他也如遭雷击,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喷吐了出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吞下一枚丹药,两手一推,用法力卷着这些残片,如飞矢般打向已经从飞舟中跃出的佟天福。 根据佟天福所定之计,张元敬从玄水仙城驾高阶御风车北行,而他则提前藏至万法宗,会合后,两人同乘飞车,以御风车阵法遮护,迅速往北疾驰。 此计能否引出厚土宗的文载道,两人其实都不确定。毕竟此人一年前出手过一次,按照常理推测,他们玄天宗该当有所警惕,不应这么快再次给其以可乘之机。 但是,世上之事本无一定,且张元敬一旦远赴横断山,文载道再想动手夺取土法八诀,便多了许多困难。 因此,佟天福还是决定尝试一次,若能引出此人,将之斩杀,就能清除山门一个重大隐患。 孰料引敌出洞果真成功,只是引出的敌人,不仅有文载道,还有陆鼎一和楚天雄。 张元敬提议分头逃跑,实则是他自己引敌离开,让佟天福全身而退。 佟天福当即否决此议,权衡再三,决定蓄力强袭楚天雄,若能击杀此人,则不仅危局解除,而且天魔渊在浣月山都无法坚持下去,玄天宗局势可完全扭转过来。 这一击,他准备充分,为确保出其不意,连御风车的防护阵法都不开启,便直接轰了出去。 可惜,即使是这般处心积虑,仍旧被此人挡去最强之力,只毁去一件灵宝。此人虽伤,但尚未失去战力。 他将手中长戟一挥,巨力崩出,把楚天雄轰来的灵宝残片全部击飞,尔后挥手一扬,连出三张高阶雷符。 最强的金雷符打向了最弱的文载道,稍弱的火雷符则攻向已经祭出五霸飞龙枪的陆鼎一,而最弱的木雷之符,放出无数锁链一般的雷力,往楚天雄周身封锁缠绕而去。 此等大战,张元敬便有炼阳伞在身,也完全插不上手。因为他根本无法辨清局势走向,担心若是莽撞出手,反而打乱佟天福的战法。 “轰隆隆!” 金雷显化最快,灵符刚一飞空,便生发出一道金色电光,劈向正往地中躲去的文载道。 此人逃了数十丈,见电光来得实在太快,不敢再躲,把随身携带的巨剑一擎,发力一击,与金光撞在一起。 金光炸裂,无数电蛇飞射,往文载道躯体上袭来。 他双手法诀迅速变换,于身前凝出一具方形土盾,厚达三尺,将那些电蛇尽数挡下。 正当他以为可以钻土逃遁之时,一道更加璀璨的雷光,在远处旋转数周,忽然抽打出来,竟在一瞬间便轰到他的眼前。 这却是佟天福舍弃身前的楚天雄,将雷殛之力,往他轰来。 文载道又惊又怒,怀疑是楚天雄故意放任,竟让佟天福在其面前出手攻击远在百多丈之外的他。 他咬牙切齿地将一卷画轴打开,挡在身前,心中却在滴血。 第504章 强杀(二) 此画名为“裂土寻真”,内中藏着一个芥子空间,诸般土力纵横,乃是参悟土功的绝佳所在。同时,此画展开,也可释放强横土力,用于与敌斗战。 此为厚土宗开派祖师所传,据说是得自中古厚土宗,乃是现今厚土宗的镇派之宝。宗门旧规,此画只能藏于宗门密室,主要用于辅助参悟功法,唯有大敌入侵,无可匹敌时,方能取出用于战斗。 这文载道进阶元婴后,觉得如此至宝,岂可蒙尘,故而携带于身,以备所用。其实,主要是他刚进阶元婴,行走于玄天宗势力范围,担心被佟天福撞上,才取之以护身。 所幸是带着此画,否则天雷一殛,他根本无力抵御。但这画中所蓄土力,皆是数千年来一点一滴收集起来的,这一战也不知能剩多少。 只见一股磅礴土力从画中奔涌而出,如滔滔急流席卷,瞬间与那雷殛之力撞在一起。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爆炸声响彻夜空,土力如同被烈火吞噬的干柴,迅速湮灭,只半息间便为之一空。 雷力未竭,顺势冲击,竟直入画中。 文载道看得毛骨悚然,哪敢再藏身画卷之后,连忙向下疾冲,意图遁入土中。 此时,楚天雄仍被木雷之力围困,他以一剑一扇,护住周身,不让那些如同缎带一般的雷力近身,看似游刃有余,但并未对身前不远的佟天福直接出手。 在另一侧,陆鼎一以五霸飞龙枪与火雷之力硬拼一场,虽未受伤,但法力却耗去不少。 他并不在意,见佟天福出手强袭文载道,并未守护侧面,正想出手,耳旁却传来楚天雄的传音:“先拿张元敬!佟天福交我对付!” 陆鼎一自也不想替文载道解围,让那老小子藏入土中,便把剑光一卷,直扑躲在佟天福身后的张元敬。 张元敬早已收了御风车,手持炼阳伞,在后观战。 他原本想要绕至对侧,去攻击文载道,但被佟天福传音阻止,只让他静观其变。 待文载道与陆鼎一两人一动,佟天福猛地将手中长戟一举,散发着冷冽幽光的银黑色戟刺突然发出耀目的光芒,十数道雷光向外生发,而后绕着戟刺旋动。 这一瞬间,无论是与佟天福气机相牵的楚天雄、陆鼎一,还是离得颇远的文载道,心头都是一颤,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凶物死死盯住,浑身僵直,整个身形都为之一顿。 这雷光并未立即激发,只是威慑,但在场的另外三个元婴修士,均知道有一股气机已经锁定自己,若是稍有异动,那十数道雷光便会聚合成一束,毫不犹豫地劈来。 或许佟天福还在犹豫,也或许是他正在等待某种机缘,当那“裂土寻真”画卷发出“嘭”的一声,从天中跌落时,戟刺上的雷力仿若得到信号,骤然爆发。 便见黑夜里,一道银色匹练亮如焰火,倏忽而现,又倏忽而灭。随之而起的,乃是一声惨叫。 张元敬循声望去,却是距离佟天福足有二百余丈的文载道,浑身冒着黑烟,一头栽向地面。 而就在此时,楚天雄和陆鼎一两人同时出手了。 楚天雄以玉扇释放出亭台楼阁,将那些木雷之力阻隔在外,手中的飞剑,则幻化成成千上万的剑影,往佟天福劈斩而落。 陆鼎一操控五柄火枪,交织成一张烈火之网,从佟天福侧面笼罩过来。 “此处自有我应付,元敬你速去追杀文载道,他还没有死!” 佟天福气机从刚才的巅峰迅速衰落,显然是刚才那一击对他的消耗极大。 如此情况下,面对两个实力皆强于他的对手合力强攻,却十分淡定,挥手间拍出两枚灵符,无数蕴含雷力的水球生发出来,排布于他的周身,遮蔽数十丈空间。 剑影和火网撞到这些水球上,发出噗噗之声,很快如水中气泡般破灭。而两枚灵符仍在源源不断生出水球。 张元敬一见此景,知道这位真人料敌从宽、准备充分,自保当无问题。便向下一落,钻入土中,往早已锁定的文载道疾行而去。 刚才,佟天福以三枚雷符攻敌,并非是要以此伤敌,而只是布下雷力之引,为天雷戟施展雷殛之杀作铺垫。 若空间中并无雷力作引,则这雷殛之杀,只能从戟刺上打出,虽其速度甚快,跨越两百丈也只是短短一瞬,但这中间毕竟存在落差,不免给敌人反应之机。 那一次,佟天福在玄元秘境中偷袭侯南鹏,因无法提前布下雷力之引,故而给了侯南鹏些微反应的时间,结果被此人逃脱。 这一次,他以雷符袭敌,不着痕迹地在楚、陆、文三人身侧布下雷力之引,首选目标当然是楚天雄,但此人警惕心极高,手中两件灵宝看似一守一攻,实则都在防御,若是一击不中,情势就会极其危险。考虑再三,他还是选择了最弱的文载道。 此人最强的灵宝被金雷符削弱,雷殛落来时,虽是把一件防御灵宝祭出,但只是挡去小半威力,一多半却是靠着法袍与肉身硬受下来,伤势之重,几已濒临死亡。 不过,此人终究是经过天雷洗礼而晋升元婴的,对雷殛之力尚能抵御一二,求生的意志也足够强悍,竟吊着一口气,于土中施展遁法,意图逃离此地。 张元敬以源生石为助,不过片刻,便追至此人身后数丈。他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仔细观察其人伤势。 只见此人躯体已经漆黑,多处连皮带肉都被烧焦,胸腹间更是密布黑红交染的裂口,鲜血与气机不断向外漏出。 他虽是竭力运转法力,想要遏制伤势恶化,但丹田和经脉中的法力也是散乱不堪,又要负担土遁之术,实已到了承受的极限。故而张元敬这般明目张胆地用神识查看其身内情况,也是毫无办法阻止。 张元敬便不再犹豫,以源生石护身,自上而下,向文载道急速撞了过去。 文载道猛地一咬牙,浑身气机冲流而出,竟是施展了某种增益遁法的秘术,忽然加速向前冲出。 张元敬驱动源生石紧追不舍。 但是,文载道却十分狡猾,逃出四五里后,忽地向上一冲,竟又出了地面,扬手祭出一柄黄色飞剑,把身中仅有的一点法力,汇集于剑上,目含煞气地盯着下方土壤。 第505章 强杀(三)(为两位大佬加更之五) 一息、两息、三息……张元敬停在土中三丈处,没有直接冲出。 文载道冷哼一声,牵动伤口,嘴角一阵抽动。他犹豫一下,面对下方,向后移动。 就在此时,下方的张元敬突然动了。一个圆滚滚的石球破土而出,往文载道飞砸过来。 文载道目眦欲裂,但也是完全豁出去,把能调动的法力尽数涌入手中飞剑,对着石球便是一斩。 刹那间,一柄黑色罗伞飞出,如夜色一般的伟力向前涌动,与飞剑的气机对抗在一起。 轰隆一声,罗伞猛地振开,磅礴力量如洪水一般冲刷向前,没过飞剑,往文载道撞去。 文载道掷出飞剑,勉强向后速撤,躲过巨力的袭击。 这时,他忽然察觉有异,双目猛地一缩。原本气势汹汹的大石头,竟在瞬间消失不见。半空中只余罗伞与飞剑,却不见张元敬的身影。 刹那间,他只觉毛骨悚然,知道刚才悲愤之下,情绪骤动,却被眼前这罗伞抓住破绽,遮蔽了他的神识。 他抓着一枚灵符,不急查看,便往后打出。 孰料,一道白光竟是从上而落,正正劈在他的额头上。 那白光无比锋利,如刀切豆腐般,直接将他从头到脚劈开,一腔鲜血喷洒夜空。 这位厚土宗得天之运而进阶的元婴真人,顿时一命呜呼。 落入地面的张元敬,大口喘息。 刚才那一击,并未有多大消耗,而是因紧张所致。 若是炼阳伞未能遮蔽此人神识,那么,他飞空而起,从上劈斩的动作,便是纯粹地送死。 即便文载道伤重濒死、一身实力去了九成还多,但要杀一个没有先天灵宝保护的张元敬,依然是轻而易举。 他将炼阳伞收回,沟通张伞,询问消耗情况。张伞道,似刚才那般出手,尚可再经三两回。 张元敬心中稍安,把文载道的须弥戒捡了,拎着黑色罗伞,迅速往几里外的战场靠近。 此处动静,当然都落在三位真人眼中。 佟天福依靠玄水雷阵,抵御楚天雄和陆鼎一的如雨攻势,虽完全处于下风,但阵脚稳固,并无危险。 反倒是楚、陆两人,不知佟天福是否尚有后手,又畏惧天雷戟再出杀招,越是强攻越是急躁。 楚天雄失了最强的灵宝,又受了伤,面对佟天福这雷符之阵,有些力不从心,便传音陆鼎一,让其全力出手,他自己则从旁牵制。 陆鼎一也知时机难得,便以一枚防御符护身,尽起五柄火枪,于天中聚合成一杆巨枪,从周遭天地间疯狂汲取灵力,旋绕枪身的熊熊之火几乎直冲天际。 “疾!” 陆鼎一法诀一指巨枪,顿时有无数火枪如雨而落,往佟天福及他周围的玄水雷阵轰了下来。 “轰隆隆隆隆……”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玄水雷阵层层瓦解,无数的水雷之力被烈火引爆,化作无形劲气,在佟天福周围乱窜。 佟天福夷然不惧,将手中持握的天雷戟往身前一立,丝丝雷力滋生而出,将那些无形劲气牵引住,并化作一张大网,无声无息地往楚天雄和陆鼎一罩去。 楚天雄眉头一皱,手中长剑升空,快速斩出数百剑影,往这无形之网劈去。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这无形之网好似并不存在,剑影从中斩过,只如斩在空气上,没有产生半分效果。 他知道,这多半乃是天雷戟的另一绝招,不可轻忽,当即向后退去。 但是,仅只退了几步,便觉周围空间像是变得粘稠起来,行动之际,竟有些举步维艰。 “速撤!” 他传音给正在全力操控五霸飞龙枪的陆鼎一,提醒了一句,自身则把强劲刚烈的法力迸发出来,与周围的无形之力抗衡,并强行撤开。 张元敬已是靠了过来,正要往陆鼎一身后而去。 他虽不知何时能够出手,但只要拿着炼阳伞站到此人身后,便能起到牵制作用。 “勿要靠近!且停在两百丈外,若老道伤重,不要犹豫,尽快返归山门!” 张元敬闻言变色,正要劝说,却见这位玄天宗唯一的真人,已是挥手打出三枚漆黑如墨的灵符。 一种心悸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引雷符!” 张元敬脱口而出,喊出此符的名字。 引雷符,乃是引动天雷之符。此符在玄天宗,传说也只存了三五枚,一放数千年,并没有人用过。 此符的用途,乃是供元婴后期或大圆满修士,强行引动天劫,实现境界突破。此法逆于修行常理,极度危险,便在玄天宗几万年传承的历史上,也只有一人尝试过,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地陨落。 不过,在上古以前,凭靠主动引发雷劫而强行突破境界的修士,并不罕见。只是世易时移,天地环境有所变化,原本的古法今已很难成功。 以此符对敌,等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还是运气好的。若是运气差,敌人未必打到,自己却先承受天雷之力。 张元敬苦笑不已。若佟天福重伤或就此陨落,这烛神教哪还能去,横断山更去不了,只能困守天阙山,无论是宗门的命运,还是他个人的道途,都将一片暗淡。 这是何苦来哉!便杀不了天魔渊这两个元婴修士,只要全身而退,此次行动仍算大获全胜啊! 引雷符并非一定成功,向来最高品质的引雷符,也只有两成左右概率引动雷劫。当然,若是在雷霆频发的天气,概率能提升不少。 佟天福显然是铁了心要与敌皆伤、与敌皆亡,竟是三符齐出。 相比张元敬这个结丹修士,楚天雄和陆鼎一这两个元婴修士,对天雷的气机更加敏感。 故而三枚天雷符一出,两人皆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轰隆隆!” 三符齐爆,雷光闪烁,九天之上有天地伟力聚集,发出隆隆震动之响,某种绝强而恐怖的意识,似将目光投射于下方几人身上,包括张元敬在内,没来由地产生一种畏惧,好像自身将被那伟力强行从这世界抹除。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白驹过隙的一瞬。 下一刻,那伟力集聚的动静便全然消失,而那如同碾压蝼蚁一般的意识,也骤然隐去,似乎所有这些从未发生,只是几人的一种错觉。 楚天雄衣衫尽湿,紧到极致的心神瞬间松弛下来,口中忍不住骂道:“疯子!” 第506章 强杀(四) “全力出手,杀了他!此人不可留!”楚天雄恼羞成怒,毫不掩饰由内而外爆发出来的汹汹杀气,对着一侧同样惊出一身冷汗的陆鼎一大喊道。 他往须弥戒上一摸,取出三枚气机强悍的灵符,对着佟天福便打了出去。这三符,乃寒冰一系的上乘灵符,名为“九寒彻宇”,号称无物不冻。 甫一激发,便爆出凛凛寒潮,将身前那些束缚行动的无形气劲凝冻起来。 他伸手一敲,好似击中无形冰块,只听“哗啦”一声,碎裂四落。 陆鼎一继续催发那立于天中的燃火巨枪,以火枪之雨,对着佟天福狂攻不已。 此招看似以量取胜,实则于百千火枪之中暗藏杀招,偶有一枪,远强于其他,于纷乱中杀出,极其狠厉。 佟天福大约是用光了雷符,法力也有所不济,面对两人的凶狠攻势,只能被动挨打。 他先是祭出一面方盾,于头顶展开,形成一个锥形的气场,抵御上方爆射而来的火枪。 手中天雷戟则一改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强绝气势,立于身前,按兵不动,只戟刺尖端上生发出一圈吞吐不定的光芒,将那些从旁侧旋绕过来的火舌,一一杀灭。 张元敬看得心惊,连忙驱动飞剑,往陆鼎一后方遁去。 “元敬不可。我尚能抵挡,亦有杀招!你且远离,不可靠近两百丈范围。唔,小心对方还有伏兵,防止被偷袭!”佟天福的传音立即传来,语气十分凝重。 张元敬一惊,神识往四下里扫去。 此时已是深夜,周围一片漆黑,暗夜里山丘的轮廓,如同伏地酣睡的猛兽。但除了三位真人鏖战不休,并不见其他动静。 于此战能当伏兵者,也只有天魔渊派来浣月山的最后一个元婴层次修士——化身境魔修秦广智。楚天雄都来了,这个明显地位要低上一个层次的魔修,来的可能性甚大。 他连忙沟通张伞,但让他疑惑的却是,张伞很确定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它在周遭百里内,并未发现第四个元婴修士的气机。 从感知力上而言,先天灵宝的灵觉,比不上元婴修士的神识。因此,在佟天福已经示警的情况下,张元敬不得不慎重对待。 而且,那秦广智毕竟是一个化身境魔修,所取非是灵气,而是浊气,或有什么手段,可以瞒过先天灵宝的灵觉也未可知。 他暗自忖道,若这秦广智藏在附近,必是要行偷袭之举。那么,是偷袭佟真人,还是偷袭他?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把炼阳伞的防护之力激发出来,覆盖周身范围。 等了一段时间,不见周围异动,便复将神识投向战场。 楚天雄开始发力,把诸般灵符、机巧之物,甚至是天地所生的一些凶物邪物,都是打了出来,与陆鼎一的火枪之雨配合,将佟天福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靠那面盾牌和天雷戟自行释放的防护之力,勉强抵御。 此种情形下,佟天福别说袭敌杀敌,便想退走,也已不能。 然而,即使如此,那楚天雄也是极其小心,并不强攻,只充当一个配角,辅助陆鼎一压制佟天福。手中也不知握着什么杀招,一直等待时机。 张元敬倒成了一个看客,除了远观战场,却参与不进去。 此时,他便是冲上去,也无甚大用。这等境界的战斗,他催动炼阳伞,不过是干扰陆鼎一或楚天雄一二,一旦炼阳伞力量耗光,反要陷入其中而无法脱身。 正沉思间,忽觉上方有异,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团黑云,竟将微弱的星光遮住,让这黑魆魆的夜色,更加沉闷。 “老爷,这云有些古怪,像是妖邪遮蔽自身的秘术!”张伞也是注意到上空的异常,给他传来一个念头。 张元敬没敢用神识直接去察看,一是怕打草惊蛇,二而怕真有妖邪,能顺着他的神识对神魂进行偷袭。 “张伞,那里若是有妖邪,也很可能是一个魔修,你可擅长对付此等修士?” “回老爷,张伞最能对付虚邪,若老爷讲的魔修,是与修士一般存在,只是所练功法有异,或非张伞所能克制。但是,若是施展邪法,张伞也能对付一二。” “哦,是何办法?” “以虚破虚!” 张伞便说出它的一个绝招来,名为“表里二分”,即将自身表象挪出,造成离开的假象,而本体依然不动,诱使邪祟显形,而后将之镇压。 张元敬沉思片刻,知道这等招数,必得合适时机,方能得用,便让张伞维持防护之力不减,先不理会那黑云中会否真的存在妖邪。 此时,激斗的三位元婴,却各自变招。 最先变招的乃是陆鼎一。五霸飞龙枪释放火枪之雨,乃是此枪的杀招,但面对佟天福的那枚盾牌和天雷戟,除了消耗其力量,却没有多少用处。 此人取出一块火红色的晶石,也不知是何物,往那燃烧的巨枪上一抛,刹那间,火焰猛地一涨,原本往下降落的火枪,均是多了一条旋绕的火龙。 佟天福祭于头顶的盾牌,能够挡住火枪的轰击,但却阻不了额外的火龙。火枪一撞而碎,火龙则脱离开来,绕过盾牌,往下方的天雷戟袭去。 一开始,面对这些用灵力构造出来的火龙,天雷戟十分不屑,也颇为生气,每一次,皆是迅速生发出电芒,将之一击而灭。 但是,这火龙越杀越多,到后来,天雷戟也是后力不济,根本杀不过来。 佟天福无奈,只好另祭出两柄飞剑,与那些火龙斗在一起,为天雷戟恢复力量争取时间。 楚天雄见状,忽然将所用飞剑一收,挥手打出七枚碧绿色的圆球来。 此球只有核桃大小,表面皆凝着一层寒霜,凡其掠过的空间,温度骤降,阴冷的烟气不知从何而起,将整片空间遮蔽。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七声爆炸,按着某种节奏响起,爆出磅礴寒冰之力,如洪流一般倾泻而出,将佟天福周围十几丈空间皆是凝冻起来。 第507章 强杀(五) 张元敬看得心中一紧,把神识往凝冻空间中探去,只见佟天福头顶的那枚盾牌,已是被玄冰冻结,气机急骤下落,很快变得羸弱不堪。 佟天福则紧紧抓着天雷戟,身中法力源源不断涌入戟中,勉力支撑天雷戟与寒冰之力对抗。他的脸色煞白,额头汗珠颗颗滚落,显然已是虚弱之极。 张元敬见此,知道形势极其危急,当即与张伞交代一声,双手奋力施法,将护持头顶的炼阳伞推了出去,驱使其迅速靠近陆鼎一,好似要从其身后进行偷袭。 当炼阳伞飞至中途,离开张元敬百丈之时,他头顶的那团黑云忽然动了,仿佛一块垂落的巨石直落他的脑门,又如同一张幕布对着他直接兜来。 周遭尽是黑暗,张元敬仿若落入虚天之中,连呼吸都觉困难。不时有妖魔鬼怪狂舞,发出或凄厉或疯狂的叫喊声,牵动他的识海产生各种幻象。 他谨守心神如一,半分不曾妄动。若论神魂之定力,他不敢说可比元婴,至少等闲招法,不足以让他神魂动摇。 待那黑云完全落下,他心念一动,将隐入怀中的炼阳伞“里身”召了出来。 所谓“表里二分”,并非只是放出一个虚象,而真身完全不动。 实则那“表”也是真身的一部分,“表身”放出后,炼阳伞等若失却了部分力量,只余一击之力。 故而其完全隐藏,并不给张元敬半分护持,如此也才能真正欺骗黑云中的那一位,引动其出手。 黑暗之中,一轮红日大放光明,灼热的金光洒向四周。 “啊!”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划破黑暗之中的宁静。 黑影闪动,一人以扇形之物护体,播撒浓浓黑暗,硬顶着烈阳之力,强行往他扑来。 张元敬虽看不见那张脸孔,但从其勃发的气机,已知此人必是魔修。其之身份昭然若揭,只能是那个秦广智。 显然,天魔渊三真人与厚土宗文载道一同来袭,早已做好了佟天福埋伏左近、突然出手的准备,只是他们未曾料到,佟天福并不是如他们一般跟在张元敬的御风车后,等待机会偷袭,而是直接藏入车中,发起强袭。 这个化身境魔修也是善于隐忍,便是文载道受创被斩,也没有出手,一直在等待最佳机会,直接拿下张元敬。 此刻,即使知道中了张元敬的阴招,也没有中止行动,反而强行出手。 “老爷,少了"表身",张伞的力气有些不够,你快躲入土中,我且阻他片刻!” 张元敬正犹豫,远处的佟天福忽然扬手,又放出一枚灵符。 此符色泽纯黑,升空之后,几乎与夜空融为一体。 但是,在楚天雄、陆鼎一、秦广智三人眼中,此符简直与一团烈火无异。 其内中凝聚的力量,带着强大压迫,足以开山裂地,他们便看不见它,也被其恐怖威力惊得心神不宁。 不必呼喊,无需提醒,首当其冲的楚、陆两人皆是迅速后撤。 此时,他们周围已无那黏稠之力阻滞,两人撤得极快,半息不到便闪出二百余丈。 而本是拼着受伤,也要强捉张元敬的秦广智,此时哪还有人影。 “元敬,快快钻入土中,越深越好!” 天中那枚黑得看不见踪迹的灵符,还是一枚引雷符,且比之前那三枚,品阶要高出很多。 在升空的一瞬,此符便牵动九天之上的强横伟力,五道白练从天而降,劈开夜空,直击在场的五人。便是逃得最远,已在四百余丈之外的秦广智,也没能例外。 张元敬不知佟天福如何应对此劫,他只能把土遁术催动起来,以源生石相助,迅速往地中钻去。 逃至二百丈外的楚天雄,眼见一道白光破开浓郁的黑暗,往他闪击而来,知道绝难逃脱,便从须弥戒中摸出一符,用力一捏,当即有一团清光将他裹住,往远处一跃,便消失不见。 而袭来的雷力,在这清光跃入莫名空间之时,猛地一抽,将其打得向旁侧一歪,最后不知去了何处。 不过,楚天雄使用穿空符时,也不知是过于紧急,还是有意忽略,并未提醒另外两人。 故而,当电光落来时,陆鼎一并未如楚天雄这般反应迅速,他所想还是扛过此劫,当然,他也有所依凭,毕竟五霸飞龙枪并非凡品,乃是他背后宗中甚有来历的一件灵宝。 刹那间,容不得多想,他将五枪并立,浑身法力倾泻而入,火光凝聚,化作一条巨大的火龙,与那匹练对轰而去。 四百丈外,秦广智展开飞遁秘术,藏入黑暗之中,几如魅影,消失不见。 但是,对于天雷而言,一切虚妄皆如泡影,在其气机牵引下,根本无所遁行。 白色匹练倏忽而至,抽在某处空间上,便见一团火光腾空而起,发出噼啪之声。火光之中,一道人影疯狂扭动,但只一息,便化作灰烬,再无动静。 对这三人的应对与结局,张元敬当然一概不知。 他遁至三百余丈处时,只觉上方土层猛地一震,一股强悍的冲击力从上往下,穿过层层土壤,朝他轰来。 他只觉浑身汗毛倒竖,仿若死神从后追来,根本不敢有丝毫怠慢,激发自身和源生石全部潜能,疯狂下落,直至再也感觉不到身后的危险,方才停了下来。 此时,他已至地中六百六十多丈。无尽的土力压来,让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了。 等了数息,神识向上查探,地面已无声息。 他顾不得庆贺自己死里逃生,迅速往上方遁行,很快钻出地面。 四下里一看,却见自己处在一个数百丈方圆的土坑中央,此坑最深处竟达七十余丈,土壤焦黑,热浪滚滚,时有散逸的雷力抽动,发出滋滋之声。 他往佟天福所立之处看去。 原本,这位老道是矗立半空,与敌鏖战。此刻,哪里还有人影。目光向下,却见下方也有一个巨大的坑洞,比他所处之地,还要大出两倍有余,深度更是超出一百五十丈。 在坑洞最深处,一个衣衫残破、浑身冒着黑烟、头发胡子烧得精光的焦黑之人,紧紧抓着一杆插入土中的长戟,挺立不倒,其气机十分羸弱,看来受伤不轻。 此人正是佟天福。 第508章 强杀(六)(为两位大佬加更之六) 这时,一柄黑色罗伞横掠过来,停至张元敬面前,乃是炼阳伞。 此只是器物,并未引动雷劫,故完好无损。 伞柄弯钩之上,还挂着一副卷轴,正是文载道当初用来抵御雷击的灵宝。 张元敬心中一动,传念夸赞了张伞一句,对佟天福问道:“真人,你伤势如何?可要弟子相助?” 天雷戟的戟刺上,凝聚着一团恐怖的电光,不断发出滚滚雷鸣之音,仿佛愤怒的猛兽,随时可能爆发。 “元敬,你先不要过来,待我收服这团雷力。”佟天福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无大事,不过是透支些许元气,回去修养一段时间,便可行动自如。” “真人,你何必如此!不杀天魔渊这几人,也无甚重要。真人为宗门支柱,万不可倒下啊!” 张元敬知道他的伤势绝不会这般简单,心中有些着急,忍不住埋怨道。 “无妨。最多损坏些根基,反正老道这辈子止步元婴初期,根基坏了便坏了吧!” 佟天福坦然说道,但语气之中,依然还有些许萧索,这并非对此战有所遗憾,而是忆起当年不得不强行破入元婴境而产生的些许失落。 “真人,那天雷袭来,弟子真是脑中空白,不知如何面对后果。所幸,所幸真人尚在!”张元敬感叹一声,心有余悸地说道。 他也知道,佟天福绝不只是坏了根基这般简单,估摸从实力到寿元,都有极大损伤,虽然取得的战果不错,但也不好说这般交换就很划算。 佟天福勉强笑了笑,说道:“宗门记载,天雷戟若要补充力量,一靠大灵穴温养,这个所需时日颇多,往往要百年以上。还一个,便是在雷霆生发的天气,自往天中收取。不过,若有人渡雷劫,收取的天雷之力则更加强大,也极其快速,只是稍稍有些危险。 “老道也只是作了准备,若何时天雷戟力量不足,而敌人又逼迫甚紧,便施行此策。这一次,没料到天魔渊三真人齐至,情势危急,又可谓机会难得,故而冒险尝试了一把,好在结果不错。” “稍稍有些危险?若这只是稍稍有些危险,世间大约没有危险的事了!”张元敬心中嘀咕一句,也不信他没有想到天魔渊三元婴会一起来攻,否则之前那一次提醒,便不会有。 他转头朝四周看了看,问道:“佟真人,不知那三人如何?秦广智逃走了吗?” 佟天福摇摇头,有些喘息地说道:“你先做好防备,其余稍后再说。” 张元敬将炼阳伞祭在半空,虽此伞已无力出击,但用来唬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天雷戟上的电光,左冲右突,仿佛想要逃脱束缚,但却始终脱离不了戟刺。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光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一点亮光,犹如镶嵌在戟刺上的宝石。 佟天福长舒一口气,提起长戟,从坑洞中跃起,落在张元敬身旁。 他自嘲一笑:“天雷降世,恐怖如斯。此还是强行引发的雷力,不及突破化神时之百一。好在有天雷戟在,否则老道这回多半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张元敬沉默片刻,又没忍住,说道:“真人何苦冒这个险!不杀这几人,也是无妨。真人自守山门,弟子前去横断山中周旋,再有苏师妹她们往稷下学宫求援,足以解除宗门之危!若此次真人遇险,可就形势倾覆了!” 佟天福摆摆手,笑着说道:“宗门重担,岂可都让元敬去背负。此战成果不错,至少天阙山这里,算是基本解除危机。走,且去看一看,是否还留下一个元婴!” 他跨步腾空,往西而行。 张元敬起飞剑跟在身后,提醒道:“真人,需防天魔渊那位秦真人偷袭。” “秦广智?他多半不是天魔渊嫡系,竟不识天雷之威,意图用飞遁小术逃脱,哪里能成!早被天雷轰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佟天福面有得色地说道。 “死了?”张元敬大吃一惊,旋即摇摇头,猜测这个化身魔修多半是大意了,以为离得最远,天雷之力传导过去削弱甚多,可轻松摆脱,结果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诸般手段不及使出,便丢了性命。 “楚天雄和陆鼎一都脱身了?” “楚天雄不愧是大宗出来的元婴中期修士,很快判断出天雷的威力,直接使用穿空符,跃空逃走了。不过,天雷还是劈了他一下,估计受伤不会轻。至于那陆鼎一,不知是何缘故,竟没有激发穿空符。” 佟天福神识在黑夜中不停扫视,行出里许,方才往一处丘陵间的洼地落去。 张元敬顺势看去,只见那里也有一个数百丈方圆的大坑,坑中并无修士尸身,只有许多残破的灵宝碎片,从半截枪尖看,这大约是那陆鼎一的五霸飞龙枪。 佟天福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此人竟能抗住天雷之力!难怪没有仓皇而逃。可惜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只是还剩一口气,躲在哪处苟延残喘!”张元敬见佟天福有些失望,便安慰道。 他将碧睛狻猊兽和猿十三放出,让狻猊兽去嗅坑中气味。此兽嗅完,当即向南窜出,直扑远方一处山峰。 “哦,真是有所发现?元敬,我们快跟上!”佟天福顿时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催促张元敬追上狻猊兽。 那山峰并不远,只在三四百里之外,不多久便至。 两人一兽,跟随碧睛狻猊兽走入山脚的一处深林中。 此时,不用狻猊兽带路,佟天福和张元敬都已发现,在密林深处一条小溪流旁,倒着一个浑身焦黑、烂肉外翻的修士,面容已经认不出来,但从身形来看,应是陆鼎一。 此人仍有气息,但已十分微弱。 佟天福几步跨出,行至此人身旁。或许是受到气机牵引,陆鼎一竟忽然睁开了满是血污的眼睛。 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眼中没有畏惧,只是迷茫。因为他搞不明白,为何佟天福能从那恐怖雷劫之中全身而退。 佟天福毫不犹豫跨步而出,一掌拍下,将其头颅击碎,并取了他手指上的须弥戒。 “走吧,我们回山门。” 佟天福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转头对张元敬低声说道。 张元敬拱手祝贺道:“恭喜真人。此番真人出手,连灭三个元婴修士,可谓大获全胜!天阙山从此无忧矣!” 佟天福点点头,目视西方,神色却并不轻松。 他沉声说道:“此次我把宗中高阶雷符消耗一空,连带保存几千年的引雷符,也都全部用去,总算结果不错。短时间内,天阙山这里已是无战事。接下来,便要看元敬你的了。 “希望此去烛神教,火鸦道友能有所成就。若他能进阶元婴,横断山之事便迎刃而解!届时,元敬就可全力助天琦、元筱返归稷下学宫。 “元敬需得牢记,我们寻求此派助力,并不是真的要他们派出元婴修士来助我玄天守护山门,而是让他们关注此事,尤其是请学宫那位化神修士关注此事。唯其如此,天魔渊背后的那一位才会有所顾忌!” (第五卷《玄天长老》完) 第509章 圣教 “众位乡亲父老,圣教朔方堂口晓谕四方,招收万名壮丁赴壶山大矿,有意效命者可至云都及各郡圣教分舵报名,酬劳和抚恤均从优。” “众位乡亲父老,……” 在朔方国都城云都城正南门入口,一个头戴黑冠、胸前绣着火焰燃烧图案的老者,正在向过路的百姓大声宣讲。 在他身后,五个蓝袍青年人垂手肃立,衣衫上皆绣有火焰图案。 一张白底黑字的布告,张贴在城门旁的一块石碑上。上百人正围在一起,一边看那布告,一边听老者解说。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装扮成行脚商,混在人群中,仔细听身旁之人议论。 “韩老七,圣教又招人了,你不去试试?” “卢二叔,若是五年前,俺就去了。现在年龄又大了几岁,便能入圣教当弟子,修圣法怕也是没甚前途了。” “你个娃真是死心眼,非要去修圣法做甚,那是寻常人能修的吗?听说练起来痛不欲生,没几个人扛得住!东岗头那边的刘三郎知道吗?入过禁军,作战勇猛,医师刀剜箭头,哼都不哼一声,不也没能通过圣教入门试炼!你就老老实实去挖矿,几年下来不得攒下娶媳妇的银钱!” “卢二哥,你这话放二十年前,倒也没错。现在吗,可不比以往!” “哦,是徐老弟啊,有几年不见!此话何意?” “这几十年,圣教招了几批矿丁了?怕不下十批吧!以往的酬劳甚高,一日有百十个铜板。自二十年前开始,便越来越少。上一批,听说一日只与六十来个铜板。嗯,这钱少一些便少一些,总比地里刨食强。可是,我听说啊,现在的矿可不好挖,要深入地中几百丈,危险得很,上一批矿丁死伤很大。” “有这等事?上一批矿丁,我们镇上就去了不少,听说只殁了三个,其余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啊!” “卢二哥,那是你们镇上的人命好,其余几个镇,凡我知道的,情况都不太好,少说都有十几家挂了白幡。” ……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被守卫盘问几句,顺利入了城,往东南的集市行去。 “那个老修士修为也只是炼血层次,算不上烛神教的什么重要人物。不过,在这些俗世国度,烛神教威望确实很高,几乎都凌驾于皇权之上。” 火鸦道人边走边说,“尤其可怕的是,我们行走了十几个国度,竟然连一个非烛神教的魔修都未撞见。这些人,若是有,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修行!” 张元敬也是轻叹一声:“是啊,若寻不到魔修中的散修,便只能抓一个烛神教的筑基修士,问一问那大名鼎鼎的迷魂谷入口,究竟在哪。只是,也不知能够问得出来!” 他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林独善的面容,此人便是烛神教的筑基修士。若烛神教的教众,皆如此人一般信念如磐,用强多半不会有效果。 张元敬自与佟天福返归天阙山,也不再回内门,直接从外院总部传送去了天阙山东南的重光仙城,与火鸦道人会合,一路向东南驰行,越万水千山、诸般险地,渐入一片灵气贫瘠之地。 这乃是靠近荒死地带的征兆。越是靠近荒死地带,灵气越是稀薄。 据说到了与荒死地带接壤的连绵群山中,一丝灵气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浊气。 靠近荒死地带的三百万里区域,灵气十分稀薄,很难支持道门修士修行,但对于凡人来说,倒也可以耕作,故而俗世人口不少。 又因道门修士甚少,所以烛神教势力极大,几乎每个凡人国度都有烛神教之人传法、收徒,导致这片区域魔修异常盛行。 玄天宗中虽有关于烛神教的一些记载,但并不详尽,尤其是对于如何去往烛神教总坛所在的烛阴谷,只有寥寥数语。 在荒死地带北部,有一条数百万里长的山脉,被称作界山,山中可供南北通行的道路极少,且不为外人知。玄天宗典籍所载,乃是界山东麓一处名为迷魂谷的山谷,从中闯过去,可至荒死地带东部区域。 两人因不知迷魂谷确切位置,便干脆装扮成行脚商人,用秘法隐匿身上灵机,进入到烛神教统辖的这些俗世国度,意图抓一个非烛神教的魔修问话。 只是,一路走来,都只发现一些炼血境魔修,且皆是烛神教的教众。 火鸦道人抚须说道:“若从玄阴山往北,去往烛神教总坛所在的烛阴谷倒是很近,不过,那里是烛神教重兵防御的地域,又有烈炎狂沙阻隔,倒更加危险。” 张元敬一想,若是绕道六派区域,需得多行千余万里的路,耽搁时间颇多,且也不一定安全,便道:“荒死地带虽然也算广阔,但从地形上看,实则算是这方天地的一条大裂谷,其南北两侧都是绵延群山,只有东西两个方向有敞开的口子,但肯定是烛神教严加防备的区域。以往北边的修士,想要入荒死地带,都是从迷魂谷去闯。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寻到此地再说。” 火鸦道人笑道:“老道也是一说,我们既然已经到了界山附近,自是以寻迷魂谷为主。一路走来,少说也行走十七八个国度,均见烛神教大肆招募人手,不是采矿,便是挖药,要不就是征购各种魔修用的珍物,也不知此教是在作甚?是以往皆是如此,还是近几十年来是如此?” 火鸦道人此问,大有讲究。若是从几十年前方才如此,则时间上与张萱入烛阴谷吻合,不知两者是否存在联系。 “前辈的意思是,且调查一下烛神教为何招募这些矿丁?” “若是寻不到散修问话,便查查此事,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便跟着一些有意应募矿丁的百姓,往烛神教设在此城中的分舵行去。 朔方国都云都城,城池颇大,有两处分舵。两人自南门入城,便去了位于城东南的分舵。 此时,这分舵所在的酒楼,已经人满为患。显然,此国百姓对于替圣教效力十分踊跃,并不因为酬劳减少,而反应冷清。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混在应募的百姓中,向前挤去。两人有法力在身,力气甚大,轻易分开人群,挤去前头。 张元敬是个壮年打扮,倒不显什么。火鸦道人却是白须白发,不免有被挤开的人大喊:“你个老头儿,一大把年纪,往前挤什么?圣教能收你么!” 两人侧首一看,这喊话的人却是南城门附近见过的“韩老七”,此人嘴上说不想应募,两条腿却是实诚,还是行来了此地。 第510章 应募 火鸦道人瞪他一眼:“别看俺老头年纪大,一身力气可比你这后生强得多!不信?俺跟你比划比划!” “韩老七”本是有些不忿,此时见这老头不仅力气大,还是个火爆脾气,不欲与其冲突,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便装作不屑地说道:“便力气大又如何?圣教招募矿丁,可不只是看力气大,还得能修习一点圣法,否则,如何去挖那些圣石!你这把年纪,还能修圣法?赶紧回家抱孙子去吧!” 火鸦道人大怒,回身挤到“韩老七”身边,两只滚圆的双眼几乎贴到这粗壮青年脸上:“谁说俺老袁修不得圣法?俺偏要去修。看你这娃呆头呆脑的,未必比得过俺老头子!” 两人在这里吵嚷,立即吸引了周围人群的目光,连带酒楼上的烛神教教众,也是注意到两人。 一个三十多岁、身披红色大氅的壮硕男子喊道:“你们两个吵什么?若要应募我圣教矿丁,且往入口排队登记。还有,年纪超过四十的,我们不收!” 此语一出,“韩老七”哈哈大笑,对火鸦道人嘲讽道:“老丈,您今年高寿哇?六十九,还是七十八?” 火鸦道人气坏,伸手抓着“韩老七”的衣领,直直地将他提起,任这壮汉如何挣扎,皆无济于事。旁边的人一见要动手,赶紧向后躲开。 火鸦道人将“韩老七”左右晃了几下,用力往地上一掼,扭头便走了。 张元敬得了火鸦道人传音,并未与他一起离开,而是挤去酒楼入口处排队。 一扇青色大木门前,两个烛神教炼血境魔修分成三组,对前来应募的百姓进行问话和登记。 张元敬听了片刻,见所问不过是籍贯、年龄、平日干什么活计、识不识字等寻常事,尔后教一段歌诀,让立即背诵。 这段歌诀不过六十个字,其辞曰:“昊天在上,万灵如蝇。世事维艰,苦难加身。烛神降临,怜我下民。肇兴圣教,传授法经。既抚安宁,神通亦成。天灾可御,祸患不生。熊熊圣火,万世不灭,永护虔人!” 那问话的教众,只念一遍,但应募的百姓,没有不能诵出的,而且都是一字不差。 张元敬开始还暗暗称奇,后来却是想明白,这歌诀怕是早已传播开去,被这些俗世国度的百姓熟读,自能轻易背诵。 待轮到张元敬时,他虚报了一个户籍,乃是东岗头镇之人,姓卢名二黑,便糊弄过去了。烛神教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至于背诵歌诀,自是轻易完成。 那问话的教众发给他一个木牌,说道:“明日早间,至城东三里的晓月亭旁等候。” 张元敬一听,似乎有些不同,便问道:“敢问这位圣使,为何前面诸人都是往城北,我却去城东?” 这教众抬眼瞪了他一下:“让你去哪,你便去哪,恁地多话!” 张元敬见状,连忙转身挤入人群离去。 他往城南走了里许,未见火鸦道人,不禁有些诧异。 遂起神识往城中探查,却见在城北的一处宅第中,火鸦道人与十五六个人,正围坐在三张木桌旁大吃大喝,高声笑谈。 他神识一扫,火鸦道人立时察觉,目光上看,摇摇头,便又继续大快朵颐。 这时,一个白衣年轻人从内室中走出,笑着与他们说话。 张元敬眼神一凝,发现此人竟然是个魔修,修为还不低,至少也有炼血七八层的修为,从气机看,年纪不大,超不过三十岁。 他知火鸦道人必是另有发现,便将神识收回,先去了城南的一家客栈等候。 过了小半日,火鸦道人喝的满脸通红的回来。 “前辈,那个魔修是什么人?” “嘿嘿,此人自称是圣教雁南国分舵的,来此招收奇人异士,传授圣教功法,凡有成就者,可入教中成为士卒。以老道看,此人身份有些奇怪,或许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散修!”火鸦道人笑道。 “哦,前辈为何作出这等判断?” “因为与老道一起,被此人请入那处宅第的,可都不是什么奇人异士,最多是对于修习烛神教功法,有些执念而已。故而,老道看此人,多半不是正经来路,且让我探其跟脚。” 张元敬便与他说了应募之事,两人遂商定,分头行动,再定后续。 第二日一大早,张元敬便去了东门外的晓月亭。此处乃是城中之人送亲朋好友远行时,止步之处。 张元敬到此地时,已有三四十人在此等候,既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如他这般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壮年,但多半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韩老七”也在其中。 张元敬稍作观察,发现这些人根骨皆是不错,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至金阳高升,那个在酒楼上喝止火鸦道人与“韩老七”冲突的壮硕中年人带着三人出现。 他也不讲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地对着众人说道:“诸位,你等都是颇有天资之辈,适合修行圣教功法。凡愿意接受入门试炼者,可留在此地。若是不愿,便去北门成为圣教矿丁,往山中采矿。可曾听明白?” 人群一阵骚动,多是兴奋所致,也有几人露出迟疑神色。 “好,既然都听明白了,便让某看看诸位的选择!” 人群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都是两眼期盼地看着中年人。也有几人犹豫数息,还是挪出了人群,向这中年人行个礼,匆匆离去。 中年人并不阻止,只是点点头,任几人离去。 又等了一刻钟,见再无人离去,他便说道:“很好,诸位对于入卫圣教,心诚意坚。现在,便与你等发下试炼药丸,凡能忍受而不放弃者,可为圣教弟子,入圣火谷受训。” 他一挥手,身后的三人开始给众人发放一种色黑、浑圆、味道刺鼻、蚕豆大小的药丸。 张元敬领了一枚,用神识偷偷察看,却是某种壮血强骨的丹药,并无不妥。 待场中六十余人皆领受药丸,壮硕中年人大喝一声:“服药!” 众人或干脆、或观望、或犹疑,但在中年人数次催促下,皆把药丸塞入口中。 不多时,原本还算宁静的晓月亭旁,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好似成了刑场一般。 张元敬见状,也装出痛苦的模样,大声喊叫起来。 第511章 查问 六十余人一起接受试炼,最终坚持下来的,只有七人。若不算张元敬这个结丹修士,实则只有十分之一通过试炼。 那壮硕中年人对此似乎颇为满意,低声交代一句,便让一个教众领着他们,一路往东,至朔方国边境等候。 待十几支小队会合后,才有一个筑基境魔修,带着十余个炼血境教众,护着他们向南而去。 这一走,便是半年。 至一处大河之畔,登上一艘巨船。船上已有数千如他们这般的新入门弟子。负责看护的,有十几个筑基境魔修,最强的一个已有筑基后期修为。 在船上等了一月左右,陆续又有数千人至此。待巨船载满万人,便扬帆逆流,直奔南方而去。 这巨船乃是特制,布有高明阵法,以魔石驱动,速度极快,一日可行万里有余。 船上弟子得阵法保护,倒也未觉不适。 张元敬自是早早传音火鸦道人,讲明行进方向,以便他从后跟来。火鸦道人嘱他小心,若有危险,及时逃离,如联系不上,便至云都城等待。 如此,他随同巨船奔腾数月,中间多次靠岸,又接纳不少沿途各国的新收弟子,船上之人已达三万之多。 张元敬虽知这些人不可能人人皆能修炼魔功,但一次征收弟子,便有数万,哪怕最后只留下十分一,也足以让道门宗派瞠目结舌。 河两岸风景渐渐荒凉起来,绿色日少,荒原日多。到后来,干脆只是荒芜一片,甚至风沙肆虐,宛如沙漠。 行路近二百万里,一条巨大的山脉,出现在天际,如同伏卧的巨龙,将整个大地截成两段。 那山脉远观时,只是黑影重重,到得近处,方能看到绿衣披散,竟有稀稀疏疏的植被。 张元敬偷听那些魔修讲话,知道此山便是横贯东西五百万里的界山,南北覆盖也有数十万里宽,号称南域天关。 大河自界山以北数百里处,往西南转向。此河发源,乃在界山西段,那里地势更高、山脉险绝。 不过,巨船却在这转弯的地方停靠在一处码头上。船上几万人,皆分批有序下来,沿着一条宽阔大路,往正南方的山中行去。 入山之后,空气中便有稀薄的浊气飘浮,对这些尚未修行的圣教弟子来说,颇觉不适。 地面渐有矮小的绿色或黄色植物,皆是秉浊气而生,透着一股萧索甚至阴冷的气机。 行路百里,进入一处方圆几十里的深谷之中。此谷下生火脉,地上寸草不生,空气燥热,但也因火气甚重,浊气不至。 谷中建有数以百计的石头大屋子,风格简朴,结实耐用。 除了少数是用来储存物资、进行特殊训练所用,大多是居住之地,内中分成大小数十房间。 张元敬与其余初来弟子一样,被安排住进一幢石屋。他所居的石屋共住了五十人,由两名烛神教炼血境弟子看护。 凡入谷接受训练的烛神教弟子,或者称虔徒,都在此谷集中居住,平日接受炼血境的小法师传法,每十日中有三日由一位筑基境大法师带着去界山深处的山中汲取浊气进行修炼。 这些虔徒,初学烛神教功法,无法长久处于浊气侵蚀之下,故而要以圣火谷为休息之地,缓解痛苦,锻炼筋骨,循序渐进。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炼血所经受的痛苦,也会日益增大。能够熬过这个磨砺,方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烛神教教众,有机会前往总坛拜见神兽之象。 张元敬入谷之后,便将谷中探查清楚,此地只有一名圣核境魔修,但平日不在谷中,只当有要事时,会露上一面。 通常是三个筑基大圆满魔修作为大管事,一同处置诸般事宜。在此三人以下,有筑基后期魔修十几人作为执事,其余五十余个筑基中前期魔修则作为大法师,负责训练弟子。 张元敬平日里假意修行,夜里则潜入筑基魔修居住的石屋偷听这些人说话,其中多是教中琐碎之事,偶尔也谈及总坛传闻,但无人提及教主一词,也不见谈及迷魂谷。 他数次潜入三个大管事议事的石屋,但运气不佳,并未撞见三人议事。此三人绝大多数时候都在行功,只偶尔出来处理些事务,也是各自下令,不涉其余。 时日如飞,火鸦道人一直没有联系他,估计是未曾跟上来。 到三个月之后,看护所居石屋的烛神教修士对他们宣布,七日后将要进行考核,根据修为进展予以评分,共分六等,最差一等为不入流,将被直接清退出去。其余五等,前三等为合格,可接受第二阶段训练。第四等、第五等可延期一至三月,经考核还不合格的,也会予以清退。 张元敬乃是道门炼气士,身中无有一丝浊气,一旦考核,必是不入流者。而且,一身清澈灵机也再难藏住。 他知时日无多,便于一日晚间,连入数十筑基居所,将这些修士尽数打昏,然后一一查看其储物袋。 凡有书册或信件,全部拆开一观,倒是看到不少阴私之事,但却与他此行目的毫无关系。 最后,他只得抓了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飞出圣火谷,藏入数百里外的一处山林中。 他将此人唤醒,说道:“这位道友,我无恶意,只打听一下迷魂谷在何处。你若为我指路,我可不伤你性命。” 此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量不高,一张方脸显得十分阴沉。 他瞪着张元敬,看了好长时间,方才问道:“是你将我掳至此地?谷中其他人如何?” 张元敬见他如此镇定,心中不禁一沉,面无表情地说道:“不错,是我把你掳来。其余人,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阁下是道门修士?” 张元敬反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若是修魔的散修,自不会唤我道友!” “那应该唤什么?”张元敬此问,等若承认自已是道门修士。 此人轻笑道:“自然是邪修。我烛神教占据此片地域,凡魔修皆需入我教中名册,否则,便视为异类予以剿灭。故此,你若是魔修散修,自不可能对我这般客气!” 张元敬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我确为道门修士,只为寻机缘,你将迷魂谷位置告诉我,我自放你归去!” “阁下寻找迷魂谷,是为那"阴阳之眼"秘境?” “不错!”张元敬顺着他的话说道,“众皆传言,迷魂谷中的阴阳之眼秘境有道门修士的莫大机缘,不知是否如此?” 此人哈哈大笑,说道:“道友自来寻迷魂谷,想必已是了解过阴阳之眼秘境,难道会因为我说没有机缘便打道回府?道友想寻迷魂谷,我可以指路,但只能指路,而不能靠近那里!” “这是为何?” “此乃我神教禁令,违此令者等同叛教。”此人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如此我怎知道友所说是真是假?” 此人眼皮一翻:“这是道友自已的事,与我无关!” 第512章 入谷 张元敬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此人,问出路线后,便将其经脉制住,拎着一路前行,至一座高山之下,尽起神识扫去,却见山背之地,建有数座碉楼,只是碉楼中并无看守之人。 他越过此山,便见一条大峡谷,自山脚往前延伸,消失在群山遮护之中。 按照那筑烛神教魔修所言,沿着这峡谷前行,走到尽头,便是迷魂谷。 他将此人弄醒,指着几座碉楼问道:“道友之话,不尽不实,这几座碉楼为何不说?” 此人镇定自若,平静说道:“这是多年前所设,驻守之人皆为圣核境的传法使。现在教中多事,谁还有空理会此事,早已撤走。” “为何要派遣圣核境魔修驻守?” “阁下不会认为,我神教很欢迎道门修士来此探寻机缘吧?此乃我神教重地,岂能任由道门修士出入!”此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张元敬沉思片刻,问道:“不知如我这般来寻迷魂谷之人,道友还撞见过否?” 此人摇头:“我就见过阁下一人。” “可曾听过有人从阴阳之眼秘境中出来?” “有啊!” “哦,不知是多是少?结果如何?” “我只知一人。不知阁下听说过魁阴道人吗?” 张元敬一惊:“星月门开派祖师?” “嘿嘿,正是此人!”此人应了一句,眼中却满是冷意。 张元敬又问其谷中有何凶险,此人只说未曾去过,不太清楚。 他知此人必是有所隐瞒,但顾忌张萱在此教,不好用强,便重又将之打昏,拎着其往山外而去。 一路疾行,避开偶尔出现的烛神教教众,行至那大河之旁。 他取出传音灵玉,往火鸦道人发出讯息。等了半个时辰,毫无动静,便沿河北下,每至一处港口,便发信传音。 到一处名为朝圣城的地方,终于得到回音。等了一日,便见火鸦道人拎着一个魔修寻了过来。 “元敬,老道幸不辱命啊,终于把这藏在后面的散修抓了出来!”火鸦道人颇为得意地说道,瞅见张元敬手中所拿之人,不禁一怔,“元敬所抓之人是谁?也是个散修吗?” 张元敬摇摇头:“是烛神教一个管事。问了迷魂谷所在,也说了,但不知是真是假。” 火鸦道人笑道:“原来如此。这好说,与老道所拿之人对勘一下,自知真假。” “此人知道迷魂谷位置?” “当然。敢在烛神教掌控的地域收人传法、争夺资源,自然有些手段,怕是与烛神教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火鸦道人十分肯定地说道。 火鸦道人将手中之人解了禁制,对他说道:“平五海,刚才这位结丹宗师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是敢糊弄我们,老道可不会让你死得痛快!” 平五海相貌出众、丰神挺秀,看气质真如世外高人。 不过,此时对上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却是一副谄媚的模样,讨好地说道:“两位前辈放心,在下所知迷魂谷的方位,就是从烛神教中一位资深的管事那里探得的,绝对错不了。”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便按照此人指引,一路向南,直入界山之中。不过,去往的地方,却不是那烛神教管事说的大峡谷,而是在更西一些的地方。 张元敬见此地与那峡谷相距不过数百里,便先不理会。 往界山中去了有两万余里,又折向东行,三百里后,前方出现一个雾气弥漫的谷口。 “两位前辈,这就是迷魂谷,只要两位能够穿过此谷,便可抵达大名鼎鼎的阴阳之眼秘境!”平五海指着这谷口言辞凿凿地说道。 火鸦道人当即看向张元敬。 张元敬盯着平五海,冷声说道:“听说,阴阳之眼秘境在烛神教核心之地,为何不在烛阴谷,而在这界山之中?” 平五海并不慌张,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这荒死地带虽大,但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戈壁沙漠,除了烛阴谷,也就是这界山之中,还适合修士居住。这迷魂谷过去,便是烛神教一处要地,据说是举行祭祀的地方,常年有重兵把守。” “阴阳之眼秘境,是在迷魂谷,还是在烛神教祭祀的那地?” “就在迷魂谷。那里,那里,听说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莫名的力量吸走,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所谓迷魂,并不是指有什么邪物出没,而是这奇诡的力量,无从捉摸,防不胜防。” 张元敬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个烛神教管事果然是打了埋伏,多半是怕他心生畏惧,不敢入内,故而把这危险隐瞒了未说。 张元敬晃了晃手中的烛神教管事,说道:“此人所指的迷魂谷,是东侧的一条大峡谷。你所说可与他之言不同!” 平五海连忙解释道:“前辈,没错!在下与这位管事所言,是同一个地方。之所以绕来此地,是因为那大峡谷前段,有烛神教修士把守。以往也有同道,为外来的结丹宗师引路,撞见那些看守的烛神教修士,生生把命丢了。故而后来经过许多同道勘察,又寻出了这条入谷路径来。” 张元敬起飞剑登上旁侧一座高峰,于山顶遥望。从山川走势来说,此人所言属实。 他没有飞入天中从上方直接察看,那样虽然更加准确,但实在过于显眼,很难不被烛神教修士发现。 回到谷口,他对火鸦道人说道:“前辈,确实如此,此谷进去,就是那大峡谷。” “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入谷中吧。”火鸦道人有些迫不及待,朝着平五海一摆手,“老道信守诺言,不为难你,你自去吧。” 平五海顿时大喜,向两人连行数礼,转身便离去。 张元敬把手中的烛神教修士提起,问道:“前辈,此人如何处理是好?” 火鸦道人沉吟道:“此人是烛神教管事,不若老道寻一地设个简易的困阵,将此人扔在里边,先困他十天半月,以免他立即唤来圣核境魔修追击。” 待处置好此人,张元敬祭出炼阳伞,放出护持之力,将他与火鸦道人罩住,进入谷中。 第513章 卷入(四千字章) 谷中迷雾只是普通,并无危险。但那平五海既然说有莫名强力,自要小心防范。 前行数里,谷地渐渐开阔,巨石之间,丛生矮小植物,有的十分孱弱,但有的却透着强悍生机。 十里之后,迷雾渐去,谷中面目显露出来。正中间是一道深堑,约有百丈宽,从脚下延伸出去,如同利刃划出的伤痕。深堑中浊气蒸腾,但植被不生。深堑两侧至高耸的山壁,是十数里宽阔的平地,其上林木葳蕤,气机森然。 偶见绚丽多彩的奇花,花瓣开合,好似在吐纳,一呼一吸间,周围浊气随之凝聚又消散。 这种情景,让张元敬想起幽土中所得的那株魔植。从气机来说,此花与那魔植有天壤之别,但从机理上来说,却并无本质不同,都是秉持浊气而生的天地奇物。 “世言魔修也寻外物,原以为只是如灵石一般的魔石,未想魔植也有这么多,真是天生一物、必予其存,魔修经久不绝,有其道理。”火鸦道人一遍查看,一边感慨道。 张元敬见他非是闲谈之语,知他多半是有所感悟,便笑道:“前辈此言中的。魔修一道,也有其独到之处,非是如此,如何能在此界传承。我曾阅烛神教功法,虽诸多用语迥异道经,但其中的道理,却有相通之处。无论灵气,还是浊气,皆为一界所生,皆遵一界法则,溯其根本,当归于一处。” “元敬真不愧是大宗弟子,心胸广阔,头脑醒明,无门户之见,唯道而存之,老道不如也!”火鸦道人大赞道。 张元敬赧然道:“前辈谬赞,这也是因张萱之故。当初她非要修行,可惜无有灵根,于是只好教授魔功。相对于道门修行,限制颇多,魔功却是来者不拒,凡体魄强健、心志坚忍者,皆可为之!” 他稍作停顿,继续言道:“我此次随那些烛神教修士去往界山中的圣火谷,看到数万凡人修习魔功,此中绝大多数并无灵根,若在其他地方,根本无法修行。但在此地,却可获得一线机会。这创立魔功之人,其有功也?有罪也?” 火鸦道人惊叹一声,沉声说道:“难怪烛神教曾号称百万教众,若其招收弟子皆是这等规模,又何止百万!在老道看来,功也罢,罪也罢,只看何人来评。若老道是个没有灵根的,能修魔功,当然感激涕零,恨不能对那创立魔功的祖师三跪九叩、日夜诵名。但老道毕竟是个道门炼气士,对魔功自然没甚么好感。若将来魔修势大,与道修争夺此界,更是要冲上去与之拼杀,那便如同仇敌,不死不休了。” 张元敬蓦地想起那些成为天魔渊附庸的魔修,摇头道:“除非天地环境发生异变,此界魔修当无可能与道修争雄。” 此时没了雾气,他便让张伞收起守护之力,将炼阳伞持拿在手,以备不时之需。 火鸦道人望着这柄气机强大的罗伞,斟酌说道:“此言不错。不过,到了这烛神教的领地,我们这两个道修却是无法与魔修争锋了。此去烛神教,万事以说服、交易为主,尽量不要动手。当然,若有必要,该显露实力时,也是要显露的,说不得还要请神鼎前辈出手。” 张元敬身形一滞,未料火鸦道人仍将厚土化育鼎作为此行的依仗。他模糊说道:“那是自然。” 随即转移话题,指着前方蜿蜒峡谷说道:“我玄天典籍记载,迷魂谷可通往烛神教腹地,但具体情形如何,却语焉不详。这次听烛神教魔修与那平五海说,此地竟也通往阴阳之眼秘境,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来之前,佟真人说,阴阳之眼秘境在烛神教核心之地,非教中高层斡旋,不得其门而入。我想,这般重要的秘境,烛神教必定十分看重,不至于任由道门修士闯入。所以,此地或另有玄机,未必能至阴阳之眼秘境。” 火鸦道人颔首:“此事我知。若能直通阴阳之眼秘境,那自是很好。若不成,便先想办法进入烛神教要害之地,寻到张萱,再考虑后续之事。” 两人边说边行,逐渐深入峡谷之中。 越往界山深处去,峡谷中的浊气越浓郁,魔植更加茂盛,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把山谷遮得昏暗无比,只偶尔有几束阳光漏下,让人知道此时尚是白日。 不时闯出几头凶兽,有两足的、四足的,还有六足的、八足的,有的与妖兽相差不大,有的则奇形怪状,与一般妖兽大相径庭,甚至与树枝、花木相似,混在魔植中极难区分,但皆是一身浊气之机。 此等凶兽,可称魔兽,对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身上的气机十分敏感,望向两人的目光充满厌恶和憎恨,便是一些筑基境魔兽,一见两人也是扑上来撕咬。 两人并不随意出手,对低阶魔兽,能避则避,能走便走,只有遇上圣核境魔兽,方才强招齐出,迅速斩杀,然后向前快速掠行。 数日之后,两人在峡谷中行了近二十万里。谷中植被愈发繁茂,但魔兽却逐渐不再出现。 这显然有些反常。两人查探多次,一直没有发现个中原由。 火鸦道人持重,起飞剑越出峡谷,往两侧的群山中搜索,发现周围几十里范围内,皆不见活物。但再往远处去,便能看到魔兽的行踪。 他转回谷中,略带不甘地对张元敬说道:“元敬,此地藏有未知凶危,或非我二人能承受,不如先行退出,另寻它法。这界山横亘五百万里,如此长的山脉中,必有多处通道可进入烛神教腹地。” 张元敬摇头说道:“前辈,这界山之中情况不明,又无舆图可用,若胡乱行走,反而容易陷入险地。再说如此大山,凶兽不知凡几,想要硬闯过去,谈何容易。这处峡谷虽然奇诡,但宗中既言可通烛神教腹地,说明必有可行之处。我们已行至此地,怕是到了要紧的地方,且往前行,若真有难以抵挡的危险,再退回也不晚。” 火鸦道人自嘲一笑:“哎,老道终究是存了得失之心,竟有些进退失据。便以元敬所持那件灵宝为限,其能挡住,我们即朝前走,若它也觉危险,那就不要犹豫,立即折返。” 此回他不再提神鼎,大约也是觉得那一位并不是说请出就能请出的,不愿让张元敬过于冒险。 两人遂不再理会谷中异常,踩着飞剑迅速往前掠行。 张元敬把炼阳伞祭起,嘱张伞负责警戒。 如此不到半个时辰,便进入一处幽深的崖谷之中。在一侧黝黑的石壁上,书写数十血红大字:“此谷连通本教要地,擅入者杀无赦!” 两人对望一眼,没有犹豫,步入谷内。两边崖壁紧拥,只一条狭道倾斜而下,通往一处低洼之地。 此地十分潮湿,数条溪流汇来,渗入长满深草的泥地中消失不见。 前方是无数耸立的险绝之山,峡谷通至此地,已是到了尽头。 浓郁的浊气沉积于此,几如水雾。两人全力运转法力,抵御浊气的侵蚀,手中各自握着一枚中品灵石,不断汲取灵力。 火鸦道人诧异道:“此地并不见什么通道,那留言警告到底何意?” 张元敬把神识往地下延伸,但浊气实在太厚,根本无法穿透。他走至洼地中间,挥手打出一团法力,将一片深草拔出,露出底下的黑土,土中满是手指大小的洞眼,浊气自其中忽进忽出 “难道所言通道藏在地中?”火鸦道人走至张元敬身侧,低声问道。 张元敬神色凝重,说道:“下方浊气很重,怕是藏着一条品质甚高的魔石地脉。烛神教应当知晓,不知为何没在此地开采,也不设据点看守。只是立字警告,又有何用。” 火鸦道人说道:“若通道在下,便打开看一看。元敬,你且退开。” 张元敬本要劝阻,但转念一想,都已至此地,若毫无所得,火鸦道人怕也难以释怀,便走至一旁,沟通张伞,四下警戒。 火鸦道人将玄铁大葫芦祭出,法诀变换,驱使大葫芦冲天而起,尔后调转头尾,对着下方便喷出一道炽烈火流,冲刷在黑土之上。 在高温烧炼之下,地中浊气迅速消耗,黑土也干涸松散起来。半刻钟后,洼地中央便塌下去一大块,露出下方黑魆魆的地洞来。 张元敬把神识探下去,这地洞并不深,只下去五六丈,便到了底,旁侧也不见洞道。 “且容老道再烧一烧!” 火鸦道人距离结丹大圆满只差一线,一身修为十分深厚,当即把法力如流水一般送出,驱动玄铁大葫芦更强劲地喷吐火焰,填入地洞中,持续煅烧。 未过多久,地洞周围的黑土又塌陷一片,洞口大了一倍有余,深度也增加数丈。 火鸦道人仍不停手,继续催动烈火焚烧。 洼地一圈圈陷落,到最后,整个洼地都变成了洞口,深度也超过五十丈,上下流动的浊气则增多数倍。 张元敬见火鸦道人消耗甚大,正要劝他暂且停手,地中突然传来一阵轰隆之声,整个山谷地动山摇,连周围的群山都止不住颤动起来。 “危险!前辈,速速升空!” 两人反应不慢,脚下飞剑冲天,就要远离此地。 这时,一股强劲气流冲天而起,瞬间裹住两人。此气流乃是浊气所化,且十分暴虐。两人被裹其中,只是一息,便灵机大损,肉身也岌岌可危。 当此关头,张元敬赶忙将炼阳伞撑开,命张伞全力催发护持之力,将他与火鸦道人护住,并立即挣脱这气劲的裹挟。 然而,这气劲冲出,只是一“呼”,一息之后,便往回吸,不待炼阳伞护着两人突围而出,便将他们拽入下方地洞中。 地洞极深,而且岔道甚多,内中果然藏着一条十分庞大的魔石地脉,浊气滚滚上涌,将两人一伞冲顶在上方岩石上。 张伞无力带两人脱身,只能全力释放护持之力,隔开浊气侵蚀。 火鸦道人传音张元敬:“元敬,时也命也,此说明老道并无进阶元婴之机缘。你且让这罗伞放开我,你自行脱身去吧。” 张元敬立即摇头,传音回道:“前辈勿要再出此言,要脱身,便一起离开!” 他沟通张伞,询问可有办法。 张伞传来念头:“老爷,若要强行破开这凝集的浊气,助老爷和这老道离开,以张伞现在的力量,尚难办到。若只是老爷一人,或能一试。” 张元敬沉思片刻,问道:“若只护持我二人不受浊气侵蚀,可支撑多久?” 张伞道:“若只这般,或可支撑三五日。” 张元敬又问:“若是不停给你提供中品灵石,可支撑几日?” 张伞道:“只要灵石不绝,张伞可一直护住老爷与这位老道!” “那就先不要动,只管隔绝浊气侵蚀便可!” 张元敬传音火鸦道人:“前辈,此伞暂可护住我二人,且待这里的浊气再次冲出地面,便可趁机脱身。” 两人这一等,便是一个月。这三十天中,张伞吞噬上千枚中品灵石,牢牢将两人护住。 这日,地脉上继续的浊气大约是到了极限,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巨力,推着浊气以及困于其中的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往外冲出。 但是,去往的通道,却不是他们被吸入的那一条,而是朝着东南方向,在地中疾行,分明是往界山另一侧而去。 急速移动中,巨大的拉扯之力让炼阳伞消耗剧增,也很难稳定汲取灵石之力。不过半刻钟,张伞便传来念头,言称力量所剩不多,支撑不了太久。 此时,张元敬也无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没多久,气流往斜上方冲去,数息之间便越过千丈距离,正当两人气闷、张伞告急之时,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并迅速放大。 随着嘭的一声,两人一伞终于冲出了地洞。 第514章 祭坛(为两位大佬加更之七) 刹那间,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只觉天旋地转、神魂震动,周身被浊气包裹,于空中急速下落,过得几息,便晕晕乎乎地落入一处高台之上。 周围一阵空旷,有清风拂过,浊气渐散,鼻中闻到浓浓的香烛气味,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唱吟呼喝之声。 随着两人从天落下,周围声浪为之一空,变得寂静无比。 一息之后,是狂喜的呼喊,山呼海啸一般,将几人从迷糊之中生生震醒。 “烛神!烛神!……” 火鸦道人环视四周,见他与张元敬两人正处在一处十丈高台之上,南面下方的平地上站着黑压压人群,人数估摸有上万之多。 这些人,脸上涂着黑色油彩,头上戴着兽骨兽皮做成的尖顶长帽,上身赤裸,画着黑龙图腾,振臂狂呼“烛神”,脚下踩着韵律独特的舞步,来回扭动身躯,散发浓烈的粗犷气息。 在人群周围,是如云旌旗、如林剑戟,数百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白衣女子,手持各色彩带,露着雪白肚皮,跳着妖娆的舞蹈。 更远处,是绵延的巨峰,如同插入天中的长枪,山上寸草不生,只有狰狞无比的遒劲与荒凉。无尽的浊气,笼罩山谷,怀着浓浓的恶意不断冲击、压向他们,随即又脱离开去。 这是一处广阔的山间谷地,高台依山而建,正后方是一个数丈大洞,其中黑气森森,狂风卷动,不时喷出一团团黄色晶石,竟都是魔石,有的品质甚高,闪烁璀璨光芒,不是中品,就是上品。 洞的上方,站着数十身高丈余、肌肉虬起的壮汉,手中抓着铁锹、长铲,不时铲起一块块黑色大石,向洞中投去。 左侧一处凉棚,斜靠在山坡上,底下坐着十几个气机强大的魔修,前排几人,皆具有圣核境后期以上实力。他们直愣愣地看着高台上的九人一猿,或惊奇,或怀疑,或冷笑,或漠然,或沉思。 “前辈,这里是……烛神教的要地?”张元敬不动声色,传音询问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面色抽动两下,回道:“元敬,你可听清楚下边那些人喊什么了吗?” 张元敬这才仔细去辨别混杂成一片的轰隆响声,顿时大吃一惊:“烛神?看来真到了烛神教的腹地!” 火鸦道人点点头:“十几个圣核境魔修,上万的教众,最少是一处分坛,而且是极其重要的分坛。这个场景,倒像是在祭祀!” 张元敬内心一沉,不觉忧心忡忡地说道:“祭祀?这对于烛神教可是天大的事。我们突然出现在其中,只怕很难说得清楚!” 真要战斗起来,在张伞没有恢复的情况下,他们两个结丹修士,便加上张元敬的两头灵兽,也最多是冲出重围,但很难逃过此后的追杀。 “元敬,先不要着急。对方既然没有第一时间上来围攻,现在也没见有什么举动,想来还有转机。不妨静待变化!如果陷入战斗,就分头突围,跑一个算一个!”火鸦道人冷静地说道。 张元敬点点头,知道此为持重之策,便不再多言。 两人遂将目光投向凉棚下的两个圣核境大圆满魔修身上。 石台与凉棚隔得不远,前后不到百丈,故双方皆可把对面之人相貌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圣核境大圆满修魔,一个脸似搽金,头发浅红,眼如铜铃,放射黄光,头上戴着一顶金冠,身着大红袍,腰束玄丝带,手中端着一个翠色大碗,小口小口喝着血色液体。一个则作道门炼气士打扮,星冠鹤发,羽衣绣带,神清目朗,一派得道高人模样。 两人见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看向自己,金冠魔修双眼一翻,凶光毕露,而星冠魔修则含笑点头,释放善意。 两个圣核大圆满魔修身侧,还有两个圣核境后期魔修,两人盯着石台上的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眼光流转不息,似在琢磨着什么。 过了半刻钟,台下那上万之众,口中不再呼喊“烛神”,而是唱起庄严肃穆的颂歌来,其辞工整,四言一句,煌煌其语,振振其意,别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力量,让火鸦道人这等经受千磨万击的老修士,也不禁想要沉浸其中。 颂歌结束,是一阵轰天炮响、震地锣鸣,尔后终于耳根清静,四下寂寂。上万汉子,数百女郎,目光齐齐投向石台上的两人,露出期盼、狂热的神色。 这时,那星冠鹤发魔修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对身旁的金冠黄脸魔修说道:“法王,吕香主,齐香主,走吧,祭祀已成,万众瞩目,我等且上去迎一迎神恩使者,若是冷落了使者,岂不让教众失望!” 金冠黄脸魔修冷哼一声:“神恩使者?也罢,自本法王执掌幽冥洞二百年以来,这是第一次在祭祀中出现异象,也算是烛神赐福,总得问个明白,不使神恩错降!” 星冠鹤发魔修又对坐着兀自不动的两个圣核后期魔修道:“两位贤弟,一同见证一下吧?看清楚了,也好回去与右神使、白法王他们禀告嘛!” 一个脸部轮廓粗犷、头发凌乱如杂草的大汉站起来,瓮声瓮气说道:“那就去看看。反正他们确实是从幽冥洞中冒出来的。就是两个结丹修士嘛,竟能从幽冥洞中存活下来,倒是稀奇。嘿嘿,那里边,老齐我是不敢进去的。” 另一个圣核境后期魔修,面如锅底,两眉涂金,双目似电,颌下一部络腮红髯,甚是威猛,他见那头发杂乱的大汉站了起来,也跟着挺身立起,抖了抖矮胖的躯体,沉声说了两个字:“也去!” 金冠黄脸魔修拉着一张黄脸,甚是不高兴的抬步一跨,身下凭空生出一阵阴风,带着他便上了高台。 火鸦道人看了一眼张元敬,传音道:“不要乱动,也不要乱说。但做好突围准备,一有危险,立即出手,不要犹豫!” 另外三个魔修,各展身法,依次飞上高台来。 金冠黄脸魔修抬手指天,问火鸦道人:“你们秉持谁的意志而来?” 火鸦道人神色一凛,听出此问大有玄机,可不敢随便回答。 正犹豫间,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想活命,照我说的话回答。这一问的答案是——烛神!” “烛神!”火鸦道人眼光微扫,面前四人没有一个动嘴唇的,看不出到底何人在传音,不过,此时他也别无办法,只能按照此人引导进行回答。 “嗷!呦呦呦呦……”下方人群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叫嚷声。 金冠黄脸魔修脸色一沉,回头看向凉棚,其中有个眼神阴鸷的魔修向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禁有些气闷,台上另外三个魔修,均没有发出传音,而凉棚那里,在手下的监测下,也未见有人传音。难道真是神恩使?真是见了鬼了!本法王会信这个! 金冠黄脸魔修两眼凶光闪烁,再问:“所来何事?” 火鸦道人微微一笑,等待一息,果然那个声音又一次传来,说了四个字“代神赐福”。于是,他重复此话,不加一字。 金冠黄脸魔修脸色愈加难看,又一次发问:“赐什么福?” 那个传音说“治愈烛龙大人”。 火鸦道人一听,吓了一跳,不免有些犹豫,所谓“烛龙大人”,便是烛神教的神兽烛龙,那可是烛阴教立教的根本,他哪里能治。 此时,那个传音补充了一句“速速回答,否则必死”。 金冠黄脸魔修发现了火鸦道人的迟疑,眼中闪过怀疑的神色,两眼瞟向台上另外三个魔修,最后落在星冠鹤发魔修身上,后者冲他微微一笑,不见半分异常。 “治愈烛龙大人!”火鸦道人不敢再耽搁,果断说道。 下方万余教众“呜嗷”大吼,随即疯狂地大喊道“神恩普降,圣教永昌”,立在深洞边的那些壮汉,则又唱又跳,挥舞铁锹长铲,敲击金铁,发出丁丁之音。上上下下,尽皆陷入狂热之中。 高台之上,张元敬神识扫去,只见这万人之众,绝大多数是炼血境的魔修,少部分则是筑基境魔修,其中不乏筑基后期、甚至大圆满境界的魔修,但似乎每一个都沉浸其中、如痴如醉,尽是狂信之态,看不出丝毫虚假之状,不觉暗暗心惊,对这烛神教的厉害,又多了几分认识。 金冠黄脸魔修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杀气充盈的双眸扫了火鸦道人一眼,再一次问道:“何时赐福?” 其眼角余光,则偷偷落在左侧的星冠鹤发魔修身上。 火鸦道人等了两息,不见传音过来,便模棱两可地答道:“时机成熟,烛神自有指引!” 第515章 盛宴 “神使如何称呼?”从高台下来,四个魔修带着张元敬一干人等,进入到凉棚之中,星冠鹤发魔修笑眯眯地问道。 火鸦道人答道:“我姓火。” 星冠鹤发魔修点头道:“原来是火使者,不知这一位如何称呼?是何身份” 他用手指着张元敬,眼中神色意味深长。 火鸦道人一生经过很多大场面,十分镇定,当即说道:“这是我的副使,他姓张。” 张元敬自然心领神会,矜持地朝着此人点点头,对其余几人则不予理睬。 星冠鹤发魔修明显一愣,好似是被火鸦道人的临场发挥镇住了,随即仰天打个哈哈,对身旁自下了高台后便绷着脸一言不发的金冠黄脸魔修笑道: “法王啊,看来你这次祭祀,可是下足了本钱,上神竟然是派来一正一副两位使者,与教众宝典所载完全吻合,足见你的诚心真是感天动地呢!” 此时,参与祭祀的万余魔修,正在有序退场。他们的狂热情绪已经褪去,但对被称作神恩使的火鸦道人,仍旧频频注目,流露出崇敬的目光。 金冠黄脸魔修显然有所顾忌,虽然被星冠鹤发魔修气得金脸发紫,仍旧克制怒气,只是冷冷说道:“这是上神眷顾,神恩浩荡,与我这个大老粗没什么关系!” 星冠鹤发魔修呵呵一笑:“自四十多年前总坛神镜照见圣女,找回传承功法后,我神教便时来运转,诸地入教弟子剧增,地下石脉也是产出增多。今年,两大神迹之一的幽冥洞,又有神恩使者出现。这正说明我神教,在沉寂千年之后,又要浴火重生了。想来,明年的另一大神迹祭祀,也会出现好消息啊!” 金冠黄脸魔修闷哼一声,一脸嘲讽地说道:“老白那里,向来比我更用心!” 星冠鹤发魔修又转向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略带歉疚地说道:“光顾着高兴,忘了向两位神使禀明身份了。这位便是神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金法王,乃是此地的主人,常年镇守神教领地的东北部,与千剑门那些贼子作战。在下是总坛香主常光明,奉了左使的命令,来此观摩金法王祭祀幽冥洞。” 顿了顿,指着刚才一同登上高台的两个圣核境后期魔修道:“他们两位,这个是右使属下的香主,姓吕名扬,这个是白法王属下的香主,姓齐名峰,与常某一样,也是来观摩的。” 此时,除了这四个魔修,凉棚中另外还有七名圣核境魔修,修为在中前期,常光明并没有介绍他们的身份。 金法王任由他介绍完,这才对一个圣核境中期魔修说道:“柳香主,神使来了,又有总坛常香主、传法坛吕香主、南三坛的齐香主,你亲自去办一桌宴席,让老金俺一尽地主之谊!” “柳香主”低头应诺,就要离去。 常光明伸手一挡,笑道:“法王,迎接神恩使,可不是置办一桌宴席便可!你看到那些教众了吗?包括护教金刚和罗汉,他们看向神恩使的眼光,充满了孺慕之情。这说明,教众是把神恩使当作上神化身的,期待着从他们身上沾一沾上神赐下的福运。 “所以,常某建议,要办一个隆重且盛大的欢迎宴会,让所有能来的教众都参加,既表现我们对神恩使的尊敬,也让神恩使把上神的意志和福佑传递给每一个教众!法王,您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金法王脸色铁青,刚要坚决否掉,眼角余光却见身前的“柳香主”朝他的侧后方努了努嘴,他强压怒火转头看去,只见许多准备离去的教众,竟都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向此地张望。显然,刚才常光明的建议,被这些教众听到了。 看到他们眼中的崇敬和期待,金法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偏又没法发泄,只好对着“柳香主”大声说道:“就按常香主的意思,准备一场盛宴,今日所有参与祭祀的教众,均可参加!” 听了常光明的介绍,张元敬几人都是明白,烛神教内至少有四系势力,为首者分别是左神使、右神使、金法王、白法王,各自底下都有几个香主,至于另外两个法王,是单有自身势力,还是从属此四系势力中的任何一方,尚不得而知。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甫一来到此地,便卷入烛神教内部斗争,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一场盛大的宴会,于夜晚时分在另一处山谷举行。 此地在祭祀之地的南面,与之相隔数个山峰,中间有一条狭长的道路连通。谷内依然寸草不生,一派荒凉。 烛神教教众在此地建筑了很多高大的石屋,错落有致,风格统一,均是圆顶方室,所有墙体涂成黑色,显得沉重而压抑。 在北侧一处高坡上,有一座大楼,高约二十余丈,上下九层,巍峨雄伟,外墙古朴、纯黑,透过打开的大门,可见楼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此乃是金法王经营多年的治所。 大楼下方,是数十丈的缓坡,缓坡之下,则有一大片平整的土地,一直向南方延伸,直到为山势作阻,有数千亩之广。欢迎神恩使者的宴会,便在这平地上举行。 场地中央,是一处摆开几十丈方圆、火焰高达十几丈的大篝火,下方围着一大圈,设了很多桌椅,密密麻麻有数千之多。北侧正中位置,是为神使团和十几个圣核期魔修设立的主桌。 长条形的石桌上,摆着香气四溢的各色烤肉,以及味道浓郁的美酒,山果时蔬也有一些,但只是极少,略作点缀。 在石桌之下,还用兽筋麻绳捆着一些狼虫虎豹、麖麂獐豝、野豕山牛、羚羊青兕之类的活物,显然是预备哪位神恩使或圣核境大人生享血食所用。 这些食品,无论荤素,皆是蕴含着精纯的浊气,看得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人直想摇头。 金法王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与手下七个圣核境魔修一起,引导着两位“神恩使者”与常、吕、齐三个香主,走入主桌,排了位次,让了“火正使”的主位,他则与常光明各坐一侧,然后是“张副使”和吕、齐等人依次坐开。 待众人全部坐好,“柳香主”高喊一声“开始”,便见远处烟花四起,璀璨的火光闪耀夜空,绚烂至极。 主桌正前方,靠近篝火的位置,两侧冲出八队涂紫抹红的大汉,约莫有二三百人,跳起一种动作孔武有力、节奏极快的舞蹈,旁边则有数十教众敲鼓打锣、吹笙奏笛,周围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和喧哗声。 张元敬看得颇为认真,相比道门炼气士的清静无为、寡淡少欲,这魔修可谓纵情任性、热情似火,饮食娱乐之中,也颇多凡间俗世的习俗和风格。 火鸦道人作为“火正使”,倒是拿得住场面,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不时鼓掌喊好,桌上的肉食美酒,也是来者不拒,与一旁的常光明谈笑风生,俨然入了角,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神恩使”。 当然,暗地里,他需要运转强横法力,将这些“魔食”炼化掉。 在场的圣核境魔修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谁也没有戳穿,而是不断劝酒夹菜,催促“火正使”多吃。 倒是一旁的金法王,对这平生甚喜的欢庆大宴,味同嚼蜡,没有一点欢喜之色。 张元敬两人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精心设计的部署,多年的心血可谓毁之一旦。 不仅如此,由于常光明的步步紧逼,从白日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单独审问这两人,弄清情况,加以处置。瞧常光明这架势,显然是要步步紧跟“神恩使者”,不给他威逼利诱的机会。 白日,在祭台之上,当着上万教众,他被迫与“神恩使”对话,实则已是承认了几人身份。 原本,他想开一个小型宴会,将事情淡化一下,不让这些所谓的“神恩使者”对教众产生更大影响,谁知常光明老奸巨猾,趁着教众未离开的当口,提出举办盛大宴会。这无疑会进一步稳固“神恩使者”的地位和权威。 尤其是这个“火正使”,一看就是精明老辣之辈,暗中又得了常光明指点,在宴会上必定会通过近距离接触教众的机会,宣扬神明旨意,赢得众人拥护和跟随,那时,他即便还有什么心思,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去说,只能硬着头皮把他们当成神恩使者,亲自护送去总坛。 这无疑会成为总坛决事的一大变量,甚至引发那两方的猜忌,导致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金法王瞥了一眼吕扬、齐峰,暗自摇摇头,这两人都是大老粗,打架是把好手,动脑子这活儿估计不行,别说跟常光明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凡间进士比,就是和自己这个粗坯比,也多有不如。可惜了,老柴有事不在,否则自己也不会被这个姓常的逼迫到这个地步。 琢磨了半晌,除了一个拖字诀,硬是半个主意没想出来。 便暗中与吕扬、齐峰传音:“你们两个,一会儿找个借口离席,赶紧回去向右使和白法王报告,请他们出个主意与我老金,老金先想办法拖拖时间!” 吕扬、齐峰头脑简单归头脑简单,毕竟是圣核境魔修,都很沉得住气,暗自应了一声,一个劲地盘算找个什么借口离席,左思右想,不是觉得这个理由太轻,就是觉得那个不真,好半天没想出个合适的来,愁得连皮脆、肉嫩、骨酥、味香的烤乳猪都没吃上几口。 第516章 赐福 宴会过半,吕扬、齐峰两人,一个煞有介事地说歌声太吵、头疼难耐,需要找个清静点的地方修炼,一个期期艾艾地说舞蹈没劲、看得瞌睡,想回客房困觉。 说罢,各自瞪着一双渴求的眼睛,一会儿看看两位使者,一会儿看看作为地主的金法王。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这一正一副两位神使,自是觉得这两个圣核境魔修说话有点奇怪,如此场合,寻这么两个理由离席,似乎有点儿戏,但以为两人是在表达对金法王的不满,故而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云淡风气地点头应允。 但常光明眼中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目光,差点让金法王当场暴走。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让两人离开,心中却把他们本人连同祖上三代都骂了狗血淋头。 同时,也对右使和白法王甚是不满,暗道虽然俺老金搞这个幽冥洞祭祀不过是走个形式、好借用上神名义行事,但你好歹也派两个长点脑子的人来嘛,派这两个夯货,白痴一样,也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宴会进入高潮,常光明提议,两位神使下场与教众同乐,给他们赐福。 这本是烛神教历来欢迎神使时,必定安排的环节。金法王也没有阻止,只得阴沉脸站起,大声宣布神使将传布上神旨意,为教众赐下福运。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唯入神教,可得解脱。求诸自身,强固本根。冲破枷锁,由凡入圣。烛神赐福,勤勉忠贞。……” 那个在高台上提点火鸦道人的声音,再次传音与他:“记住这段歌诀,这是教中神使赐福专用。切不可乱说!” 此时,金法王亲自指挥几个圣核境的传法使,从教众中挑取一些作为代表,上来接受神恩使赐福。 烛神教中,能够代表烛神为教众赐福的,只有三类人:教主,左右神使,还有就是因特殊事件出现的神恩使者。 根据神教惯例,神恩使者只能从两大神迹中出现,且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批神恩使者。 烛神教历史上出现神恩使者的次数不多,每一次出现都与教中出现重大危机有关。 神恩使者不仅能够解决这些重大危机,还能给教众带来很多福祉。故而烛神教的普通教众对神恩使者非常崇敬,也狂热地期盼能够当面得到神恩使者赐福。 因此,现场的激动和狂躁,完全把金法王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已经无暇顾及常光明,以及两位神使。 “这位道友,常某会尽快带你们一行人离开此地,前往我教总坛。到了那里,左神使大人自会保护你等安全。 “所以,在这里,无论金法王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要答应他任何要求。稍后,赐福仪式开始,只需按照常某与你说的那些话语,反复念诵即可。 “赐福之后,此地教众就会成为你的拥趸,听从你的号召,金法王也无可奈何。不过,这个老粗也有智囊,必定会想办法阻拦你,不让你去总坛。 “你须得万分小心,时刻以赶去总坛治愈烛龙大人为念,且要时时向拥护你的教众宣明此事,争取他们的支持。这样,金法王再厉害,也绝不敢忤逆大多数教众的意愿。” 这一次,常光明直接亮明身份,趁金法王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对火鸦道人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化作了颇为详细的指导。 一刻钟之后,金法王和手下安抚住一哄而上的狂热教众,从人堆里找了三十六个人,俱是精挑细选的心腹,即使这些人因长期祭拜烛神,对神恩使心怀崇敬,但也会服从他的号令,事后不会对此次赐福大肆宣扬。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绝不会因此成为神恩使者的死忠分子,掉转头来与他作对。 “有请火正使!”金法王拍了拍大红袍,抹了抹额头汗珠,走回主桌前,对火鸦道人喊了一声。 火鸦道人见这阵势,莫名地有些心悸。 道门修士斗天斗地,不信神只,寡欲清心,向来以自身为中心,决不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啊鬼啊之类的东西上。 但是,到了此处,烛神教的狂信,展现了这世界的另一条修行之路,从这些人的实力而言,这条路似乎并非不能走通。而这所谓的“烛神”,很可能是某种真实存在,且是极其强大的存在。 但是,转念一想,又并非如此。狂信的只是低阶教众,这些圣核境魔修,显然并未真把自己两人当成“神恩使者”对待,只是迫于教众的压力,不得不保持表面的尊敬。 三十六名教众,清一色的涂彩大汉,一个个长相粗犷,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这些人一看“火正使”走近,齐刷刷跪倒在地,闷头大呼:“烛神永寿!请神恩使赐福!” 火鸦道人正待念那段“咒语”,外围的教众,全部拜倒在地,身影在火光与黑夜的交织处连成灰蒙蒙一片,震天动地的声音响起:“烛神永寿!请神恩使赐福!” 火鸦道人心头剧颤,连忙收摄心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神合一,垂目肃容,口中不疾不徐念道:“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唯入神教,可得解脱。……” 一遍、两遍、三遍……渐渐的,附近的三十六人开始低声附和,随即是远处的教众,一层层波及开去,很快汇合成低沉但又清楚的声浪,祷辞清晰可辨,富含感情,庄严圣洁。 火鸦道人放开心神,沉浸其中,每一字皆似发自内心,真诚无比,与万千教众产生共鸣,使所有人经受着精神洗礼。 主桌之前,张元敬惊愕地看着火鸦道人,心中不免忐忑难安。 至于金法王等圣核境的魔修,一个个表情严肃,但并无普通教众那等痴狂,除了几个传法使还张口念几句祷辞,其余几人,均是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念多少遍算完?火鸦道人哪里知道!他作为念咒人,为了表现得像是那么回事,自是全身心投入,故此念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常光明站在后边,嘴角抽动,颇为无奈。他也没料到火鸦道人这么入戏,硬生生念出一副神使模样来。 看着这位“火正使”全情投入的模样,他也不敢随意打断,以防露出什么马脚,引发教众怀疑。 好在,念此祷辞也是要消耗神魂之力的,过得小半个时辰,由于消耗过大,火鸦道人感到疲惫,念诵的声音和频次便降了下来。 周围教众亢奋过度,此时也到了强弩之末,故此,火鸦道人顺势停住了“赐福”,向众人做了个起来的手势。 上万教众没有起身,仍是跪在地上,口中呼喊“烛神永寿”、“神使万岁”之类的口号,对烛神和神使表示感谢之情。 金法王正要宣布宴会结束,突然有六个普通教众,从一侧人群中冲出,向火鸦道人奔跑而来。 金法王身后的两个传法使立即跨出几步,拦在火鸦道人身前,大喝道:“速速退回,不要冲撞神恩使者,否则杀无赦!” 六人顺势跪倒,额头磕地,口中大呼:“神恩使者,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把那些地魔兽都赶走吧!” 金法王大怒,喝道:“神恩使正在赐福,哪个让你们上来哭嚎的!还不快给我叉下去!” 挡在六人前面的两个传法使立即向前,将几人全部拍倒在地,抓在手中,就要离开。 这时,距离六人最近的一排教众,中间突然有个人喊了一句:“大伙儿快出言乞求啊,请神恩使出手,驱走肆掠幽冥谷数百年的地魔兽!神恩使离开,便没有机会了!” 此话一出,又有更多教众加入乞求行列,随后越来越多,声音也震动山谷。 金法王黄脸泛起红晕,双手握紧拳头,用力挥动几下,心道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搞事情,还嫌本法王不够烦吗! 这时,教众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尖长的眼睛,宽阔的额头,厚厚的嘴唇,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一派智者模样,正是他的心腹智囊柴老七。 见金法王发现了他,柴老七微微点头,嘴上露出他那招牌一般的得意之笑。 金法王立时明白,这冲出来乞求神恩使者消灭地魔兽的六个人,乃是柴老七有意安排的。 他虽然还没有想清楚其中的玄妙,但既然是老柴的谋划,必定是好主意。当即敛去怒容,露出了一丝藏了大半天都不肯出现的轻松笑意。 常光明原以为这是个意外,正在犹豫如何处理,及至看到金法王的表情,顿时明白是他,嗯,不对,是他手下人弄出来的,此必是一个阴谋。 当即传音过去:“不要应允。地魔兽在荒死地带出没了几百年,专门吞噬筑基境界及以下的教众,左右神使大人都无计可施。” 火鸦道人倒是想驳回,不过,乌泱泱人群之中,尽是哀求之声。 有的还大声念道:“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把这一句,不断重复,希望神使感念,为教众除害。 这些声音,汇集成穿金破石、直抵人心的意愿,让火鸦道人不敢轻易拒绝。 他知道,真正的神恩使者,此时必定会干脆利落地应下,而不是犹疑不决,想着找理由驳回。 但是,来自常光明的传音却始终是“速速驳回”四个字。 (近期按三千一章更新,一次两章,感谢两位大佬和所有书友的支持!) 第517章 阴招 “此事,本神使应下了!”火鸦道人含笑说道。 这并非是因为顶不住人群的祈求,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因为对这位总坛香主常光明的不信任。 他绝不相信此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们两人,而且,若是听从此人的安排,随其去往总坛,那便生死由之了,而留在此地,至少还有这个金法王可为制衡,还有这许多教众可以依为后盾。 因此,在这短短两息之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做出了与常光明传音相反的决断。 顿时,欢声雷动,呼喊神恩使万岁的声音如山摧地崩一般,向着场中满脸红晕、心中忐忑的“火正使”冲来,他自岿然不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身后的常光明却脸色阴沉,双眼转动,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金法王哈哈大笑,走上前在火鸦道人身前鞠了一躬,用他粗豪爽利的声音说道:“金某代表幽冥谷,代表北三坛十余万教众,感谢神恩使偏爱,感谢上神隆恩,必赴汤大火、效死以报!” 若此人是真正的“神恩使”,他肯定笑不出来,因为他太清楚驱赶地魔兽,在教众心中乃是何等功劳,只要有人能做到,其在教众心中的地位,与教主无异,甚至比教主还要强三分。 不过,此人或此两人,显然没有这个本事。一旦做不到,这个所谓的“神恩使者”便只能困守幽冥谷,在这里慢慢清除地魔兽了! 他赞许地看了人群中的柴老七一眼,心道果然不愧是俺老金的第一号谋士,随手拿一个办法,便连消带打,化解了这场意外。 可以说,“火正使”应下消灭地魔兽的请求,把欢迎宴会推至高潮,所有教众均自发地跳起了赞美烛神的舞蹈,表达他们的感恩和喜悦。 火鸦道人与金法王、常光明等人,依然归坐于主桌,一边看着篝火下的壮美舞蹈,一边聊起地魔兽。 这个话题当然是常光明主动说起来的。 “火正使,您可知道地魔兽是什么东西?” 火鸦道人知道此人有些不忿,想要敲打他,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想来不过是一些魔物而已。” 常光明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毫不客气地说道:“火正使,地魔兽确实是一些魔物,却很不简单。它们有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生活在土中极深的地方,如同善于土遁的修士一般,出没无常,防不胜防。要说它们的实力,绝大多数在筑基境以下,不值一提。可是,根本就寻不到它们的踪迹,如何驱赶?使者莫非有什么好办法?” 火鸦道人一听只是会土遁,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本使者既然秉持上神意志而来,自然是有办法的。就是不知,这地魔兽中,有多少圣核境的,多少化身境的?” 常光明乃是所有魔修中,最确定火鸦道人一行人乃是意外卷入幽冥洞的道门修士,他第一时间承认并维护这些人的神恩使者身份,不过要借此打乱金法王的布置而已,对他们的实力,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此时,见火鸦道人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这两位“神恩使者”若是长久滞留幽冥谷,对于左使大人的计划,可是大大不妙。因为,上神既然派了使者来治愈烛龙大人,在神恩使没有将神恩赐下前,教主候选者是不能与烛龙大人融合的,否则就是对上神的大不敬。 可是,地魔兽哪有那么好对付!在神教的历史上,多位教主都组织过大猎杀、大诱捕、大摧毁行动,都只是建功一时,吓得地魔兽好些年不敢露头。但是,时过境迁,那些地魔兽又如雨后春笋般,四处冒出来,依然猖獗不已。 故此,神教的办法,就是每隔百年左右,组织一次杀兽大行动,狠狠打击一回,保个几十年安宁。 只是,这千年来,烛神教没有教主,前几百年,左右神使好歹还能和睦相处,他们联手统合教众,仍能按期开展杀兽大行动。 但是,近三四百年来,新一任的左右神使却一直不和,领着各自势力内斗不休,从未组织过一次杀兽行动,致使地魔兽泛滥成灾,各地普通教众苦不堪言,就期盼能有新的教主出现,带领大家重归一统,恢复荣光。 常光明克制了心中的怒火,笑着说道:“地魔兽单个实力不强,圣核境的数量很少,整个荒死地带,怕也没有几只。这幽冥谷中,听说只见过两三只。至于化身境的,上万年来,不曾听说。 “但是,地魔兽的厉害,不在于个体实力,而在于它们往往是成群结队行动,有时甚至如蚁群一般,成千上万的炼血境地魔兽,蜂拥而至,可以轻易吞噬筑基境的教众。甚至连圣核境初期的传法使,也要避其锋芒。使者大人有上神赐下的力量和宝物,自能轻易打败甚至屠灭任何地魔兽,但是,这些藏在土中的爬虫,清理起来非常困难,恐怕要耗费大量时间!” “无妨,无妨,只要神恩使者有手段,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的。正好在幽冥谷多盘桓些日子,也让北三坛的十余万教众都能近距离接受神使赐福,沐享上神的恩泽。”金法王笑呵呵地说道,他一改先前的郁郁寡欢,变得神情昂扬、得意非常,一张大嘴总是合不拢来。 常光明翻了个白眼,瞪着他说道:“金法王此言可是大大不妥啊,神恩使者秉持上神旨意,可是要前去总坛治愈烛龙大人的,岂能本末倒置,在此耽搁时间。要老常我说,还是先去总坛,把上神的嘱托完成了,再回此地协助教主驱除地魔兽。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本末倒置?”金法王铜铃大眼一瞪,“这话俺老金可就不爱听了!教众难道不是本教的根本?这可是历代教主都坚持的一条道理!没有这些教众,哪来烛神教的强大!” 常光明自知情急之下有些失言,不敢争辩,连忙避重就轻地说道:“常某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事情要分轻重缓急,清除地魔兽毕竟是颇耗时间的事,不妨暂且放一放,等治愈了烛龙大人,诞生了新教主,由新教主在神恩使者帮助下,集中全教力量,轰轰烈烈地开展一次地魔兽大清理行动,岂不更加有力有效!” 金法王虽是个粗人,心眼也还是有几个的,哪里能让常光明这么绕进去,当即反驳道:“常香主,你这话还是不对啊。事情分轻重缓急,这当然不错。不过,依老金看,驱除这幽冥谷和北三坛的地魔兽,才是当务之急。 “刚才教众的哀求,你也看到了。神恩使答应他们的请求后,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喜,你更感受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教众受地魔兽之苦,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若不有所作为,教众只怕要奔逃流散,那时,便是诞生新教主,又去当谁的教主?都没有教众了啊! “而且,老金以为,又不用神恩使把所有地魔兽都清理干净,只是大致地杀一杀,打压一下它们嚣张的气焰,给教众一口喘息之机。然后再去总坛治愈烛龙大人,融合产生新教主,那时,自然一切大有可为!” 这一番话,说得常光明哑口无言,虽然知道金法王有些强词夺理,但是,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周围又都是幽冥谷的教众,他哪敢再冒大不韪,剥夺他们生存的希望! 宴会结束后,金法王将火鸦道人、张元敬等人安置在他那幢大楼顶层的豪华客房之中,自己住在最外侧一间,而把常光明安排在了楼下一层,不给他单独接触神恩使者的机会。 当然,楼上楼下,对他们这些圣核境魔修来说,等若近在咫尺,监视对方毫不费劲,他老金同样也没法单独去接触神恩使者。 深夜,柴老七登上顶楼,进入金法王的房间。 “老七,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靳右使和老白那里,去了没有啊?”金法王正等着柴老七,见他进来,一边请他入座,一边把房中的隔离阵法激发。 “只去了右使那里,白法王的心腹邹奇志刚好也在,正好一同商议了情况,少跑了一趟圣火殿。”柴老七先给自家东主施了一礼,然后从容坐下,简单说道。 “靳右使和老白他们两家,都准备好了吗?”金法王又问。 “靳右使那里胸有成竹,他专门着属下带话给法王,已经联络了一位强援,必能维持现状不变。至于白法王,他那个邹奇志您是知道的,说话常常只说一小半,吞吞吐吐,翻来覆去就是有手段,可以让烛龙大人始终保持虚弱状态,任谁也融合不了。”柴老七轻蔑地说道。 “哦,老七啊,你对他们的态度不是很满意啊!怎么说?”金法王对他这首席智囊知之甚深,知道此人一旦露出这种表情,便是已经勘破了其中本质。 柴老七笑了笑,侃侃而谈:“法王,您看啊,这靳右使说的强援,可不简单呐。能让右使倚之为强援,用以对付左使,还有心思叵测的青、红两位法王,得是什么实力?若是实力不够,说明他言之不实,打了埋伏,我们得小心提防。若是实力强大,得有多强?圣核境大圆满,还是化身境,或者元婴修士?这就更要提防了。 “相比左使,右使可是心怀鬼胎,图谋极大,总想独掌大权,强占烛龙大人!所以,依属下看,能保持现状,大家势均力敌,各自逍遥,是上策;打倒左使,三家均衡,是中策;若是这两条都办不到,那就宁愿投靠左使,大不了头上多一个教主,那也不算什么!” 金法王拍了拍脑门,有些不满地说道:“哎,搞这么多道道,你说这左使右使,怎地心思那么多!现在这样多好,大家各管一片,和谐相处,不好吗?非要整出这些纷争,而且动不动就要杀人放火!俺老金虽然喜欢打打杀杀,但也不想自己人内部开杀呀! “嗯,老七啊,你讲的我都同意,是这个道理。俺们幽冥谷和北三坛,总还是要站到教规、站到道理一边嘛,不能让教众戳脊梁骨,也不能让大家吃亏!那个,老白那一边,是什么情况?” 柴老七面容一肃,低声道:“属下私底下又问了那邹奇志几句,这家伙还是漏了一点口风,说有办法驯服烛龙大人!” “什么!”金法王像是火烧屁股一般,猛地跳了起来,“还能驯服烛龙大人!” “嘘,法王,小点声!”柴老七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倾耳向外听了听,方才坐下,继续说道,“这是属下推测的,那小子的原话是‘安抚’。属下一想,什么叫安抚?怎样的安抚能让烛龙大人保持虚弱,有恢复实力的机会也不去利用?显然就是要控制烛龙大人,这不就是驯兽的办法嘛!” 金法王紧握拳头,嘴唇发抖:“千年无教主,教中高层对于烛神的信仰,都,都下滑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试图控制烛龙大人,这是对神的亵渎!万一泄露风声,神教,神教岂不要轰然倒塌、烟消云散!” 柴老七幽幽说道:“所以,我们把神恩使者拖在这里,对神教反倒是件好事。神恩使者不至,总坛祭典便不能举行,所谓治愈烛龙大人、融合烛龙大人,自然都不能进行。这样,无论右使也好,白法王也罢,他们准备的手段,就没有机会施展!” 第518章 地魔兽 “这两个神恩使者,你怎么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来历?”金法王沉思了半晌,长叹一声,不再说靳右使、白法王那边的事,问起火鸦道人一行人来。 柴老七略一沉吟,说道:“属下是这么认为,这两个神恩使者没有特殊来历,就是偶然卷入幽冥洞的道门修士。这一点,我想法王是同样的判断,包括常光明、吕杨、齐峰几个,还有那些传法使,应该也是这个想法。那些金刚、罗汉嘛,倒不好说,不过,稍有见识的,都能想明白。 “为什么?因为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神恩使!往日的神恩使,无非两种,一种是教主有意安排,要么是宣扬神威,加强教众信仰,要么是为了对付有二心的神使或法王。这种神使,多半都是强大的道门修士或魔修,都是教主从外面找的助力。 “另一种,就是意外卷入幽冥洞的。在我神教的历史上,至少有三次啊。最近的一次,五百年前,不就是那个七星洞的老祖吗,此人也算有些能耐,被教主安排去杀地魔兽,硬生生坚持了近十年,方才灵力枯竭而死。 “更早的一次,是二千年前,卷入两个美貌女修,不过只是筑基修士,最后让那一代教主给霸占了! “最早的一次,不就是星月门老祖魁阴真人嘛,那时他实力是结丹境大圆满,实力强劲、手段极多,当时的教主也不敢轻辱,以礼相待,邀他一同歼灭地魔兽,后来把玄阴山借给他,这才有了星月门这一档子事。 “所以啊,法王,属下认为,这些人也是意外卷入,那常光明显然心知肚明,第一时间便凑上去,不就是要以此打乱您的部署嘛!” 金法王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常光明看着一肚子坏水,只是要利用这些人,破化我的计划吗?我们不过是借机献一些宝物,让烛龙大人可以恢复实力,增加教主候任者融合的难度而已。这个计划,不通过幽冥洞祭祀,也可通过正常手段送上啊。” 柴老七摇摇头:“法王,哪有这般简单。这个时节上,你不管献上什么,左使也未必会真让烛龙大人吃下啊。教中规矩,左使服侍烛龙大人,右使传授神法,没有左使进献,再好的东西都到不了烛龙大人口中。 “但是,若是幽冥洞中喷出来的,就不一样了,含有上神旨意,右使和你一齐提议,左使也不敢当着总坛教众之面阻挡。现在,有了神恩使者,自然是神恩使者说了算。所以,这个常光明才牢牢盯着这些人,不给您补救的机会。” 金法王沉默良久,方才点头说道:“其实俺老金也想到了这些,只是还有些侥幸心理。你这一分析,也让我死了这条心。哎,这样一弄,便没了缓和之策,要么是左使那样,弄一个教主出来,让大家头上多个主,是生是死,由她主宰;要么就是靳右使和老白那样,杀左使控烛龙大人,最后会是什么结果,难以预料,搞不好把神教都要弄散伙啊! “还好,还好,老七,你想出了这么一招,用驱除地魔兽这个事,把神恩使羁绊在此,不管能拖多长时间,至少还机会再想个周全的办法来。” 柴老七轻笑道:“法王,也无需如此担忧。其实还有个简单的办法,便是利用这段时间,把这两位神恩使者说服,让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志去办事,这反比我们当初的计划要强!” 金法王眼睛一亮,急切问道:“怎么说服他们?常光明那家伙,不好对付呀!” 柴老七轻哼一声:“不外乎拖、拉、推、阻而已。拖,自然是拖时间,待这两个所谓的神恩使者对地魔兽束手无策,教众自然就不会再那么崇拜他们,这样,少了那一层光环,自然就知道厉害了。那时,就是拉拢他们,威逼利诱,该有的一个不要少。这两人,身处我烛神教领地,放眼四顾,别说援兵,连跑路都不知道向那个方位跑,拿捏起来必定容易。 “同时,把常光明往外推。他是总坛的香主,长期滞留在此,总是不合规矩。他若想把这些人带走,我们就发动教众去阻拦,他常光明焉敢硬来!如此多管齐下,这些人除了乖乖听法王的话,还能怎样!” 接下来几日,“火正使”带着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东奔西跑,到处视察被地魔兽破坏的建筑、矿脉,察看被杀教众情况,对伤者进行慰问,带领众人向烛神祷告,忙得不亦乐乎,认真履行神恩使者职责。 这也是受了常光明的点拨。 此人给的建议,是先把姿态做足,在更多教众心中建立亲和形象,同时更多了解地魔兽情况,争取短时间内歼灭一批地魔兽,给教众有个交代,然后马上离开此地。 当然,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商量后,自然是部分采纳、另有打算。 根据了解的情况,地魔兽出没最为频繁的地方,是北三坛中寒泉坛的驻地。此地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渊的峡谷,方圆数十里,谷中靠着北侧两山交接的隐蔽处,有一汪深潭,奇寒无比,名为九幽寒潭,是烛神教一处要地,这寒泉坛即以守护此地而得名。 因这寒潭浊气森森,谷中绿植茵茵,极宜魔修居住,故住在此谷的教众极多,北三坛十余万教众,有一半在此安居,所以,地魔兽袭击此地的频次也很高。故此,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决定将此地作为聚歼地魔兽的首选之地。 这日,他们在谷中东侧的一处近山的斜坡上扎营休息。随行的除了常光明,还有金法王手下的心腹,幽冥坛坛主柳中柱,寒泉坛坛主赵世杰,以及三名传法使,一百筑基境教众。 子夜时分,张元敬布置了一个隔绝阵法,然后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下。 他漫无目的地游逛,几个时辰过去,将附近数里范围、两百丈以上的土层搜了一个遍,没见到任何活物。 又下潜到二百丈以下,神识中顿时有了发现,在接近二百四十丈深处的地方,停着一只四尺左右的尖角长身怪兽,浑身漆黑,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两只眼睛边开半闭,似乎正在打盹。 张元敬稍稍靠近几丈,此怪兽便从瞌睡中警醒,露出两枚绿宝石一般的双眸,一对小小的半圆形耳朵,正在急剧抖动。 此怪实力不高,从气机看,不过是炼血境魔怪。但是,它的听觉十分敏锐,即使张元敬以分土诀遮掩动静,也被它听到了些许声响。 不过,它并没有逃跑,因为,土中还有它的很多同伴,有所响动也是正常的。 随着张元敬地慢慢接近,此兽显出几分疑惑来,它圆滚滚的肥厚鼻子抽动着,像是察觉到了异常。突然,它调转身躯,便向后方逃跑。 张元敬见状,立时追了上去,不再遮掩动静。 以他结丹修士的实力,一旦放开了手脚,土遁之速比那地魔兽快出许多,很快便追了上去它,一巴掌将其按在了土中,然后一拳打碎了它的头颅,把那两只绿幽幽的如宝石一般的小眼珠捏在手中。 地魔兽,在圣核境时会凝成一颗魔核在腹中,筑基境以下,则无魔核,只有两颗经过浊气千锤百炼的眼珠,乃是一件不错的物品。杀死地魔兽的信物,也就是这地魔兽的眼珠。 张元敬继续在二百丈以下土中游走,半个时辰后,再次寻到一只地魔兽,将之杀灭。 如此,到得卯时初刻,累得精疲力尽,搜寻到近三百余丈的深土之中,也只杀了十二只地魔兽。 出得地面,他把情况与火鸦道人一说,这个经过数日演练、此时已经颇具几分神棍气质的老道也是一筹莫展,思索半晌,方才说道:“且去问问那常光明。” 待天光大亮,两人一同找到早已负手立于营帐外、仰首观天的常光明,把问题提了出来。 这位神教八大香主之首的圣核境大圆满魔修当即微微一笑,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地说道:“两位使者夙夜在公、勤勉于职,时时刻刻想着为教众解难纾困,真让我们这一干信众感念于怀,好似直沐神恩,心中充满对上神的倾慕和爱戴!” 随即话锋一转,略带嘲讽地说道:“地魔兽历来危害不浅,时常肆虐嚣张,根子就在于此魔数量众多、深藏地底且分散潜匿,捕杀起来极为费事。某知两位神使或有遁地之术,但想要以此大量灭魔,不过是想当然尔。 “我神教历代教主,多有聪慧善谋之辈,何尝没有想到这个主意!经过多年尝试,神教也创出类似土遁术的功法,圣核境教众,大多都会修习,不过,此功筑基境教众最多下潜至一百五十余丈,圣核境传法使也难超三百丈,地魔兽吃过几次大亏后,都躲到二百丈、三百丈以下土层,这功法也便无了用武之地。所以,近几次围歼地魔兽,都是使用珍稀的魔植,把地魔兽从地底诱出,从而大量屠灭。” 常光明这几日,跟着这些“神恩使者”四处奔波,冷眼旁观他们的行动,未见有何出奇之处,料想他们没有什么依仗,便等着他们遭遇挫折,再行出手,既给这个“火正使”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要胡说乱动,也是一个施恩拉拢的机会,好尽快说服他们同自己去往总坛,以拖延日久,导致节外生枝。 火鸦道人对常光明的嘲讽视而不见,敏锐地问道:“常香主所谓的魔植,是指何物?需要什么层次才能大量吸引地魔兽?” “所谓魔植,与你们所说的灵植类似,不过是禀天地浊气精华所生而已,对于魔修魔物而言,乃是快速提升实力的天材地宝。至于层级,类似灵植中的玄品一阶,便可引诱绝大多数地魔兽了!”常光明解释了几句,随口问道,“火正使有魔植?” 火鸦道人高深莫测地说道:“本神使就是问问。多谢常香主解疑释惑!” 说罢,也不多问,向张元敬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遂告辞离开,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常光明,杵在原地兀自沉思。 第519章 试草 “前辈,可是想到了那株幽魂草?”回到火鸦道人的大帐篷中,待其打开隔离阵法,张元敬问道。 火鸦道人呵呵笑道:“不错,看来元敬还没忘掉此物。这株草品阶不低,至少是元婴层次的,当可一用!” 那日,在幽土山地渊中,张元敬一行两人三兽得了五株幽魂草,四株与了猿十二,还剩最大的一株。那草既是冥龙守护之宝,其层次最少在玄品五阶以上。这等珍物,必定对炼血境、筑基境的地魔兽有极强吸引力。 到了深夜,张元敬再次下潜土中。这一次,他准备在地底设下陷阱,以那株粗茎圆叶的幽魂草,诱杀地魔兽。 当然,这只是一次尝试,若是效果很好,便要在地面上大张旗鼓地进行一次聚兽围歼行动。 为了腾出施展空间,他在地下一百五十丈处,用时数个时辰,挖了一个丈方圆洞,将那幽魂草摆在中间,以源生石铸成石牢防护,同时留下几处缝隙,让此草气味飘出。 此地蕴含浓郁浊气,故幽魂草一经展露,便散发碧莹莹的幽光,显出十二分的灵性来,一股似淤泥一般的气味飘了出来,向四周渗入土中。 在这等土中环境,张元敬料想气味即使能够传出去,也必然极慢,打定了耐心等候的主意。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十息过去,从下方便钻出一只地魔兽来,足有七尺来长,看气机已有筑基境中期实力,按理说已经具备了相当灵智,此时却是如同发疯一般扑向土墙包围中的幽魂草。 张元敬抬手一击,将此兽拍死,正要去剜取两颗绿眼珠,却从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地钻土声。 未几,便有七八只炼血境地魔兽钻出,他赶忙出手击杀,尚只灭去一半,周围的响动声已是密密麻麻一片,如同海浪层层叠叠往前推进一般,不知有多少地魔兽正在飞速遁来,吓得张元敬连忙钻入土牢中,收了幽魂草,然后裹着源生石,连忙向上方逃去。 众多地魔兽见汲汲以求的珍品魔植被张元敬取走,顿时陷入疯狂,不顾实力相差巨大,一群群向他包围过来。 张元敬也顾不得会引起常光明、柳中柱怀疑,加速上冲,在数十丈深的土中引发极大动静,很快钻出地面,飞天而起。 火鸦道人本就一直在关注下方动静,第一时间发现异常,飞剑一闪,便出了营帐。 而常光明因白日之事,心思不宁,也是紧盯两位使者营帐。地下动静甫一传出,此人便敏锐察觉,立时开门掠了出来。 未等他询问升空而起的火鸦道人,只见十几只筑基境地魔兽从土中冲天而起,向着张元敬咬了过去。 张元敬脚踩飞剑,轻轻闪动,便将这些不知死活的魔物闪了过去。这十几只飞空的地魔兽力竭,又无力浮空,只好不甘心地扭动身躯,企图在空中多待片刻,好瞅一瞅抢走宝物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时间,十几对绿芒如电的双眸,死死盯在张元敬身上,眼光中满是愤怒和贪婪。 这时间,从地中如泉水喷涌般,又唰唰唰地接连冲出百多只地魔兽,小半是筑基境,大半是炼血境,聚集在张元敬脚下,嗬嗬低吼着。 早已惊醒的柳中柱、赵世杰两位坛主,三名圣核境初期传法使,以及一百筑基境魔修,蜂拥而上,对地魔兽疯狂出手。附近,还有寒泉坛许多巡逻的教众闻讯赶来。 这些地魔兽实力本弱,又被欲望冲昏头脑,面对魔修的强力冲击,根本抵挡不住,很快便如土鸡瓦狗一般,被魔修组成的大拳砸成粉碎,只留下一地的残骸。至于那些绿宝石一般的眼珠,自是被当作战利品收走。 “火正使、张副使,这是怎么回事?”常光明被突如其来的地魔兽突袭,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口中点了两个使者的名,目光却是直直盯在张元敬身上。 原本,他关注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看起来有结丹境后期大成实力的火鸦道人,此人修为最强,年纪又大,为人处世也十分老辣。这几日,他也一直监视着此人动静,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此时,他却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把这个修为只有结丹中期、但显然十分重要的张副使给忽略了。此人既能无声无息遁入土中,并引出这么多地魔兽,可见本领不俗。 火鸦道人招呼张元敬一声,两人一起落下。 柳中柱、赵世杰和三个传法使也都围了过来,不过,他们的目标是常光明,五个人十只眼,警惕地盯着他,以防他突然出手。 火鸦道人见状,微微一笑,对常光明说道:“常香主,不必紧张,不过是让张副使试验一个小法术而已。现在看来,这个小法术很有效啊,能够在很短时间,引诱大量地魔兽出来。” 常光明双目一凝,脸上满是怀疑地问道:“小法术?什么小法术可以让这些狡猾的地魔兽发了疯似的冲出地面,而且面对一边倒的屠杀,也不肯逃走?” 柳中柱、赵世杰等五人也是目光闪烁,显然也有这般疑问。 火鸦道人笑容不变,扬声问道:“你们认为,此法管用否?” 六名圣核境魔修脸色齐刷刷一变,周围数百筑基、炼血境魔修中却有不下百人大喊:“管用!请神恩使赐法,为我等聚歼地魔兽!” 火鸦道人且不答话,笑容一敛,凌厉目光扫视六名圣核境魔修,再次问道:“几位香主、传法使,不知你们是何意见?” 常光明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很快控制住情绪,面无表情地说道:“此法可拯数十余万教众于水火之中,乃是上神对我等信众的天大恩赐!请神恩使者赐法!” 柳中柱、赵世杰两人对视一眼,对方眼睛的震惊清晰可见,不过,只一瞬间,两人便交换了意见,当即弯腰低首,口中恭敬说道:“请神恩使者赐法!” 三个传法使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连带周围教众也齐声呼喊起来。 火鸦道人把右手一举,示意大家禁声,然后肃声说道:“上神之法,岂可轻传!我等不过是充当媒介,请上神施法而已。上神怜惜尔等多灾多难,准备在这北三坛,每处选一要地施展一次神术,把潜藏的地魔兽引诱出来,由尔等自行灭杀,以保百年安稳!此后,将视尔等虔诚与否,再行决定是否降下神术!尔等可听明白?” “听明白了!感谢上神施法!感谢神恩使者助法!” 聚集的教众齐声答道,中间也夹杂着几个圣核境魔修五味杂陈的声音。 一日后,金法王带着心腹智囊柴老七赶到寒泉坛,随从的是他直属的三百筑基境魔修。 柴老七根本不信这些冒牌的神恩使能有什么神赐的法术,一直非常肯定地对金法王说,必是这些人有高品阶魔植,应避开教众,直接将他们拿下,搜走魔植,否则事情无法收拾。 金法王知他是恼羞成怒,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机而为,岂能乱了阵脚,鲁莽出手。 他老金虽是个粗人,可不是夯货,真要是动了手,他敢说左使那边立时就要大肆宣扬,聚合教众之力,生生改变神教格局,那时,别说他老金,便是靳右使和老白,都得老老实实俯首称臣。 没法子,谁让左使掌握了烛龙大人,天然具有号令全体教众的权威,只要理由充足,无人敢于公然违抗。 看到一副神棍模样的火鸦道人,金法王突然产生了一缕畏惧情绪,这事情实在太凑巧,不得不让他想到神的意志、神的安排。 “火正使,老金俺把法王殿所有能打的人都带来了,就听你安排!”金法王心有所畏,言语上也谦恭了很多。 火鸦道人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心中一动,但脸上不露分毫,仍以神使该有的口气说道: “金法王,此事关系上神恩典泽被于教众,本神使就不客气了。请你立即组织教众,在寒泉谷择一地,挖一个百丈方圆大坑,深度三丈,在中间起一个高台,不低于六丈,以巨石垒砌,不可让地魔兽钻透。限时五日内完成,不得超期!届时,我与张副使将在石台上布阵,请上神施法,而你则把此地教众中善战者组织起来,围杀地魔兽!” 其实,随便选一处平地,把那粗大的幽魂草摆出,便能源源不断诱出地魔兽。但是,为了显出神恩难得,“神术”玄妙,同时也凸显他们作为上神使者的地位,火鸦道人故意设计了这样一个方案。 金法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扬声应道:“请火正使放心,老金必于三日内完成这个任务!” 金法王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只用时两日又六个时辰,便将那百丈方圆的大坑挖出,六丈石台建好,径直来请两位神恩使者检阅。 第520章 诱魔 “本神使只问,人马够不够多?实力够不够强?能否与成千上万的地魔兽战斗?”火鸦道人负手而立,下巴微抬,睥睨着金法王,说话口气很大。 作为八大香主之首的常光明,看着气势越来越强的“火正使”,眉头微锁,眼中满是无奈。 金法王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道:“火正使放心,这里光圣核境魔修就有七个,筑基境魔修有近千之数,至于颇具战力的炼血境魔修,更有两万之众。我们有信心,不管神使诱来多少地魔兽,都能将之杀个片甲不留!” 火鸦道人心中一凛,对烛神教实力的认识,又更进了一层。 他前两日细细问过张元敬,得知幽魂草在极短时间内,便诱出数百地魔兽,心中顿时大定,对于假借神意,树立权威,有了十足把握。 自从到了此地后,他表面上充当神棍,把神恩使者这个角色演得极像,但从未忘记身处险境,随时有毙命之危。 而这一次的清除地魔兽行动,无疑是一个获取力量的绝佳机会。 “前面带路!”火鸦道人意气风发地说道。 石台所立之地,与寒泉只有一山之隔,此地既靠近泉水,又有众多教众居住,向来是地魔兽频繁出没之地。 大坑挖在了高低起伏的一众石屋之间,距离山坡约莫二十来丈。 坑中布满了以石块、布条、纸符、魔石建构起来的禁制,主要是触发爆破或者攻击类的手段,用于轰杀钻出来的地魔兽。 石台高度为六丈,但面积超过四丈方圆,比火鸦道人要求的大出一圈。 金法王的解释是,若是石台太细,地魔兽数量过多时,可能会被它们推倒。当然,他也顺带提出,为确保神恩使安全,他们几个圣核境魔修,将站在石台边缘,防御来袭的高阶地魔兽。 火鸦道人传音问过张元敬后,得到肯定回答,对此也就点头认可。他当然知道,这些魔修不过是要抵近观察,以弄清他们究竟靠什么手段引诱地魔兽。张元敬既然胸有成竹,自信可以当面瞒过圣核境魔修,那当然很好。 “火正使,您看什么时候开始?”金法王越发对这个红脸老道捉摸不透,言语中也用上了敬语。 “那些杀兽的教众呢?怎么没有出来?”火鸦道人见大坑周围只有寥寥百十个筑基境魔修,皱着眉头问道。 “都埋伏在各处房子中了,用隐匿阵法遮蔽着,预备地魔兽一出,便杀出来。”金法王连忙解释道,这是他同柴老七商量的借口,当然,真实目的自然是要通过地魔兽攻击,弄清火鸦道人他们的手段。 火鸦道人当然不会发现不了那些石屋中的异常,只是以此作为话引子而已,当即摇头说道:“不要都藏起来,先调三分之一在此立阵,地魔兽出来的速度会非常快,一旦数量过多,杀起来反而费力,还白白丢了先手的优势。” 金法王连忙解释道:“火正使,若是直接暴露出来,岂不把地魔兽吓回去了!” 火鸦道人盛气凌人地说道:“你是看不起上神,还是看不起本神使?神术一出,地魔兽陷入疯狂,哪里管你有没有埋伏!快把人调出来,不要耽搁时间!” 金法王有些发懵,想要回头去看身后的柴老七,好在及时克制住了,他耷拉脑袋说道:“火正使言重了,老金我岂敢对上神和您不敬。这就按您的吩咐,把人马调出来排兵布阵。” 他对身后的柳中柱、赵世杰两人打了个手势,两人随即调兵遣将。 不多时,从数百石屋中,成群结队的跑出数千魔修来。他们人数虽多,且绝大多是炼血期实力,但无人独自活动,全都跟着队列亦步亦趋。 靠近大坑时,众多魔修已经合并成四个大的军阵,排列得整整齐齐,如俗世中的军队一般。 负责指挥的是柳中柱,他把手一举,然后下挥,四个军阵开始分别向大坑四边行进,靠近坑边一丈后止步,可谓令行禁止、气象森严。 “难道这就是圣核境魔修畏惧教众的原因?”火鸦道人对烛神教教众的服从性和纪律性叹为观止,心中暗暗猜测着。 “火正使,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金法王凑近火鸦道人,满含期待的说道。对于所谓的“神术”,他也十分好奇。 “很好,现在圣核境以上的诸位信徒,请上石台吧。”火鸦道人一副轻松的模样,向张元敬点点头,率先纵身而起,向石台落去。 张元敬也飞身上了石台。 金法王、常光明、柴老七、赵世杰及三个传法使,也都各自掠上石台。作为金法王心腹的柳中柱,则在下方指挥列阵以待的魔修军团。 火鸦道人见七个圣核境魔修到位,轻轻一笑,摆出一个双手贴额、脊背稍屈的敬拜烛神姿势。 这是他这几日,走访慰劳教众,临时学会的,是烛神教中最为普遍使用的拜神动作。 然后,口中念念有词,还是“怜我世人,苦难实多……”那些话,不过每一个字都是以法力吐出,故而极有力量,震得石台嗡嗡作响。 一直静立其旁的张元敬盘膝坐下,运转厚土之力,沟通源生石,源生石开始慢慢变大,很快从他体内撑出来,变成一个青黑色的硬蛋壳,把他罩得严严实实。 金法王几人表面上都是看向石台下方,实则都在盯着两个神恩使者,当然,注意力更多放在火鸦道人身上。 及至源生石从张元敬体内冒出,并将之包住,才猛然醒悟,这所谓的“神术”,施展的关键竟是不甚起眼的“张副使”。 唯有常光明,自那晚见识了张元敬身上的异常,早就暗中注视于他,只是,这青黑色石蛋出现得莫名其妙,与一般法宝释放大相径庭,又能阻隔神识,故始终未曾觑到虚实。 “哈!”火鸦道人猛地大喝一声,双手直指天空,扬声说道,“请上神施法!” 与他的喊声配合,张元敬在源生石肚腹中迅速打出法诀,源生石幻化出六面石墙,形成石牢之状,尔后露出丝丝缝隙,但这些缝隙,始终处在变动不居之中,很难被神识准确捕捉到。 这时,张元敬才从容取出幽魂草,摆在地上。 幽魂草出现的刹那,站在石台上的七个圣核境魔修齐齐一振,仿佛饿了几日的乞丐闻到了肉香,虽只是寡淡的一点,也足以点燃早已干瘪的胃。 几人不约而同扭头,朝着土牢那些如电光闪烁一般的缝隙看去,努力想要看清楚里边的情景。 过得几息,百多丈外的四个军阵,靠前几排的低阶魔修,也出现了细微的骚动,众人均抬头望向石台中央,眼中射出渴求的神色。 火鸦道人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料到这幽魂草对魔修有如此大的诱惑力,炼血境魔修隔着百余丈,都能有如大的反应。 他脸色一沉,一边祭出玄天大葫芦,一边大喝道:“不要分心,守好各自脚下那片空间,地魔兽就要来了!” 七个圣核境魔修齐齐一怔,相互打量几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复杂神色,随即又转过头去,看向石台之下,将神识延入土中,来回扫了几道,果然发现几只筑基境的地魔兽,正在飞快地向石台脚下遁来。 几人稍惊,尚能自持。 过得几息,地魔兽多了起来,隐约有几十只。这大概是原本就藏在附近土中的,故而来得极快。 此后,陆续有地魔兽自地中往上钻动。百息之后,地下似是发生地震一般,晃动不已。 七名圣核境魔修把神识伸展下去,只见土中无数的黑色尖头,正在疯狂钻土,奋力遁行。几人大惊,内心中涌起一种敬畏,随即又是忐忑不安。 此时,他们已经把张元敬可能有一株高品质魔植的猜测排除了,因为,这种诱惑地魔兽的速度,完全不是魔植能够办到的。难道是携带了那号称无物不腐的三生水?还是真有“神术”? 金法王修为深湛,最先醒悟过来,立马朝柳中柱叫道:“速速准备,奋力作战!” 柳中柱有圣核境中期修为,神识不弱,对地下的异动也早有发现。得了金法王命令,他当即喝道:“前三排起巨盾,其余全部擎起飞枪,听号令发射!” “嘿!” 数千教众齐声应道,一时间长枪如林,锋芒直上云霄。 石台之下的土坑中,最先出现的是零零散散百十只地魔兽,均在炼血境。它们甫一钻出地面,便被布在土中的禁制轰杀。 紧接着,是上千地魔兽,猛地从地中钻出,小部分被禁制挡下,大部分则如同蚂蚁一般,向石台上攀援而上。有的速度极快,一息左右时间,便窜上了高台。 “四至七排投射飞枪!目标为石台脚下五丈方圆!”柳中柱双眼精光爆射,大声命令道。 刹那间,“咻咻”之声不绝于耳,数千黑色飞枪如雨而下,精准的插在石台周围五丈范围,将半数以上地魔兽扎在土中,有的甚至是一枪两兽、三兽甚至四兽。 中了飞枪的地魔兽,发出“嗷嗷”的惨嚎声,浑身颤抖,不几息,便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土中。 从下方钻出的地魔兽,只要沾染这黑水,顿时浑身腐烂,很快步入前一只地魔兽的后尘。 不过,要不了多久,这黑水被泥土吸收干净,便再无腐蚀的功效,对后来的地魔兽也就没有威胁。 前一批地魔兽尚未杀光,地下又涌出新的一批,数量比之前更多,有三四千之数,层层叠叠,如黑砂滚动,把石台周围三十丈范围挤得满满当当,漆黑一片。 第521章 围歼 火鸦道人俯首看去,心中暗暗吃惊.这才几十息时间,便引出这般多的地魔兽,这株幽魂草到底是何物? 若是引起几个圣核境魔修的贪欲,怕是要坏事。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都走到了这一步,想要改弦更张已是不能。 金法王这时也知道厉害,大声命令柳中柱,速速把剩余教众调出来。 随即又想起一事,从腰间摸出一个金色令牌,甩手抛给柴老七,急促地说道:“老七,快,持我的法王令,去寒泉坛组织教众,把仓库里的神光枪、魔火弹、灭元箭都搬过来。……嗯,对了,还要发动教众,把所有利器收上来,集结起来送到这里。这场大战了不得,快去快去!” 柴老七也知事态紧急,接过令牌,架起一团黑云,风驰电掣般向山那一边的寒泉坛而去。 大坑边上的柳中柱一边对身边的几个筑基境魔修下达指令,着其等分头去调兵遣将,直接从四面围上来,一边指挥四个军阵,分批次投出飞枪,大规模灭杀不断涌出的地魔兽。 不过,由于事先没有料到“神术”这般厉害,军阵中预备的神光枪严重不够,只用了百息时间,便已告罄。 此时,有数千地魔兽窜到了石台边缘,与六个圣核境魔修战斗。这些地魔兽不过炼血、筑基之境,几个魔修随手一击,便能杀死几只或十几只。 但是,地魔兽悍不畏死,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海浪般向上冲击。在金法王等六人有意无意的疏漏下,时不时有十几只地魔兽冲破他们的防御,撞入石台中间,去攻击土牢。 火鸦道人没有使用玄天大葫芦,而是操控一柄炼入了陨尘的火属性飞剑,迅速在土牢周围游走,斩杀突进来的地魔兽。 如此鏖战,过得二三十息以后,百丈大坑中已经堆满地魔兽尸体,活的与死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石台的四面,也都爬满。 这些地魔兽发出“唧唧唧唧”的声音,汇合起来,如同雷鸣一般,让人烦躁难安。 六个圣核境魔修均使出了魔宝,金法王是一把长柄厚背砍刀,刀身长达一丈,刀脊厚达寸许,通体漆黑如墨,只有刀锋闪动一抹亮色。 他将此刀舞起,但见刀光翻飞、刀气四溢,任何地魔兽,碰着即裂、砍着即断、扫着即倒,愣是没有放进一只来。 相比而言,同为圣核境大圆满的常光明就没有这么卖力了,他装扮似道门修士,使用的魔宝从外观上看也与法宝无异,是一柄银色飞剑,带着丝丝电光,在两丈范围内急速旋绕,时不时发出嗤嗤之声,斩杀低阶地魔兽自是如切菜砍瓜,但总是要漏掉几只,放任它们闯入石台中央。 寒泉坛坛主赵世杰走的路子与金法王类似,不过用的是一柄亮银枪,枪杆飞扫,枪尖攒动,时而大开大合,时而精准点杀,杀得酣畅淋漓。 另外三名传法使,所用魔宝甚是奇特,一人用的是五个骷髅头串成的一个轮子,滴溜溜转动,散发黑气一团,凡笼住的地魔兽立时化为一具白骨。 一人用的是一根扫把,长柄以浊铁矿打造,扫把头则是一种魔植的枝叶编织而成,挥动之间,尘土飞扬,任何地魔兽,只要闯入其中,便如身压万斤石一般,寸步难进,顷刻间化为齑粉。 还一人用的是一只玉瓶,尺许来高,翠绿如茵,光泽圆润,颇似道门宝物,只瓶口中飘散浓墨一般的黑烟,凡有地魔兽靠近,此人一弹玉瓶,瓶中立时飞出一团黑色水汁,分散出数十百滴,洒向周身,地魔兽沾之则腐烂而死。 此时,沉默良久的柳中柱,在四个军阵躁动中,举起双手,口中喝道:“魔火弹,发射!” 得此号令,四个军阵立于最后三排、早已急不可待的魔修战士,从腰间的一个皮囊中各自摸出鸡蛋大小的黝黑圆球来,在队中指挥使呼喊下,同时掷出。一时间,空中飞起数百黑球,直落石台周围地魔兽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轰轰……” 爆炸声不绝于耳,石台立时被浓烈的黑烟包围,而地魔兽残肢断壳满空飞舞,石台底部燃起熊熊烈焰,攀爬在石台四面的地魔兽被烧得嗷嗷乱叫,如同雨点般掉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金法王嘴角一阵抽动,他光顾着要站到石台上,就近观察所谓的“神术”,忘了魔火弹一旦炸开,便会浓烟滚滚,熏眼呛鼻,连忙闭住呼吸,摸出一张符箓,贴在额上。 此符为清障符,专门用来抵御一些稀奇古怪的烟尘气味,是魔修行走荒死地带必备之物。 其余几个圣核境魔修,反应都是不慢,皆把这符用上。 火鸦道人自有办法,把万兽真火引出,旋绕周身,以火防烟,倒也自在。 至于张元敬,更是轻松,土牢虽有缝隙,但时刻变动,浓烟很难渗透进来,偶有些许,也被他挥手驱散,随着幽魂草味道一同吹了出去。 此时,金法王调集的其余教众也都赶到,在柳中柱指挥下,神光枪如雨而下,钉死不知多少地魔兽,在大坑中形成以枪杆为中心的一个又一个真空地带,地魔兽纷纷退却,向坑外挤去。 或许是因为石台无法接近,这数万地魔兽开始把怒火发泄到立阵的四个军阵上。 得了后援的补充,各个军阵人数均超过五千,在柳中柱的指挥下,纷纷取出兵刃。 烛神教在集体作战时,教众持有的魔兵乃是制式的,前三排是黑色大盾,中间是长枪和大砍刀,后三排是弓箭手,佩戴短刃。 一时间,每个军阵皆面对上万地魔兽冲击,烛神教众很快出现伤亡。 这些地魔兽从阵前冲杀了几回,无法冲破巨盾防御,便改变战法,钻入地中,从魔修脚下攻击。 对此,无论是指挥者柳中柱,还是组成军阵的每一个教众,都有充足准备。 他们整齐有序地向后退开,边战边退,让出百十丈距离,把战场扩大数里,相互间的位置散开,五人一队,建立防御体系,与各个方向袭来的地魔兽作战。 同时,柳中柱通过号令,将所有弓箭手集结到自己身后,以备非常之变。 地魔兽仍处于幽魂草的诱惑之中,故战斗的意志并不坚决,心思多半还在石台之上。 相反,烛神教众人则目标明确,就是要尽可能杀死更多地魔兽,他们杀气腾腾,意志坚定,不为任何伤亡所动,只是奋勇作战,把这些好不容易自动钻出来的地魔兽,一只只地砍死在地,连捡取战利品都顾不上了。 浓烟散去,魔火仍在。石台下方又积聚了上万地魔兽,而且数量仍在不断地增长。 金法王转动脑袋,看向石台中间那似气非气、似石非石的赤黄色“牢笼”,眼中满是震惊。 其余几个圣核境魔修,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神术”,那么这个“牢笼”中究竟有何奥秘,那位张副使到底在施展何等手段,为何能够源源不断从极远的地方把地魔兽吸引过来! 从开战到现在,已经出现不下五万只地魔兽,这个数量已经接近历次灭兽行动的最大成果了。 历史上,烛神教组织的灭兽行动,都是在数十处地点一起开展,所有成果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七八万之数。 “法王,你也发现了吗?” 常光明的声音传入耳中。金法王斜视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眼,面无表情地反问道:“发现什么?"神术"很强大?” 常光明冷笑道:“法王何必装糊涂,这哪里像"神术"。再说,神教历代典籍,可从来没有关于神术的记载。你难道真的相信这是神术?” 金法王应声说道:“当然相信!不是神术,什么东西这般厉害,能把方圆万里的,嗯,还不止,说不定北三坛的地魔兽,都在赶来的路上!” 常光明嗤之以鼻:“法王,老常我敢说,这牢笼之中,必有一株品阶极高的魔植,否则,那张副使何必挡得严严实实,不让我们看见。若是神术,又何惧我们看到。若是让教众看了,还能坚定他们对上神的信仰,有何不好?” “是魔植又如何?难道你常香主要抢走?”金法王好歹是一方诸侯,岂能受他的撺掇,立时反唇相讥。 常光明嘿嘿一笑:“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你以为,你这北三坛还是安宁之地吗!” “你!你是在威胁我?”金法王铜铃大眼一瞪,差点忘记传音,好在张口瞬间,克制了心中怒火,“俺老金是吃这套的人吗!管你谁来,只要敢在北三坛动手,老金俺都把他打出屎来!” 常光明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法王,不若如此,待灭兽之后,你与我一起,护送神恩使者去总坛,这样,北三坛自然就无需为保卫神恩使者费神劳力了!你看如何?” 金法王一摸头上红发,心中暗骂:这些在俗世中读过书的,就是满肚子鬼主意,说个话拐弯抹角,搞半天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行,此事俺得好好与老七商量商量,不能上了他的当,做亏本买卖! 当即哼了一声,说道:“此事待杀灭地魔兽后,再说吧!” 第522章 阵战 地魔兽仍在不断冒出,即使被两万教众疯狂斩杀,数量依然只增不减。这个异常情况,不仅几个圣核期魔修看出来了,所有教众都发现了。但是,没有人畏惧,更没有人退缩。 常光明对着几个魔修说道:“法王,赵老弟,还有几位传法使老兄,这情形,分明是有圣核境地魔兽在驱使,是不是让神恩使先把神术停了,杀光这一批,再行施展。” 他笃定“张副使”一定是有一株或数株品质奇高的魔植,所以敢于提出这个建议,也不怕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听到。 金法王有些犹豫,他偏头看向赵世杰,开口问道:“世杰,你是地主,只靠寒泉坛的力量和物资,能顶住多少地魔兽?” 赵世杰是个身材中等、相貌寻常的中年汉子,双目如深潭一般幽静。 他沉吟片刻,语气低沉但十分肯定地说道:“以寒泉谷的教众来说,只要组织起来,十万以内没有问题。” “十万?赵老弟,这个有些夸张吧!”不等金法王发话,常光明先行质疑,“你寒泉坛统共不过五万教众,两万精锐在此,也不过能顶住三五万地魔兽,还是没有圣核境首领的散兵游勇。十万怎么打?” 赵世杰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有上神在施展神术!” “这——”常光明看了一眼正斜眼瞥他的火鸦道人,摇摇头,“战争不是儿戏!不是靠激励两句就行的!” 金法王“呸”了一口,怒目而视:“你懂什么战争!你那个总坛香主,什么时候跟地魔兽正面干过架!世杰,不要理会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酸丁,把寒泉谷的人都找过来。你亲自去,柴老七那家伙人头毕竟不熟。要快!” 赵世杰应了一声“得令”,便腾空而去。 常光明兀自摇头,但没有再吭声。 此时,石台之下魔火已经缩小到只有薄薄一层,众多地魔兽迫不及待,跳跃起来,用足底吸附四壁,迅速向上爬来。一时之间,五魔一道又开始忙碌起来。 大坑外侧的柳中柱脸色阴沉地看着石台,他身后的三千弓手,身上各自还有一枚魔火弹,这是缓和攻势的利器,必须用在最为紧要的关头。 金法王既把指挥权交给他,自是完全信任他,故此,即使石台上几人被数百地魔兽围攻,搞得手忙脚乱,他也没有勒令教众发动攻势。 三个传法使,都是年纪一大把的积年圣核境魔修,一个后期,两个中期,气脉悠长,面对地魔兽的疯狂进攻,仍然游刃有余。 反倒是常光明,有些偷奸耍滑,把多半地魔兽放了过去,逼得火鸦道人使用玄天大葫芦,放出数十只尺长火鸦,四面八方啄击漏网的地魔兽。 在这荒死地带,天地环境对于道门修士充满排斥之力,空气中吸收不到一丝一缕的灵力。补充法力,只能靠丹药和灵石。常光明迫使火鸦道人与张元敬耗费法力,显然是盘算着什么阴谋。 金法王看得清楚,但却猜不透他的算计,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等到石台周围,聚集的地魔兽达到两万以上,那边的柳中柱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手一举,轻喝一声:“所有弓手,听我命令。准备好魔火弹,第一排石台周围五丈以内,第二排石台周围五至八丈,第三排石台周围八至十丈,发射!” 这些弓手,乃是从两万教众中集结出来的,故比第一次发射魔火弹的那些教众更有准头,而且魔火弹也远比上次要多。 一时之间,三千魔火弹掷出,黑压压一片,向石台周围的十丈区域落去,层次分明,中心区域最是密集,且几乎是同时爆炸,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强烈的震动天旋地转,冲天的烈火毒燎虐焰,无数地魔兽被烧成飞灰,侥幸逃得一命的,连忙向大坑外奔逃而去。 浓烟笼罩石台,遮挡得严严实实,里边看不见外边,外边也看不清里边,神识也被隔断。 “嗷!呖呖呖!”几声奇怪的兽鸣传入几人耳中,随即是土壤翻起的噗噗之声。 “不好,外面教众有危险!”常光明突然一拍大腿,“这是圣核境地魔兽出动了,它们去对付四个军阵了!”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只有两只,嗯,三只圣核境地魔兽,无需管它们。”修为在圣核境后期,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的一个传法使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金法王有些担忧地问道:“李老哥,柳中柱能顶住吗?” 这个老得不成样子的传法使咧嘴笑了笑:“法王,你这是关心则乱,柳中柱也算是久经战阵的,他知道该怎么做的。打了这么久,他不是一支灭元箭都没用掉吗?这说明他早就防备着这些高阶地魔兽玩阴招呢!” 常光明惊讶地看向此人,猛然喊道:“李右林!竟然是你这个老家伙!你,你还没有死!” 老人转头“嚯嚯”一笑:“小常啊,想不到你还记得老头子我。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后来居上的年轻人,都把我这老朽给忘记了啊!哎,神教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地,老头子我也就能行走凡间、选取人才,为神教后继有人,发挥一点余热啰!” 常光明脸上涌起一阵潮红,旋即平复下去,嘿嘿一笑:“难怪金法王胸有成竹,原来是有您老人家辅佐。这一甲子来,您也不去总坛露个面,大家难免有些误会,以为您老已经乘风而归,去见上神了呢!” 老人咧了咧嘴,没有再说话。他的神情变得肃穆,周身平地起了狂风,将袭来的浓烟吹开,双目圆睁,原本昏黄的眼睛,变得锐利无比,似乎穿透浓烟的阻碍,看到了外面的大战。 大坑之外,三只两丈余长的巨兽,正领着大部地魔兽,向北侧军阵冲击。其余三面,则只各留五千之数,以作牵制。 集中起来的地魔兽,多达两万有余,一半从地下攻出,一半正面硬攻。 三只圣核境的地魔兽,眼光冰冷,除了偶尔转头看一眼石台,露出些许贪婪之色,几乎全程紧紧盯着军阵之后的柳中柱。 柳中柱微微一哂,并不把三只巨兽的虎视眈眈放在心上。此时,已经到了最为关键也最为危险的时刻。援兵一时半刻到不了,到了也很难马上有序进入军阵战斗。 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着三名护教金刚,从其余三面抽取部分教众,组建一支预备队。 第二个命令,则是将身边的十几名护教罗汉派入军阵,高唱礼神之曲,激励教众斗志。 第三个命令,是将三千弓手分成六组,持有灭元箭的单列一组,分三队,每队盯住一只圣核境地魔兽,只要它们进入军阵,立即发箭攻击。其余五组,则分片支援前方的教众,使用普通箭支,箭支若用完,则十人一队,手持短刃进入军阵中战斗。 随着大量地魔兽从地中钻出,隔绝军阵联络和配合,炼血境的教众伤亡陡增。 很多五人小队被冲散,然后被一拥而上的地魔兽分尸吞噬。 战阵之中,充斥喊杀声、惨叫声,以及低级指挥者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教众不断被打散,又不断地组织起来,或三人或五人,有的甚至十几人,结成小阵,与多达数倍的地魔兽血战。 七千人的大阵,很快缩减为五千人,地魔兽数量则仍在不断增长。 危急关头,庄严而神圣的赞歌,在军阵中响起,开始只是几个洪亮的声音,很快汇入高低不同的嗓音,如同水花合成细流,再从细流变成巨浪,震天撼地的歌声,席卷如火如荼的战场,让每一个活着的烛神教教众振奋起来,不顾生死与地魔兽作战。 有的教众拖着单腿或单臂,有的捧着开膛的肚子,有的用嘴咬着短刃,死战不退;有的实在不能动弹的,则在地魔兽冲来撕咬时,自爆气血,与身边的地魔兽同归于尽。 魔修的自爆,并不像道门修士那样,只是依据修为,而是练有独特功法,威力极大,每一个教众的自爆,即使只是炼血境实力,都会产生极大破坏力,将三四丈范围的兽和人,以及泥石轰得七零八落。 地魔兽不懂人的感情与意志,它们只是在欲望驱使下作战,烛神教教众猛然暴涨的士气,视死如归的劲头,拼死一搏的决绝,让它们十分畏惧,许多正在土中尚未钻出的地魔兽,改变方向,跑去了大坑之中,往石台边凑了过去,许多已经楔在军阵中的地魔兽集群,也因此多有逃散,变得稀疏起来。 大坑中的三只圣核境地魔兽不停地凄厉吼叫,挥舞两只粗壮的前肢,周身黑云腾起,吓得附近的低阶地魔兽四散逃窜。 但是,军阵中的地魔兽,面对气势如虹的魔修,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它们之所以来此,要么是被圣核境首领驱使,要么是被石台上的味道诱惑,根本没有与烛神教死战的决心,这种结阵硬战的方式,与它们往日偷袭魔修们的做法大相径庭,让它们本能的有所抵制,故此,地魔兽在遭遇惨烈打击后,纷纷逃遁。 三只圣核境地魔兽气急败坏,哇哇大叫。但是,对于已经溃败的形势,并无作用。 过得片刻,三兽又平静下来,不再恐吓周围的低阶魔兽。它们凑在一起,用自己的语言交流,时而侧耳向地下倾听,不时相视点头。 第523章 殉身 石台四周的魔火,仍在熊熊燃烧,但黑烟已经有所减退。这个迹象表明,魔火已无后劲,用不了多久便会熄灭。 “传我命令,东西两阵撤下,东阵补充南阵,西阵补充北阵,速速行动!”柳中柱沉思片刻,果断下达命令。 此时,再说围杀地魔兽,已经不太现实。只需保证两侧皆有兵力,一旦地魔兽突袭石台,可以两线同时发起救援即可。 军阵的变化,立时引起三只圣核境地魔兽注意,它们齐齐发出一声咆哮,处在大坑东西两侧的地魔兽,立即咬了上去,想要阻止军阵撤退。 烛神教教众纪律严明,执行命令严格,两侧军阵各留下千余人断后,其余则迅速转移到南北两个军阵之后,在充当中级指挥官的筑基境魔修调遣下,向军阵中补充。 三只圣核境地魔兽见阻挡无果,又发出号令,集结在它们周边的上万地魔兽排成密集的阵势,从正面强攻。 柳中柱抬起右手,厉声喝道:“灭元箭准备,听我命令,无论射往何处,不得犹豫!” 数百弓手轰然应诺,齐齐举起长弓,上箭勾弦,锐利眼光齐刷刷看向军阵之前。 此时,东西两阵撤下的教众仍在有条不紊地进入南北军阵中。地下陆续有地魔兽钻出,对军阵进行破坏,但数量不过几千,对军阵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这时,又有大批地魔兽从地中钻出,却往南阵而去,也是从正面硬攻,数量很快达到两万以上。 不多时,又有三只身长两丈以上的圣核境地魔兽现身,在南面军阵前督战。 柳中柱面色凝重,对身后的传令兵喝道:“擂鼓,全军进攻!” 在他下令的瞬间,大坑中间的泥土中,猛地冲出五只三丈以上的地魔兽,越过只余数尺的魔火,向石台上飞冲而去。 最前面的一只,身长已达三丈,头上尖角隐隐发白,长身之上,覆盖稀稀落落的金色鳞片,气机比金法王这个圣核境大圆满魔修还要高出一线。 “不惜一切,强攻!快,快,向前推进!”柳中柱面容扭曲,厉声大吼道。 他转身向寒泉坛方向看去,依然没有见到援兵的踪影,不禁咬牙切齿地说道:“柴老七,你个混账,在这等时候还玩见不得人的阴谋,坏神教大局,该杀!” 看到烛神教教众的疯狂,南北两侧六只圣核境地魔兽也不停的吼叫,驱使低阶地魔兽,与如一堵墙般压上来的军阵对撞。 双方针锋相对,撞得血肉横飞,残尸满地。地魔兽受不了这种惨烈,不论三只巨兽如何怒吼、威胁甚是出手惩戒,都在不断地后退。战线一尺尺地向着石台靠近。 石台之上,五名圣核境魔修率先与五只同境界地魔兽接战,金法王当仁不让接下了最大的那只,其余四人各战一只。 除开身有金鳞的那只地魔兽外,其余四兽,修为均是圣核境后期。 圣核境地魔兽躯壳极其坚韧,寻常魔宝根本不能伤它。常光明以圣核境大圆满对阵一只圣核境后期地魔兽,稳占上风,但其余三个传法使,只有李右林尚能对付,另两人则左支右挡。 火鸦道人喝道:“放一只过来,我来对付!” 这两个传法使闻言,立时让过一只,两人合力挡住另一只。 火鸦道人将玄天大葫芦一晃,一道炽烈火焰喷出,便将这地魔兽团团包围,旋即一收,裹紧了烧炼起来。 这只地魔兽显然缺乏与道门炼气士作战的经验,以为可凭躯壳硬抗,谁知这火乃是天地灵气所生之火,与魔火并不相同,烧炼之下,灵气与浊气不断碰撞,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固然不断被磨灭,但这地魔兽的元气也大为损耗。没多久,便萎靡不振,渐渐失去抵抗之能。 最为凶险的,是金法王。 他的对手实力明显高出一大截,躯壳防御极强,丈余厚背砍刀砍在其上,火星四溅,丝毫无损。 反之,这身披金鳞的地魔兽,无论是两只强壮的前肢,还是如同铁鞭一般的长尾,都让钢筋铁骨的金法王吃足了苦头,每挨一下,都要留下一道血痕,或一处乌青。 他咬着牙,死死支撑,不肯退开半步。而这只地魔兽,眼见火鸦道人那边就要灭杀它的一只同伴,不觉有些焦急,攻势也越发凌厉。 此时,魔火已经熄灭,笼罩石台的黑烟也消散干净,下方可以清楚看到石台上的战局。 柳中柱一指那只身长金鳞的巨兽,大声吼道:“各位兄弟姐妹,看到那只闪着金光的地魔兽了吗,它马上就要突破化身境了!如果它躲在地下,慢慢进化,我们找不到它,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它现身了,它闯入我们的包围圈了,这一次若是不能杀死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将来,我们不知有多少兄弟姐妹,会死在它的口中,葬身它的肚腹!我们岂能容忍此事发生!我们必须将之杀死!现在没有援兵,只能靠我们自己!烛神在上,大家冲啊!” 柳中柱手持一杆黝黑的长枪,越过军阵,卷起阵阵狂风,向地魔兽最为密集的区域杀去。 跟在他身后的,是数百筑基境魔修,这些都是北三坛的精锐。 为了支援石台上的战局,包括柳中柱在内的所有魔修,不惜置身于死地之中。 一时之间,数百人周围扑上无数地魔兽,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三只圣核境地魔兽隔着二十余丈距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但没有加入围攻。 柳中柱大喊:“结阵,不要乱,不要落单,不要冲得靠前,结阵而战!坚持住!” 这些筑基境魔修,都是与地魔兽打老了仗的,相互靠拢,留足施展空间,共同配合,与混乱不堪、挤作一堆的地魔兽鏖战,手中长枪利刃,不停地挥洒鲜血与与残肢。 地魔兽一波波地倒下,但几百人组成的突击集团也小了整整一圈,上百魔修尸骨无存。 北侧军阵不断向前推进,在其与突击军阵之间,地魔兽群陷入慌乱之中,有的向前冲击军团阵列,甚至不惜从地中钻出,从下方袭扰,有的则转身去围攻突击集团,想要将身后的威胁解决掉。 三只圣核境地魔兽忍耐不住,一边呵斥周身的数千地魔兽,督促其等去阻挡北侧军阵,自己则快步前冲,带着集结起来的上千筑基境地魔兽,朝柳中柱所在的突击集团靠近。 柳中柱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低喝道:“保持阵型,向大阵后退,注意,不是撤退,是诱敌!把握节奏,先慢后快!” 不过二十丈距离,三只圣核境地魔兽很快冲到突击集团外围三丈处,它们仰头嗷呜大叫,张嘴喷出夹杂着黑色烟云的泥沙来,黑魆魆一片,直落数百魔修中。 柳中柱跃身而起,旋身一扫,长枪舞起一阵狂风,将那一片刚刚飞起、尚未播撒开的泥沙卷在一起,拍在了一旁的地魔兽群之中,这些地魔兽立时炸了锅,嗷嗷惨叫着此处逃散。 三只巨兽愤怒至极,全都御空而起,向柳中柱围攻过来。 柳中柱长枪扫动,与三兽的三嘴三尾六只前足战在一起,使尽了浑身解数,只是勉强防住要害。 “不要管我,速放灭元箭!一批批放,不要浪费!” 此时,三只巨兽腾空而战,完全暴露在弓箭手视野。 本来,按照柳中柱的命令,三兽飞空的刹那,第一排三十支灭元箭就应当射出。只是顾忌误伤他柳中柱,故此有所犹豫。 他这一道命令一下,弓手立时将拉开的弓弦松开,一支支纯黑色、箭簇上燃烧蓝色火焰的三尺长箭急速飞出,分别覆盖三只巨兽,而处在三兽围攻中的柳中柱,自然也在攻击范围之中。 石台之上,垂垂老矣的李右林突然对火鸦道人说道:“火正使,老朽观你对付一只地魔兽,游刃有余,不若我这只放过去,你也接下吧。法王那边顶不住,我去助他。” 说罢,也不管火鸦道人同不同意,把五鬼骷髅轮一收,闪身一跃,便到了那最强地魔兽头顶,唬得它向后一撤,两眼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右林。 此人只轻轻一动,便悄无声息到了它的头顶,整个过程它完全没有察觉,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金法王可不管那么多,擎着大砍刀,大步前踏,追砍上去。 “法王,老头子最后跟你交代几句。这些年,我冷眼旁观,觉得大家都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把神教的根本搞错了!谁是神教的根本?我们这些圣核境魔修,什么左右使、四大法王、八大香主,十八个传法使,是我们吗?现在来看,不是啊!我们才几个人,在这五百万里狭长的荒死地带,面对数十万甚至更多的地魔兽,我们能立足吗?立不了足的! “没有几十万教众,没有几十万信仰坚定、不惧牺牲的教众,我们屁都不是!一百多年来,老头子我一直都在反思这个问题。神教这些年来,不是变强了,而是变弱了,而且一直在变弱,高层已经腐朽了,内核已经挖空了,看着架子还在,威慑还在,其实只是空有其表,一旦遭遇动荡,就可能轰然倒塌!……” 李右林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着,那边金法王被身披金鳞的地魔兽杀得汗流浃背,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他不耐烦地说道:“李老头,你是来帮我,还是来烦我,说的什么屁话!把这只凶兽拿下再慢慢说。现在,老金我可没空听!” “哼!你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这些年被权势迷了眼,底子还不坏,所以老头子才跟你说这些。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神教这么下去是不行的。左神使还是有魄力的,不顾大家反对,坚决推动重选教主一事,当然,也是他赶着好时候了!右使那个人,私心杂念太重,而且是个没原则没规矩的人,就算不为神教,也不能让此人上位,与他相比,左使还是更温和一些,教中的规矩也一贯遵守!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李右林又讲了一大通,最后才提高音量,大声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从长再议!”金法王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有所触动,但下意识还是回避这个问题。 “跟谁议?你那个首席智囊,叫什么……嗯,柴老七?你看看,这么长时间,援兵一个没到。他是你的人,搞这么一出,将来还是算在你头上的。你是把赵世杰派去了,但他玩阴谋、玩嘴皮可不是柴老七的对手!这么下去,看似是削了神恩使者面子,实则锅是你的,你以为别人看不明白!那小子不过有些小聪明,让我看,他比柳中柱差远了。 “你看看柳中柱,危急关头,头脑多清醒,也不惧牺牲,知道做什么,不做什么,这才是有立场、有格局、有情怀、有手段的人。这些年,若没有柳中柱,你这法王位子未必坐得稳!” 李右林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说着说着又说歪了。说多了你也嫌烦!我最后说一句,你记好了:教众是根本,教主是关键,有这两个,神教才能挺过这一劫!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千万不要成为神教的千古罪人!” 李右林说罢,仰首狂叫一声,身上猛然冒出一层蓝色火焰,此火如同一层蓝色绒毛一般,在他的身上随风飘动,但是,散发出来的诡异威能,将石台上所有的魔修和地魔兽都镇住了。 金法王失声惊呼:“献祭……李老头,你疯了!” 李右林咧嘴一笑:“本来就没几年好活,能带着一只即将突破圣核境大圆满的地魔兽,去见烛神,是何等荣幸!我想,祂老人家,必定会很满意这个礼物!” 身披金鳞的地魔兽眼中露出恐惧,转身向石台下奔逃。 李右林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随后,满身蓝火的他,出现在地魔兽脊背上,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此兽银色尖角,双腿则圈住它粗短的脖子。 地魔兽痛苦的狂吼起来,疯狂的扭动,但是,李右林像是生了根一般,死死缠住了它。 此时,他身上的蓝火已熊熊燃烧起来,他的衣袍早已化成灰烬,皮肉也烧得残缺不全,沟壑纵横的老脸,也很快化作灰烬,只剩下漆黑的骷髅头。 但是,即使这样,他的骨架依然缠绕在地魔兽背脊之上,蓝色火焰如同一层幻影,裹住地魔兽,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甩脱。 终于,这蓝色火焰把地魔兽也点着了,它坚硬的躯壳、晶莹的血肉,还有他的魔核,都燃烧起来。 它发出惨烈的吼叫,在地上滚来滚去,压死不知多少低阶地魔兽,在大坑中清出一大片空地来。 成千上万的地魔兽忘记了战斗,只剩下恐惧,和瑟瑟发抖的身体。 第524章 选择 李右林献祭,化作一团蓝色火焰黏在那只最强地魔兽身上时,柳中柱正遭受数十灭元箭余波的侵袭。 所谓灭元箭,实则是由道门炼气士用天地灵力所炼制,内有法阵,中隔玉石,外裹浊铁,每箭爆开,对以浊气修行的魔修和魔兽,伤害极大。 故此,虽然弓手准头不错,三十只箭全都倾泻在三只地魔兽巨大躯干上,但是灭元箭释放的庞大灵力波,仍然毫无阻碍地波及柳中柱。 他法力全出,长枪挥动如风,也只堪堪挡住第一次齐射。依照他的军令,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箭矢紧跟而至,三只圣核境地魔兽没有任何喘息之机,被强大且天然相克的灵力蚀出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眼见没了生机。 而处于三兽中间的柳中柱,同样遭受重创,只余下半口气。好在后面的几批弓手,见势甚快,一看三只巨兽殒命,赶忙停了发箭,让柳中柱保住了性命。 他脸色苍白,眼中却满是怒意,正要提一口法力,斥责弓手继续放箭,猛见场中局面大变,对方最强首领伏诛,一众低阶魔兽丧胆,立即将到嘴边的军令改成:“所有人,全力杀兽,不要放走一只!” 被传法使献祭所鼓舞的教众,听到这一声命令,立时如开了锅的沸水,迸发出数倍力量,奋勇前冲,放弃了军阵,放弃了防御,也放弃了配合,只提一杆枪或一柄刀,冲向地魔兽最密集的地方,疯狂刺戳砍劈。后方的弓手,也把硬弓抛下,或持短刃,或拾起地上的刀枪,加入潮水般涌动的冲击队伍。 石台上剩余的四只圣核境后期地魔兽,一只死于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三只被满脸通红,不知是惭愧还是生气,亦或两者皆有的金法王轰成碎片。 在一刀砍爆常光明身前的地魔兽后,金法王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道貌岸然、出工不出力的家伙,恨不得给他也来一刀。 在大坑南侧督战的三只圣核境地魔兽,第一时间钻入地中跑路。其余的低阶地魔兽,有样学样,都往地中去钻。疯狂杀来的烛神教教众,使出全部手段,能拖住一只是一只,能杀死一只是一只。 他们把随身携带的钻地龙,也都拿出来扔在土中。 这是用来防备地魔兽突袭的一种寻常物品,形似俗世军队中的突火箭,只有半尺长,制作简易,效果也十分有限,一般是埋在房屋之下,若是地魔兽从下方钻来,一旦动静稍大,便有可能触发钻地龙,此物便会下冲一段距离,并发生爆炸。除非击中要害,钻地龙很难伤到地魔兽,但可以有效示警,让地面上的教众提前作出防备。 此时,百丈区域的浅土中,可谓兽满为患,每一支钻地龙扔出,都能伤及一只地魔兽。 一万多教众,杀得狂放,杀得酷烈,把地面上一切可以看到的活动着的尖角长身怪兽,全部撕成碎片。待地面一扫而空,又开始掘地三丈,将受伤的、昏迷的,甚至已死的地魔兽,都拖出来砍碎。 张元敬得了火鸦道人传音,早已收了幽魂草,停了土牢之术,将源生石重新收入丹田。 将近一日的施法,他一身法力耗去七八成,便在手中抓了两枚中品灵石,慢慢恢复法力。 酣畅淋漓的大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方才结束。 入夜之时,柴老七和赵世杰带着两万教众,携带大量物资赶到。眼前的场景,让他们陷入深深震撼之中。 教众自行组织,上去帮助收拾战场,救治伤员,运送尸体。 金法王抱着昏迷不醒的柳中柱,冷冷看着一脸心虚的柴老七和满脸惭愧的赵世杰,一言不发。 赵世杰呆了半晌,见不是个事,便走到坑中,去察看战果了。柴老七厚着脸皮,挨到金法王跟前,等他说话。 常光明一会儿看看狼藉的战场,一会儿看看脸色不善的金法王,偶尔偷眼瞧一下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眼珠不时转动。 只有另外两个传法使算是最为镇定,他们盘膝坐在石台边缘,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念诵一段祭祀的经文,不知是感谢烛神,还是祭奠李右林与牺牲的教众。 火鸦道人负手而立,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教众,心中满是对烛神教整体力量的震撼。 他十分庆幸,利用幽魂草诱出并大量消灭地魔兽这一步棋,走对了。经此一战,他们两人算是破局成功,暂时可保安全。至于将来,恐怕要到了烛神教总坛,才知如何应对。 这时,金法王抱着柳中柱走了过来,怔怔看着火鸦道人,突然单膝跪地,低头说道:“恳请神恩使者救治他,北三坛愿为神恩使前驱!” 火鸦道人一愣,连忙伸手去扶他:“金法王不必如此,本神使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柴老七大吃一惊,上前两步说道:“法王,你这是……” “闭嘴,给我跪下!”金法王回首瞪他一眼,低喝道。 “法王,你不要冲动,此事……” 柴老七还要劝他,金法王眼中杀气凛然,脸上怒容满面,显然是动了真火。柴老七跟他多年,哪里不知他的性情,当即暗叹一声,单膝跪地,拱手对火鸦道人说道:“恳求神恩使者,再请烛神施展神术,救一救柳香主!” 这话意思便很清楚了,是让火鸦道人用刚才诱惑地魔兽的“神术”,救治柳中柱。 火鸦道人脸上露出迟疑表情,刚要说两句敷衍的话,只见大坑之中,赵世杰领着数百教众单膝跪地,口中喊道:“恳请神恩使者救治柳香主!” 他脸上表情不觉一滞,暗道不好,此事怕是不妙。幽魂草引诱地魔兽虽是不错,但能不能救治魔修,可就不好说了。救活了,自然大功告成。治死了,便可能前功折损,对他们的后续行动大为不利。 他当然可以拒绝,随便找个理由,以烛神不可频发请动的借口打发了,然而,这只能搪塞住普通教众,对真正决定北三坛归属的金法王来说,毫无用处。 “不要答应。我知道你有一株高品质魔植,但是,那个要留着治愈烛龙大人!否则,你们去了总坛,必无活路!”常光明的警告传音入耳。 此话顿时引起火鸦道人反感。当初,他们刚进入幽冥谷祭台时,此人便引他们假扮神恩使者,还教他回答是为治愈烛龙大人而来,那时,他可不知道他们有高品质魔植,显然,此人心怀叵测,只是利用他们达成什么目的,根本没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 在他犹豫之时,更多的教众跪地高喊,最后,将近四万人,跪在方圆数里的土地上,口中大喊:“恳请神恩使者救治柳香主!” 震天动地的声音中,隐含着无比强大的意志,这就是烛神教的根本,教众的力量。即使是圣核境魔修,或者结丹境修士,也不敢直接违逆这股力量。 火鸦道人把心一横,高喊道:“本神使答应了,都起来吧!” 随即低头对金法王道:“法王,且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让我与张副使为柳香主治伤!” “哼,道友这般自以为是,将来有的是苦头吃!”常光明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不过,他的表情毫无变化,嘴唇也不见动静,当是练有一门奇特的腹语传音之术。 金法王沉着脸没有吭声,身后的柴老七连忙小声劝道:“法王,当众治疗确实不便,还是尽快找一处房屋吧!” 金法王也意识到不能逼迫过分,否则真出了乱子,反害了手底下这员智勇双全的心腹大将。便点了点头,扬声说道:“感谢神恩使垂怜!烛神永寿!” 数万教众也跟着重复一句:“感谢神恩使垂怜!烛神永寿!” 在战场北侧的五里之外,有一处依山而建的小院,是一个护教金刚的宅邸,被赵世杰挑出来,作为救治柳中柱的临时场所。 金法王将其余人均赶了出去,只留下“火正使”和“张副使”,还有脸如白纸、气息羸弱的柳中柱。 过来的路上,火鸦道人便同张元敬说好,取一片幽魂草叶子,给柳中柱服下,成与不成,就是这一招。若是一片不行,就加一片,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因此,当金法王直勾勾看着张元敬时,张元敬二话不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根半尺多长的碧色圆叶,断开处流淌绿色汁液,散发一股粘稠而腥臭的味道。 金法王两眼顿时一亮,使劲嗅了几口,说道:“好浓烈的三生水气味!此物一定可以救活他!多谢两位神恩使!” 三生水?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同时一怔,不约而同想到幽土之中的黄泉之水。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金法王已经急不可待地扒开柳中柱的嘴巴,将这片幽魂草叶子塞了进去。 随着绿色汁液流入柳中柱口中,顺着食道进入腹中,他的生机立时恢复了几分,随后,他的嘴巴嚼动起来,将整片叶子吞入腹中。过不了多久,他的内息徐徐而动,气脉逐渐变得有力起来,脸上也渐渐恢复血色。 金法王一挥拳头,兴奋地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对着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双手抱拳,斩钉截铁地说道:“两位使者既然救活了柳小子,俺老金说话算话,北三坛唯两位使者马首是瞻,决无二心!” 第525章 商议 大战结束后的第二日,常光明即匆匆离去。金法王知道这家伙肯定要搬弄是非,但是,他既然站到神恩使一边,实则与左神使在根本立场上是一致的,故此只是警告了他两句,并未留难。 当然,对于一个圣核境大圆满的香主,他不动用北三坛的力量,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幽魂草叶的救治效果超乎想象,三日之内,柳中柱便伤势痊愈,活蹦乱跳。而药力仍有极大富余,他向“火正使”和“张副使”道了谢,又与金法王报告,自去闭关消化这难得的机缘。 第七日,金法王在他的那栋高楼中,再次宴请两位神恩使者,与会的除了柴老七,寒泉坛香主赵世炎,六名传法使,九名护教金刚,十五名护教罗汉——原本是十八名,但有三名已经陨落在与地魔兽的大战之中外。 还有一人,则是北三坛之一的白石坛香主蓝纤语。她是金法王的亲妹妹,相貌与名字完全相悖,长相粗鲁,声音粗豪,身材粗壮,简直与金法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蓝纤语一到法王府邸,便自来熟地与火鸦道人攀谈,对于道门修士的许多典故,也是知之甚多,不时借着探讨道修疑惑,套问两位“使者”的来历与目的。 火鸦道人自是应对自如,不动声色将问题遮掩过去,必须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 蓝纤语忙活许久,没什么收效,自觉无聊,便找了个借口,中途离席。 金法王苦笑一声:“两位神使不要介意,俺老金这个妹妹就是这样,凡是看得上,都与人自来熟。她知道轻重,绝不敢冒犯两位尊使!” 火鸦道人阅历丰富,与蓝纤语兜兜转转聊了许久,已是听出其话有言外之意,或是未到时机,故而未曾点明。 便笑道:“无妨,令妹也是对道门修士好奇。倒是此番大战之后,教众疲敝,不知法王准备何时进行两外两坛的灭兽大战?” 金法王恭谨地说道:“此事全凭神使安排。不过,从寒泉坛的情况看,上千年不曾开展灭兽大行动,地底繁衍的地魔兽数量已经达到了巨大规模。另外两地的地魔兽群,若是实力与此相当,那么,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准备,尤其是杀兽专用的神光枪、魔火弹、灭元箭,包括向来以为无甚用处的钻地龙,都需大量制作,否则下两场大战,教众损失仍会很大。 “寒泉坛一战,阵亡教众多达七千,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寒泉坛实力是北三坛中最强的,其余两坛还没有这么多人,幽冥坛只有三万多教众,精锐八千,白石坛则只有两万教众,精锐不过五千,所以,若是可以,还请神使延后行动时间,待我们做好充足准备,再行开战!” 火鸦道人虽对于寻找张萱、求得机缘之事颇为急切,但也知初来乍到,需得谨慎行事,便抚着下颌说道:“灭杀地魔兽,是关系教众生命安全的大事,自然是要慎重对待。法王需要多长时间来准备?” 金法王侧头看了一眼柴老七,这个白面书生虽然关键时刻掉链子,但是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时,他还是习惯性地想到他。 柴老七会意,立即斟酌着说道:“杀地魔兽,是每个教众随时准备的战争,不用动员,他们都会自发起来,集结一切物资和人力,去与地魔兽作战。所以,这个准备时间,也是可长可短,主要看两位神恩使者的行程。若是尊使想要尽快赶去总坛,我们自然可以把准备物资的时间缩短。若是尊使并不着急,那就不妨多给一些时间,比如一年或再长一点。” 火鸦道人微微一笑,暗道这人真是个人精,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总坛现在是何情形?” 柴老七看了金法王一眼,见金法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四十余年前,我神教下属的一个宗门,找到了练成教中传承功法烛阴诀的人,将她送到总坛左神使那里,左神使邀请右神使和青、红两位法王见证,召请烛龙大人出九阴之渊,当面鉴别,确定此女的确修成烛阴诀,可与它融合,成为新教主。 “只是,由于上一任教主陨落在外,其所据之力量未能返回烛龙大人身上,故此它一直处于虚弱状态,无法完成融合。必须开启涅盘祭祀,从九阴之渊深处,获取最为纯净的三生水,才能恢复元气,承受融合,产生新教主。 “涅盘祭祀要做大量准备,需要集齐很多珍贵的物资,才能举行。左右神使商定,先定那女子为教中圣女,待七大分坛搜集物资、统一汇集总坛后,再决定祭祀时间。嗯,当时两位神使还定了一个期限,是不超过五十年。” 火鸦道人一听,便知其中大有玄机。原本处于平衡状态的四系势力,被忽然冒出的教主候选人打破,岂会如此平静。这几十年,四系势力之间还不知发生了多少冲突、多少暗斗,甚至处于旋涡中心的张萱,只怕也是凶危不断。所谓五十年期限,多半也不是商定的,而是四派角斗的结果。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等柴老七收住话头,方才神情肃然地问道:“不知各坛准备得如何?” 柴老七干笑一声:“这个,火正使,张副使,您二位也看到了,一场大战下来,寒泉坛的物资基本消耗一空,金晶也好,浊铁也罢,包括其余魔植、集浊气精华而生的各类奇物,所剩不多。幽冥洞那边,因为刚刚完成祭祀的缘故,物资倒是很多,若是着急准备作战,恐怕也剩不了多少。至于白石谷,人少物穷,根本不够那涅盘祭祀所需。” 他所谓的“金晶”,便是道门修士所称的魔石,乃是与灵石相类之物。 火鸦道人瞥他一眼:“哦,你的意思是,若是慢点准备,可以少消耗物资?” 柴老七连忙点头:“若是赶着制作的话,难免浪费很大,尤其是那些奇物,向来都是精打细算,作最充分的利用。若是能够慢工出细活,就能省下一大半来,将来送到总坛,也算是很大的一份贡献了。” “嗯,其他的分坛呢,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你知道吗?”火鸦道人是老江湖,早把他话中之意听明白,北三坛只用幽冥坛一坛出产的一半,就算是一份很大的贡献,这只说明其他地方准备得更少。 果然,柴老七十分肯定地说道:“除了我北三坛和左使掌握的总坛,其他四坛贡献的物资,只怕会少得可怜。嘿嘿,右使、白法王,甚至包括青、红两位法王,虽然明面上不说,内心里肯定都是不赞成举行涅盘祭祀的。” 火鸦道人紧跟着问道:“涅盘祭祀只要集齐物资,便可举行吗?” 柴老七摇头:“涅盘祭祀需要在烛神殿的内殿中举行,只有从那里,才能把九阴之渊中的三生水引动。而开启内殿,需要左右神使和四大法王的令牌齐出,才能做到。” 火鸦道人奇道:“为何有此限制?” 柴老七嘿嘿一笑:“三生水关涉烛龙大人生命永续,对神教至关重要,所以,自神教成立之初,便是这个安排。” 火鸦道人点点头,不再问话。既有幽魂草,幽魂草又是吸取那个所谓三生水而生,他不需要开启烛神殿内殿,便可治愈传承神兽,就是不知这株少了一片叶子的幽魂草,是否够用。 不过,为了帮助张萱,多半还是要尽快赶去总坛,在其他两派势力未至的情况下,先行尝试一次。只是,这种尝试可不可行,也需同那个左神使商量。 转念又一想,他们两个“神恩使者”在这里大发神威,让烛神降下“神术”,引诱大批地魔兽出来,此事肯定是要传到那右神使和白青红三法王耳中的。 自幽魂草中散发的气味,不仅石台上的一干圣核境魔修,而且大坑周围的低阶魔修,都嗅出来其中有三生水的味道。所以,这个怕是保不住秘密,右神使他们多半会作出防备。 除非现在就赶去总坛,而且只带少数几人过去!但是,这就是赌博了,若是对手有了准备,几个人过去,只怕没有见到左神使,就被右神使他们的人半道截杀了。 一时之间,念头纷至沓来,委决不下,火鸦道人不觉眉头深锁,愁容显现。 沉思良久,见金法王等一干魔修都在看着自己,便“嗯”了一声,转了一个话题:“刚才说到对地魔兽的战争,不知前几日那一战,战果如何呢?” 金法王爽朗笑道:“正要向两位神使报告,此战可谓直追古人的一场大胜,儿郎们打扫战场,一共收获地魔兽绿眼珠六万三千余对,蓝眼珠,嗯,也就是筑基境地魔兽的眼珠,一万一千余对,圣核境地魔兽魔核七枚。历史上,教主领导开展的灭兽大行动,所得也不比这强多少,而且,那还是多处战斗战果的总和,若只论一场战斗的成果,那便没有能超过此战的了!” 火鸦道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 不过,内心中对那株幽魂草越发的好奇,此草显然不只是品质高,而且必定具有某种奇效,尤其对那些地魔兽来说用处极大,这才能让那么多的地魔兽,包括即将突破圣核境大圆满的地魔兽,为之疯狂,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爬上高台。 “地魔兽眼珠有何用?” “相当于金晶吧,绿色的比下品金晶强一些,蓝色的比中品金晶差一些,魔核超过中品金晶。可以用来炼器、炼丹、修炼、布阵等,是一种极其好用的材料。” 金法王解释道,“其实,老金俺请求两位使者押后再战的时间,也是想着准备充分了,多杀一些地魔兽,多收集一些蓝色眼珠和魔核,这两物可直接用于涅盘祭祀。” 第526章 摊牌 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商量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守的方案:把与地魔兽大战押后一至两年,作充分准备后,帮助北三坛教众再打两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彻底赢得这十万教众跟随,然后前往总坛伺机而为。 张元敬两人,仍旧被金法王安排在他的那栋高楼中,每人还配一间练功房,方便他们修行。 张元敬因要炼丹,金法王还提供了一间专用的炼丹房,禁制齐全,一旦打开,不虞被旁人偷窥。 炼制熔金煅丹丸的天火流金草和琉璃木比较难培育,上一次开炉炼丹,两物皆已告罄,故而他每日都拿出一半时间培植两种灵植,剩余时间则或以熔金煅丹丸练功,或入地中用擎天诀和那黑泥物质锻骨。 两者皆有锻体之效,同时进行,倒也相得益彰,且越是修炼,效果越好,对神魂的作用也逐步彰显出来。 至于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也放出来让它们在房中吞食炼化那黑泥物质。碧睛狻猊兽还好,猿十三只觉气闷,但张元敬有严令,它也不敢造次。 火鸦道人也是沉住气,除了不时应付一下金法王,其余时间皆在房中修行,熔金煅丹丸也是继续服用,推着一身修为缓缓向那大圆满之境艰难迈进。 如此很快过了近一年。 这日,蓝纤语忽然到访,直入顶层,敲响了火鸦道人的房门。而金法王以及他的几个心腹手下,皆是不在,只有两个传法使陪着,两人表情略显尴尬,却也不便阻拦此女。 火鸦道人心中一动,知道这位怕是有要事想说,便笑道:“蓝坛主专程来此,可是要寻本使讨论道门秘闻?正好闲着无聊,有蓝坛主说说话,倒也不错!” 蓝纤语见他神情意味深长,知这老道或许已经洞悉她的目的,便如金法王一般发出豪爽大笑:“多谢火正使优容,纤语此来,正是有许多疑问,想要与您请教。” “那就请进。” 火鸦道人也不避嫌,将蓝纤语让入房中,随即看向两个传法使,“两位可要一起?”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人摇头说道:“蓝坛主与火正使请教,我等便不打搅了。” 火鸦道人微微颔首,将房门掩上,但并不关紧。 请蓝纤语坐下,两人便开始谈论道门修士的阵法之道。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则两人还在通过传音谈话。 “火正使,虽然对您的身份我有所怀疑,但从您至北三坛后的行为看,您始终站在了神教一边。我虽是金法王的妹妹,是北三坛一系的人,但并非狭隘之辈。北三坛的好坏,与神教盛衰息息相关,故而,有些情况,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向您禀明。” “本使洗耳恭听!” “我兄长金法王未必支持两位使者前去总坛。” “哦,这是为何?本使者观金法王此人,言出必行,既已说好,怎会变卦?” “兄长虽在教众面前向尊使表达了效忠,但是,那不代表他愿意保护尊使去总坛治愈传承神兽。因为,若是左神使拥立教主成功,他,以及我,还有北三坛不少人,肯定要吃苦头,说不定会性命不保。” 火鸦道人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蓝纤语此来,看似瞒着金法王,实则就是为他来当说客的。 而且,此兄妹二人利益相连、生死相系,蓝纤语所说之话,便代表金法王一系的立场,需得慎重对待。 当即沉声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是金法王与左神使有仇?” 蓝纤语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们蓝家与左神使那一系,的确早有龃龉。当年,前代教主失踪后,烛神教还有四个化身境魔修,分别掌控总坛、传法坛、北三坛、南三坛,占据了左、右神使和金、白法王的传承和身份。那时的左神使与金法王师出同门,两派联合,主导了神教事务。 “后来,右神使使弄奸计,买通奸细,挑拨离间,导致左神使与金法王分道扬镳,神教遂陷入分裂境地,四派势力各掌一方,斗争不断,内耗严重。那一代左神使的徒弟继位后,对金法王一系特别仇视,千方百计打压,两派矛盾日益尖锐。 “到了这一代左神使,其为人颇为公正,凡事以神教大局为重,做了很多缓解矛盾的事,我兄长与之关系还算正常。不过,毕竟人心难测,这一代左神使深谋远虑,缓和矛盾,或许只是为了某一目标,一旦目标达成,难保不会过河拆桥,秋后算账。所以,我兄长担心,新教主上位后,依赖左使,北三坛只怕岌岌可危。” 买通奸细、挑拨离间!火鸦道人暗自摇头,认为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他这一辈子内斗见得多了,矛盾无论大小,总是牵涉利益,一个人的、一部分人的、一派人的利益冲突,日积月累,积土成山,最后不可调和,被某一件小事引燃,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若只是被人挑拨,只是一个误会,上千年过去,怎么也翻篇了,哪里到今天还让金法王这个粗坯耿耿于怀,忧心不已。 “那么,贵兄妹是何打算?”火鸦道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蓝纤语迟疑片刻,问道:“尊使两人,不知是来自何处?若,若两位是意外卷入幽冥洞,那就没有必要再去总坛了,烛神教的事与两位无关,贸然卷入其中,得不到好处不说,性命还有危险。待灭兽行动结束,我们兄妹会准备一份厚礼,护送两位尊使出境。” 火鸦道人知道此时再说什么神恩使者天降的鬼话,简直是侮辱对方,便笑着点头:“蓝坛主所言不差,我与张副使的确是意外卷入幽冥洞的。但是,我们却非不相干的人,而是前来贵教寻找一个人。” 蓝纤语两只不大的眼睛凝望面前这个白发红脸老道一眼,郑重问道:“何人?” 火鸦道人敛去笑容,肃然说道:“一个女子,姓张名萱,其最显着的特征,即是练成了贵教的传承功法烛阴诀!” “圣女!” “不错,按照此前贵兄妹所言,正是贵教现任的圣女!” 蓝纤语粗犷的脸上满是惊讶,好半天说不出话,连作为掩护的阵法探讨,都是忘了去说。 火鸦道人却是平静如常,接过她的话头,开始介绍道门中的困阵一般如何排布。 蓝纤语则借着这个当口,平复惊雷一般的心情,并转动念头,考虑如何应对。 但是,到最后,她也只说了一句,且容她与兄长商议,再答复火正使。 几日之后,金法王一脸风尘仆仆,直上顶楼来拜会两位神恩使者。 火鸦道人未等金法王开口,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法王,我们的来历你也清楚了,你是个直爽人,我也不想拐弯抹角,我们便开诚布公谈一谈,谈得成,就继续合作,不成,就散伙,各走各路,互不妨碍,你看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金法王有些发懵,他本已与自家妹妹商议过对策,但此时却被火鸦道人的气势压住,有些心虚,嗫嚅道:“火正使要谈什么事?老金我有些糊涂,没有听懂呢!” “当然是前往总坛,治愈贵教传承神兽,帮助张副使的徒弟张萱登上教主之位!”火鸦道人直视金法王双目,气势汹汹、语气咄咄。 “那,那个张萱,是张副使的徒弟?”金法王大吃一惊,看着坐在一旁笑而不语的张元敬,说话间竟有些结结巴巴。 “不错,贵教的圣女、赤血谷邢光撼带到总坛的女子,就是张副使的徒弟,此事邢光撼是知道的,将来金法往可寻他验证。不知法王愿不愿意帮我们?”火鸦道人步步紧逼,不给金法王任何喘息之机。 金法王干笑两声,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个,还真是凑巧。幽冥洞把两位卷进来,或许真是上神的安排啊!我老金说过的,听从两位神恩使者号令,绝无二心。” 火鸦道人冷笑道:“金法王,你向来是个爽快人,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畏畏缩缩!你蓝氏一系,与左神使那一派,到底是何仇怨,有没有解开的可能,或者需要什么样的保证,才肯前往总坛,帮助我们治愈传承神兽,倒是说清楚了,也好定下一个计较,免得大家猜来猜去,谋来谋去,反把事情搞复杂了!” 金法王脸上表情变化不定,迟疑良久,方才把铜铃大眼一瞪,粗声粗气地说道:“既然火正使这么说,俺老金也不藏着掖着,这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与两位神使说清楚,也请两位使者体恤俺老金的难处,不要逼迫太甚。” 第527章 故事 “前代教主,雄才大略,在神教历史上,也算得上是一个绝顶人物,除了寥寥数人,其余皆不及他。在他治事期间,教中同时有五名化身境魔修,他本人是化身境中期大成,距离后期只有一线之隔。其余四人,两个是他的亲传弟子,两个是他的得力助手。神教事业蒸蒸日上,当时,据说在谋划夺回玄阴山,很多棋子都布了出去。 “但后来,教主接了一封玉简,也不知道是什么消息,把四个化身境魔修叫过去,简单交代几句,便独自离开总坛,出荒死地带,不知去了何方。此后数十年,一直没有音讯,直到大约八十年后,烛龙大人突然虚弱,神教这才知道,教主已经陨落在外。” “一开始,消息只是四个化身境魔修知道。这四人,想来两位神使也听说了,就是左、右神使和金、白法王四个,也是近来神教格局的源头。据说,这四人当时争吵十分厉害,两人主张外出寻找教主遗物,两人主张从四人中选取一人,与烛龙大人融合。 “这一点,是神教保证传承有序、局面稳固的一个办法,若是教主陨落在外,可以由化神境魔修直接与烛龙大人融合,成为继任教主。 “其实,让俺老金说,后一种办法是最好的,前一种纯粹是感情用事,连教主他老人家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去寻找!等找到了,还不知道多少年以后,这时间教中之事谁来管,外敌趁机打来又如何应对? “可惜,当时的右神使和白法王,就是前教主的两个得力助手,出于私心,知道自己在教众中的基础不如另外两个,便拿对教主的感情当借口,就是不赞成立即选人融合烛龙大人,说那样的做法成功率极低,对烛龙大人也有危害,还是派人去寻教主遗物为好。左神使和金法王,也就是前教主的两个亲传弟子,被两人拿捏住要害,只好同意先派人寻遗物,把融合烛龙大人之事押后。” “这一拖,就过了很多年。那一代的左神使与金法王,两人兄弟情深,在教中大事上相互配合,又有教主亲传弟子身份,深受教众爱戴和信任,故多数事务都是两人拿主意,那一代的右神使和白法王情知无法匹敌,故除了阻拦融合烛龙大人一事,其余诸事皆听任两人决议。 “为此,那一代的左神使和金法王也不好强行打压这两人,几百年下来,这两人凭借化身境的实力,也都各自培植起自己的班底,渐呈尾大不掉之势。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个化身境修士寿元越来越少,左神使和金法王两兄弟年纪略小,但也只比右神使、白法王小三四十岁而已。 “虽然,左神使和金法王也能等另外两人陨落,再去收拾他们各自的势力,但考虑神教的大局,也不能使用太过激烈的手段,如此,时间未必足够。两人思来想去,后来想出一个主意来,就是从神教后继有人的角度,举行涅盘祭祀,帮助传烛龙大人恢复元气,然后择取一名圣核境大圆满魔修,由烛龙大人强行提升至化身境,确保神教始终能有顶阶战力。 “这比与烛龙大人融合,成功率要更高,当然对人选的要求是极其苛刻的。不过,此事关系神教大局,再是机会渺茫,总要一试。另外两人也不得不同意,只是对选取何人,提出异议。后来,双方商议,各选一人,在总坛决战,胜者当选。 “右神使一方,选的是此人的二弟子,基础扎实,修为渊深,五百年而圣核境圆满。左神使一方,选的则是此人的八弟子,惊才绝艳,后来居上,三百年而圣核境圆满。说实话,若是事情顺利进展,两者公平决胜,无论谁赢谁输,神教的矛盾都能解决掉,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对神教自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可惜,问题就出在这人选身上了!” “出在谁身上?自然是左神使的八弟子。此人毕竟年轻,越过自己的七个师兄姐不说,也凌驾于金法王的五个弟子之上。本来,双方长辈商定了人选,底下的诸人就算心有不满,为了大局,还是会勉强接受的。 “问题在于,这个八弟子风流多情,很早就看上了金法王门下排名第十的一个女弟子,两人有所接触,但这名女弟子对这左神使八弟子并无特别情意,故一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八弟子被选为决战人选后,自认为胜券在握,乘机向自己师父提起此事,名义自然是双方联姻,平衡利益,照顾金法王的情绪。左神使没有多想,一听此意,也觉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向金法王提出。 “金法王对此也很赞同,就把事情与这女弟子说了。女弟子心中不愿,但既然恩师有意,又确实于两家的合作有利,也就点头同意了。事情到了这里,虽说有一些瑕疵,但也还过得去。 “然而,这世上的事,总不是一厢情愿的。左神使和金法王这边打着主意,右神使和白法王那边,却铆足了劲儿寻他们的错处,正好在此事上寻出一个空子来。” “这金法王的大弟子,也是圣核境大圆满修为,对于师父不给自己机会,而直接同意让左神使的八弟子上,颇为不满。此人性格外向,有时忍耐不住,不免向亲近的师弟师妹和下属透露。后来,一众师兄弟又得知师父还把十师妹许配给那八弟子,心中更是不忿,纷纷找这大师兄诉说不满,又把这大师兄的恨意加重了一层。 “不过,他也知道,这八弟子与右神使二弟子的决战,关系左神使和金法王两系势力的兴亡,所以虽然时常吐露怨言,却也不敢造次。金法王知道对他有些不公,故对他发泄情绪的行为,也只作不知。 “然而,此事却让那右神使探听到了,他敏锐地意识到其中的机会,便通过一个中人,买通金法王大弟子与那八弟子的婚事,让他吃个瘪,也算出一口恶气。 “这事相对于进阶化身境、执掌烛神教,根本就微不足道。所以,这大师兄也没有往深里想,只是觉着确实可用来灭一灭这八弟子的威风,省得他以为自己吃定了金法王这一系门人。所以,他一琢磨,想出一个极佳的主意来。” “金法王门下七弟子,向来爱慕十师妹,与她关系也甚是密切,这十师妹对七师兄也颇有好感,只是两人忙于修炼,感情未曾抽芽长叶,尚在萌芽之态。十师妹婚姻定下后,七弟子自是黯然伤神,十师妹也有些惆怅,但事已至此,自是服从师命,各自深埋当初那一丝情愫。 “大师兄遂找了个机会,将两人聚在一起,让两人互诉衷肠,一了心愿。他只是要让两人独处,然后把消息传出去,给那八弟子心中扎根刺,让他难受。但是,那个被收买的亲随,却在两人会面的那房中,悄悄点了一株龙合香。 “这两人被大师兄点破情感的窗户纸,一时激动,互诉衷肠,放松了警惕,而这龙合香的气味又十分淡雅,浑不似一般的淫乱之气,故两人根本没有察觉。等到发现不对时,两人已是淫毒深种,欲罢不能,遂行云雨之事,成就夫妻之好。” “他们两人清醒过来后,当即意识到是被人设了局,赶忙跑去金法王那里,把事情如实禀告。金法王大怒,把大师兄找来,一顿质问,又去抓那亲随,那人早已逃之夭夭。金法王立即去找左神使,讲了情况。 “左神使倒也没有生气,先劝金法王不要大发雷霆,更不要责罚几个弟子,尤其是七弟子与十弟子,既然有了夫妻之实,两人也情投意合,不若成其好事,也是一段佳话。又说,两家不过要联姻,以保证他们两个死后,两系势力之间仍能如现在这般亲密无间,所以,换一个女弟子也行,至于老八那里,他自去分说,肯定没有问题。 “然而,这八弟子心高气傲,凭空被人夺走了喜欢的女子,哪里能淡然接受。当着师父的面,自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内心却是怒气勃发,只觉遭受莫大耻辱,若不能雪耻,将来便是当了教主,也是个没脸皮的。 “更要命的是,这金法王七弟子与十弟子苟合的消息,很快在教中传开。这种事嘛,肯定是越描越黑,最后把这左神使八弟子,说得极其不堪,导致这八弟子心态极度失衡。最后,在与右神使二弟子决战时,状态欠佳,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本来,他可以认输了事。但是,先是女人被夺,接着又被一贯看不起的对手碾压,他内心的怒火彻底爆发,最后用出了只能在对外敌才准使用的献祭手段,与那二弟子同归于尽。” “这后果就严重了,不仅是左神使、金法王与右神使、白法王这两派势力的矛盾被点燃,相互战成一团,而且在内部各种力量的涌动下,左神使与金法王两系势力也起了冲突,便连最善于驾驭复杂局面、统合各方力量的左神使,也是力有未逮,费尽了心血,也未能挽回局面。最后,四系势力战成一团,四个化身境魔修也都亲自下场、大打出手。 “那一战,听说是血流如河,百万教众亡了两成,伤了三成,神教实力大损,原本为夺取玄阴山而布下的棋子,全部作废,耗费不知多少物资和人力完成的部署,也毁于一旦。最后的结果是,四个化身境魔修两死两伤,伤的两个,很快也死了。神教群龙无首,陷入分裂之中。” “大约过了两三百年,神教才渐渐恢复秩序。这其中,还是多亏了千剑门。他们听说神教内战,举兵突袭,绕过北三坛,至捣总坛,神教危如累卵。关键时刻,后一代的左神使与右神使联合起来,分别遣人说服接任的金、白两位法王,神教团结一心,与千剑门大战一场,双方死伤甚多,千剑门最终无功而返。 “四派势力由此也结束乱战状态,议定章程,平时各管所辖范围,按照教中制度举行祭祀和集会,外敌入侵时,共同对敌。这一段时间,大约持续了两百多年。 “俺老金,嗯,俺本姓蓝,俺蓝家就是这一段时期起来的,出了一个很强的圣核境大圆满,登上了金法王之位,从那时起,金法王连续三代,皆由俺蓝家人担任。” “可惜,好景不长,接任的左神使,与当年那个八弟子有血缘关系,是他兄弟的直系后人。他们这一支,因为八弟子的惨死,失了庇护,又没有杰出人物,命运多舛,吃尽了苦头。所以,到了这一代,这八弟子兄弟的后人中,出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一路登上左神使高位,随即手段迭出,对俺蓝家极尽打压之能事,不少极有天赋的蓝家弟子命丧敌手。 “俺蓝家当然不能任人欺负,便与他争锋相对,杀得难解难分,由此也使神教局势再次混乱起来。好在另外两系势力尚能克制,那一代的青、白两位法王又颇有威信,及时从中调解,维持了神教表面的团结。不过,双方的血仇,却是结了下来。” “两百多年前,这一代的左神使上位,此人是前代左神使的徒弟,对乃师的一些做法并不认同,又与那八弟子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故不再针对俺老金和北三坛,反而采取了很多缓和的措施。 “总体上来讲,神教的四方势力算是融洽。不过,也只是表面上如此而已。一旦左神使真要突破既有格局,便会引发风云骤变。其实,百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适合融合烛龙大人的人选,也不知是不得其人,还是迫于压力,一直没有把人选推出来。但是,这一次,却是选定了张副使的弟子,多半是这女子天分极高,且左使也有了充分的把握!” 末了,金法王喝了一大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冒烟的嗓子,说道:“两位神使明鉴,其实俺老金还是希望神教统一,恢复往日荣光的。这么打来打去,将近千年了,累积下来,至少有几十万教众付出性命。若是把这人力,用来对付千剑门或者星月门,何愁大敌不败、宝山不回。 “只是,现在的左神使毕竟是上一代左使的亲传弟子,心中未必没有为其师一扫仇怨的想法。他现在看似平和,谁知是不是假装的,只是为了等待出手的时机。若他为神教重立教主,新教主自然对他信重,且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必定会第一个提升他的实力。 “那时,他成为神教唯一的化身境魔修,又掌握教中大权,俺老金这一派人马,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老金俺不怕死,可是,北三坛十万教众,不能因俺的一时冲动,而赔上性命吧!” 第528章 定谋 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对视一眼,两人心思从烛神教纷繁而诡谲的千年旧事中脱离出来,迅速转动,想着如何说服眼前这个表面粗豪、实则不乏精明的当代金法王。 火鸦道人转了几个念头,觉得甚难处理,便开门见山问道:“法王,不如你提个条件,如何才肯协助我们去总坛,帮助张萱成为教主?” 金法王倒也直爽,当即说道:“这个很简单,两位神使也猜得到,那就是将来烛龙大力实力复原,先让俺老金进阶化身境!” 火鸦道人苦笑道:“法王,你这摆明是为难我嘛,左神使怎么会让你先提升实力。能不能换一个别的。比如,把第二个进阶名额给你!” 金法王立即摇头:“第二个机会,至少要二三十年之后。那时,俺老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两位使者,俺老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知道你们想保护那个叫张萱的小姑娘。 “要不这样,俺去联系右神使、白法王两家,合我们三派之力,要求推迟涅盘祭祀仪式,嗯,无限期的推迟。这样,张萱小姑娘虽然做不了教主,总还挂着一个圣女的名义,自然没有人会去伤害她。您看如何?” 火鸦道人当即摇头,有些不悦地反驳道:“法王,此事未必如此简单吧。张萱练成了烛阴诀,又成了贵教的圣女,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那右神使、白法王,会任其一直安然无恙,始终如一柄利剑悬于他们的头顶?她除非当上教主,否则根本无法保全自身!” 金法王迟疑片刻,说道:“火正使若有此担心,俺老金可派个伶俐人,潜入总坛,去与张萱联系,说明情况,她只要配合,俺自有办法将她从总坛带出。那时,两位使者护着她,即刻启程离开荒死地带,自然就没有危险了!” 火鸦道人轻哼一声,说道:“金法王说得轻巧,张萱乃是左神使统一神教的关键之人,岂能让你随便带走。你这么做,不是要把张萱带离贵教总坛,而是要害死她!” 金法王顿时嚷道:“火正使明鉴,俺绝对不是这个想法。俺在总坛还是有一些可用之人的,只要张萱配合,多半能成。” 张元敬插口道:“若她不配合呢?” 金法王一怔:“她不是被那个邢光撼掠来的吗?她不是张副使你的徒弟吗?为何不愿意离开?” 张元敬沉声道:“她是自己要来的,她想成为贵教的教主!” 金法王闻言脸色骤变,眼中神色闪烁,良久方才说道:“两位使者来此,其实就是为了帮她登位教主?” 火鸦道人斩钉截铁地说道:“不错!” 随即,他语气一缓,继续言道:“法王你的担心,我非常理解。我们可以承诺一条,若是法王肯全力相助张萱登上教主之位,那么,将来提升境界时,一定不让法王后于左神使。” 金法王直愣愣地看着他:“火正使确定能够办到此事?” 火鸦道人干脆利落地说:“当然!” 金法王又瞪着张元敬:“张副使怎么说?” 张元敬斜他一眼:“张萱是我徒弟,她当上教主后,只要能自行做主,这一条承诺就能履行!” 金法王呵呵一笑:“只要融合了烛龙大人,教中谁敢不服。就算她只有筑基境,也无人敢忤逆她。两位尊使,那就这么说定了,俺老金还是那句话,唯两位马首是瞻,决无二心!” “好,有金王法此言,总坛之行,我二人信心大增。当然,现在还不急于去总坛,先请法王做一事,便是遣人往总坛打探消息,搞清张萱现状,同时了解右神使和白法王两系势力的打算,再定下一步的章程!”火鸦道人叮嘱道。 送走了金法王,张元敬问道:“前辈,既然已经迫使金法王作出承诺,为何不尽快赶去烛神教总坛?有金法王支持,左神使扶持张萱上位,必定要容易许多。越早让张萱成为烛神教教主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又生出什么意外来!” 火鸦道人拍拍张元敬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然后拿起原木茶几上的紫砂壶,在茶杯中倒出一团碧色茶水,伸出两指捏着茶杯,放到张元敬面前,方才缓缓说道: “元敬,你要跳出一个误区,千万不要以为左神使是我们一边的人。左神使是谁?烛神教首屈一指的领袖人物,圣核境大圆满魔修,领导烛神教数百年,这等人物,绝不简单。 “他得了张萱,扶持她当教主,难道全是一心为神教?要老道说,他第一位的目的,只怕还是要晋升化身境。你只需换位思考,你是一个结丹大圆满修士,眼前摆着一个进阶元婴的通衢大道,你难道不是绞尽脑汁、排除万难,去走通这条大道!所有可以利用的人也好,物也好,肯定是都要用起来。至于其他的东西,多半是要先摆在一边的。 “所以,对这个左神使,我们不能想当然地以为,他与我们目的相同,可以合作。相反,要高度防范,以免他过河拆桥,利用完张萱,便将她囚禁起来,当个象征物摆在那里,而自己操控烛神教权柄。那时,张萱与我二人皆会陷入重重危险之中!” “而且,左神使也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堆手下。”火鸦道人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常光明,就是他的手下,此人也是圣核境大圆满,他为左神使四处奔走,图的是什么?肯定也是突破修为、进阶化身!既然如此,他肯定是不会让其他圣核境大圆满魔修得到机会,哪怕是主动投靠左神使,也不行! “你想想看,当我们赢得北三坛教众信任,迫使金法王当众投效后,此人立即离开,不再笼络我们,更不催我们去总坛。为何?这是因为,在他看来,我们已经成为金法王一系的人,若我们去治愈神兽,那么功劳是归金法王的。这样,若左神使第一个获得提升,排第二的,肯定不是他常光明,而是金法王。为了避免此事发生,此人回到总坛后,必定要说动左神使对付我们。 “所以,我们若自行去往总坛,等若羊入虎口,几无活路。我们才要说服金法王,让其为与我们合作,寻找机会帮助张萱,让她真正执掌烛神教。” 张元敬听完这一番话,神色变得凝重:“这么说,金法王来与我们谈判,也是看到了这点?” 火鸦道人抚着下颌,却是笑道:“不错,元敬举一反三,立即将这个貌似粗俗实则精明的家伙看穿了!当然,这其中必定有他妹妹蓝纤语的主意,那个女人不简单,甚至比他兄长更厉害。 “不过,这样也好,敞开了说明白,方才好合作。他有所求,我们有所需,恰好又相互契合,这样合作起来基础也牢固,不用担心他们将来反水。 “而一旦张萱登位,必须有一方势力作为依靠,这个势力,就是金法王,所以,他进阶化身境的保证也就有了。嘿嘿,要老道说,这个家伙必定是把这些都想明白了,这才上门来诉苦,逼我们给一个承诺!” 张元敬苦笑着摇摇头:“能当一方霸主,果然不简单啊。” 火鸦道人点点头:“你想想那个李右林,金法王能收服这人当手下,怎么可能没有头脑没有手段!” 张元敬不无担忧地说道:“哎,这一等,就怕张萱那里出问题。她处于风口浪尖,又在群魔环伺之中,怕是很难熬啊。” 火鸦道人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沉吟片刻,劝慰道:“元敬,现在多想无益,此事对于张萱,既是大危难,也是大机缘。一个普通魔修,甚至几十年前不过一介凡人,如今却有可能一跃而成一教之主,获得此界第一流的势力,这是多大的福缘,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凡事往好里想,命运既让她修成烛阴诀,又把她从数百万里之外带到烛神教总坛,说明上天就是要给她这个机会,说明她福泽深厚,绝不会轻易出事!” 第529章 来客 十日后,第二场灭兽行动,在幽冥坛的一处山谷中开始。 布置一如上次,但在兵力的排布和物资的准备上,要强出十倍不止。圣核境魔修减少了两人,一个是总坛的常光明,一个是已经献祭自己的李右林。 这次负责指挥军阵的,仍是幽冥坛主柳中柱。 石台之上,则是金法王、赵世杰、柴老七和两个传法使。张元敬的身边,除了火鸦道人,还多了一个猿十三。 这一次,因为已与金法王达成合作,故而张元敬在取出幽魂草后,把源生石化作的土牢松开了几条较大的裂缝,让其独特气味更快更浓地散播了出去。 不过,相比上次,此次来的地魔兽要少了很多,百息之后,仍不到五千之数。这还是柳中柱留着一半兵力,没有全力杀戮的结果。 直到第二日,圣核境地魔兽才姗姗来迟,而且总共也就两只,且皆在初期之境,两兽出来只看了一下阵势,便缩了回去,根本没朝张元敬冲来。 猿十三气得捶胸大叫,追过去倔地三尺,但这毫无用处,便将一腔怒意发泄在低阶地魔兽身上。 没了圣核境地魔兽领头,筑基以下的地魔兽很快便溃退下去,只半日功夫,便消失得不见踪影。 最后统计时,这次只斩杀八千之数,远不及上一回,众人不禁大失所望。 金法王只好鸣金收兵。 按照原来的计划,在一个月后,进行第三次灭兽行动。但是,鉴于此次诱出的地魔兽较少,金法王与火鸦道人、张元敬商定,在去往总坛前,再进行最后一次灭兽行动。 过得几日,金法王在他的雄伟高楼前,再次举办盛大篝火宴会,对两位神恩使者表达谢意,对赐福教众的上神表达崇敬。 这一次,金法王不仅自己带着一众圣核境魔修和护教金刚、罗汉恭敬地拜谢神恩使者,而且一任教众自行表露对神恩使的敬爱。 火鸦道人、张元敬等人算是彻底坐实了播撒烛神恩泽之特使的身份,赢得了北三坛教众发自内心的拥护和跟随。 一个月后,一个三千人组成的宣慰使团风尘仆仆进入幽冥谷,在幽冥坛精锐护送下,直抵金法王的宅邸。 金法王大喇喇地站在门前,等着宣慰使上来拜见。 这是总坛派出的,正使是总坛副香主权又煊,副使是传法坛副香主吕杨和南三坛之一的镇远坛香主齐峰。 “哎呀,上次让常香主跑了一趟,这次又劳动权香主,些许小事,竟让总坛两位香主闯风沙、跨地火、战魔兽,跑几百万里的路,真是惭愧啊!” 金法王对着上前来的权又煊拱拱手,嘴中哇呀呀地说着话,脸上除了得意,看不出丝毫愧疚。 权又煊是个垂垂老矣的干瘪老头,蔫巴巴的,精神气很弱,完全不像一个圣核境后期魔修。 他咧嘴笑了笑,满脸的皱纹如同活动的水草,在尖狭的黑脸上扭动,显得十分可怖。 “小金啊,咱们有几十年没见了吧。嗯,俺权老头也有好些年头没有出来,这身老骨头都要生锈了,正好趁机出来走走看看。这两位副使,想必你都认识,老权俺就不介绍了。” 权又煊随手点了点身后的吕杨和齐峰,对金法王的倨傲也浑不在意,伸出一截发黑的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舔,又偏头朝金法王身后金光闪闪的大门看了看。 “哎呀,听说小金这里的风味烤肉很好吃啊,前一阵子又得了数万只地魔兽,老权我得了神使令旨,真是马不停蹄,日夜赶路,就盼着到你这里来大快朵颐啊!这个,不知宴席摆好了没有?” 金法王见这老头领着左右神使慰劳神恩使的令旨,绝口不问两位使者,只开口嚷着吃宴席,心中不禁一阵冷笑,嘴上却是哈哈大笑道: “权香主啊,就知道你好这一口,宴席早准备好了,虎豹熊罴、魔狼地兽,都是整只烤出来的,不怕你不爱吃,就怕你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了多少呢!” 权又煊眉花眼笑地说道:“好好好,还是小金知道我权老头,就要整只的,从头到脚、从皮到脏,一点不要少。俺老权其他地方是老了不中用了,但这牙口啊,一向好得很,好得很呐!” 这时,铁塔一般的吕杨从后面走上前来,张着大嗓子嚷道:“权老头,别光顾着吃肉,先去拜见神恩使者,把左右神使的差事办好再说!” 权又煊双眼一翻,怪声怪气地说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老权俺走了两百多万里路,吃顿肉碍着什么事?觐见神恩使者,那是大事,不得先吃饱了肚子,然后沐浴更衣,焚香敬拜,做好了准备再去!” 柴老七站在金法王身后,仔细打量宣慰使团中的各个人物,尤其是三个神色严肃的传法使。 他悄悄叫过赵世杰,指了指这几人,传音道:“找人盯住这三人,别让他们私下去见两位神恩使者。” 赵世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离开。 盛大的欢迎午宴,在金法王府邸一层的南侧大厅举行。 两丈长、一丈宽的红木长桌上,摆满了散发浓香的各色烤肉,金法王刚才说到的虎豹熊罴、魔狼地兽,一样不少,都是囫囵一整只,肥油流淌,令人馋涎欲滴。 权又煊与金法王稍作寒暄,也不让人服侍,自己亲自持刀弄叉,将大块大块的烤肉,接二连三地往嘴里塞。时不时举杯,与金法王、两个副使,还有一众陪同教众,干杯畅饮。 此老阅历丰富,善于辞令,人物典故、奇闻趣事,信手拈来,很快便把宴会的气氛调动起来。众人你来我往,交杯换盏,一顿饭吃到太阳落山,仍未尽兴。 随从权又煊几人而来的三个传法使,只略微吃了一些饭食,见时候不早,也不向作为主人的金法王告罪,便齐齐离席。 柴老七轻哼一声,他身侧的赵世杰悄然起身,跟随三个传法使而去。 至于两个主角,无论是权又煊,还是金法王,正眼都没有看一下离席的四人,只顾着相互劝酒割肉。 三个传法使出得大厅,也不理会跟在后边的赵世杰,在两名筑基境教众引导下,前往五楼的客房。 一路无事,三人各自入了客房,关上房门,起了遮蔽的阵法,无了动静。 赵世杰等了半个时辰,正要离开,突然听到楼上有异动之声,神识扫去,却见那三个传法使已在顶层客房的入口处,与守护在那里的两名传法使对峙起来。 他不觉又惊又怒,连忙从旁侧楼梯直上顶层,在三人身后立定,阴沉着脸说道: “三位大经师好手段,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行至此,不过,这可不是做客之道!奉劝三位立刻下楼,赵某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传法使在烛神教高层,又被称为大经师,意指他们潜心研究、诠释、传诵烛神教根本大经《众生成圣经》,并卓有成就。 传法使,历来是由各坛香主、副香主转任,甚至也有法王放弃尊位,情愿返璞归真、一心讲经的。 因此,烛神教上上下下对传法使都比较尊崇,赋予大经师的称号,若是那些听过某位传法使讲授根本经法的教众,还会直称这位大经师为老师。 三位传法使当中一人,长发如银,披散在肩,两眼深陷,其光如电,他没有理会赵世杰,而是对挡在身前的两位传法使说道:“老祁、老侯,多年不见,难道也不问是非,只当臣属了吗?” 挡在过道上的两人,均微微欠身道:“见过董师,职责所在,还请恕罪。不知董师所谓是非,意在何指?” 赵世杰闻听“董师”二字,不觉虎躯一震,眼中露出惊愕表情,满腔怒气不翼而飞,立时转头叫过一名教众,用传音作出吩咐。 “董师”神情严肃地说道:“传法使,传谁之法?当然是烛神之法。现在,神恩使者在此,岂有阻拦传法使前往觐见的道理!你们难道没有单独向神恩使者请益吗?没有尊请神恩使者讲解《众生成圣经》吗?作为传法使,他的职责只有一个,便是参悟和讲解根本大经。看门守户不是你们的职责,向神恩使者请教烛神真意,才是你们的职责!” 对面两人眼中露出惭愧之色,其中的年长者躬身说道:“祁津受教,这便随同董师一起,前去向神恩使者请益。” 另一人则低目避开“董师”灼灼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董师言之有理,请容学生先去禀告神恩使者,看两位神使是否愿意为我等讲经。” “董师”沉默片刻,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董长风既然都到这里了,还用你去禀告什么。董某自去便是。你们两人且让开吧!” “呵呵,董大经师也忒急切了,连让人禀告一声都不肯,这似乎对神恩使者有些不敬吧!”一个清越的声音,带着一点自以为是的语气,从后方传来。 这是一楼的柴老七,接到赵世杰下属的报信,急忙赶了过来。 董长风白眉一皱,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没有理会他,仍旧对身前的两人说道:“我们虽然在不同的地方当差,但都是在为烛神传法,只听从烛神明示于内心的命令。这样吧,我们一起前去拜见神恩使者,向他们表达请教的愿望!” 柴老七几步跨出,站到祁、侯两人身边,脸上微显怒意:“三位大经师,神恩使者驻跸此地,金法王和北三坛肩负护卫之职,决不会让任何人随意靠近他们居住之所!若要觐见,且等通禀,否则,请回吧! 第530章 刺杀 “你这个小娃娃,还真是放肆!” 董长风银发飘动,一股强大威势冲天而起,将柴老七逼退数步,“烛神的使者,还要防备祂的传法使?这是何道理!每一个传法使,都是经过烛龙大人认可,在总坛举办过皈依仪式的。这是一份神圣的使命,任何一个传法使,都绝不会对上神,以及祂的使者,有丝毫不敬!” 柴老七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奋力对抗从对面这个圣核境后期老者身上压迫过来的强大而绵长的力量,一边对还在三人身后的赵世杰吼道:“去请法王过来!” 董长风“嚯嚯”一笑,不屑地说道:“小家伙,不要以为一点小聪明就能干成大事。关键时候,只能找家长,算不得好汉。而且,法王是过不来的!” 柴老七怒喝一声:“你想做什么!” 内心却是惊惧交加,他作为金法王的智囊,完全没有料到这些传法使,甫一到此便强硬动手。 烛神教传法使均是列入名册的,都有哪些人,都是哪一方势力,大家全都清楚。但是,名字归名字,要想把名字对上人,却十分困难。 无它,教中的圣核境魔修一旦转任传法使,往往面目大变,其人若不是展露功法魔宝,或者自曝身份,不熟悉的人很难认得出来。 因此,柴老七即使知道对方来了三个传法使,却不知真实身份,更不知此三人的根底。 起初,他以为三人分属三方势力,所以只是让赵世杰略加防备。 现在看来,三人显然是达成了共识,或者说左神使、右神使、白法王三方,在对待神恩使者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否则,仅凭这三人,岂敢在金法王的老巢里动手。 董长风法力如海,缓缓向前踏步,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震动楼层,逼得柴老七一步一步后退,他两侧的祁、侯两人,则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老董我只是想亲自与神恩使者说几句话,不想干什么!”董长风的脚步坚定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让一直隐忍观察、寻机发难的柴老七愈发丧胆,不敢硬顶,只能不断后撤。 时间一息息过去,柴老七已经退到了客房区的中部,距离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人房间,不过四五丈距离。楼梯口没有任何动静,金法王果如董长风所说,未能赶来。 房间中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自然早已察觉外间动静,不过,该怎么应对这烛神教中地位明显特殊的传法使,他们也有些犹豫。既然已经选择与金法王合作,贸然与其他几方派来的传法使接触,显然是不明智的。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再藏在房中无动于衷,也没有意义。于是,两人传音一商量,便同时启门而出。 “火正使、张副使,柴某惭愧!”柴老七见两人出来,顺势后撤几步,向两人行礼,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们要见本神使?”火鸦道人冲柴老七略一颔首,目光炯炯盯着董长风,沉声问道。 “不错。神教传法使董长风,见过两位神使!”董长风把气机一收,走廊中气氛立时安宁下来,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董长风把腰身整个弯下去,行了一个无比恭敬的拜礼,饱含感情地说道:“神教已有许多年,未曾有神恩使者降临。教中很多人,都差不多忘记有这回事了。一年前,总坛香主常光明禀告左神使说,幽冥洞有神恩使者降临,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没有人相信,但是,董某第一个便相信了。 “我神教历经千年纷乱,新教主眼见就要登位,在这个时候,有神恩使者降临,岂非上神有意的安排!董某当即主动请缨,来此地迎接神恩使者去往总坛,把神的恩泽遍赐总坛三十万教众!” 火鸦道人早已想好托辞,正要说话,突然一阵火起,走廊内温度猛地升高,随即风摇影动,眼前的董长风不见踪迹,而一团炽烈的火焰,却在他背上燃烧开来。 他反应极快,意识到对方处心积虑,必是一个狠毒的招式,当即不求有功,只求无功,将几百年来凝练的一缕万兽真火精华,从金丹中抽出,密布于脊背之上,以火攻火,于毫厘之间,把背上正要起势的诡异火焰隔离在外。 “前辈,小心!”张元敬离得最近,最先看到火鸦道人背上的红色火焰,不禁大呼道。但情急之中,忘了呼喊“火正使”之名,而是下意识叫了一声“前辈”。 “董师,你这是做甚!”祁、侯两人大吃一惊,上前两步,想要阻止,但却无从下手。 柴老七则挡在另外两个传法使前面,手中紧握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大声喝道:“退后!再有上前,格杀勿论!” 被柴老七一喝,两位传法使吓得一个激灵,齐齐后退两步。 后方的赵世杰,以及两侧的祁、侯两位大经师,也都立时醒悟过来,擎出兵刃,将两位传法使包围起来,四人八目紧紧盯着两人的双手。 刚才,董长风借着行礼的机会,把头弯到腰间,而双手则藏在腹部,施法之时,无人察觉,又是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发难,故而完全出乎几人意料,连被攻击的火鸦道人,也是中招之后才知晓此人手段。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哪一方的,都想不通为何董长风要用如此激烈的招式,来刺杀“火正使”。 化作魔火,附着敌身,与之同死,正是烛神教圣核境魔修最凶暴的绝招——献祭。 顾名思义,此招便是把自身献祭给上神,获取神的力量,所谓魔火即神火也。一旦魔火附身,不燃尽全部元力,不会熄灭。被烧之人,只能凭借自身法力,与之对抗,任何外力,都无法削弱此火。 张元敬祭出厚土术法剑,意欲施展土系小法术,攻击此火。 柴老七连忙出言制止:“张副使,不可!任何外力,只会让魔火烧得更旺!火正使法力渊深,尚能对抗,你不要轻举妄动!” “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他?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元敬心中憋着一股怒火,咬牙说道。 柴老七看向暗红火焰笼罩下的“火正使”,知道他能听到几人说话,便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只能靠他自己。他是道门炼气士,所修天地灵力与魔火正是相抵,只要他法力足够深厚,一定可以自保!” 被魔火炽烈灼烧的火鸦道人,渐渐感到吃力,这魔火与他的万兽真火好似天生相克,导致真火精华消耗极快。 他本来还对这几个圣核境魔修抱有希望,以为他们能够帮自己一把,听了柴老七的话,顿时绝了依赖心理。 非常之时,要有非常之策。 危急关头,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不错办法,那就是一次吞服多枚熔金煅丹丸,通过锻造九转金丹,快速凝练真火精华。 若是平常,他需要用时半个月以上时间,方能排除丹药杂质,提纯新生法力。而在魔火的侵蚀下,所有炼化天地灵力留下的残余之物,都能借助魔火之力焚灭干净。 此时,他尚有四枚熔金煅丹丸。依靠这四枚丹药,能不能凝练出足够的万兽真火精华,他没有把握,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遂排除杂念,摸出一枚金色丹丸塞入口中,待药力化开,便引导法力,在丹田中生发丹火,对那颗圆滚滚的淡金色内丹进行锤炼。 在丹火和魔火的内外夹击下,火鸦道人炼化熔金煅丹丸的速度变得极快,若照此行功下去,或许只需两、三个时辰,便能精华尽收、杂质尽除。 金丹的颜色,在不知不觉中加深,而万兽真火精华,也不断凝炼出来,足够他持续与魔火僵持。 这时,楼下的金法王也得了消息,勃然大怒,当场发作,与一脸震惊、犹疑不定的权又煊大战一场,最后才在吕杨、齐峰的苦口婆心劝说下,暂且罢手。 权又煊还喊着要上楼了解情况,以免金法王故意设局坑害他,金法王气极,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命令柳中柱率领大军包围宣慰使团,并将权又煊从大厦内赶了出去。这才径直上四楼,来察看“火正使”的安危情形。 得知“火正使”在魔火贴身焚烧下,坚持至此而无伤,不禁大为惊叹,也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个老道手段了得,多半可以撑过这一劫。 放心之余,不免又有些后怕,若是神恩使者在堂堂金法王宅邸中,被人公然刺死,他的责任可就大了,甚至还要被扣上与左神使合伙谋杀神恩使者的黑锅,那时,会有多少教众与他这个金法王、与北三坛离心离德! 当即抬手指着跟随宣慰使团而来的另外两名传法使,怒喝道:“你们两个,是束手就擒,还是要老金我亲自动手!” 第531章 辩论 “法王,此事与我无关。董老哥他跟我们说的,就是过来觐见神恩使者,请教根本大经,没有说过刺杀之事!”两人中的一个瘦小老者被金法王气势所慑,连忙开口辩解道。 “你是何人?”金法王瞪着他。 “周期文,南口坛前香主。”瘦小老者说道。 “哦,就是那个百年不曾进阶、无奈退位的周期文啊,都瘦成这个样子了。”金法王随口应道,旋即脸色一黑,“你便是老白的手下,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也得先关押起来!” 不再理他,金法王看向另一人,问道:“你呢,右神使的手下?” “荀友山,传法坛前副香主。”此人是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人,方脸隆鼻,发红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吾乃传法使,不是任何人的属下。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一睹神恩使者风采而已。” 金法王脸色一变:“是你!公然顶撞右神使,不是被处死了吗?” 荀友山嘿嘿冷笑道:“除了教主,神教无人可以处置传法使。难不成法王还敢对传法使动手!” 金法王没有理会他的不敬,而是不解地问道:“右神使不敢杀你?这话谁人能信。看来,你在右神使心目中,地位很不一般呐!说吧,他这一次专门把你派来,到底要干什么!” 荀友山平静地说道:“只要杀得了,神教没有右神使不敢杀的人。法王,你弄错了一件事,我,根本就不是右神使派来的!” “嗯,谁派来的?”金法王疑惑地问道。 “我是自己申请来的。向左神使申请,他同意,我就来了。我来此,只为觐见神恩使者。”荀友山转身,看向仍在与魔火对抗的火鸦道人,“这两位神恩使者,虽然也很不凡,但显然不是我所预想的那样。听说神恩使能够以身为凭,请上神施展神术,荀某倒是很想见识一番!” 荀友山的镇定自若,让金法王有些忌惮。此人修为,不过圣核境中期,但气机十分晦涩,身中不知藏有何等秘密,让他感觉颇为危险。他迟疑片刻,问道:“那董长风呢,是左神使的人吗?” 荀友山道:“法王何必明知故问。董长风是前任的青法王,退位之后,一直跟从左神使,服侍烛龙大人。这次前来迎候神恩使者,左神使专门点了他的名字,让他随权香主同来。” 金法王质问道:“这么说,董长风刺杀神恩使者,是执行左神使的命令?” 荀友山摇头:“我不知道。每一个传法使都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任何人能够控制的。” 金法王对他所言不以为然,不屑地说道:“他是左神使派来的,又一直在左神使的属下活动,还能不是左神使的人!” 荀友山冷笑道:“那只是表象而已。他既然主动放弃青法王之位,去当一个传法使,又怎会轻易被人所控制。除非自愿,他不会听命去做任何事!” 金法王飞速瞥了一眼自己麾下的祁、侯两个传法使,继续问荀友山:“那依你看,董长风为何要刺杀神恩使者?” 荀友山再一次摇头:“不知道。一路同行两月有余,此人除了与我们交流对根本大经的参悟,便只说过要亲自觐见神恩使者,辨真假、分清浊、理正误。” “辨真假、分清浊、理正误?”金法王闻言一怔,有些不悦地问道,“什么意思?说明白点!欺负老金我是个大老粗,没读过书?” “辨神恩使者之真假,分众势力之清浊,理根本经之正误!”荀友山铿锵有力地说道,眼中放出慑人光彩。 其人话语中的虔诚与执着,令周围各人尽皆动容,除了脸色发黄的金法王。 金法王冷哼一声:“他要觐见神恩使者,辨神恩使者之真假这我听得懂,后面两句是何意思,老金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荀友山盯着金法王看了几眼,突然笑了笑:“法王何必如此。这三句话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明白,以法王之大智,如何会不懂!” 金法王把大红袍一抖,双手叉腰,嚷道:“俺老金就是不懂,没什么好假装的,你且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后两句话!” 荀友山毫无畏惧地说道:“既然法王要听我说一遍,那我就说。真假已经辨过了,结果就不用说了吧。” “不,得说,说清楚、说透彻!是真是假,毫不含糊!”金法王插口说道。 “好,这神恩使者吗,自然是假的!”荀友山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道。 “嚯嚯嚯嚯!怎见得是假的!这你可得说出过道理来,要不,北三坛十万教众可不答应!”金法王仰头大笑数声,随即脸色一冷,寒声说道。 “神恩使者岂能畏惧神火!他虽能抵抗,靠的不过是自己的法力和丹药而已。总不过是一个道门炼气士而已!怎会是上神的使者!”荀友山指了指正在全力抵御魔火的火鸦道人和怒目而视的张元敬,轻蔑且厌恶地说道。 金法王大眼一翻:“两位神恩使以身为凭,请来神术,灭杀数万地魔兽,此又作何解释?” “嘿嘿,法王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高品阶的魔植而已。神教历来灭兽,不都是如此做的吗!”荀友山摆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气定神闲地说道。 “这就怪了,你说这两位神恩使者,众目睽睽下从幽冥洞降临,身上又带着一株品阶极高、让所有地魔兽疯狂的魔植,怎么就这么巧呢?不是上神的安排,难道还是有何阴谋不成!”金法王厉声地反驳道。 荀友山嗤笑道:“法王,你不必诱导,荀某从未认为这是什么阴谋。这两位所谓的‘神恩使’,都是意外被幽冥洞卷进来的。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教中的圣核境魔修谁人不知。他们跟上神一丝关系都无,从幽冥洞降临也好,身有魔植也好,都是巧合而已。这修行界,缺什么,都不缺巧合!” 金法王哈哈大笑:“巧合?这可真是太巧了啊。照你这么说话,这世上的事,有哪一件不是巧合?那还要烛神作什么?还要神教作什么?大家都信巧合就是了,还信什么烛神!” 荀友山脸色一沉,呵斥道:“蓝奎松,休得对上神不敬!堂堂神教的护教法王,这般没有规矩吗!神教堕落成今日模样,就是你这样的人太多了!” 金法王双目电光如梭,直射荀友山,针锋相对地说道:“放屁!神教之所以成今日这样,全因多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刺杀神恩使者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后果吗?就敢在此大放厥词,还教训起俺老金来了!” 荀友山亦不退缩:“他们不是神恩使者,几个道门练气士而已,杀了便杀了!” 金法王气极,想要动手,又顾忌此人有什么狠毒手段,担心波及正在抵御魔火的火鸦道人,不得不克制心中怒火,神色狰狞地说道: “北三坛十万教众,都认他们是神恩使者,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任何敢对神恩使者不敬的人,都会遭到他们的唾弃。任何敢于伤害神恩使者的人,都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荀友山扬声说道:“所以才有第二句话,分清浊。何谓清?依据根本经行事的,才是清。何谓浊?不尊根本经,只为一己私利,肆意妄为的,就是浊。 “对于‘神恩使’,根本经有明确说法,凡自神迹中出现,并经烛龙大人认可者,方为‘神恩使’!现在,这两人的身份,尚未经过烛龙大人认可,怎么能称之为神恩使者? “而你,神教的当代金法王,违背根本经,擅自认定他们的神恩使者身份,并在教众之中广为宣传,导致十万教众偏离本经、崇尚邪祟,罪孽可谓深重!” 金法王怒道:“你这厮,看来真是瞧不起俺老金啊!俺老金是粗俗,是不爱读书,是没什么学问,但是本教根本大法《众生成圣经》却是读得滚瓜烂熟!经中哪里有这句话!” 荀友山冷笑道:“前教主失踪后,各派势力战乱纷纭,对《众生成圣经》的传承也是五花八门,你看的那经书,也不知道被人篡改过多少次了,哪里还是原本!我现在给你讲的,就是原本经书上的话!” 金法王哈哈大笑:“荀大经师,你当俺老金是三岁小孩呢,《众生成圣经》还写着什么是‘神恩使’?根本经是有多个版本,也不过是文字表述习惯的出入而已,哪有太大不同。老金我至少看过三个版本的经书,可都没有你说的那句话。这是你临时杜撰的吧!” 荀友山脸上涨起一阵潮红,显然也颇为生气:“传法使,岂会随意篡改经书!此话,就是总坛珍藏的七代教主审定版经书之中的,一字不差,你若不信,自去总坛查阅!” 金法王摇摇头,只觉有些好笑,随口说道:“这么说,你所谓的‘理正误’,就是要统一各版本的根本经,让所有人都信你说得那个什么七代教主审定版吧?” 荀友山一脸肃然:“不错!只有统一经书,才能统一教众,神教才能涅盘重生!” “啪啪啪!” 金法王鼓掌大赞:“左神使好手段,不愧是让老金我都害怕的强人啊!这些先不说了,反正也说不清楚。俺老金还想问一句,既然你说的根本经要求神恩使者经过烛龙大人认定,为何这董长风敢直接动手行刺呢?这难道也是遵从根本经,也是所谓的‘清’?” 荀友山平静地说道:“这当然不合根本经的要求。但是,荀某说过,每个传法使都有自己的思想。或许,董大经师认为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是神恩使者,越早杀掉,越有利于神教的统合!” 第532章 强挪 闻听此言,金法王再也忍耐不住,爆喝道:“你这到底是遵从根本经,还是遵从你自己,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还扯什么真假、清浊、正误,虚伪无耻!” 荀友山没有理会他的愤怒,而是一脸虔诚地念诵道:“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什么?”金法王没有听清,但下意识起了不好的预感,随口反问一句。 突然,周围一黑,无数魔影显现,将金法王、柴老七、赵世杰以及祁、候两个传法使围了起来,不断发出厉啸悲号之声,好似天地旋转,众人倏忽之间,已入于魔鬼之域。 “魔神幻影!快,速念修罗隐杀经,破此困阵!”金法王大吼道。 其余四人也已反应过来,各自张口念出一句句晦涩文字,形成一道道音波,将无数魔影的呼号之声阻隔在外。 场中初始的变化,站得稍远的张元敬看得最为清楚。 那个有些胆小懦弱的周期文,在众人皆没有注意他的时候,突然扬手打出一张半尺长、三寸宽的超大符箓来,随即自身一爆,化作一滩鲜红的血浆,流入符箓之中。 符箓吸饱了血浆,摇身一晃,化作数不清的魔影,将金法王周身三丈尽皆遮蔽。 这一切,只在一息之内发生,金法王等五个圣核境魔修,眼睛都在盯着荀友山,完全忽视了这张符箓和化作一滩鲜血的周期文。 而张元敬虽然看到了这个变化的过程,却根本来不及出声提醒。 因为,在符箓出现的瞬间,场中的荀友山便向他疾冲而来,一身气机变得十分隐晦,但绝非原来的境界,而挡在荀友山前面的柴老七和祁、候两位传法使,像是完全看不到此人一样,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 张元敬手中的厚土术法剑飞起,正要施展土御之术,冲上来的荀友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手朝火鸦道人扔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低喝一声“天地扭转”,双手疯狂搅动,带着无数红色线条飞舞,纷纷扬扬缠住了他。 他只觉一阵眩晕,便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脚下是复杂的阵纹,三面是巨石,一面是缺口,而荀友山正挡在缺口位置,阴沉沉地冷笑。 此时,张元敬猜到了对方的诡异手段——使用一种把传送阵与魔修功法结合起来的秘术,瞬间锁定他,并开启传送法阵,强行带着他传送至事先布阵的地方。 “你想做甚!”张元敬退后两步,小心戒备,同时出声喝问道。 荀友山负手而立,一脸庄严肃穆,嘴中铿锵有力吐出两个词:“除魔,卫道!” 这时,三面巨石上各跳上一个人,均是圣核境的魔修,修为皆在中期之境。 张元敬心中一惊,背上汗毛竖起,感到莫大危机。 他已经察觉到,脚下的阵纹,可以阻碍他施展土遁术入地,三面巨石加三个魔修,则决定了他只能从当面的荀友山处突围。 此人,原本只是圣核境中期实力,但此时的气机明显已在后期之境,而刚才所展现出的实力,比之一般的后期还要强出一大截。 此时,若出炼阳伞,自可击溃四人。但是,在荒死地带这种浊气环境,炼阳伞补充灵力十分不易,能不用自是尽量不用。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太清楚荀友山在此地的布置,若外围还有伏兵,一旦动用练阳伞,被人看了去,便失了杀手锏的作用。 四名魔修没有给张元敬更多考虑的时机,同时出手。 前方的荀友山,没用任何魔宝,仍是两只手上下挥动,数根由红色丝线缠绕而成的长枪,毫无花哨地刺向他的要害。 而另外三个魔修,手持黝黑发亮、样式统一的长戟,居高临下攻向他的头颅。 狭小空间内,无处可躲,张元敬手中法诀一点,厚土术法剑横在身前,一圈黄色气墙绕身而动,随即,源生石膨胀开来,与这黄色气墙融合,形成最强土御术。 “嘭嘭”数声,红枪无功,长戟受阻,均未能突破土墙的防御。 荀友山轻蔑地说了一句“原来是土功一流”,手中攻势不减,但抽空向张元敬脚下打了一道法诀,地上的阵纹突然闪动光芒,随即三块巨石里侧,也有相似的光芒游动,一个简易的困阵瞬间形成,将张元敬下、左、右、后四个方向堵住。 此时,张元敬依靠土御,尚可勉强抵住四人攻击,但荀友山的举动无疑让他更加小心起来。 此人显然是一个对道门土系法术十分熟悉的魔修,斗法之时有些手段自不可轻用。 “他的乌龟壳子厚,不要留力,我们时间不多!” 荀友山低吼一声,手中法印如山,漫天红光化作一座火山,当头压向土墙,精纯的土灵力不断飘散,如同飞溅的黄尘。 自源生石晋升三阶以后,张元敬施展的小法术,其威力增强甚多。此时,又以源生石本体为土御术之基础,这防御实则已经到了极高层次,比之上品法宝也不遑多让。 另外三个传法使虽是全力出手,短时间还无法威胁这黄澄澄的土墙。 不过,荀友山的实力显然要高出一筹,一座火山打下,土盾竟有些松动。 如此被动挨打,自然不是办法。张元敬脑中念头飞速转动,想起一物,便拿了出来。 此是一面尺许大小的银盘,其上纹路繁复,有如千花万锦,但又极其细微,平端起来,银盘如水,可照人影。 正是定真盘。此物乃是上品防御法宝,但最擅长的,是能够发出磁力,干扰飞剑法宝,若是全力施展开来,能够将敌人法宝定住并拘拿进盘中。 他将银盘一抛,法力涌入,此物便悬浮于头顶,垂下水波般的银光,将他护住其中。 处在上方的三个魔修,立即挥动长戟,去戳银盘,银盘十分轻巧,来回在三尺间游动,避过了三支长戟的攻击。 而荀友山以红线幻化出的火山,在此银盘出现的瞬间,便受到了搅乱,最后散成一堆杂乱线团,消失不见。 破了这最大的威胁,张元敬乃趁荀友山调整手段的瞬间,舞动厚土术法剑,施展了一记狂沙。 他被强行传送至此地,面对围攻,虽是忙于守御,但通过神识的扫视,也看到了周围环境。 这是一片荒漠之中,地上沙石滚动,正是使用狂沙的绝佳环境。 随着法力的调动,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播土扬尘,万窍怒号,天昏地暗,漫天沙尘笼罩四人周围数十丈空间,荡荡沉沉,不见人影。 经过卷沙术和源生石双重强化的狂沙之术,相比以往,威力强了数倍,已是结丹层次修士不可轻易突破的奇招。 四个魔修与张元敬相距甚近,又有巨石为凭,即便神识受阻,也能大致确定张元敬位置,但飓风卷着沙石,不断往三块大石上冲刷,对他们的出手,造成极大干扰。 荀友山站在两石之间,尚有天然的屏障,只需放出法力,抵御后方的风沙,但另外三名魔修,处在高处,完全暴露在狂风飞沙之中,出招的速度减缓了很多。 荀友山所布置的阵法,只在下方和三面,头顶则是放开的,方便上方之人攻击。 此时,三人攻势紊乱,张元敬瞅了机会,以定真盘和土御双层防护,硬扛着三人的长戟,纵身而起,借着风沙掩护,顿时跳出了包围圈。 “追!”荀友山怒喝一声,右手一扬,不知打出何等魔宝,发出一连串的爆破时,竟将狂沙之阵破开一角。 他率先冲出,向二十多丈外的张元敬急速追去。另外三人紧跟其后,也是急速追了出来。 冲出一片不大的沙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荒无人烟,寂静无声,连风声都没有。 张元敬没有查看的环境的时机,只能选择一个方向,闷头疾飞。 从之前被传送的情形看,持续时间极短,也就是说,此地距离幽冥坛不会太远。毕竟是依靠施法人的功法,以圣核境魔修的实力,绝不会超出几万里之遥。 只是,他这一年多来,都呆在金法王府邸,偶尔出门,也只在幽冥谷中活动。 这是金法王有意为之,不让他们熟悉地形、接触教众,以防摆脱他的控制。 故此,他不识此地何处,也就不知幽冥谷在哪个方向。从高空中望去,因荒漠中不时有黄沙漫天,故只能看到前方百多里的场景,未见有崇山深谷,当是无有魔修活动。 他曾听赵世杰说起,在荒死地带有三大害,一是地魔兽,二是狂沙,三是地火。魔修只会聚居在没有地火的山谷中。在那里,他们培育魔植,豢养魔兽,修炼魔功,祭祀烛神。 这种无垠大戈壁,最容易出现狂沙天气,往往一刮就是十天半个月,长的甚至能到半年,刮地数丈,将巨石都带上天,吹到数万里、甚至几十万里之外。 故此,在荒死地带飞遁,都会选择在二三百丈以上的高空,以避免被突如其来的狂沙卷入。 当然,也不能太高。在更高的天中,浊气极其稀薄,时常有浊气与灵气的聚灭,引发天雷、流火、毒雾等天灾,一旦陷入其中,性命难保。 张元敬为了寻求摆脱的机会,只在二十来丈空中飞遁。 他自恃有土遁术,不怕狂沙,相反,若是出现席卷数十里甚至数百里的沙尘,正好借机钻入地下,避开后方四人眼目,逃脱追踪。 第533章 虫巢 一刻钟后,五人已飞过七百余里之地。始终没有狂沙出现。张元敬也没能甩开四人,他与荀友山之间的距离,只有六七十丈左右。 但是,一个时辰以后,荀友山遁术的优势逐渐体现出来,在张元敬不知不觉中,此人渐渐追近,很快赶至五十丈内。 这个距离,若荀友山出手,几乎是瞬息可至。不过,此人或许是顾忌张元敬防御法宝甚强,担心他硬扛着攻击跑路,故而没有着急出手,而是继续追赶。 张元敬被人贴在屁股后头紧追不舍,也是有些恼火,几度想要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放出,与四人战上一场。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多半还藏着什么凶险的后手,且荀友山此人,给他的感觉十分危险,有一种与那李右林相似的气质,能不接战,最好不要接战。 遂降下飞行的高度,渐渐贴近地面。 后方的荀友山见状,长啸一声,速度再次加快,手中也打出三柄漆黑的弯刀,往张元敬下方飞去。 张元敬一摆手中厚土术法剑,先是一招土御挡住那三柄弯刀,接着是一记狂沙遮蔽身后。在狂沙乱舞中,只听后方传来淅沥之声,如同急雨坠地。 他也不理会,直直往下一落,钻入沙石之中,迅速下遁,穿过约莫百十丈的沙土层后,进入硬土之中。 他没有止步,继续下沉,直至二百余丈的地中,方才停住,张开神识,向上探查。 结丹修士,根据神识强弱,可探入地中的距离,通常不超过二百丈。 张元敬修有分土诀,故土层对神识的影响要弱一些,神识在土中探查的范围要比同境界修士强出不少。 张元敬将神识透出地面,但没有直接落在荀友山与三个魔修身上,只是附在一块石头上。 便是如此,他也能清晰感到荀友山与三个魔修,正站在某处地方,正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等了半个时辰,这四人仍旧在上方静立不动。再过半个时辰,四人依然如故。 张元敬便动起来,选了与四人伏击他之处相反方向,迅速遁行。 过得一个时辰,行了大约有一千五百余里,感知上方既无魔修,也无其他危险,便停下来,钻出了地面。 孤独伫立昏暗阴冷的大戈壁中,他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悲凉。天大地大,即使如他这般的结丹中期修士,也有一瞬间的失神,恍如陷入迷惘之中,不知何去何从。 他正要御剑起飞,忽闻身后不远处传来衣带当风的声音,扭头看去,只见荀友山与三个魔修从他身后百丈处的一个沙坑中飞起,如同恶鹰般,向他扑了过来。 张元敬既惊且疑,连忙施展土遁术,再次钻入地中。 这一次,他没有在土中滞留,而是直接下潜到三百五十丈深处,然后仍向选定的方向遁行。 约莫两个时辰后,他再次钻出地面。但是,这一次,荀友山四人依旧准确地捕捉到他的位置,而且还依靠某种隐匿气机的秘法或奇物躲过他的神识查探,对他发动突袭。 双方距离甚近,不足三十丈。 荀友山伸手一挥,抛出一尊漆黑的飞龙石像,瞬息之间,无数魔影往他包围过来,每一重魔影皆呈血色,其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甫一出现,便给他的神识造成极大的压迫。 此等声势,比那周期文以身为符,所化出的魔影还要强大。 张元敬急切之间,来不及出招应对,只得用神念沟通张伞,让其释放出护持之力,阻了这些魔影一息,趁机迅速钻入地中。 “咦!”荀友山又惊又疑,对其余三人问道,“他如何能破开神像之力!刚才他用出何等法宝,你们可曾看清?” 三人皆是摇头。 炼阳伞并未现身,只是放出些许力量,瞬间即撤回,故而四个魔修虽感到有异,但都不知是何情况。 荀友山神色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忽然果决地对一人说道:“此人身上藏着不少手段,不好对付。你传音后方,让狼骑尽快赶过来,想法将此人从土中逼出,我自与他决死!” 这人犹豫片刻,见荀友山态度十分坚决,便点点头,从储物镯中取出传音之器,对着说了几句话。 张元敬遁入地中,心中疑虑丛生。那黑色石像,蕴藏的力量似乎超出了圣核境。其状如龙,或许就是烛神教供奉的那头烛龙。若是如此,这荀友山未必是右神使的人,反与左神使有隐秘关系。 张元敬用丹火将自己里里外外煅烧一遍,确信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让对手追踪,方才施展土遁术疾行。 但是,无论他往哪一个方向去,荀友山四人总能追上来。他甚至将下潜深度,增至六百余丈,依然无法逃脱四人的追踪。这说明,此四人必有可从地面探知地下深处动静的魔宝。 如此,倒让他有些犯难。使用土遁术在地下遁行,速度远不如空中,而且消耗更要多出数倍,这般耗下去,显然不能持久。 不过,对方在北三坛的领地布下手段,必定也不敢久拖不决。他有炼阳伞在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倒要看看对方能忍耐几日,又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于是,他索性停在一地,藏身二百丈地中,不再动弹。 荀友山四人等了半日,见张元敬不再逃遁,便直接落足张元敬藏身之地上方。 荀友山取出一只兽皮袋,往地上一倒,放出百十只如蝎子一般的毒虫来。他手中抓了一把粉末,往这些毒虫身上一撒,尔后口中发出急促的指令。这些毒虫纷纷钻入地中,往张元敬围了过来。 张元敬神识扫去,见这些毒虫只是筑基境,但身上毒液流动,将砂石土壤皆腐蚀出深深痕迹。 若在地面上,他抬手之间,便可将这些毒虫灭个干净。但在地中,施法不便,且那些毒液一看就非常危险,若是播撒在他周身的土壤中,对他施展土遁术也是一种威胁。 他便向下遁去,先至三百丈处观望,待这些毒虫也跟来,就继续下沉,直至接近五百丈,那些毒虫吃不住土力压迫,停在他上方数十丈的土壤中,来回移动,把毒液撒得四处皆是。 张元敬便遁出数里,并至浅土之中休憩。 荀友山四人很快又追了过来,依然是放出魔虫那一招。张元敬的应对之法,也与上次相同。 如此周旋两个时辰,后方传来兽群奔腾的轰隆之声,黄沙漫空,遮天蔽日。 张元敬见荀友山几人并不慌张,仍旧不紧不慢,知道来者多半是对方援兵,便急速向远方遁去。 行出数千里,荀友山四人紧追不舍,而那奔腾的黄沙,则落在后方,一时尚看不见。 某一刻,张元敬忽然感到储物镯中的阴阳造化鼎动了一下。一开始,他尚未在意,后来,越是往前,那鼎颤动的次数越多。 他脑中念头一闪,想起了消灭魔虫的任务。难道,这个方向便是魔虫之地所在? 此前,他抓到的那个魔修“林焕”提及魔虫是在荒死地带的断龙山所得,这隔壁看起来怕是几万里内都没有山。 一日之后,张元敬进入一处地坑之中。储物镯中的阴阳造化炉急剧颤动起来,甚至迫不及待要冲出来。 他遂停在此地,四下打量。此地肯定不是山,但多半与那所谓的“魔虫之地”有密切关联,或者此地就是魔虫之地。 这处地坑,占地有千丈方圆,正中位置,低于周边的戈壁约有十丈左右,下沉的坡面十分明显。 一般来说,地坑往往与地火相关,通常是因地火喷发,导致地面沉陷。地火极其凶险,若是身陷其中,几乎保不住性命。而地坑所在之处,喷发地火的概率远超其他地方。 张元敬忽然停在地坑下方土层中,这无疑让后方追来四个魔修有些惊疑不定。 这四人当然知道地火的厉害,全都停在地坑之外,没有向里来。 荀友山让之前那人给后方传去讯息,着狼骑停在百里之外,尔后仍是摸出皮袋,准备释放毒虫。 张元敬见状,忽然从地中钻出,在地坑中央,盘膝打坐,恢复法力和体力。同时,也是一种挑衅。 荀友山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领着三个魔修一起御剑冲向张元敬。等他们靠近百丈内,早有准备的张元敬,一翻身,便没入沙土之中。 荀友山阴沉着脸,在张元敬打坐的地方将皮袋一张,放出百余毒虫,催动它们钻入地中。 但是,他们四人没有立即离开。因为,若张元敬换一处地方钻出地面,那些毒虫一旦跟着出来,根本不是张元敬对手。 一个魔修对荀友山说道:“荀师,地火喷发总有一些征兆,来得及避开。我们不如在这里守着!” 另一个魔修则反对:“老哥,你不要看这地坑只有千丈大,就以为地火只从这里喷发。地火肆虐起来,只怕覆盖范围要超过五倍,甚至十倍!那时候,可来不及逃离!” 荀友山眉头微皱,沉声说道:“对地火,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视。你们三人先去外面!” 三人相互对看两眼,没敢多言,快速退出地坑。 张元敬见荀友山守在上方,便挪去地坑另一侧。荀友山自是随之移动,并再次放出毒虫。 周旋两个时辰,储物镯中的阴阳造化炉越发暴躁,似乎要向往下方某地冲去。 张元敬知道,此地必定就是那魔虫之地入口,遂不再犹豫,念头一动,将此炉放出。 阴阳造化炉出来的刹那,土中传出“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噼啪噼啪,好似万马奔驰,无数的大小石块和沙砾往空迸起,漫天乱飞。 荀友山急速攀升,同时命令其余三人四下散开,躲避冲天而来沙石。 他低头看时,就见站立的地方,已经陷成一个无底深坑,一大股青烟由土中笔直往上激射起来,迎着日光,变成一团火云。 接着地底喷出数十丈高的烈火,泥石经火化成液体,飞溅滚沫,在地上和空中烧成一片。 他知道藏在地中的张元敬必死无疑,心中一定,却又泛起强烈失望。此回出手,好不容易得来的烛龙神像都是用去,却未能生擒此敌,甚至连其储物镯也未能抢得,可惜了那一株强大的魔植! 他调动全身法力,拼命向外奔逃。 又是一声巨响,无数火舌从周围数十里范围冲起,将满天烧成血红,滚滚热浪,直冲天际,与上空的灵气相交,无数电光闪烁、黑烟弥漫,整片天地,有如地狱一般。 奋力飞遁的荀友山四人,如同海啸中的一条舢板,被火浪一卷,便化作了灰烬,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天地间。 一刻钟后,火浪退去,原来的地坑,变成了一处大沙池。 沙石滚动,露出一个巨大的石头来,约有数十丈方圆,其上布满龙眼大小的孔窍,有不知名的各色虫兽来钻进钻出,极其诡异。 第534章 炼虫 地火迸发之前,阴阳造化炉在土中卷起一团巨力,带着张元敬遁入一处未名空间之中。 “第四位应劫者,欢迎你!”一个颇为呆板而又有些嘶哑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清晰地钻入张元敬耳中。 “应劫者?!”张元敬一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这个称呼,并不讨喜,显然意味着非同一般的劫难。 这是一团黄光,包裹着三丈大小的空间,空空荡荡,别无他物。伫立其中,感觉些许清冷。而隔着黄光,外边的情景朦朦胧胧,完全看不清楚。 阴阳造化炉跌落在他的身侧,他伸手摄拿过来,神识一动,要将之收入储物镯。结果,此炉毫无反应,仍旧在他手中。他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难道是此地无法使用储物镯之类的物品?他连忙用神识沟通储物镯中的厚土术法剑,一转瞬间,黄色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中,并无不妥。他神识再动,这剑又无声无息回到储物镯中。 张元敬侧头看向阴阳造化炉,推断此地多半就是那魔虫之地,而这炉子则类似一把钥匙,为他打开此地门户,同时,很可能还是一件信物,需要一直显露在外,方可在此地行动。这也是一种禁锢,因为他无法收起此炉,意味着不可逃避。 “根据两位大老爷的约定,凡应劫者,需先杀死所有魔虫,方具挑战虫王资格!”那呆板声音停了几息,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应劫者,你准备好了吗?” “大老爷?”这个称呼立即让张元敬想起了厚土化育鼎,带来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但是,后面的一句话,则立时让他心往下猛地一沉。对于见识过阴阳造化炉无赖风范的张元敬来说,哪里能让这种把戏给骗了,当即飞快地答道:“还没有!” 那呆板声音却像没有听到一般,停歇一息,继续说道:“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包裹张元敬的这团黄光有如鸡蛋壳般,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张元敬猝不及防,身形急速下坠,下意识地提起法力,要以气御空。 然而,法力是运转起来了,却毫无作用,“噗嗤”一声,他的两腿插入地中,地上全是细软的沙粒。 周围是一片数十里广阔的沙漠,沙漠尽头,是数里戈壁,戈壁尽头,则是波澜起伏的山脉。 这里的天很低,极为压抑,不知有什么玄机,于空中不能御气飞行。他祭出飞行法宝,亦是如此。 光线甚亮,能见度很高,但不知光源在何处。 在他出现的瞬间,远处的山峦之间,闪动密密麻麻绿光点。过得两息,传来“呜哇!呖呖……”的声音,十分渗人,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难道,那些绿幽幽的光点,都是那所谓的魔虫?”张元敬遥望山峦,一个令他惊悸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想起那个声音所说的话——杀光所有魔虫,张元敬就觉头皮发麻!就冲这数量,即使境界很低、实力很弱,在不能飞遁的条件下,如何斗得过! 在与天魔渊修士的斗战中,他数次灭杀圣核境魔虫,有造化炉在手,便是以一敌多,也是十分轻松。 但是,这不意味着可以同时对付数千、甚至数万的魔虫,即便这些魔虫大多只在筑基境以下。 他摇摇头,打定主意,还是先选个没有魔虫的方向躲开,了解了解情况再说。 他一把抓起重达数千斤的阴阳造化炉,脚下大步疾行,迅速越过数十里沙漠,进入一片崎岖的山石之中。 这里的土地与山脊,均是大大小小岩石堆成,没有一棵树,但生长着一些灰黑小草,散发诡秘的气机。 对作为修道者的张元敬而言,这灰黑小草有如毒性外泄的毒药,闻之而生厌。 等他从这片山石之中出来,前方出现了一个红色大湖,湖中浊气缭绕,臭气熏天,时有水花翻动,露出一条条宽头窄身的鱼类。 大约是闻到张元敬的气味,这些鱼类竟一跃而起,从湖中飞到岸上,用尾鳍拍地而行,纷纷向他冲了过来,不过数息时间,数量便达三五千之多。 张元敬连忙再换一个方向,全力疾驰。那些绿色光点、鱼类魔物,速度不快,但一直追寻着他的踪迹。 行有数百里,前方忽有一团黑云,如风驰电掣一般,向张元敬冲来。此时,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想逃也无路可逃。 好在身后的绿色光点和鱼类魔修,速度较慢,尚在数里之外,正可利用这个时间差,与前面飞速而来的这团黑云决战一场。 黑云靠近,便能清晰看出,这是一大群与黑铁牛差不多的昆虫,浑身上下魔气萦绕,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尤其可怖的是,这些魔虫飞行之间,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打头的一只尺余长的大虫为首,其余每十几个中便有一只六七寸者,余者则多为四到五寸。 从气机推测,那最大者实力在圣核境初期,六七寸者则相当于筑基后期,至于其余魔虫,以炼血境的为主,筑基境界也有不少。总数在五六百之间。 张元敬祭起厚土术法剑,一式飞石,在天中凭空生出数千桃子大小的碎石,当头向这群魔虫砸落下去。 这些魔虫,或许是长久未曾与修士对战,对这些飞石毫无防备,顿时有一小半被打落在地。 随后,让张元敬吃惊的是,被击中的魔虫,一个个完好无损,在沙地里打几个滚,振翅一起,又嗡嗡地飞在空中,跟着前面的虫群向他扑来。 张元敬见势不妙,连忙使出狂沙,丹田法力汩汩而出,身前数十丈范围,立即飞沙走石,狂风怒号,遮天蔽日,数百魔虫被卷入其中,失去了踪影。 无论是在荒死地带,还是在这特殊空间中,都是以浊气为基。 他一个道门炼气士,施展小法术只能依靠自身法力,故此,类似飞石、狂沙这种消耗颇多的小法术,他也不敢多用。 尤其是这狂沙之术,在沙阵持存时间内,会不断消耗法力。 过得二十息左右,张元敬感到法力流失增快,便将法术停了。 失了狂风席卷之力,缓缓飘落的沙石之中,魔虫左一群、右一堆地冲了出来,很快又合在一起,数量竟然一如当初。 这时,魔虫距离他已经很近,打头的十几只,连那颤动着的触须,都根根可见,嘴中有透明的液体滴落。 那圣核境初期的魔虫,已经躲入了虫群之中,不时发出“呖呖”之声,周围魔虫与之应和,声音尖利,十分刺耳。 张元敬又摸出几枚低阶中下品的金、火两系攻击灵符,打了出去。 然而,在烈火金光中,魔虫如入无人之境,半点不惧。 眼见魔虫要扑到自己身上,张元敬将手中的阴阳造化炉一抛,此炉早已急不可耐,在飞空的一瞬间,便发出一阵强劲吸力,将近前的魔虫一股脑全都收入炉腹之中。 在后的魔虫好似没有知觉般,前赴后继冲来。而阴阳造化炉来者不拒,仿佛有无边空间,把这六百余魔虫一只不剩,全都收走。 尔后,此炉自行飞回张元敬身边,落于地上。一股气机将炉顶封住,如同金铁之盖。随即是连绵不绝的“叮叮”之声,正是那几百魔虫拼命撞击炉盖。 张元敬从出储物袋中取出彤云丹服下,然后一手握蓝色长耳,一手抓红色圆环,法力一展,阴阳造化炉便放出阴阳两火,煅烧炉中的魔虫。 霎时间,炉中便如开了锅的热水,巨大力量不断冲击封住炉顶的气机,但没有一只魔虫能够逃出生天。 张元敬只管把阴阳两火使劲催发,烧得炉中通红一片,阴阳两火相辅相成,很快将炉温提升到这只作为仿品的阴阳造化炉的极限,而满炉的魔虫,包括那只圣核境初期的魔虫,都在高温中化作一团黑灰,飘飘洒洒,最后沉积在炉子底部。 他抓起炉子,只觉这炉比之前重了五成有余。遂提了一口法力,将之举起,然后往下倾倒,黑灰顿时豁了出来,堆在地上,不过尺许见方。 同时,起神念沟通张石,询问是否还需此物。 张石浮现出来,往黑灰中一钻,来回打了几个滚,立时将这堆起的黑灰“吃”得干干净净。 此时,身后追踪的绿点和怪鱼,已经追得很近。张元敬将源生石收回丹田,向前方疾行而去。 第535章 有疑 戈壁、荒山、沙漠、乱石,偶尔有墨色或红色大湖,也有生长黑色小草的小片草地,这是此方世界的地理,总体色调是晦暗的,与魔物生活的习性颇为匹配。 由于不能飞遁,只靠两条腿跑路,张元敬活动的区域不过数千里方圆。而此方世界到底有多广大,则完全不知。 魔虫很多,多到张元敬只要神识扫去,便会浑身爬满鸡皮疙瘩。 开始时,只有数千蓝点、鱼怪追击,那蓝点后来看清楚,是一种类似蝴蝶的魔虫。 后来又有类似飞蚁、燕雀、蜈蚣,甚至蛆虫模样的魔虫,加上那种如铁牛般的魔虫,一共七种,但每一种都有数千之多,从四面八方对他进行围追堵截。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虫越聚越多。 张元敬虽有阴阳造化炉可用,但是,也不能一下收捕太多。 这些魔虫,与那地魔兽几乎一样,境界不高,就是数量大。以他神识所见,圣核境极少,而且也藏在后方,并不冲在前方,追得近的皆在筑基境以下,且绝大多数是炼血境的。 这些魔虫到底有何天赋,也不是很清楚。先前对战,通过使用小法术和灵符,知道这魔虫并不惧怕道门法术攻击。这一点,就比地魔兽要强。至于其他,则一无所知。 缺点,也知道一条,就是速度不快,无论是地上爬的,还是天上的飞的,都不如他跑得快。 半个时辰过去,张元敬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周围云集的魔虫也多得惊人。无奈之下,他只好冒险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中,在土层穿行。 没过多久,头上、身后的土壤中,便传来沙沙的动静。他神识扫过去,发现钻入土中的是长相似飞蚁、蜈蚣、铁牛和蛆虫的四种魔虫。 张元敬迅速下遁,很快到二百丈以下。长相似飞蚁和铁牛的两种魔虫,很快止步不前,而似蜈蚣和蛆虫的两种魔虫,则紧追不舍。不过,到了三百丈以下,两种魔虫速度变慢,远远跟不上张元敬的遁速。 张元敬念头一转,倒是想到一个方法,可以对这两种魔虫进行蚕食。 于是,再次下潜二十来丈,到接近三百三十丈的地方,用厚土术法剑挖了一个两丈见方的洞穴,将阴阳造化炉立在其中,打开炉盖,等待魔虫靠近。 过得十几息,追得最快的一批魔虫,约莫有千五之数,终于到了他十丈范围以内。这时,不用他引动,炉中的吸卷之力自行生发,将前方的魔虫不断收入肚中。 大约吞噬有千只左右,阴阳造化炉封住炉口,不再收取魔虫。 张元敬见状,猜测吞入千只魔虫,或是此炉的上限。 这千只魔虫加起来的体量,也不如他在玄元秘境收取的那根脊骨,这说明相比脊骨,魔虫有其特殊之处,便是阴阳造化炉也不能一次禁锢太多。 他便伸手拎起阴阳造化炉,往下方一钻,从更深的土层中避开围过来的魔虫,向外遁行而去。 被收入阴阳造化炉中的魔虫,自是疯狂撞击炉口,但炉口被气机封锁十分紧密,看着似乎只是薄薄一层雾气,但如同传说中的天牢一般,坚不可破。 拉开近十里距离之后,估摸时间够用,张元敬立即停下遁术,掘出空间,服下彤云丹,两手抓住阴阳造化炉的蓝色长耳和红色圆环,输入水火两灵力,激活阴阳两火,迅速提高炉温,炼化炉中魔虫。 约莫三十来息时间,炉中便无了动静,他打开炉盖一看,近千只魔虫,尽皆成灰。 他将源生石调出,沟通张石,张石却脆生生地说道:“主人,这些黑灰,张石吃了已经没什么用了,对力量的增加几乎没有。” “没用了?”张元敬一愣,不禁有些失望。 当初,源生石通过吞噬此物和极化灵气之晶,提升至第三阶。 故而,在看到如此多魔虫时,他虽然吃惊,但也未曾没有期待,希望通过灭杀魔虫,让源生石吞噬黑灰,再升一阶。孰料此物竟已是无用。 他脑中闪过念头,思索此物之用。这时,又有上千魔虫追近,他便用几个玉盒,将阴阳造化炉中的黑灰收存,尔后任此炉发出吸力,把魔虫收入炉腹,再次遁走。 接下来的数日,他依靠土遁术,在地下与近两万魔虫周旋,每隔一段时间,便炼化千只,很快将之消灭殆尽。此后两日,再无一只魔虫钻到百丈以下土中来。 张元敬便主动出击,到土地浅层,用阴阳造化炉去收取那类似飞蚁和铁牛的魔虫,炼化了四炉后,这两种魔虫也都钻出地面,再不主动往土中来。 张元敬又尝试迅速钻到土地表层,去偷袭虫群。但是魔虫警惕性极高,只要发现他靠近地面,那些类似飞蚁和铁牛的魔虫,便会立即钻入地下,对他进行围追堵截。 数次出击无果后,他只好放弃此招,改为在深土中遁行,躲开上方云集的数万魔虫。 然而,这些魔虫虽不能入土作战,听觉却是灵敏得很,即使他潜藏至六百丈深处,都无法瞒过它们的耳朵。他只要一动,虫群也跟着动,始终盘踞在他的头顶上方。 张元敬寻思良久,除了依靠炼阳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便索性行不考虑如何对付魔虫,而是思索黑灰如何用。 此物乃是炼化魔虫所得,必是魔虫的精华。魔虫食天地浊气,所生精华也是浊气之力。源生石可吞,乃是它自身特殊,它并非生灵,而是天地间自然生出的奇物,又秉承土之特性,承载万物,方可吸收浊力。 他修习厚土化育功,吞物诀可吞噬各般物什,当年林独善以浊力凝练的禁制手段,也能化去,但直接炼化吸收此等黑灰,终究还是有些疑虑。 至于两头灵兽,皆是秉天地灵气而生,浊力便如毒药,吞下黑灰的后果,多半比那玄阴洞底的阳衍兽好不了多少。 张元敬从玉盒中捏出一小撮黑灰,用力一捻,便成极其细小的暗黑色颗粒,有的生发出丝丝浊力,往他皮肤中侵蚀,但被法力所阻,发出轻微的哧哧之声,让他的手指感到轻微麻痒。 若是吞下此物,其只是与灵气相互消耗,那就毫无用处,还把一身法力给浪费了。 “张石,你吞下这些黑灰,身中发生何等变化?” 张石猝不及防,期期艾艾好半天,方才不确定地说道:“老爷,张石就是这些黑灰包含某种十分强大且精纯的力量,吞下有用,便吃下去了。到了腹中具体是何情形,却是不知。因为,张石很快便陷入沉睡了。” 张元敬闻言,良久无语,只得问道:“可感觉此物侵蚀你的身体,或造成了什么破坏?吞入之后,一开始有何动静?” 张石这回有了准备,说起话来顺畅了许多:“回老爷,张石吃下那些黑灰,只觉与寻常宝物并无区别,都是与其它东西混在一起,于身中流转旋绕,并不造成破坏。此后是否有变化,便不知道了。” 张元敬默然点头,不再问它。 张石所说情形,其实就是吞物诀的一种应用,只是它不必运转功法,天生便有此种能力,故而看起来轻松自如,并无特别感受。 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浊气到底是何物? 世之所言,天地有清气,上升而为灵气;天地有浊气,下降而为魔气。 修道者,吸取灵力而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修魔者,吸取浊气而炼血壮魂、炼魂致虚、炼虚合道,两者殊途同归。此乃一般所言,但对于浊气所源、所用、所致,其具体情形,知之不多。 天地为何有浊气?这世界的阴冷荒死之气,虚无缥缈,并无特别力量,为何可以凝聚成用于修行的浊气?浊气真是这些阴冷荒死之气所凝成? 见识过极洞的呼与吸,见识过天雷轰碎虚天石,他其实心中早已产生疑问。 这天地就如同一个生命,从虚空中吸入所需能量,并将对自身造成负担的东西排出,维持总体平衡,如此方可于虚空中持存。 若天地靠灵力来维持,那么浊气就应该是那负担之物,需要排出以减轻对自身的压力。但是,实际却并非如此。 这方天地存在许多浊气蔓延的区域,不仅在一些地渊、深洞中存在,还有如荒死地带这样的区域,浊气漫于天中数百丈高,完全与天地存亡运转之理相悖。 他反复推敲,觉得造成此种结果,只能是两种情形:要么就是天地衰弱,已经无力清除所有的浊气“负担”;要么就是他所知道的天地运行之理,并不正确,在惯常所知的道理之下,还有更深一层的大道理。 在前一种,最有力的理由,便是自上古以来,天地灵气已经稀薄了许多,当今世界出一个化神修士,千难万难,而中古以前,各域大宗皆是不缺。 而且,魔修的起源也比较晚,据玄天宗记载,最早不超过十余万年,魔修的盛行,还是近几万年的事。 在后一种,张元敬是从天外虚空和虚天石来推算的。 一方天地既然是起自虚空,又是从虚空中获取能量,那么,此方天地所有可以用来修行的物质,必定皆含有那种能量,因此,灵气也好,浊气也罢,很可能是殊途同归。这也与魔修、道修,最后走向相同的境界和归宿相符。 不知不觉中,张元敬于土中沉思了大半日,地面之上所积魔虫已达数万,不少善于钻地的魔虫,也在奋力向张元敬靠近。 张元敬被张石唤醒,只听头顶尽是细小的沙沙之声。神识往上扫过,不禁一哂。 这些道理,唯有等他能够如源生石一般吞噬黑灰时,方才有用。此时琢磨,有些过早。便将土遁术一起,又往其他地方遁去。 他这一动,上方云集的魔虫立时察觉,也发力追了过来。不过,在速度上,除了空中飞行的几种魔虫,其余的很快落在后方。 头上没了万虫爬行的沙沙作响之声,张元敬舒了一口气,升至百余丈处的土层里,速度提升数倍,立时又把飞蚁、天牛几种能飞的魔虫,抛在后面。 最后,还能紧追不舍的,是新出现的一种魔虫,形似燕雀,眼大如夜枭,腿甚长而爪利,其实不过二三千只,飞在前面紧跟张元敬的,只有四五百只,都在筑基境以上,领头的那只更是已有圣核境初期的实力。 张元敬逮到机会,钻出地面,将阴阳造化炉打开,依靠张石施展出土御术,挡住圣核境魔虫的攻袭,将筑基境以下的形似燕雀魔虫全部收入炉中。 随即,又钻入土中深处,服下彤云丹,将这些魔虫全部炼化。残余的黑灰,则干脆用一个储物袋装下。 此后,张元敬故技重施。在地底遁出数十里后,眼看一群飞蚁已经落单,便从地中钻出,用阴阳造化炉收虫。 这时,突然从一侧的石崖中飞出一群新的魔虫,仍然是飞行类,体型颇大,有三尺长,非鸟非兽,呈长条形而无毛,身上鼓着大大小小的囊包,其上流动灰色液体。 张元敬只看了两眼,神魂便产生一种十分恶心、压抑的感觉,体内法力顿有停滞不动的趋势,遁行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几乎与行走无异。 那些魔虫趁机围了上来,约有上千只左右。而原本一直紧追不舍的飞蚁,有三四千之数,也都冲了上来。 张元敬将却邪伞祭出,护持之力一张,阻住冲得最近的百余魔虫,施展土遁术躲入地中。 此后,经过几次引诱,终于成功把那些长条丑陋的飞虫调了出来,用阴阳造化炉捕杀。 一场吃与逃的游戏在荒凉的世界中反复上演。每一次,他都能灭杀千余只魔虫。 当然,也不都是一帆风顺。有一次,出现一种飞蜘蛛模样的魔虫,飞遁的速度既快,又能喷出毒网。一只魔虫,实力有限,但是上千只合力吐网,黑色的蛛丝可谓遮天蔽日,硬生生地将张元敬罩在其中。 好在张石反应极快,化身为甲,将张元敬裹得严严实实,未曾让他沾染一根毒丝。 五日之后,方圆千里之内,凡是能飞的魔虫,均被张元敬扫荡一空,杀死的魔虫,约莫有六七万之数。 此时的他,因连续使用土遁,又吞吃彤云丹激发阴阳两火,也到了十分虚弱的境地。 随后十几日,只要摆脱地面上爬行的魔虫,他就会找一个山顶开阔之地,用中品灵石恢复法力,同时施展吞物诀,化解丹毒。待魔虫追来,便重新换一个地方。 恢复之后,张元敬一鼓作气,继续消灭数万魔虫,周遭可见之地,再不见一只魔虫。 那个僵硬的声音忽然在他耳中响起:“第四位应劫者,恭喜你获得挑战虫王资格。获胜,魔衍世界将产生一片灵气区域,同时,应劫者本人可获得一枚魔衍丹。失败,则应劫者本人被虫王所吃,该虫王将衍化为魔神,逃出虫巢,在天地灵界占据一席之地。应劫者,你可有什么疑问?” “有!”张元敬扬声喊道,“请问,获胜之后,可否从此地出去!还有,两位大老爷是……” “没有疑问?很好!那就准备吧。三日之后,挑战开启!”那声音呆板地说道。 第536章 七大虫王 张元敬只能无奈地暗骂一声。 这个什么“虫巢”比阴阳造化炉还无耻!阴阳造化炉自己定的规矩,无论定成什么样,自己还是遵守的。这个“虫巢”,根本就不讲规矩。 骂归骂,张元敬第一时间将源生石覆盖全身,施展土御之术,做好防备。 仍是在原来的区域,一片戈壁之上,忽然自某个方向传来魔虫“呖呖”尖叫,随即是宏大的嗡嗡振翅之声、嘈杂的鸣叫之音,不绝于耳。 张元敬神识扩开,向远处延伸。就见那个方向上,有一处山脉,光秃秃的,全是龟裂的岩石,但看不到任何魔虫。 按那个僵硬声音所说,挑战在三日后开始,这至少意味着,这三天内,不会有魔虫来袭,但这动静却有些渗人,让他不得不防。 张元敬等了半日,始终只听声音,不见来虫,猜测或许是一种干扰,便让张伞和张石警戒,自己则盘膝而坐,吞服一枚融元丹,双手各握一枚中品灵石,打坐恢复法力。 两个时辰后,那个方向上的声音忽然隐去,原本纷乱嘈杂的戈壁,彻底安静下来。 这方世界,没有日升日落,始终保持一种与外界相差无几的亮度。然而,在那声音消失后,光线却逐渐暗了下来。很快,周围一片漆黑,像是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天地。 张元敬专心练功,神识虽然发现异变,但并没有在意。 或许是没有光线的原因,戈壁中的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下去,有点像是春寒料峭时节的天气,颇有些冻人。 “呜呜——” 不知从何处起了风,一直刮到戈壁中来,碎石滚动,沙尘飞扬。 源生石身躯长大,变作一间丈方小屋,把张元敬罩住,为他遮蔽风沙的侵袭。 风势越来越大,夹带着凄厉的呼喊,和漫天的狂沙。不时有大小石块,借着风势,砸到石屋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在狭小的室内,形成震动和回声。 显然,这些都是“虫巢”故意施展的手段,要干扰在石屋里边打坐的张元敬。张元敬不为所动,专心用功,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 时间在黑暗中一息一息过去,风势始终保持在一个极其猛烈的程度,但没有再加剧。此后,又有倾盆大雨,有龙眼大小的冰雹,以及震耳欲聋的雷击。 总算这个“虫巢”还有底线,三日之内,没有魔虫来袭。 张元敬怀着最大的恶意揣测“虫巢”,始终在识海中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在这方世界中,本无判断时间的明显参照物,现在又有黑暗笼罩,风沙雨雷交加,更难准确把握时间的变化。若是“虫巢”利用这个,放出虫王对他搞突然袭击,岂不危险至极! 三日将满之时,张元敬收了法力,站起身来,以身合石,施展土御之术,同时将神识展开,警惕戈壁中的动静。 过了不到一刻钟,那个呆板的声音传来:“挑战即将开始。应劫者,此战有三种方式:其一,与一只圣核境大圆满虫王对阵;其二,与三只圣核境大圆满虫王对阵;其三,与七只圣核境大圆满虫王对阵。这三种方式,难度是一样的。你将采取抓阄的办法来选择。上述三种方式,各对应甲乙丙三个字中的一个字,请选择!” 张元敬来不及细究,连忙喊道:“甲!” 那呆板声音说道:“甲,与七只圣核境大圆满虫王对阵!很好,挑战正式开始。” “你!”张元敬差点破口大骂,还好多年修行,让他关键时刻克制住了怒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这“虫巢”的德性,他若敢骂出来,后果怕是难料。 而且,他也没有计较的时间了。 一根如同树杈子一样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飞遁而来,恍惚之间,已经到了近前,正正停在了张元敬上方。 这时,张元敬才看清楚,此物身上布满孔洞,每一个孔洞中都有浊气流转,凝而不散,那些看似树杈子一样的东西,时刻都在蠕动着,像是一条条巨大的爬虫,被拴在主干之上。 何等丑陋,何等奇怪! 张元敬仅仅是用神识扫到这魔虫身上的孔洞,便感到莫名的心悸,法力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难道这就是虫王?”张元敬一边暗中防备,一边隔断神识,将体内法力平复下去。“还有六只在哪里?” 正寻思之间,那树杈子模样的存在,突然一冲,对着他就戳了过来。 他将阴阳造化炉拎起,对着疾冲而来的魔虫便释放出强大吸附之力。 那魔虫轻轻一抖,当即脱离出去,一闪身,到了他的身后,身躯陡然伸长,一根又尖又细的“树枝”如利箭一般射出,打在他的后心上。 “叮”的一声,此击为土御术所挡,未能伤到他,但“树枝”中自有一股巨力,推动他在地方滚了几圈。不等他起身,此魔虫身躯一甩,生发出许多枝干来,如同绳索一般,自动向他缠绕过来。 张元敬一看四面八方皆是那柔软的树枝,当即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下,迅速下沉数十丈,然后在土中向北遁去。 大约行有百十丈,他将神识向上一探,有若惊鸿一瞥,触之即回:那魔虫仍然在他的正上方位置,好似他从未移动过一样。 张元敬心中一凛,知道这所谓的虫王,比之前的魔虫,果然要厉害得多。于是继续闷头遁行,估摸行有十里之远,再次向上探查,结果,那魔虫仍是停驻于他的正上方。 神识再向周围延展,几十里范围内,并无其他魔虫。他迟疑片刻,转了几个念头,遂将阴阳造化炉暂且藏在土中,自己则与源生石合体成一枚巨石,分开土壤,冲天而起,向悬停十丈空中的魔虫飞撞过去。 魔虫身上闪动一抹亮色,眨眼睛不见了踪影。待张元敬再看时,已在百丈开外。 这树杈魔虫没有理睬他,而是朝着它的北侧一处暗影中,尖利地叫起来,语气十分的激动。 颇为诡异的是,张元敬莫名地就听懂了它的话。 它说的是:“出来吧,别躲着藏着了!再不来,吾便将他拿下活吞了!” “宝树王虽然没有长眼睛,但目光却总是这么犀利!嘎嘎嘎!”这是一个轻柔略带几分嘶哑的嗓音,语中却尽是嘲讽之意。 “呵呵,宝树王嘛,自诩智士,当然是算无遗策。我们这点小伎俩,又怎能瞒过它!”又一个如钉锤一般当当作响的嗓音说道。 这时,张元敬方才看到从北方远远飞来两只与众不同的大魔虫,一只形如大猿,浑身布满碧绿色的长毛,两只眼睛大如蟠桃,光芒照人;另一只则像是色彩斑斓的巨型蝴蝶,闪动着精致到了极点的翅膀,十分引人注目。 “魔猿、彩蝶,就你们俩人过来。其他几位,难道要放弃这几万年才等来的机会?”宝树王摆动它那长短不一的“树杈”,阴恻恻地说道。 “机会?哼!当年那贼秃把我们抓到这里,可没安好心!怎么可能放我们出去!便是出去,只怕还是要给他做牛做马。”彩蝶显得十分愤恨地说道。 “你若不信,跑来做甚?”宝树王讥讽道,“吾倒觉得,当年的那只长虫,嗯,还有那只巨蝎,肯定都活得不错,吃香的喝辣的,耀武扬威。那贼秃虽然心狠手辣,但既要靠我们干活,总是要给些甜头的。不是说,但能从此地出去,都能得着那贼秃一部经法,足以在外界称雄嘛!” “嘿嘿!骗鬼的吧!本小姐可不信这个。不过,几万年了,在这鬼地方呆着,着实无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外来者,总算可以找点乐子玩玩了。”彩蝶却是低笑一声,语气慵懒地说。 “来了!”一旁静立的魔猿,突然开口道。 宝树王、彩蝶应声向北方看去,张元敬也转目去看,却只见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什么都没有。 “竟然连武皇也来了!”宝树王的声音有些干涩且难听。 “碧珠没来!”彩蝶说道。 “冥竹与石王也来了。我们所谓的魔虫七王,居然聚齐六个,看来,这个什么应劫者,运气不是很好啊,竟然选中了一战六。”粗壮威武的魔猿嚯嚯笑道。 彩蝶和宝树王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呆着,不知是遥望远方,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一只巨大的螳螂出现在北方上空,它伸展开的两对翅膀,长达四五丈,两只比翅膀还长的深紫色“镰刀”,闪动着暗黑色的光芒。它来势凌厉,卷着狂风,显得杀气腾腾。 距离螳螂甚远的后方,还有一根好似枯萎的毛竹在空中飞遁,约莫六七尺长,浑身皱皱巴巴,若非时不时从前段竹筒里鼓出三只眼珠,实在不像是生灵。地面上,则是一块形如猛虎的巨石在狂奔,紧紧跟在那毛竹侧后方的地方。 第537章 内斗 被称作武皇的螳螂形魔虫速度极快,脾气也最是暴躁,距离这厢三只虫王尚有数百丈距离,便叫嚷道:“你们几个,要与本皇抢夺这个机会吗?本皇的大刀,好久没有发利市了,若有一只虫王的血液祭一祭,倒也不错!” 魔猿闻言,大眼一瞪,喝道:“牛皮大螳螂,还真是大言不惭!来来来,看看是你刀硬,还是你猿爷爷的盾硬!”魔猿伸手在背后一抓,拎出一枚丈方黑盾,上有诡异纹路,黝黑发亮。 武皇狰狞的口器蠕动几下,哇呀呀地怒吼一声:“你这只臭猴子,本皇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次正好一起解决!” 它加速向魔猿冲来,长长的紫色双刀带着一道霹雳,直劈魔猿头顶。身高不过一丈半的魔猿,在两条两丈有余的长刀之下,显得势单力孤。 然而,这魔猿大喝一声,双臂肌肉鼓起,举起那黑盾,往上一挡。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魔猿急退三步,而自空中压下的武皇也没占到便宜,被盾牌震得倒飞出去。 张元敬在一旁咋舌不已,这两只虫王,光看力量,比猿十三只强不弱。当然,猿十三有金身九转,硬战的实力肯定要更强。 此前,他与那宝树王过了几招,感到此魔虫强他很多,单战一个,获胜的希望不大,但有两只灵兽相助,战而斩之并不难。若是六大虫王齐上,他便只能祭出炼阳伞。 不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几只虫王不知为何内讧起来,倒是让他看到了各个击破的希望。 “再来!” 武皇暴怒,举起双刀,再次斩下。魔猿丝毫不惧,挥盾对攻。武皇杀得兴起,出刀如风,时而竖劈、时而横斩、时而斜砍、时而侧击,有如一团紫影裹着碧色大猿。 魔猿则丝毫不惧,站定脚跟,紧握大盾,挡撞磕压,黑盾上下飞舞,防得滴水不漏,不仅一步没退,还趁机撞入武皇双刀之间的空隙,逼得它不得不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此时,冥竹和石王已经到了近前,它们与彩蝶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者战斗,谁也没有出声劝阻。 两人正面硬战半个时辰,一时都有些后力不济,但是,既然开了战,谁也不可能主动停手。 彩蝶“咯咯”娇笑几声,说道:“猎物还在那里看着呢,我们的猎人倒是先打起来了!要本小姐说,还是先把猎物拿下,再商量归谁所有吧!魔猿弟弟,你且退来!” 魔猿持盾冲锋,将武皇迫退,然后迅速退开,站到彩蝶身边。武皇疾冲几步,看到扇动两只绚烂翅膀、妖艳脸庞上尽是不善的彩蝶,不自觉停下步子。 这时,那根皱巴巴的枯竹突然开口说道:“彩蝶,难道不应该是谁先抓到猎物,就归谁所有吗?” 彩蝶轻蔑地看它一眼:“若是这样,岂不是让大家自相残杀?” 三只眼轱辘转动的冥竹诡秘一笑:“那个贼秃说过的,为了让我们始终充当他的苦力,我们是不能杀死对方的。既然这样,自相残杀又有什么不可以。纯当打架乐呵乐呵吧!” 彩蝶高傲地扬了扬鲜红的额头,不屑地说道:“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有点瞬移的天赋嘛,宝树难道没有!挑动别人大战,自己去抢吃猎物,真当别个是傻子? “再说了,也不要小看了猎物,他既然能获得挑战者资格,说明还是有点门道的。万一谁个冲得靠前,以为机会归自己,结果反被猎物杀死,岂不成全了他,而让我们都成了失败者。 “所以呢,本小姐认为,还是要先抓住猎物,然后再来决定归属,这样,无论谁赢谁输,机会总是我们几个的!” 魔猿鼓掌:“彩蝶姐说得对极了,我赞成!” 其余几只虫王都不说话。 彩蝶有些生气,指着宝树问道:“宝树,你什么意见?” 这个形似树杈子的魔虫沉默了数息,也没有答话,似乎有些犹豫。 “呵呵,宝树,难不成你同意冥竹的意见!你不会以为,凭你那点瞬移的本事,能与冥竹争雄吧!”彩蝶嘲讽道。 这时,武皇说话了:“我同意彩蝶小姐的办法。先拿下猎物!” 彩蝶盯着宝树,用眼光逼迫它表达意见。至于蹲在冥竹身后的那只石虎,她看都没看一眼。因为,这个石王正是靠了冥竹的帮忙,才成功进阶圣核境大圆满的。 宝树王看了看冥竹和石王,想想自己势单力孤,怕是很难争得过它们,便说道:“我也赞同先抓猎物再定归属。” 听到这里,张元敬施展土遁术,藏入二百丈深的土中。 他仔细看了看这六只虫王,螳螂、蝴蝶、猿猴三者,肯定不会钻地,至于树杈、枯竹,或许能扎进土中,但未必灵活,最后就是所谓的“石王”,若其与源生石类似,那就是他在地中的最大威胁。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在发现他这个“猎物”躲入地下后,最先行动的,却是那只大蝴蝶。 它展翅一飞,追到张元敬上方的位置,然后发出一道“嘤嘤”作响的声波,穿透厚厚的土层,往他轰来。 刹那间,他直觉头昏目眩,心中一惊,正要沟通张伞放出守护之力,转念一想,却是传了个念头给猿十三。 音波冲来,张元敬起神魂之力抵抗,脑中尽是鬼哭狼嚎之声,头疼欲裂,直欲晕厥。 这时,猿十三将它的神魂之力渡来,让张元敬头脑为之一醒,固守住心神,稳稳抵住这声波冲击。 过得几息,音波消去,他装作神魂受损的模样,停在土中不动。 “宝树,你过来,把这人抓出来!本小姐盯着呢,不要耍什么花招!”彩蝶喊道。 宝树如箭射来,未开叉的那一端,插在张元敬头顶上方的土壤中,生出数十根黑漆漆的“树根”向下延伸,速度极快,很快便将张元敬的四肢紧紧缚住,然后拽着他向地表而去。 出土的瞬间,宝树收起那些“树根”,将张元敬摔在一片硬地上。 这时,魔猿、石王赶到,站在张元敬两侧,隔着两丈距离,死死盯着对方。 提着大刀的武皇冲了过来,成为与魔猿、石王对峙的第三方。 姗姗来迟的冥竹嘎嘎笑道:“这个猎物未免太弱了,若是他选了一对一,真是便宜了下场的那位!现在,就请彩蝶小姐讲一讲,怎么决定猎物的归属!” 彩蝶娇笑道:“这个猎物中了本小姐的湮神波,神魂大创,就算没有变成白痴,也多半虚弱不堪。所以,我们只需决出胜者,不就决定归属了吗。魔猿,动手!” 彩蝶话音未落,已经纵身向着冥竹扑了过去。 冥竹也是早有防备,当即一个闪身,出现在五十丈外,让彩蝶扑了一个空。彩蝶双翅一振,快如闪电,在空中化成一道五彩斑斓的绸带,卷向冥竹。同时,自它嘴中,发出“戚戚”尖啸之音,迅速向周围四五十丈空间震荡而去。 彩蝶行动的瞬间,魔猿当胸一拳,向身前的石王打去。石王乃是一块千变万化的石头修炼有成,可谓魔怪。它平日最喜欢变化为一只健硕的白虎,此刻,在躲过魔猿攻击后,则变作一具两丈高的石人,与魔猿战在一起。 早已蠢蠢欲动武皇虎视眈眈地看着宝物,大笑道:“宝树,就剩我们两个了,就让本皇来领教一下你的树条子功夫吧。” “武皇,我们不妨先等他们四个决出胜负!”宝树赶忙说道。 内心中,却有些恼火和鄙夷,如此局面,但凡聪明人,都是先保存实力,然后对付四者中的胜者,最后再决出胜负。没想到这只简单粗暴的螳螂,竟然如此无智! “等它们决出胜负?魔猿与石王便罢了,它们最多一个时辰,就得有一个躺下。但是,彩蝶与冥竹,就它们那种打法,不打个几日几夜,哪里能完事!光在一旁等着,多无聊啊!还是战斗更有意思!别在这里废话了,接招吧!” 武皇不屑地说道,然后举起两把紫色大刀,兴冲冲地朝宝树杀了过去。 面对这样一个粗坯,自诩智慧的宝树王满心无奈,转而发怒道:“来啊,让本王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鞭快!” 说罢,身上立时长出数十根长达六七丈的“树根”,无风而飘扬,气势倒也不落下风。 武皇抬起左刀,便是一挥,就见暗空里绿光一闪,那宝树王身上的“树根”,便被斩断十数。 而宝树,直到这许多“树根”齐齐断裂,方才反应过来,惨呼一声,甩动其余“树根”向着武皇柔软而肥大的腹部抽了过去。 武皇右刀又起,刀光闪过,又有十几条“树根”被斩。 不过,更多的“树根”还是重重抽打在武皇的腹部,将之抽出条条深绿色的痕迹,有几处甚至皮开肉绽,流出绿色液体来。 武皇浑然不当回事,两只黄绿色的眼珠变得幽暗无比,两把“镰刀”更是陡然涨大三成,高高举起,快速两刀,将剩余的“树根”全部斩断。 宝树嗷嗷怪叫,身体再次长出数十“树根”,不管不顾地与武皇拼斗起来。 第538章 渔翁 武皇与宝树大战一个时辰,两败俱伤。 宝树被武皇不知砍掉多少“树枝”,本源之力大损,几乎濒临枯竭。 而武皇柔软的腹部,也裂出一条尺宽的伤口,流出的绿色液体将下方土壤浸湿一大片。 宝树仍旧怒意不减,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把你个愚蠢的莽夫!说了要保存实力,趁他们四个打得没力气了,一起收拾掉。这样,胜者就在我们两个之中。现在好了,打成这样,只能被别个捡漏了!真是蠢啊,愚不可及!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武皇闻言大怒:“你个树杈子,连脑子都没有,装什么智者!还敢说本皇蠢!本皇这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手段!” 说罢,这只威武雄壮的大螳螂将口器张大,吐出三个颜色各不相同的气泡,一层层套在宝树王身上。 第一层气泡是热毒,刚一贴住宝树,便如同滚烫开水淋下,痛得它浑身抽搐,大声惨叫,两只手想要去抓挠,却又分毫不能动弹。 第二层是水毒,顺着它躯干上细碎的刀伤,溃烂的皮肤,侵入体内,不到三息,宝树便觉全身麻木,未及多久就有一块块腐烂的肢体跌落在地,从中还爬出一只只扬头四处乱转的绿色小虫子。 第三层则是虫毒,宛如数以万计的毒蚁蛇蝎在噬咬它的全身,将它的皮、肉、筋、骨一口口咬下来。 此也见出,这武皇的形态虽是一只螳螂,实则却是多种魔虫杂交进化而成,具有很多天赋本能。 遭此折磨,宝树王哪里还扛得住,当即倒地昏了过去。 武皇坐倒在地,喘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去看另外四魔。 魔猿与石王仍在对攻,但力气都所剩无几。而彩蝶与冥竹则在数里方圆的地方,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相对来说,冥竹因为频繁使用瞬移之力而更为虚弱一点。 这时,从土中突然冒出一颗栲栳大的珠子,此珠通体晶莹碧绿,宛如水滴,似可随时流淌,照着武皇恐怖的复眼便撞了过来。 武皇下意识举起左刀,护住面门,“当”一声脆响,此珠撞在紫色大刀上。 “碧——” 武皇脱口而出,正要喊出这珠子的名字,此珠如电光般闪开,一个旋转,再次撞向其眼睛。 武皇既惊且怒,连忙振翅上飞,同时右手刀劈出。它这一刀准头很足,正劈在碧珠中间。 碧珠好似脆瓜一般,被一劈两半,但这两个半珠子继续扑向武皇的一双大眼。 武皇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左手刀收回,扭作一团,勉强横挡在两眼之前。背上的一对青翅加速扇动,带动它的身体迅猛升空。 两颗碧珠重重砸在武皇的左手刀上,就听咔嚓一声,这把威猛无比的长刀竟然断成两截。 武皇惨哼,身体失去平衡,被飞舞的翅膀带着旋转起来。 它暗叫一声不好,随即便感到两眼一黑,剧痛从眼部传来,再次惨叫。然而,这一声惨叫甫一飞出,便被掐断。 这番动静,立时引发其余四魔注意,但是,十分诡异的是,那碧珠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奄奄一息的武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彩蝶“咯咯”娇笑着说道:“冥竹姐姐,不想那个武夫这般不中用,无需你我出手,便被宝树拉着一同倒地。现在,没了顾虑,我们该动真格的了吧。尽早决出胜负,以免夜长梦多!” 冥竹看了两眼百丈外的武皇躯体,有些怀疑地说道:“以武皇这家伙的实力,对付一个宝树,不至于如此。会不会是装的?” 彩蝶哈哈大笑:“冥竹姐姐,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疑神疑鬼。当年,若非你犹疑不决,何至于让那只一根筋的大蝎子抢了机缘。你若不放心,自己去看看呀!” 冥竹没有理睬她的嘲讽,犹自说道:“我怎么听得武皇叫了一个"碧"字,会不会是碧珠那个老家伙,在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彩蝶一愣,两个妖艳的翅膀不由停止了扇动,随即叫道:“不可能。若是它在此,我决不可能感应不到。你——啊!” 在她发怔说话的瞬间,结束瞬移、恢复法力的冥竹,轻轻一抖,射出一道绿光,正中彩蝶的右翅,随即一团绿火燃起,顷刻之间,已将丈长大翅烧出一个数尺大洞。 彩蝶惊怒交加,来不及詈骂对手的卑鄙,张口喷出一团黑色汁液,倾洒在左翅之上,立时把那团熊熊绿焰浇灭大半。 她正要喷出第二口汁液,远处的冥竹猛然欺近,喷出一团黄色烟雾,向她罩来。 彩蝶一惊,顾不上灭火,依靠左翅,向左侧滑出十数丈,躲开黄烟。不过,此烟若有风助,移动速度甚快,紧追在她身后,不给她喘息之机。 彩蝶右翅上的绿火再次增大,很快将整个翅膀烧得所剩无几,火焰不熄,沿着翅根,要向她躯干上蔓延。 她只得停住移动的脚步,张口吐出汁液,先行把因烧净右翅而缩成小团的绿火灭掉。这时,那黄雾已经笼罩上来。 彩蝶当然识得这个手段,此乃冥竹最强的招法,名曰“冥神烟”,被罩住的魔虫也罢、修士也罢,凡有神识的,均会被限制在烟气笼罩范围内,根本探查不到周围境况。 而且,一旦沾染此烟,便如附骨之疽,非其自行消散,而不能摆脱。 冥竹立在黄烟之外,没有立即下杀手。她刚才所说,并非虚言恫吓,而是确有怀疑。当然,目的是为了分散彩蝶注意力,这是她处心积虑所为。 彩蝶与碧珠的恩怨,虫王皆知,不过,她冥竹了解更多一点,所以利用起来也更加有效。 “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武皇的躯体?”这个念头一直在冥竹脑中转动,一时委决不下。 对战彩蝶已经取得绝对主动,但要想将之完全击垮,还需要时间,中间若有疏忽,也可能遭到她的反噬。若真有一个碧珠在旁窥视,那局面就十分凶险了。 冥竹看向石王与魔猿,此两魔专注当面之敌,拳拳到肉,纯粹是莽夫干架,毫无花巧,鏖战至今,皆已力竭,全凭一股意志坚持,不肯比对手先倒下。 她不禁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年收这个憨憨的石头作跟班,其实也是看中了这点。 黄烟中的彩蝶,一动不动。或许是因少了一只翅膀,不便飞遁,或许是知道无用,不愿做无用功,又或许是正在积累力量,准备作绝地反击。 冥竹念头频转,推测对手状态,思索使用何种手段,可以最快将之击倒。 犹豫之中,黄烟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有一只凶兽在其中狂暴地挣扎。 “这是——不好!”冥竹大惊,连忙发动瞬移天赋。 然后,她的反应终究慢了一点,“轰隆”一声,犹如晴天霹雳,震天动地。 受此干扰,冥竹的瞬移被打断,身形只挪出十丈,便被从虚空中震了出来。 随即,是强横的冲击力,将她整个击飞,满是褶子的躯干上,渗出鲜红的血迹。 五十丈外的魔猿和石王,在这强震中颓然倒地。他们力气耗尽,根本无力抵御爆炸的冲击,便顺势倒下。 “魔蝶焚躯!真是个疯婆子!”冥竹抖动两下,跃在空中,只是气息萎靡,显得轻飘飘的,有些跟脚不稳,“竟然抛却成体,重归虫蛹。一万年都不够你完成涅盘重生!” 黄烟消失不见,彩蝶也不见了踪影。过得几息,从土中爬出一只尺长大白蛹,头也不回地向北方蠕动而去。 冥竹嗤笑道:“再是高傲,再是不甘,那又如何,终究是阻不了我得这次机缘!” “是吗?”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地中传出。 “碧珠!”冥竹应声看去,惊恐地叫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个栲栳大的碧色珠子从土中缓缓飞出,停在冥竹身前二十余丈的地方,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出:“应劫者选择以一战七,本王为何不能在这里!” “以一战七,他是疯子吗!他以为自己是谁,竟敢选这个!”冥竹气急败坏,脱口骂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能藏着不出!难道你不怕虫灵大人惩罚吗!” “什么虫灵大人,不过是那秃驴留下的一道意念而已。它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不过是按照秃驴留下的既定规则行事而已。你只要遵守规则,它便会任你作为!”碧珠平静地说道。 冥竹闻言大惊,抬头看向上方灰暗的天空,生怕那个存在听到这些不恭敬的话,怒降惩罚,连带把它自己也捎上。 过了十几息时间,天地间仍是一片寂静,毫无反应。 它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不禁陷入迷惘之中,想不通这个世界到底有何玄奥。 良久,方才情绪低落地说道:“你赢了,那个修士归你。不过,要让我带石王离开。” “离开?不,本王可没有同意你离开,更别说把石王带走。”碧珠冷冷地说道。 “不让离开?你想做什么!”冥竹一怔,有些愤怒地问道,“难不成你还想杀死我?” “呵呵,只是借你身体一用,做个试验而已!”碧珠眼光扫向几十丈外,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张元敬,笑着说道。 第539章 碧珠 冥竹娴于计算,知道难逃被擒,又知此方天地规则,不允虫王自相残杀,于是镇定地问道:“你碧珠向来是老前辈,知道的事比我们几个都多。不知是做何试验?还请不吝赐教,以解心中之惑。” 碧珠笑道:“你是个爱钻研的,若非见识差点,倒也能察知一些门道来。本王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破开此方世界,进入大千世界之中,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若是按照此界规则,吞噬掉所谓的应劫者,通过那秃驴预留的道路出去,只怕得不到真正自由,甚至日子过得比现在还要惨!所以,本王在想,若是反其道行之,不知能否破坏此界,得到一线机缘呢?” “反其道而行之?”冥竹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意识到碧珠所为,必定极其危险,当即问道,“如何试验?如何破坏此界?” “哈哈哈,这你就不需知道了!” 碧珠轻轻一晃,变成一团绿水,向冥竹飞来。 冥竹颤动,黄光一闪,瞬移到五十丈外,靠近张元敬所在之处。 她不顾在后追击的碧珠,前端枯竹膨开,如同恶蟒张大巨口,咬向张元敬,要先行将之吞吃,获得此界认可,以脱离碧珠的邪恶计划。 碧珠轻喝道:“还不钻入土中躲避!难道想做腹中之鬼?” 假装失魂的张元敬,闻听此言,知道这碧色大珠已经识破他的伪装,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决定先依言而行,便施展土遁术,避入土中,直接遁往先前存放阴阳造化炉的地方。 他原本打定主意,要让六只虫王自相残杀,自己最后出来当渔翁。然而,突然出现的碧珠,打乱了他的计划。 取了阴阳造化炉,正犹豫如何对付这碧色珠子,一个声音准确地传入他耳中:“不用害怕,本王不会杀你的。相反,要给你一场机缘!你不要乱跑,说到土遁,本王可也是一把好手!” 张元敬想起这碧色珠子从土中飞出时的场景,的确像极了一种土遁之术,不由的暗自一哂。他便不用炼阳伞,在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帮助下,也可与这碧色珠子一战,哪里要用土遁术逃跑。 此时,地面之上,形势又发生变化。 原本力竭倒地的石王,不知何时又爬了起来,扬起巨大拳头,砸到碧珠身上。碧珠化作的碧水,顺势将石王拳头裹住。石王那威猛无俦的一拳,如同打中空气一般,对碧珠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冥竹则化身一条长虫,张开满是细密牙齿的大嘴,咬住了绿水,并猛地一吸,想要将这绿水吸入腹中。然而,绿水如同长了爪一般,牢牢抓住石王的拳头,未损丝毫。 同时,一道粗壮身影向北疾奔,乃是魔猿。它与石王一样,只是暂时脱力,休息一阵,又恢复了半成力气。石王为救冥竹,与碧珠拼命,而它则奋力逃遁。 包住石王拳头的绿水迅速流转,碧翠的光芒忽明忽暗。石王挥动另一只大手,用力向碧水拍上去。 “不要鲁莽!”冥竹急忙喊道。 但是,已是来不及,石王这一掌重重拍在它的另一只拳头上,打得绿水飞溅,同时,就听“轰隆”一声,它那如千斤巨石般的大拳头竟被这一掌拍得四分五裂,变成一堆碎石洒落一地。 石王闷哼一声,却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势,而是伸出手掌,抓向那些四溅的小水珠。冥竹所化长虫,连忙张开大嘴,对着漫天水珠喷出一片绿色火焰来。 然而,石王伸出的手掌,除了多出数十个雨滴大小的洞孔,一粒绿水珠都没能抓到。而冥竹所喷之绿火,对再细小的绿水珠,都是毫无效果。 “事不可为!石王,分头跑!”冥竹一见实力悬殊,立刻作出决断。 “想走,没门!”无数绿水珠融合在一起,又变成了碧珠,它如同穿膛的炮弹,直击冥竹腰部。 石王奋起余力,用剩下的一个拳头对碧珠砸出最强一击。而冥竹则在空中优雅地一个转身,避开了碧珠的撞击。但是,这颗撞来的碧珠,明显没有多少分量。 “石王,小心!”冥竹喊道。 但是,石王已经无力做出改变。它的全部力气便在这最后一拳中。真正的碧珠仍在空中躲藏,没有那鲜艳的碧色,代之以无色之水珠。 待石王招式用老,它便部分汇集起来,合成一颗小小碧珠,突然出击,将石王的脑袋打了个对穿,壮硕的石头人颓然倒下。 冥竹转身,再次施展瞬移,这是她倾尽全力所为,很快便闪身至一百五十余丈开外。然后,在她现身的瞬间,无数小绿珠从四面八方飞来,凌乱地洞穿冥竹的身体,将之绞成了数片。 原来,在她关注石王的时候,碧珠隐藏部分身体,预判了她的逃遁路线,早已埋伏在了此地。 “小子,我是说真的,不要乱跑。你上来,把这些家伙的残体先收了,待我把那两只逃跑的家伙抓回来,再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碧珠用传音对藏在土中的张元敬说了一句,便向北方疾飞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张元敬不知碧色珠子的打算,但此举无疑对他有利,便携着阴阳造化炉遁出地面,将靠得最近的石王先收了,再去收武皇时,却发现不知因何之故,竟收不进去。只好仍旧放在原地,先把宝树收了。又飞去把冥竹残体一片片捡了,也扔到炉子里。 他猛地一想,按照那呆板声音所讲,只要灭杀一头虫王,便可赢得挑战。现在自己收了三具虫王残体,它们还没有死亡,若是以炉子将它们炼化,自己便算杀死三头虫王,直接获胜,何必再等那碧珠过来,增添额外的麻烦! 当即便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中百丈,简单开辟丈余空间,架起炉子,服下彤云丹,起了阴阳两火,煅烧三具虫王残体。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阴阳两火对虫王残体似乎无用,煅烧了整整一刻钟,未有丝毫变化。 “再给你一日时间,够不够?”突然,洞穴中响起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一颗樱桃大小的绿色小球,从土中钻出,在漆黑的洞穴中晃动,冰冷而带着戏谑的声音,从珠中传出。 张元敬浑身一震,知道小瞧了这颗珠子,便沟通炼阳伞暗自戒备,动手熄了火焰,干笑两声,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张元敬,见过前辈!” “先上地面!”碧珠冷冷说道。 张元敬也不多言,拎着阴阳造化炉,迅速上了地面。 地面上,一只丈半巨猿和一条尺长白蛹静静躺在地面,正是之前逃走的魔猿和彩蝶。 “知道这些虫王残体为何不能炼化吗?”看了一眼那纯白如雪的大蛹,碧珠的声音略微有些缓和。 “在下不知,请前辈示下!”张元敬恭敬地说道。 “这方世界,有十大虫王,都是大千世界中的异品,可不是你见到的那些腌臜魔虫晋升来的。当年,那个秃……那个人,把我们抓来,嗯,他应该抓了很多,不止是异虫,或许还有其他各类奇兽,但这一界,就是你来的那个世界,只有我们十只虫王。 “他把我们关在这里,为的是什么,本王也没猜到,出去的两只,多半是知道的。嗯,几万年来,只有两只虫王出去了。还有一只,性情桀骜,受不了这里的清苦,不知怎地自己就死了。嘿嘿,本王猜测,它定是施展了什么障眼法,或者干脆抛却肉身,夺舍了某只魔虫从此地逃出去了,说不得在哪里逍遥自在。” 听闻此言,张元敬立时联想到藏于“林焕”身中的那只魔虫,其智慧甚高,迥异于圣核境魔虫,但身躯却并无不同,难道便是那只虫王寄魂之虫? 碧珠拉拉杂杂说了几句,意识到有些离题,便把话转了回来:“我们这些虫王,也算是秉天地奇珍而生,各有些神奇之处,同境界战斗,你们修士多半不是对手。或许,这也是那个人捕捉我们的原因。在我们体内,有一种力,嗯,它到底叫什么,本王也不知道,反正是天地间的一种奇特之力,姑且称它为反气吧,若不能将之清除,以你现在的实力和手段,是炼化不了这些虫王残体的。” 反气?是“反”,还是“返”,或许是其他意思?张元敬无暇多思,再次行礼,垂首请教道:“如何清除,还请前辈赐教?” 碧珠呵呵一笑:“本王说这么多,当然是要教你。方法也不难,你那个炉子,的确是克制魔虫的利器,就是等级低了些。本王帮你一把,就能把那反气逼出来。你且把炉子里的虫体倒出来。这六只,必须一起炼化。因为若先炼化一只,此地的意志,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毫无生气的声音,就会判定你获胜,将你转移至他处,剩下的就炼不了了,这于本王的计划有碍。” 原来如此!难怪这碧珠不让一只虫王逃走,又没有提任何条件便与他合作,其关键却在这炉子上。 张元敬依言,把阴阳造化炉中的石王、宝树、冥竹三具虫王躯体倒出。 碧珠摇身一晃,变作一个六尺高的无面之人,手持一把碧色长剑,先对着石王刷刷几剑,将之削成西瓜大小的一枚石球,然后抛给张元敬,说道:“这是它的石芯,此物不灭,它便不算死。现在,它陷入沉睡,可任你处置。” 随后,碧珠又对其余五只虫王一一施为。 巨猿只剩下一颗黑乎乎的尺长大心脏,嘭嘭跳动,生机盎然。 宝树则只留下中间的小半截,不到半尺长。 碎成六块的冥竹,则用某种十分特殊的力量对每一块竹片进行炼化,待其缩小至指头大小,方才扔给张元敬。 武皇的庞大躯体,几乎全部抛却,只留下腹中一块绿色的方石,乃是它的全部生机积聚之处。 最后,是彩蝶,那只白蛹。 碧珠对这只白蛹,似乎怀有特殊感情,用如同翡翠般的手掌轻轻摩挲,良久,才整个儿抛给张元敬,说道:“她已经涅盘,过去的她已死,这蛹是她的新生。全部炼了吧!” 第540章 反气 张元敬来一个收一个,最后把六只虫王躯体中保存生机的核心部位,都收入阴阳造化炉中。 “碧珠前辈,在下这就开始?” “开始吧,本王已经准备好了!” 张元敬摸出一枚彤云丹,正要服下。碧珠喊道:“等等,本王还想问几句话!” 张元敬微微躬身:“前辈请问。” “外面世界中,是否有如我们这等魔虫?”碧珠问道。 “小子见过一种,有些像,但不知是不是!”张元敬首先便想到地魔兽,当即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并将此兽外貌和特点作了一个详细的描述。 碧珠嘿嘿一笑:“这就是魔虫!若本王所料不差,应该是那只长虫的子子孙孙,当然,是阉割过的子子孙孙,全然没有它的天赋能力!”稍作停顿,又追问道:“那么,有没有见过化身境以上的魔虫?” 张元敬摇摇头:“小子没有见过,只听说,某地有一只形如黑龙的神兽,可以帮助魔修进阶化身境,但不知是不是虫王。” 碧珠饶有兴趣地说道:“且详细说一下它的行迹!” “小子所知不多,只能就知道的给前辈讲一些。” 于是,张元敬把烛神教的情况并那传承神兽的奇特之处,捡重要的说了一些。 碧珠听完,沉默不语。良久方才长叹道:“这个什么传承神兽,八成就是那只长虫,它在这里时,名字叫做烛龙,颇有些神异。它是第二只从此地出去的虫王,第一只是一只魔蝎,形象独特,强悍无比,你若遇到,必能识得。哎,似它们这般出去,虽说突破了化身,却殊无自由,活着还不如死了,又有何意思。看来,本王所料不差,所料不差啊!” 张元敬心中却是起了轩然大波。先前,在金法王那里听到传承神兽之事时,他便觉得颇为诡异。对于烛神教的信仰,更是半分不信。若说有什么上神,只能是一个高阶的修士而已。现在看来,这一切,只怕都与捕捉十大虫王的那个人有关。此人若是修士,会是魔修还是道修?又是怎样的境界? 随即又想到张萱,张萱若与这神兽融合,会变成什么样?烛神教的历代教主,究竟是人,还是这只魔虫?张元敬悚然一惊,竟不敢再想下去。 “好了,开始吧!”碧珠平静地说道,声音中透出坚定决心和强大自信。 张元敬连忙收摄心神,低声应道:“是,前辈!” 他把握在手里的彤云丹吞下,待水火两力如潮水般涌起,便上前握住圆环和长耳,激发阴阳两火,煅烧六虫。 “火力太小!再加力!”碧珠往炉中看了几眼,出声催促道。 张元敬全力调集水火灵力,不加控制地输入炉中,阴阳两火瞬间旺盛一倍有余,炉内温度急剧上扬,六只虫王的核心部件被烧得红如火炭。 “嗯,还差一点。”碧珠仍说不够。 张元敬只好拼命压榨彤云丹的药力,将散入经脉的少许水火灵力都挤了出来,送入炉中。炉中火苗猛地一窜,炉温再增,好似突破了一个极限,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六只虫王的核心部件有了烧化的迹象。 碧珠兴奋地大叫:“不错,就是这样。继续保持,一百息,嗯,最多一百二十息,本王就可以将它们的反气都抽出来了!” 一百二十息!张元敬暗暗叫苦。依靠一枚彤云丹的全部药力,他才勉强地把阴阳两火激发到这程度,能坚持三五息,就算顶天了,哪里能到一百二十息! 然而,此事关乎自己身家性命,可不能随便放弃。当即迅速摸出一枚彤云丹塞入口中,然后全力吸收其药性,增强水火两属灵力,保持阴阳两火的极限喷发。 五六息之后,感到后力有些不济,便再服一枚彤云丹。这时,什么丹毒,什么抗药性,都只能抛之脑后。 最后,竟是服用三十一枚彤云丹,才把这一百二十息支撑下来。此时,大量丹毒已沉入他的经脉之中,使得法力运行变得十分滞涩。即使他全力施展吞物诀,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缓解丹毒对经脉的破坏。 经过极致火焰的煅烧,六只虫王的核心部件都成了一坨坨颤巍巍软趴趴的“肉冻”,闪动五颜六色的光彩,其中有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物质,在“肉冻”中缓缓移动。 碧珠见状,身体一晃,化成一个玉瓶,瓶中也有暗红色的星点,正在向瓶底中心位置集聚,形成一道道复杂的纹路。瓶口则对着炉中的“肉冻”,不断向下移动,最后停在炉口上沿,一丝不动。 “保持炉火不要弱,很快,最多再有十息!”碧珠化作的玉瓶有些紧张地说道。 张元敬不敢怠慢,再次服下两枚彤云丹。 这时,一直在丹田中温养的源生石突然传来一个意念:“老爷,那红色星点,像是一种品质极高的奇物,张石吃了有莫大用处!” 张元敬早已看明白,碧珠助他灭杀六只虫王,至少有一多半为的是这些红色星点,当即给源生石回了一句:“先等等!” 他虽可出炼阳伞将此虫制住,但若不知如何抽离反气,则无法杀死虫王,最后还得与这碧珠合作。故此,他决定先观望。 在玉瓶吸力的拉扯之下,“果冻”中的红色星点颤动起来。过得几息,有数颗稍大的红色星点猛地冲破“果冻”的阻拦,飞入玉瓶之中。随后,越来越多的红色星点,被玉瓶收去。 开始之时,这些飞入玉瓶的红色星点,还能按照某种秩序组合起来,与先前那些红色星点构成的纹路无缝对接起来。 随着红色星点越来越多,这纹路便接不起来了。 没过几息,接续而来的红色星点,便胡乱钻入到已有的纹路中,终于导致所有纹路崩盘。这纹路一乱,玉瓶便消散开去,重新变作一个栲栳大的碧珠。 此时的碧珠,碧色之中,透着红光,好似烧得发红的绿色石头。 它的气息有些紊乱,艰难地说道:“事情有些超乎本王预料,稍稍有些棘手。本王必须归巢闭关,你先想办法把这些虫王残体封印起来,等待本王归来!切记,一定要用最强的封印法门,时时加以巩固,否则,封不住这些虫王的!” 说罢,它身上光芒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前辈……”张元敬大喊一声,声音很快被昏暗而寂寥的戈壁吞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碧珠离去的瞬间,他终究还是有些犹豫,谨慎起见,没有立即动手。从这虫王的语气来看,并无作伪之处,多半是要炼化所得,才能继续抽离反气。 阴阳两火,眼见又要下落,张元敬一咬牙,再服一枚彤云丹,他已经无暇去想,将来要如何清除这些丹毒。 维持住火温,他立即沟通源生石,询问它有没有办法把这些诡奇沙粒吸出来。 张石也没把握,只说先试一试。它从张元敬丹田飞出,模仿碧珠,化作一尊大石瓶,口朝炉中,运化本源土力,发出一种强劲的吸力。然而,此力虽是极强,却是把“肉冻”整个儿吸走,而没有把那些红色星点抽离。 “老爷,要把这些反气吸出来,必须有特殊的方法,这个张石不会。还是按照那个碧珠的说法,先封印起来吧!”张石连忙将吸入的“肉冻”扔回炉子,有些沮丧地说道。 张元敬沉吟片刻,说道:“最好是我们自己能把反气剥离出来,这样,既能得到不少反气,又能直接杀死虫王,结束这场考验。若等碧珠回来,万一此虫提出什么条件,不免多出许多麻烦。” “那就只有更强的火了!火是天地间炼物的天然手段,只要火力足够强大,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被烧化成土!”张石说道。 更强的火?张元敬望着阴阳造化炉中的阴阳两火,此火难道还不够强?或许不是此火不强,而是用以激发两火的彤云丹等次太低,故而未能完全发挥造化炉的作用。 他忽地想起一物——玄元秘境中那异兽身中的极化晶石。虽然那些晶石都被源生石吞食,但他灵兽袋中还有一头妖丹境的须兽。此兽被他研究过几次,探寻其为何能够吸收极化灵气,但所得不多。 此时也顾不了太多,便将那须兽拎出,直接斩杀剖解,取出体内晶石,选了火属性和水属性晶石各一小块,投入造化炉的两色火焰之中。 两石入炉,于火蓝火焰之中翻转跳动,不到两息,便整个化去,随即两火突然狂飙升起,激发出朵朵火云,在炉中围着那些虫王残体转动。 炉中温度,也骤然暴涨,整个炉子内壁,也烧得通红,只从外面,还看不出任何异样。 张元敬心中一喜,知道此法管用,便又选取数块水晶石、火晶石,抛入炉中。 火势持续上涨,红云越集越多,很快将所有“肉冻”包裹起来,黏在上面煅烧。 过得数息,火云之中突然滚落几滴白色水珠,每一滴水珠中都裹着一粒红色星点,如同红心的珍珠一样,煞是炫目。 “老爷,反气被剥离出来了!”张石惊喜地嚷道。 第541章 老道 张元敬无力说话,只传了一个意念给张石:“迅速取走,以免被虫王躯体再吸回去!” 这些白水珠落在炉底,既不蒸发,也不了流动,就静静地停在那里,越来越多,没几息时间,便垒成一大团,像是一小瓣石榴一般。 张石蹲在炉上好半天,根本不敢贴近无比炽烈的炉火,对炉底的白水珠,也无计可施,只能干“看”着。 好在,这些包裹反气的白水珠,只增加,而没有减少。 又过了约莫十息时间,红云中不再滚落白水珠,而是冒出浓烈的白烟,一股腐臭的气味从中飘出来。 小石忍受不了这气味的“熏陶”,连忙闪开身体,让这些气体散入戈壁之中。 这时,张元敬体内的丹毒突然发作起来,原本如通衢大道一般的经脉,如同堵塞的水渠,法力难通,大量的厚土之力挤在部分经脉之中,导致其肿胀起来,身体表面也起了许多龙眼大小的包。 唯有水火灵力运行的那一条经脉,畅通无比,所有的丹毒,均被无声无息地清除。 张元敬知道,只要他意念一动,便可调集这些灵力,去扫除其余经脉中的丹毒。但是,若是如此,炉中的火温便会骤降,炼化虫王躯体一事就要前功尽弃。 然而,他虽头脑清醒,知道当前该做何事,前一种念头却始终不能根除。一念未去,一念又生,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而且,丹毒的为害越来越厉害,甚至要侵入一些关键之处,破坏他的根基。若是根基坏了,就算灭了虫王,保住性命,一身修为也要付诸流水,与死亡无异。 两种念头,如天人交战,时而此进彼退,时而此退彼进。一时之间,仿佛魔念丛生,难以克制。张元敬眉头紧皱,豆大汗珠从额头上冒出,顺着脸颊滚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识海中突然没了念头冲突,变得一片平和。他内视经脉,发现所有火毒不翼而飞,法力畅行无阻。 再看阴阳造化炉,白烟消散,虫躯化作一堆黑灰,覆盖在那些白水珠上。 “张石,虫王都被炼化了吗?”张元敬欣喜地问道。 张石说道:“是的。” “过去多久了?我怎地忘了时间流逝!”张元敬问道,便要停止催发阴阳两火。 张石回答:“过了半日。” 张元敬有些诧异,这张石怎地如此呆板,只知道问什么答什么,浑不似往常活泼模样。但没有多想,仍去察看炉中情况,确认所有虫躯是否已经被完全炼化。 看了几眼,除了厚厚一层黑灰和被黑灰覆盖的白水珠,确实再无他物。 他放下心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炉中好像还少了什么! “张石,你有没有觉得这炉中有些异常?” “没有。” “没有吗?” “没有。” 张石怎么回事?张元敬定睛朝它看去,只见它停在半空,一丝不动,好似就在那里,又好似在极远之处。 不对劲!难道是幻境?他又去看炉中,脑中一惊:我还没撤去法力,为何阴阳两火就没了! 此念一起,炉中情景陡然一换,白烟浓郁,阻隔神识,不知其中状况,但有哀鸣之声冒出,显然,那虫王躯体还在炼化之中,远未到成功之时。 再内视经脉,发现经脉中火毒虽然严重,但尚未发作。法力仍可保持流通,而水火灵力则始终平稳有力,其所在经脉的丹毒,的确被清除干净。 又去看张石,只见它正围着他与阴阳造化炉来回转圈,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在他与张石的周围,则有淡淡白烟缭绕,浅而不散。 “老爷,老爷,你的面色有些不好,还能坚持吗?” “老爷,这烟越来越大,好臭啊!” …… “张石,不要叫了,反气能取出来吗?”张元敬出声问道,声音沙哑,像是嗓子里卡着东西。 “老爷,你没事就好。”张石欣喜地嚷道,随即又沮丧地说,“反气停在炉底,有炉火阻隔,张石够不到。” “无妨。先不管那反气了,你想办法,将我周围的烟气吹散。这东西有些门道,影响神魂。”张元敬平静地说道。 他已经明白,刚才那些幻境,必是几只虫王垂死挣扎而弄出来的。 果然,此后尽管张石奋力驱散,周围的白烟却始终若有若无,张元敬的识海中不断出现各种幻境,耳旁也时常响起凄声厉语、鬼哭狼嚎,不断干扰他的行功。 到得最紧要的时刻,周围更是出现魔影重重,武皇的长刀,魔猿的黑盾,彩蝶的声波,宝树的枝条,冥竹的黄光,反复施加过来,且在他的身上和识海中,造成逼真的感受,好似真受了这些虫王的重击一般。 这些,莫名地让张元敬想起在天魔渊修士手中遭受的酷刑,想起当初吞服金鳞果时的惨痛。 他咬紧牙关,不为所动,只是一心一意维持阴阳两火,不看结果,不看周遭,心无旁骛,全心炼虫。 或许是三五息时间,或许是三五个时辰,或许是三五日光景,只听得一句“道友,你过分了”,眼前的无垠戈壁突然变得模糊,随即轻轻“咔嚓”一声,整个环境变得支离破碎。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当张元敬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稳稳站于一处山崖之上,源生石和阴阳造化炉均静静立在他的身边,空气中是清新而香甜的浓郁灵力,只觉心旷神怡。 他转目看去,满山满崖,俱是奇花异草,红紫芳霏,苍翠欲流。左侧是一陡峰,其上飞瀑流泉,其下汇成溪流,白石如英,清可见底。右侧则是一处缓坡,万千梅花,杂生于锦花丰草之间。崖下,则是百丈渊谷,巨石嶙峋,奇松怪柏,云迷雾瘴。远处,山影重重,翠色如墨,山脉之间,又有广袤草原,葱郁林木,以及宛如蓝宝石一般点缀其间的湖泊水洼。 这里分明是修道者的福地! 难道又是幻境?张元敬不敢乱动,但是,他分明感到,自己经脉中的水火灵力早已消耗殆尽,而阴阳造化炉则冰冷一片,只有炉底留着一堆“石榴籽”,约莫有几百之数。 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些异样,这才发现自己被身前和左右两方景色吸引,却忘了查看身后的状况。转身一看,后面竟然是一片灰败的气场,其中似有空间通道,充斥破空之声,危险至极。 难道自己是从中闯过来的?他只觉头皮发麻,后背冒汗,一时竟有些失神。他一个结丹中期修士,竟不知何时、又是如何挪移至此地! “下来吧!别在那里傻站着了!”一个苍老至极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但清晰无比,好像就在他的耳边说话一般。 张元敬循声看去,只见一株枝繁叶茂、鲜花怒放的梅树底下,铺着一方青布,一个老得不成样的道人盘膝而坐,身前摆放着一个矮脚茶几,上面有一个白玉茶壶和两个白玉茶杯。 张元敬大吃一惊,刚才他扫过这片梅林时,可没有这老道与此茶几。这是何时出现的?多半就是一个幻境! “以为还是幻境?”老道呵呵一笑,“应劫者,你已经成功赢得挑战!感谢你啊,若非你赢了这么一回,老道我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那四处漏风的虚空中苦熬!” 张元敬心下踌躇,本能地觉得这个老道十分亲切,且他所说的话,值得相信。但是,在没有确证之前,他必须保持足够的谨慎,故此仍旧没有动弹。 “小心一些是对的,小心过了头,是会错失机缘的哦!”老道哈哈大笑,“罢了,你这小子还算不错,关键时刻把住了本心,没有被那秃贼干扰。看在你让他吃瘪的份上,老道我便多送你一份机缘。嗯,先把这枚魔衍丹与你吧,这是老道我与那秃贼商定好的,无论如何都要给你。接着吧!” 老道一甩手,一个两寸见方的檀香木盒飞出,直往张元敬头上落来,张元敬伸手接过,此盒入手清凉,散发一股清幽细腻的芬芳,嗅之而神清气爽、神魂雄壮。他顿时眼睛一亮,此丹非是凡品! “多谢前辈赐丹!”张元敬躬身行礼,遥拜老道。 “嘿嘿,原来你小子是个利欲熏心的,给了好东西,腰板立即就发软!不怕这是幻境?不怕老道害你?”老道半是玩笑,半是嘲讽。 张元敬久经考验,脸皮早就变得厚实,哪里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当即扬声应道:“晚辈只是觉得此丹,乃是真实之物,断不是幻境所能变化出来。故此,知道前辈乃是善意,此地乃是善地!”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源生石收入丹田,伸出右手拎起阴阳造化炉,移步下坡,很快走到青布之前。 “坐下吧,饮一杯老道的清静茶。你体内丹毒深重,若不早治,一身道行就毁了。这茶能排万毒,刚好对你症!”老道伸手拿起白玉茶壶,在靠近张元敬这边的茶杯中倒满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嘴中则招呼他坐下。 “多谢前辈赐茶!”张元敬又施一礼,方才端端正正地坐下。 “原来不是利益当先,是天生拘谨!这个更不好!修道之人,拘泥于繁文缛节,有何乐趣!非吾道中人也!”老道一口喝光杯中茶水,嘀咕两句,似乎有些不快。 张元敬仔细打量白玉茶杯中的茶水,只见此茶淡如白水,也无清香,反倒散发一股浓郁的药石气味。 他长年育药炼丹,一闻此味,便知所用药材品质甚高,也是道门正宗,非是邪异之物,当即端杯,一饮而尽。 第542章 端倪 “味道如何?”老道随口问道。 “像是一枚丹药!”张元敬答道。 老道闻言,又高兴起来:“不错,还算有点眼力,难怪能闯过阴阳造化炉的考验。” 这时,张元敬腹内传出一阵龙吟虎啸之音,似有两只猛兽在争斗。他大惊而起,又觉浑身无碍,不知是何情况,连忙看向老道。 “坐下,坐下,一点小动静而已,大惊小怪作甚。”老道抬手招呼他坐下,颇为满意地说道,“根基不错,居然有龙虎之声,虽不是前三等,也过得去了,足够让那秃驴在此界吃瘪!” 张元敬内视经脉,愕然发现,所有丹毒一扫而空,原本粗犷的厚土之力,变得细腻柔和了许多,这不仅没有削弱它的坚硬厚实,反而增强了韧性和包容,对于偏重防御和困敌的土系法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心情激荡,不觉又要施礼致谢,旋即想起此老颇不喜人多礼,便盘膝坐下,说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道抬起昏花的双眸,脸上皱纹如开裂的土地,悠悠说道:“我年纪很老很老,又是个修道的,你便叫我老道吧。” 张元敬以为他不肯透露名号,便不再多问,转而指着矮几上的茶杯问道:“这便是前辈赐予小子的另一个机缘吗?” 老道愁容顿去,嘻嘻笑道:“不错,此丹名为太乙冲和散,化解丹毒,只是附带的,它的功效,首在于协理阴阳、融气通神,让法力执于中道,防止独阳则不生、孤阴则不长。各人灵根不同,故法力的五行有所偏重,难免阴盛而阳衰或阳强而阴弱。比如你小子,土气坚强,看似阳强,实则偏阴。现在阴阳调和,自然万物可生,对灵植的培育,效果也要更强。” 随即,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然,与你这枚丹药,不是为了帮你增强法力,而是让你更好操控阴阳造化炉。你的法力阴阳平衡后,便不需吃那个丹药,生发水火之力了,可直接凭法力使用造化炉炼丹。嘿嘿,将来再去接受那炉子的考验时,就更加容易了!” 张元敬闻言大喜,暗道这果然是一件大机缘。随即念头一转,不觉对老道的身份感到吃惊,便问道:“前辈也知那阴阳造化炉的考验?” 老道翻眼说道:“那小子,老道我当然知道它。它弄的那些,哼!十万年来,到此才有四个应劫者。 “前面三个都失败了,一次是同归于尽,两次都葬身虫王之口,好在你这家伙福运高照,竟然以最弱的修为,赢得了胜利,而且还是一场大胜,一人干掉六只虫王,为老道我开辟了这么一大片修行存身的地盘,老道我一高兴,这才给了你这丹药的。将来,嚯嚯,你再遇到那只淘气的炉子,且慢慢收拾它,给它点苦头吃!” 听老道这么一说,张元敬知道,这老道与那阴阳造化炉果然关系匪浅,相互间似乎还有些竞争,不由问道:“前辈,这虫巢到底是什么所在?您一直说我是应劫者,请问何谓应劫者?要应什么劫?” 老道轻咳一声,正要说话,这时,从上方的山崖传来一个呆板的声音:“老道,可不要越界!” 这声音张元敬听得无比耳熟,正是虫巢中那个僵硬而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老道一听这声音,立时如被挑衅的公鸡,头发白发根根竖起,一身宽袍无风自动,如同年轻人一般身手矫健地跳将起来,指着山崖上叫道:“你这个秃贼,怎敢来此!你才是越界了!” 那崖上,无声无息现出一个白衣胜雪、头顶无发的俊美男子,朝两人盘坐的地方走来。 此人五官精致,完美得如同画出来的一般,眼中饱含无量情绪,宛如一潭幽水,令人沉沦。 张元敬看得目瞪口呆,他敢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男人,即便他没有头发,只是一个光头。 男子没有理睬老道,也没有看他,只如一片飘叶,轻盈地落在一株梅树枝下,距离他们只有三丈远。 他周身没有法力流淌,既非道修,也无魔气,似乎不是修行中人。 只见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捏了几个奇怪的印诀,地上便出现一个石桌并一个石墩。他轻提衣袍,坐在石墩上,双目紧闭,嘴中念念有词,对老道和张元敬不闻不问。 “你难道忘记两位大老爷的约定了吗,这是我道门开辟的地盘,没有老道允许,你半步不得入内!”老道对这男子旁若无人的态度十分生气,怒不可遏地吼道。 “大老爷”这三个字一出,直把张元敬吓了一跳。 这老道气机缥缈而不可捉摸,看不出境界实力,原以为已经是幕后大能,不料背后更有主事之人,那得是何等存在!而他自己,又卷入了怎样的棋局! 美男子用毫无感情的呆板声音说道:“大老爷也说过,若是对方要泄露天机,必须阻止。躲在本方地盘也不行。” “那你在应劫者挑战时,动了那么多手脚,又是什么!是公然违抗两位大老爷的命令!你说你该当何罪!”老道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美男子平淡地说道:“你不是另外赐他机缘了吗?给了这个补偿,就算是罚了吾之罪了。” “这是老道我的额外奖励,与你何干!你的罪不处置,将来如何保证公正!”老道毫不让步,仍旧瞪视美男子,一副不满意就要动手的样子。 美男子怔了怔,随即皱了皱眉头,难得地露出了活人该有的表情,说道:“既然本佛犯了嗔戒,那就自罚面壁万年好了!” 老道冷笑一声,问道:“那么,这万年若是来了应劫者,谁来主持?” 美男子再次恢复木然,毫无感情地说道:“本佛既然闭关,虫巢自然关闭。过了万年,再开便是。” “你!”老道再次暴怒,“万年中,若有应劫者出现,闭而不纳,此非违背两位大老爷的约定!” 美男子问道:“那你想如何?” 老道撸起袖子,嘿嘿笑道:“就让老道代劳,打你一百大板!” 美男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说道:“吾乃大老爷的脸面,岂能受此凌辱!” 老道眉毛一套:“那就跟我打一架,打一架也行!” 美男子冷漠地摇摇头:“不可,你我代表两位大老爷坐镇此地,身负重责,岂能随便动手!” 老道不耐烦地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你到底要怎样!你自己再说一个办法!” 美男子思索片刻,说道:“那就罚吾念诵一万遍《佛祖往生经》。” 老道翻了个白眼:“太轻了。你身负传法重任,却犯了嗔戒,若不重处,岂能服人!而且,没有个深刻的教训,下次也容易重犯。要老道说,你既然动了手,干脆就剁一只手,留个大疮疤以为警示!” 老道本是随口一说,结果,美男子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就用这个办法吧。” 说着,这美男子抬起右手,往左手上一拍,就听咔嚓一声,他的左手便断了,然后,此人毫不犹豫地用右手将断掉的手拧了下来,朝老道一扔,然后捏出一个印诀,对鲜血淋漓的伤口一晃,伤口便结痂愈合,但已无了手掌。 老道接过断手,呵呵一笑,也不多说,从袖中摸出一枚黄色丹药,捏碎了往断手上一洒,然后对张元敬说道:“你的机缘又来了,把炉子拿出来。” 张元敬连忙把阴阳造化炉取出,正要询问,只见老道将断手往炉中一扔,拍了拍手,便道:“等上一段时间,待这断手化去,里边的那些……嗯,那些红色的沙粒,就可以炼化吸收了。你自己可以用,你那颗大石头也能用,这可是修炼土功的好东西。嘿嘿,若没有这位大佛化身给一只手,那些红沙,层次太高,可不是你这个境界能炼化的。所以,你要感谢他呀。” 张元敬对老道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成全!” 老道摆了摆手,对美男子大笑道:“老伙计,你干脆回去找你家大老爷去吧,还在这里耗着做甚!十个虫王,除了出去两个,七个死了,剩下一个桀骜不驯,立志要自己破开这方世界!这里的比斗,你已经输了!” 美男子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还没结束!最后这个,吾会驯服它的。他它是借这次机会突破化身境,那更好。一旦出去,就是顶阶战力,足以为大老爷在此界建功立业。” 老道嘿嘿一笑,没有答话。而是转身对张元敬说道:“有这个家伙在此,好多话就没法说了。反正你看了这半天,也能想明白一些。将来如何,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把“造化”两个字,咬的很重,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张元敬连忙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但是,他根本就不想再卷入“两位大老爷”的斗法,内心中已是打定主意,除非是碰上要命的事非去不可,决不再去寻阴阳造化炉。 “哦,差点忘了,那个魔衍丹,嗯,是个好东西!”老道一拍额头,斟酌着语言说道,“这可是我与这个大光头,一同炼成的。里边……嗯,反正是增强神魂之力的。不要急着服用,等你的神魂到了结丹境界的极致,再服下此丹,可以将神魂的上限再扩充一倍,甚至更多!” 张元敬闻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此丹可比益神丹厉害多了,可惜,只有丹药,没有丹方。 老道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觉得没有遗漏了,便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阴阳造化炉,说道:“把它收起来吧。嗯,现在此炉可以收入储物镯了!此地出自两位大老爷之手,算是一处奇妙之地,我便让你多待时日,正可让你消化消化这次的机缘!” 张元敬不明其意,正想请教,只听老道说了一句“走你”,人便不由自主地缩小起来,划过长长的黑暗,掉入一个石洞中。 第543章 合异 此处表面看起来,与寻常石洞无异,但伸手触摸,方知周围石壁并非真实,乃是某种气机所成。 他引气入体,感觉迥异于灵气,也非是浊气,但与自身法力并不排斥,且能很好地融合。遂盘膝而坐,汲气修炼,行功一个大周天,一身法力竟增长半成有余,不觉又惊又喜。 但是,当他继续修炼时,第二个大周天所得,便十分有限了。 他脑中闪过那老道“消化机缘”之语,连忙将阴阳造化炉取出,观察内中变化。 断手莹白无瑕,修长秀美,比绝色美人的纤纤玉手还要美上几分。断口处仍是一片鲜红,但光泽十分柔和,并不让人感到残忍或血腥。 那老道撒于其上的黄色粉末,似乎已经渗入手中,未曾于其表面留下任何痕迹。 这断手浑然如独立之物,自有其气机,包含一种奇特的韵律。 张元敬心中一动,将神识凝聚起来,落在断手之上,试图抓住其韵律跳动的脉络,从中悟出高深的道理。但是,那韵律看似简单,实则无比晦涩,明明感觉就是那样,一旦形成意念,却又毫不相干。 尝试数次,始终不得要领,他便不再白费气力。此表明,这断手气机中隐藏的道理,远远超出他能够理解的层次,强行去悟,不仅难有所得,还会引来祸患。 这时,断手忽然化解,变作一团玄晦的气机,散入到那几百粒反气之沙中。这些红色沙粒原本还有些朦胧,眼看着便光耀起来,似乎被洗去了尘垢,从泥石变成了珍宝。 张元敬用神识仔细察看,只觉此物包含十分精纯的力量,有浊气的影子,但并非浊气,因为此物对于他的法力,并无明显排斥,也不让他感到厌恶。与他刚才此地所汲取的那种气机,有些相像,但更为驳杂,层次也要低不少。 他取出几个玉盒,将所有红色沙粒收存好,然后把张石唤出,捏出一枚让它吞噬。 张石毫不犹豫,直接吃下,随即欢快地传出意念:“老爷,此物乃是一种与灵气不同的力,而且品质甚高,正可增加张石的力量,若数量足够,张石或许还可提升一阶!” “要多少?”张元敬有些犹豫。 源生石升阶,对他来说,自然很好。但是,现在更为关键的,乃是他自身修为的提升。源生石对小法术的提升,是以他能够施展的威力为基础的。他的修为越强,施展出的小法术就越强,源生石的增幅作用也就更大。 特别是,将来他远赴横断山脉,那里云集多位元婴真人,他若没有同等修为,便有炼阳伞在手,也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因为一个疏忽而陨落。 张石犹豫片刻,方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老爷,张石也说不准,或许是一百枚,也可能是两百枚。张石想了想,要升至第四阶,似乎并不容易,不仅仅是靠吸收天地宝物就能完成。” 张元敬闻言,沉思片刻,说道:“此物数量尚多,但我现在还有他用,便先不与你吞食了。” 他将源生石收入丹田,捏出一枚反气沙放在掌心,迟疑片刻,便用法力裹着,送入口中。 待此物进入腹中,他并不用法力去炼化,神念也不落于其上,只是自顾自地运转厚土化生功。 这是按照吞物诀的法门,采取并行不悖之道,任由此物自行化解。 过得半刻钟,张元敬忽觉一股相异的气劲,往厚土之力行进的经脉钻来。两股力量,截然不同,混在一起,相互激荡,不能融合。但是,两者并不完全敌视,没有如灵气、浊气那般相互湮灭对方。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觉无比难受。向来修行,都是一种法力,越是精纯,越是畅快。而两气杂糅,又相互激荡,还在同一条经脉中流转,便似一个裤腿里穿进了两条腿,行走起来十分不谐。 然而,这吞物诀的要害便是并行不悖,且不可着意。此时他因行功困难,意念不知不觉中落于其上,两种相异的力量便各成一团,泾渭分明,导致经脉隐隐有撕裂之势。 张元敬心中一凛,连忙收摄念头,不落念头于任一,只把厚土化生功催动着一个又一个周天的运行。 不知何时,那种两力激荡的感觉消失了,仿佛那异化之力与厚土之力已经融为一体。但张元敬也不敢着念仔细去察辨,以免功亏一篑。 思索片刻,拿出一枚熔金煅丹丸服下,以此丹为引,导经脉中的法力去锻打腹中的那颗实丹。 结丹三境,虚丹、实丹、金丹,虽修真界向来都把结丹修士凝练的内丹称之金丹,实则乃是循序渐进的,由虚而实、由实而固,方可称为金丹。 张元敬入结丹中期之境不过二十年,但有熔金煅丹丸辅助,内丹锤炼得颇为坚实,已经有了几缕淡金之纹。待此丹完全裹上淡金之色,便可称之为金丹,那时也便入了结丹后期之境。 此时,他服下熔金煅丹丸,乃是要以此丹强劲的药力,辨别那异化之力是否已经真正融入厚土之力中。若是已成,那么锻打的效果会加倍提升。若是未成,他的法力别说锻打实丹,便是熔金煅丹丸药力的凶悍冲击,也会抵不住。 丹丸入腹,火热激生,一股强悍药力,直催经脉中的厚土之力。原本颇觉痛楚的撞击,出乎意料地未曾出现。经脉中的法力,只是微微一颤,便将这药力化入其中,尔后由内而外生发出一种刚猛,往丹田中那枚浑圆而坚实的内丹涌过去。 “当!” 如有实质的撞击之声,直入脑中,仿佛冲在神魂之上。随即,整个神魂都颤动起来,与内丹一起被锻打。 张元敬身体不住颤抖,脸上尽是痛苦的神情。但是,内心中却是喜悦无限。 那异化之力不仅完全融入厚土之力中,还使此力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相比之前,现在的厚土之力,多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浑厚。 这种浑厚,不只是增添了一种新成分,吸收了一种新力量,而是在层次上的多样。相对于厚土之力以灵力为基,这异化之力显然是以浊气为基,但两力并不如此界所表现出的那样,是相互冲突的,反而在某种道理的基础上,可以融合于一起。因此,现在的厚土之力,在包容万物上有了巨大提升,具备了化入浊气的可能。 他稳住气机,再次服下一枚反气沙,在锻打内丹的同时,继续化解此物,为厚土之力融入异化之力。 他沉浸于修炼,完全忘记处身的环境,也不知过去多少时日。随着一枚又一枚反气沙被炼化,厚土之力色泽更加幽深,他的修为也是节节增高,一缕又一缕的淡金之纹不断出现在内丹之上。 某一刻,张元敬只觉浑身一震,丹田法力猛地向上攀升,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机于识海中凝聚,随即气与神交感,神魂骤然增强倍余,万般念头闪过,最后汇成一缕,落于腹下丹田的那颗已是金光闪耀的内丹之上。 而向上升腾的厚土之力,也是忽然一止,往下沉落,进入丹田之中,环绕于金丹周围,从内闪现出一抹浅黑之色,把原本的暗金渲染得更加深沉。 厚土化生功再次提升,进阶第五层。而且,这种提升,还不仅仅只是功法的提升,还有一些更深的变化在其中。 原本的厚土化生功,具有很强的生发之气,于培育灵植上颇具优势。经过这反气的化入,此功更进一步,稍稍具有一些培元壮本之用,此不仅可用于培育灵植,对其他的灵物也有用处。当然,此时还只是一点萌芽,尚需继续提升功法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不过,功法和厚土之力的这一变化,最为直接的效果,是可以化入浊气了。 他将炼化魔虫所得的黑灰取出些许,以厚土之力裹住,黑灰十分平稳,并未如以前那般,与厚土之力发生冲突,并被其湮灭。 他便按照化解反气沙的办法,将黑灰吞入腹中,任其自行化入厚土之力中。这些黑灰远不如反气沙层次高,故而化解很快,不过数息时间,便融入厚土之力中,了无痕迹。 虽则些许黑灰,对修为提升微乎其微,但此物毕竟数量甚大,若是全部化解,再配合熔金煅丹丸,足可让他修为攀升至结丹之极,顺利进阶金丹大圆满。 而且,接下来在荒死地带行动,也无需再因浊气环境而时时处于消耗之中,这无疑增强了应对危机的筹码。 这时,那老道的声音传来:“小子不错嘛!正反合,大道成,所谓"反者,道之动"是也!” 话音未落,张元敬只觉身形一晃,便被一股强力从石洞中挪移出去,落至一片戈壁之中。 第544章 狼骑 张元敬神识一扫,前方是无垠的荒漠,身后则是一个百丈深、数千丈方圆的大坑。坑底全是烧焦的碎石和细沙,烟火的味道还很浓郁。 这竟还是原来那处。看情形,似乎地火喷发尚未过去太久,最多也就是几日时间。但是,他分明记得,他在内中修行的时间并不短,少说也有三五年的时间。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那虫巢空间的神奇,无疑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他静立原地,久久沉思,脑中全是那老道与那俊美男子的对话。 这两个人,或者说,若不是“人”的话,也是超脱此界的某个大能的化身或分身,他们有独立的意见,困守于那虫巢世界中,为的只是一场比斗,一场由那两位大能发起的比斗,一方是道门修士,一方或许是魔门修士。 在此界,魔修只是很弱小的力量。在南域,比较集中的,也就是烛神教和天魔渊。天魔渊,实则是一些道门修士在主持。而烛神教,与这虫巢渊源极深。 按照那碧珠的说法,烛神教的传承神兽,很可能就是从虫巢中逃出的一只虫王,而且是从那美男子处传承了魔功的虫王。 那两位大能到底在争夺什么?虫巢中的斗争,似乎只是一个开始。若是虫王获胜,它们将得传魔功,进入此界。从烛神教的情况看,它们进入这方世界后,任务似乎是传播功法、建立势力。 但是,此界只有很少区域,适合大规模魔修的生存,传法建宗的功业,是做不大的。那美男子身后的大能,要这种基业又有何用呢? 若是应劫者获胜,他又会要做什么呢?那个老道除了让他去继续接受阴阳造化炉的考验,并没有派下其他任务。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一紧,顿时醒悟到,道门大能这一边,肯定是藏着什么后手的,一旦发动,自会迫使他不得不去找阴阳造化炉接受考验,然后一步一步顺着其安排行动。 他不禁苦笑,猿十三不就是这么一个隐患吗!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隐患。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张萱的事。 既然那只所谓的传承神兽,就是一只大千世界的奇虫,那么,与它融合,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若这只是那虫王控制教众的手段,她便会成为一个傀儡,终身被一只魔虫控制,这将是何等悲哀! 一日之后,他飞空而行,往荀友山设下陷阱的那个方位遁去。 行至万里,左侧忽有一团黄沙迅速向他靠近,蹄声轰隆作响。 张元敬不知敌友,便停在空中。待那黄沙进入五十里范围,用神识扫去,却是一支约莫三百人左右的队伍。 这些人胯下皆骑着一种浑身漆黑、身长丈余、行走如风的狼兽,是荒死地带甚为罕见的魔狼。 为首的是一个圣核境初期的魔修,戴着一张狼兽面具,獠牙凶厉,十分狰狞,从气机看,不是他曾见过的熟人。其余众人,修为皆在筑基境以上。这种力量,在烛神教,只有四大派系具有。 队伍来得极快,很快到了近前,风尘滚滚,在他们的上方形成一片黄色烟云。 “来者何人?”张元敬扬声问道。 那为首的圣核境魔修,把右手一抬,三百余狼骑齐齐止步,没有分毫的错乱,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请问,可是神恩使者张副使当面?”那圣核境魔修大声问道,用语虽然客气,但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不错,是我!你是何人?”张元敬平静应道。 那圣核境魔修并不答话,只是低喝一声,便见魔狼背上的战士,每一个皆从背上摘下一副长弓,然后迅速架起一根黝黑发亮的长箭,斜斜指向张元敬头顶。 随即,那圣核境魔修大喝一声,众战士一齐放开弓弦,只听“嘭”的一声响,三百长箭齐发,向张元敬射了过来。 这黑色长箭,张元敬识得,正是烛神教用于灭杀强大地魔兽的灭元箭。 他不敢硬挡,当即施展土遁术,钻入地下,从沙石中向军阵靠去。 “小心地下!埋下钻地龙!”那圣核境魔修发现了张元敬的踪迹,大声喝道。 张元敬以源生石护体,根本不管那些用作预警的钻地龙,自三百狼骑中心冲出,顿时将七八骑撞飞开去,跌落军阵中,带倒一片狼骑。 未等张元敬施展其他小法术,外围的战士已经摸出了神光枪,对张元敬掷了过来。 张元敬闪身冲入狼骑队列之中,躲开神光枪的同时,又将十几个狼骑撞倒。有源生石加身,这一撞的力量何止数万斤,被撞的狼骑都成了血肉模糊一团。 这时,那圣核境魔修怒喝一声,从半空中跳将起来,抡起十几根长枪,朝张元敬用力掷出。 张元敬法力一转,身法随之变化,刚猛冲撞的同时,仍可急速转弯,既轻松躲过飞抢的攻击,又没有耽误击杀狼骑。 这却是法力实现阴阳平衡后的一个好处,更加柔韧,更具变化,在攻击和防御上都更加强大,尤其是能将攻防完美结合起来,防中有攻,攻而有防。 “散开,十人一队,内圈结阵防御,外圈远程攻击!”圣核境魔修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一边迅疾掷出长枪,一边迅速下达命令、作出有针对性的布置。 张元敬饮了老道那杯溶解太乙冲和散的药茶,又在虫巢中修炼许久,此时厚土之力充沛至极,当即使出狂沙之招,近百丈范围,飞沙走石,播土扬尘,军阵中心的数十狼骑,皆被卷入沙土之中,那圣核境魔修也陷在其中。 外围战士皆已结阵,或守或攻,井然有序,但对这漫天黄沙,却不敢轻举妄动。在他们犹豫之时,突然,空中呼呼作响,数千飞石,凭空生出,砸了下来。 狼骑战士反应甚快,每一小阵中都有两名战士摸出一具长盾,数人合力举在头顶,辅以长枪为支撑。 “咚咚咚!”飞石砸在长盾之上,长盾顿时四分五裂,下方战士头破血流,纷纷倒地。 这是张元敬以源生石为辅助,释放出来的小法术,其威力足以媲美结丹境后期修士的攻击,岂是这些筑基境魔修,依靠一枚盾牌可以挡住的。 随即,又是一波飞石雨,砸得狼骑死伤惨重,哀嚎不已。不过,军纪所在,这些狼骑并未逃散。 那圣核境魔修,在狂沙之中,左冲右突,既寻不到张元敬身影,又无法冲出沙阵,听到外边形势危急,连忙大吼道:“硬弓手齐射,其余人立即向西退出百丈集结!” 他拽起背上的长弓,架箭对着狂沙中某处连连施射,也不管张元敬是否在那里。 同时,沙阵之外,有二三十名狼骑迅速对着狂沙中央位置,射出一支又一支灭元箭。 张元敬早已躲开,那些飞箭半数落空,还有半数,却是把困在沙阵中的一些狼骑射死。 那圣核境魔修听见惨叫之声不绝,皆是手下袍泽,脸上露出痛苦神色,但却丝毫未曾心软,只不断催促发箭,便有箭射到他身侧,也在所不惜。 待阵外狼骑结阵完毕,他下令道:“速退!” 这八九十狼骑,悲怆地看一眼密不透风的沙阵,却没有犹豫,立即催动胯下魔狼,如风一般向来时的方向驰骋而去。 张元敬懒得费力去杀这些漏网之鱼,于沙阵中直奔那圣核境魔修而去。 未及靠近,便施展一招土牢,六面厚实土墙从沙土中钻出,将此人圈在其中,并迅速向其挤压而来。 这魔修虽是骁勇,哪里见过这等法术,大惊之下,连连出枪,奋力攻击西侧的土墙,锋利的枪尖在坚硬的土墙上撞得火星四溅,但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此时张元敬施展的土牢,便是同境界修士也无法轻易逃脱,更何况这个圣核境初期魔修。 此人在黄墙之内,垂死挣扎,但毫无作用。很快,六墙收紧,将其困死,再不能动弹。 张元敬将沙阵撤去,已经退出二百丈外的狼骑,见首领被困,生死不知,当即在几个小头目率领下,冲了上来,先是一通乱箭,被张元敬轻松躲过。 随后,数百魔火弹飞来,声势惊人,一多半却是砸在土牢上,发出轰隆巨响,土牢急剧震动,六面土墙均被削去厚厚一层。 “谁让你们回来的!听我将令,速速退走,违者军法处置!”圣核境魔修被土牢困住,不能动弹,但修为尚在,神识察觉袍泽杀来,当即怒喝道。 张元敬动手中厚土术法剑,再次发出一记飞石,将冲在最前方的二十多狼骑砸得七零八落。但这些悍不畏死的战士,凡能动弹,仍奋力朝他弯弓射箭。 还有几人,则挥臂连掷,朝土牢扔出十几枚魔火弹。 困在土牢中的圣核境魔修怒喝不断,忽然引动法力自爆,只听“轰隆”一声,竟是将土牢炸出一个窟窿。 黑烟黄沙之中,露出那圣核境魔修尸身,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冲杀过来的数十残兵,齐齐悲嚎一声,调转坐骑往后奔逃而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第545章 迷离 半日之后,又有一支军队来此。他们人数很少,只有一百之数,所有战士,全部乘坐金雕。这雕双翼伸展,长度在五丈以上,百余只排成整齐阵势,如同一片遮天蔽日的金色云彩,十分壮观。 张元敬以为又有一场大战,到得近处时,才发现前方领队的两人,是柳中柱和火鸦道人。 他们终于寻来了。 火鸦道人远远看到张元敬,长出了一口气,对身侧的柳中柱说道:“多亏柳香主另辟蹊径,否则要寻到张副使,还不知要到何时!” 柳中柱连忙谦虚道:“张副使在北三坛遇袭失踪,实乃我等失职,岂敢言功。” 他顿了顿,又道:“也是坛下教众发现了狼骑踪影,这才寻迹追了过来。否则,在这茫茫戈壁中,便将北三坛十万教众撒出来,短期内也难从中寻到张副使。” 两人这里说话,张元敬已是纵剑迎了过来。他朝火鸦道人看去,只见这老道气机浑圆无缺,周身自有一股道韵流转,显然是修为到了一境之圆满,不觉又惊又喜:“前辈,你进阶大圆满了?” 火鸦道人微笑颔首:“被魔火烧炼,因祸得福,侥幸成功!” 张元敬笑着赞道:“也就是前辈法力深厚,应变有方,方能转危为机。真是可喜可贺!” 火鸦道人仔细打量张元敬两眼,见他气机充盈,泽光暗流,修为似乎提升一大截,隐隐有突破结丹后期的迹象,不似遭遇劫难,反倒像是得了什么机缘。 便玩笑道:“且不说老道,我看元敬吉人自有天相,一场祸患,怕不是成就了何等机缘吧?” 张元敬当着柳中柱不好多说,便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机缘。也算我有点保命的手段,倒是有惊无险!那荀友山于战斗中施展的强行挪移之法,真是防不胜防、厉害至极。不知此地,距离金法王府邸有多远?在哪个方向?” 柳中柱上前两步说道:“张副使,这里在幽冥谷的西北方五万里,名唤黑戈壁。黑戈壁约莫有六七十万里方圆,因为狂沙地火甚多,故而一般修士很难穿行而过,算是我烛神教的天然屏障。出了黑戈壁,便是那千剑宗势力范围了。” 张元敬恍然:“哦,原来有五万里之遥,难怪那荀友山有恃无恐,不怕短期内被你们找到位置。” 柳中柱面色凝重地指着周围一地的狼尸和魔修问道:“这些狼骑是张副使所杀吗?” 张元敬点头道:“不错。因一场意外的地火,本使者摆脱了荀友山及其同伙的追踪,但很快遇到了这些狼骑的袭击,他们的首领是个圣核境魔修。狼骑是哪方势力所有?” 柳中柱扫视地上的残肢断臂,估摸着狼骑的数量,口中则沉声答道:“左神使!”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震惊和失望。左神使欲将张萱推上教主之位,无论其有何图谋,总还有合作的可能。 但是,现在看来,那位神秘而强大的左神使心思叵测,不可用常理度之。在他的谋划中,他们两人的存在不是一种助力,反是一个重大隐患,必须提前清除。 两日后,张元敬、火鸦道人在柳中柱及一百金雕兵护送下,赶回了幽冥谷金法王宅邸。 自那日荀友山将张元敬强行挪移走后,金法王可谓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当即调兵遣将,欲将由左神使、右神使、白法王三方势力组成的宣慰使团分割包围,就地羁押。 权又煊、吕杨、齐峰三人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一时剑拔弩张,便要大打出手。 这时,还是柴老七劝住了金法王,主张调查清楚再动手,不可中了挑拨离间之计,更不可因怒兴师,同时与其余三方势力对抗。 金法王冷静下来,认可他的意见,询问如何调查。柴老七提出兵分两路,一路由柳中柱带人去寻张元敬,最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路由金法王坐镇府邸,他柴老七与三方接触,旁敲侧击,探问情况。如此,两路情况综合,不难推断出事情真相。 金法王没有骤下决定,而是等到被董长风化作的魔火足足烧了三个时辰的火鸦道人脱困而出后,与之商议,方才定下对策。 柳中柱这一路,增加了火鸦道人,而另一路,则由金法王亲自出面,质询权又煊、吕杨、齐峰。 金法王当即去盘问权又煊、吕杨、齐峰三人,但这三人翻来覆去,只有几句话,也打听不出更多消息来。 权又煊坚决否认董长风是遵守左神使命令,刺杀神恩使者,此人行为,要么纯属自作主张,要么是受到了荀友山的蛊惑。左神使只有一个命令,就是确认神恩使者是否能够治愈烛龙大人,若能,则与之合作并赠与大机缘,若无,则不予理睬。 吕杨声称,他奉右神使命令来此,只为与金法王谈合作,一起对抗左神使。荀友山也是右神使下属,他为何会出手掳走张副使,目的何在,吕杨则表示毫不知情,但又十分肯定地说,这绝非右神使的命令。 齐峰则说,白法王只给他一个命令,就是经金法王同意后,请神恩使者去南三坛诛杀地魔兽,至于周期文,向来是个胆小懦弱之辈,他献祭魔神幻影符的行为明显不是出自本意,必定是被荀友山以魔功控制后所为,与白法王无关。 “这么说,策划刺杀行动的,还是左神使?”金法王听了柳中柱汇报的情况,脸色露出怀疑之色。 火鸦道人眼中异色一闪,开口问道:“法王似乎并不同意这个结论?不知哪里不妥?” 金法王摇摇头:“无论是董长风、荀友山的言行,还是狼骑的出动,都证明此事与左神使有关,老金我也没有不同意的。 “只是,左神使向来行事谨慎,非理不为、非义不行,此次之事,却与他平日风格大相径庭!而且,两位神恩使者若能治愈烛龙大人,对他有利而无害,他即使不主动来迎两位使者去总坛,也不当派出人手行此刺杀之事!” 火鸦道人抚着颌下短须,点头应道:“法王之言,甚有道理。老道也有此疑虑。此事颇为复杂,牵涉其余三方势力,又晦暗不明,不宜过早下结论。不知法王与右神使、白法王两方,向来是什么关系?” 金法王略作沉吟,缓缓说道:“要论关系,我北三坛与右神使、白法王向来亲近。原来就准备与他们合力,在祭祀物资上做一些手脚,让涅盘祭祀不了了之的。结果,使者一行从幽冥洞中飞出,意外打乱了这个部署。 “这一年多来,他们两家也曾联系过老金我,仍要求按照原来之计划,大量消减祭品,让左神使涅盘祭祀的计划胎死腹中。 “不过,两位使者的存在,也使他们对我产生怀疑。这一次他们参加这个所谓的宣慰使团,就是一种试探吧。但是,老金我一直认为,右神使和白法王行事不择手段,都不可信。尤其是右神使性格残暴、行事偏激,必须多加提防,而不可与之合作。” 火鸦道人双眸一闪:“法王的意思,此次之事,也可能是右神使所为?” 金法王呵呵一笑:“有这个可能,但既然证据都指向左神使,终究是左神使嫌疑更大一些。” 这时,柴老七插口说道:“法王,从那荀友山所言来看,左神使连神教根本大经都动了手脚,显见其人布局深远,所图甚大,绝非什么全心全意护教爱教之人。教主候选之人出现,恐怕是正好为他提供了一个发动计划的借口。对此,我北三坛必须慎之又慎,谋定而后动。” 火鸦道人附和道:“柴道友说得不错。我们不若镇之以静,行之以缓,先派人去总坛打探消息,再决定下一步行止。 金法王抓了抓浅红色的头发,有些头疼地说道:“这里头有点乱啊,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老七,就按火正使的意见,尽量从总坛摸些情况出来。哎!” 张元敬一直旁听几人说话,没有出声。他在那虫巢里边,明白了传承神兽的来历,知道所谓的教主候选人与神兽融合,绝非如一般认为的那样,神兽将烛神教传承和强大力量转移到教主候选人身上,使之成为化身境魔修,从而统领教众、威震一方。 真相可能相反,是那只虫王通过教主这个傀儡,掌控神教,传播经法。这其中,必定隐藏着虫巢中那老道与美男子的斗争。只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斗争,他还想不透。 基于这点,张元敬内心中突发奇想,刺杀他与火鸦道人的,或许就是这个左神使。左神使可能发现了传承神兽的一些秘密,并不想让他们这两个“神恩使者”去治愈神兽。 不过,这个猜测也只是一种没有证据的臆想,权且作为一个考量问题的支点,还作不得数,自然不能对金法王他们说。 回到客房,火鸦道人见他忧心忡忡,当即问道:“元敬,是担忧张萱?” 张元敬表情沉重地点点头,将虫巢中所遇之事,拣了一些与烛神教有关的与他说了。 火鸦道人听完,瞠目结舌,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嘲一笑:“看来老道猜得不错,你这几日果然不是在险境中挣扎求生,而是从神奇的秘境中走了一遭,得了大机缘。” 张元敬连忙摆手:“纯属意外,主要是借此逃得性命,机缘也有,但也不过是一般。关键是知道了这传承神兽的来历,对接下来的行动倒是大有帮助!” 火鸦道人笑道:“不用谦虚。元敬啊,你必是有大气运的人,别说你自己,便是我这个跟在你身边的人,也收获颇多。就说那董长风化作魔火炼我,本是一场必死的危难,结果,因有你给的熔金煅丹丸,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就此进阶大圆满!” 张元敬苦笑一声:“大机缘都不是白得的,现在吃了甜头,将来怕不是要吃大苦头。” 他不欲在此事上多说,便转移话题道:“前辈,不知接下来如何应对?”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危机相伏,事在人为。张萱那边,先等柴老七的消息吧。既然知道了那传承神兽的底细,将来的事,总是更多几分把握。若事不可为,就想办法把张萱带走,离开荒死地带,这烛神教的教主,不当也罢!右神使也好,金法王、白法王也罢,肯定都不愿意头上多出一个教主,他们必定乐见其成。” 张元敬摇摇头:“我们来此,为的就是那阴阳之眼秘境,岂可无功而走。” 火鸦道人摇摇头,沉声说道:“机缘难得,不能强求。事可为,则尽力而为。不可为,则及时抽身,再寻他法。” 第546章 进发 时间匆匆而过,又是一年过去。 据密探回报,左神使对张萱恩宠有加,视若珍宝,有人说他已收张萱为徒,有人说他已认张萱为女,还有人说他奉张萱为主、言听计从,更为匪夷所思的是说他要娶张萱为妻、共登教主之位。 各种消息纷纷乱乱,真假难辨。不过,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说左神使对张萱十分喜爱和看重,且并无任何不敬的行为。 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商讨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便是这个左神使,是在将张萱当成傀儡在操持,她的处境十分堪忧。 柴老七试图派遣探子接近张萱,向其传递消息,但都被左神使安排的近卫发现,损失了好些人手,始终没能成功。 火鸦道人这一年中,基本都在闭关,不是在修行,而是在参悟元婴境功法,为接下来的突破做准备。 张元敬则同时炼化反气沙、魔兽黑灰以及熔金煅丹丸,有时还会服下那黑泥物什,下去地中修炼擎天诀,继续锻造一身骨骼。他的修为增长甚快,距离后期之境只有一步之遥,厚土之力也由于炼化更多反气沙,变得更加渊深浑厚。 这一日,趁着火鸦道人出关,金法王专程过来说了一件事——白法王那边向总坛报告,说魔神洞祭祀获得了大量奇物,已可满足涅盘祭祀所需,请求押解物品上总坛,尽早开启涅盘祭祀。 “此事完全出乎俺老金的意料。俺本来以为,暗地里耍阴谋的,不是左神使,就是右神使,没想到,最着急的竟然是老白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金法王摊了摊手,颇为感慨地说道。 火鸦道人背手在房中走了几步,沉声问道:“法王以为,白法王此举目的何在?” 金法王摇头:“俺老金要能想明白,也不至于如此迷糊了!以老白的行事风格,即使有什么谋划,也绝不会这般大张旗鼓,使各方加以防备的!除非——” “除非什么?”火鸦道人问道。 “除非涅盘祭祀举行,他老白有必胜把握!” “必胜把握?法王的意思,是指什么?” “自然是操控祭祀的结果。或者是阻止烛龙大人复原,或者是让张萱融合烛龙大人失败。总之,他有把握阻止新教主产生。”金法王不假思索地说道。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又问道:“若是白法王投靠左神使或右神使一方,提出此议,有无可能?” 金法王闻言一愣,随即连连摇头,语气坚决地否认道:“不可能。老白虽然势力略逊一筹,但绝不会投靠左右神使!” “那合作呢?” “合作?”金法王有些犹豫,抓着金发沉思良久,方才说道,“与右神使合作,有可能。若是左神使,应该不会!” 火鸦道人道:“右神使似乎并不愿意举行什么涅盘祭祀?” 金法王苦笑道:“从各方得到的消息看,应该是这样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老金我也不敢下判断了!” 火鸦道人看向张元敬,问道:“元敬呢,你怎么看?” 张元敬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无论白法王是否与左右神使合作,他必定有所图谋,甚至图谋极大。所以,他们三方,都不可信!我们只能靠自己。 “他们三方所谋,起点都在涅盘祭祀,或者说,都在传承神兽。对我们来说,破局的关键,也在传承神兽。是治愈它,还是削弱它,是帮助张萱融合,还是阻止张萱融合,必须有一个定见,并与张萱商量好!” 火鸦道人闻言,明白张元敬对于张萱融合传承神兽,还是心有疑虑,便说道:“这要到总坛后,见机行事。劳烦法王多挑选些精锐,先行做好准备。在总坛那里,也布置更多力量。” 第二日,金法王便将宣威使团全部打发走了,未杀一人,但也没让他们见两位神恩使者。 一月之后,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在白石坛进行了第三次灭兽行动,再次屠杀万余地魔兽。 又过了数月,总坛的左右神使联合发出诏令,要求南北六坛于一年内,押送祭祀物资入烛阴谷。 张元敬、火鸦道人与金法王早已商议妥当,得了诏令,立即开拔启程,三万精锐教众护送,金法王、赵世杰、柴老七和祁、候两位大经师同行,沿着雄峻的山脉,向南浩浩荡荡而去。 荒死地带三大危害,狂沙、地火和地魔兽,大军行动,惧怕的是前两种,尤其是狂沙。地火喷发之地,向来有迹可循,故此,数万年下来,北三坛教众早已探寻出一条无有地火危害的道路。但是,狂沙的肆虐,是没有规律的,只要没有地形阻挡,通常都会出现,而且毫无征兆。 好在荒死地带中间,有一条龙脉,上端起于幽冥谷南侧三十万里外,下端则连通南三坛之地,中心处正是烛神教总坛所在的烛阴谷。故此,北三坛大军只要安全穿过这三十万里的开阔平地,便可借助龙脉的掩护,躲避狂沙的肆虐。 不过,这三十万里平川,向来是前往总坛最为艰难的路。 对于结丹实力的张元敬等人,若是驾飞剑而行,不过五六日路程,运气好的话,连沙尘都看不到,便可入龙脉之中。即使狂沙来袭,只要升至高空,也足以保证安全。 但是,三万教众,多有炼血境魔修,必须依靠专门的陆地运输工具,才能保证一日万里。另外,低阶教众要如军队般发挥战力,必须依靠大量作战物资。因此,魔修的储物袋、储物镯之类,大多用来携带作战用的物资。 祭祀物品,尤其是数量庞大的浊气矿石,需要依靠一种特制大车装载。为了防范狂沙,大军不得不携带极多的魔符幕布和帐篷,在旷野之中,行动较慢,一日行走不过七八千里。 在第七日时,大军遭遇狂沙。北三坛教众训练有素,以极快的速度把大车围成二三十丈方圆的圆圈,拉起幕布,在下方又支起帐篷,躲入其中,等待狂沙过去。 张元敬呆在一顶厚厚的帐篷之中,只听外边狂风吹得幕布哗哗作响,不时有碎石砸在上面,嘭嘭响个不停。 神识延伸出去,外面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漫天的沙子,如同乌云一样,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光线。这天地所生的“狂沙之阵”,比他施展的小法术,强出不知多少倍,简直是云泥之别。 狂沙肆虐了半日,才慢慢歇去。 拆掉帐篷和幕布,放眼望去,大军驻扎之地,凭空出现了一个螺旋形的大坑,周围不知多少沙砾碎石,都被狂风带走。 不多时,各军阵将损失结果报上,狂沙毁坏了四处幕布,卷走了五十多顶帐篷,近两百教众失踪。这个损失算是很小了。 若是没有防护,三万教众,还不知要折损多少。即使是圣核境的魔修,若是被狂沙困住,也要吃不少苦头。 张元敬不禁想到,千剑门也好,六派也罢,都不敢大举深入荒死地带,只怕有一半是畏惧这里的恶劣环境。也难怪烛神教千余年来,群龙无首,纷争不断,外敌都没能乘虚而入。 此后,在四十余日的行程中,大军又遇到三次狂沙,好在准备充分、反应及时,都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这日,龙脉北端在外。放眼看去,数百里之外,一条暗黄色的巨龙躺在荒漠之中,身躯弯弯扭扭,时而东折,时而西行,但大的走向,却是自北而南。最北端处,是数十低矮山峰,稀稀疏疏地蹲在戈壁的边缘,好似延向湖中的一块块石头。 “两位使者,且看那群矮山的南端,是不是有一处隘口?那就是壶关,里边宽,出口小,如同一个茶壶。山中谷地,有一座城,名曰北关城,是北三坛去往总坛的必经之地,这关口,也归北三坛统辖。” 金法王踩着一把如意模样的飞行剑器,稳稳停在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身边,在三十余丈的空中,指着那数十矮峰的后方,一处狭窄的谷口说道,“到了那里,我们修整三日,把这些幕布和帐篷存了,然后顺着山谷,在龙脉中穿行,速度能快出近一倍来。” 张元敬好奇地问道:“法王,这龙脉绵延如此之长,其中必有宜居之地,不知其中驻扎了多少教众?” 金法王神情复杂地说道:“神教鼎盛之时,龙脉中不下百万教众。现在,整个神教也不过四十万众。北南六坛有其半,剩余的二十万众,主要在烛阴谷及周围山区,只有少量教众,驻守在龙脉中的十几处要地,充作守备。至于原来开发的集聚之地,大多都已荒废。” 他抚了抚有些杂乱的头发,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其实,龙脉中有极多的浊气矿脉,现在人手不够,基本都弃之不顾。只有一些桀骜孤行之辈,藏在其中修炼,算是魔修中的散修吧。嘿嘿!” 火鸦道人闻言笑道:“本使见教中军阵战力极强,以为此地所有魔修皆由神教统一管理,没想到还有散修。不知最厉害的散修是什么境界?” 金法王轻蔑一笑:“面对大军,便是如俺老金这等圣核境大圆满,也不敢直面其威,何况区区散修。听说,有两三个孤行的魔修,修为达到圣核境中期。不过,这些人从不敢露出行踪,否则必被神教绞杀。” 第547章 旧敌 大军行走于矮山之中,道路渐趋狭窄,三万教众拉成一条十几里的长龙,逶迤而行。 壶关已在眼前,军阵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若非烛神教纪律严明,只怕很多教众都要欢呼雀跃了。 壶关之前,是一条险绝的深谷,约莫三里多长。穿过关口后,里边还有五里多长的峡谷,才进入宽阔的腹地。对于入侵的来敌,关前的三里深谷,可谓凶险之地。 北三坛三万教众,一小半进入深谷,前锋则已达关下。赵世杰领着人,亲自喊关。 然而,关上负责把守的数百教众,面对徐徐而来的数万精锐,毫无反应。甚至连答话问话的人都没有,直如泥塑的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生气。 “不好!有变!”赵世杰久在军营,立时意识到不对,当即大吼,“敌袭!全军戒备!” 他的话音未落,关上突然飞出数百条黑色匹练,在阳光下发出诡异的幽芒。 “是毒水!擎盾!” 军阵中的各级指挥使,用尖利的声音吼着。 遭遇突袭的前锋两千教众,忙而不乱,将随身携带的大盾举起,组成一道铁墙,把上方的空间封得严严实实。 赵世杰冲天而起,紧握长枪,向关上飞去。剧烈的震动中,关上站立的教众,全都无力地软倒在地,化作一团血水。 碉楼中飞出十几支灭元箭,直奔赵世杰要害。赵世杰拧身一转,躲过飞箭,正要出枪暴击碉楼,从碉楼侧面,突然飞出一颗黑色圆球,如同流星赶月,瞬息之间便到了他的近前。 这是一枚魔火弹! 赵世杰来不及躲开,只得长枪直刺,击在火弹之上。 “轰隆”爆炸声之中,长枪“嗡嗡”作响,受损不轻。他来不及心疼魔宝,返身迅捷移动,躲开四射的火焰。 这时,冲刷到下方盾阵上的黑水,突然熊熊燃烧起来。原来,魔火弹的火花,竟将那黑水点燃。那黑水不是毒水,而是一种奇特的火油,能够被魔火燃烧的火油。 魔火既起,下方持盾的炼血境和筑基境魔修哪里能够抵抗,两只手臂顿时烧成了白灰,盾牌也七零八落,火势趁机蔓延至下方的教众身上,烧得他们鬼哭狼嚎,惨叫奔逃。 后方的教众见状,也是下意识地连连后退。这一退,把整个军阵都牵动,进入狭谷的数千人,顿时乱作一团。 金法王自赵世杰第一声大吼时,便得了通禀,来不及出去勘察,当即下令后军向两侧散开,沿着矮山布防,又让中军后撤,腾出空间,给前军撤退。 不过,毕竟是几万人的队伍,再是训练有素,行动起来也不及少量精锐快捷。 金法王这边调整之时,壶关前的两侧山壁上,已经是箭矢、火弹、巨石乱飞,下方则如人间地狱,上千教众在火海中狼奔豕突,每一息都有数十人倒下。 金法王大怒,低喝一声:“老七,你来指挥。我去崖上看看!” 火鸦道人一把拉住张元敬,喊道:“法王,我们随你一同前去。” 金法王大吼一声“走”,头也不回,驾着飞行剑器,如一道寒光,向壶关前方的左侧山崖冲去。 以几个结丹境修士、圣核境魔修的神识,虽说有些大意,但没有察觉丝毫异常,不得不说对手的隐匿功夫,实在是超乎寻常。当然,这也意味着,敌人人数很少。 左侧山崖略高于右侧,两侧山崖均是怪石嶙峋,石缝之间,人为开凿了很多浅洞,洞口周围还残余不少布阵物品。 几息之间,山崖上已经人去洞空,一片狼藉。 金法王一声不吭,瞪着两只铜铃大眼,直直盯着东南方向,周身法力流转,不断催动脚下飞行剑器,急速追击。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跟在他身后,面色凝重。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其中也必有几个圣核境强手。 不多时,三人追出千余里,前方天中才看到一团黑云,如同一只大球,滚滚向前。 “魔云遁符!”金法王怒喝一声,脚下加速,双手则紧握成拳,嘎吱作响。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不明所以,但都察觉金法王已经暴怒至极,显然这一次的突袭,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必是某个他未曾提防的人所为。 然而,那团黑云,看着有些蓬松,飞遁之速,却快比上乘的飞行剑器,金法王实力虽强,但遁法非其所长,即使全力施为,与黑云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 “元敬你且跟在后面,我先追过去,以防出现意外!若是我们追出太远,你便转头回归军阵,那里更安全!”火鸦道人简单嘱咐一句,即加速飞遁,直追金法王。 他们三人中,遁速最快的,无疑是精通火法的火鸦道人。最慢的,则是遁法甚陋的张元敬。他长于土遁,对于飞空遁行,则有些缺陷。 张元敬跟了千余里,见金法王被那黑云越落越远,仍自不肯放弃,反而让火鸦道人全速去追,知道短时间内必无结果,自己再跟下去,也是白费时间和法力,便转头向壶关飞去。 飞遁了数百里,突然从下方的一处乱石之中,冲出两人来。 一人铁面蒙脸,身材中等,干瘦如柴,只有筑基境后期修为,从气机看,给张元敬些许熟悉的感觉。 另一人身材挺拔,眼神凌厉,脸上则戴着一副皮制面罩,看不到样貌,其气机晦涩,以张元敬的境界,竟看不透他的修为。 皮面之人盯着张元敬看了两眼,开口问道:“你是玄天宗修士张元敬?” 此人声音低沉,自有一股上位者的严厉,只是所说的话,让张元敬十分震惊,他立时脱口问道:“你是何人?” 此人轻哼一声,刻意压着嗓子说道:“我是何人,你自会知道。既然你确实是那个进入厚土宗芥子空间而活着回来的张元敬,那就跟我走吧!” 说话时,他一挥手,一条白色绸带飞出,随风飘动,不疾不徐向张元敬卷来。 张元敬初时未曾听出他的声音,此时他刻意伪装,反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危急之时,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过。 袭来的白色绸带,看似轻飘飘无什么力气,却有一种强横的压迫,让张元敬根本无从反抗。这是元婴层次的力量! 千钧一发之际,张伞主动出手,释放护持之力,将这白色绸带阻了一下。 张元敬连忙发动丹田中的厚土之力,曲腿后坐,笔直向下方落去。 皮面之人对张元敬的摆脱并不惊讶,他轻轻一晒,手腕一翻,那白色绸带急转直下,紧紧追在张元敬身后。 当张元敬即将没入土中时,这白色绸带突然加速,却不是直接攻击张元敬,而是从旁越过,挡在他的前方,阻住了他入地的路径。 张元敬往旁侧闪身,那白色绸带则如附骨之疽,始终不离他身前三丈之处。 张元敬尝试了数次,知道此人是在故意戏弄他,逼迫他用出手段。 他心中顿觉有些不安,此人必定是一个对他颇为熟悉的人,甚至知道他身藏先天灵宝,因此只取纠缠之策,而非立即强攻。 此人手段看似轻忽,实则十分小心,时刻在防备他暗手偷袭。 他不禁苦笑。此人分明是个元婴修士,却把自己先摆在弱势的地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让他一个结丹修士如何应对。 既然对方意图已明,再隐藏炼阳伞也是无益,张元敬便将念头一凝,引出这黑色罗伞,张开伞面,护持于头顶。 张伞得他命令,将力量播发开去,抵住那白色绸带,尔后与他一起迅速往地面落去。 皮面之人呵呵一笑,手中法力猛地涌出,白色绸带光芒一闪,化作一条银河,直往炼阳伞卷去。 炼阳伞黑色伞面上升起一轮烈阳,磅礴的力量聚合起来,从伞尖上射出,直撞那银河。 皮面之人两手外推,调集更多法力,催动银河与炼阳伞对冲。 此时,张元敬若放弃炼阳伞,自可顺利遁入土中。 但是,他根本就未曾起这个念头,而是双手持握伞柄,将一身法力尽往伞中渡入,虽然这些法力相比于皮面之人来说,不过是沙粒较之珍珠。 “老爷,这般消耗下去,张伞迟早脱力,需得速速脱身才行。” 张元敬问道:“能坚持多久?” “若这人不出别的手段,只这般对抗,张伞可顶住两个时辰左右。” 它的声音尚未消散,那皮面之人已是抛出一柄飞剑,此剑长约三尺,剑身略宽,通体金黄,锋刃流光,自有一股锐气。升空而起,于天中旋转一周,将浓郁的浊气劈散,而后直斩炼阳伞伞面。 “轰!” 炼阳伞因要护持张元敬,无法移动,只得生受这一击,伞身顿时有一层光泽褪去。 飞剑一击中的,当即回旋升空,再次斩下。 “老爷,这般下去不行,张伞扛不了多久。若准许全力出手,张伞可一招破开这银河的纠缠,为老爷争取机会。” “那你自己呢?” “张伞还需防住天中的飞剑,怕是不能立即被老爷收入储物镯。” “这——” 这时,那飞剑又斩下一击,炼阳伞浑身颤动不已。 “还请老爷尽快决断。” “那你出手吧!” 张元敬此念传出,炼阳伞便从他手中挣脱,极速旋转,先是将斩下的飞剑撞飞,随即伞面泛起幽光,仿佛电蛇抽动,一道暗芒射出,直入银河之中。 此一击,毫无声响,那暗芒也好似虚无之物,并未对银河造成任何损伤,便完全没入其中。 “老爷,速走!”张石催促道。 与此同时,那银河忽然消散,露出一根白色绸带,飘然下坠。 张元敬把法力聚于双腿,极速下坠。 皮面之人眸中现出惊讶之色上,随即转为欣喜,一手打出法诀,驭使飞剑斩向炼阳伞,一手摸出碧绿长藤,抛向张元敬。 这时,炼阳伞一晃,好似瞬移,挪至张元敬上方,旋转伞面将那碧绿长藤撞开。 随即,便听“轰”的一声,那金色飞剑重重斩在炼阳伞上,将之劈得迅速下落,正撞在张元敬肩背之上。 张元敬虽早已用源生石护体,仍被这一下撞得五脏六腑移位,嘴角鲜血直流。 不过,这也加速了他的下落,顺势便钻入土中,便将随之而落的炼阳伞收入储物镯中。 皮面之人发出“咦”的一声,对炼阳伞的坚韧颇为惊讶。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急躁,手中法诀一打,催动那仿佛失去灵性的白色绸带,往土中而去。 此物虽是又轻又软,却能如锐物一般,轻易破入土中,便迅速下钻,往张元敬追了过去。 “想当地老鼠,那就看看你能钻多深了!”皮面之人冷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戏谑的神色。 转而问身边的铁面人:“确定就是此人吧?” 铁面人躬身说道:“回真人,就是他,属下绝不会看错。当初在那芥子空间的药园中,玄天宗统共就有两人,武元奎失陷其中,另一个就是这个张元敬!” 皮面之人“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他就行了。那文载道终究不能完全相信。希望这小子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在土中,张元敬清楚感觉到,身后的白色绸带正在追赶过来,其速度相比在空中之时,稍有下降,但始终不疾不徐,在他身后二三十丈之处窜动。 张元敬不敢怠慢,倾尽全力,直往六百丈以下土层遁去。 至四百丈时,那白色绸带下行的速度终于减缓,似乎有了力竭的征兆。 皮面之人发出一声冷哼,手中法诀不断变动,白色绸带仿佛得了力量补充,又变得犀利起来,破开土层直扑张元敬后背。 张元敬奋力往下遁行,直到六百余丈,那白色绸带才再次停歇。 地面上,皮面之人颇感惊讶,脱口说道:“这厚土宗的土遁术果真厉害,结丹境便可深入土中如此之深!” 身侧的铁面人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沉默不语。 皮面之人又将法诀更换,这一回颇为吃力,头顶竟是冒出丝丝白气。 随着他的施法,地中本已停住的白色绸带,又开始钻动起来,但只往下去了十来丈,便软成一团,不再动弹。 “真是晦气,此地浊气盛行,距离太远,法力已是接济不过去。”皮面之人有些气恼地说道,“罢了,就容你多活些时日!到了烛神教总坛,自要好好地让你们见识一下某家的手段!” 他低喝一声“走吧”,脚下飘出一团法力之云,裹着自己与身边的铁面人,急速向南而去。 第548章 神教令 张元敬没敢靠近地面。 这个皮面之人,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能够将手段施展到地下六百余丈的修士,不仅仅是境界高深,还在于其灵宝奇特、手段诡谲,绝不能大意对待。 他以神念几次沟通张伞,却没有得到回应,这让他升起不祥预感。 张伞在那地脉中护持他与火鸦道人,消耗极大,这两年来,虽通过汲取中品灵石,积蓄了颇多灵力,但终究受限于环境,所得有限。 此次与这皮面之人大战,几乎是全力出手,方才破开那银河的困束,尔后被金色飞剑重击,只怕损伤了本源,甚至灵识受损,陷入沉睡。 这真是太不赶巧了。此去烛神教总坛,处于不安全之地,正是需要炼阳伞出力的时候,却偏偏遭遇这等不测,真是时运不济。 他叹了一口气,收摄念头,小心翼翼地上升至二余丈土层中,然后开始横向穿行,往壶关的北三坛教众大军所在之地遁去,脑中则不断搜索那两人的印象。 铁面之人,气机比较熟悉,只是过往认识的筑基境修士中,无有一个能够在身形上对上号。 而那皮面之人,声音似曾相识。他便将曾经见过的元婴修士,尤其是天魔渊的元婴皆过了一遍,似是像某个人,但也不能就此确定。 行有千里,感觉距离壶关甚近,又没有发现上方有异动,这才缓缓上升,将神识透出地面,在附近察看。 及至到二三十丈的土层中,神识已能扩展至三十里以上,周围除了荒山大石,并无任何活物的迹象。 他不敢大意,不惜耗费神魂之力,将周围数里范围,用神识细细的犁了一遍,确认没有异状,这才钻出地面,驾起飞剑于低空穿行,飞到了军阵之中。 此时,柴老七和赵世杰已经将教众撤到山谷之外,依托一处矮山扎下营寨。 这支大军虽被突袭,死伤甚多,但毕竟都是修士,情绪早已安稳下来,恢复了百战之军的肃杀风貌。 不过,一千多人的死伤,还都是前锋精锐,这多多少少挫伤了大军的士气。 在张元敬达到营寨后半个时辰,金法王和火鸦道人一脸郁闷地飞了回来。不用问,众人也知他们追击失败了。 金法王怒气未消,只交代赵世杰整顿队伍,多派探子,便阴着脸回了主帅营帐。 张元敬将遇到皮面之人的事告知火鸦道人,并说那人很可能是天魔渊的元婴真人楚天雄。 当初他与佟天福设计对付文载道,额外引来天魔渊三个元婴层次修士,陆鼎一与秦广智当场身死,楚天雄则以穿空符逃走。那等符箓使用时,若是遭遇重击,很可能被卷入空间乱流,直跨数千万里也不是不可能。 火鸦道人问道:“那此人为何滞留此地不去?难道此地有他要图谋的东西?” 张元敬沉思片刻,说道:“我传给张萱的烛神教传承功法烛阴诀,便是从楚天雄的弟子风无咎身上得到的。而这部功法,本是烛神教前代教主所携,为何会被风无咎得到?风无咎是自己偶然得到的,还是楚天雄与他的?若是后者,则烛神教前代教主之亡,与天魔渊脱不了干系,而楚天雄或许要以此从烛神教谋取什么东西!” 火鸦道人闻言,露出惊诧之色,摇头叹息道:“想不到这部烛阴诀竟牵涉到这般隐秘!依老道之见,风无咎身上的烛阴诀必是楚天雄所与,而楚天雄则肯定是从天魔渊得到。其将烛阴诀与风无咎,会不会是想让风无咎去烛神教试探反应,好决定后续行动。只是这风无咎尚未来得及去烛神教,便死在芥子空间中。而楚天雄因为穿空发生意外,到了荒死地带或其附近,故而干脆来此进行谋算已久的计划!” 张元敬点头赞同道:“前辈所言很有道理,极有可能是这样。金法王曾说,前代教主是接到一封信,这才离开了总坛,自此一去不返。那信,会不会就是天魔渊修士所送?就是不知道,天魔渊为何要对付烛神教。这都过去千余年了,除了楚天雄,也未见天魔渊有什么后续行动。” 火鸦道人道:“这并不奇怪。或许,千年之前的天魔渊主事者,想要对烛神教动手。只是,后来换了另外的主事者,觉得跨越数千万里去对付一个魔修势力并无益处,便放下了罢。” 两人商量了许久,觉得那皮面之人若真是楚天雄,其人图谋的首先还是烛神教,而不是他张元敬,当不会盯着他们动手,故而只需小心一些,不要落单就是。毕竟,在烛神教总坛,还有一头实力莫测的神兽,足以让此人忌惮。 第二日,金法王召见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对他们解释,那魔云遁符乃是四大法王中红法王的独门秘技,昨日来袭之人,要么是红法王的人,要么就是她与某一方合作,为之提供了此遁符。 从昨日金法王气急败坏的模样看,他与这红法王必定关系不浅,所以才会那般生气。不过,金法王没有提及,两人自不会追问。 “此次之败,是俺老金大意了。想不到敌人这般胆大,竟敢渗透进我北三坛的地盘,在壶关埋伏我们!俺老金立誓,不论是谁动的手,此仇,老金必报!” 当着众人,金法王揽下责任,又信誓旦旦许下诺言,尽力振奋大军士气,然后宣布继续行军。而在更早的时候,他已将视若珍宝的五百金雕军全部遣出,在大军周围千里范围监视动静。 不多久,大军行进到壶关。赵世杰领着前军,已经将关城重新整理,并派了一支千人队伍守关。 金法王到此,里里外外视察一番,仍不放心,便将祁、侯两位大经师留下,嘱咐他们用心守护后路。 此后,也不知是金雕军的警戒,还是敌方未曾安排袭扰,一百七十万里的山道,除因地魔兽的偷袭,有一千多人的死伤,大军顺顺利利地走了下来,一直行到镜湖关外。 烛阴谷地处荒死地带中心,也是整个龙脉的中心。它地势险要,若是大军出行,只有南北两路可入,北边需过镜湖关,南边则要过岐山关。两关如同两把坚锁,牢牢控住了进出烛阴谷的通道。 当然,对于筑基境以上的修士来说,一般的险关如同平地,自天中飞过即可。 不过,烛阴谷此地十分特殊,其中浊气极其浓郁,自地中渗出,受四周高山阻碍,直上天际,与天中的灵力相冲,形成了极其频繁的天雷、流火和浓厚的毒雾,覆盖大片天空,最低处甚至在山峰之下,成为烛阴谷的天然屏障。这也是烛神教当年选取此地作为总坛的重要原因之一。 镜湖关得名于关前的镜湖。镜湖方圆千里,是数百万里龙脉中,最闪亮的一颗明珠,其水平静如镜,故而名之曰镜湖。据传,镜湖是传承神兽烛龙潜修圣地之一,因而被列为神教禁地,禁止任何教众和外来者进入湖中。 此时,距离一年之期尚有三个月时间。金法王命令大军在镜湖之畔扎营,派赵世杰亲自去报关。 镜湖关镇守官是一个圣核境魔修,手底下有五千精锐教众,配备大量神光枪、魔火弹、灭元箭。此人得了报关文书,只说尽快送与总坛香主常光明,至于何时可入关,需等上面的指令。 然而,一个月过去,近在咫尺的总坛仍旧没有半分消息传来。北三坛在总坛布置的密探,也似消失了一般,没有传出一点讯息来。 金法王甚是不快,令赵世杰每日前去催促,开始的几日,镜湖关镇守官还按规矩接待,后来干脆闭门不见。 这可把金法王气坏了,亲上镜湖关逼问,这个镇守官却油盐不进,只说没有总坛指令,任何人不得入关,即便是金法王也不行。 金法王哪受过这个气,当即撸起袖子,就要狠揍此人一顿。 这个镇守官五短身材,小眼睛、塌鼻子,年纪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修为只有圣核境初期,对金法王的暴躁与威逼,十分硬气,见他想动手,干脆眼睛一闭,双手负于身后,完全是一副要命拿走、入关不行的坚决态度,让金法王看着越发来气。 这时,府门外传来一声长吼:“报——镇守官,总坛来了传令使,正在门外等候!” 金法王闻言,顿时气乐了,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坐,也不理神情略显不自然的镇守官,大喝道:“让他进来!” 镇守官见状,只好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少顷,一个三十多岁的黑大汉走了进来,此人修为在筑基境大圆满,手中提着一个竹筒,背上挂着一个黄绸缎包袱,与总坛派往各地的传令使一般无二。 “护教金刚宋旭仁,见过金法王!”黑大汉抱拳,向主位上的金法王行了一礼,不亢不卑地说道。 “哦,你是总坛的宋金刚啊,俺老金听过你的名字,是条好汉!你不在总坛练兵,怎地改送信了!”金法王眯着眼说道。 宋旭仁恭敬地说道:“禀法王,属下是传令,不是送信。还请法王按照教中礼仪,接下左神使签署,右神使、白法王、青法王、红法王附署的神使令。” “神教令?”金法王大吃一惊,挺身而起,“是什么内容?” 烛神教有三大令,七小令。三大令分别是教主令、神教令、诏令,七小令则是左右神使掌握的指令。三大令中,教主令具有最高权威,完全由教主一人发出。神教令必须有左右神使和四大法王中的四人同署,方可发出。诏令则由左右神使共署后发出。 此前,召集南北六坛运送祭祀物资前来总坛,也不过是发了一副诏令。现在,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发出了神教令,且是除了他金法王之外,两神使三法王同时签署,这意味着此令可能仅仅发给他一人。 宋旭仁黑脸如锅底,看不出任何表情,嘴中却坚定地说道:“请金法王按教中礼仪,接受令旨!” 金法王仍处于震惊之中,倒没有计较宋旭仁的强硬,而是走出几步,跨过门槛,来到庭院之中,面向总坛方向,一手抚胸,一手竖起,朗声说道:“烛神在上,信徒蓝奎松接旨!” 宋旭仁早已准备妥当,当即跨步上前,将手中竹筒摆在金法王身前,揭开盖子,随即有一股青烟冒出,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又将背上的黄绸缎包袱取下,麻利地解开绳结,取出一本红皮黑字的书册来,黑字即“神教令”三个字,红皮上则刻有复杂的纹路,像是一种颇为高级的禁制。 “烛神在上,请信徒蓝奎松接旨!”宋旭仁双手捧着书册,恭敬地举过头顶,然后单膝在金法王身前跪下。 金法王双手接过书册,然后说道:“信徒蓝奎松接旨,请烛神明察!” 此仪式,乃是督促教众接旨后,无论旨意为何,皆要按旨意行事。按照严格的教规,行此仪式时,接旨的教众必须明确承诺完全执行旨意。 但是,由于近千年来,教中争斗不休,各方势力的头头脑脑,早已将接旨仪式改得不成模样。金法王所用仪式,正是他这一方势力,数百年来惯于使用的程式。 宋旭仁自不会计较,待金法王接过神教令,便退后几步,等候他的答复。 金法王翻开书册,里边只有几句话:“此令:幽冥洞所出之"神恩使者",未经烛龙大人认可,身份存疑,不可进入烛阴谷。待涅盘祭祀、教主登位之后,由总坛护卫带入谷中,请烛龙大人鉴别,再行处置!金法王接令后,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金法王一张黄脸,顿时变成赤土之色,勃然大怒道:“此令俺老金不同意!若要鉴别,现在就去鉴别,老金带人护送,等什么涅盘祭祀、教主登位!没有神恩使者在场,搞什么涅盘祭祀,没有神恩使者见证,教主如何登位!” 宋旭仁站在一旁,没有吭声。而在门里远观的镇守官则高声说道:“金法王慎言。此乃左右二神使和白青红三位法王同时签署的神教令,岂可随意推翻!” “放屁!什么神教令!有对神恩使者如此不敬的神教令吗!再敢胡说,俺老金捏爆你的狗头!” 金法王牛眼一瞪镇守官,随即指着宋旭仁吼道,“把俺老金说的话,一字不改地报给那五个家伙,告诉他们,先鉴别神恩使者身份,再举行涅盘祭祀。若不同意,俺老金直接把北三坛十万众全部调过来开战,北方不守也罢!” 第549章 进谷 “此事甚是蹊跷!” 在主帅大营中,金法王说了神教令之事后,柴老七第一个说话,“为何这五个老家伙都不想两位神恩使者进入总坛?右神使、白法王担心神恩使者治愈烛龙大人,不同意神恩使者入谷,还说得过去。左神使为何要同意?最为关键的是,他居然主动签署此令!他到底有何图谋?” 金法王道:“这个简单地看,很可能是右神使联合其他三个法王,逼迫他签署的。此令,即使左神使不同意,右神使也可在三个法王支持下,签发出来。” “法王,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你不要忘了,我们在总坛布下的探子,完全传不出消息。现在,对谷中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这必定是左神使有意为之。恰在这个时候,他们又发出这么一个神教令,怎么看都包藏祸心。此所针对的,必定还是我们这一方,很可能就是两位神恩使者。”柴老七一边沉思,一边缓缓说着心中所想。 火鸦道人站起身来问道:“柴道友的意思是,他们会同意先由烛龙大人鉴定我们的身份,而在进行鉴定时,我们会有危险?” 柴老七点头道:“不错。这个神教令,看似激进,实则是以退为进。真正的杀招,或许在鉴定这个环节。若是鉴定为非,则两位使者一切皆休。若鉴定为是,两位使者也必定要留在总坛,为人所制。” 金法王一抬手,有些不悦地说道:“照你这么说,还不如不去鉴定。两位使者身负重任,岂能不入谷中,不进总坛。参与鉴定,比不鉴定总归要强。至于鉴定的结果,俺老金不担心。烛龙大人,不受任何一方控制,使者只要令它满意,它必定会承认使者的身份。 “有了神恩使的身份,即便困在总坛,也无人敢犯。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教主继位之事上,神恩使的话语权比左右神使还要大得多。那时,见机行事,方有成功的把握!” 随即,他转向火鸦道人,问道:“火正使,你怎么看?” 火鸦道人早已与张元敬传音商量,当即说道:“法王所言甚是,我与张副使也认为,无论如何必须进入总坛,参与涅盘祭祀。至于烛龙大人鉴定之事,我们自信可以应付过去。” 新的神教令在三日之后送达,传旨者仍旧是宋旭仁,不过,随同他一起来的,却有几位重要人物,分别是总坛香主常光明、传法坛香主高洪易、镇远坛香主齐峰,此三人分别代表了左神使、右神使和白法王。 他们与金法王也都十分熟悉,相互寒暄,不过只说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半句不涉及当前的局势。另外,还有两个筑基境大圆满魔修,是青白两位法王的代表。 而这一次神教令的内容,一如金法王所言,乃是即日举行神恩使者鉴定仪式,由两位神使和四大法王各派一人见证。 金法王不知其余五方为何这么快便达成一致意见,心中颇有些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点了寒泉坛香主赵世杰作代表,与其余五人一起,随同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去往总坛。在两人身份确定之前,他和身后的两万多北三坛精锐,仍然不被允许通过镜湖关。 镜湖关极其凶险,前后有五道关墙,机关密布,若想强攻,没有十倍的伤亡,根本拿不下了。 入关之后,天地环境陡然一变,浊气异常浓郁且活跃,火鸦道人和张元敬顿感十分压抑,一身法力小半都要用于抵抗浊气的纠缠,颇为难受。 经过一条五里长的狭窄山道,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方数百里方圆的谷地,谷中水道纵横,魔植森森,依托山势地理,分布着高矮相间、集散有度的屋宇,顿时让一路看惯荒山戈壁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人眼前一亮,也大为吃惊。此地,若是对应道门的说法,实乃一等一的洞天福地。 常光明将两人表情看在眼里,笑呵呵地说道:“两位道友,甚是惊讶吧!哈哈!可知为何荒死地带一毛不生,而此地却有如此茂密的魔植,还有潺潺水流,几如仙家胜景?” 火鸦道人腹诽一句,一副魔气森严的模样,哪是仙家胜景!嘴上却是淡淡问道:“哦,此是为何?” 常光明轻抖道袍,手抚长须,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这便是我神教历代教主的功劳了。两位也看到了,身后的这几里山道,浊气已经十分浓郁,可两侧山间仍然是荒凉一片,无有生物。到这谷中,地域开阔,浊气本应分散,更加不可能孕育如此之多的魔植。为何反而形成这般仙家胜景?自然是靠地下的浊气地脉和工程浩大的阵法!” 火鸦道人白眉一挑,颇有些吃惊地说道:“地下都是阵法?” 常光明哈哈一笑:“火道友果然见识不凡!不错,这数百里方圆,地下都是阵法。而且,越往中心去,阵法越强大,魔植等级越高。我神教千年无有化身境存在,但千剑门也好,星月门也罢,其他什么宗门也罢,没有哪个敢于进犯此地!为何?就是因为这强大的阵法和浓郁的浊气,即使是元婴修士,也是来多少灭多少!”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没有答话。此人口气虽大,但这烛阴谷地下若是真的布满浊气地脉和强大阵法的话,还真不是一个两个元婴修士敢来放肆的。当然,此人说这些,显然带有敲打他和张元敬的意思。 传法坛香主高洪易是个英俊挺拔的中年人,修为是圣核境后期,看起来十分和善。 他见火鸦道人有些不快,连忙打岔道:“我神教在此地布下阵法,防御外敌只是一端,更重要的是为了建造一块永世传承的基业,使教众可以安稳修行,确保每一代皆能人才辈出,为传播神教经法提供不竭力量。” 火鸦道人点头夸赞道:“高香主此言有理。我看教中圣核境人物,真如灿灿明珠,数量既多,又各放光芒,比之道门一多半的修真大派,都要强啊。这南域之地,仅从圣核境、结丹境层次比较,除了个别超级大宗,可与神教媲美,其余都多有不如。” 谈笑之间,八人各起飞行剑器,向山谷中央飞去。一路上,不时有巡逻的卫队靠近,跟在八人身后,充作护卫。越过下方风格阴暗、巨石垒砌的房屋时,也时常有虔诚的教众自其中飞起,询问护卫是何情况。护卫皆如实告之。于是,便有大量教众也跟在后方。身为总坛香主的常光明对此视而不见,或者说是不以为意。 飞了约莫三百余里,前方十数里外,一片漆黑如墨的建筑从枝繁叶茂的魔植中隐隐约约露了出来,在有些昏沉的天光下,闪动着幽暗的色泽。 赵世杰指着那片建筑说道:“两位使者,那就是总坛和传法坛所在。总坛和传法坛中间,是历代教主驻跸的圣殿。”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微微点头,两人放眼仔细打量,随着距离的接近,渐渐看出些区别来。这些建筑,整体风格都是方方正正的,唯有中间的,是一大片方正房屋,围着一座带有飞檐斗拱的三层楼宇,当是烛神教教主居住的圣殿。 在圣殿左侧,是一大十小十一间方形建筑,大的那个比其余要大出五倍,也高出五倍,显得极其宏伟,比圣殿所在的三层楼宇,更是恢宏得多,多半就是总坛所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传承神兽所在之处。 除此之外,很难解释为何那房屋要修得比教主居住的圣殿还大。而且,在这大建筑的外墙上,还雕刻着一种黑龙模样的图腾,而其余建筑,则没有此物。这也能说明此建筑乃是传承神兽居处之地。 在圣殿右侧,则是五间齐整的高大建筑,周围则遍布上百数丈高的阁楼,皆以小石块垒砌而成,显得十分扎眼,却不知是作何用的。 越是临近圣殿和总坛、传法坛,其余六人越是沉默,面容上也不约而同泛起一种崇敬的神情。 赵世杰同样如此。虽然火鸦道人几次看向他,有意请他解说这些建筑的名目,但赵世杰紧闭双唇,视而不见。 火鸦道人只好作罢,心中也大为警惕。这烛神教根本之地,绝不简单,若是行差走错,只怕结局难料。 “元敬,到了总坛,多加小心。若有不对,你立即施展土遁术逃走。只要你能逃走,老道我多半也能保住性命!”火鸦道人寻思良久,忍不住传音张元敬嘱咐道。 张元敬微微点头:“前辈,我会小心的。入总坛之后,最好这六人能一直跟随,否则,很难说那个左神使会有什么手段!这烛神教的魔修,诡异的手段不少,一旦发难,晚辈未必来得及施展土遁术。便是能成功躲入土中,也未必逃得了。” 火鸦道人道:“这个老道也知道。不过,入那神兽所在之地,估摸只能我们两人去,这六人怕是要被拦在门外。而在那之前,若有危险,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逃走,不可犹豫!” 第550章 左神使 接近中心区域两里时,常光明率先向下方一条白色长条石铺就的宽阔道路落去。其余五方代表之人,也随之下落。 赵世杰回头对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轻声说道:“两位使者,请落地步行,以示虔敬!” 两人也无异议,跟在六人身后,落到白条石路上。 后方的护卫和教众,也早已下落,停在八人身后二十余丈外。 此时,闻风而来的教众多达千人,他们默默跟随,除了飞行时风吹衣带的些微响声,没有弄出任何声音。看向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的眼神,则明显透出几分崇敬或好奇。 常光明一反此前的轻松姿态,变得异常严肃,他让开道路,对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人作了一个恭请的手势,其余五人也都退到两侧。 “请两位尊客先行!” 此人只称“尊客”,却不说“神使”,显然是有意为之。 白条石路直通那刻着黑龙图腾的高大石屋,只不过路上有三道岗哨,负责守卫的,皆是一个圣核境魔修领着十名筑基后期魔修。 火鸦道人向六人随意点了点头,抬步向前,不疾不徐,镇定自若。张元敬落后半步,神情放松,但泥丸宫中的灵神却高度紧张,随时准备应变。 待两人走出十丈,后方六人才迈步跟上。他们一动,身后的教众也纷纷跟上。而先前的护卫,则原地列阵,肃穆而立,不再移动。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很快走到第一处岗哨,领头的圣核境魔修抱拳行礼,然后示意身后十名守卫让开道路。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快步通过岗哨。 过得几息,后方六人和千余教众,也顺利通过了岗哨。显然,这些守卫已经得了命令,并不阻拦。 果然,后两道岗哨也是如此,一旦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走近,都会自动放开道路,让他们过去。 高大石屋向南的一面,有一扇丈五高、一丈宽的黄色木门。 这时,木门咯吱一响,随后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人,身材高大,一头白发,瘦长脸庞,挂着和蔼笑意,双眸如一汪深潭,内有璀璨光芒闪动,如夜空中的星光,又如黑暗里的烛火,望之令人沉迷。 “见过左神使!” 在火鸦道人和张元敬愕然之时,身后的六人和千余教众已经齐声喊出来。那些教众的语气中,明显充满了尊敬和爱戴。 “不必多礼!”左神使笑意越发浓郁,如同家中长辈一般,对众人挥了挥手,然后看向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位便是幽冥洞中来的尊客吧,请随我来吧。这是烛龙殿,专门供奉烛龙大人之地。嗯,你们六个也一起吧!” 他说得十分随意,但话语中自有一股让人听从的力量。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也不敢计较称呼之事,连忙躬身施礼,然后快步上前,跟在他的身后。 烛龙殿中空间极大,映入眼帘的是一尊高达十余丈的巨大石像,下方三丈是宽大的底座,上方则是一条正在腾空而起的黑龙,它的身体是斜着的,龙尾在石座的侧下方,而龙头则高扬在上。 它四足腾空,神情激昂,略显痛苦,须发皆张,又似在奋战。自下方仰视,油然而生一种压迫之感,不觉让人有些敬畏。 殿中没有窗户,在四壁上挂着数十根婴儿臂粗的长烛,火光耀耀,把石屋照得颇为明亮。此殿约莫有十四五丈高,长度则只有二十余丈,应当只是前殿。 “光明,洪易,还有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候吧。如有结果,烛龙大人之像自会有所启示。” 左神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再是刚才那笑呵呵的样子,他对着黑龙石像跪下拜了一拜。 然后对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说道:“两位尊客,烛龙大人一直在九阴之渊沉睡。深渊的入口,在后殿之中。当然,我们不必深入渊中,那里普通修士很难生存。现在,陆某带二位前去后殿。如果烛龙大人认可你们的身份,自会传念于我,或者直接在外面的石像上作出启示。若否,它会一直保持沉睡。” 火鸦道人老于世故,一听此话,便觉其中有些深意,只是不便出声询问,遂点了点头。 左神使又露出轻松的笑意,迈着缓慢的步子,向黑龙石像左侧的一处门户行去。 穿过门户,是一间昏暗的卧房,有一张简易的木床,上面铺着薄薄的褥子,床尾有一个两尺见方的矮桌,上面摆着一本红皮黄字的厚厚书册。 矮桌的后方,则是一条黑暗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似乎有一扇石门。 “这里是陆某居住之处,简陋了一些,也没有椅子,只能请二位站着说话了。”左神使转过身来,面朝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脸上的笑意依然如故,“外面六人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在去往后殿之前,陆某想问两位几句话,还请见谅。” 火鸦道人先是看了张元敬一眼,然后对左神使说道:“不知左神使要问什么?” 左神使道:“两位执意来总坛,不知所为者何?” 火鸦道人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治愈烛龙大人,襄助我神教复兴!” 左神使神情不变,只是口中语气变得有些玩味:“难不成两位真当自己是神恩使者了?神教历史上那些神恩使者是怎么回事,陆某比你们可要清楚得多!” 火鸦道人嘻嘻一笑:“只要神教认可,那些不都是贵教的神恩使者吗!左神使何必在意这些!” 左神使平静地说道:“如果两位不如实说出此行目的,我敢保证,你们绝对得不到烛龙大人认可。那时,等待两位的,将是神教最惨烈的酷刑!” “哦,左神使如此有把握?”火鸦道人反问道。 左神使没有理他,淡淡说道:“你的时间不多,如果你愿意这般浪费,陆某是不介意的。” 火鸦道人沉吟不语,一时有些犹豫。 张元敬突然问道:“请问左神使,董长风、荀友山刺杀我们两位的行动,是你指使的吗?” 左神使诧异地看了张元敬一眼,旋即笑道:“问得好。不论你们信与不信,我都要说,董长风、荀友山刺杀之事,与我无关。当然,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陆某也不敢肯定。” 张元敬再问:“那么,左神使是希望我们治愈烛龙大人,还是不希望呢?” 左神使大笑:“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这般有趣!不错,不错!实话告诉你们,治不治愈烛龙大人,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反正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凶险!” 张元敬道:“没有半分的倾向?” 左神使道:“若非要选择,我宁愿选择不治愈!” 张元敬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来此,本想以治愈烛龙大人为条件,与左神使谈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治愈烛龙大人,教主登位后,在实力足够的情况下,优先将金法王提升至化身境。” “不可能!”左神使一口否决,“即使必须治愈烛龙大人,我也不会同意这个条件。” 这时,火鸦道人插口问道:“既然左神使并不想治愈烛龙大人,为何提出举行涅盘祭祀?” 左神使凌厉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你无须知道!” 随即对张元敬说道:“好了,你们的目的我明白了,这个是不可能的。你们回去告诉那个蓝粗坯,他这辈子没有化身的命,让他死了这条心吧,不要痴心妄想了!陆某也没兴趣挖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不会对付他的,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当他的金法王,为神教镇守北方。 “你们没见烛龙大人,外面的石像不会出现启示。我会跟他们说,烛龙大人过于虚弱,现在不能醒来,无法对两位尊客身份进行鉴定,须留待涅盘祭祀之后再说。这样,你们便可安然退出烛阴谷。 “陆某也是念在你们,在北三坛为神教清除了十余万地魔兽,算是本教恩人,所以不计较今日之事,留你们活命。出去之后,赶紧离开荒死地带吧,这里属于我们魔修,属于烛神教,而非你们道门炼气士该来的地方。” 左神使虽然只是微有怒色,但这昏暗居室中,立即变得极其压抑,火鸦道人与张元敬顿时有面对洪荒猛兽一般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微微摇首,知道至少在此地,与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的左神使发生冲突,是不明智的。于是,两人低首应诺,心中则盘算出谷后,如何说服金法王面对这个局面。 仍旧是左神使在前,两人在后,快步出了这间简陋小屋,重新回到宽敞明亮的前殿之中。 常光明六人看着三人出来,先是向左神使施了一礼,然后神情各不相同地对火鸦道人和张元敬齐齐躬身唱喏道:“信徒常光明(高洪易、齐峰、赵世杰、惠云海、施剑庭),见过两位神恩使者!恭祝上神永寿,感谢使者赐福!” 六人中,除了赵世杰一脸欣喜,常光明、高洪易、齐峰三人皆是有些迷惘,而惠云海、施剑庭两个筑基境魔修则显得颇为吃惊。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摸不着头脑,都看向前方的左神使。不过,左神使是背对他们的,两人只看到他宽阔的肩膀略微颤了颤,但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嗯,烛龙大人石像已经给出了认可的启示吗?”左神使的声音平稳而温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常光明点头说道:“是。就在您与两位神恩使出来前,石像发出黄色光芒,化作四个大字"使者为真"。我们六人皆看得明白。” 左神使呵呵一笑,转过身来,恭敬地对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说道:“信徒陆某,见过两位神恩使者!恭祝上神永寿,感谢使者赐福!” 看着左神使一脸虔诚,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只觉后背汗毛倒竖,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一股凉意。 第551章 再见 获得神恩使身份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被直接请到了圣殿之中,住到了二层的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中。 左神使本来要安排一人一间,被火鸦道人以两人是一正一副、必须共同行动为由坚辞。 圣殿是烛神教最要害的地方,故而守备森严。 总坛副香主权又煊、传法坛副香主吕扬,各自领了两名传法使和一百筑基魔修,在殿内外值守。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这两个地位尊崇的神恩使者,等若被软禁起来,与外界消息不通。好在有六方代表见证,不必担心左神使突下杀手,否则,他们两人早已坐立不安,谋求生路了。 “元敬,你怎么看左神使此人?”火鸦道人问道。 “很强大,比金法王强很多!”张元敬脱口而出。 “嗯,我的感觉也是这样。不过,此人心性更加可怕!石像的启示,明明与他所说相悖,此人却镇定自若,好似理应如此一般,这绝非一般修士能够做到!”火鸦道人神情凝重地说道。 “前辈认为此中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明明都没有见到传承神兽,为何神兽的石像会承认我们的身份?”张元敬问道。 火鸦道人负手在宽阔的房中来回走了几步,方才说道:“相比这个,我更关注左神使与我们说话时,那种尽在掌握的态度。他似乎能够决定传承神兽的意见!嘿嘿,当然结果并非如他所想。但他说话时,显然是有绝对把握的。这说明,他对传承神兽,或许有控制的手段。只是,这手段还有纰漏,传承神兽仍可表达自己的意见。” 张元敬闻言,不禁陷入沉思。他回想左神使的话语和态度,越想越觉得火鸦道人的推测有理。 “如前辈所说,那么传承神兽必定是出了问题,否则,以它原本虫王的实力,决不是圣核境魔修能够对付的。不过,这传承神兽偏偏在我们进入大殿时,方才利用左神使的纰漏,下了这么一手棋,其用意何在?难道是真的将希望放在我们身上?” 火鸦道人摇头说道:“未必如此。一只不知活了多少万年的虫王,决不简单。或许它十分虚弱,但决不至于没有自保之力。如果它真的处于极端劣势,反而不会轻举妄动,以免左神使修补漏洞,将它完全控制。 “它既敢出手,必定有所依仗,可不惧左神使的手段。很可能,它以石像给出启示,目的不是让我们做什么,而只是一个警告,对左神使的警告,以保护什么人,或制止他的什么过激行动。” 随即,他又摆摆手,有些惆怅地说道:“这些都是猜测,作不得准。我们对烛神教了解太少,尤其对这总坛之地,全无了解,实在没法作出准确判断。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这一次会十分凶险,不说左神使、右神使,单只这头传承神兽,就不是好对付的。 “金法王的北三坛,实力确实强大,但那是在北方的荒漠之中。到了这烛阴谷,我看他根本不是左神使、右神使他们的对手。在此事上,我们大意了,过于高看金法王的实力,而忽视了对总坛这边情况的了解。” 两人左思右想,始终没有想出什么破局的手段,只好等待涅盘祭祀时,各方势力齐聚后,再相机行事。 三日后一大早,常光明前来通知两人,午时将在圣殿前举行仪式,由两位使者为烛阴谷教众赐福,左右神使、金白青红四大法王以及作为教主候选者的圣女,也会出席。 两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喜,这倒是一个机会,尤其是能见到圣女,至少可先确认一下,此人是不是张萱。 常光明亲眼看着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从幽冥洞中冒出来,又出于破坏金法王谋划的目的,指导两人冒充神恩使者,孰料,现在竟真成了被烛龙大人认可、并即将得到全体教众拥戴的神恩使者,不禁在内心中感慨造化弄人、世事难料!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传达完此事,便转身离去。 过得两个时辰,权又煊和吕扬过来敦请,引导两人下楼出了圣殿。 圣殿的广场甚是宽阔,约莫有二百丈方圆,此时已是人山人海,不下十万之众。在人群之中,正中央位置,有一处二十丈方圆的高台,上面已有华盖耸立、彩旗招展,摆着桌椅鲜花。 权又煊伸手指向高台,口中说道:“两位使者,请上那处祭台。” 两人神识早已扫过,高台上已有几人,金法王正在其中,但没有左神使,也没有圣女。 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头,提了法力,一个纵身,跃到空中,向那高台落去。 此时,广场上的教众已经发现了两人,有人说出了他们的身份,顿时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人群中响起,如同狂风巨浪一般冲天而起。 飞在空中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安之若素,他们早已对烛神教教众的狂热习以为常。 落到高台上,金法王第一个迎上来,哈哈大笑:“两位使者,这几日在圣殿中住得可好。那可是我神教禁地,往日除了教主,也只有左右神使能够进入。”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劳烦法王关心,住得尚可,就是见不到法王,觉得有些无聊!” 这时,从金法王身后,走出一个身着白衫、面容俊朗的中年人来,他的眉毛长得极有特点,又粗又长,直入两鬓,似有飘飘欲飞之势。他先是拱手施了一礼,然后说道:“白天明见过两位使者。” 金法王撇了撇嘴:“他就是白法王,也姓白,是个奸猾的家伙!” 白法王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白某听了两位使者在北三坛灭杀地魔兽之事,真是既感动又羡慕,一直盼着能够亲自拜见两位使者,当面恳请两位使者去南三坛为教众赐福!不知白某一番赤诚,能否请得使者成行?” 金法王嗤笑道:“老白,尽说些无用的话。总坛这里的事,还不知如何收场。两位使者哪有闲工夫管你们南三坛的事!” 白法王仍旧不理他,只是笑容满面地对着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躬身请求道:“还请两位使者明示!” 火鸦道人心中一动,点头应道:“新教主登位后,我与张副使可往南三坛一行。” 白法王行礼致谢,退后几步,不再说话。 这时,金法王指着高台东侧站着低语的一男一女说道:“那个,长相普通,有些蔫的老家伙,就是青法王,本名叫,叫什么岳三阳吧,反正与三阳一点关系没有,整日里阴里阴气的。那个女的,嗯,就是红法王,本名叫龙灵芳,是神教总坛唯一的一个圣核境女修。” 其余几人,金法王没有介绍,这些人都是圣核境魔修,当是总坛、传法坛和南三坛的传法使。他们都站在西侧,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则面容沉静地看着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对高台下狂热的呼喊声,听而不闻。 过了半刻钟,几道身影从圣殿中走出,引来教众更加热烈地欢呼。 “圣女!圣女!……” 张元敬猛地抬首,双目如炬地看了过去,只见左神使和一个身材同样高大、面容十分阴柔的中年男子,护着一个身穿黑色上衣、白色长裙的女子缓步向前而行,他们身前的教众自动让出一条丈余宽的路来,一直延伸到位于广场中央的高台。 这女子容颜秀丽,目光坚毅,正是已有四十多年不曾相见的张萱。 她行走在万千人海之中,频繁地与情绪高涨的教众挥手致意,好似并未发现高台上正在注目于她的张元敬。 “元敬,此女可是张萱?”火鸦道人传音问道。 张元敬从失神中醒转,略微一点头,随即停住,改为传音:“就是她。不过,她的修为涨得太快了,这才不过几年,便从筑基初期进入筑基大圆满了,简直匪夷所思!” 火鸦道人传音道:“必是用了秘术仓促提升的,是为了与传承神兽融合,尽早登上教主之位。” 张元敬道:“嗯,只能是左神使强行为之,看来他急于晋升到化身之境,或许是寿元不多了。不过,金法王似乎没有说过此事。” 火鸦道人道:“先不考虑这么多。一会儿相见,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引发左神使、右神使他们怀疑。” 张元敬明白火鸦道人的意思,连忙回道:“我且与她传音,看她的反应!” 他装作无意的模样,在高台上走了两步,借着火鸦道人的遮挡,向张萱发去传音:“张萱,是我,就在高台之上!” 正在人群中向教众致意的张萱,浑身一震,脚步猛地停下,立即抬头向高台望去,但没有找到那个深藏脑海、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身后的左右神使,均是一脸疑惑地看向高台,不明白向来端庄稳重的圣女为何有如此失常举止。 “不要再看!我是两位神恩使之一,现在不可暴露身份!”张元敬看到她的反应,知其无碍,放下心来,连忙传音劝阻。 张萱很快恢复如初,收回望向高台的目光,仍旧在教众的欢呼声中缓步而行,笑意盈盈地挥手致意。 不过,她的内心,却如阵风吹过的水面,泛起了层层波澜,一发不可收拾。 第552章 议事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唯入神教,可得解脱。求诸自身,强固本根。冲破枷锁,由凡入圣。烛神赐福,勤勉忠贞。……” 与圣女、左右神使、四大法王见礼后,在几位传法使的伴同下,两位神恩使——火正使和张副使,开始为烛阴谷教众赐福,赐福的方式自然就是反复念诵这段当初由常光明教授的经文。 念完之后,两位神恩使者接受十余万教众的顶礼膜拜,然后在无比狂热的气氛中,步行退场。 进入圣殿之中,一层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早已摆上桌椅,不过,没有北三坛的大块烤肉,也没有道门宴会常见的山果菜蔬,也没有美酒仙酿,甚至没有香茶一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的氛围。 圣殿大门缓缓合上,广场上震天动地的呼喊声迅速远去,最后消失得不剩一丁点儿。大厅安静下来,无比的寂静,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请两位神恩使者上座!”圣女张萱轻启朱唇,同时伸出纤纤玉手,向北侧的两把软背靠椅一指,作出恭请的姿势。 此时,她已经从激动、狂喜、震撼、彷徨等情绪中平复下来,能够平静地面对张元敬。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微微颔首,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过去,安之若素地坐了下来。 既然各方面人物皆在场,显然是要举行一次正式的会议,商定某些尚有争议的事情。而他们被邀请参加,说明此事必与他们有直接关系。 张萱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角色,面对一众神教大佬,态度安详,举止得体,而且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主持者,一一敦请左右神使、四大法王入座。 左神使坐了左首第一位,右神使则在他的对面,是右首第一个。金法王在左神使下首,青法王又在金法王下首。在他们两人的对面,则是白法王和红法王。 待众人座后,张萱快步走到北侧,在靠近张元敬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开口说道:“今日,两位神恩使者在场,把诸位请来,只商讨一件事,便是涅盘祭祀何时举行、如何举行。首先,请左神使传达烛龙大人的旨意!” 左神使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意,轻咳一声说道:“烛龙大人的要求很简单,它虚弱的时间太久,希望尽快举行涅盘祭祀,最好一天都不要耽误。所以,本使建议,明日即举行涅盘祭祀,参与的人不要太多,就我们在场的诸位便可。” 面容阴柔的右神使脸上浮起一股阴鸷的表情,接口便道:“本使不同意!既然两位神恩使者身份得到确认,他们又已经言明要治愈烛龙大人,何妨请两位使者先行治愈烛龙大人,再举行涅盘祭祀。而且,涅盘祭祀是教中大典,神圣无比,当然要让教众来观礼,以接受劝勉、增强笃信,岂可偷偷摸摸地举行!” “不错,白某也赞同右神使意见。既然两位神恩使者能够治愈烛龙大人,为何不先为之。虽说我们南北六坛准备了充足物资,足够涅盘祭祀所用。但是,烛龙大人更加强大,不是更有利于圣女融合吗!不是能够给圣女更强的实力吗!”面容俊朗的白法王颇为激动,两条粗长眉毛随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不停地上下跳动。 接连遭遇两人的驳斥,左神使神情无变,仍旧是一脸温和,不过眼神稍稍有些凌厉起来。 张萱俏脸含笑,十分从容,看向其余几人:“三位法王是何意见?” 听到圣女问话,脸罩轻纱、服饰华丽的红法王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柔软动听,十分妩媚:“禀圣女,灵芳赞同右神使的意见。” 青法王岳三阳则阴阴一笑:“岳某与红法王一样,也赞同右神使的意见。” 如此,几人共同针对左神使的意图就非常明显了,大有左神使想做的,他们便反对之意。 张元敬心中颇为诧异,暗道这几人就不怕中了左神使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伎俩,还是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左神使的意图? 一向粗直爽快的金法王这次落到了最后,他张着大嗓门说道:“治不治愈烛龙大人,自然是两位神恩使者说了算!哪能由我们决定!” 张萱轻笑一声,转过头来,一双美眸看向张元敬,柔声问道:“不知两位神恩使者是何意见?” 张元敬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侧首望向火鸦道人,火鸦道人则先瞟了一眼张萱,方才有些含糊地说道:“我们只是代上神赐福,教中之事,自有诸位决定。” 张元敬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他传音询问张萱,听她的意见。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或许可以发出传音,但以张萱的境界实力,怕是很难做到不被察觉。这有些冒险了。 这个问题,火鸦道人当然也能想到。不过,相比张元敬,他并没有那么担忧、那样关心则乱。在他看来,如此关键时刻,冒一点险,既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 他相信,即使在场的这些神使、法王发现了张萱在传音,也弄不清她在向谁传音,右神使那些人,肯定以为她与左神使传音,而左神使必定有所怀疑,不过事后也能掩饰过去,大不了解释为央求两位神恩使者赞同左神使意见即可。 不过,他的这些想法,没法及时传音给张元敬,张元敬自然想不到这么多。 这时,右神使突然说道:“两位使者明鉴,教中之人,还是期盼使者能够先代上神赐福烛龙大人,再举行涅盘祭祀的。还请两位使者遵从教中请求,尽快施法治愈烛龙大人。” 张萱轻叱道:“右神使,不可无礼,使者如何决断,自有考虑,岂能挟众人之意逼迫!” 右神使闻言,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双眸一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萱,脸色变得极其阴沉,但没有再出声说话。 沉默良久的左神使呵呵一笑,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们几位都要求先让神恩使者治愈烛龙大人,那就这么办吧。不知两位使者是否同意?” 此话一出,明显出乎右神使等人预料,他们抬头看向左神使,想从他的面部表情中,判断其言之真假。然而,这注定是徒劳的,左神使的表情仍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好似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右神使皱着眉头思索了数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哑然失笑,阴恻恻地说道:“难得陆老哥一改往日执拗的风格,欣然服从多数意见,倒是我神教之福。不知陆老哥可要先与烛龙大人沟通,询问何时可让两位使者去代上神赐福于它?” 左神使平静地答道:“不必。烛龙大人随时可以举行涅盘祭祀,自然也就可随时接受上神赐福。” 右神使问道:“那么,今日是否可以?” 左神使道:“当然可以。” 右神使看向张元敬和火鸦道人,问道:“两位使者呢?不知何时方便?可否要预先做个准备?烛龙大人甚是虚弱,一直在九阴之渊中沉睡,若是召唤到地上来,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元气,如不能及时治愈,反要实力大损。” 火鸦道人摇摇头:“无需准备,随时可以成行。” 他见张元敬迟迟没有反应,而左神使又改了主意,知道此事已定,也就不再推脱,只顺着他们的意思说话。 右神使看向正对面的左神使:“那就请两位使者去烛龙殿后殿吧” 左神使正要答话,斜对面的白法王插口道:“还有一事未定,便是如何举行涅盘祭祀,是开放给所有教众,还是就我等几人参加?白某赞同右神使的意见,应当让教众现场观礼!金法王,蓝老哥,不知你意下如何?” 金法王轻哼一声:“如此大典,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白法王哈哈大笑:“蓝兄所言不错,大典就得热闹才好啊!” 随后,红法王表示赞同右神使意见,而青法王则附和她的话。 张萱见几人均表明了意见,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定下一个数目吧,各方出多少人进入后殿?后殿空间有限,现在只能容纳三万人左右。” “三万?”右神使眉头一皱,颇为不悦地说道,“典籍记载,九阴之渊上方,有一处藏兵洞,可容纳十万教众!如何只说三万?” 张萱平静地解释道:“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未曾举行涅盘祭祀,那洞穴不曾清理,大半空间都被泥石填充,剩下的空间,只能容纳三万人。” 右神使阴沉着脸说道:“我不信!” 左神使抬手阻住准备解释的张萱,有些玩味地说道:“这好办,我们与两位使者一起入后殿下方的藏兵洞,实地看一看不就行了!” 右神使看着火鸦道人和张元敬,问道:“那岂不是会影响两位使者代神赐福?” 火鸦道人不知他这话真实意思为何,便含糊地说道:“嗯,代神赐福时最好是无人旁观。” 左神使笑道:“那好办,我们几人大致看一看藏兵洞,便先出来,然后让两位使者赐福,这就无碍了!” 右神使犹疑片刻,看着几位法王,用疑问的口吻说道:“还是不去了吧,不能影响两位使者的赐福行动。” 白法王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两位使者是代神赐福,我们跟着去,过于冒犯!” 左神使脸上笑意越发浓郁:“待两位使者赐福完毕,诸位进去一看也行啊!” 右神使连忙摇头:“不必了。既然圣女这般说了,必是如此。靳某建议,每一方就以五千人为限吧。太多了过于拥挤,对烛龙大人也是不敬!” 听到这里,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算是明白,这几人在没有大军保护的条件下,根本不敢进入后殿的藏兵洞中。这说明,在那里,左神使能够发挥出极强实力。 第553 藏兵洞 最终去往后殿的,只有左神使和火鸦道人、张元敬三人。张萱想去,但被左神使阻止。 这一次,左神使没有在他那间简陋得不成样子的卧房停留,而是直接穿房而过,进入到后殿之中。 相比高大宽阔的前殿,后殿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高度不超五丈,长宽也只在七八丈的样子。最为显眼的,是八根白色柱子,按照星形排列,每根柱子皆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上面刻着黑龙在天的图案,自有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八柱中心,有一处方形门户,约莫丈五方圆。 左神使快速绕行八根柱子,在其上各拍了几下,那门户便嘎吱一声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来。 “两位使者,这便是藏兵洞的入口。”左神使走到门户边缘,看着下方说道,“神教前辈将之取名为藏兵洞,也有很深的寓意,大概与涅盘祭祀是一样的,含有保存实力、将来再起的意思。当然,现在神教强大了,在这里修了烛龙殿,入口也标以门户的样子,实在与藏兵洞的‘藏’字不相符合。不过,地方倒还是这地方,是我神教最为根本的重地。只要九阴之渊还在,烛龙大人便可保全,而有了烛龙大人,神教便可生生不息、永远传承!”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移步靠近,向下看去,只见 “藏兵洞离地底有数百丈之深,有阵法保护,所以既看不见,也不能以神识探查。容我下去为两位使者开路!” 左神使说完,跨步走入门户大开的洞穴中,一忽儿便了无踪影,连神识也捕捉不到半分。 过得四五息时间,下方突然冒出一团红光,好似火山中的岩浆喷薄而出一般,飞速向上涌来。 两人明知只是光线,并无危险,也禁不住后退两步,让开出口周边的空间。 转瞬之间,红光照在后殿的屋顶上,只有洞口那么大的一个方块,既不炎热,也不寒冷,与一般的阳光无二。 这时,左神使的声音从下方极远处传出:“两位使者,走入这红光之中,即可传送到下方藏兵洞中。请移步下来吧!” 火鸦道人传音张元敬:“元敬,走吧,万事小心。好在下方是地中洞穴,你随时可以土遁离开。若有突变,不要分心战斗,第一时间逃走便是。” 张元敬默默点头。 两人一同进入红光中,只觉眼前一晃,便到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地方。环视两眼,果然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顶和四周洞壁上镶嵌着数以百计的夜光石,照得洞中纤毫毕现。 此洞约莫四五百丈方圆,若是不考虑拥挤程度,容纳十万人都绰绰有余。看来,张萱所说的三万人,确实是左神使故意为之。 “左神使,我们就在这里为烛龙大人赐福?”火鸦道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左神使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指着洞穴北侧的石壁说道:“当然不是。在那里,有一条丈宽缝隙,下去之后,才是真正的藏兵洞。上方这处洞穴,不过是用来布置阵法的。” 他一边说,一边向北侧石壁走去。两人快步跟上。到了墙根,才见墙壁距离地面有一丈多的距离,而下方的确是一片空无。 左神使纵身一跳,直落而下。两人随之跃下,下落有百丈之多,脚下才着了地。 这也是一个洞穴,比上方洞穴还大出不少,但没有那些夜光石,只在看起来甚远的墙壁上,有莹莹黄光冒出,稍稍驱散洞中浓密的黑暗,使两人可以借着神识的帮助,略微视物。 在他们前方,左神使已经移步往洞穴前方走去。两人跟上,才发现前面竟然是一个一百五十余丈方圆的黑水池,水波跳动,如同煮开了的沸水一般。 后方的硬土地面,最少也有四百丈方圆,显得十分空旷。 两人神识扫去,遇到水面,便好似被一张绵软的垫子阻住,无论如何延伸,都无法穿透黑水,查探到水面以下。 “这是九阴之渊的入口,烛龙大人就在下方极深的地方沉睡!”左神使指着黑水池说道,“至于两位要如何赐福,便与陆某无关了。两位请便,陆某去上方殿中等候。” 说罢,也不等两人说话,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火鸦道人伸出右手,从储物镯中摸出一张浅白色灵符,轻轻一掐,一团白光冒出,将他与张元敬笼罩其中。这是一枚简易的隔离符,一旦有神识从外探来,便会破碎开来。 “元敬,你觉得这左神使是真不在意我们治愈神兽,还是自信有办法阻止我们治愈神兽?”火鸦道人抬头看向上方,目光中含有忧色。 “或许是并不在意吧。从昨日的情况看,他似乎并不能控制住神兽。”张元敬沉思片刻说道。 火鸦道人摇摇头:“那到不一定。右神使那些人不是蠢人,他们联合一致反对左神使的意见,坚决要求我们先来治愈神兽,必定是因为这样对左神使是不利的。我的意见是,左神使要想控制神兽,或者说对付神兽,必定以其虚弱为前提,治愈神兽一定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他或许会对我们下手。” “在这里?他不担心神兽出来?”张元敬问道,“而且,若我们出现意外,他没办法与其余几方交代吧。” “只是阻止我们治愈神兽而已,无需伤我们的性命。或许,他可以阻止我们沟通神兽,或者将我们与神兽隔绝开来,使它察觉不到我们来此。他不是说,上面那层空间,实际就是一个大阵么!” 火鸦道人指了指头顶,皱着眉头说道,“左神使独掌与神兽的沟通,此人在涅盘祭祀、扶持教主这种关乎烛神教根本的大事上,占据了绝对主动,正常来说,右神使、白法王他们,就不应该同意启动涅盘祭祀!右神使与金法王、白法王最初都是反对祭祀的,暗地里已经商量要在祭祀物资上做手脚,为何又改变初衷,走向反面?白法王竟然主动要求运送祭祀物资来总坛,这是何故?总不能是因为我们的到来,让他们改变了主意吧!” 张元敬闻言,不禁苦笑道:“若能想清楚这些问题,我们便能顺势破局了!烛神教遗留千年的问题,果然复杂!看来接下来的情况,会非常危险!”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老道我这辈子经历的危险多了,很多次在生死边缘游走,只要踏错半步,便会尸骨无存。这一次,局面虽然艰辛诡谲,但尚未到非生即死的绝境。我只是在想,除了金法王,还能联合哪一方,以增强实力,增加胜算。” “白法王?”张元敬随口说道,随即意识到有些草率,连连摇头,“他看起来与金法王并不对付,怕是无法成为盟友。” 火鸦道人指着前方的黑水池说道:“老道说的是这只神兽!” 张元敬大吃一惊:“传承神兽?它怎么能……嗯,是有可能!毕竟,它不惜暴露自身实力,传出了认可我们神恩使者身份的启示!” 火鸦道人点头说道:“不错,这正是我想与它联盟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其余所有人,除开金法王,均不可能成为我们的盟友。左神使与我们没有合作的基础。右神使,按照金法王的说法,是个残暴之人,白法王不仅与金法王不对付,而且其人明显藏着很深的谋划,恐怕不会信任我们。至于青法王、红法王,他们实力孱弱,必定是依附了右神使,或者至少是与右神使站到了一边。 “这种情况下,反而显得这个本应实力最强、地位最尊、话语权最大的神兽,成了弱势的一方。而元敬你又说过,它是一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天地奇虫,必定是十分高傲的,岂能受人摆布!如此,我们便有了与它合作的可能。当然,这首先要看它能否突破左神使的阻碍,出现在这里。还要看它的智慧,是不是能够与你见到的那个碧珠媲美!” 两人定下意见,火鸦道人便把白色光幕点破,各自拿出一个蒲团,在泥土上打坐。此地浊气浓郁,火鸦道人打坐,不过摆个架子,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而已。张元敬却能依靠已经深度发生变化的厚土之力,缓缓炼化浊气以为己用。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很快过了一个时辰。左神使不知身处何处,一直没有露面,但那只传承神兽也不见踪影。 两人身前不远的黑水池中,除了噼噼啪啪跳动的水泡,和偶尔无风自动的水波,没有别的异状。两人也不着急,始终紧闭双目,一副沉心修炼的样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头顶上突然出现了嗤嗤的响动之声,似乎有石头在移动。 两人猛地睁开眼眸,抬头向上看去,上方黑暗之中,突然闪动五色光芒,清晰照见洞穴顶部的黄色泥土和镶嵌其中的黑色圆石。 这些圆石大小相同,皆在一尺方圆,极其圆润光滑,显然是人工制成。随着光芒闪动,这些圆石迅速移动和换位,让下方观看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只觉眼花缭乱。一息之后,光芒隐去,圆石停止运动,一切归于平静。 这时,昏暗而空旷的空间中传出一个声音来:“你终于来了!好浓郁的反气味道!哈哈哈!” 第554章 烛龙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挺身而立,两双眼睛看向前方的黑水池。 只见池中水波升腾,哗哗作响,中心区域约莫六七十丈方圆的水面猛地塌陷下去,随之而出的,是一条巨大的黑龙,身长三十丈有余,粗若巨树。 它双目如电,扬头冲起,很快从黑水中脱离,在洞穴上半部腾空飞舞,冒着水气的庞大身躯对两人形成强大压迫。 它的样貌,与烛龙殿前殿那具石像一模一样,显然就是烛神教的传承神兽烛龙。 黑龙在空中盘旋一周,硕大头颅在黑水池上空停住,然后双目死死盯着张元敬,张开长长的大口说道:“在本王就要绝望的时候,你出现了,带来了光明和希望!这正是上天给本王的机缘,注定了本王命不该绝,仍可在无尽世界中逍遥快活。 “嗯,想一想就无比的美妙!多少万年来,在本王自我麻醉的梦境中,这种场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虽然醒来后一切归于虚妄,可也支撑本王坚持了下来。终于,让本王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呵!唔,所以,道门的修士、无知的人类,本王不会吃你,只要你交出反气!” 它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凶厉,时而柔和,但是,它的眼神始终是疯狂的,而这疯狂的底色则是残酷的冰冷。 看来火鸦前辈所料不错,尚有机会与这条巨龙建立合作。张元敬心中默默思索着,神情自若地问道:“你是因为反气,才承认我俩神恩使者身份的吗?” 黑龙如同人类一般,皱了皱眉毛,当然,它并无眉毛,实则是皱了皱厚厚的眼皮,似乎有些不悦。 不过,它很快咧嘴嘎嘎一笑,带着浓浓的讥讽说道:“当然!否则,你以为凭什么!烛神教是怎么回事,没有比本王更清楚的了,哪里有什么神恩使者!那不过是某任教主玩的权术手段而已。自己不争气,没有绝对的实力,弄些小伎俩,结果成了一个负担,还被人讹走一座宝山。真是可笑!” 张元敬又试探地说道:“我们还以为你被左神使控制了,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是来为你治愈肉身的!” “治愈肉身?荒唐!本王岂需治愈肉身!是谁让你们来的?你们不过是两个外来者,根本不懂神教之事。是谁?谁在针对他们伟大的烛龙大人玩弄手段?此事必须深究,罪魁祸首不可饶恕!”黑龙起初的表情是轻蔑的,及至听到“治愈肉身”四个字时,立时变得怒不可遏,巨口咆哮,形成恐怖的声波,迫使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不得不以法力护住双耳。 “嗯,是右神使力主,不过,左神使也同意了!”张元敬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黑龙双目闪动杀气,口中嗡嗡地说道:“吾知道了,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阴谋。他们这点本事,才算得上多少道行,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对本王不敬!真是自以为是、自找苦吃!本王可是秉天地奇珍而生的上古虫王——烛九阴!吾的天赋神通,岂是他们这些井底之蛙能知道的!” 它重新盯住张元敬,冰冷的眼光让张元敬汗毛倒竖、呼吸困难。 “好了,本王没兴趣与你废话,快把反气交出来吧。本王熬得太久了,早已迫不及待!吾要脱离这牢笼,重获自由!” 张元敬屏气凝神,收摄心神,将黑龙带来的压迫和畏惧排除于外,冷静地说道:“你要反气做甚?这可是此界难得的宝物,若想得到,需要拿等价之物来交易!” “交易?哈哈哈!太好笑了!” 黑龙闻言一愣,随即哇哇大笑:“你是在找死吗!弱小而无知的人类!你的反气是从哪来的?在这一界,只能是本王的那几个老伙计!也不知哪个家伙这般无用,居然栽在你的手上。但是,毕竟是本王一族,它身上析出的反气,只能归本王所有。岂是你可据有的! “本来,看在你为本王送来反气的份上,本王可以忽略这个问题,饶你一命。看来本王还是太仁慈了!区区两个结丹境修士,也敢在面对本王时忘却畏惧、妄图交易,这是何等的讽刺和侮辱!你们是把本王的仁慈,当成软弱无能了吗!哼,本王生气了,十分的生气,本王的怒火不可遏制,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嗯,你们两个,谁要先成为本王的腹中美味?”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神色微变,但并没有被黑龙的威胁吓到。这条黑龙甚为虚弱,从气机看,只是比圣核境大圆满魔修强上一些,远没有化身境存在带来的层次压迫。凭他们两人的实力,即使不敌,也足够保住性命。 张元敬迅速将源生石调出,附在肉身之上,厚土术法剑也拿在手中,随时准备施展土御之术,防备对方的突袭。 老辣的火鸦道人也把玄铁大葫芦祭出,一丛丛火苗在葫芦口飘动,发出猎猎之声。 “嗯,竟然是一种真火,也算有点本事嘛。不过,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用。看到这池黑水了吗,本王一尾巴砸下去,你那满葫芦真火便都要熄灭,百年之功毁于一旦!本王奉劝你们,交出反气,自可保全性命,安然离去。否则,一旦本王动手,结局就不可收拾了!”黑龙对火鸦道人的玄铁大葫芦似乎有些畏惧,稍稍升高了几尺距离。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貌似恭敬、实则戏谑地说道:“老道相信烛龙大人能办到,不过,就是不知灭了这些真火后,您的实力还存几分?能否对付左神使、右神使,也许还有什么白法王、青法王等一干圣核境魔修!”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在洞穴中爆开,黑龙巨大的长尾突然甩出,向两人当头砸来。 “前辈,我防你攻!” 张元敬低喝一声,举起厚土术法剑,全力发出一记土御,凭空凝出一枚丈方大小、三尺半厚的土盾,挡在上方。 只听风声呼呼,龙尾重重砸在土盾上,发出“嘭”的巨响,土盾剧烈一颤,随即左右摇晃,一息之后便完全碎裂开去。 与此同时,火鸦道人一掌拍在玄铁大葫芦上,一丛强劲的万兽真火喷出,烧在龙尾上,但炽烈的火苗甫一接触龙尾,便似遇到了冰水一般,灭了一大片。 “吼!”黑龙狂吼一声,长尾在空中急剧扭动,巨大龙头甩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又尖又长、如同钢矛一般的利齿,咬向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大喊道:“来得好!” 手中法诀如风打出,大葫芦调转葫芦嘴,对着黑龙巨口就喷出一只数丈大小的火鸦,炎气蒸腾,振翅疾飞,直钻黑龙巨口。 这时,黑龙口中哗哗作响,一条黑色激流应声而出,正正冲刷在已经飞到近前的火鸦上。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火鸦迅速缩小,在昏暗的空间中生成一股浓郁的水烟。这水烟之中,充斥阴死、幽暗、污秽、淫邪的气息,闻之令人昏昏欲睡又想入非非。 火鸦道人白眉微挑,眼中闪动果决之色。他再次变换法诀,双手接连在玄天大葫芦上拍打,葫芦中的万兽真火源源不断的冒出,不断补强被黑水削弱的火鸦,以阳刚之火驱散、清除那些邪恶的水烟。 趁此机会,张元敬舞动厚土术法剑,施展了小法术狂沙,不过,是将制造的黄沙和泥石,束成一条匹练,直直插向黑龙的大口。黑龙以水为招,土法正可克而制之。 黑龙先是不以为意,不觉这单薄的一束黄泥能有什么用。随着时间推移,当这黄泥形成的匹练越发粗实,且源源不断地冲入它口中时,它终于察觉到了不对:黑水的力量越来越小,渐渐压制不住火鸦的增长。 它有些恼怒,不过嘴里正在喷出黑水,又被强行灌入沙土,想吼也吼不出来,只能甩动长尾,砸向张元敬和火鸦道人。 然而,这一动,嘴中的力量更小,立时维持不住黑水激流,火鸦顿时赤焰高涨,猛地前冲,砸在了黑龙的巨首上。 黑龙被这烈火一烧,嘴上的胡须顿时化作黑灰,面皮也烧得隐隐发红,顿时惨嚎一声,借助尾巴的扭动,调转龙头朝下一钻,飞速入了黑水池中。 两条铁通粗的水柱应声而起,向两人飞来,打向火鸦道人的那根,瞄准的是他的玄铁大葫芦。 张元敬手中法剑在地上一点,厚土之力涌出,两条土龙冲天而出,同两条水柱相撞。 黑水四溅,嗤嗤作响,显出极强的腐蚀之力。好在土龙厚实,虽被黑水冲刷得泥石乱飞,但防得十分周全,未曾让半滴黑水漏过来。 土龙与水柱两下抵消,一时僵持不下。过的几息,水中波光闪动,水柱消失,成百上千的水箭射出,劈头盖脸朝两人攒射过来。张元敬法剑连点,漫天碎石飞出,将水箭全部撞碎,一支不漏。 黑龙仍不甘心,在水下发出恐怖咆哮之声,满池黑水上翻,化作一道宽大的瀑布,当头向两人罩了下来。 张元敬招式再变,一座土牢拔地而起,护住两人。在巨大水力冲击下,土牢很快破裂。但是,代之而起的,是第二座、第三座土牢,直到瀑布落地,变成一滩黑水回流池中。 黑龙大招频出,导致张元敬法力急剧消耗,他虽心中暗自焦急,面容上却云淡风清,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这时,水面平静下来,再无异常动静,黑龙似乎放弃了出手。 两人没敢松懈,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神识射出,四处搜寻黑龙的踪影。 很快,十几息时间过去,那长虫仍不见动静,只有黑水池水面一直来回晃动,发出一种带有节奏的叭叭叭的声音。 火鸦道人猛地想起一事,低声提醒道:“元敬小心,这黑龙必有天赋奇术,或许与神魂神识有关!” 火鸦道人的推测,得自左神使自以为控制住此兽、实则被此兽欺骗之事。这或多或少说明此兽在神识一道上,有出众之处,强如左神使,都着了它的道,由此可见一般。 “好吧,让我们来谈一谈,怎么进行交易!” 第555章 由来 黑龙的声音在空旷洞穴中响起,但其本体却藏在池中,没有露面。 火鸦道人与张元敬相视一眼,皆露出怀疑之色。 火鸦道人扬声问道:“烛龙,你既是天地间的奇虫,自然有独特的天赋神通。可是,刚才战斗时,你始终只用普通的招式,却没有施展天赋神通,这是为何?” “哼,就你这老头疑心多,最是不爽利!” 黑龙又是气恼又是不屑地说道,“不说清楚,估摸你这家伙不放心与本王交易。告诉你们也无妨!施展天赋神通,需要消耗本源之力,本王在这一界中,困守一隅,很难蓄积本源之力,好不容易攒下一些,用以突破牢笼都不够,如何能浪费在你们身上! “若非懒得浪费时间,本王只靠这池黑水,便能生生将你们磨死。你们两个道门修士,在这等环境中,法力用一分就少一分,鏖战下去,迟早要完!本王早将上方阵法关闭,你们根本无路可逃,外面的左神使,也进不来!” “借助黑水施法,难道不消耗本源之力?”火鸦道人笑着反问道。 “哼,你根本不知道何谓本源之力。倾洒黑水,不过是个体力活,哪里用得着耗费本源之力!本王的天赋神通,哼,远超你的想象,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施展的!”黑龙闷哼一声,十分不快地说道,“好了,不要废话了,告诉本王,你身上有多少反气?这决定你可以从本王这里交易到什么!” 张元敬摸出一颗“石榴籽”,用拇指甲弹起来,然后用手接住,嘴中说道:“这么大一颗,你需要多少?” “需要多么?嗯,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本王很欣赏你,年轻人!”黑龙的声音杂糅着惊讶、喜悦、怀疑、愤怒等多种情绪,“你有多少?” “当然是有很多,就怕你没有东西可以与我交换!”张元敬好整以暇地说道。 “年轻人,你好大的口气。一只虫王,以你的实力,能够从中炼出三五十颗这等凝聚了反气的石子就算不错。难道你还灭了两只、三只虫王?”黑龙半是质疑半是试探的问道。 “烛龙前辈,你需要多少反气才能脱离牢笼?”张元敬十分冷静,并不透露筹码。 黑龙明显有些焦躁,它的声音带着不甘和恼火:“至少一百……唔,不够,至少一百五十颗这种石子!” 张元敬呵呵笑道:“一百五十?太多了。晚辈只是一个结丹修士,哪里能灭杀那么多虫王。此等石子,晚辈只有六十颗,不知能否与前辈达成交易?” “六十?这么少!不够,很不够!最少一百!”黑龙发出一声怒吼,对张元敬的拿捏非常不满。 张元敬见识过碧珠的智慧,知道似黑龙这等活了不知多少万年、且能从虫巢中脱颖而出的虫王,必定是心思深沉、胸有沟壑之辈,绝不会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暴躁。 便一口咬定:“一百真没有。晚辈倾尽所有,也只有八十三颗。再多一颗都没有!” 他将反气之石藏于储物镯中,以玉盒装盛,此兽竟也能嗅到气息,说明反气十分奇特,尤其在此界或许是独一无二的。待应付过当前危机,他须得想法遮蔽其气机才行。 “八十三,八十三!哼,还不够,差一点啊。你为何不多杀一头虫王,那些老家伙,要么不要死,要么便多死一个嘛,非差这么一点,让本王难受!” 黑龙嘀咕几句,带着怀疑与不快,似乎并未怀疑张元敬,“罢了,终究能试一试了。说罢,你想交易什么?” “烛龙前辈,我们来到此地,是要做一件事,此事与涅盘祭祀、教主登位有关。所以,在商议交易条件前,我需要先问几个问题?”张元敬恭敬地说道,但语气极为坚定。 黑龙沉默数息后,突然从黑水中冒出头颅,瞪着两只冰冷的眼眸,盯着张元敬说道:“问吧,只限三个!而且,只有本王愿意回答的问题,本王才会答话!” “左神使为何要控制前辈?”张元敬不假思索地问出第一个问题。 “当然是获取本王肉身中的力量。烛神教的所有高阶修士,只有从本王肉身中获取力量,才能快速进阶。否则,以他们大多数人的资质,到死也跨越不了几个小境界,更别说入化身境了。不过,想要得到本王的力量,必须依靠烛阴诀才行,或者是自身练成烛阴诀,或者是通过练成烛阴诀的人转输。 “这一代的左神使,是个胸怀大志的家伙,总想着振兴神教,北击千剑宗,南复玄阴山。但是,练不成烛阴诀,一切都是妄想。此人也算有些小聪明,不知从哪个道门修真宗派偷学了分神控魂的法门,用到本王身上,企图在涅盘祭祀、圣女融合时,以那个圣女为中介,操控本王,将本王肉身上的力量,一点不剩地输送到他的体内,以此突破化身境。 “哼,本王岂能受他的控制!他的那点分神,早被本王用幻境困住,在那里做着一切尽在掌控的美梦而不自知!本王随时可以灭掉他那点分神,让他神魂受损,实力大减。”黑龙的声音充满不屑。 “前辈要反气做甚么?”这是张元敬此前问过的问题。 “这个,说来话长。你既去过虫巢,又活着出来,肯定见过那个娘们似的光头。本王当年赢了应劫者,被那光头从虫巢中放出,本以为可以获得自由、远走高飞,不曾想那个杀千刀的贼秃,居然给本王的肉身下了禁制,用肉身把本王的元神锁在其中,动弹不得,只得屈从那贼秃的意念,到这荒僻之地为他传法。这烛神教其实就是本王传法的产物。 “哎,本王的肉身力量,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供养教主和那些神使、法王、香主、传法使,本王简直成了一只每日不知疲倦下蛋的老母鸡,为他们提供养分。几万年下来,本王实在受不了,自然要想法子脱身离开。 “但是,那个贼秃太强了,他的境界之高,远远超出本王的想象。他在本王肉身中设下的禁制,根本无法解除。本王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都没有研究出门道来。 “千年前,上代教主死在外面,奇怪的是,他从本王肉身中获取的力量,竟然没有自动回归。在这以前,每一代教主、每一个从本王这里获取力量的圣核境教众,只要死了,他们身上的力量便会回归本王的肉身。所以,本王肉身的力量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维持着那贼秃下的禁制不削弱,让本王无隙可乘。 “但是,果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上代教主的力量没有回归,那贼秃下的禁制竟然因此出现了问题。而且,从此之后,所有从本王得到过力量的圣核境教众死亡时,他们身上的力量也不回归。 “于是,本王肉身变得极其虚弱,那个禁制也松动起来,终于让本王看到了脱逃的希望。怎么脱逃?当然是以元神直接突破肉身中禁制,飞入天地之间,另选肉身夺舍,而将这具如同牢笼一般的肉身舍弃。 “不过,让本王没想到的是,本王的肉身竟然羸弱得如此不成样子,连圣核境大圆满的实力都快保不住了,本王的元神仍然无法冲顶而出。 “哎,本王的本源之力不知不觉中消耗得太多了,元神过于虚弱,根本无力冲破那个禁制。本王若想脱身,必须尽快增强元神。而反气内含我们奇虫一族的本源力量,正是本王增强元神的最佳物品!” 黑龙或许是为了表达诚意,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十分详细,也让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知晓了烛神教许多内幕。 张元敬沉思良久,方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用什么来与我交易反气?” 黑龙冰冷的眼神透出几分欣喜,略显激动地说道:“本王元神脱离后,这具肉身便成了无主之物,可以送你!” 张元敬一头雾水:“我一个道门练气士,要你的肉身有何用?” 黑龙嚷道:“这具肉身可是无价之宝!它被那贼秃祭炼过,能够直接吸取三生水并转化为魔修需要的法力,能够源源不断地传输和回收法力,能够帮助圣核境以上魔修突破境界,甚至成为化身境存在。 “拥有此物,你就是烛神教真正的教主!烛神教的力量你可清楚?光筑基境的教众便有上万,圣核境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个。若将来再造就几个化身境魔修,此界虽大,哪里不能任你行走!” 张元敬心中一动,问道:“你的元神离去后,我如何操控这具肉身?” “这个,你会分神控魂之术吗?”黑龙顿时哑然,迟疑了两息,方才干巴巴地问道。 “不会!”张元敬很干脆地答道。 “这,要控制本王的肉身,要么需要一个神念,要么需要一个完整的神魂,否则,一旦本王元神冲顶而出,又无神魂入主,这肉身的识海便会在极短时间内泯灭!”黑龙有些为难地说道,眼中却露出些许凶光来。 火鸦道人见势不妙,连忙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必须是神魂?具有灵识的法宝或灵宝行吗?” 黑龙歪头想了想,随即摇晃着大脑袋说道:“具有灵识的灵宝或法宝是不行的,它并非神魂,而且又是有体之物,岂可入住识海!不若这样,你们换一个条件。你们都是道门炼气士,跑到魔修的大本营来,想做什么?只要是在这里,本王都可以帮你们做到!” 张元敬犹豫了一下,看了火鸦道人一眼,火鸦道人点了点头,他便说道:“我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圣女安全。嗯,最好是让她顺顺利利地登上教主之位,并控制住神教局面。你能帮我们吗?” 黑龙嘎嘎一笑,眼中藏着的凶光尽皆消去,大声说道:“本王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原来只是为新教主登位保驾护航呀!容易,太容易了!而且,还能解决你们无法分神操控本王肉身的问题。 “等到涅盘祭祀的时候,在本王肉身吸取三生水之前,你将反气之石扔给本王,本王借此突破肉身禁锢,同时将左神使用来控制本王的神念灭去,他必定神魂大损,不足为祸。那时,你们可以让圣女运行烛阴诀,通过这个功法,她能够与本王的肉身完美融合,那时,她不需分割神魂,便可直接控制本王肉身的识海。 “然后,她只需让本王这具肉身吸取足够的三生水,从中获得强大的法力,突破化身境界,便可成为教主,掌控神教局面。而且,她既完全掌握了这具肉身,将来还能持续变强,成为史上最强的教主!” 张元敬皱眉道:“你的肉身就是一个牢笼,圣女融合后,岂非自投罗网?” 黑龙连忙摇头道:“你理解错了。那禁制是贼秃用来禁锢本王的,为的是让本王为烛神教做牛做马。圣女,或者说教主,修炼了烛阴诀,那本就是贼秃的嫡传功法,与那禁制乃是同根同源,哪里会遭受禁锢! “以往的教主与本王的肉身融合时,因为有本王牵制,他们并不能得到太多力量。现在可不同了,本王元神既已离去,融合本王肉身的这任教主,便可完全控制它,既能用它的力量来增强自身,也能把力量转输给其他教众,培育自己的嫡系,彻底掌控烛神教还不是易如反掌!” 张元敬看了火鸦道人一眼,火鸦道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疑问。 张元敬便道:“那好,就按照你的办法做。何时举行涅盘祭祀?” 黑龙昂然道:“当然是现在!” 第556章 齐集 张元敬与火鸦道人倒没有反对,因为他们知道,这条黑龙——或者说烛龙,是决不会放他们离去的。至于如何通知外面的左右神使、四大法王,那就是烛龙的事了。 烛龙可以通过神识,直接与左神使联系。不过,它忌惮左神使心思难料,又急于获得反气,不想节外生枝,遂通过烛龙殿的石像,发出启示。 这启示乃是数道金光,透顶而成,在大殿上方数十丈的空中,形成一行大字:“左右神使、四大法王及一应人员即刻入殿举行涅盘祭祀!” 然后,才沟通左神使,要求他立即召集教众,入藏兵洞开启涅盘祭祀。 且不说左神使作如何想,烛阴谷中却是轰动起来。 烛龙大人直接在烛龙殿上方显出启示,这在神教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启示出现时,谷中有数以千计教众亲眼所见,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谷中,近二十万教众顿时沸腾。 他们由衷地将此视为神教一扫颓势、再度振兴的吉兆,一个个满怀热情集聚到圣殿前的广场上,要求获准参与仪式。 获得消息的右神使、白青红三大法王,俱是惊疑不定。 烛龙大人直接要求举行涅盘祭祀,而且是即刻进行,这个剧本,与他们的设想,也完全不同。 在神教历史上,作为传承神兽的烛龙并不主动为神教作决策,往往都是应教主或左右神使请求,参与典礼,或提供帮助。 由于此事发生在两位神恩使者前往治愈烛龙大人之后,他们自然而然怀疑与这两人有关。 右神使与四位法王急忙赶到烛龙殿,与左神使商议。说是商议,实则是质疑。因为在此事之中,左神使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也是一个关键问题。 左神使先让常光明将神殿大门打开,指了指外面,淡然说道:“听一听教众的呼声,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右神使面容阴沉如水,低声问道:“两位神恩使者呢?怎么不见他们出来!” 左神使双手一摊:“他们进入藏兵洞中,到现在都过去两个多时辰了,一直未曾出来。我与烛龙大人沟通,烛龙大人也没有回应此事,只让迅速将祭祀物品搬入,尽快举行涅盘祭祀!” “那你为何不入内看一看!”右神使眼光阴冷,死死盯着左神使的双目。 “进不去!烛龙大人将大阵封死了。”左神使仍然平静地说道,但语气中分明有些不悦。 “笑话,藏兵洞大阵向来由你左神使掌控,怎地会被烛龙大人封死!神教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都这个时候了,你可不要玩什么花招!” 右神使怒气上涌,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嗓门不觉大了几分,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让门外守护的二十几个香主、传法使和筑基境卫兵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左神使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实情如此,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再说,见不见神恩使者,也并不重要。我看,还是各自回去把人挑选好,按照烛龙大人旨意行事的好!老金老白,你们且把物资带上,待集齐了人手,一起下去,那时,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右神使瞪着左神使,左神使目光如刀,反瞪着他,丝毫不予相让。四大法王站在旁侧,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个个眼神游离,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很好!”右神使咬着牙说道,“那就神殿之下见真章!” 说罢,他转头便走,守在烛龙殿门口的传法坛香主高洪易、副香主吕扬连忙领人跟上,但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生怕引动右神使的雷霆怒火。 金白青红四大法王见右神使离去,迟疑片刻,各自向左神使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各怀心思匆匆离去。 他们四人无疑都看出来,右神使在与左神使的交锋中,全面落在了下风。 右神使满以为左神使害怕神恩使者治愈烛龙大人,便力主先让两位使者为治愈之事,结果,左神使似乎并不在意,好似设了个圈套让右神使自己往里踩。满以为左神使与烛龙大人最为亲近,担心他借助烛龙大人的力量对付自己,故力主带足人手入藏兵洞举行涅盘祭祀,结果,左神使与烛龙大人之间并不那么和睦,反而让左神使有了大军保护。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右神使明显对左神使的行动已经无法判断,故而完全落入被动。不过,右神使实力极强,性格又十分暴虐,接下来此人会有什么行动,尚难以预料。 目送几人离去,左神使低头沉思片刻,方才叫过常光明:“你去接圣女过来,这个时候,必须把她保护好,切不可落入别人掌握!让权又煊把人手带过来,兵刃和作战物资,用最好的,能带多少带多少。” 常光明应诺而去。 烛龙殿中安静下来。 左神使陆天风抬眼看向殿中的黑龙石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语道:“你不过是一只被神教秘术控制的魔物而已,真以为靠着那两个家伙,增了几分力量,便可以跳出来搅动风云了!笑话!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抵抗我的分神控魂之术!”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烛阴谷中兵马奔行,好似有大战将起一般。 普通教众不明所以,聚在圣殿的广场前,齐声要求进入烛龙殿中观礼。因迟迟无人出来答话,逐渐躁动起来,颇有些群情激奋的架势。 左神使冷眼旁观甚久,见情势紧张,不得不站出来安抚教众。他向教众解释,烛龙大人现身的地下藏兵洞,由于年久失修,只能容纳三万之众,故不能让在场教众全部入内,只能从中挑选一部分,作为总坛教众代表,亲临现场参加祭祀仪式。 他还说,按照各方商议,南北六坛将分走一万名额,剩余两万名额归属总坛和传法坛,由两坛香主、传法使和各级指挥使挑选,请教众各自回归住所等候,若错过机会,则责任在己。 实则,此时各方已经把人马备齐,金法王和白法王不必说,五千教众早已枕戈待旦,左右神使和青、红法王,也是把最嫡系的人马集结起来,青、红法王两系势力较弱,只各自勉强凑了两千之数,余下则留给了普通教众。这原是商定名额时,便已考虑到了的。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六方三万之众齐集圣殿之前的广场,而普通教众则只能站在外围,用艳羡的目光远观。 三万教众的最前端,是左右神使和四大法王,他们相互之间并无言语,只是默默打量其余几方的部属,比较相互间的强弱差别。 整体而言,最为彪悍的队伍,是属于北三坛的。北三坛教众,对外要防御千剑宗修士的渗透,对内要与层出不穷、行踪难料的地魔兽厮杀,常年处于残酷而紧张的战争之中,故军容最是雄壮。南三坛次之。总坛和传法坛则最差。 但是,若论起修为和魔兵,总坛和传法坛都要胜过南北三坛至少两筹。尤其是圣核境这个层次,金法王的部属中只有柴老七和赵世杰两人。 白法王则要多两个,是镇远坛香主齐峰、一个垂垂老矣的传法使,以及两个装束颇为奇怪的魔修,看起来只是勉强进入圣核境初期。 而在总坛,除了香主常光明、副香主权又煊,还有五名圣核境魔修。 传法坛,在香主高洪易、副香主吕扬之外,也有四名圣核境魔修,其中有一人魔气森森,看不出修为境界,十分诡异。 左神使指着这人问道:“右神使,这位是大经师吗?不知如何称呼?陆某似乎从未见过!” 右神使桀桀一笑:“你总坛的圣核境教众,靳某不认识的,也有很多!上次那个去幽冥谷宣慰两位神恩使的董长风,我就没听说过的,也不知道左神使从哪里挖出来的!” 左神使冷笑道:“那也比不过右神使你厉害。那个荀友山是怎么回事!还有此人,气机十分混杂晦涩,修为境界陆某都看不透,不像是我神教中人吧!” 右神使脸上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你若这么说,靳某也认为总坛那些圣核境教众,都是外来之人假扮的。你说怎么办?要不干脆圣核境的教众皆不去,留在上面守谷?这么多高阶战力离开,万一有不开眼的贼子趁机闯入谷中,神教基业岂非要毁于一旦!” 左神使轻哼一声,这个意见当然不能答应。一个圣核境大圆满的常光明,就能抵得上两三个圣核境后期教众,更别说总坛圣核境教众不仅数量占优、总体的境界修为也要高出一筹。这等优势,哪能放弃。若只看筑基境以下教众,在实力上他处于绝对弱势,根本不是对手。 他直接无视了右神使的话,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既然人齐了,那就入殿吧!南北三坛远道而来,便请他们先行吧。老金,请!” 对此,右神使几人倒无异议。到了此时,入殿在前还是在后,只是细枝末节。先入的,也不可能扎营立寨,对后入的教众发起突袭。是否要战,谁与谁战,怎么战,这都要等见到烛龙大人,才能决定。 金法王也不推脱,向左神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与其一起抬步向左方的烛龙殿行去。既是进入烛龙殿,自然还要有左神使的引导。 在两人身后,是柴老七和赵世杰率领的五千精锐,他们脸上刻着北地的风霜和战火留下的硝烟,双眼盈满期待、激动和崇敬,迈着坚定、整齐、有力的步伐,向着他们心中的圣地一步一步行去。 第557章 祭祀 六个五千人的军阵,依次进入百余丈方圆的地洞,即使烛神教教众有极其严格的纪律性,这个过程,也用了两个时辰。 右神使及传法坛的军阵,是最后进入地洞的。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老陆,此地明明可以容纳十万教众,你为何只让进来三万!” 在这封闭空间,他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左神使自进入这烛龙殿后,脸上便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听到右神使这充满恶意的问题,他也只是双眉微挑,十分淡定地说道:“那是因为,此地还不是藏兵洞,烛龙大人也不会在此地现身。” 右神使一怔,随即有些嗤笑道:“不是藏兵洞?那为何让大伙儿都在这里立阵,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左神使用力跺了跺脚下泥土,用手指着下方说道:“藏兵洞在这起挪移下去。下方可以立足之地,比这里要小得多。大家先行立阵,下去后,便不会混乱。” 右神使再挑不出毛病,只好说道:“现在人齐了,那就请左神使赶紧与烛龙大人沟通吧!” 左神使深深看他一眼,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消失不见。他闭上眼睛,嘴中念念有词,时而缓慢,时而飞快。 过了约莫三十来息时间,他猛地张开略显疲惫的眼睛,厉声喊道:“所有人,作好准备,保持安静,烛龙大人马上要将我们挪移至下方藏兵洞中。胆敢施法者,以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三万之众闻言一震,各自皆屏气凝神,静若山岳,生怕有些许动静,引发他人怀疑。 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中,三息之后,夜光石照耀下明若白昼的洞穴中,突然闪动七彩光华,这光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彩色之网,猛地向下一捞。众人只觉一晃,似乎从高地落下,转瞬便脚踩实地,未有分毫损伤。 这时,他们才猛地看到,前方一方黑水之上,盘旋着一条巨大的黑龙,它正瞪两个发绿的眼眸,看着站在三万教众最前方的左神使和右神使两人。 “参见烛龙大人!” 不用排演,不要示范,三万教众齐齐单膝跪地,右手抚心,口中称颂本教传承神兽之名。 “好了,都起来吧!”烛龙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凶狠地瞪着左右神使,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左右神使,你们的动作太慢了!闲话少说,开启祭祀的物资呢?速速搬运上来,摆在九阴之渊边上!” 此时,火鸦道人与张元敬静静站在黑水池边上。 在等待之时,张元敬借口要与火鸦道人商议事情,请其布置隔绝神识察看的简易阵法,尔后将那些如石榴籽一般的反气之石区分,先数出八十三枚,后来一想,又多数了三十枚,在储物镯中留下一百一十三枚,其余则装入阴阳造化炉中,并在炉顶贴上一枚隔绝气机的灵符。 做完此事,他让火鸦道人撤去阵法,两人一起观察烛龙藏身的黑水池。这黑水池即九阴之渊。之前左神使带他们两人进来时,也曾说过这是“九阴之渊”的入口,意思也差不多。也就是说,这黑水就是来自九阴之渊。 待烛神教几派势力进来,他们趁机靠近池边,就近仔细去看这黑水,只觉它与幽土中那“黄泉之水”有些相似,但又不如后者那么雄浑凶险。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两者必定有其渊源。 左神使轻咳一声:“烛龙大人,既然两位神恩使者在此,不若请两位与您一起,先为教众赐福,然后再……” “先举行涅盘祭祀,待教主继位,再赐福!”烛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用十分严厉的声音说道,“谁负责筹集祭祀物资?速速把东西摆上来!” “是!烛龙大人” 金法王跨步上前,对着高高扬着头颅的黑龙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对柴老七和赵世杰作了一个手势。 白法王也反应过来,连忙站出来说道:“启禀烛龙大人,南三坛尽全力筹集了祭祀物资,足够您一次涅盘所需!”说话时,把一只手掌在身后勾了勾,示意齐峰等人赶紧行动。 北三坛的祭祀物品,由五百精锐以储物袋携带,主要是各种品阶的浊气矿石,和从地魔兽身上得到的数以万计的绿色和蓝色眼珠,此外还有圣核境地魔兽魔核,以及珍奇之物若干,沿着黑水池边缘,琳琅满目地摆了五六十丈的地方。 再看白法王那边,也不甘示弱,浊气矿石黝黑发亮,一堆堆的摆出来,其中不乏大块大块的中品魔石,让在场的教众都暗暗咋舌,感叹南三坛这次为了涅盘祭祀真是下了血本。此外,还有十数株等阶较高的魔植,气息浑厚强大,无一不是难得之物。 “请烛龙大人验视!”左神使恭敬地说道。 “嗯,不错,物资准备得极其充足,不仅足够教主正位,也能让教主直接拔升一个圣核境大圆满教众进阶化身了!”烛龙状似随意地说道,话语中却充满浓浓的恶意。 听得此话,不仅左右神使、金法王和白法王这四个圣核境大圆满魔修神情变得有些异样,同为大圆满的常光明,修为深厚的高洪易、权又煊等人,也是眼神闪烁、表情复杂,不知在想着什么。 左神使最先收摄住心神,平静地说道:“既然物资充足,那就请烛龙大人宣布,涅盘祭祀正式开始!” 烛龙上下晃了晃巨首:“那就开始吧!第一步,先请圣女站到九阴之渊边上来。嗯,就站在两位神恩使者中间吧。” 左神使脸色剧变,嘴唇动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但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人因为站在他的正对面,距离又不过十来丈,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不觉有些奇怪,不知烛龙此话,如何就能让一贯镇定无比的左神使气成这样。 一直跟在总坛香主常光明身侧的圣女张萱,并没有立即听从烛龙命令走上前去,而是略显迟疑地看向常光明,露出不解的神色。这个安排,明显与左神使事先的交代不符。 察觉到张萱的犹豫,左神使转过身来,用非常阴沉的声音说道:“既然烛龙大人有令,你便上前去吧!” 右神使与白法王几人看到此幕,眼神中都露出几分诧异和几分讥笑,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按照神教惯例,教中的大祭祀,只能由教主或左神使主持,若教主不在,则必定是左神使负责。若两人皆不在,则不能举行任何大祭祀。然而这一次,烛龙大人竟然取而代之,亲自主持,硬生生把左神使的主动权给剥除了。 张萱听出了左神使言语中的不悦,但并没有畏惧,神情自若地移步向前,往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之间的位置行去。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看着步步趋近的张萱,皆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但没有露出特别的神情,只是一般的注目,略带些许鼓励。 两人所处的位置,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连神识都不敢随意动用,更别说露出明显的不合神恩使者身份的表情来。 那三万隐于昏暗光线下的教众之中,也不知是不是藏着什么能人,万一从蛛丝马迹中瞧出一些征兆,提高了警惕,岂非徒增麻烦! “嗯,下一步是什么?祭文?”烛龙嘀咕了两句,然后大声问道,“祭文在谁那里?” 左神使抬头答道:“回烛龙大人,在属下这里!” “哦,是你来诵读吗?”烛龙摇摇头,“你不要念了。圣女虽不是教主,但马上就是教主了。还是让她来向上神求告吧!” 左神使早已恢复往日那智珠在握的模样,闻言只是一笑:“听从您的指令!萱儿,这是祭文,接好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左神使竟没有称张萱为圣女,而是仿佛唤小辈一般叫她“萱儿”。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书册大小的玉简,用手轻轻一送,玉简便如静水湖面上的一叶扁舟,稳稳地滑到了张萱纤细的手指中。 “读吧,要最虔诚的态度,让烛神感受你对祂的崇敬和孺慕!祂是你的父,你的母,给予你一切,并在任何时候关怀你、帮助你,引导你始终在光明的道路上前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放弃!”烛龙一改刚才的戏谑,变得肃穆起来。 张萱被它的言语所感染,两手捧起玉简,双膝跪地,仰头祝告道:“皇皇上神,请聆祭文!千载以往,罹难纷纷……传承既全,只欠东风。特此祭祀,请赐福恩!” 祭文不长,凡四字一句,一共一百句整,只四百字。 张萱全情投入,清脆悦耳的声音,极富感染力,迅速将数万筑基境以下教众的情感激发起来,无论其属于哪一方势力,宽大的藏兵洞中,瞬息笼罩上一层狂热的气氛。 这只虫王让张萱念诵祭文,是想做甚?有没有额外的目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不禁冒出这个疑问来。 双方急切之中定下的交易方式,对他们来说,其实非常不利。烛龙要反气之石,到底是不是为了壮大元神、冲出肉身,并不能确定,这毕竟只是它的一面之词而已。 万一它在诓骗他们,实则只是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以控制全局,那他们别说帮助张萱,连自身性命都难保。但若不相信烛龙,也无破局的办法,光是上面的阵法,就能把他们困死在此。 张元敬颇为无奈,若是炼阳伞不伤,何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两位,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小姑娘有问题呢?若不解决这个问题,你们的所有努力,只是为左神使做嫁衣而已!”烛龙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的耳畔响起,还带着些兴奋和喜悦。 第558章 打乱 “什么问题?”顾不得被左神使等人看出破绽,张元敬连忙传音问道。 “她是堂堂圣女,怎地如一个普通教众般狂热?你们要来保她,必定是与她相熟,不妨比较一番,看看她是否为此等容易狂信之人!”黑龙一边注视张萱,一边传音与张元敬交谈。 此时,左神使右神使等人并未注意张元敬,而是齐齐看着在半空里盘旋的黑龙,等待它下一个不同寻常的祭祀命令。 “教众祝歌!”烛龙俯视三万教众,威严地说道。 这是祭祀惯常的环节,由教众载歌载舞,向上神表达崇敬、爱戴和喜悦之情。 在左神使等人组织下,训练有训的教众很快齐声唱起了“昊昊烛神”、“皇皇神教”的颂词,将圣女张萱带起的虔敬气氛,推向了更加炽烈的程度。 “烛龙前辈,这个时候何须再绕圈子,请直接说出答案吧!”张元敬毕竟有四十多年不曾见过张萱,尤其不知其修魔之后的性情是否有变,哪里能作出准确判断,遂直接询问这只上古奇虫。 “嘿嘿,本王可算是控魂的老祖了,一看就知道这小姑娘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在没有施用手段前,本王也不敢乱说。不过,既然那左神使会分神控魂的手段,谁知道会不会用到她身上呢!”烛龙有些得意地说道。 “左神使再次分神?”张元敬心中一震,眼光瞟向左神使,顿时觉得他的神情确实有些颓靡,尤其是眼神,相比之前引导他们两人入藏兵洞时,明显有些光泽发暗,不复以往那般幽深凝重,但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异样来。 他脑中异常迅速地转着念头,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左神使既然无法完全控制烛龙,那么把主意打到张萱身上,便是最好的修补之策。 “前辈若能助我们解决此事,不妨提出条件来!”张元敬有了判断,也不犹豫,当即开门见山说道。 “不错,本王就欣赏你这样爽快的人类!条件很简单,反气之石翻倍!”烛龙也不废话,直接说出条件。 张元敬不动声色地说道:“前辈真是狮子大开口,我哪里还有反气,不妨换个别的条件。” “是吗?你小子虽然沉得住气,但岂能瞒过本王的眼睛。你与本王讨价还价,始终胸有成竹,这绝不是因为你善于伪装,而是因为你有足够的反气,完全可以满足本王的要求!”烛龙的声音充满得意和自信。 张元敬知道此时绝不能轻易退让,当即坚决否认道:“前辈不是能够察知我身上的反气吗,有多少难道还不清楚?” 烛龙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试探,本王当然能够嗅出你身上的反气,所以才知道你不止八十三枚!” 张元敬闻言,心中一定,知道这长虫只察觉他身携反气,却不知具体数量,此时提出条件,显然只是想讹诈而已。 “前辈可太看得起我了,我身上真的只有八十三枚,再多是真没有了!” 烛龙不悦地说道:“反气这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你根本炼化不了。而且,你若强行使用,必定危害经脉,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何必非要截留一部?都与本王不好吗!你若都与本王,本王可以再多帮你一个忙,这个忙关系你们,也关系这位圣女的生死!” “哦,是什么事!”张元敬心中一惊,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嘿嘿,在这洞中,有一个你们绝对不可能对付得了的人,即使合三万教众之力也不行!他于万人之中取你的头颅,如同探囊取物!”烛龙紧闭双目,似乎在享受教众的颂歌,传音过来的话语,也有些飘忽不定,听起来颇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 “元婴真人?”张元敬下意识反问道。 “嗯,不错,看来你不是全无准备!今日的祭祀,倒是有趣。神教内部,明争暗斗,蠢蠢欲动。神教之外,又有好几方道门炼气士偷偷摸摸潜进来,也不知道图谋什么!不过,这与本王又有什么关系。烛神教!哼,本王还巴不得它就此亡了呢!”烛龙恨恨地说了几句,重又回到主题,“既然你知道是元婴真人,那么,赶紧决定,是否需要本王助你!” “不知前辈如何相助?”张元敬沉声问道。 “本王肉身衰弱,不过圣核境后期实力,要对付一个元婴真人,除了施展天赋神通幻术,哪还有其他办法。但是,天赋神通消耗本源之力甚多,所以,你必须把所有反气之石都给本王,否则,这个忙可帮不了!”烛龙以极快的速度说道,话语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渴求。 “前辈能否说清楚,你的幻术,怎么对付那个元婴真人!”张元敬留了一个心眼,询问关键的细节。 此时,教众的颂歌已接近尾声。 烛龙语气轻松地说道:“本王会制造一个宏大的幻境,将这里所有人笼入其中。在里边,本王不会直接出手,因为本王要全力冲破肉身禁制。所以,无论是左神使在圣女脑中留下的分神,还是那个元婴真人,都要靠你们自己去对付。当然,你放心,有本王相助,在幻境里边,你们的实力绝对强于他们,有很多手段可以使用,足以轻松灭杀他们。而一旦在幻境中死亡,他们便真正死了,因为他们的灵神或元神死了!这是本王能够提供的最佳办法!你若不同意,本王也没有更好的招数了!” 张元敬知道,在这地下洞穴中,除了这只上古奇虫,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付那个元婴真人,当即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不过,晚辈真没有一百六十枚反气之石,全部算上,也只一百一十多枚。不知这个数量,可够前辈所用!” 烛龙本来很高兴,一听反气与期待之数相比少了很多,不禁有些恼怒,恶狠狠地说道:“小子,若完成交易之后,你身上还藏着反气之石,便算你违反约定,本王可不会帮你对付那元婴真人!你别想着遮蔽反气,这绝不是你的手段可以办到的。” 张元敬故作委屈地说道:“前辈真是冤枉我了,我真没有更多反气之石了。” 他打定主意,若烛龙真能穿透阴阳造化炉发现反气,那时再谈判不迟。而且,这虫王擅长幻术,心思必定藏得很深,绝不是表面露出的这样,留着反气,将来若有变故,还能以此与其再讲条件。 烛龙听无法辨别张元敬话中真伪,只得无奈接受。 颂歌结束,烛龙越过了左右神使和四大法王象征性地亲自呈送祭品的环节,直接命令金法王和白法王派出人手,将摆在黑水池边缘的所有祭祀物资推到水中。 水声哗啦作响,一件件珍贵的物品落入水中,消失不见。它们会随着水下的暗流,不断向下方沉去,在途中,祭品中的杂质会被黑水侵蚀掉,只留下最为精华的部分,进入到九阴之渊中,与那里的渊水产生融合,并形成三生水,混杂在黑水中,又涌到上方的水池中来。 一旦三生水含量足够,烛龙就会入池浸泡于其中,不断吸取三生水,增强肉身之力。待它实力增加到化身层次,圣女便可运使烛阴诀,尝试与其融合,完成教主的确立仪式。 待所有祭祀物品被推入池中,黑水荡漾之中,烛龙说出一个让在场诸人都大吃一惊的话来:“现在,请两位神恩使者为吾赐福!” 右神使脸上露出愕然,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左神使,眼中全是疑问。他不明白,为何拖到此时,左神使才让两位神恩使者来治愈烛龙大人,之前那么长时间,他与两位使者到底在做什么,或者在谋划什么! 四大法王同样如此。不过,金法王更多是不解,而其余三个法王则多少有些惊疑不定。 不过,被他们盯着的左神使,也难以掩饰地露出惊诧的表情,他没有理会右神使和几个法王,而是将利刃般的目光扫向火鸦道人和张元敬。 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人与烛龙之间,必定达成了什么合作。难道是因为他们携带的那株高品质魔植?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脑中念头频转,思索着一个又一个对策,但都无法使事情回归他所预设的轨道!他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因右法王派人在壶关打草惊蛇,便放弃派出大军中途截杀。若是狠下心来,不惜赔上数万教众性命,拿下这两人肯定不在话下! 左神使终究是烛神教首屈一指的杰出人物,拿得起放得下,仅仅犹豫了片刻,便拿定了主意,重新恢复了镇定。他斜视右神使那阴翳的双目,嘴角露出不屑之色。 且不说左神使在这里反思与定计,那边右神使突然焦急地回头去看身后四名圣核境教众中的一人,此人正是左神使质疑过身份并明言看不透修为的那一个。 他见右神使看来,当即摇了摇头。右神使神色一宽,又转回头去,冷冷看着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的举动。 张元敬避开张萱的目光,飞速给火鸦道人一个传音,简单将烛龙将制造幻境对付左神使与一个元婴真人的事说了一下,便利索地将储物中的反气之石取出,对着烛龙的巨口抛了上去。 细小如石榴籽一般的反气之石,团团吸附在一起,散发着灰色的气机,在昏暗的空中划过,闪过点点红芒。 右神使身后的那个圣核境魔修,眼中闪过些许怀疑和警惕,右脚微微向前移动半寸,随即又稳住了身形,静静立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密切关注着此人动向的烛龙,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克制住万分激动的心情,张开血盆大口,“吧嗒”一声,便将这颗期待已久的“石榴”囫囵吃了下去。 “真是绝世美味!啊,无限虚空,本王即将回归!” 第559章 奇诡幻境(一) 左神使直直望着缓缓游动的烛龙,用神识细细辨识它的气息强弱。自烛龙吞下那红光闪闪的石头,它的气息就猛地上窜,瞬间变强数倍不止。 但是,仅过一息,它的气息又开始下降,很快恢复之前的程度。正当他惊疑不定之时,烛龙的气息又开始慢慢上涨,但增强的幅度十分轻微,不像是得到“治愈”的样子。 他苦心数十年,终于将从道门中买来的分神控魂之术练成。十余年前,趁着这头烛龙沉睡之时,把毕生收集的迷魂之物消耗一空,方才成功欺骗它的元神,在其脑中制造出幻境,然后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历时七日,终于将一缕分神悄悄附着于其识海之中。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试探烛龙,均未发现它有异常反应。有几次,他以此分神传递念头,也成功干扰了烛龙的意念,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虽然,在前几日,烛龙拒绝了他所传递的念头,自行对两个来历不明的所谓神恩使者给出启示,但那并不是意味他的分神暴露。而且,他的目的,不是要与烛龙的元神硬碰硬,而只是要沟通那道禁制,用它去控制烛龙而已。 所以,他不愿意让烛龙的肉身变得太强,那样的话,那道禁制也会变强,从而难以为他所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烛龙的气息终是一点一点强大起来。正当左神使犹豫要不要发动那缕分神时,一阵剧痛突然袭击他的脑袋,准确的说,是他的神魂。他惨叫一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眼鼻鲜血直流,眼神变得极度黯淡。 他在烛龙识海中的那缕分神被绞灭了!这既重伤了他的神魂,也重击了他的信心。 这意外发生的一幕,立时引起了许多教众的骚动,尤其是总坛的五千教众,在常光明一声喝令下,纷纷拔出刀枪箭矢,准备大打出手。 其余几方,在各层级指挥使带领下,也摆出了作战阵型,各种各样的利器瞄准了左神使所在的位置。 乱局之中,众人突觉脚下震动起来。有人想要飞空而立,刚一施法,便发觉头上两尺,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气罩,无论如何撞击,均丝纹不动。 “这是陷阱吗?烛龙大人?烛龙大人……” 有教众大喊。但烛龙静静盘旋于黑水池上,毫无反应。 右神使身后的那个行装奇怪的圣核境魔修,伸手对上空一拍,只听“波”的一声闷响,他的攻击受阻,没有突破上方气罩的禁锢。 这时,众人脚下土层再次发生变化,一横两竖三道长长的裂缝凭空而生,将三万教众站立之处分割成六块。 起初,这裂缝不过两三尺宽,数丈深。此后,慢慢扩展,很快到了五六丈宽,深则不可见底。六块土地,由此变成了六根数十丈方圆、不知其长度的泥石之柱。 当然,这种沟壑,对于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来说,与平地无异。故此,柱上之人迅速交换位置,很快按照六方势力各自站定。 左右神使和四大法王面对此等异变,均有些惊疑不定,各自尝试了数种办法,但都不能突破上方气罩的阻隔。右神使或许是得了那个圣核境魔修的指点,很快镇定下来,不再作无谓的试探。 六柱既立,便有灰黑色浓烟从深渊中冒出,将泥石柱子笼罩住,不透一丝光。各方人马,相互之间已不能相视。在场的所有圣核境魔修把神识探出,但无论怎样向浓烟中延伸,都探不到它的边界。 此时,张元敬、火鸦道人和一脸茫然的张萱,仍站在黑水池边缘,而原本被三万教众挤得有些满满当当的藏兵洞,则被浓烟所遮,失去了所有的场景与声音,好似被天地之力凭空抹去了一般。 “好了,幻境已成。你们两人可以随便选个位置冲进去,会遇到什么,本王不敢保证,但是,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使遇到那个元婴真人,最多是同境界作战,打不过可以逃跑的。”烛龙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略微有些嘶哑,“至于这个小姑娘,就留在此地吧。本王会抽空为她清除脑中的分神的。” 它顿了顿,马上又带着些许戏谑说道:“哦,对了,由于你们提供的反气不足,故而你们的时间可能会有一点点紧凑。本王元神突破肉身禁锢,需要消耗很多本源之力,没有多少余力维持这个又庞大又复杂的幻境。那时,若你们自己没有解决麻烦,可不能怪本王不守信用!” 张元敬眉头一挑,知道阴阳造化炉果然可以阻断反气显露于外,这黑龙从他身上察觉不到反气,失望之余,也心存怀疑,故而玩了这么一手。 站在张萱另一侧的火鸦道人低喝道:“元敬,不要浪费时间,速速进入浓烟中吧!” 他的话音未落,人已经遁入浓烟之中。张元敬扭头看了一眼发呆的张萱,一语不发,脚下一跨,也入了这凝而不散的烟气里。 眼前一闪,好似腾云驾雾,穿越不知多少山水林田,猛地落在一个山谷中。这山谷是个螺旋形,危崖交覆,巨木参天,古藤蔽日,越往里走越暗,不知其中有何玄妙。 张元敬既知这是幻境,对此地环境便不甚在意,只把神识放出,四处寻找活人。 大约是受了这幻境的限制,他的神识只能覆盖约莫十里左右。他的速度甚快,驾着飞剑,不多久,便行了不下百里路程。这时,他发现前方密林之中,有一块青色大石,石上睡着一只大黑虎,鼾声阵阵,睡意正浓。 没有活人,活物也行。他把飞剑一点,便如电光一般,直射密林。 到得跟前数丈,那黑虎猛地眼皮一跳,竟是发现了张元敬的到来。 它翻身跳起,往大石上一趴,前爪伸出,巨首扬起,发出“吼”的一声厉啸,随即腾空而起,向张元敬扑来。 张元敬飞剑左闪,躲开黑虎扑击,开口喝道:“你可通人语?可是烛神教中之人所化?” 第560章 奇诡幻境(二) 然而,这黑虎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也不识他的厉害,再次奋力跃起,张开大嘴咬向他的小腿。 张元敬见无法沟通,一掌挥出,法力如刀,将其斩成两截。嘭嘭两声,虎尸落地,随即变成人身,也是上下分离。 仔细一看,此人竟是右神使阵营中的一个圣核境魔修。他痛苦挣扎着,满脸惊恐地看着张元敬,发出“嗬嗬”之声,两息之后,便断气而亡。 张元敬不禁大吃一惊:难道在幻境中,其余的人都变成了不曾开化的野兽?堂堂一个圣核境初期的魔修,如此孱弱,不明不白地就死了,简直匪夷所思。 他不禁有些后怕。若烛龙在与他和火鸦道人斗法时,使出这等幻术,他们两人哪里还有活路! 张元敬收摄心神,继续沿着谷地向前而行,不时有狮熊豺狼之类的凶兽出现,击杀之后,通常都是烛神教教众所化。修为都是筑基境,也不知是哪个阵营的。反倒是圣核境魔修,再未出现。 这山谷到了中心后,乃是一个深陷的地洞,四周是高树深草掩映,其中漆黑无光,神识也不能及远,不知藏着何等凶兽。 张元敬摸出厚土术法剑,祭起来对洞口一斩,树草纷飞,顿时将洞口完全显露出来。他低头一看,竟是一个三丈方圆、下不见底的地洞,直上直下,未曾看见岔道。 他踩着飞剑,缓缓下落。约莫千丈之后,地洞见底,四周无路,只空间比上方略微宽阔一些。 张元敬落到洞底的泥土上,尚未站实,只觉脚下一软,随即一股吸力传来,便将他吸入一处石室之中。此室约莫十丈方圆,除了洞中央摆着一枚灰色巨蛋外,别无一物。 “一百零八蛋,蛋蛋有惊喜!砸出何物,纯属运气!”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与烛龙那戏谑的语气十分相似。 张元敬看着那颗灰蛋,顿时感到外面那只黑龙对自己的满满恶意。 “时间有限,不要犹豫!”这声音又补了一句,明显带着嘲弄。 张元敬听完,毫不犹豫出手,丹田中的源生石急速飞出,砸到灰色巨蛋之上。只听“嘭”的一声,巨蛋塌了半边,一股青黄的粘液流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腥味。 “什么也没有!” 过得两息,在原处重新出现一枚灰蛋。 此蛋甫一出来,张元敬便一个箭步前冲,一掌拍下,将其击碎。巨蛋所在之地,立时露出一个丈余长宽的洞口,洞口四周沾满了那青黄色的蛋液。 张元敬稍微察看一番,便轻轻一跃,跳入洞中。经过半息的垂直下落,他进入了另一间与上方相似的房间,房间中央也有一枚巨蛋。 他毫不犹豫甩出源生石,将之击碎。此后,连续出现十枚巨蛋,均被张元敬轻易砸碎,除了中途出现洞口,再下两层房间外,并无任何别的变化。 从第四层的石屋开始,巨蛋变大一圈,蛋壳也厚了数倍,张元敬即使用源神石砸,也要两至三击,方能将之砸破。 砸到第十二只灰蛋时,终于出现了“东西”,这是一条类似青蚨蛇的妖兽,实力达到启灵境后期,看起来十分凶恶,一见张元敬,也不惧其强大,嗤嗤地窜了过来,张嘴便要咬他。 张元敬摇摇头,随手一拍,将之灭杀。 此妖兽被杀后,如那些猛兽一样,现出原形,又是一名右神使麾下的圣核境魔修,修为已在中期之境。 这让张元敬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能杀出右神使麾下教众,总还有机会寻到那个元婴真人。 此后,张元敬运气甚差,砸出的都是蛮血期境妖兽,击杀现原形之后,都只是筑基境魔修。 到得第二十九只巨蛋时,他遇到一只强大的双翅貂,实力为妖丹境初期修为,身影如电,来去无踪。 在与它的战斗中,张元敬一开始便落在了下风。他虽然频频施展土系小法术,但在速度上始终比此兽慢一拍,土牢也好,飞石也好,甚至大范围攻击的狂沙,都被其轻松躲过。 随着时间推移,这双翅貂很快适应了张元敬的战斗方式,开始频频突击,将他这个境界高出一层且即将突破至结丹后期的修士打得狼狈不堪、连连遇险。 这让张元敬深刻感受到了土系功法的短板,即使经过太乙冲和散调剂阴阳,仍旧偏于沉厚,平时看不出来,一旦面对精于变化、擅长速度的对手,便有些窘迫。 他只能无奈摇头,挥手将“定真盘”祭出,护住周身三丈范围,同时配合使用土御加土牢,不断压缩空间。 双翅貂闪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速度优势渐渐发挥不出来,只好依靠利爪,强行突袭张元敬。 但以其实力,哪里攻得破定真盘的防御,张元敬待它冲杀数次,力量有所衰弱,便以定真盘拘束之力,将此貂定住,迅速出剑将之斩成两段。 此貂显出本相,却是传法坛的副香主吕扬。这个粗壮的汉子,双目圆睁,满脸的不服和痛苦。 他明明已是圣核境后期的强大魔修,在幻境中却只能变作一只妖丹境初期的妖兽,虽说有飞行天赋,但实力并不强大,最终被张元敬用法宝压制,轻松击杀,内心之中的不甘,可想而知。 这一战张元敬消耗甚大,他虽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时找出那个元婴修士,但也知欲速则不达,遂打坐半个时辰,炼化少许黑灰,恢复些法力,这才跳入灰蛋碎壳下的方洞中,落入另一层房间中。 抬手击碎中央的灰蛋,尚未看清蛋中是否有物,耳旁便听一声极其恐怖的吼叫,声音中充斥暴虐、血腥与凶残。 张元敬暗道不好,知晓是遇到极难对付的凶兽了。他神识一动,源生石护体。而一道雄健的气劲,已经瞬息而至,硬生生击打在源生石上。 源生石剧烈一颤,传导出重重之力,透入张元敬身上,使他蹬蹬而退,浑身疼痛不已。 第561章 奇诡幻境(三) 他向旁侧躲开,但对手迅如闪电,再次攻来。 神识扫去,方知是一只飞禽,根本来不及看清楚模样,只听双翅嗡嗡振动,便有一团黑影掠来,尖利的长喙,直啄他的后颈。 他来不及祭出法宝,于电光火石间,打出一枚玄水符,一颗黑色水弹蓦然冒出,迅速膨胀,仿佛就要爆开。 这情景,把飞禽唬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凶物,身形一滞。 张元敬趁着这工夫,一个拧身,转而向另一个方向猛地跳开,先将“定真盘”祭在头顶,同时挥动厚土术法剑,在身前凝出一方厚实的土盾来。 此时,他才看清这只猛禽的模样。 这是一只十分罕见的狼面飞鹰,而且不是灵兽,而是魔兽,有圣核境后期实力。它的形象与一般的狼面飞鹰一般无二,但通体漆黑,浊气萦绕,两只眼眸闪烁着阴冷的气机。它既生有长喙,其下竟还有一张大口,向外刺出两根半尺长的獠牙,锋利而坚硬,其上覆有毒液,散发恶臭。 此类魔兽,最是凶狠狡诈,遇到实力弱于自己的对手,从来都是紧追不舍,绝不会轻易放过。 “嘭!” 那黑色水弹膨胀至丈方大小,猛地一爆,无数水珠四射。 张元敬有土盾防护,自是毫发无损。 狼面飞鹰则速度奇快,在黑色水弹冒出来的时候,便已闪身后撤。水弹爆开时,早在十数丈之外,双翅一扇,便将溅射来的黑色水珠击飞。 待水珠尽散,狼面飞鹰绕着张元敬在房中盘旋一周,见他防御严密,便选了一个角落,用尖利的爪子在墙上一抓,倒挂在上面。 它眯着双眼,口中流着涎水,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地打量张元敬,狼脸上露着残忍而嘲弄的表情。 “张副使,这里的幻境是你制造的吗?”这只猛禽突然张开大嘴,口吐人言。 张元敬一惊,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是谁?” “我,哈哈哈!”狼面飞鹰一会儿张开兽嘴,一会儿打开长喙,无论哪一个,都有尖利的笑声传出,“你觉得我是谁?” 张元敬冷声道:“烛神教修士太多,本使者哪里猜得到!你若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 烛龙给的时间有限,他只是要缓一口气,稍稍恢复些法力,并不打算与它拖延。 “嗯,不如我给你两个提示。一个呢,就是荀友山是我的人。还一个呢,壶关前的偷袭,也是我派的人。不知,现在你能不能猜出我是谁?”狼面飞鹰并未因他的不客气而生气,反是饶有兴致地提醒道。 “哦,你是右神使?”张元敬把心中猜度已久的答案说了出来。 “哈哈,看来你们果然早有怀疑!不错,就是本神使所为!”狼面飞鹰大笑,倒立着的羽毛不停地颤动,“第一次的刺杀,是本神使与荀友山他们精心安排的,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居然失败了。本神使一直想要问你,你是如何脱离围杀的?还有,荀友山他们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是死还是活?” 张元敬不屑地说道:“本使者自有保命之术。至于荀友山那三个人,运气不好,遭遇地火喷发死了。”随即语气一顿,继续说道:“既然说到这里,本使者也想问一句,壶关的袭击,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还有,那个元婴真人,是你请来的吗?” 狼面飞鹰得意地笑道:“壶关的袭击,不过是打草惊蛇而已。最开始,是本神使想要杀掉你们两个外来者,阻止烛龙涅盘祭祀。后来,本神使发现左神使那个阴人,似乎也不想烛龙变强,于是我又改变主意了,不仅不阻止,还要促成治愈烛龙一事。在你们与蓝奎松那傻货一起南下时,左神使那个阴人计划在半途截杀。本神使岂能让他的诡计得逞,于是便派了一支人马,在壶关埋伏,先给你们提个醒。经此一事,左神使害怕损失太大,果然取消了截杀计划。哼,就他那样,还想做一番大事业,振兴神教!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畏首畏尾的庸才而已!哈哈,哈哈哈!” 它连笑数声,声音中竟是嘲讽之意。 过了片刻,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个元婴真人,你说得不错,确实是本神使请来的。有他在此,任你有何阴谋,都不值一提!烛龙固然可以涅盘,但化身境的名额,必须是本神使排第一个!” 张元敬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是谁?是哪个门派的?” 狼面飞鹰桀桀地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如果你能回答本神使的第一个问题,本神使可以考虑告诉你这位真人的来历。” “这幻境当然不是本使者制造的!”张元敬淡淡说道。 “既然不是,那你可以去死了!” 它厉吼一声,急速扇动双翅,向着张元敬猛冲过来,顷刻之间划过十几丈的距离,尖尖的长喙泛起蓝色的毒芒,而口中的獠牙则陡然增长半尺,直插张元敬的心脏部位。 张元敬没有躲闪,对于兼具力量与速度的狼面飞鹰来说,那不过是取死之道。他挥动厚土术法剑,凝出一枚长条形土盾,盾的外侧向前凸起成锥形,与狼面飞鹰的长喙针锋相对。 狼面飞鹰见此盾由土石构成,显得颇为坚固,不愿与之硬碰硬,于是身形闪动,移形换位,从张元敬的侧面进攻。 张元敬内依源生石,外靠厚土术法剑,不惜消耗大量法力,无论狼面飞鹰如何变换方位,他都会在相应的方向施展土御之术,凝出坚固的石盾,若是实在来不及,便凭借定阵盘硬挡,如此虽落在下风,颇为吃力,却也防得滴水不漏,未给狼面飞鹰丝毫可趁之机。 狼面飞鹰身为右神使,向来自视甚高,此时攻一个结丹中期修士久战不下,原本擅长的魔功此时一个也用不出来,心中十分不悦。不过,右神使同这狼面飞鹰一样,都属于狡诈的性子,它幽深的眼珠不断转动,不知在琢磨什么阴招。 第562章 奇诡幻境(四) 时间在缠斗中流逝,狼面飞鹰持续不断地狂攻强袭,但收效不大。它颌下的獠牙暴露在外,时而抖动几下,数滴墨色的涎水从中落下,空气中逐渐弥漫一股腥臭的气味。 张元敬担心有毒,屏住呼吸,小心防范。 然而,只过十来息时间,他突觉头脑眩晕,手脚发软,大惊之下,连忙调动厚土之力,想要尽快清除毒气,却发现经脉也变得虚弱无力,一时竟无法调动法力。 而狼面飞鹰则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张开颌下大口,抬起又尖又长的剧毒獠牙,向张元敬头颅就咬了下来。 张元敬连忙用念头一引,藏于丹田中的源生石瞬间浮现,化作石甲将他护住。 “咔嚓!” 尖利的獠牙咬在源生石外壳上,发出酸涩的金石摩擦之声,数滴毒液粘在其上,迅速向下腐蚀,还生出又黑又臭的烟气来。而那坚如法宝一般的獠牙,则顺着被腐蚀出来的疮口,刺了进来。 “老爷,这妖兽的毒还厉害,张石快顶不住了!” 张元敬正想着何物可以解毒,这时,他的脚底忽然凭空生出一股强劲的吸力,将他经脉中的剧毒抽了个精光。 他顿时精神一振,调集所余法力,挥动厚土术法剑对准狼面飞鹰的獠牙就是一斩。只听“啪啪”的两声,两根獠牙都是应声而断,长剑顺势斩入狼面飞鹰嘴中。 狼面飞鹰反应极快,迅捷后撤,躲过了长剑的追击。 张元敬却是顺手一记飞石,放出一颗巨石,砸在狼面飞鹰身上,将它打翻在地。 随即,又施展土牢,将其困在其中。 狼面飞鹰有些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正要出招攻击土牢,不料一身气机陡然下降,眼见着便虚弱下来。 这乃是因为它刚才施展的毒功,是一种消耗极大的奇招,厉害是足够厉害,却要透支一身力量。 它有些慌乱,也有些暴躁,恶狠狠地举起双翅,对着土墙就是重重一击,然而,这除了让土墙颤动一下,没有任何别的效果。它又扇动翅膀,全力往土墙上一撞,只震了几撮泥沙下来。 它仍不甘心,伸出长喙,使劲朝土墙上一啄,这回倒是啄出一个半寸深的小坑来,但在张元敬的厚土之力补充下,仅过一息,便恢复如初。 土牢越缩越小,很快便将这只狼面飞鹰死死禁锢,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你为何没有中毒?不,你明明已经中毒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无视狼面飞鹰的本命之毒!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狼面飞鹰咆哮道,整张狼脸扭曲、狰狞,眼中满是愤恨与恶毒。 张元敬没有理睬它,他已猜到刚才那股将他经脉中毒气吸走的力量,必是烛龙在幻境中给他的帮助。只是,这虫王会有这般好心?还是另藏阴谋? 他脑中念头转动,手中却是丝毫不慢,法诀飞速变化,操控土牢向里一收,顿时将狼面飞鹰挤成一堆。狼面飞鹰奋起抵抗,但无奈力量已失,没过几息,便被土墙挤压成一坨烂肉。 待张元敬收去小法术,惨不忍睹的狼鹰尸体当即消失不见。但是,令他惊诧的是,右神使的本体并未显露出来。 右神使到底死没死? 进入烟雾之中,火鸦道人宛如置身俗世传说中的冥界,到处是灰暗色调,不时有半灰白半透明的魂体飘过。 它们张牙舞爪,恶形恶相,但极其弱小。因为没有肉身,它们轻如鸿毛,随着此地的清风飘动,即使想要袭击他,也无法控制自身的行进方向。 火鸦道人挥出一道火焰,随手扔向一个魂体。这魂体起初还朝他哇哇乱嚎,看见火焰后,立时吓得缩成一团,拼命甩动两条绵软无力的虚幻之腿,想要逃开。 但是,这不过是白费气力。火焰飞来,往它身上一扑,立时将它整个点燃,只听“轰”的一声,火势冲天而起,宛如凭空浇了一盆油般。仅过一息,大火便嘎然熄灭,只在灰色土地上,留下些许黑灰,被风一吹,即四散不见。 火鸦道人大约明白了此地的玄机,暗道这烛龙倒是个细心的,见他擅长火法,专门让他来此灭魂。他估量,这些轻飘飘、弱不禁风的魂体,必是那些低阶教众的神魂所化,无需在意。 遂四下打量,见所处之地,是一处荒漠之地,周围皆是空空荡荡的,并无什么阻挡之物。便驾起飞剑,选了一个远方暗影重重的方向,急速飞去。 对临入此地前烛龙说的那句时间不多的话,他是牢牢记在心中的。其他诸人,皆可不论,但必须找到那疑似楚天雄的元婴修士之魂体,将之消灭,或至少重创他。否则,这一趟荒死地带之行,就危险了。 他当然也想到张元敬身上藏着的那位神鼎前辈,但是,那位大能极少现身,这些年张元敬也从未主动召唤这一位出来,他早有猜测,请动这位怕是要付出很大代价。故此,若能自行解决,最好不要去依靠它。 约莫飞行了二三百里之遥,他进入一片荒山之中,神识扫去,漫山遍野尽是一种风化了的石头,有的千疮百孔,有的裂成数瓣。山壁之上,不乏深洞,而洞中则藏有很多魂体。因无风力的影响,这些魂体可以在洞中自主行动,比洞外当然安全不少。 火鸦道人搜寻了百里山区,所见者均是弱小之魂,稍有强大一些的,也绝不像元婴真人的魂体。他不觉有些犹豫,是否该另换一地搜寻。 那人毕竟是道门的元婴,若其之魂体也被困这幻境之中,应该不会选择这种荒凉的区域驻留。不过,若这幻境只有这般场景,如不细细搜查,很可能就此漏过。 沉思片刻,他不禁自嘲一笑。既是元婴真人的魂体,要么打破幻境,不在此处,要么自视甚高,岂会如这些浑浑噩噩的弱小之物,挤在简陋的石洞中苦挨,必是四处勘察、以期找到幻境破绽,或至少选一处风景优美之地等待时机。 这般一想,便不再把时间浪费在此地,而是抬起飞剑,直冲高空,另选了一处远山如墨的所在,纵剑飞去。 第563章 奇诡幻境(五)(为大佬加更之一) 不多久,山景映入眼帘,却是一处险峻之地。 远观,则山势崔巍,高峰排戟,峻壁悬屏。及至近处,但见古松盘翠岭、老树挂藤萝,时有绿水清流、白云飘飞,多见深林幽谷、野花闲草。尚在数里之外,已有清香扑面。 火鸦道人却无赏玩风景的闲情逸致,心神紧绷,把神识撑开了,四面划出警戒,一丈一丈地查看这周围的动静。 这一片山脉,约莫有千里方圆,又有云雾缭绕,勘察起来颇费时间。不过,很可能要面对元婴真人的魂体,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向着山脉中心的方向,行了不到百里,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火正使,还真是你!嘿嘿,得来全不费功夫!” 火鸦道人一惊,抬手祭出玄铁大葫芦,双目瞪向声音传来之处:“来者何人?” “来者?哈哈哈,火正使你说错了,来的是你。我们在此等你很久了!”那声音有些许嘶哑,低沉而干涩。 火鸦道人听出了一些熟悉的味道,试探地问道:“你是高洪易,高香主?” “嗯,不愧是火正使,你与我不过说一次话,便记住了我的声音。这份细致,着实让在下佩服!” 声音渐渐接近,很快从前方云雾中钻出四个身影来,相比那些飘忽绵软的低阶魂体,这四具魂体,颇为凝实,在半空之中,沐浴天风,也能行动自如。 从气机看,这四人的实力均保存五成以上,居于最前方的高洪易更是达到七成,与一般圣核境后期魔修并无多大差别。 “这三位,吕香主你是认得的,另外两位,都是右神使大人麾下的得力之人。”高洪易浑身上下灰白一片,只有棱角分明的面孔,还能依稀看出他那英俊挺拔的相貌来。 “听高香主的意思,你们四位似乎在等我?”火鸦道人小心戒备,口中则平静地问道。 “楚真人说,若有人能够以本体形式出现在幻境中,那他必是幻境制造者,或者至少是破开幻境的关键!火正使神采依旧,不正是我们等待的那个人吗!”高洪易锐利地盯着他,浑身气机如虹,如同发现猎物的雄鹰。 “楚真人?想不到诸位身后还有一位元婴真人作靠山!难怪几位进入幻境,还能聚拢在一起。不知这位真人何在?”火鸦道人一听,果然是楚天雄,却是故作吃惊,借机打听情况。 “就在此山之中。正是得他指点,我们才向此地寻来,与火正使你撞了正着。你且放心,元婴真人还不至于亲自出手对付你。我们四个,便可擒下你,交由真人处置!”高洪易淡然说道,显得十分自信,“不过,在动手之前,高某想问一句,此处幻境果真是火正使的手段吗?”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既然高香主如此自信,又何必管幻境是谁的手段呢?” 高洪易气机微微一颤,随即恢复平静,他轻哼一声,有些不悦地说道:“高某以为,凭火正使的本事,还制造不出这么大一个幻境来。几万教众,全部笼罩,而且还各个分开,魂体分离。连楚真人都被困其中,无法破除!你一个结丹修士,哪里做得到!算了,你既不肯透露实言,那就留待真人盘问吧!动手!” 四具魂体应声散开,将火鸦道人包围在中间。正前方的高洪易被玄天大葫芦指着,颇感不自在,便稍稍向左挪出几步。 这四具魂体的本体修为,是两个圣核境后期,一个圣核境中期,一个圣核境初期。但没有肉身,光是魂体,实力终究差了一大截,而且依靠肉身法力的手段,均无法施展。唯一能用的,只有神识攻击的招数。 “呜——喝!” 四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厉鬼索魂,直冲火鸦道人识海。火鸦道人虽是早有防备,收紧神识,固守着识海边界,但也被这集束起来的声波,冲得有些神魂震荡。 他微微一惊,立时闪身跳出四具魂体的包围,那厉啸之声立时减弱了大半。四具魂体则如影随形,瞬间挪移过来,仍旧是四方包围,与之前不差分毫,而那声波又恢复最初的强度,如同巨浪撞击海岸一般轰击他的识海。 火鸦道人连续跳跃,但每次皆不超过半息,这四具魂体便会附着过来,恢复神识攻击,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 在神魂被攻击的情况下,他无法操控玄铁大葫芦攻击。除非他愿意两败俱伤,倒是可以拼着减弱识海的防御,动用少许神识发动攻击。 不过,对方有四具魂体,即使能灭去一具两具,也不足以奠定胜局,反会因为神魂受损,无法击杀剩余的魂体,更不用说去对付那元婴真人的魂体了。 火鸦道人没有贸然行动,仍旧通过闪身挪移的方式,缓解对方的攻击,同时迅速琢磨其他的应对手段。 不过,未等他想出办法,四具魂体便出现了问题。先是那圣核境初期魔修的魂体突然一颤,色泽猛地转淡,变得苍白无力,如同那些低阶魂体一样,随风漂移。 火鸦道人见状一喜,就要趁机出手。然而,高洪易反应更快,低喝一声:“不要分心,消耗魂力,加强声波力度!” 三道声波,更加强劲,显出实质形态,如三条匹练一般抽打火鸦道人的脑袋。 火鸦道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几条血丝,眼神一暗,随即怒吼一声,全神贯注激发神魂之力,与声波作战。 缺少肉身和法力的支撑,三具魂体的消耗,远比他要大。所以,他并不慌张,只运行万兽真火诀,谨守心神如一,不急不躁,等待对手虚弱。他修为已至结丹境之极,又推衍出元婴层次功法,在神魂上比之最强的高洪易也要胜出半筹,真打消耗战也自有底气。 这时,高洪易灰白而没有五官的脸上,闪动层层黑光,他所发出的声波,猛地增大了一圈,并有黑色斑纹闪过,直接没入火鸦道人脑中。 此招来得突然,但火鸦道人并非没有防备。他神魂的神魂之力于内,高度凝练,当高洪易的魂力冲入时,立即爆发,与之对撞。 仿佛听见“轰”的一声,火鸦道人有一瞬间完全失去意念,下意识双手抱头,发出“啊”的一声吼叫,随即头脑清醒,一口鲜血却是控制不住地喷了出去。 再看高洪易,他的魂体明显地变得苍白,在天风吹拂下,有些飘飘欲散。他大喝道:“不要留力,以魂杀魂!” 吕杨和那个圣核境中期魔修闻言,迟疑片刻,也都轻颤起来,正要如高洪易那般,用魂力凝聚成飞弹,以攻击火鸦道人识海。 第564章 奇诡幻境(六) 然而,就在此时,其中一人,即那圣核境中期的魔修,突然浑身一抖,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与之前那圣核境初期魔修一般无二。 火鸦道人神魂受创,有所萎靡,正要奋起余力,与两人争锋,突觉声波少了一道,识海压力一轻,连忙一个飞跃,跳出包围圈,同时分出几缕神识,操控玄铁大葫芦,对着高洪易就是一喷,一只两丈大小的火鸦飞出,冲着高洪易撞去。 高洪易魂体一抖,轻飘飘地躲开去,却不防自身十分虚弱,被天风一刮,偏离了方向,虽是避开了火鸦袭击,却也远离了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哪里会错过这等绝佳机会,手中法诀一指玄铁大葫芦,只听“啵啵啵”三声,大葫芦接连喷出三只数丈大小的火鸦,一只仍旧去追击高洪易,另外两只则去夹击吕扬。 吕扬见势不妙,一个回旋,躲开两只火鸦,转头便往山脉中心飞遁而去。两只火鸦则紧追不舍、随之远去。 而魂体大损的高洪易,则在天风干扰下,被第二只火鸦击中,顷刻间烧成一团巨火。 火鸦道人指挥剩下的这只火鸦,将另外两具苍白无力、飘飞到数里外的魂体烧灭,驾起飞剑,朝吕扬追去。 魂体在飞遁上,甚有优势。但毕竟没有法宝魔宝的助力,只堪堪比两只火鸦的速度快上一筹。火鸦道人凭借飞行剑器,很快便追到了吕扬的身后百丈。他放缓速度,跟在后面,并不急着将之杀灭。 吕扬当然也发现了身后的火鸦道人,他本意便是要引其去元婴真人所在之地,倒也不怕他跟踪自己,反而庆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行了约莫半刻钟,吕扬的魂体突然一颤,也变得苍白起来,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两只火鸦乘势扑上,将之烧成了黑灰。 火鸦道人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其中的道理,他也琢磨不透,只猜是烛龙的手段。虽然引路人没了,但高洪易说得明白,那位“楚真人”就在这山脉的中心位置。 他也不遮掩,将两只仍旧完整的火鸦收入玄铁大葫芦,然后催动飞剑,如同一道电光,向前方投去。 越是向前,峰峦越密。估摸快到山脉的中心位置,火鸦道人将速度降了下来。只见前方山岭汇集之处,有一片平崖,上面有一座洞府,背倚崇冈。它的左面是险峰崔巍,右面则是飞瀑流泉,直落千丈,声如雷鸣,震动山谷。洞府乃以巨石砌成,平滑如镜,映日生光。 火鸦道人暗道,这倒是一方好景致,不愧是元婴真人,困在幻境之中,也要寻个好地方歇脚。只是,费这般功夫,专门盖一座洞府,却不免有些好笑。但转瞬间,又起了一个念头,猜测这或许是元婴真人与烛龙斗法的一种手段,内中多半有些玄虚。 这般一想,却是对即将面临的战斗,陡然多了几分底气。因为这一场战斗,主角不是他与那些个圣核境的魔修,而是烛龙与元婴真人。故此,等到面对那个元婴时,完全不必畏惧,只放宽了心思,尽力而为便是。 于是,他把飞剑一按,直接落在平崖上,停在了洞府门前。 “楚真人,晚辈前来拜会,还请出来一见!”火鸦道人抱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 “说出你的真名?”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洞府中传出。 “晚辈袁柏焱,道号火鸦。不知前辈自哪处名山而来?”火鸦道人恭敬地回答道,顺势询问这元婴修士的来历。 “某家自天魔渊而来。”低沉的声音随口说道,对自己的来历并不隐瞒,“你可知此处幻境是谁人所造?” 洞府大门轰的一声打开,从里边走出两具灵体来。在前之人,剑眉星目,相貌英俊,只是皱纹颇多,显出几分苍老。他在此的明明只是魂体,但外貌看起来与真人无异。在后之人,则除了脸型与右神使有些相似,其余皆是灰白一片,但气机颇为强大。 “自然是烛神教的传承神兽烛龙!”火鸦道人有意拖延时间,遂有问必答。 “烛龙?它为何要这般做!”问话的是那在后的灵体,他的声音阴冷而急躁,分明便是右神使。 “原来是右神使!想不到你也在此处。”火鸦道人反问道,“不知右神使为何要从天魔渊请一位元婴真人过来?” “哼,如果想活命,就老实回答本神使的问题!”右神使阴森森地说道。 “呵呵,若无这位真人在场,老道灭你,易如反掌!”火鸦道人轻蔑地说道,“你的那四个手下,均已被老道烧成了灰!” “几个废物,死便死了!你既然杀了他们,那便只有与他们陪葬了!”右神使没有动怒,反而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火鸦道人反唇相讥。 “好了,不要作口舌之争。”元婴真人示意身后的右神使不要多言,“说出你们到烛阴谷来的目的!若能合作,某家不想动手。” 火鸦道人闻言,心中不觉一动,意识到这个元婴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不太愿意与制造了这个幻境的烛龙硬碰硬。便试探地说道:“我们来此,就是为了治愈神兽烛龙,让圣女顺利登上教主之位。” “你们认识圣女?”这元婴真人问道。 “真人明鉴,圣女乃是老道的徒弟。”火鸦道人说道。 “你是道门结丹修士,如何教出了一个魔修,传授的还是烛神教的传承功法烛阴诀?”元婴真人说到“烛阴诀”三个字时,语气明显有所加重。 “晚辈偶得了烛阴诀,又因女弟子没有灵根,不能修练道门功法,故传授此诀于她。那时,晚辈并不知道这烛阴诀是烛神教的传承功法。”火鸦道人略微解释了两句,话题一转,开门见山地说道,“前辈,来此地所为何事?圣女登位成为教主后,同样可与您商谈合作之事。您若同意,老道可去神兽那里……” “真人不可听他一派胡言!”右神使打断火鸦道人的话,急匆匆地说道,“圣女不过是一个新人,即使登上教主之位,也不能号令神教,更别说能做主与真人您合作!” 这位真人表情平淡,并未因右神使的插话而有所不悦,反而微笑着说道:“不错,右神使所言,便是某家的疑虑。不知袁道友可有解决之方?” 第565章 奇诡幻境(七) 火鸦道人一听,明白此人其实颇为谨慎,也想探他的底细。他故作犹豫地说道: “前辈,此事……此事应该并无太大难度。不说传承神兽的认可,只要完成融合仪式,圣女便可直升化身境界,那时,她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压服各方势力,想来,也没有人敢于不服。嗯,就算有几个不开眼的,在大势之下,不过是螳臂挡车,铲除便是。总之,真人尽管放心……” “没人敢于不服?哼,本神使就不服。白法王也必定不服。” 右神使再次出言打断,嗤笑道,“圣女登位,便可入化身?你当化身境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呢!神教历史上,还没有哪个教主候选者能从筑基境一跃而入化身的!而且,烛龙长年虚弱,这次涅盘祭祀,最多是让它恢复几成元气,把圣女提升至圣核境,具备担当教主的初步实力。你以为那些祭祀物资都是真的?哈哈哈!” “众目睽睽下,祭祀物资也能做假?”火鸦道人假装吃惊地问道,实则对此并不在意,因为真正的杀招全在张元敬扔出的那颗红光闪闪的石头上,而不是靠那些祭品。 “当然瞒不过左神使。不过,他也不想神兽过强,自然视而不见!”右神使阴沉地说道,“让本神使奇怪的是,神兽明明能够看出,为何丝毫不曾在意?你们供给神兽的那颗石头,到底是何物?既无浊气,也非魔植,对神兽肉身之力的提升能有什么用处?” 元婴真人对此也颇感兴趣,一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地盯向火鸦道人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火鸦道人正琢磨着如何答话,右神使的魂体突然一颤,一股股气息迅速脱离,原本颇为凝实的躯体开始发白。 “元力抽离?”元婴真人低喝一声,伸手在右神使魂体周围画了一个圈,一层薄薄的光膜凭空出现,贴在了魂体的表面,它的气息立时稳定下来,不再流逝。 “楚真人,这是为何?我感觉有些发飘,身体不受控制,力量也弱了很多!”右神使惊呼道。 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在光膜之上,拉扯得光膜向外凸起,随时可能裂开。 元婴真人眉头紧锁,手中施展法诀,连连虚点于光膜之上,光膜顿时透出一股黄光,渐渐收拢起来,紧紧贴在魂体上,抵住了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吸力。 但是,吸力并没消失,仍在不断地撕扯光膜。元婴真人不敢大意,右手持续出招,帮助右神使抵抗那诡异的吸力。 火鸦道人见状,当即毫不犹豫地祭出玄铁大葫芦,双掌一推,葫芦喷出一道尺许粗大的火焰之流,冲着这元婴真人便撞了过去。 此人星目中杀机一闪,怒喝道:“鼠辈找死!”空闲的左手挥出,一道雪白如玉的寒冰之力冲出,瞬间便将火焰激流湮灭,并迅速向火鸦道人撞了过来。 “果然不是纯粹的魂体!”火鸦道人心中一凛,知道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当即法力全出,将玄天大葫芦中的万兽真火一股脑推了出来,向前顶去,一时竟将对面的寒冰劲气撞得节节后退。 元婴真人玉面一红,左手五指握拳,向前一冲,寒冰之力顿时猛增一倍,将万兽真火顶住,使其丝毫不得前进。 他冷笑一声,准备继续加力,然而,无论他如何调动法力,丹田中竟似空空如也,再也调不出一丝法力来。 可是,若说丹田中无法力,他又能源源不断用出寒冰劲,与对面老道势均力敌,只是无法继续增强。 他眼圈一缩,背心一凉,蓦地想到一个可能:幻境制造者正在控制他的法力运转! 宽大的封闭房间中,张元敬把右神使的异状抛之脑后,迅速又砸了近二十颗巨蛋,皆是一些极其弱小的妖兽,非他一合之敌,想来只是一些筑基境魔修所化。 砸到第五十三个灰蛋时,再次出现妖丹境妖兽,乃是一只金纹豹,实力不俗,速度极快,力量也强,颇费了张元敬不少功夫,方才成功斩杀,不过,此妖露出的本体,却让他吃了一惊:此人竟是曾两次到壶关送传神教令的护教金刚宋旭仁。 他明明只是筑基境大圆满的修士,何以在幻境中变成了妖丹期妖兽?烛龙制造此处幻境,难道真是随机的?转念一想,若能把那元婴真人也变成妖丹境妖兽,也还不错,无论是何实力,自己至少有一战之力。 此后,张元敬似乎开始走霉运,接连二十个蛋,均砸出妖丹境初期和中期的妖兽,每一只皆有独特的能力,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法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难有再战之力。 而这些妖兽显出原形,竟然无一不是张元敬略有印象的金刚罗汉之类,修为在筑基境后期或大圆满。 他不禁暗暗叫苦,猜到是烛龙玩的手段,又不敢出声抱怨,担心被其听见,额外捉弄于他。只得嗑下一粒融元丹,聊作安慰,埋头继续砸蛋。一连十多个空蛋,直到第八十九个时,才再次出现妖兽。 这是一只纯白色的螭龙,长约十丈有余,背插双翅,浑身冰气森森,甫一出现,便将整个房间冻成了冰窖。 妖丹境大圆满!张元敬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尨!”螭龙长吟一声,振动翅膀,在这二十丈方圆的房屋内盘旋一圈,但没有对张元敬发动攻击。它的双目冰冷残酷,看不出任何情绪。更多的时候,它是在打量四周的石墙。 张元敬没有轻举妄动,他明显感到此妖实力绝强,比之烛神教的几个圣核境大圆满魔修都要强出很多。 他猜测,此龙或许就是那疑似楚天雄的元婴真人所化。关键是其之实力,太强了,即使让火鸦道人遇上,也不是对手。烛龙到底在玩什么! “吼!”螭龙突然怒吼一声,浑身一抖,白玉一般的皮肤寸寸皲裂,随后它的身体四分五裂,陡然解体,激荡起浓密的冰雾。 这一幕,让张元敬目瞪口呆!是烛龙出手,直接解决? 第566章 奇诡幻境(八)(为大佬加更之二) 很快,冰雾消失,一个英俊挺拔但皱纹颇多、显得苍老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的身前。 “是你!”张元敬猛地退后两步。此人正是他曾见过的天魔渊元婴修士楚天雄! 他竟然破除了幻象,回归了本体? 此人双手握了握拳,眉头一皱,有些诧异地低语道:“还是没有法力!好厉害的幻境。若是以前……,哼!” 他抬头看向张元敬,冷冷地说道:“对付你也够了!” 张元敬退后两步,小心戒备。此地幻境,他已经试过,无法施展土遁术,因为 楚天雄没有马上出手,他的注意力似在上方某处,但是眉头紧锁,显然并未堪透幻境的要害。 张元敬则琢磨,若是不敌此人,要不要拿出反气之石,请求烛龙出手。不过,这样会非常被动且危险。 目前来看,烛龙的天赋极其恐怖,便算它是化身境存在,但制造的幻境,却连同层次的元婴修士也束手无策。若是它直接朝他出手,他要如何应对? 当然,他也感到诧异。烛龙既然如此强大,得了反气之石后,完全可以杀人夺宝,然后抽身离去,为何还要履行承诺,制造幻境,帮助他们对付楚天雄以及左右神使、白法王? 他脑中念头频转,猜测或许与烛龙脱离肉身、挣脱那个禁制有关系,受制于此,它或许无法直接对任何修士动手。 “陈桢说你在芥子空间中所得颇丰,飞天信物到底在不在你手中?”楚天雄无法破开幻境之迷,转而把目光落在张元敬身上,阴沉沉地问道。 “陈桢?他没死?”张元敬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发愣,下意识反问道。 “当然,上次在壶关外,我身边的铁面人,便是他。”楚天雄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保住了性命,但修为大损,运气可比你差远多了。速速回答我的问题,某家可没那么多耐心与你这小辈废话!” 张元敬不料,芥子空间中,不仅文载道存活下来了,那个陈桢竟然也逃得一命。看来此人最先冲入空间通道,也是明智之举。 “飞天信物?不知是何等模样的东西?晚辈虽得了几件法宝,却不知其中有没有此物!”张元敬没有直接否认,含糊地说道。 楚天雄嘿嘿冷笑,没有用文载道当年所言来质问他,而是缓缓说道:“那是用来开启另一座秘境的钥匙。土宗的秘境,钥匙的材质或形状,应该与土灵力有关!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得到这样的东西?” “若如前辈所言,晚辈确实没有得到此物!”张元敬假装沉思了几息时间,然后十分确定地予以否认。 “没有?”楚天雄眼中露出一抹狠厉,一张英俊而苍老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那会在哪里?” 张元敬随口编了一句:“那芥子空间有前后七座大殿,最后一座大殿是收藏重宝的所在,不过,有十分强大的阵法保护,以晚辈的实力,根本无法破阵。前辈说的那件信物,或许在那大殿中,随同芥子空间失落于虚空了吧。” 楚天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找死!某家好意问你,你却信口雌黄!既是这样,某家便只好搜魂检尸,自己去寻答案!” 他一抬手,骤然发现丹田经脉中竟是无有一丝法力,不禁又惊又怒,阴鸷的眼神再次望向上空。 “该死的幻境!” 他咒骂一句,看着张元敬冷冷说道:“这头黑龙果然不凡。本来某家还想试一试,看能否从它身上得到好处。现在看来,似乎是某家异想天开了。也好,那某家便把你拿下,送去那老怪物处,他自能把你脑中所有的东西,一点不剩地榨出来。 “那时,但凡有半点可用的信息,某家都算立了大功。你且放心,在这幻境中,我是不会动手的。反正这幻境也伤不了某家,待幻境结束,某家也不与烛神教搞什么合作了,拿下你就径直回宗门!” 张元敬不知烛龙玩了什么手段,但既然楚天雄无法动用法力,岂非正是他出手的机会。 当即祭出厚土术法剑,正要施展小法术攻击对手,却猛然发现,他的法力也已消失一空,无论丹田,还是经脉,找遍全身上下,竟然都是空空如也。 他不禁一呆,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这时,场景突然一换,张元敬与楚天雄被挪移至一处擂台之上,两人一在左,一在右,而居中的,却是一个头顶烈日、脚踏星河的巨人,它有二十四五丈高,脸庞如同一块平滑的巨石,上面挂着井口一般的眼睛,隆起的尖鼻好似土堆一般,嘴巴则如一弯血月。 “欢迎两位,来到古妖擂台,赢者活命,并带走一切赌注。输者死亡,尸体遗留与古妖为食!你们准备好了吗?”巨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根又大又黄的门牙,显得既丑陋又凶恶。 不过,张元敬和楚天雄均敏锐地发现,耳朵听到的话与巨人的嘴型根本对不上。声音显然不是来自巨人口中。这巨人,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而已。 古妖!两人都出自底蕴深厚的大宗门,都听说过关于古妖的传说。 这种强大的存在,出身便是妖丹境界,成年之后,必为化形。只要不断吞食修士灵兽的血肉,便可飞速成长。太古之时,横行肆虐。上古之后,渐渐销声匿迹。传言,此族最喜与其他物种决斗,也开放擂台给其他种族对阵,收取一定的费用。 “在这擂台上,你们只能使用一种能力,或者法力,或者肉身,或者神魂。嗯,还有,身上的防具都不能发挥效果。你们选择好了吗?”这只古妖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继续发问道。 楚天雄长眉一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张元敬此时也猜到了烛龙的手段,心中不免惴惴。 “很好,你们都选择肉身!这是对的。只有拳拳到肉,才是最热血最精彩的战斗!” 古妖露出满意的大笑,举起房子一般的拳头,有力地挥舞了几下,继续说道,“吾名战枭,现在宣布,擂台决斗开始。时间为三百息,若超时未决胜负,两方皆败,都要成为吾之食物!嚯嚯嚯!” 第567章 奇诡幻境(九) 巨人身影消失不见,擂台上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沙漏,以透明的玉石制成,上方瓶中装着如同蟠桃一般大小的“金砂”,只听“当啷”一声,已有一颗“金砂”滚落下方。 张元敬抬头仔细分辨,想要判断其真假。接着又是一声,“金砂”再落一颗。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 对面的楚天雄只是轻蔑地瞟了一眼沙漏,便闭目不理,完全没有当回事。 张元敬又犹豫了几息,有些委决不下。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年在薛王神陵墓那灵壶之中,他与解天威便曾有过一场肉身之战。那一战,他输得很彻底。 楚天雄面容儒雅,如同俗世书生,但毕竟是元婴真人,便从未炼体,肉身也必定比他强得多。如何战? 他看了看手中的厚土术法剑,心中一动,试图从储物镯中取出那神秘而锋利的骨刃,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此时已经无法打开储物镯。 “当啷!”第十颗金砂落下。 楚天雄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堂堂元婴真人,岂能斯文扫地,挥舞拳头作粗鲁的厮杀。当然,他也根本不信这幻境能伤他。 张元敬却不敢相信烛龙,这家伙如果要抢他的反气之石,又顾虑那禁制不敢直接动手,必定会在幻境中布下手段。这手段,或许伤不了楚天雄,但多半能伤他。 时间过得甚快,他瞬间下定决心,斜着剑锋,大吼一声,飞奔着冲起来,向楚天雄扑了过去。 楚天雄睁开双眸,带着嘲讽地瞪了他一眼,脚下一个跨步,便闪开了张元敬的正面冲撞。这是一种轻盈的身法,十分迅捷。 张元敬一看这高明的身法,便知道自己根本摸不着他衣角,从张氏家族学到的“云龙八法”,与这身法提鞋都不配。但是,他不能放弃,迈开大步,狂追不已。 被张元敬追了几次,楚天雄有些着恼,忽然一闪身,往张元敬攻来。张元敬根本看不破他的身法,只能连连后退,同时挥剑削出。 然而,楚天雄速度既快,又灵巧如风,在他未及反应之前,一掌击在他的胸口,将他打得飞出数丈,跌倒在地。 这一下,力道不算很大,张元敬受伤不重。他一个鲤鱼打挺,把厚土术法剑扔地上,站了一个马步,摆出起手式,却是张氏族中家传武艺缚龙手的防守招式“如封似闭”。 楚天雄所习身法其实不算高深道法,不过是他筑基时为了追求遁法飘逸潇洒而习练的一种功法,到结丹后便已抛之不用。 他乃元婴真人,经历雷劫,肉身之强,自不待言。此时见张元敬不肯消停,便决定将之制服,再看这幻境最后如何。 他脚步一动,身形流转,一拳砸向张元敬面门。 张元敬见楚天雄主动出手,不禁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盯着楚天雄的拳头,瞅准时机,两手一绞,用力前推,然后身体后缩,堪堪架住这一拳。 要说力道,楚天雄这随手一击,也不是哪个结丹修士凭着肉身就能扛住。但张元敬毕竟苦修擎天诀多年,又得了那异骨精华的滋润,一身骨骼十分强固,竟是稳稳接住了楚天雄的攻击。 楚天雄眉头一皱,步伐变动,又一拳从侧面斜劈过来,力道增加了倍余。 张元敬退步后仰,双手交叉,向上一架,再次稳稳地挡住这颇为凌厉一招。只是手臂发麻,筋肉直颤。 楚天雄本以为手到擒来,结果两次出招无果,不免有些脸色难看。他脚步步履交错,两只拳头接连出击,招招直逼张元敬要害,所用力道也是逐渐提高,到后来更是毫不留力,每一拳打出都是猎猎作响。 张元敬强行接招,两臂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甚至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适应了楚天雄拳头的强度后,他反而防得更加严密,一招“如封似闭”反反复复用,越用越熟,每每准确挡住楚天雄的拳头,偶尔还能还击一次,虽然并无威胁,却让楚天雄渐渐生出怒意。 久攻不下,楚天雄攻势如潮,双拳如急风骤雨般罩向张元敬。 张元敬则越打越有信心,对于楚天雄的狂攻,既不畏惧,也无慌乱,凭着缚龙手沉稳应对。只是两臂被打得无一块好肉,痛到极点,都麻木起来。他咬牙坚持,就当不是自己的手臂,继续舞动不停、硬战不休。 没过多久,老辣的楚天雄冷静下来,不再连续攻击,而是利用身法的优势,围着张元敬来回走位,时不时上来攻击几招。他并没有把古妖影像说的三百息放在心上,决定慢慢炮制,总将张元敬打趴下。 不多久,第二百颗“金砂”滚落。这时,擂台突然震动起来,两人脚下冒出一个五丈方圆的光罩,将他们圈在了其中。 两人颇有默契的停手,回身去勘察光罩。只见光罩微微闪动红芒,表面上有细小的气泡反复出现和爆裂。张元敬伸手往光罩上一拍,光罩绵软不受力,将他的力量全部反弹回来。 光罩上覆盖有强大气机,而且在不断增强。随着气机的增强,其上冒出的气泡逐渐变大,爆炸后产生的冲击力也迅速变强。 张元敬不禁暗暗吃惊。这气泡的爆裂,实则引动了光罩上的气机,使之渐趋不稳,一旦达到一定程度,那么,整个光罩就可能爆炸,而光罩内的人,便要承受这爆炸之力,后果可想而知。 张元敬怀着恶意揣测,这烛龙的目的,是以这擂台来杀死他,而不是对付楚天雄。他并不觉得,这光罩的爆破之力,能奈何一个元婴真人。 楚天雄心中却是涌起强烈的愤怒和耻辱感,这可恶的幻境制造者居然妄图逼迫他堂堂元婴真人,与一个结丹修士作困兽之斗。 他狠狠瞪了张元敬一眼,一改之前的潇洒飘逸,飞身而上,一身骨骼咔咔作响,似乎使用了什么秘术,巨力瞬间爆发,双拳仿佛击破空间,直落张元敬面门。 张元敬只来得及把脑袋一偏,便被楚天雄的拳头砸在肩头,顿时一阵钻心的痛楚,骨架都像是要散裂开来。 他轻哼一声,退后一步,尚未来得及使出“如封似闭”,脸上又挨了一拳,整个头颅差点裂开,脸上开花,鲜血长流,牙齿断裂两颗,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晕了过去。 楚天雄发了狠,不给他半分喘息之机,立时又是一记窝心拳,直冲过来。 第568章 奇诡幻境(十) 关键时刻,张元敬忽觉自脊骨中涌出一阵力量,将有些软趴趴的骨架重新立了起来,一身筋肉也是生机勃发。 他“呸”的一声,吐出血水和碎牙,同时双手横挡,将楚天雄这一拳挡住,然后顺势横身而起,一个鞭腿抽向楚天雄的左耳。 楚天雄猝不及防,下意识用左臂一挡,被张元敬脚背硬生生砸在前臂,然后撞击在耳部,侧飞出去。 他落地后翻滚两圈,飞快爬起。张元敬早已冲至,一套张氏祖传的虎啸拳法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若是在宽阔一些的空间,以楚天雄的身法,张元敬根本打不着他。但在这狭小空间,身法用处不大,反倒是张元敬的这套大开大合、刚猛强横的拳法占尽了便宜。 楚天雄数次出手,想要逼迫张元敬回防,但张元敬仿佛疯癫,根本不理会楚天雄的攻击,直接用肉身硬抗,拳脚则雨点一般打向楚天雄。 楚天雄虽然强,但在这狭小空间,面对张元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无甚办法,只能左支右挡,尽量防守,但时不时要挨上一拳。 过得十来息,他也被打出了火气,心中深藏的狠戾被激发出来,干脆不再躲闪,硬抗张元敬的攻击,与之对攻。 他自信以他元婴真人的肉身防御力,终究还是要远强于张元敬这个结丹修士的。 只是,他不知道张元敬以擎天诀修炼身中这根脊骨,却是具有奇效,不仅抗击打和恢复能力增强了数倍,而且韧性极强,越是遭遇重击,生发的力量越是强大。 张元敬与楚天雄你来我往搏杀了六十多息,虽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但始终没有倒下。而楚天雄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时,光罩再次缩小大半,只剩下两丈方圆,光罩上的气机则不断向外冲出,如同雷暴一般,在两人附近的空气中炸响。 张元敬连忙躲闪,但这雷暴如此之多,根本无法完全躲掉,很快被炸伤。 楚天雄原本没当回事,但这气机爆炸同样将他击伤。他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不禁对这幻境的机理迷惑起来。这似乎与他原本探明的有所不同。 两人为避开气机之暴,均光罩最中央的丈许范围移动。如此,两人再无任何腾挪闪转的余地,只能如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撕打。 楚天雄怒极反笑,一颗心完全冷了下来,把制造幻境的烛龙以及为虎作伥的张元敬恨到了骨子里。 张元敬却不惊反喜,直接冲上去,死死掐住楚天雄,与之扭打在一起。 两人毫无章法,完全是猛兽决斗的方式,手脚口并用,时不时将对方身上的肉咬下一块。 一旦偏离中央位置,更靠近光罩的一人便会被雷暴炸到,此人便立即发力将对手顶到一边,让其去承受雷暴的伤害。 如此反复,不过数息,两人已是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再无一块好肉。 战到此时,完全成了意志之战。张元敬因有脊骨源源不断涌出力量,无论受伤多重,始终保持昂扬斗志,死战不退。 距离三百息的大限已经很近,楚天雄全力将张元敬向后推去,想要依靠雷暴的力量将之灭杀。张元敬则死死定住,不让半步。 过得几息,他见楚天雄只是一味前推,似乎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便突然使了一个巧劲,侧身一让,将楚天雄放过,然后顺势在他身后奋力击出一掌,将楚天雄直接拍到光罩上。 光罩上积蓄已久的暴虐灵机顿时找到了奔涌的出口,一股脑全钻入楚天雄的体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楚天雄被炸成四分五裂,碎肉飞溅,把张元敬糊了一身。 “当啷!”第二百九十九颗金砂堪堪落下。 随即,光幕消失,周围变成灰暗一片。只有一柄长剑躺在地上,散发淡淡黄光,正是厚土术法剑。 张元敬迅速把剑捡起,收入储物镯中。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这家伙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倒是个狠角色!嗯,没有让本王失望!”烛龙的声音从灰暗的天空传来,带着些许戏谑,但更多是喜悦。 张元敬抬头看去,就见上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头颅,并非真正的实体,只是一个投影,正是天地奇虫烛龙。 它的神情十分奇怪,双眸冰冷地俯视,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远不可及,但长脸上又露出无限欢喜,好似得了大自在大解脱一般。 “你脱困了?”张元敬顾不得查看自身状况,脱口问道。 “快了!待这元婴修士的魂体被幻境化去,便算成了!哼哼,你身上肯定还有反气,不过,本王既然可以脱困,也懒得再与你计较,平白丢了身份!” 烛龙大约是即将解脱数万年来的困局,心中高兴,故而显得颇为大度,还饶有兴趣地与他闲聊起来,“小子,你觉得这个幻境如何?与你以往所见,有何区别?” “很强大,也很诡异!你到底是何境界?化身境初期似乎没有制造这等幻境的能力!” 张元敬虽不明白幻境运转的道理,但已是十分确定,烛龙之所以制造这幻境,绝不是要帮助他们对付烛神教众人和楚天雄,而是为了突破那禁制,且在这过程中,出于隐藏气机的需要,它必定不能出手。故此,他也放下心来,轻松与烛龙交谈起来。 “呵呵,几万年前,嗯,准确地说,五万年前,本王就是化身境的魔虫了。难道本王资质如此之差,五万年都不能有所进步!” 烛龙傲然说道,“实话告诉你,本王这次施展的幻境,已到化身层次的极限,够到了融魂境的边界。嘿嘿,这一次,真要感谢你们两位啊,不仅给了这么多反气之石,而且还助我制造出这等幻境!本王突破融魂境,有你们一份功劳,将来若有机会遇到,本王一定会好好感激你。嘎嘎嘎嘎嘎!” “突破境界!”张元敬闻言巨震,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些反气不过是结丹境的东西,如何能让你突破至融魂之境?便算上楚天雄的魂体,怕也差得很远吧!” “哈哈哈,本王堂堂天地奇虫,乃是与神兽、古妖、异魔齐名的太古存在,秉持天地气运而生,进阶的方式岂如你这种卑微存在一样!实话告诉你,若非那贼秃所留禁制的压迫,本王积累的力量早已足够突破至融魂之境。嘿嘿,本王此一去,也算是给这方天地减轻了压力,怕是要不了多久,这一界又能出一个化神修士了!”烛龙得意地说道。 张元敬听不明白他后面这一句话是何意思,化神层次也与他实在距离太遥远,他更关心楚天雄的死活。 便问道:“刚才那场决斗,我真的杀死那个元婴真人了吗?” “还差一步。肉身的死亡,只是一种干扰,一种削弱,只要他的元神不灭,一旦幻境消失,他仍旧完好无损。” 烛龙扭动头颅,向着西侧望了一眼,“你的那个同伴,正在进行最后一步——杀魂!呵呵,神魂、法力、肉身的分离,只是一个假象而已。当他以为不可调动时,便真的不能调动了。反之,若他勘破幻境,坚信可以使用所有能力,那便能调动起来。 “不过,此人似乎不够自信、不够坚定,他的心境存在极大破绽,进入幻境后,很快就产生了自我怀疑,一直没有勘破,而且,也必定永远勘不破!” 第569章 烛龙脱困(为大佬加更之三) 烛龙话音刚落,整个灰暗空间突然一阵颤动,上方天空咔嚓一声,如同被砸的镜子一般碎裂开来,裂纹好似爬满天空的蜘蛛网。 接着是“轰隆”一声,整个天空消失,一片黑暗降下,没有任何光线,也没有一丝空气,只有无尽的虚空,以及汩汩流动的虚无之力。 “虚魔空间?”张元敬悚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想起须弥山的那处虚魔空间来。 “什么虚魔空间!这是无尽虚空!是本王现在能够制造出的最强幻境!” 烛龙的声音从他的左侧传来,遥远而低沉,似是怀念,似是思索,“嗯,确实还缺点什么!是什么呢?对,只有空旷、辽阔、宏大、无垠,没有肆意遨游、无拘无束,没有天地任行、乾坤无阻!” 烛龙说着,突然仰天长啸,尔后大喝一声:“开!” 只听无尽虚空中,有物在轰轰作响,似是猛兽游行,又似空间爆炸。 数息之后,一道无形之波从黑暗中扫过,从张元敬身上越过,消失在另一方的黑暗中。 天地之间,好似有一层厚厚的不知覆盖了多少年的尘埃被清扫干净,整个变得清逸起来、活泼起来,虚无之中似有生机孕育,一种世界重开、万物新生的力量悄然透出,弥漫于每一片空间、每一个角落。 “好强的生发之力!”一个声音从张元敬身后传来,正是火鸦道人。 “前辈,你也在这里!”张元敬惊喜地问道。 “呵呵,就这么一个幻境,当然也在这里!”火鸦道人笑着说道,随即声音变得严肃,“它突破了!” “烛龙突破了?就在刚才?”张元敬虽然早有准备,但仍旧吃了一惊,“魔修一道,化身境突破至融魂动静这般小吗?” “动静小?”火鸦道人已经移动到张元敬身边,他暗红的脸孔在黑暗中闪动火焰一般的微芒,照得一双深邃的眼眸越发炯炯有神,“这是对应化神层次的初始之变,以元神烛照世界,引动生发之力,乃是修士尝试操控天地元力的第一步,是冲破天地牢笼的肇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它虽然不是道门修士,但这种生命层次的跃升,内在的道理乃是相通的。元敬,好好体悟,这是我们的一场大机缘!” 张元敬默然点头,回想着刚才那越身而过的五行之波,不觉沉入其中。 火鸦道人浑身上下燃起烈烈真火,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鸦。 火鸦双眸漆黑,如同两颗黑色宝石,在烈焰中闪动幽深的光芒。随着虚空中万物生机的增长,火鸦身上的火苗更加旺盛,在某个微妙的时刻,火苗开始四散而落,左一朵,右一丛,在黑暗中划过,照出一片片虚空,以及虚空中那无形的生发之力。 “嘭!”一声轻响,火鸦爆开,露出了完好无损的火鸦道人。 他的双眸如电,浑身精光流转,磅礴灵气从腰间溢出,绕着他周身旋动,过了数息,灵气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初。 只是,他修为似乎又涨了一大截,境界仍是大圆满之境,但比之前已经有所不同。 张元敬仿佛触摸到某种玄奥,体内的厚土之力忽然动荡起来,层层幽光泛起,似乎进入某种匮乏的状态。 这一刹那,张元敬福至心灵,连忙将大量黑灰之物取出,吞入腹中,运转吞物诀,让厚土之力不断炼化此物。 时间在恍惚之中一闪而过,随着一层幽光浮现,厚土之力整个一变,颜色转为暗黄色,厚土化生功再次进阶,提升至第六层。 与此同时,身中似有某种束缚被打破,无数法力汇集丹田,围绕那圆润的内丹旋转,不多久,这内丹整个转为金黄之色,光焰灿灿,犹如稀世珍宝。金丹初成,他的修为突破至结丹后期之境。 火鸦道人拱手笑道:“元敬,恭喜!” 张元敬连忙还礼,喜悦地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此时,整个虚空仍在演化变动之中,烛龙的突破仍未完成。 此时的场景,对于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两人来说,过于高深,已经无法参悟,两人遂交谈起来,叙说各自进入幻境后的经历。 一经交流,两人这才明白他们实际是通过幻境的分工,合作对付那些强敌,一人负责灭体,一人负责杀魂,两相配合,完美无缺,很轻松便解决了一众强敌,不禁对烛龙制造幻境的天赋,惊叹不已。 “前辈,最后你是如何灭杀楚天雄的魂体的?他即便失去了肉身的支撑,要是想跑的话,怕是不容易对付!”张元敬问道。 火鸦道人笑道:“此人虽是元婴,但心性似乎有些缺陷,容易出现情绪波动。他与我法力相拼,僵持在当场。其实,他本魂体,又是真人,元神强大,完全可在法力之外,以神识攻击我。奇怪的是,他似乎颇为高傲,也有些意气用事,非要在法力上压过我,因而始终没用神识上的手段。 “如此僵持二十来息,我实力远逊,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他眼见将要获胜,更是大意,又多分了一些精力去照顾右神使的魂体。恰在此时,元敬你击杀他的肉身,他的法力在瞬间完全消失,万兽真火没有阻碍,直接向他冲了过去。 “他若是及时闪身离开,我也追不上。可是,他竟然还要保右神使,故而稍有犹豫,估摸又试着去调集了一次法力,正是这么一耽搁,万兽真火便将他和右神使魂体一并吞没。 “说实话,这般容易就杀灭一个真人的魂体,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其中,怕是少不了烛龙的作用,我们在幻境中与现实无异,但其他人,不仅肉身与神魂分离,而且还受到了很多额外的干扰或诱惑,很难发挥真正的实力来!” 张元敬听完,也不禁有些唏嘘。 一个元婴中期真人,而且很可能是出身不凡、有着强大手段的真人,竟就这般憋屈地被两个结丹修士干掉,到外面去说,估计无人相信。 他感慨地说道:“太古奇虫一族,果然是秉持天地气运而生,这等天赋神通,简直是恐怖!” “嘿嘿,那是当然,我们太古奇虫,每一种均有绝技,面对天地间任何强敌,都可一战。” 烛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满是欢快与激动,“不过,就是比较消耗本源之力,除非拼命,一般很少会释放超境界的天赋神通。” 它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两位,借助这场幻境,本王突破境界,成功进阶融魂境,足以冲破那贼秃在我肉身中布下的禁制了!有缘再会!” 数息之后,无尽黑暗退去,周围显出昏暗的洞穴来。 在荒死地带之外,在广阔的天地之中,刹那间,灵力的浓度仿佛提升了一层。不过,绝大多数修士对此并无任何察觉。 在中部的一座雄山之颠,在东部的某处辉煌宫阁之内,在南部一座梵音回响的深山之谷,在绵延亿万里的横断山脉西麓,在极南之地的深海之渊,某些长年闭关的强大存在忽有感触,从入定中醒来,或惊或疑,或忧或喜,又都陷入沉思之中。 第570章 暗敌(一) 洞穴中,嘈杂的呼喊声、惨嚎声、咆哮声,合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钻入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耳中。 数万人疯狂地战成一团、残肢遍地、鲜血流淌、箭矢乱飞的场景,映入眼帘。 全乱了!六方势力混杂在一起,相互厮杀。烛神教众少则三五成群,多则数十上百人抱成一团,在一些低级指挥使带领下,与所有敌对方战斗。 两人脸色有些发白,顿时明白,烛龙之所以能够制造强大幻境,不仅是因为张元敬提供了大量反气石,还是因为这场混战提供了大量的鲜血与神魂! 这只太古奇虫,完全没有把数万人的性命放在眼中,即使这些人是狂信于它的信众!亦或者,他将对那俊美和尚的怨恨,发泄在了这些无辜的教众身上。 “先找到张萱!要快!”火鸦道人迅速反应过来,对张元敬说道。 “在那!”张元敬向靠近黑水池的角落一指。 张萱正贴着黑水池边缘而立,她的脚下是昏迷的左神使。 在她周围,是常光明、权又煊以及两个圣核境魔修,正与白法王、齐峰以及右神使麾下的两个圣核境魔修战成一团。 靠近这几人的外围,则是多达两千人的教众,列成简易的阵列,相互冲杀。 “给她传音,让她运转烛阴诀,沟通烛龙残留的识海!”火鸦道人低头看向黑水池中,只见一股股黑黄之色的急流,从池底汩汩冒出,“三生水已经上来,若是耽搁时间,只怕吸收不了多少!” 此时,场中众人皆似陷入疯狂之中,除了靠近黑水池边缘的一些教众,其余人并未发现两位神恩使突然出现。 即使是发现两人的教众,既不知该向谁禀告,又没有这个余裕,他们始终处在高强度的厮杀之中。当然,在没有得到命令前,也无人敢于向两人动手。 “张萱,是我!不要愣在那里,赶紧使用烛阴诀与神兽融合!” 张元敬传音过去,张萱猛地一颤,抬头四处张望,混乱之中,没有发现近在池边的“道长”。 “黑水池边上,向右看!”张元敬焦急地指点一句,见她望了过来,连忙又说,“快,不要多问,按我的话去做。早一点融合,还有机会制止这场乱战,多保存一些教众!” “道长!”张萱声音中带着哭腔,她虽然刚强,也颇有手段,但是面对这般乱象,也是束手无措,此时看见张元敬,不觉又回想起当年那种依赖的感觉,顿时多了几分安心,也多了几分软弱,“道长,陆师他……他不知为何,突然昏迷!” 张元敬闻言,心中不觉涌起一阵不快,随即催促道:“先别管这些,快点融合烛龙,等你获得了教主的实力,才能处置当前危局!” 张萱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传音,而是就地盘膝而坐,开始运转烛阴诀。 她这一打坐行功,周围一众圣核境魔修皆看得明白,立时异口同声喊道:“保护圣女!” 随后,附近战成一团的教众,无论是左神使一系,还是白法王和右神使一系,都喊的“保护圣女”,更加疯狂地朝对手杀去。 张萱充耳不闻,强行平复心绪,迅速运转烛阴诀。 左神使昏迷后,常光明第一时间带人将她围住,喊的话便是“保护圣女”。而白法王那边,也是不慢,当即带着千余教众,靠了过来,口中说的,也是“保护圣女”。 倒是右神使一方,因为不见了首领和两位香主,乱作一团,过了好半天,才由仅存的两个圣核境魔修带了数百人围了过来,最后与白法王汇在一起。 虽然两方都喊要保护她,但张萱本能地觉得,这些人都是有所图谋的。烛神教中,除了待己如父的左神使,张萱谁也不信,包括左神使麾下第一人常光明。 因此,无论常光明如何劝她赶快融合烛龙,她都置之不理,若催得急了,便以烛龙大人没有指令为由搪塞。 “张萱,你仔细听好。烛龙的元神,已经脱离肉身,离开此界。但是,烛龙的识海仍然残存。你要通过烛阴诀,沟通它的识海,彻底掌控烛龙肉身,然后尽快入黑水池吸收三生水。只有这样,你才能快速获得力量,真正成为烛神教的教主!” 张元敬一边看着张萱周围魔修的反应,一边快速与她交代烛龙肉身中的玄机。 张萱闭目不言,周身黑气缭绕,不多久,一条长约四尺的黑龙虚影出现在她的身后,并逐渐凝实。 这影像,无疑感染了靠近黑水池这一侧的众多魔修,他们更加疯狂更加血腥地厮杀起来。他们均坚信自己这一方,是在为保护圣女、保护即将登位的教主而战。 当黑龙虚影的头部出现两颗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珠时,这条黑龙“活”了过来。 它甩动尾巴,扭动躯体,盘旋着升了上去,渐渐靠近烛龙肉身的头颅,然后一晃脑袋钻了进去。 过得两息,张萱亮白如玉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涌起一片血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眉头轻蹙,露出痛苦的表情。俄顷,她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疲惫的双目猛地睁开。 “道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控制神兽肉身,我不是它的对手,被它从识海中撞出来了!”张萱传音说道。 “神秘力量?”张元敬闻言一惊,急忙说与火鸦道人听。 “不是左神使。也肯定不是右神使。只能是白法王,或者青、红两法王!”火鸦道人蓦地想起白法王麾下那两个装束颇为奇怪的魔修,心中有所怀疑,但又无法确定,“先不管这个。问问张萱,那神秘力量是控制了识海,还是控制了别处?” 张元敬把这问题传音过去,张萱的回答是,那神秘力量好像是控制了神兽的肉身,她融入识海,试图去控制肉身时,便被挤了出来。 火鸦道人思索片刻,冷笑着说道:“这所谓的神秘力量,应该是一个擅长血脉控制之法的御兽强者,利用烛龙肉身所为。嘿嘿,倒有点像是御灵宗的手段,通过控制血脉以控制肉身,无论这灵兽神魂是否同意,最终都要被驯服被驱使。” “如何对付他?”张元敬急切地问道。 “烛龙元神脱离后,残存的识海太弱,所以无法控制肉身。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强识海!”火鸦道人斩钉截铁说道。 “残存的识海,还能增强?”张元敬讶然道。 “能增强,因为有张萱的融合!而且——”火鸦道人顿了顿,看着张元敬说道,“我们还有东西可用!” 张元敬瞬间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幽魂草!” 第571章 暗敌(二) 在幽土所得的那株幽魂草,对于地魔兽具有疯狂的诱惑力,意味着对烛龙也有极大的好处。更为重要的是,此草的效用在于增强神魂,无论魔修还是道修,无论魔兽还是妖兽。 当此之时,那神秘的敌人控制烛龙的肉身,而张萱可以融合它的识海,一旦烛龙识海得到强化,张萱便能对付那神秘敌人。 “不错,正是幽魂草。元敬,你去将幽魂草塞入烛龙口中。我在下方监视,防止对方出手阻拦!”火鸦道人先是点了点头,接着神色凝重地说道。 张元敬应了一声,立即腾空而起,同时从储物袋中摸出那株幽魂草,朝着烛龙的巨首飞去。 烛龙就在诸人上方四十来丈的空中,张元敬猛地飞起,顿时引起下方常光明、白法王等人注意。 他们战斗之余,原本一直紧盯张萱,此时为张元敬吸引,皆敏锐地看到他手中的粗大绿植,眼中不觉闪过贪婪之色。 看到张元敬的,还有在洞穴另一侧与青、红两法王鏖战的金法王、柴老七、赵世杰。 金法王眼中露出喜色,大喝一声:“杀!”舞动长达一丈的厚背砍刀,刀光翻飞,如一道黑色闪电,杀得身前的青法王连连后退。 就在张元敬接近龙首时,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突然从洞穴中央的一堆教众中飞出,径直向他打去。 此掌不知由何种法力组成,约莫有丈许大小,遁速极快,威势惊人。 张元敬早有防备,手腕一翻,厚土术法剑向后一指,一扇土墙凭空凝结,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火鸦道人飞身而起,祭出玄铁大葫芦,右掌一推,立时有一道烈火之流,向那金色手掌出现的地方冲击而去。 “嘭”的一声,土墙破碎,黯淡几分的金色手掌缩小到三尺左右,继续前飞,眼见就要拍在未及转身的张元敬后背上。 这时,一枚银色小盾从他后心处冒出,护住了要害。 金色手掌覆盖下来,中心位置被银色小盾顶出一个缺口,其余部分,则毫无花哨地打在张元敬的双肩和腰背之上。他向前一个趔趄,嘴中溢出几丝鲜血,但并无大碍。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防御法袍,将绝大部分攻击挡住,剩下的力量已经不能对他颇为强固的肉身造成多少伤害。 张元敬顺势前冲,闪身至烛龙的长嘴之侧,运起法力,一脚踩着下唇,一手抓着上唇,然后用力一提,上唇猛地翘起,但烛龙的长嘴纹丝不动,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它的上下颌紧紧咬在一起。 “张萱,通过识海与那神秘力量争夺对烛龙颌骨的控制!” 他的话语刚落,数十灭元箭“簌簌”飞来,瞄准着他的后脑和背心。这些箭,来自白法王身后的一群教众。 “果然是你!”张元敬狠狠地咬着牙齿说道。他没有硬抗,而是横向移出十丈,躲开飞箭。 灭元箭射在烛龙的嘴角,发出“轰轰”的爆炸声,将它下巴上的黑色硬皮炸得鲜血淋漓。 这时,在那洞穴中央位置,火鸦道人已经与一个黑袍覆身、头戴斗笠、面遮黑布、只露双眸的诡异修士激烈地战斗起来,强大的法力波动,将周围十余丈范围的教众撞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很快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至于施法控制烛龙肉身的人,不知藏在哪个位置,仍然没有露出行迹来。 在灭元箭爆炸的瞬间,张元敬敏锐地发现,烛龙的上下颌有些松动。 显然,这是因为灭元箭强大的毁灭之力,将那神秘敌人控制烛龙肉身的力量灭去部分,使烛龙长嘴一时脱离了其掌控。 他又是一个闪身,再次回到烛龙巨首的侧面。那些箭手立时又是一波齐射,箭矢如雨,嘭嘭嘭嘭地砸在烛龙坚硬的面皮上,而张元敬早已提前一瞬藏在了烛龙巨首的另一侧。 趁着张萱发动对那神秘力量的攻势和灭元箭带来的冲击效果,张元敬再次手脚并用,右脚踩住烛龙长嘴的下唇,右手抓着烛龙上唇,用力一提,烛龙长嘴“哈”地一声轻吼,终于张开尺许。 张元敬连忙挥动左手,将那株三尺来高、通体碧绿、粗茎宽叶的幽魂草往散发着腥臭味的大口中一塞,然后法力如泉水涌出,起了金丹之火,急速烧炼此草。 所以为此,乃是因为烛龙肉身被那隐秘之敌掌握,不受张萱驱动,既不会主动咀嚼,也很难把幽魂草咽下腹中。 此时,由于张元敬躲在烛龙头颅里侧,下方又是黑水池所在,故白法王麾下教众无法攻击到他。 便有一个圣核境魔修,脱离当面之敌,向他飞遁而来。而与之战斗的那个魔修,原是要追击,但被常光明目光制止。 白法王诧异地看了常光明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手中出招却更加凶狠,不让常光明有思考的时间。 常光明脸色阴沉,眼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手底下渐渐跟不上白法王的节奏,很快落在了下风。 “堂堂神教圣核境教众,竟敢偷袭神恩使者,该杀!” 一声暴喝当空响起,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袍、头戴金冠的壮汉飞空而起,如同一尊铁塔向那魔修撞去,正是四大法王之首的金法王。 刚才,金法王看到张元敬现身,心中底气大增,不惜耗费法力,连下杀招,把青法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青法王只有圣核境后期实力,比之金法王本就逊色一筹,被杀得连连后退。 他又无圣核境魔修作为助手,身后的一帮筑基境魔修也帮不上忙,十余丈外的红法王则被柴老七和赵世杰全力缠住,匆忙之中挡了几刀,扭身要跑,却又被一众低阶教众阻路,结果被金法王抛出长刀直接插在地上。 也算此人颇有些保命本事,当即往地中一钻,竟凭着魔修的土行之法,避至数十丈外,躲入右神使下属教众之中,倒是保住一命。 金法王本要与柴、赵两人合力解决红法王,见有人去偷袭张元敬,当即飞遁过来支援。 “射他!”青法王一边取出魔药治伤,一边指着在上方飞遁的金法王,面目狰狞地对周围的教众喝道。 周围十几个筑基境界的箭手,有的慌忙搭弓射箭,有的则犹豫不决,还有的则悄悄退开。一息之后,只有零零散散几根灭元箭射出,被金法王轻易避过。 第572章 暗敌(三)(为大佬加更之四) 金法王如同流星赶月,迅捷地追上那圣核境教众,手中又有一柄长刀飞出,直劈那人白发苍苍的头颅。此人手中挥动一杆长幡,魔气涌动,消失了踪影。 “雕虫小技,也敢在俺老金面前耍弄!”金法王冷笑一声,手中长刀黑光闪动,瞬息之间,不知挥出多少刀来。 “刺啦”一声,有如利刃割破牛皮纸,就见前方三丈外,空气如同镜子一般裂开,从中现出那魔修的身体来,半息之后,他的头颅离体,然后身体裂成十几块,落了下去。 “老匹夫!”白法王见状大怒,放弃当面对敌、有些心不在焉的常光明,跃身而起,挥动手中的方天画戟,直取上方的金法王。 金法王大喝一声:“来的好!俺老金正要找你!”他挥动长刀,力量与法力并用,长刀如同一条黑色火焰,居高临下砸向飞冲而来的白法王。 白法王不甘示弱,丈许长戟轻轻一抖,双刃黑炎腾起,同样是使出了最恐怖的魔火,与金法王长刀对撞在一起。 两人境界相同,实力相当,功法相近,经验相若,没有试探,甫一接战,便是绝技频出,凶招连连,战斗立时趋于白热化。 此时,得金法王保护,张元敬已经将三尺碧植粗粗炼化,然后以一团法力推入食道,送入烛龙腹中。接下来,只需等待它自行消化吸收,便可见效。 当即传音张萱,让她牢牢占据烛龙识海,与之融合,维持识海不灭。只要识海仍存,那个神秘敌人对烛龙肉身的操控,便存在漏洞。 他抽空瞥了一眼下方的黑水池,其中涌出的黑黄之水已是滚滚如潮,同时,也有大量黑黄之水又沉了下去,重新回归九阴之渊。 他摇摇头,先是看向近旁的金法王与白法王之战,见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便将目光投向洞穴中央火鸦道人与那黑面人的战斗,不禁为之一惊。 火鸦道人已经处在下风,他的状态颇显奇怪,似乎有些摸不准黑面人的位置,应战之时,总是慢上一拍。 “法王,我去助火正使!” 张元敬匆匆说了一句,脚下虚跨,急速前飞。 “你且去吧,俺老金无须援手,你且看俺老金如何独个儿劈了这老阴货!”金法王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句。 隔着十几丈,张元敬厚土术法剑一指,一式土牢使出,四面黄色土墙自地中升起,将意图从后面攻击火鸦道人的黑面人困在其中。 黑面人正要从上方冲出,一道土气之墙压下,将他逼回了牢笼。 张元敬手中法诀一变,五面土墙收紧,就要把土牢中的黑面人挤成肉泥。 然而,下一刻,让张元敬无比惊讶的是,当土墙合拢时,那黑面人竟如同幻影一般从中穿了过来,丝毫不曾受伤。 “元敬小心,这是珞珈山的和尚,传闻这些人精通念力之道,善于剥离六识,原来老道以为是虚言浮夸,今日一会,比传闻还要强出很多!”火鸦道人趁此机会,退出数丈,与张元敬成犄角之势。 “和尚?念力?六识?”张元敬一愣,有些糊涂地反问道,“这是什么宗门的功法?” 火鸦道人一时解释不清楚,只简单说道:“就是剥除视觉、听觉、味觉等六觉,十分诡异,不可小视!” 黑面人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烛龙,眼中显出几分失望,不过,他没有更多犹豫,起手一个掌印,空荡荡虚飘飘地劈向张元敬,既不似道门修士的斗法路数,也与魔修大相径庭,甚至不如俗世武林中人矫健。 张元敬得火鸦道人提醒,不敢大意,先起了一式土御,以土墙防御,然后厚土术法剑转动,再用一招飞石,顿时从昏暗的上空砸下数十颗尺余大小的石头。 然而,黑面人再次使用了那诡异的能力,无视巨石,也无视土墙,一只有些发黑的手掌穿透过来,隔着数丈的距离,虚按了一把,张元敬下意识退后几步,但仍然感觉有所不妙,神识一扫,方才发现是失去触感了! 手中之剑,如若无物;身上之衣,如若无物;周围之气,如若无物……若非有神识可用,他甚至无法立足于地面。 极其诡异的功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念力! 张元敬舞动厚土术法剑,继续施展飞石。他不相信,黑面人可以一直如同空气一般,忽视任何攻击。 火鸦道人那边也发动进攻,玄铁大葫芦连续喷出三只丈长火鸦,向黑面人包夹而去。 “元敬,我被剥离了视觉,看不见此人。神识又受到此人身上某件法宝的干扰,不能准确感知他的所在。你尽量用精确的攻击手段!”火鸦道人眼睛左右晃动,传音说道。 张元敬心中一凛,这才明白,为何结丹大圆满的火鸦道人对上一个实力看起来与他最多只是相当的修士,会这般吃力。 黑面人对张元敬和火鸦道人的这一波攻击,没有采取刚才那般法子将之无视,而是取出一件俗世佛门常见的黄色袈裟,悬在头顶。 这袈裟无风而自振,如同充满气的皮囊,鼓胀起来,将上方数十大石尽数挡住并弹开。 而对三只火鸦的啄击,则使用一种如风般的身法,在方圆十几丈的区域内无规则地移形换位,全部避开。 大约是有些不耐烦,这黑面人突然拿出一把金色的方便铲,猛地朝一只火鸦掷出,在灰暗的空中划出一道金光,如飞刀一般在火鸦头上一割,便将它的头颅砍下,这火鸦眼看着便失了控制,坠落于地。 随即,黑面人又伸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操控着方便铲接连几个跳跃,将另外两只火鸦劈碎,然后直奔张元敬头顶而来。 这倒有些像道门修士斗法的路数!张元敬挥动厚土术法剑,一招土御防住上方,但顾忌此人有那无声无息穿透石墙的本事,没敢接连出招,而是向后退出几丈,以保安全。 火鸦道人捕捉到黑面人大致方位,猛地一拍大葫芦,顿时有上百只尺许小火鸦从葫芦口涌出,向此人包夹而去。 黑面人对此似乎颇有顾忌,一边旋动头顶的黄色袈裟,护住头顶,一边操控方便铲,快速斩击小火鸦。 张元敬一挥法剑,施展出狂沙,在黑面人周身十余丈范围制造出滚滚黄沙、强劲风暴。 三人激战正酣,黑水池上方的烛龙,突然摇头摆尾活动起来,然后仰头发出“尨”的一声长吟,震动整个混乱的洞穴! 第573章 暗敌(四) 且说张萱沉心定意,凝神于融合烛龙识海。而那操控烛龙肉身的神秘敌人,则一直试图以肉身之力,压迫识海,摧毁识海,使烛龙肉身彻底成为由其任意指挥的行尸走肉。 张萱虽然实力弱小,但得了张元敬很多益神丹,神识比之一般筑基境魔修却是强出很多,又自有一股要强、不服输的心气,始终坚守而不退。那神秘敌人三番五次冲击未果,一时也是束手无策。 待张元敬将幽魂草推入烛龙腹中,形势顿时发生逆转。 这幽魂草本就是吸取三生水而生,乃是凝炼此水而成的精华之物,进入烛龙腹中后,如同给它服下神丹妙药一般,立时引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是肉身的迅速提升。它本就是化身境的奇虫,无有境界的限制,一旦浊力足够,实力便毫无阻拦的飞速增长。 那控制烛龙肉身的神秘敌人,原本只是欺它虚弱,此时它实力一旦大涨,顿时感到力不从心,虽拼尽全力,也无法做到对其肉身的完全控制。 更为重要的是,烛龙识海开始复苏。 烛龙元神脱离后,识海失去本源,渐渐趋于萎缩,并变得有些虚淡。得到张萱神识融合后,也只是暂时维持,但其幻灭的结果不可逆转。 然而,在得到这幽魂草提供的滋养后,识海有如老树开花,快速生长起来,逐渐扩大成一片晦涩的、笼罩灰雾的、如大海一般波浪滚滚的宏阔区域。 其境界,也从张萱维持住的筑基境,迅速提升,从筑基境升至圣核境,从圣核境初期,迅速入中期,到后期,再到大圆满,最后“轰隆”一声,好似晴空霹雳,又进入了化身境。 若是圣核境,尚在张萱投入其中的神识可感范围。她本已有筑基境大圆满实力,距离圣核境,不过是一步之遥。加上左神使自任她的老师,多次给她示范圣核境的玄妙,故她对此并不陌生。 然而,化身境远远超出她的认知,她完全不知这种境界的神魂和神识是如何一回事,不知它的运用,不知它的奥秘,也不知它的真假。 一切都发生在烛龙识海中,与她的本体无关,与她的神魂也关系不大,她只觉自己纯粹是一个过客,在这里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她的那位神秘敌人,却敏锐地发现烛龙识海的强大,当即把力量从烛龙肉身收了回去,没给她留下可乘之机。 不过,此人的回撤,也把张萱惊醒了。她猛地意识到,按照道长的提醒,她必须即刻催动烛龙肉身进入黑水池,迅速吸收涅盘祭祀后从九阴之渊中冒出的三生水。 于是,连忙引动识海之力,向烛龙肉身各处覆盖而去,无有那神秘敌人的阻力,这一步几乎在瞬息之间完成,烛龙识海与烛龙肉身,与它的各处经络骨骼、血肉皮鳞、所有脏器以及每一根毛发,均建立了如身使臂、如臂使指的亲密关系,好似出生以来便是如此。 或许是感受到这种圆融和通畅,烛龙肉身本能地舒展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长吟,带着欢欣,带着活泼,也带着无限希冀。 听得此声龙吟,一众魔修皆惊。 近在咫尺的金法王和白法王各自退开,不再厮杀。 金法王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气息明显超越圣核境的烛龙,又瞥了一眼常光明等人中间脸色惨白、仍旧昏迷的左神使。 白法王有些气急败坏,将目光投向洞穴另一侧黑暗中,对一个黑袍裹体面目模糊的修士,嘴唇急速开合,显然是在传音说些什么。 另一位圣核境大圆满修士,临时统领左神使一系势力的常光明,仰首呆呆看着游动的烛龙,清癯面庞上既有期待、喜悦,又有担忧、害怕。至于青、红两位法王,则有些惊疑不定。 仍在激烈战斗的一万六七千低阶教众,不论属于哪方势力,大多充满惊喜。 而数位圣核境魔修,则可谓神情各异。多半之人抱着希冀和乐观的态度,眼中闪动期待的神色;但也有两人,因为深度参与左神使、右神使和白法王的图谋,露出畏惧的表情。 但是,最先对此作出反应的,却是被小火鸦和狂沙阵困住的黑面人。 他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突然从风沙中冲出,无视张元敬仓促下使出的土牢,纵身跃起,直奔烛龙而去。 张元敬暗道不好,苦于身上既无可用的符箓、奇物,也没有攻击速度极快的法宝、法术,只得眼睁睁看着此人急速靠近烛龙。 张萱在烛龙识海中“看”得明白,连忙指挥烛龙甩出长尾,抽向来敌。 黑面人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动作,从龙尾上方翻过,但没有继续接近烛龙,而是悬空而立,双手合十,口中念道:“弟子真业,恭请真佛投影,降魔解厄!金刚降魔咒!” 顷刻之间,一尊金色虚像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随即变大数倍,有十来丈高,此虚像头顶光秃、双目低垂,右手竖在胸前,左手捏了一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它的念诵,以黑面人为中心,一层层的声浪向外扩散,毫无差别地钻入洞穴中所有人的耳朵和脑中。 “啊……” 声波所至,低阶魔修抱头跪地,大声惨嚎。这虚像所念咒语,似是他们的克星一般,只需听得些许,便识海震动,神魂剧痛。 圣核境魔修,包括几大法王和常光明,皆是闷哼一声,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双腿轻抖,两手握拳。 离得较远的青法王想要向后退开,刚一撤步,只觉胸口像是被巨石撞了一下,猛地向后一飞,口喷鲜血,摔在地上,然后疯狂扭动身躯,发出比低阶魔修更加惨痛的嚎叫声。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只觉满耳尽是嗡嗡之声,无比单调、无比枯燥,如成百上千蚂蚁在心中乱爬,直欲发狂。 此时,唯一能够抵抗这声波的,只有距离虚像不远的烛龙。 它的识海如同一汪深潭,无论声波如何冲击,始终幽邃而宁静。 张萱早已通过神识,知道了众多魔修的反应,当即催动烛龙张开巨口,喷出一大团腥臭的黑水,向虚像淋去。 然而,虚像只是幻影,黑水穿了过去,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这时,随着虚像口中咒语的不断扩展,一缕缕莫名的气息,从低阶魔修头上冒出,然后向着虚像飘荡而去,一丝不剩地被虚像吸食干净。 虚像随即凝实了几分,变得更加宝象庄严、更加实力强横,而其口中的咒语也念得越快越有力量。 第574章 暗敌(五) 张元敬强忍不适,传音张萱:“攻击那个黑面人!” 张萱依言而为,操控烛龙肉身甩出长尾,对着虚像身前的黑面人抽去。“啪”的一声,龙尾抽在了虚像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虚像微微一暗,随即在那些莫名气机补充下,马上又变得金黄而明亮。 张萱驱动烛龙游动至虚像前面,仍旧一尾巴甩过去,抽在虚像身上,不过,这一次是抽在它的肚皮上。不知不觉间,这虚像瞬移到了黑面人身前。 张萱又操控烛龙喷出一口黑水,直接打向黑面人。虚像变成虚影,而那黑面人也同样变成虚影,让黑水穿了过去,仍旧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就这一小会儿的工夫,洞穴中传来接二连三、随即响成一片的“嘭嘭”一声,乃是上千炼血境魔修受不了这声波反复冲击,全部爆头而亡。 在死亡的瞬间,他们身上冒出大量莫名气息,迅速涌入虚像身中,使之显得越发威严肃穆,原本冷漠的嘴角竟多了几分悲悯。 而在虚像身后的黑面人,似是也得了很多力量,身体鼓胀起来,只听啪的一声,罩住全身的黑袍黑布破裂开来,露出一个蜂腰猿背、肌肉虬起、浑身白净的光头汉子来。 他赤着上身,下身也只贴身穿着一条褐色短裤,胳臂、大腿以及胸腹,均鼓得像是小土包一般。 他的表情痛苦而狰狞,双唇紧闭,钢牙紧咬,似在苦苦支撑。而他的气机正在节节攀升。 原本,在与火鸦道人和张元敬战斗之时,他的气机十分晦涩难辨,很难清楚判断他的修为境界。此时,很明显看出他的境界超出了结丹境或圣核境,正在向更高层次突破。 或许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张元敬一边抵御声波侵袭,一边苦苦思索破解之法。 头上的烛龙,则在张萱操控下,或是甩动长尾,或是以头冲撞,不断攻击虚像,试图削弱它的实力,阻止这光头汉子吸取更多力量。但是,收效甚微。 虚像防御力极高,每次遭受巨力击打,都只是气机衰落几分,很快便通过吸收那些从低阶魔修身上冒出的莫名气息变得更加强大。烛龙的攻击,倒像是铁匠打铁,帮助虚像快速炼化那些莫名气息。 如若此人不惧烛龙,何以之前张萱未曾控制烛龙时,不施展此招,获取力量?为何要等到现在,等到他的同伙控制烛龙失败后,才动用此招?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 “嘭嘭嘭——” 又是一连串的炸裂之声,又有两千余筑基境魔修抵挡不住咒语的侵袭,纷纷爆头,脑浆飞溅,洞穴中到处弥漫浓浓的血腥味。 虚像再次得了一大波莫名气息补充,不仅又凝实了几分,而且身躯也长高了四五丈,它的头微微下垂,用怜悯的目光俯视洞中所有修士,包括白法王,也包括另一个黑袍笼罩的修士。 它又变强了! “三生水!用三生水!一直攻击那个光头,不要停,直到他无法变成虚影为止!” 张元敬猛地想起当初与黑面人战斗时,他并没有一直使用那个变成虚影的手段,说明此招对他的消耗必定不小,于是赶忙传音张萱。 这时,虚像念咒之声再次起了变化,不同于之前的一个调子反复念,而是多了几分节奏与韵律,带有了少许音乐的美感。 此时,对众多筑基境的魔修来说,识海的震荡变得轻缓起来,脑袋也不再刺痛,但是,他们的嘴巴却不受控制地随着虚像的声音念诵起来。 而他们丹田中、经脉中的法力,则迅速干涸,变成一缕缕莫名气息,从毛孔中散逸出去,飘向虚像,被其吞噬。 圣核境魔修听到的咒语,又是另一番模样,诘屈聱牙,艰涩无比,钻入识海,扭曲神魂,让修为稍低一些的传法使恨不能挖破耳朵,从脑中将这一个个可恶的字词抽出来,摔在地方狠狠踩上几脚。 张萱的本体,只有筑基境大圆满修为,在此时的声波攻击中,已经岌岌可危。没有人能够帮助她,除了她自己控制的烛龙。 烛龙仍旧能够轻松抵御声波。张萱依从张元敬所言,驱使烛龙旋转身躯,掉头钻入黑水池中。 池中之水,已是黄黑相杂,散发浓浓的腐蚀气息。烛龙甫一入水,水池中的三生水便自动往它的体内直钻,让它的气机迅速增长。 张萱知道此时不是汲取力量之时,当即克制提升自己境界的欲念,以池水发出吐息,朝那光头打去。 虚像与那人故技重施,又变成虚影,将满含三生水的吐息让了过去。不过,在吐息穿越的瞬间,无论是虚像,还是那光头,气机增长之势均稍稍一挫。 明白此招有效,张萱信心大增,立时又吸了一口三生水,再次喷吐出去,如同一根短锥,直刺那光头。 这一次,此人仍旧采取变作虚影的手段躲过。 如此一攻一躲,十余次之后,那光头提升修为的节奏完全被打乱,实力不升反降,不得不用虚像作盾牌,以实体的形式硬挡烛龙用三生水打出的吐息。 但是,三生水对虚像具有极强的腐蚀力,仅仅被击中一次,虚像后背上便被蚀出一个两丈方圆的大洞来。 虚像一阵暗淡,瞬间从十四五丈又缩小到十丈大小,但依然维持完整之体,保持金黄之色。 张萱见状,心中大喜,知道此为破敌之招,也顾不得心疼,再次喷吐出一口水箭。 这一次,那光头既不敢用虚影来躲,也不敢让虚像硬挡,竟带着虚像东移数丈,躲了开去。只是,虚像在移动之时,口中的咒语却停了不念。 这一停顿虽只一息时间,众魔修却是得了喘息之机,有反应快的,连忙摸出抵御声波攻击的魔兵、符箓、丹药等物,施加自身,以求多出几分生机来。 圣核境的魔修,反应则各不相同。金法王、常光明、权又煊等人迅速出手,各自出招攻向虚像护持下的光头汉子。 而红法王、白法王和另一个黑袍人则纵身向洞穴上方的缺口处飞冲而去。 此时,青法王早已躺在地上,了无声息。他本就被金法王重创,又在应对虚像咒语时出错,挣扎了许久,至此时已经完全被“净化”,不仅一身法力尽失,神魂也完全破灭。 只有齐峰以及右神使麾下的一个圣核境魔修,有些茫然失措,呆立当场,没有任何行动。 第575章 暗敌(六)(为大佬加更之五) 至于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人,前者立时释放一只三丈大火鸦,驱使其去追击敌人,张元敬则摸出一枚益神丹服下,他的土系法术相对迟缓,抢攻很难奏效。 一息时间,转眼即过,那光头修士停在洞穴中央的上空,再次运功,虚像嘴中又唱起了咒语。但是,在他中断咒语的瞬间,众人的攻击皆已追踪而至。 他没有躲闪,而是大喝一声“佛光普照”,胳臂上两个鼓起的肉包“嘭”的破开,两大团鲜血被丝丝缕缕的银灰之线包裹,融入虚像之中。 虚像顿时气机大盛,射出成千上万道耀目的金光,将整个洞穴照亮,也刺入洞穴中凡是睁眼的魔修之眼帘。 这些魔修,包括圣核境大圆满的金法王、白法王和常光明,都齐齐惨叫一声,捂住眼睛,所有攻势也尽皆被迫中断。 筑基境的魔修更是仰头摔倒在地,痛苦地在地上滚动不已。 但是,依靠类似献祭的方式施展此法的光头修士,也是气机直落。 处于突破大境界的修士,若是在突破中气机下落,极有可能进阶失败,同时留下隐患,导致将来再也无法突破。 不过,金光耀射众魔后,从他们身上冒出的那无名气息也远胜之前,光头修士借此力量,生生止住气机下降的颓势,并强行拔高修为,继续朝着更高境界攀升。 金光的耀射,持续了三息,这三息中除了玄铁大葫芦释放出来的三丈大火鸦在持续攻击虚像,干扰光头修士突破外,连烛龙也因双目难视,暂停了攻击。 依靠从众魔修身上得到的强大力量,光头修士双臂上再次鼓出两个小肉包,大小与先前一般无二,同时在额头中心位置,出现一个金色的“卍”字,色泽甚淡,但轮廓十分清晰。 张元敬依靠益神丹补足神魂,闪身至张萱本体身旁。此时,常光明几人皆不敢动弹,双目又无法睁开,虽感到有人靠近,但无法出手阻拦。 张元敬一边传音张萱,一边迅速摸出一枚益神丹,塞入她的嘴中。 金光消失后,虚像口中咒语迅速增强,念得一干圣核境魔修都痛苦的卷缩起来,而那些筑基境的教众,更是七窍流血,危在旦夕。 过得一息,飞天而走的白法王、红法王和黑袍修士从上面落了下来,他们被阵法所阻,根本没能逃出洞穴。 咒法一强,他们要全力抵御,无法长久维持御空,便都自行落了下来。 张元敬瞥了一眼那黑袍修士,此人一直未曾出手与人战斗,难辨身份。但之前在天中飞遁,还是露了些许气机,似乎像是某个他曾见过的修士。 而此时,烛龙的吐息再起,一道又一道的黄黑水箭,接连不断地朝虚像下的光头修士射去。 光头修士明显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他对于烛龙的攻击视而不见,只全力吸收那无名气息,额上金色“卍”字越来越亮,隐隐有脱落而飞的征兆。 而虚像已经完全罩在他的身上,抵御着来自火鸦的真火和烛龙射来的三生水。 虚像的身躯不断缩小,很快只有三丈大小。不过,到了这般大小,虚像外表上反而多了一层红芒,变得坚硬起来,无论烛龙和火鸦如何攻击,都不能让其缩小半分。 此时,由于力量的削弱,虚像口中的咒语威力也减小了很多。已经极度虚弱的圣核境魔修,终于能够勉强抵抗声波,直接腰来。 金法王、常光明和几个传法使,强行运行法力,挣扎着向那光头修士冲去。 白法王咬牙切齿,露出既愤怒又懊悔的表情。他的目光找到那个黑袍修士,眼中尽是杀机。 那黑袍修士则只是沉静地看着虚像笼罩下的光头修士,眼光冰冷,一片漠然。 “来不及了!这个和尚要突破了!”火鸦道人突然传音过张元敬,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视力,看清了场中情形,急切地说道,“让张萱操控烛龙,赶紧打开大阵,先让这些魔修出去!否则,他们都会成为温养此人修为的养分,最后烛龙也非其对手!” 张元敬心中颇多疑问,此时也来不及多问,连忙传音张萱。 张萱融合烛龙识海后,光顾着操控其肉身进行战斗,根本不知如何开启大阵,只能匆匆在烛龙汪洋般的识海中寻找记忆的碎片。 好在烛龙离去时,已将开创烛神教之前的记忆抽走了很多,识海中残留的记忆大多是与烛神教有关之事,故而张萱很快便将关于大阵的记忆碎片找了出来。 她的神识向这记忆碎片一撞,关于藏兵洞中阵法的记载便如潮水般涌入。 这是一套繁复的大阵,是保护烛神教最后火种的底牌,极其高明,攻防一体,短时间很难掌握。不过,若只是打开阵法,却是不难。 张萱寻到关于中止阵法的口诀,默念几句,然后操控烛龙飞身而起,用龙尾在黑水池上方洞顶的九处地方各点了数下,便听“扎扎扎”一阵响动,洞穴缺口似有一道屏障打开,响起了呼呼风声。 这些异动,顿时吸引了所有圣核境魔修的注意。红法王龙灵芳第一个祭出魔宝,向缺口处飞去。随后是黑袍修士和白法王。 “诸位,凡能飞行的,请速速离开此处。那个和尚马上突破,你们留下无济于事,反而会为他增添力量!”火鸦道人扬声说道,声音中贯有法力,震得洞穴嗡嗡作响,很多被虚像咒语念得昏迷过去的筑基境魔修,也被震醒过来。 因有红法王和白法王示范,得了“火正使”提醒后,齐峰以及场中仅剩的几个圣核境魔修,均祭出魔宝,把身侧或昏迷或虚弱不堪的筑基境魔修捞上几个,向上飞去。 “金法王,快!还有你们几位,赵香主、柴先生,常香主、权香主!若是敌人趁机出阵,整个烛阴谷将遭遇一场浩劫!”火鸦道人见金法王、常光明几人还在犹豫,连忙厉声催促。 这时,光头修士额头上的“卍”字突然金光大作,彻底脱落下来,迅速变大,变得与此人一般大小,然后与其肉身一合,气机陡然一冲,进入到一个玄而又玄的境界中。 “走!”金法王愤怒地低吼一声,从地方抓起几名教众,冲天而起。 赵世杰、柴老七两人紧随其后,驾驭的魔宝上也携着几个魔修。 常光明朝权又煊喊了一声,让他先走,随即返身到张萱身边,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左神使陆天风背负起来,神情略显黯然地看了一眼张萱。 见张元敬警惕地看着他,只得苦笑一声,微微点头,纵身向上方飞去。 权又煊则已先他出了洞穴。 也有实力较强的筑基境魔修,清醒过来后,自行飞身离去,但为数极少。 第576章 暗敌(七) “张萱的本体怎么办?”张元敬指着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张萱,忧心忡忡地问道。 “她的本体不能远离,否则神识必然从烛龙识海脱离,那时,这个已经突破的光头修士无人可制!” 火鸦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决绝地说道,“你也出去,我来保护她的本体。三生水仍在上涌,烛龙赢面甚大!” 张元敬自不会信他这话,那光头修士,在未突破前,靠着一尊虚影,便能硬抗烛龙的攻击。现在实力大增,张萱操控的烛龙,又如何是他对手。 “前辈,还是我留下吧。我能遁地,论保命,比你还是强一些!” “你又不能带着张萱钻地!”火鸦道人摇摇头,“还是老道留这吧,此人若无虚像相助,也未必是烛龙对手,我还是能撑一会儿的!” 他愿意来荒死地带,目的就是要争那渺茫的一线机会,若是烛龙赢不了这个光头修士,那便一切皆休。即使逃得性命,也只是苟延残喘,却已无多少寿元。 “我能!”张元敬十分肯定地说道,“你且看着!” 他也不过多解释,当即将源生石召出,让其裹住张萱,便潜入了地中。 火鸦道人目瞪口呆,干笑一声,说道:“那好吧,你多加小心!我先出去!让张萱立即关闭大阵!” 他祭出飞剑正要遁行,猛地想到一事,传音过去说道:“如果烛龙不是这光头之敌,不妨让张萱操控烛龙沉入三生水中,你从土中把她的肉身带过去,先给她本体提升实力。当然,前提是此处大阵,在没有她看护的情况下,能顶住此人的强攻!” 待火鸦道人离去,张萱操控烛龙,把藏兵洞的大阵重新封闭起来。随着“扎扎扎”的声音隐去,洞中光线,似乎陡然暗了许多。 一些刚刚苏醒的筑基境教众,缓缓坐起,仍有余力的,便向洞穴边缘爬去,想要远远避开头顶的那个全身肌肤金黄、像是涂抹了一层金粉般的精壮光头修士。 张萱则按照张元敬的吩咐,操控烛龙泡在黑水池中,疯狂汲取三生水。 不过,烛龙的弱点,在于张萱本身的实力太弱,尤其是神魂的境界不够,无法完全发挥它的实力。 约莫有十四五息时间,笼罩那光头修士的虚像,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此人终于睁开双眸,射出两道精光,在洞中初略一扫,最后落在水中的烛龙身上。 “哦,呵呵,都走了啊!没关系,只要你这条长虫在就行!” 光头修士咧嘴笑了笑,充满了得意和邪魅,“师父说我的机遇在北方,还真是说对了!"真佛投影"没有浪费!不知道净化了这么大一头黑龙后,某家的修为会不会更进一步?哦,对了,某家还没有自我介绍!来,认识一下,原来的珞珈山大和尚,现在的罗汉,真业!见过烛龙施主!嗯,应该是张萱张施主!若是烛龙施主在,贫僧打死也不敢打你的主意啊!” 唠唠叨叨说了一堆,真业随即他向底下张元敬所藏位置扫了一眼,神情略显惊讶地说道:“原来地中还藏有一位,不过两百丈深度,就能遮蔽气机到如此地步,真是了不得的功法。” 此时,得到张元敬授意,张萱操控烛龙开口问道:“真业罗汉,你是白法王带进此地的吧?” 真业笑道:“不错。不过,他以为我只是鲍雪阳的帮手而已。” 张萱又问:“鲍雪阳是谁?” 张萱不知鲍雪阳身份,故而有此一问。地中的张元敬却是心中了然。 当初,他与火鸦道人一起围住白虎道人,此人便曾透露鲍雪阳有意投靠珞珈山,现在看来,其言不虚。 既然这珞珈山对烛神教动手,不知千剑门与星月门之间是否爆发冲突,而所谓的六派联盟中的其他几派又不知何去何从。 转念之间,又想起一位故人——重剑宗的仲必行,心中不觉升起些许惆怅之感。 真业轻蔑地说道:“御灵宗的宗主,玄阴山南边一个中等修真宗门而已。不过,他与我珞珈山颇有渊源。正好贫僧因一事,到了他那儿。他与贫僧说,贵教的一个法王,看中了他的御灵之术,想请他去干一件事,阻止另外一个派系的阴谋。 “他原是觉得贵教圣核境魔修甚多,怕有危险,不愿来此。但是,贫僧却看到了机会,这恰好说明贵教内部不和,要起内乱啊,正好可以趁乱净化一些魔修,收获大把的念力啊!所以呢,贫僧就说服了他,一同乔装打扮进了此处。没想到,居然遇到这么大一场机缘啊!哈,哈哈! “说实话,那幻境出现后,贫僧真是追悔莫及啊,不知有多后悔进入到这破洞中,以为就要身死道消。不曾想,那只强得离谱的烛龙,竟然只是随便戏弄了一下大伙儿,便元神脱离肉身,遁出了这一界。 “贫僧转目一看,周围都是魔修,而且正在疯狂厮杀,多好啊!都是一团团香喷喷的念力嘛,岂能放过。于是冒险一搏,侥幸成功! “虽然有些小瑕疵,但境界总算是上来了!现在想想,也真是奇怪,我师父明明知道这烛阴谷中全是魔修,为何不来此行功修法呢?若是把贵教修士全部净化干净,岂非可以突破至金刚境?哈哈哈,果然是机遇险中求,现在,这机遇属于我的了!” 张元敬和张萱听得此言,才知事情原委,竟是如此巧合。 张萱半是不解,半是气愤地问道:“你珞珈山到底是何功法?为何要靠对付我魔修获得修为!” 真业带着一副怜悯的表情说道:“你等魔修误入歧途,当然就要有佛宗来降妖除魔,这是我珞珈山的使命,也是你们魔修的最终归途。佛门可不像道门,只管自己逍遥,却不理他人痛苦。我们的职责,就是消除罪孽,净化污浊,劝导世人为善去恶,做人而不做魔!” 张萱听得有些腻歪,怒喝道:“你这秃贼,满口胡说八道。本圣女只是问你,你宗中功法到底传承自何处,有甚么来历,为何非与我神教作对!” 真业双手合十:“佛祖慈悲!此世间,无论有无魔修,都有魔之存在。这魔,不是天地所生之虚空异魔,也不是吞食浊气而生的魔兽魔怪,而是所有人心中之魔。我佛门功法,针对的乃是人之魔性,并非你们这些魔修。其实,对于道门修士,只要他身上有魔性,我们也要净化他。这是佛祖赋予我们的使命!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577章 暗敌(八) “虚伪矫饰,一派胡言!本圣女亲眼见你吞噬我教中修士魔气,这才突破境界!什么降妖除魔,不过是满足一己之私!吼!”受她情绪感染,烛龙猛地伸长脖子,扬起巨大龙首,发出一声怒吼。 真业邪异地笑了笑,突然伸手一握拳,随意向前打出,只听“噼啪”,空气发出炸裂的声音,一道烈风向外旋转而出。嘴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嗯,好强的肉身,且用你试一试!” 说罢,脚下跨出连环步,瞬间接近了烛龙,一拳砸向它的巨首。烛龙狂怒,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来犯之敌。 光头修士的拳头猛地变大,块头与龙首相差仿佛,重重地与它的巨口撞在一起,只听“嘭”的一声,狂风大作,水浪冲天。 龙首与大拳相互震退,随即又继续对撞,如此反复,十几个回合之后,那光头修士感觉有些吃不消,便撤了回去,嬉笑道:“看来肉身还差了一点。那就用降魔功!” 张萱可没有耐心听他自言自语,操控烛龙飞身而起,喷吐出一团由三生水转化而来黑色水雾,向光头修士罩去。 “佛光普照!”光头修士右掌竖在胸前,左手捏出一个手印,如同那尊虚像一般,嘴中念起咒语。 随着咒法的运转,他的头顶出现一个法轮,散发浅金色光芒,虽比虚像所出要弱了不少,但在瞬息之间把将烛龙喷出的黑色水雾净化一空,光线射到烛龙身上,产生少许灼烧感,倒不曾造成伤害。 烛龙旋身一扭,长尾砸向光头修士。此人不再念咒,身形一闪,右手转动,朝它虚拍一掌,旋即收手后退,在二十余丈外静立,似笑非笑地看着烛龙。 “小心!”张元敬传音提醒道,但是还是慢了一步。 烛龙庞大身躯摇摇晃晃,有些东倒西歪,好似喝醉了一般。 “此人功法能够剥夺六识,就是六感,且你看看烛龙失去哪一感!”张元敬有些懊恼,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她此事。 不过,即使张萱提前知道,也很难躲开此招。 “是身识!感触不到外界,我无法流畅操控烛龙肉身了!”张萱用有些颤抖的语气说道。 “呵呵,运气不坏,身、眼、耳三识,你被剥去了身识。贫僧则增强了身根。”真业笑着说道,“圣女殿下,贫僧毕竟是以大欺小,故此与你解说一下,所谓身识,就是你身体的触觉,不过,它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看看,你现在连身形都维持不住,更别说四肢与躯干协调了。你且细细体会,就知道剥夺身识的后果了!” 真业说话间,再次出拳,砸在了肢体扭曲、行动迟缓的烛龙头顶,将它的一只阔耳砸成了碎肉。 烛龙吃痛,放声咆哮,甩动长尾,向身侧的真业抽来。他一个闪身,夺到另一侧,再出一拳,将它另一只耳朵也砸烂。而烛龙甩出的长尾,却抽到了自己的脸颊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烛龙悲鸣一声,像是失去控制,向下方的地面跌落。 “快,进入黑水池,潜入深水之中!”张元敬见此时的烛龙远不是真业的对手,连忙传音张萱,让其先避锋芒。 真业取出一串佛珠,一共十九粒,每一颗皆有龙眼大小,材质不凡,非金非玉,非木非石,颗颗匀圆,发出黑黝黝的乌光,颇显几分诡异。 “嘿嘿,某家的咒法珠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他邪异地笑了笑,生满横肉的圆脸抖了两抖,然后捏着佛珠一甩,那十九粒漆黑珠子,便如同飞蝗石一般打向烛龙头身尾各处。 烛龙轻哼一声,全身鳞片凸起,闪动一层黄光,然后迅速游动,向黑水河而去。 “想跑?晚了!”真业一翻手腕,手中多了一只紫金钵盂,口中念诵咒文,然后抛到黑水池上方。 那钵盂只有一尺大小,停在半空里,钵盂之中猛地射出一道金光,罩住烛龙的头颅。烛龙顿时只觉头顶压了一座石山,行动起来步履艰难。 此时,十九粒佛珠早已击中烛龙,但都被它坚硬的麟甲顶开。不过,它已被定在当场,无法躲避,佛珠在空中绕了圈,又再次打来。 此珠效用如何,尚是未知,但既能被相当于元婴修士的罗汉境佛门修士真业用来对付同级别魔兽烛龙,必定不是凡品。 而烛龙则因张萱本体实力太弱,空有化身境界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张元敬看出形势危急,连忙上行至距离地面二十余丈的地方。真业自是发现了他的踪迹,但对这个结丹境初期的修士,并不在意,只专心以念力控制佛珠,攻击烛龙。 他的咒法珠,乃是宗中几代主持,以深厚念力加持,经两千余年,才炼制出来的。材质其实只是普通的檀香木,但其神通却非同小可。 只要对手被此珠击中,便能如附骨之疽一般黏在其身上,然后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复诵咒语,任其如何意志坚定,都要被“净化”掉。 此物向来是历代主持佩戴,乃是传承物品之一。不过,到了这一代住持,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常常留在居住的禅房中,放置在一个普通木柜中。作为住持的禅房,平日里也是守备森严,不必担心被偷。 然而,外贼易挡,家贼难防,这真业因修为到了瓶颈,有意外出寻找机缘,趁着一次为主持取拿经书之机,将这串念珠偷了出来。 此物非罗汉境,不能发挥威力。但是,他有一枚“真佛投影”的秘宝,得其之助,也可获得罗汉级别的力量,故此并不担心无法使用,这也是他敢于闯入如同龙潭虎穴一般的烛神教总坛的依仗。当然,此时他已经进阶罗汉境,使用此珠,自是没了限制。 烛龙的肉身防御极其强大,在数息之间,佛珠反复攻击达十余次,但都未能破开它鳞片的防御。不过,此珠毕竟蕴含着强横的念力,每一次攻击,都会削弱烛龙的力量和防御。 张元敬看得明白,心中焦急不已,若任这真业如此施为下去,烛龙必死无疑,没了烛龙,烛阴谷中再无可以制衡此人的力量,后果可想而知。 第578章 暗敌(九)(为大佬加更之六) 张元敬强压心中不安,仔细观察定住烛龙的那个紫金钵盂。 此物看不出材质,但从气机强弱看,应该是在灵宝层次,但与他所见过的元婴真人所使用灵宝相比,便是最差的,也要弱上之上一筹,想来最多是下品灵宝层次。 若是如此,此物便不至于能够完全压制住同等境界的烛龙,即使烛龙神魂很弱,但其肉身经过吸收三生水,已经是实打实的化身境了。 又查看了数息,终于发现了一点破绽。随着烛龙的奋力挣扎,紫金钵盂释放的金光渐渐晃动起来,光泽也暗淡了一些。而真业因要全力操控咒法珠,对此心有余而力不足,索性放任不管。 当然,也可能是他自信能在金光被破之前,将一十九颗咒法珠打入烛龙肉身,毕竟,这具化身境的奇虫,对他而言可是增长修为的奇宝。 张元敬思索片刻,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只能冒险一试。遂将保护着张萱的源生石留在土中,自己则迅速上行,冒出地面,挥动厚土术法剑,对着那紫金钵盂就是一招飞石。一息之间,便有七八块四尺方圆的大石,往紫金钵盂砸去。 为求施法速度,这招飞石没有凝聚太多石头,而且少了源生石的增幅,威力弱了很多,不过,此时只要砸中目标,稍稍使之摇晃即可。 “小辈狂妄!” 真业怒喝一声,不敢对这几块飞石视而不见,抬手拍出一掌,半空中顿时刮过一阵强风,卷起飞石,往一旁落去。 但是,这一阵强风,并非完全打在飞石上,其从紫金钵盂上方掠过时,也稍稍带到了此物,使之倾斜了少许。 如此,紫金钵盂释放的金光发生了侧移,露出了烛龙一小半躯体。 烛龙一身巨力,本都在用来挣脱金光,此时自不会错过机会,乃奋力一冲,猛地向外窜出十余丈远。 真业措手不及,口中连忙念诵咒语,调转钵盂口斜着去照已在黑池边缘的烛龙。 张元敬法剑一展,一招强劲的土御使将出来,在紫金钵盂与烛龙之间,凝出一块丈方大小、厚达尺余的土盾来。随后,立时钻入土中,向下急速潜去。 金光射出,照在土盾上,后者迅速消解,冒出浓浓白气。不到一息,此盾便如蒸发一般,了无痕迹。 得了这个缓冲,烛龙已是完全钻入黑水池中。金光照在水池里,唯有粼粼波纹,和反射向四周的散乱光芒。 真业气极,摸出了此前用过的那把方便铲,对着张元敬所在的位置,使劲甩了下来。方便铲去势如风,插入土中后,起始减速不过三成,比下潜的张元敬要快出数倍。 不过,此时的张元敬早已遁至三百丈以下,方便铲至此等深度,速度减缓,很快余力不济。毕竟,似楚天雄那绸带状灵宝,十分特殊,乃是专为对付精通土遁术而造,不是这方便铲能比。 张元敬松了一口气。此时源生石不在丹田,他只靠自身实力,最多能至四百丈左右,这还是因境界提升至结丹后期之故。 真业神识下探,见简单手段奈何不了此人,便不愿再浪费时间,也不理会停于地中的方便铲,快步走到黑水池边,神识侵入水中,只延伸下去十几丈,便陷入浓密的黑暗中。 他思索片刻,从地上捡了一块浊铁矿打造的大锤头,随手抛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黑水溅起,锤头沉下,水面冒出咕噜噜的气泡来。他皱了皱眉头,知道此水甚深,即使入水,也很难抓住烛龙。 他静立片刻,突然嘿嘿一笑,对着池中说道:“既然你躲起来,那某家就去破阵好了。出得此洞,外面的几十万魔修还不任我净化。做完这场超度群魔的大法事,某家的修为想必能够更上一层,不,两层楼。到时候,再来收拾你!” 说完此话,他在原地等了半刻钟,见水下毫无动静,便纵身跃起,向洞穴缺口飞去。 “张萱,我将你的本体带至黑水池二十丈深处的旁侧土层中,你且快速吸收三生水,用以提升你自身实力。”张元敬寻到地中的源生石,对内中的张萱传音道。 张萱神魂仍在本体之中,只是临时以神识融入烛龙识海,故全部意念都放在烛龙那里,不过,她的神魂依然可以听到传音。 张元敬带着源生石,缓缓向黑水池靠近。他运转分土诀,身前黑褐色的泥土不断让开道路,形成一条通道,让它轻松通过。前方消失的泥土,并未被挤去他处,实则是与他换位,均去了他的身后,这种交换只在刹那间完成,因而泥土并未发生变动。这是他境界突破后,分土诀再有提升所达至的效果。 泥土越来越湿,像是浇透了水一般。黑水池近在咫尺。 张元敬将源生石推向前方,靠近水池之壁,但不敢挤入水池之中。源生石虽是天地奇物,但亦不敢直接经受三生水的侵蚀。 黑水池中,通过自身神魂的沟通,张萱操控烛龙贴了过来。 “道长,若是这般放任那真业去攻阵,一旦大阵破开,烛阴谷便要生灵涂炭了!”张萱忧心忡忡地说道。 “张萱,你记住,整个烛阴谷,能够阻止真业的,只有你一人。你若不能提升修为,根本无法将烛龙的实力发挥出来,现在出去也无事于补,反而要浪费烛龙这具强大的肉身。一旦失去烛龙,则真业无人克制。所以,阵法破与不破,对你没有区别。你只有提升实力,才能阻止他危害烛神教。” 张元敬耐心地劝说道,“如果你着急,也可以从烛神的识海看看,它有没有留下什么办法。” 张萱有些迟疑地说道:“有一些发挥烛龙神力的手段,但……但,嗯,至少要圣核境后期修为。” “那就赶紧提升修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住更多的神教教众,尤其是这洞穴中残余的上万教众!”张元敬沉声说道。 张萱沉默数息,欲言又止,良久,方才说道:“道长,我听你的。” 第579章 暗敌(十) 随后,黑水池中水波动荡,自九阴之渊涌上的三生水哗哗作响,张元敬能够明显感到一石之隔,有巨量的、超强的气息正在汇聚。 不多久,这气息便向着源生石涌了过来,又被源生石放入而融进张萱的肉身。 她的惨白面庞,顿时红润起来,气机也开始节节攀升。不过两息,她的修为便突破筑基境大圆满,进入到晋升圣核境的过渡阶段。 与道门结丹类似,魔修也会在丹田中凝练一颗内丹,不过,魔修的内丹被称为“核”,它是由浊气凝结、魔火煅烧而成,甚是坚硬,故称之为“核”,魔修自称为“圣核”,乃是出于抬高自身修行之道的缘故。 因魔核坚硬,故圣核境魔修通常会炼造近战强兵作为魔宝,战斗风格也多数趋于硬朗。当然,这也与烛神教注重集团作战,惯于训练军阵,有极大关系。 凝结魔核的关键,是要内在地生发一团魔火,而生发的基础,则在于神魂。 张萱神魂颇强,又意志坚定,在无比充足的浊力供给下,很快便于丹田内引动一丛黑火,对如海潮般涌动的法力进行煅烧。只一盏茶功夫过去,一颗黝黑发亮的、桃核大小的魔核便凝炼出来。 张萱只觉浑身一震,神魂、法力与肉身皆焕然一新,一股强大的力量充盈体内。 她与烛龙的联系更加紧密,无论神魂,还是肉身,皆似有千根丝万根线牵连在一起,像是可以随时互换。 她尚未来得及细细体会这种又美妙又让她畏惧的感觉,便觉从烛龙肉身涌来的力量,变得更加磅礴,比之此前强了百倍不止。她犹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上下颠簸,随时可能船毁人亡。 她的实力依旧如冲天地火一般急速增长,数息之间,便突破了小瓶颈,进入圣核境中期。又过十几息,进入圣核境后期。 就在突破的瞬间,她的身体突然发出“尨”的一声长吟,一条不过寸许长的烛龙缩影,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显现,而在她的识海中,莫名多了一个意念,即只要她发出一个指令,烛龙便会应之而动。 她可以直接指挥烛龙,而不需要通过它的识海。 她的本体与烛龙融合了!不只是神识融入,而是神魂、肉身和法力的整体融合! 霎时间,烛龙识海中,原本隐匿起来的诸多记忆碎片,也大多自行解除禁制,融入张萱的神魂中,让她明白了烛龙肉身的许多奥秘以及它所掌握的关于烛神教的全部秘密。 经由神魂,这些记忆纷纷融入张萱识海之中,展开一个又一个新奇但并不完整、有的甚至还很残破的“世界”。 她的识海随之扩展,神魂随之增强,实力继续攀升。 但是,没过多久,黑水池中的三生水逐渐变得稀少,而九阴之渊早已不再有水流上涌。 张萱的修为,在距离圣核境大圆满一线之隔的程度,停止了增长。 而那些展开的“世界”,则多数晦暗不明,飘忽不定。只有少数显露真实面目,乃是烛龙所掌握的关于功法、秘境、阵法、奇物、秘闻等方面的知识,是它之所以强大的真正根基。 源生石腹中,一片漆黑之中,张萱沉默而坐,脑中转着各种念头,一时有些发痴。 这时,上方传来“轰隆”的巨响之声,不知是不是那个真业寻不到阵法破绽,正在暴力攻击大阵。 她一个激灵,就要站起,想起自己是在源生石中,便黯然一叹,向着张元敬所在位置传音道:“道长,黑水池中三生水已尽,我已无法提升修为了。” 张元敬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异状,只是关切地问道:“你的修为到哪个境界了?身体有没有感到不适?尤其是神魂,是否与法力匹配?” 最后一句,也是想起了当初猿十二的情况,下意识问的。 张萱摇摇头说道:“道长,我没事。修为也到了圣核境后期,可以如臂使指操控烛龙肉身了,它的一些天赋能力,只要不需要强大神魂的,基本都可以施展。” 张元敬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感觉凭现在的实力,是否可与那真业一战。” 张萱一边翻看识海中的烛龙记忆,一边镇静地说道:“若是我有化身境实力,肯定能战而胜之。但以现在的修为,仍无多少把握。佛宗的功法,十分克制魔修,保不住真业此人还有什么秘法或秘宝。不过,在烛龙的记忆碎片中,倒是提供了一个办法,就是依靠藏兵洞的大阵。” “大阵?”张元敬一愣,随即欣喜地问道,“此地的大阵,也是与宗门护山大阵类似吗?” 一般宗门,都建有护山大阵,外可御敌,内可镇压,攻防一体,威力强绝。 进入烛阴谷时,常光明说地下全是阵法,那多半便是烛神教的护山大阵。不过,在这深藏地下的秘洞,也建攻防一体的阵法,却是出人意料。 “不错!”张萱说道,“此地乃是烛神教留下的最后根基之地,创教的先辈筚路蓝缕,历经艰辛,始终怀有极强的忧患意识,担心教中根本经法为此界不容,引来强敌入侵,故依托九阴之渊中精纯而雄厚的浊气,在这百余丈空间内,建立了一个强大的阵法。此阵与烛阴谷的护教大阵是相互隔离的,即使护教大阵毁灭,此阵仍可独自运行,既可守护神教火种,以图将来,也可在危急时刻,以此发动反攻,将强敌困而杀之。此阵名为神火焚天阵!” 严格来说,创教者乃是烛龙那只奇虫。但是,张萱所言,显然不是指它,而是那些最早的信仰者。 “神火焚天阵!”张元敬先是哑然一笑,随即肃然起敬。 此阵之名,一听便不是用来防守的,而是要教众抱着与敌皆亡之决心,同来犯之敌背水一战。 也难怪此教在道门势力的夹缝之中,立足一片荒死之地,能够发展壮大至此等规模。相比名不副实、背景复杂的天魔渊,这烛神教才是南域真正的第一魔修势力。 “如何杀敌?需要我做什么?” “此阵开启,声势浩大,若是操控不好,很可能会伤及洞中教众,张萱想请道长——” 第580章 暗敌(十一) 张萱话没说完,外边已经传来真业以法力喊出的声音:“烛神教的圣女,若是不想看着这些人被超度,便速速出来!贫僧可没有时间跟你玩躲猫猫的游戏!” 张元敬神识探出,只见这个肤色金黄的佛门罗汉,用一根长链,锁着二十多个筑基境后期魔修,缓步走近黑水池边。 他嘴中喊着话,脸上露着邪异的笑容,眼神却是冰冷。 刚才,真业尝试破解阵法,但此阵之诡异繁复,根本不是他这点贫乏的阵法知识能够对付的。 只好强攻,竭尽全力出了数招,洞穴出口处的阵门纹丝不动,显然也非他现在实力所能打破。 这多少令他有些不悦。好不容易突破大境界,正是心情舒畅、大展拳脚之时,却被困在这阴暗的洞穴中,生生让那些可以化为精纯念力的魔修一个又一个地逃跑,这是何等浪费! 他转头一扫洞穴,看见那些凄凄惨惨、魂不属舍的烛神教残兵败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当即选了一个教众聚集较多的角落,飞了过去。 那些教众见他过来,多数慌忙四下逃散,但也有一人大喊道:“我是护教金刚周同远,大家不要慌,结阵与他拼了!” “护教金刚”四个字无疑颇有感召力,立时有三四十个人向他靠拢,举起手中的厚盾与长枪,按照平日的训练摆出军阵来。 真业如何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当即捏出一个手印,身中念力涌出,虚虚荡荡地就隔空拍出一掌。 这些准备拼死一战的三四十个魔修,只觉一阵冷风刮过,便失去了听觉、视觉和触觉,陷入黑暗与无感之中,顿时乱作一团,不时有人受伤倒地。 真业伸出暗金色胳膊,幻化出一个大手印,向下随便一抓,抓出二十几个人,扔在身前,用一根铁链串了起来,同时向黑水池的方向喊话。 不过,他的话语尚未引出张萱,却激起场中尚有行动能力的残余教众的愤怒。 他们本属不同阵营,相互厮杀了大半日,又被真业用咒法折磨了许久,好不容易幸存下来,既失去建制,又无了心气,相互间也缺乏足够信任,根本没想过重新组织起来与眼前的大敌拼命,只想着躲在暗影中,祈祷神兽烛龙斩杀对手,好保住性命。 此时,见敌人仗着修为强大,肆意欺凌虐杀教中手足,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与敌拼命的信念与勇气。 “我是护教金刚郭振山,愿意战斗者,请过来集合!”一个雄浑的声音在黑暗中高喊道。 “我是护教罗汉刘增雄,愿意战斗者,请过来集合!”在更远的一处墙脚,一个嘶哑的嗓音喊道。 “我是护教罗汉白未明,愿意战斗者,请过来集合!” “我是护教罗汉钟成伟,愿意战斗者,请过来集合!” …… 一个接一个,先后有十三人站出来,当着真业,喊出了集结令。 真业回头扫了一眼,不屑地轻笑一声,嘲弄道:“也好,能走的都聚拢在一起,也省得贫僧满洞子搜人!” 这情景,无疑也被张萱神识所知。她焦急地请求道:“道长,请您把我送上地面,我出去与他一战! “你要去地面?在地下不能操控烛龙吗?”张元敬疑惑地问道。 “我的本体必须与烛龙在一起,才能真正发挥它的实力。”张萱含糊地解释道,没有对他提及自己完全与烛龙融合之事。 张元敬当即摇头:“不可。你若出去,真业必定盯着你动手,你哪还能机会操控烛龙!” “道长,这个你无须担心。我与烛龙一体,真业除非打败烛龙,否则根本碰不到我!”张萱神情复杂地说道,语气中既有自信,也有落寞。 张元敬隔着源生石,看不到张萱的表情,对她时而高扬时而低沉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 正犹豫是不是继续劝阻她,外边的真业再次喊话:“圣女,你真忍心看着这些教众去死吗?贫僧数了数,被遗弃在此的教众,能喘气的至少还有八千人左右。这一次,贫僧先超度二十三个,算是给你一个警告。三息之内,若不见人,贫僧便要大开杀戒,杀足五百个!” “道长,请送我上去!神教再经不起无谓的牺牲了!”张萱急道,说是请求,但语气十分坚决,不容拒绝。 张元敬见张萱此时已是下意识地担起了烛神教教主的角色,有一种完全不同往日的气势,颇觉异样,却也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抚源生石,法力涌入。 张石明白他的心意,当即向上遁行,破土而出,将张萱推到黑水池上空。 与此同时,一条巨龙从池中冲出,张开巨口,将张萱吞了下去。 张元敬用神识看得清楚,心中微微一惊,随即也终于明白张萱为何不惧真业。 “终于出来了!呵呵,圣女还是有点担当嘛!贫僧佩服!那就先把你超度了!”真业看到张萱出现,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正要出手,不防黑龙飞起,将之吞下,展现出与之前似乎完全不同的气势,顿时警惕起来,翻手先将紫金钵盂祭了起来。 烛龙,或者说是张萱,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旋身向上,直往洞穴顶部而去。 “难道那里藏有什么机关?”真业惊疑不定地看着烛龙,另一只手迅速把咒法珠摸出来,扬手朝它打去。 烛龙长尾一摆,掀起一股狂风,卷着那串乌黑的佛珠,便飞去了洞穴另一端。 真业神色一凛,瞳孔微缩,没有理会远去的佛珠,而是再次从右手中指上的指环中,摸出一柄三尺来长的黑把银刀,纵身而起,挥出一道数丈长的刀芒,劈向烛龙身躯中段位置。 烛龙回首一个吐息,数十团黑水,如同炮弹一般射出,或砸银刀长芒,或砸真业其人。 真业舞动银刀,念力涌出,凝炼刀芒如烈阳,瞬息之间,便将那些黑水炮弹蒸发干净。同时,刀芒前出,划破暗空,斩在烛龙的黑色鳞片上,发出“当啷”一声清响。 烛龙吃痛,咆哮一声,盘成一团,全身鳞片外鼓,从缝隙间释放出浓烈的黑雾来。 真业屏住呼吸,接连出刀,刀刀命中烛龙,但都斩不破它的鳞片。 下方聚拢起来的千余教众,把收集起来的灭元箭集中起来,对着悬浮三十丈高处的真业便是三轮齐射。 真业脸上黑光一闪,露出恚怒的神色,他右手一挥,游走于周身的紫金钵盂猛然停住,对着灭元箭放出锥形的金色光线,将接连而来数百灭元箭全部定在十丈之外,金色光线随即冒出火花,将所有灭元箭引爆。 下方教众顿时瞠目结舌,一时没了对策。 第581章 暗敌(十二)(为大佬加更之七) 经这一耽搁,那些黑雾,已经将烛龙身躯完全掩住,并迅速向周围区域弥漫。 真业顾不上理会下方的“蝼蚁”,再次催动银刀发出炽烈刀芒,意图故技重施,将黑雾清除。 然而,这黑雾十分诡异,并没有受到刀芒的影响,反而变得越来越浓,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此时,真业失去了烛龙的准确位置。他不明黑雾由来,不敢轻易触碰,只得在它外围游走,时不时挥刀劈出一道刀芒,打入黑雾中,试探烛龙的反应。 几息过去,烛龙始终没有动静。真业正要再次出声威胁,猛听洞顶有所异动。 他抬头一看,只见上方土层中,有物鼓出,随即移动起来。起初只有一物,尔后变成十余个,最后多达近百个,不断交换位置,看似凌乱不堪,实则暗藏玄机。 真业毕竟是有见识的,见此情景,当即意识到这是阵法运行,猜到上方大阵有变,赶忙将紫金钵盂召至头顶,念力如潮水般涌入,催动此佛宝垂下金光如幕,将自己裹在中间。 果不其然,当上方异动停止时,便听“轰隆”一声巨响,无数黑色火焰从土中钻出,滚落下来。 真业悚然一惊,正要遁逃,隐蔽多时的烛龙从黑雾中冲出,粗长龙尾如闪电般抽了过来。他不敢硬挡,口中念了一句咒语,横向移出,躲向远离黑色火焰的洞穴角落。 然而,就在此时,那角落的土墙里,凭空冒出一阵飓风,将他卷起,向洞穴中心甩出,往那些黑火中央落去。 真业连忙运转门中不动明王内外篇经法,在被动飞出十余丈之远后,终于止住了身形,再次一个横移,向另一侧有甚多烛神教魔修聚集之处而去。 不过,此时烛龙又追了过去,仍以长尾抽击。真业只得换一个方向。但是,从那洞壁中,亦有飓风冲出,将他刮走。 与此同时,洞顶上方冒出密密麻麻的黑火,如同盛开的魔花一般。 霎时间,洞穴中乌光闪烁,罡飙怒号,火焰弥漫,一团团黑火直往 那黑火打到半空,又如霹雳般炸开,分成数十上百拳头大的火球,四下飞射。 地中的张元敬,看得这场景,犹豫片刻,一咬牙,连忙钻出地面,往那烛神教魔修积聚之地,施展土御之术,帮助挡开火球。 然而,他毕竟仅是一人两手,哪里顾得过来,顿时便有数百行动不便的魔修被火球粘上,烧得手足狂舞、悲嚎惨呼。 再看空中,真业已经被数团黑火围住,封住所有去路。 附近的火焰,好似受到什么引力,全都汇集过去,叠加在一起,化作一座火狱,把真业困在了其中。 真业一惊,嘴中大念法咒,紫金钵盂金光大盛,将黑火隔离在外。同时,他迅速舞动手中银刀,不断斩向光幕外的黑火之牢,每一刀下去,火光都会衰弱几分。 烛龙飞身赶来,张开大口,喷吐出烈风,吹动上百团黑火钻入火牢之中,不断增强火焰之力。 如此纠缠数息,紫金钵盂放出的光幕越来越淡。 眼见黑火即将加身,真业不甘坐以待毙,脸上露出极度狰狞的表情,从怀中摸出一枚黄玉吊坠,往额头一拍,然后口中开始念诵咒言,语速极快。 这吊坠乃是一尊卧佛,只有一寸大小,脑袋甚大,笑容满面,手中拿着一柄蒲扇,似是正在优哉游哉的给自己打扇。 随着咒言的念诵,这吊坠渐渐冒出黄光,随即有一尊虚幻的佛像出现在真业的脑后,只是极其模糊。 真业加快念诵的速度,浑身上下,有一种莫名的气息逸出,随即全部涌入佛像之中。佛像开始变得清晰,但速度甚慢,显得颇为艰难。 这时,“嘭”的一声响起,紫金钵盂放出的光幕在黑色火焰的持续煅烧之下,终于破碎了。 尚只有粗线条的佛像,挡住了黑火,将真业护在身中,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烛龙“尨”的一声长吟,张口喷吐一股强大气息,涌入黑火中,火焰立刻高涨,将那佛像虚影烧得滋兹作响,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消失。 真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无血,飞速地上下开合,再次加快咒言念诵速度,将那佛像又撑了起来,维持在三四分清晰的程度,堪堪抵住了熊熊燃烧的黑焰。 “焚我残躯,与敌皆亡!信徒们,为神教献身的时刻到了!来吧,向上神,向神教,向圣火,献祭你们的残躯吧!”烛龙突然开口说道,语气冰冷又带着劝诱,混杂着烛龙和张萱的嗓音。 张元敬猛然抬头,看向绕着黑火牢狱盘旋的巨龙,露出几分疑惑,几分惊讶,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焚我残躯,与敌皆亡!”烛龙的话音刚落,护教罗汉刘增雄高喊誓言,奋起全身余力,纵身飞起,冲入黑焰之中。因他之献祭,黑焰的火苗微微往上窜了一下。 接着,又有数人,高喊“焚我残躯,与敌皆亡”,冲入黑焰之中。随即,是数十人、上百人,一个接一个,毫无畏惧,无怨无悔,如飞蛾扑火般,纵身投入火焰之中。 每一个魔修的献祭,都让黑焰窜高一分。数百人牺牲之后,黑焰已经比之前强出一倍。 真业眼中满是恐惧、懊丧、绝望,他苦苦支撑,但已经到了极限。 此前,他镇压全场魔修,强力进阶,但遭遇烛龙的奋力阻击,不得不抽出本源之力,献祭于“真佛投影”,导致根基存有瑕疵,进阶后的修为也比正常的罗汉境初期要逊色一筹。 此时,强行激发更高一级的秘宝“真佛之像”,坚持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反观烛神教,筑基境界的魔修,但凡清醒的,除了少数贪生怕死之辈,绝大多数都在奋力飞遁。 有的因法力不足而中途摔下,也有因旧伤复发而难以为继,但还有数百人,勉强飞起,艰难地向火狱飞来,接连不断投入熊熊黑焰之中。 真业看着这些实力低微、伤痕累累但神情决绝、悍不畏死的烛神教低阶教众不断靠近,心中竟涌起强烈的畏惧。 他虽不断念诵清心固神的经法,但面对越来越强的魔火,以及越来越多视死如归的烛神教教众,终于陷入绝望之中。 感应到他心境的变化,经受魔火不断烧炼的卧佛之像终于开始消散,当其彻底虚化不见时,贴在他额头上的那枚吊坠也咔嚓一声裂成碎片。 “啊——!” 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真业被蜂拥而上的黑火,瞬间烧成灰烬。 第582章 教主(一) 大敌既灭,烛龙将神火焚天阵关闭。但是,组成火狱的黑火仍未熄灭,失去阵法牵引,它们开始向下方散落。 烛龙奋力吐出一道飓风,吹散部分烈焰,推着它们落入黑水池。 张元敬连连施展土御,凝出一块块土盾,为下方教众挡开火焰。但是,大部分的黑火,迅速落入各处,将上千无法行动的教众烧死。 一时之间,洞穴中充斥恐怖的惨叫声,以及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幸存下来的所有教众,悲戚而无奈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双目泫然,低声抽泣。 凡是魔修,一旦被这黑火粘上,便无法施救,除非烧成灰烬,此火不会止熄。 这时,巨大的黑龙从上空落下,张开大口,轻轻一吐,将张萱送了出来。 她衣衫整洁,气息如常,完全不像经历一场恶战的模样,只是两只如秋水般的眼眸,充满了悲伤。 张元敬看着她,心中暗叹一声,没有说话。张萱也沉默不语。 很快,场中的魔火彻底熄灭。 张萱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十分冷静:“能正常行动者中,还有没有护教金刚和罗汉?” 回应她的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有没有都指挥使?”张萱再问。 仍旧是沉默。 “指挥使呢?”张萱继续问道。 过了两息,终于有人答道:“我是传法坛的指挥使。” 随即,又有人说道:“我是幽冥坛的指挥使。” “我是镇远坛的指挥使。” …… 总共有七人应答。 “很好,你们各自挑选百人,任命什长、伍长,先救助洞中教众。能救多少是多少,能医治到什么程度便到什么程度。总之,要让所有还活着的教中兄弟得到救助!”张萱的语气仍然平静,但不知不觉中已带着慑人心魄的力量,让在场诸人信服。 “是,圣女!”这七人抱拳应诺,随即转身去组织人手。 “道长,我们且出藏兵洞,去上面看一看吧。”张萱转过来,对张元敬说道。不过,附带着还有一句传音:“外间会是何种情况,张萱实在不敢去想,也害怕去面对!还请道长教我!”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听不出内中的感情。 张元敬迟疑片刻,传音说道:“你现在已经算是烛神教教主了,神教的情况,无论怎样险恶,都要去面对,也都能去面对。以神教的雄厚根基、信众基础,这一次的变乱尚不至于动摇根本,当然,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 张萱先是点点头,尔后带着几分忧虑说道:“陆师突遭重创,总坛无人主持。而右神使以及高洪易、吕扬两个香主更是离奇失踪,传法坛群龙无首,怕是乱作一团。至于白法王,他居心叵测,引发如此变乱,其人肯定逃走,南三坛还在他掌控之中,将来必成祸患!” “你有化身境的实力吗?你能将圣核境大圆满教众提升至化身境吗?”张元敬肃声说道,“如果有,一切不足为惧!如果没有,那就稳住烛阴谷,缓缓图之。只要烛龙在你掌控之中,胜利终将属于你!” 张萱闻言,神色一黯,良久不语。好半天,才转动秀美的眼眸,深深地看了张元敬一眼,露出异样神情,惆怅说道:“道长,张萱原本极想当这个教主,现在唾手可及,却又觉难以沉受其重,情愿与你一起离开,再回赤溪河畔,回到张家湾。” 张元敬与她四目相交,感受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心中微微一动,却又很快抑住,沉声说道:“如果你想修行,攀登高境,呆在这里,无疑是最好的路。如果你确实很想离开,我也可以带你走。当然,肯定要处理好烛龙之事。” 张萱怔怔看着他,不知想着什么,竟似有些痴了。 良久,才有些凄然地说道:“晚了,走不了了。永远走不了了!” 张元敬身躯一震,不知张萱为何突然有些情绪失控,急切问道:“为何走不了?发生什么了!是陆天风在你身上下了禁制?” “不,不关陆师的事。是烛龙!”张萱有些茫然地说道,“融合烛龙,不只是以神识暂时融入,而是神魂、肉身与法力的融合。融合了之后,便不能长久的远离。烛龙不能长久远离九阴之渊,否则,无法补充力量,就会力竭而亡。而我也不能长久远离烛龙,否则,也会力竭而亡。” “这是……烛龙的阴谋!”张元敬瞬间明白过来,心中升起一股恼怒,却无从发泄,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什么肉身禁锢!什么最强教主!这只臭虫,都只说一半,而将另一半隐瞒了。 烛龙的肉身之禁,不仅是以肉身为牢,禁锢它的元神,还因力量来源有限制,脱离不了这九阴之渊。或者说,脱离不了三生水。 张萱融合肉身,神魂固然不被肉身禁锢,但肉身却被烛龙肉身限制,与囚禁又有何区别!她是能够成为最强教主,却是永远离不开烛阴谷的最强教主! 张萱忽然有些神伤:“是不是它的阴谋,已经无所谓了。我很想念张澄张均张妤他们几个,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张元敬心中有些愧疚,连忙说道:“张均张妤他们都在玄天宗,张妤已经筑基,百年之内或能至结丹之境,那时,我会带她与张均一同前来看你。至于张澄,他只是一个凡人,怕是很难再见。” 张萱一听张妤已经筑基,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神色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张妤张均便有劳道长教导了,将来他们能至此地来看望我一次,我便没有遗憾了!” 稍作停顿,又道:“道长,我们且先出去,上神兽殿。我把阵法打开。” 这句话是直接说出来的,没有使用传音。周围的教众皆听到了此话,但既然圣女没有让他们一同出去,便都默不作声地搬运伤者,只是偶尔会偷偷的瞥过来一眼。 也不见张萱有何动作,烛龙一扬头,长尾一扭,便飞了起来,向黑水池上方洞顶靠去。那里是藏兵洞阵法的机括所在。 只见烛龙尾尖在洞顶九处地方各点数下,上方出现“扎扎扎”一阵响动,洞穴缺口刮起了呼呼风声。 张萱纵身而起,缓缓上升,而黑水池上方的烛龙,则扭动身躯,靠了过来,越是靠近,身躯越小,待到了她眼前,便只剩下拇指大小,最后往她的左手手腕上一贴,便化作了一块黑色长条形的纹身,全然看不出原来模样。 这一幕,张元敬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而下方的教众,无疑也有很多看到的。 他们是何感触,张元敬自是不知,但在他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心情复杂。 第583章 教主(二) 上方的洞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通往神兽殿后殿的门户,则紧闭着。 张元敬心中一凛,暗暗戒备。此处门户,据金法王说,只有左神使和烛龙知道如何打开和关闭。当初举行祭祀时,左神使为让各方安心,并未关闭此处门户。 现在,门户是关闭的,说明在出了藏兵洞后,左神使苏醒过来了。这颇为巧合,其中或许有诈!不过,他并没有提醒张萱,因为张萱似乎对左神使甚是信任。 依靠烛龙的力量,张萱轻易打开了连通后殿的门户。红色光芒中,是一条长长的洞道。她向张元敬点点头,率先踏入红光,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张元敬以源生石护身,又将庚金元气简持拿在手,这才踏入红光之中。 眼前一闪,张元敬出现在并不宽敞的神兽殿后殿之中。后殿之中,依然空荡无人。这让张元敬和张萱都深感奇怪。难道他们不担心真业从下方闯出来?还是全都逃之夭夭?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猜不到出了何事。于是快步向前殿而去。中间,他们经过了左神使的卧房,此地因要让大批教众通过,早已搬得干干净净,与一般的通道无异。 张萱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突然问道:“道长,你如何看陆师,嗯,左神使这个人?” 张元敬一愣,略作思考,直言说道:“雄心大志,精于谋算,行有底线,但时运不济!” 张萱闻言,喃喃地念了几句“时运不济”,不禁苦笑说道:“道长是指什么?是烛龙元神过于强大吗?这好像与运气沾不上。” 张元敬认真说道:“若无我与火鸦前辈搅局,烛龙未必会对付左神使,有极大可能会任他抽取力量,提升自己境界。或是,它对烛神教历经千年的混乱,也早已不满,正想趁机造就一个化身境修士,将遗留问题一扫而空呢!” 他自然不能说,是因为他从虫巢中带来了反气石,与烛龙达成了交易,这才让左神使谋划多年的大事毁于一旦。 张萱见张元敬不想细说,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殿而去。 前殿中依旧空旷寂寥,只有十多丈高的烛龙石雕,静静地立在那里,作出飞天之状。 因与烛龙融合,张萱能够清晰感到这石雕中,有它的气机,想来是因它经常以这石雕显现意念的缘故。 两人刚向神兽殿大门走过几步,耳朵中便清晰听见了外面重重叠叠的呼吸声。神兽殿隔绝神识探查,但对五感并不阻断。 张萱停住脚步,目光带着疑问看向张元敬。张元敬迅速作了几个猜测,感到皆无危险,便点头说道:“无妨,出去吧。” 张萱用力推开大门一角,缓缓走出大殿,在她完全露面的一瞬间,周围先是齐齐一静,呼吸声完全消失,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之声。 印入张萱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从神兽殿门前,一直延伸到圣殿前的广场,并将广场也挤得水泄不通。 最前方的一人,正是一头银发、眼若星辰的左神使,他气息有些虚弱,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笑意。 看到张萱,他单膝跪地,右手抚胸,高声喊道:“恭迎圣教主归来!” 后方人群跟着齐齐呼喊道:“恭迎圣教主归来!” 声音如雷,上冲霄汉,将笼罩烛阴谷的愁云惨雾扫荡一空。 张萱急趋几步,伸手扶起左神使,口中关切地问道:“陆师,您身体如何?可能支撑?” 左神使笑意更浓,摆手说道:“陆师之称,属下不敢当。你现在已经是全教认可的新一任教主,可不再是圣女了!属下身体还能坚持,无需担心。” 张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轻抬螓首,目光从他瘦削肩头越过,看到了火鸦道人以及金法王、常光明、权又煊等人,红法王龙灵芳也在其中。 另外还有一个十分罕见的人物——右神使麾下的传法使瞿飞鹏,此人据说特立独行,醉心于研读神教经书,甚少露面。不过,没有白法王以及他手下的齐峰等人。 所有圣核境魔修,神情恭敬,眼神复杂,见她看来,均露出些许微笑。 张萱指着多达近二十万的教众,疑惑地问道:“左神使,为何教众都聚集在此?” 左神使笑道:“这是我与金法王、瞿经师,还有常、权两位香主,商议后决定的。若是教主克敌制胜,那就趁势迎你登位;若是教主殉难,就全力一战,不成功便成仁!神教基业在此,若被敌人破坏,也难以维继。不若拼上一把,或许还有机会。还好,教主神功大成,斩灭来敌,不需教众上去拼命。这也说明神教福运昌盛,中兴在望!” 他顿了顿,伸手向后方广场指去,那里正中心的位置,人群让开了十丈方圆的地方,正有数十人有条不紊地搭建着一个简易的高台。 “教主,请往广场高台,接受教众大礼!” 张萱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在藏兵洞中,本有八千存活的教众,他们历经劫难,伤痕累累,但为维系神教安危,奋起余力、不计生死,与我一同力战强敌,在最后时刻,有成百上千的教众化作神火,与敌皆亡。还有数千教众,死于战斗余波。 “他们是神教的英雄。幸存的三千多教众,也是神教的英雄。请左神使派人,去往藏兵洞,收敛死者,救护生者,凡能坚持者,皆到广场的高台上接受教众的欢呼和敬仰!” 她的话音刚落,立时有雷鸣般的呼喊与掌声响起,从神兽殿门口一直延伸到整个广场,最后汇成一股磅礴浩瀚的伟力,震动整个烛阴谷。 这动静,比之刚才对张萱的欢呼,还要强烈许多。 左神使一边听,一边不断的点头,待震天的声浪平静下来,他神情肃穆地说道:“教主所言甚是。此事,我立刻带着总坛护卫前去处理。教众的血不能白流,每一个为神教牺牲或受伤的教众,都会得到妥善安置,无论他属于哪一坛!请两位神恩使者陪同教主先上高台。” 张萱待要劝阻他,但为他坚定的目光所阻,只得点头以示同意。 左神使转头对常光明、权又煊说道:“光明,你点齐人手,带上药品,随我进入神兽殿。又煊,你增派人手,在广场中央搭建可容纳四千人的高台。务必尽快完成!” 常光明、权又煊两人应诺一声,返身快步向后方走去。 第584章 教主(三)(为大佬加更之八) 烛阴谷教众,几乎全部集结于此。总坛和传法坛的护卫,自然是列阵于最前方。 常光明低声叫了五个名字,顿时有五支千人队开始移动,并向前而来。而权又煊则带了一支千人队向广场跑去。 左神使向张萱躬身施了一礼,随即转身向神兽殿大门行去。早有两名总坛护卫上前,一左一右拉开大门。 左神使脚步不停,迈入殿中。后方的五千护卫,则排成五个纵队,由常光明领着,快速跟上,鱼贯而入。 张萱目送他们消失在大殿中,这才转过头来,先是对火鸦道人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见过火正使,感谢您与张副使协助神教对抗大敌,度过危难,请随张萱一起,登上高台,接受参拜!” 火鸦道人笑呵呵地还了一礼:“谨遵教主安排!” 他移步靠了过来,先同张元敬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做出恭请的手势,让张萱在前先行。 张萱点头致意,在万众瞩目之下,沿着白色条石铺就的引道,缓步走向广场。 引道两侧,是总坛和传法坛最为精锐的教众,他们全副武装,手持长枪、大刀或厚盾,有的还背负长弓、腰悬箭袋,自有一股彪悍刚强之气。 注目即将登位的新教主,他们举起手中武器,齐声高喊:“上神永寿!教主威武!神教无敌!” 后方广场上成千上万的教众被气氛感染,也狂热地大喊起来。 张萱微笑致意。她自数年前来到此地,被确立为圣女后,多次在不同典礼上接受教众参拜,但是,教众的声音从未像今日这般雄壮齐整、气势恢宏,她的内心也从未像今日这般感同身受、心情激荡。 她一边前行,一边挥手,一张张或沧桑或稚气、或俊朗或平常、或男或女、或胖或瘦、或白或黑的面庞,在她眼中闪过,无论他们修为如何、经历如何、状况如何,她都有一种与他们命运与共、血肉相连的感觉。 自此以后,她将成为他们依之为最强后盾的教主,决定他们的悲欢、苦乐、命运与生死。 她成为魔修,至今还不过几十年,便要担负起这样沉重的责任,内心自是忐忑不安,患得患失。 但是,看到众人渴望、信任和狂热的目光,她又有些兴奋、激动和期待。因融合烛龙带来的矛盾和忧愁,不觉也散去了很多。 到了广场之上,教众舞动各式各样的兵器,载歌载舞,向他们的新教主表达最虔诚的效忠、最崇高的赞美和最美好的祝福,向两位神恩使者则表达最诚挚的感谢。 广场的中央,狂热的教众在总坛护卫的指挥下,让出一大片空间,约莫有六七十丈方圆,正有数百筑基期魔修,忙碌地运送石料和木材,飞快地修建形制规整、风格简洁的高台。高台的中心位置,已经建好。 在张元敬、火鸦道人,以及金法王等圣核境魔修敦请下,张萱率先飞上高台,整个广场上立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现在,几乎所有的教众,均可看见新教主的卓越风姿。 张萱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广场上及广场周围,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的二十余万教众,心中无比震撼。 她以往作为圣女也面对过如此宏大的场面,但气氛远不如这般热烈激昂。 一波又一波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迎面扑来,她毫无不适,也毫不怯场,在高台上大方得体地向教众挥手致意,不断调动着他们的热情。 她恍惚中有种感觉,自己已完全脱离了那个小渔村中平凡无奇的武林世家主事人身份,而真正成为这个雄踞一方天地、叱咤数万载风云的超大势力的圣教主! 心有所感,她手腕上的黑色长条形纹身突然扭动起来,一跃而起,变作一条黑龙,然后环绕她盘旋飞舞。 黑龙甫一出现,便引起了所有教众的注意,他们安静下来,或惊讶或疑惑、或兴奋或平静地看着它,并随着它的身躯不断变大,而露出敬畏的神色。 “是烛龙大人!” “烛龙大人附身在教主身上了!” “不是,是烛龙大人赐福教主,这是它的认可!” …… 烛神教千年无教主,这一代的教众,早已不知教主有何神异之处,只凭现场表象和道听途说,猜测黑龙出现的目的。 “各位兄弟姐妹,的英雄场景,再现与诸位一观!请肃静!” 教众闻言,先是一片嘈杂,随即很快静默下来,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身躯已经恢复三十丈长的黑龙,生怕一眨眼的工夫,遗漏了珍贵的画面。 烛龙长吟一声,紧闭双目,开始观想。它天生具有强大的幻术天赋,虽然元神脱离后,无法主动施展神通、制造幻境,但是被动地印刻影像声音、以记忆碎片的形式存储于识海,还是可以办到的。 张萱利用这些记忆碎片,采取观想的形式,将之在体外展现。这固然会使这些记忆碎片永久消失,但却可让其他人身临其境地观看到过去的画面。 很快,在黑龙头顶冒出一团黑气,黑气渐渐散开,于中间位置出现一片清光闪闪的光幕,上面开始闪烁模糊的画面,正是黑火成狱、困住真业,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 这时,一个又一个衣衫褴褛、鲜血淋漓的教众站出,喊着“焚我残躯、与敌皆亡”的誓言,义无反顾地投入烈火之中,以一身血肉为燃料,堆起如山烈焰,终于将那强敌烧成灰烬。 “我认得他,他是刘增雄,传法坛的护教罗汉!” “这个是护教罗汉钟成伟,北三坛的!” “那是陈飞武,我们总坛的!” …… 一个个名字,被高台下的教众叫了出来。原本紧锣密鼓搭建高台的教众们,也早已停下手中的活儿,瞪圆了双眼紧紧盯着上空巨大的光幕。 金法王、红法王、权又煊等一干圣核境魔修,怔怔地看着那些筑基境教众赴死的画面,脸上都露出了羞惭之色。 光幕持续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十几息时间,但带来的震撼,足以让二十万教众心情激荡,长久沉浸。 第585章 教主(四) “各位兄弟姐妹,我提议,大家一起为他们,为这些不惜性命守护神教的英雄们,诵经致祭,祝祷祈福!”张萱用低沉而肃穆的语气说道。 随即又扬声喊道:“有请两位神恩使者和诸位法王、香主、传法使上台。” 张元敬看着飞舞的烛龙,心中怅然一叹,却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张萱融合烛龙后,她的思想、心境甚至是气质,无疑都有了很多改变。现在的张萱远不同于张家湾村的张萱,也不同于先前在藏兵洞中的张萱,她的气场和行止,已与一教之主无异。 他们一干人飞身上了高台。张萱美目转动,目光扫过几个传法使,最后落在瞿飞鹏身上,沉声说道:“请瞿大经师领诵根本经祭文!” 烛神教根本经中,专有一篇祭文,乃是某代教主为祭奠几位功臣而作,被后人沿用,最后纳入根本经中,成为教中正式传承。 瞿飞鹏没有推脱,重重点了一下头,随即用他浑厚的声音念诵道:“烛神容禀:神教罹劫,众信危怠,每有英烈,不畏死生,赴汤蹈火,纾困解难!此诚神教延续壮大之根基,必得广而告之,尊而从之,方可告慰其赤诚之心、拳拳之意,……” 张萱,金法王等魔修,以及下方教众,均垂首诵念,肃穆而略显压抑的氛围,迅速笼罩广场及周边建筑。 诵经之后,又是祈祷和赐福。这一次,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这两位神恩使者,当之无愧地成为主角,领着二十万众高声诵念:“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唯入神教,可得解脱。求诸自身,强固本根。冲破枷锁,由凡入圣。烛神赐福,勤勉忠贞。……” 一场大祭奠结束,左神使那边,已经领着千余衣装破败、神情疲敝的教众从神兽殿中出来。 广场上的众人正是情绪低沉之时,此时见到这些劫后余生的教众,顿时将对英雄们的崇敬与怀念,释放到他们身上,大声为他们欢呼。 出来之前,左神使本未说明让他们做什么,只说教主让带他们去广场。此时的场面,无疑彻底震撼了他们,让他们心驰神摇,双目盈泪。 尤其是那些来自南三坛的教众,那些在其他人义无反顾投入魔火时因畏惧死亡而躲在后面或假装无力飞遁的教众,他们又是惭愧,又是悔恨,又是感动,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左神使转过身来,对他们大声说道:“教主说了,你们是守护神教的英雄,要与她一起,接受大家的欢呼和参拜!走吧,上高台,享受你们的荣光!这是你们应得的,不必惭愧,无须胆怯,更不要躲避!” 在左神使,还有周围教众的催促下,这千余人走得似乎无比艰难,轻一脚、重一脚,好似踩着满地棉絮一般。好不容易到了高台跟前,一个个裹足不前,如同在梦游一般。 张萱轻轻一笑,伸手一指上空盘旋的巨大黑龙,黑龙缓缓落下,调转头颅,将巨口张开,对准这千余教众吐出一团黑气,这黑气迅速掠过每一个人,最后消失不见。 随即,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这些人的气机节节攀升,脸色红润,一身暗伤,不治而愈。 没几息,广场四面的浊气汇集而来,在这千余人头顶,形成一个巨大旋涡,一条条精纯的浊气之流,涌入人群之中。 接着,便有数人突破瓶颈,进阶了下一个小境界。突破最快的,是炼血境魔修,随后是筑基境初期魔修。之后,又有筑基境中期、后期魔修接连突破。最后,竟有一个筑基境大圆满魔修破开壁垒,成功进阶圣核境。 这些人顿时喜上眉梢,齐齐跪地高呼:“教主威武,神教无敌!” 周围的教众也都哗啦啦跪满一地,参差不齐地大礼参拜张萱:“教主威武,神教无敌!” 至于圣核境魔修,无论是高台上的金法王等人,还是台下的左神使,也都一丝不苟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仰头高呼:“教主威武,神教无敌!” 这一刻,张萱真正成为了烛神教新一任的教主。 第二日,在圣殿一层大厅,新教主召开登位后的第一次圣殿会议。 参会者,教主张萱,神恩使者火鸦道人、张元敬,左神使,金法王、红法王,八大香主中的总坛香主常光明、副香主权又煊,寒泉坛香主赵世杰,传法使及圣核境魔修八人,分别是总坛刘云开、宗向、宁方、李哲用,传法坛瞿飞鹏,幽冥坛柴老七和吴天宇,寒泉坛甄全福。 列席者,大典上接受表彰和赐福的那千余教众。此外,还有十名专门守护圣殿的侍从。 张萱主持会议,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会议,议决两件事:一是神教当前局势,如何处置。二是神使、法王、香主的更换和补充。 左神使迅速站起,神情严肃地说道:“白天明勾结外敌,图谋烛龙大人,致使上万教众惨死,罪在不赦,请教主立即宣布白天明为叛徒,格杀勿论!至于南三坛其余人等,皆被白天明蒙蔽,只要效忠教主,可既往不咎,仍任原职。这便是属下意见,供教主参考。” 他的话音刚落,金法王即推椅而起,大声说道:“教主,俺老金赞成左神使意见,白天明狼子野心,背叛神教,不可饶恕,必须马上派人去拿他,在总坛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动作要是慢了,俺老金怕这老小子跑了,或者投奔什么星月门、千剑门,再来恶心俺们,岂不难受! “南三坛那几个香主,俺也了解一些,他们都是些粗坯,没什么坏心眼,跟着白天明吆喝两句,索要点好处,是有可能的,但若说勾结外敌,图谋我神教传承神兽,再给他们多加几个狗胆,也是不敢的。” 张萱不置可否,示意他坐下,然后看向红法王龙灵芳。龙灵芳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神思不定。 她缓缓站起,轻柔地说道:“灵芳赞成左神使之言,一切听从教主圣裁!另外,灵芳有一个请求,乞求教主准我辞去法王之位,从此不问教务,只在总坛潜心研究根本大经。” 张萱淡淡地说道:“此事待第二项议程时,再说。你且坐下吧。其余几位香主,还有大经师,有什么意见,请不吝珠玉!” 第586章 教主(五) 三位香主依次站起,皆表示赞同左神使意见。总坛四位传法使也持此意见。 到瞿飞鹏时,他站起身来,先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示意身后不远处的一名侍从过来接取,口中说道:“将此书册呈递给教主。”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上首的张萱,慢条斯理地说道:“教主,左神使所言对白天明和南三坛的处理意见,属下赞成。但是,在此之外,属下认为,必须吸取此次事件的教训,进而反思神教千年来的混乱,并对神教的官制体例作出调整,以防重蹈覆辙。 “属下以为,神教千年内乱,原因有三:一曰教主无副,无法应急;二曰分权不均,容易失衡;三曰传法不一,培植势力。此三者,尤以第一个,最为要紧,也最为难办。 “本教传承特殊,非习烛阴诀者,不能为教主,但烛阴诀甚难修炼,且前教主寿元充裕时,往往不能启动选拔侯任者的事宜,只到其寿元将竭,方才着手此事。这看似维护了教主的绝对权威,却可能因不能及时选出继任之人,导致争斗不休,并使选拔继任者之目的落空。 “故属下建议,一则立副教主,以左神使兼任副教主,一旦教主陨落而继任者又未能选出,则由副教主主持教务,待教主候任者选拔出来,再册立新教主。需专门订明,副教主不可继任教主,只为应急之策,以防万一。 “一则更立官制,八大坛相互独立,不得同时归属某一个人管理,并且,各坛香主要定期轮换,不可长时间在一地任职。四大法王轮替守护南北要害,不得长期驻留。左右神使,不再分别统领总坛和传法坛。可新建两支队伍,一曰护教,专司守备烛龙殿、藏兵洞和九阴之渊,服侍烛龙大人,一曰护法,专司守备教中经法典籍,兼校订正误、推陈出新。此两者,可由左右神使分别统领。 “一则统一传法,各坛可自行传授炼血期功法,筑基境以上,必须总坛登记后,在传法坛接受传承。圣核境以上,必须教主准许。勘定唯一的根本经法版本,其余经法传承、秘法之类,全部收缴,锁入藏经楼,供经师研究,不允许流入普通教众之中。凡私下传法者,一经发现,废除修为,剥去记忆,赶出神教。 “以上,乃是属下多年反思所得,受今日影像所感,特于此作一大略陈说,而详细考虑已录于书册,请教主明鉴!” 瞿飞鹏的长篇大论,且不论对错好坏,带来的震撼是明显的。他的三因三策,几乎直指在座的每一个人,连教主都没有例外。众人无疑都有些如坐针毡,不知该不该表态、又该如何表态。 张萱温和一笑,朝瞿飞鹏点点头,赞许地说道:“瞿大经师的意见很好,偏僻入离,直指要害!不过,不必着急,且从长计议!” 听得张萱此话,在座诸人无疑暗暗松了一口气。瞿飞鹏面无表情,对此结果似乎早有预料。 随后,幽冥坛、寒泉坛的三位传法使,也只是简单表达了对金法王意见的赞同,没有只字说到瞿飞鹏的三因三策。 张萱又转向列席的千人,沉声说道:“刚才的议事,你们都听到了。对于他们的处置意见,可有不同意见?你们中间,也有南三坛的人,本教主既让你们来此,便允许你们畅所欲言,不会因任何言辞,而追究罪责,也不会因此而对你们生出偏颇的看法。你们且大胆说出心中所思所想!” 众人先是沉默,过得两息,有一人高喊道:“我没有意见,唯教主圣裁是从!” 其余人也跟着喊道:“唯教主圣裁是从!” 张萱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看向坐在她左右两侧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笑着问道:“两位神恩使者,是何意见?还请不吝赐教!” 火鸦道人说道:“本使者同意左使的意见。本使者提议,可立即遣人将旨意送至南三坛三位香主,并派人潜入南三坛,将此次集会所定议论广而告之,不可给白天明喘息之机。” 张元敬没有说话,而是点头附和。 张萱从主位上站起,面向与会的所有人,大声宣布道:“此令:前白法王白天明勾结外敌,谋害教众,乃是神教叛徒,凡本教教众见之,就地擒杀,不得有误!” 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此令:珞珈山佛宗侵入本教,虐杀上万教众,本教与之不共戴天,凡本教教众,见其宗之人,必杀之。驭灵宗是其附属,同样杀无赦!” 说罢,她坐回靠椅上,轻咳一声道:“现在议决第二项议程,任免重要教职,包括:右神使、白法王、青法王、传法坛正副香主。请左神使先说吧。” 左神使正要站起说话,旁侧的红法王抢先站起:“教主,属下冒昧,请准许灵芳辞去法王之职!” 张萱伸出右手虚按,示意她坐下:“既然红法王坚持,那就再加一项,是否更换红法王人选。请左神使发言。” 左神使站起,一脸肃然地说道:“此次神教遇敌,起因还在陆某。且陆某神魂受创,伤重难愈。故属下郑重向教主提出,辞去左神使一职,请——” 张萱大吃一惊,当即打断他的话说道:“左神使此言差矣,藏兵洞之变,乃是白天明勾结外敌所致,与你何干!你筹划涅盘祭祀,扶持我登上教主之位,一心为的是重振神教,又有何错!此论不允!” 左神使眼中闪过深深的感激,但仍旧坚决地说道:“教主,属下神魂损伤过于严重,确实无法履行左神使之责,还请准许属下辞职修养,多活些岁月,好见证教主中兴神教、大展雄威!若是能够活着看到神教收回玄阴山,那真是死而无憾啊!” 张萱听出了他话中的决绝,自忖自己尚不能治愈神魂之伤,只好黯然地说道:“那么,左神使对人员的调整,有何建议?” 左神使陆天风说道:“金法王蓝奎松转任左神使,常光明任右神使兼传法坛香主,权又煊接任总坛香主,白石坛香主蓝纤语继任金法王。红法王可继续留任。白法王之位,可暂时空缺,将来从南三坛香主中选取。青法王之位,可由幽冥坛香主柳中柱担任。总坛副香主、幽冥坛香主、白石坛香主可暂时从传法使或圣核境教众中选取。传法坛副香主由瞿飞鹏担任。此外,经此一战,教众中护教金刚、罗汉减员超过七成,可从此次列席会议的筑基境大圆满教众中挑选。当然,这只是陆某的一点粗陋之见,一切遵从教主意志!” 第587章 教主(六)(为大佬加更之九) 张萱沉吟片刻,感觉尚难完全把握左神使建议的深意,便暂且搁置,对金法王说道:“金法王,你的意见如何?” 金法王脑中念头频转,思索左神使话中的道道,一时间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又不能当着大家伙的面,传音与柴老七商量,只好斟酌着言辞说道: “俺老金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侍奉烛龙大人的事!俺那妹子,实力更是低微,脑子也不大好使,更担不起金法王的重任。俺还是觉得,左神使就是左神使,不要换人。没有人比陆老哥更熟悉左神使的职责。神魂有伤,也可以修养,有些事让分关键,还少不了你这个老伙计呢! “柳中柱是俺看着成长的,他任青法王,俺觉得没问题。至于常香主,担任右神使和传法坛香主,也一定可以胜任。还有,俺老金也不赞成红法王辞职,人嘛,总有犯错的时候,只要说得清楚,只要忠于教主、忠于神教,都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其余的俺没什么意见。都听教主的!” 张萱点点头,又问龙灵芳:“红法王,你的事暂且不论,对其余人员的安排,你有何意见?” 龙灵芳低眉顺眼地说道:“一切听教主圣裁,灵芳没有意见!” 随后,张萱又一一询问常光明、权又煊、赵世杰等三位香主以及八名传法使,除瞿飞鹏坚辞传法坛副香主一职外,其余或附言左神使,或附言金法王,并无其它意见。 张萱转而看向列席的千数教众,高声说道:“左神使提议从你们之中的筑基境大圆满挑选护教金刚和罗汉。本教主已了解,十八名金刚缺十二人,三十六名罗汉缺二十二人。本教主决定,从你们中挑选八名护教金刚、十六名护教罗汉。本教主不定名单,由你们自己选,只要是修为在筑基境大圆满的,你们觉得他够资格当选,就写他的名字!最后,以唱名多的当选。集会结束后,圣殿侍从会给你们发纸笔,并在你们监督之下,唱名画字。 “不过,选之前,本教主要专门强调一句,护教金刚、护教罗汉不是什么香饽饽,没有多大好处,反而在神教有难的时刻,必须第一个冲上去,必须不畏死亡,必须敢于牺牲,只有能够做到这一条的人,才能成为护教金刚和罗汉。否则,宁缺毋滥,选不齐也不要紧,就空在那里!” 说完这一番话,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张萱看向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和煦地问道:“两位使者,你们有何意见?” 火鸦道人不假思索地说道:“左神使应继续留任,协助教主掌舵神教。何时换人,根据左神使身体条件和教中情况再定。常光明可任右神使,但不宜兼任传法坛香主,建议由瞿飞鹏大经师暂代,将来从其他香主中调任。白法王空缺是一招妙棋,将来用以调整南三坛人员,必可顺遂。本使者觉得,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公开确定下来,以防再生内乱!” 张萱微露讶异,当即说道:“火正使请讲!” 火鸦道人看向左神使:“不知左神使是否还能进阶化身境?” 左神使早有准备,当即摇头:“根基已损,无法进阶。” 火鸦道人又问:“谁先谁后?” 左神使苦笑一声:“自然是按资历,资历老的在前吧,这样大家都能接受!” 火鸦道人这才对张萱说:“本使者提议,尽早提升圣核境大圆满者入化身之境。此乃内镇不臣、外抗强敌的根本之道。神教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千剑门也好,玄阴山也罢,在短期内便会得到消息,他们会如何行动,殊难预测,必须尽快做好准备!至于提升的顺序,本使者同意左神使意见,按进入大圆满的先后来定!” 张萱又看向张元敬,眼中分明露出几分愁苦来。在藏兵洞中,由于真业的出现,大量三生水被浪费,未能转化为烛龙的肉身之力,因而此时的烛龙根本无力帮助圣核境大圆满突破化身境。 张元敬知她所忧,当即说道:“火正使的意见,本副使完全赞同。提升境界一事,对于神教而言,刻不容缓。本副使与火正使会竭力帮助张教主完成此事,无需犯难!” 闻听此言,张萱心中虽有些奇怪,也不禁安定下来。她思考再三,宣布了对烛神教两神使、四法王、八大香主的部分调整,最终仍以陆天风为左神使,以金法王蓝奎松暂时兼任右神使、以常光明为青法王兼总坛香主、以权又煊为传法坛香主,留任龙灵芳为红法王,准许瞿飞鹏挂名传法坛副香主而不理具体事务,任命蓝纤语为总坛副香主,任命柴老七为白石坛香主。白法王暂缺。 此一部署,既不同于左神使的意见,也不同于金法王的意见,显然有她自己的考虑,内中也颇有玄机,暗含着长远的谋划。 这无疑让在座诸人心生敬畏,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看似柔弱的女教主,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不可怠慢,更不可轻辱。 在集会结束后,众人尚未离场时,左神使站起来说道:“教主,属下奉命带人清理藏兵洞,找到了那珞珈山妖僧的一些秘宝,该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灰色布袋,示意一旁的圣殿侍从取走呈送给张萱。 张萱接过来一看,一件是十九颗珠子串成的佛珠,正是真业自己提到的咒法珠,当时被烛龙用飓风吹走,不知落到哪个角落,倒是完好无损。其上透出一股冷飕飕的气息,拿在手中,体内法力顿时有一种被压制和不安的感觉。 另外两件残缺的,是一把银刀和一只紫金钵盂,银刀刀身只余半截,且开刃的这一侧有烧化的迹象,紫金钵盂则有几个缺口,显得有些漏风。还有五块碎片,估摸是那卧佛吊坠碎裂后保存的较大碎片。 她沉吟片刻,很快有了决断,沉声说道:“在烛龙殿前殿角落设立展柜,将这些物品陈列其中,供教众观瞻,借此督促所有人,牢记此事,不忘教训!” 左神使躬身应道:“是,谨遵教主圣令!” 第588章 教主(七) 这时,张元敬想起一事,连忙站起身来,对张萱说道:“教主,本副使还有一事,要劳烦教中协助。” 张萱平静说道:“张副使请说。” 张元敬道:“前来烛阴谷的路上,本使者发现了一个人,似乎是天魔渊的修士,不知此人是何人请来?在座诸位可曾知晓?” 他说的是陈桢,此人是随同楚天雄一同前来的,自然与右神使有关。不过,此事除了他自己,火鸦道人都不知道。他提出此事,不过是作一下铺垫,以便向张萱提出要求,发动烛神教的教众,将此人找出来杀之,消除后患。 当年自芥子空间存活下来的敌对修士,只有文载道与陈桢两人,前者已经身死,后者自然是能杀则杀。 “天魔渊?”左神使刚刚落座,听得此言,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弹了起来,露出难得一见的不雅之态,不过,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急匆匆地问道,“什么修为?在天魔渊是何身份?只有一人吗?” 张元敬讶然看着左神使,不明白他何以反应如此之大。 左神使这才意识到有些唐突和急躁,不禁干咳一声,掩饰道:“自从神魂受创后,就有些控制不住念头了!让诸位见笑了!” 张萱插口问道:“能让左神使如此着急,必是关系神教安危的大事。左神使何妨详加述说,让大家都当个明白人。” 左神使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张萱,低头说道:“是。”然后面向长桌两侧的众修士,正色说道:“这就涉及前教主陨落于天魔渊之事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动满座皆惊。 关于前教主陨落之事,流传下的信息极少,大家都如金法王那样,只知前教主是接到一枚玉简,突然离教,然后失踪,直到八十年后,传承神兽烛龙开始衰弱,教中上层才由此推知前教主已经陨落,且其身内的力量未曾返归于烛龙。 至于更多的情况,则毫不知晓。现在,左神使一开口,就说前教主陨落于天魔渊,自然让这些圣核境修士大吃一惊。 左神使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神情平静地说道:“此事记载于一本密册中,是那一代的左神使亲手录下。大约一千二百年前,前教主听说"天魔渊"势力一日强盛一日,渊中奇宝甚多,故起了结交之心。起初,他暗中派出两名传法使,前往天魔渊游历,与其上层修士建立了联系。天魔渊一位化身境初期的魔修亲自接见了他们,并交给他们一份请柬,邀请前教主亲自前往天魔渊商谈合作事宜。 “两名传法使带回请柬后,前教主召集当时的左神使、右神使、金法王、白法王四个化身境界的左膀右臂商议,四人都不赞成他亲自前往,认为天魔渊势力并不纯粹,背景十分复杂,据说内中有很多道门修士,甚至山主都是道门的元婴真人,主张由左神使或右神使代他前往,先看对方诚意,再进行下一步合作。 “然而,前教主却执意要去。他给出的理由是,神教发展已至瓶颈,若要更上一层楼,真正成为威震此界的超级势力,便需作出改变。而天魔渊就是改变之机。 “那时,前教主已是化身境中期大成修为,距离后期不过一线之隔。两神使、两法王也是化身境初期的强者,圣核境魔修更是多达八十余人,实力之强,在当时的南域,足可排入前五。只是前教主雄心壮志,无人可阻,最后终于成行。 “他带着那两名传法使,就此一去不返。后来教中也曾派出人手前去探查,但都杳无音信。最后,当时的左神使亲自前往,最终受伤而归。他与右神使、金法王、白法王密谈一次,此后神教便将所有关于前教主去往天魔渊的记载清除了,典籍中只说他接到一枚玉简,突然外出,再没回来。 “在左神使录下的密册中,他说天魔渊背景深厚,实力强大,神教不能匹敌,前教主陨落之事内因复杂,不宜对教众宣明,以免教众自发前往复仇,激怒对手,为神教引来灭教之祸。” 说到这里,左神使抬头看了一眼张萱,神情有些复杂地继续说道:“看到这一段时,陆某心中十分不解。虽然敌人强大,但神教最根本的传承功法烛阴诀,失落在外,若不找回,岂非将要遗害于外人之手。那时的左右神使、金白两位法王,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岂能看不到这一点。 “后来,陆某遍翻各种记录,最后从左神使一则晚年的笔记中发现,原来前教主陨落天魔渊之时,烛龙大人即已感知,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它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左神使。 “数十年之后,左神使密探天魔渊,受伤归来,向烛龙大人汇报,请求选取一个资质天分高的弟子,与它融合,以造就新立教主之事实。但是,烛龙大人并没有同意。它轻描淡写地说,它早已知晓前教主陨落之事,那是他咎由自取,不必理会,烛阴诀是神教传承,外人得了要么练不成,一旦练成也得来归神教,故而不必担心,更不要因此大张旗鼓,为神教引来无必要的祸患。 “左神使不明白烛龙大人是何打算,但其既然有命,只得与右神使、金白法王商议后,共同作出决定,隐瞒前教主陨落于天魔渊之事,镇之以静,同时,对培养选拔新教主之事,也寻借口先予延后。但是,这一延就是数百年,左神使、金法王与右神使、白法王逐渐分道扬镳,神教格局则日益恶化。 “后来,左神使暗中说服烛龙大人,请它强行提升一个圣核境大圆满弟子至化身境,以保证神教始终有高阶战力。不过,在遴选合适人才之时,又出了变故,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其实,若无教主烛阴诀辅助,烛龙大人直接拔高境界,成功率不足两成,左神使完全是勉力而为,而当时的右神使、白法王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同意。只是,他们私心太重,连这一点希望,也要动手脚去破坏,最后致使此事中途而废,神教再也未能振作起来。” 说到此处,他自嘲一笑:“也是神教好不容易有了教主,就有天魔渊修士出现,陆某心中实在担忧,不觉多说了几句,还请诸位见谅。” 听到此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对视一眼,皆是想到,当初在壶关之下,他们对天魔渊早就意图对付烛神教的猜测果然没错。只是不知,千年前的那一位天魔渊主事之人,以及后来的楚天雄,是出于何种目的对付烛神教。 第589章 教主(八) 两人正沉思时,新晋右神使兼金法王蓝奎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哎呀,不是左神使说出这段秘辛,俺们竟不知前教主死在了天魔渊的手上。此仇岂能不报!以往神教衰微,也就算了。现在,有了新教主,神教中兴在望,对天魔渊的贼子,可不能手软!” 左神使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近百年来,陆某听说,天魔渊十分强大,元婴修士和化身魔修多达七人之多,主事者是一个元婴后期大修士,在南域诸多势力中,已经是最强大的那两三个了。他们此时遣人到神教来,只怕图谋不小!所以,陆某才着急询问来人的情况。” 张元敬心中暗道,你这是老黄历了,现在的天魔渊可只剩下一个侯南鹏,还有伤在身,就是不知道它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再增派人手。 不过,即使增派,也必定没有以前那么强盛,毕竟,对于此界的超级宗门来说,七个元婴修士,哪怕不都是自家嫡系修士,也足以伤筋动骨,一时之间只怕很难再派出人手。 他接着左神使的话头,简明扼要地说道:“此人是与一个元婴真人一起来的。在藏兵洞中,烛龙大人发现了那个元婴,将之斩杀。不过,此人却不见踪影。他的修为只有筑基境后期,但人很狡猾,善于伪装,也不知混迹在哪里,或者也可能已经逃出了烛阴谷。” “元婴真人!”众人尽皆站起,虽说明知此人已死,但内心的震撼和后怕,却依然十分强烈。 “一个外来的元婴真人,悄无声息地进入烛阴谷,进入藏兵洞,这必是内奸勾结所为!必须严惩不贷!”瞿飞鹏厉声说道。 张萱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问道:“张副使可知内奸是谁?” 张元敬笑了笑:“罪魁祸首和所有帮凶,烛龙大人均一并解决了,无需多说,大家也能想得到!” 张萱点点头,不再追问。其余各人,早有猜测,此时听得张元敬之言,知道所料无误,也都不再多说。 唯有左神使,神情严肃地说道:“教主明鉴,提升化身境修士之事,已刻不容缓!” 张萱肃声说道:“请张副使具现天魔渊余孽肖像,由传法坛香主权又煊负责追捕。今日之会,到此结束。请两位神恩使,以及左神使、右神使(金法王)、青法王(常光明),随本教主去二楼,商议提升化身境教众一事。” 商议之时,张萱说出因大量三生水流失而暂时无力提升化身魔修之事,顿时让左神使、金法王、常光明三人大失所望,而且一筹莫展。 由于北三坛与总坛储存的物资不足,短期内,烛神教无法举行第二次涅盘祭祀。 “如果只要有三生水,就可以提升化身魔修,那我有办法。”张元敬胸有成竹,一脸轻松的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大量的三生水,只要你们有盛水之物,便可轻易取回。” 这话无疑让张萱等四人喜出望外,左神使当即问道:“路途遥远吗?有没有强大魔物守护?” “不算远,三四百万里吧。有一些魔物,但只要不深入其中,并无危险。”张元敬说道,“不过,那地方在玄阴山东南,属于所谓的六派联盟统辖的区域,你们从其地盘穿过,不知会否有所不便?” 金法王哈哈大笑:“六派联盟?没有元婴修士,再是联盟,也不过是只爬虫而已,我神教可从来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左神使脸上泛起和煦的笑意:“六派联盟不足为惧。不过,毕竟是在灵气流动的环境中,我等魔修过去,实力大减,还得小心为上。不知张副使说的那处地方,具体在哪?或许可以选一条更隐秘的路线,以后也可以多次行走嘛!” 张元敬一边比划一边说道:“那里名为幽土山,在虞山泽北面,嗯,它的北方,越过层层险山,能抵达北三坛之地。” 左神使闻言,突然诡异一笑,说道:“若是那样,倒是有个人,可以为我们带路。” “谁?”金法王愕然反问道。 北三坛是他的地盘,他从不知道还有一条路可以从东南方的数百万里崇山峻岭中走出。那里多数区域气候恶劣,修士难以通行,少数地方适宜修炼,则妖物聚集,其中不乏妖丹境的妖兽。 “邢光撼!”左神使平静地说出一个名字来。 “邢光撼?”金法王一脸疑惑,完全想不出此人是谁。 张元敬却与火鸦道人对视一眼,暗道此人与左神使果然关系不浅,在这般重大的事情上,左神使毫不犹豫的将他推了出来。 从内心来讲,张元敬对这邢光撼是颇为不喜的,若非他诱动张萱,哪里会生出烛神教的事来。但是,从后果来说,张萱顺利成为烛神教的教主,实力暴增,大权在握,对于火鸦道人进入阴阳之眼秘境却是有利,也算是帮了他。 左神使笑道:“就是那个把教主送来总坛的赤血谷结丹修士。他就是走的直线,从东南向西北,越过雷狱山脉,到你北三坛地盘边缘,然后改道南下,经壶关入的烛阴谷。此人有些本事,那么危险的区域,还带着只有筑基境初期修为的教主,轻轻松松便走了过来,毫发无损!” 金法王哼了一声:“这老小子恐怕早就知道这么一条路,却瞒着神教不说!” 左神使没有理他,又笑着对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说道:“至于盛水之物,更无须担心,教中就有现成的,以往都是闲置着,这回倒是派上了用途!” 原来,烛神教历代教主因苦于三生水难得,常常派出教众,潜入各地搜寻。偶尔寻到,又因无有特殊容器,难以取回,或取不回多少。 后来,大约三千年前,那一代的教主痛下决心,不惜耗费神教数百年积累,换取各种珍稀材料,经多次失败,终于制造了五个“纳流袋”,此袋外表只有三尺长,与俗世用的麻袋一般无二,但内里却另有乾坤,各能容下百万斤之水。 不过,这五个纳流袋制造出来后,基本没有用武之地,除了有几次使用其中之一,从外边取回几万斤三生水后,就基本没有再用过,因为三生水十分罕见,因此,绝大多数时候,这五个纳流袋都在圣殿三层的密室中放着吃灰。 商议到最后,张萱决定派金法王、常光明同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一同前往幽土山,由邢光撼引路。 第590章 越奇山 五人一路北行,出壶关后,沿着龙脉的外侧,贴着广阔荒漠的边缘向北飞速前行。 荒死地带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狭长地带,烛阴谷在它的中段略微靠北一点的地方,出谷若是直接向东南,经数十万里便会进入烈炎狂沙,然后接近玄阴山。 因此,必须先向北行出近两百万里,然后向西南,才是占地近三百万里的雷狱山脉。那里大多数区域天雷频繁,路途险恶,别说修士,连妖兽都没有几只。 四十日后,终于到了北三坛与雷狱山脉交界的戈壁之中。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远远看去,只见数百里之外,在戈壁的边缘,千峰排戟,万仞开屏,群山绵亘,岗岭起伏,雄伟磅礴,气象万千。 真是山连山,山套山,如龙蛇盘纠,蜿蜒不断,一直没入天边。 在那云天的尽头,高山峻极,数以百计的雄峰,接着青天,透冲碧汉,称得上是“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真是好一道天堑,别说修士,便是禽妖,也是难渡啊!”火鸦道人由衷地感叹道。 “两位使者,这还只是远观,若是入了山中,山势之险绝,林草之稠密、气候之恶劣,远非一般山林可比。想从中找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那是难之又难!”邢光撼堆着笑脸说道。 他比当初所见,面容苍老了不少,显然这些年在烛阴谷也颇为难熬。不过,其修为倒是进阶大圆满了。 作为赤血谷两大高手之一,邢光撼向来高高在上,权威素重,但此时在火鸦道人和张元敬面前,却能曲意逢迎,且颇为自然,的确是个人物。 原来,他对这两人不怎么看得上眼,此时不说这两人摇身一变,成为烛神教的神恩使者,便是一身修为,也让他大吃一惊。 火鸦老道不过百年,便从结丹中期直破两关,进阶大圆满,而平平无奇的张元敬,也从结丹初期破入后期。这种修为进度,十分惊人,若只一人,还能说是机缘巧合,若是两人同时如此,便不能简单归之于福泽深厚,而是另有原由。 他脑中有所猜测,也随之浮现出几个念头。不过,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仍旧带着谄媚与四人说话。 五人交谈几句,金法王和常光明因为修为甚高,体内浊气精纯浩瀚,为免雷狱山中灵力波动异常,一个不小心引发天地灵气的暴动,故而穿戴上隔绝灵气侵蚀的衣帽、靴子和手套,准备妥当,便在邢光撼的引领下,向雷狱山脉进发。 不多时,五人飞入山中,立时感到一股沁人肺腑的清凉迎面扑来,周围的温度明显低了很多。 邢光撼一边在前开路,一边详细介绍道:“这雷狱山脉,从外面看,都是一片宁静。但是到了山中,山与山、林与林、谷与谷、崖与崖,在小的气候上,都可能完全不同。邢某刚入结丹境的时候,因被一个仇敌追杀,不得不躲入这雷狱山脉中,在其中混迹了近十年,历经无数次凶险,终于摸出了一些律则,从而找出了一条可以通行的安全道路。” “哦,还有律则,能与俺老金讲一讲吗?”金法王来了兴致,瞪大眼睛问道。 “呵呵,能说,当然能说。右神使垂问,哪有不能说的。”邢光撼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点头。 随后,他便从山头的云气、山脉的走向、山间的地貌、土壤的类型、草木的种属、溪流的水质、野兽妖物的分布等等,详细地将他所理解的雷狱山脉气候变化规则,讲了一通。 金法王听了一个开头,便没了兴趣,皱着眉头,四处观望,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不过,常光明却是兴趣盎然,听得十分认真,不时还询问几句。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也听得颇为认真,心中想的却是,这个邢光撼真是了不得,的确是个惊才绝艳之辈。 五人一路穿林入谷,攀崖钻洞,所到之处,崔巍峰岭、险绝高崖、涧水泻玉、飞瀑流泉、乔松古柏、深林幽鸟、瑶花琪草,比比皆是,不胜赏玩。 有时行走于云雾之中,到处都是白茫茫成团成絮,许多遥峰近岭,只露尖角,宛如洪涛骇浪中时隐时现的小岛。 有时穿梭于高崖之下,上方怪石嶙峋,长藤环绕,不知积存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在风声中飘落,衬得那些巨石好像也要落下一般。 有时顶着风雨疾行,天昏地暗,不见前路。 有时则绕着雷火迂回,霹雳响于耳畔,电光蛇形于身旁,几步之隔,如天堂地狱,稍有差池,则浑身碎骨。 越是进到山脉深处,雷光越是密集。有时,就在一山之隔,雷如雨下,电若水泄,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狂奔而来,又悄然而逝。 张元敬几人,明知此等天地伟力,距离自身尚远,也是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心中泛起深深的畏惧。 因环境凶险之故,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妖兽。直到穿过雷狱山脉中心区域,到了山脉的南麓时,才会偶尔望到一两只飞禽。 这些飞禽不过启灵境,远远瞥见他们五人,便转头而去。一开始,他们并未在意,后来连续出现几次类似情况,终于引起邢光撼的注意。 “两位神恩使者,右神使、青法王,我们怕是被一群禽妖盯上了!” “一群禽妖?”金法王瞪着眼问道,“那些禽鸟,都不是一个种类的,怎么就是一群禽妖?” 邢光撼声音不大,但十分肯定地说道:“这山中雷光散布、雷音轰鸣,向来妖兽甚少,禽妖尤其稀少。但是,就这两日间,已经数次有禽妖出没,只怕不是偶然,而是有所意图!” 金法王想要再问,常光明连忙打断,说道:“邢长老,依你所见,该如何应对?” “展开遁法,迅速出山!” 几人皆无异议,当机立断,祭出飞行剑器便在低空掠行。他们这一动,果真还试探出情况来,不多时,便有百十头乌鹰、猴雕、蛇鹫之类的禽妖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围而来。这些禽鸟多半是启灵境,但也有十几只是妖丹境。 他们虽然不惧,但担心还有禽鸟正在赶来,也不敢恋战,五人结成一个小战阵,强行击破自南拦截的三十多禽鸟,迅速冲出包围圈,往山南而去。 那些禽鸟一路追击,半道上又有不下二三百禽妖汇入,声势十分浩大。所幸他们见势甚早,一路疾驰,没有遭遇强力的阻击,顺利飞出了雷狱山脉,到了一片无垠的原野之上。 那些禽妖只追至山脉边缘之地,便无功而返。五人除了法力消耗过大,有些颓靡外,倒也有惊无险。 修整数日后,五人乘坐低阶御风车,一路南下。又用了十日时间,终于抵达了幽土山北麓。 第591章 故仇 “此地就有三生水吗?倒是看不出来。几乎与道门灵山秀水一般无二!若非信得过你是神恩使者,俺老金还以为是个伏魔的陷阱呢!”金法王看着眼前的郁郁葱葱、灵气氤氲的崇山峻岭,爽朗地开着玩笑。 穿越雷狱山脉,慑于天雷的雄威,他与常光明本能地产生畏惧,一路都是战战兢兢的,说话也没敢高声。此时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下子放松起来。 “若非如此,此地岂不早就被神教的人寻到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火鸦道人抚着短须笑道。 常光明也是点头附和:“一看此地气象,估摸神教派出的探子,不会有看第二眼的兴趣。若非两位使者证实,常某也是绝不会相信此地是有三生水的。” 火鸦道人突然感慨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若非亲身经历,老道也不知道雷狱山脉还有道路通行,更不知道山脉之中竟是那等神奇、瑰丽!说实话,这一次,尤要感谢邢道友,如此慷慨地赠与机缘,等若为我们打开一方世界啊!” 邢光撼连忙谦逊地说道:“不,不,不敢,火正使言重了。最多是看一看不同的景,哪敢说是机缘,更不敢说是打开一方世界!能让火正使,还有张副使,右神使、青法王有所收获,那邢某就算无憾了!” “行了,老邢,你这老家伙,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何必如此扭捏!这次取回三生水,等教主把俺和老常提升至化身境,你那个晋升元婴的秘境,就能打通了。若是天命在你,真成为元婴真人,那就威风了,走到哪里,不得前呼后拥、马屁如山,到时候可别忘了神教的恩情就行!”金法王笑骂一句,粗声粗气地说道。 火鸦道人听得眼光一闪,嘴角微动,但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说话。 邢光撼苦笑道:“右神使说笑了,成就元婴,哪有如此容易!左神使与我说,万年来,曾有数十人进入那秘境,只有一人获得了机缘,余者皆殒身其中。邢某也是寿元无多,所以想要试上一试,最后搏一把而已。若真有幸成就元婴,自然还是唯神教马首是瞻,唯圣教主马首是瞻!” 金法王翻了翻眼皮,大手一挥:“只要你不像那魁阴真人般,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就行了。元婴真人嘛,自然要有真人的排场和自由,神教是不会束缚你的。好了,你的事先不说了,请两位使者带路,赶紧取了三生水要紧。” 这话题还不是你挑起的!张元敬腹诽一句,踩着飞剑向前而去。其余四人也都起了飞行器物,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除了偶尔有几群飞禽不知死活来攻,被火鸦道人轻松用玄天大葫芦收去外,皆十分顺利,很快便到了那处深涧之上。 张元敬指着涧底那冒着青烟、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嘴一般的数丈方圆大洞,说道:“就是此处了,从这里下去,便可进入地下的幽土,不用深入,便能看到三生水。” 金法王随意打量了几眼,摇摇头说道:“就有些阴寒的气息,实在感觉不出有浊气的存在。果然很隐秘,难怪神教的探子发现不了。” 他正要招呼几人一起下去,突然,从那洞中突然冲出一团火云,飞速升了上来,随后是两只身高两丈有余、通体漆黑如墨,身形如人,头颅似兽,口中挂着两根尺长獠牙的怪物,追了出来,冲着上方“嗷嗷”咆哮。 “小火云!竟然是你!”看到这团火云,火鸦道人先是一惊,随即大笑道,“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竟在这里撞见你!别走!” 那团火云在电光火石之间,也认出了火鸦道人,当即沿着山崖,向外逃去。 火鸦道人祭出玄铁大葫芦,往火云前方一挡,把他的去路阻住。 这时,张元敬等其余四人,都已各自选位,将火云包围了起来。 火云无路可走,只得停了下来,随即迅速收缩,露出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红发红脸的老者来,此人鼻挺嘴厚、眼光凌厉,正是六十多年前在幽土山南侧与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大战一场的火云上人。 他的那团火云,此时已凝成尺许大小一团,如同一颗超大的红晶石,悬在他的头顶。 “不错啊,老伙计!看来也有奇遇嘛!那么重的伤势,竟然也痊愈了,可惜,此生却是没有机会进阶结丹境后期了!”火鸦道人似笑非笑地说道,眼中露出几分嘲讽。 火云上人的红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眼中满是凝重,余光扫过金法王、常光明、邢光撼和张元敬,语气中带着几分嫉妒、几分愤恨地说道:“你这只老烧鸦,竟然都结丹大圆满了!果真是精于计算,善抓机遇!呵呵,呵呵!” 他这最后的笑声,纯粹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充满了讽刺和鄙夷! 火鸦道人得意地笑了笑:“这说明老道目光敏锐、慧眼识才啊!倒是你这老家伙,好不容易捡回了条命,不好好缩在山中安度晚年,怎地跑到幽土里去呢?你看看,差点让两只飞僵给咬了屁股吧!” 火云上人没有理睬他的嘲笑,而是指着金法王和常光明问道:“这两位气息晦涩,境界难辨,不知是哪里来的高手?” 金法王和常光明面无表情,并不是答话。 火鸦道人嗤笑一声说道:“小火云,你还是这样,明明心里怕得很,总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可惜,又沉不住气,没说两句话,就露怯了! “让老道来告诉你吧,以这两位的实力,哪一个对付你,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呢,他们来此另有要事,怕是没兴趣跟你动手。只要你不逃走,与老道我正儿八经打一场,他们都不会出手。如何?” 火鸦道人此话,也有暗示金法王和常光明两个魔修,尽量不要出手的意思。 火云上人冷笑一声道:“二十多年前,我得了一场机遇,伤势基本痊愈,便四处寻你。谁知上琼山一看,人去楼空,谁也不知你的踪迹。 “后来,偶然逮着一个叫做龙远图的筑基修士,从他那里得知,这个张道士,去幽土山是要弄一种奇土,想着或许还会再来,所以专门在这里守了几年,却没等到你们! “呵呵,前几日我刚好从此地经过,一时心血来潮,便上地下的幽土中看看,结果反倒撞了上你。也好啊,老烧鸦,看来我们的恩怨,终需一了。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一决生死!” 第592章 了结 火鸦道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笑道:“小火云,你转性子了吗?这么吃亏的事,居然也能答应。不过,一晃几十年过去,老道我也看开了,当年那些旧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今日重返故地,刚好又遇到你这个故人,倒不想动手,只想询问一下此地情况。” 火云上人冷哼一声,似乎对火鸦道人的提议并不情愿。只是,五个实力在结丹后期以上的修士将他团团围住,光是气机压迫,就让他有些难以喘息,想要表现强硬态度,却也没那个底气。 火鸦道人却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问道:“小火云,你盘桓幽土不去,是在躲避敌人,还是寻找什么东西?” 火云上人双眸一翻,扬声说道:“老烧鸦几十年不见,还是恁地心眼多。想套我话?本上人可不会上当!” 火鸦道人忽然吐出三个字:“幽魂草?” 火云上人脸色微变:“你们也是来寻幽魂草的?” “果然,被老道猜对了!什么偶尔路过此地,都是一派胡言。你这老家伙,无利不起早,闲着没事会来这里!” 火鸦道人哈哈一笑,得意说道,“你也是快六百岁的人了,怎地,还没放弃,也想进阶后期?” 火云上人被火鸦道人诈出实情,有些挂不住,遂绷着脸不理他。 常光明笑道:“火正使,此人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先拿下了再说。那时,你想问什么,他自然会答什么!” 他这话说得轻松,但内中透露出来的含义却十分清楚,那便是其人有些讯问的手段。 火云上人冷冽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常光明身上,并无畏惧,只是微微透着疑惑。 火鸦道人把玄铁大葫芦祭出,伸手敲了敲,说道:“小火云,好歹是老相识一场,老道真是不忍心动手!你便这般固执?” 火云上人瞪着火鸦道人,不屑地说道:“你以为带着几个帮手,便能衣锦还乡?嘿嘿,如今的六派联盟区域可不比当初了,几个结丹修士就能横行无忌!” “哦,这么说,有人进阶元婴了?是谁?星月门的董光赫?”火鸦道人眯着眼问道。 “董光赫?他上哪成就元婴!”火云上人冷笑一声,说了半截话,却是停住不语。 火鸦道人问道:“那是有外来的元婴修士?” 火云上人不答。 “看来老道猜对了!”火鸦道人嘿嘿笑道,“你面对我们这么多结丹修士,还能镇定自若,该不会是投靠了这个元婴吧?” 火云上人重重哼了一声:“激将法对本上人无用。” “哦,那就是不肯投靠,所以藏在幽土中苟延残喘?”火鸦道人目光一闪,表情有些玩味地看着火云上人,“果然还是老脾气,面对元婴也不改呀!” 火云上人神色微变,说道:“你可知那元婴从何处来?” 火鸦道人见他主动开口,顿时来了兴致,正要说话,火云上人头顶的那团凝缩的火云突然爆开,火光四溅,疾冲五人。 五人刚要出手防御,那些火光又嗤的一声熄灭,转而变成浓密的烟雾,将五人中间的这片空间,全部笼罩起来。 “小心他潜逃!”火鸦道人低喝一声,退后十数丈,右掌贴在玄铁大葫芦底端,用力一旋,葫芦嘴发出呼呼的响声,一股巨大的吸力生出,迅速将这些烟雾收入葫芦中。 “他不过是个孤家寡人,不要让他跑了!” 火鸦道人刚才一番试探,不过是要弄清楚火云上人前来幽土的目的,以防此人身后还有其他人将会前来此地。 张元敬刚刚祭出厚土术法剑,便觉有一道火光,向他飞来,预备从他的侧面遁向他的后方,当即轻叱一声,挥动法剑使出一招土御,阻在那火光前方,轻松将之挡住。 火光受阻,又折向金法王,尚未靠近,便被他随手一刀劈退。随即,火光又冲向火鸦道人,既快又狠,没有丝毫畏惧,好像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火鸦道人眉头一皱,感到有些不对劲,刚要提醒众人,突然在靠近邢光撼的一团烟雾中,传出一声凄厉但短促的惨叫。 “邢道友?”火鸦道人一边出手拍出一朵烈焰去阻挡那冲射来的火光,一边诧异地问道。 那火光一遇烈炎,便化作一团烟气,融入烟雾之中。 “邢某无事。此人已经伏诛,邢某越俎代庖,还请火正使见谅!”邢光撼低沉而带着些许谦恭的声音穿过烟雾,落入其余四人耳中。 火鸦道人惊道:“火云已死?道友真是好本事!” 这时,空中烟尘已被玄天大葫芦收去一多半,众人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张元敬等四人朝邢光撼看去,只见其手持一杆墨色长枪,枪尖从火云上人左胸心脏位置扎入,一路破开锁骨和肩胛骨,从右肩斜斜刺出,上面滴着尚冒热气的血液,而火云上人体内的骨头已经粉碎,混入血中,成为有些发白的粘稠物。 “火正使谬赞,也是凑巧。他从邢某身前窜过,所用火遁之术颇为高明,速度极快,邢某来不及阻挡,只好出枪直接击杀。” 邢光撼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地说道,“他若不玩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一开始就全力施展火遁术,说不定就真逃出去了!” 随即又补充一句:“此人当是身有隐患,骤然施法,法力不够圆融,故而其气机在烟雾中稍稍露出了一丝,邢某这才一击中的。” 金法王见敌人这般容易就被斩杀,顿觉索然无味,便催促道:“区区一个结丹中期修士,杀便杀了。赶紧处理一下,去下边取水吧!” 邢光撼一把摘下火云上人的储物镯,轻轻一抖手中长枪,枪尖上燃起一朵血红色的火焰,落到散发浓浓血腥味的尸体上,很快将之烧成灰烬。 然后,他把储物镯双手呈递给金法王,金法王摇摇头,朝火鸦道人一努嘴,“给火正使吧。” 火鸦道人笑着拒绝道:“老道已经是结丹大圆满了,要他的东西无甚用处。邢道友自己留着吧!” 别人给他灭了仇敌,了了恩怨,他哪里好意思再去拿战利品。 (最近太忙,没有存稿,一天只能两章了,大家见谅!) 第593章 再入幽土 张元敬几人与火云上人在天空中短暂对峙时,下方的两只飞僵并未离开,也未飞上来攻击,一直站在涧底,瞪着两只绿幽幽的大眼,张牙舞爪地咆哮和挑衅。 金法王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当即把长柄厚背砍刀又抽了出来,说了声“俺去玩玩”,便如大石坠崖一般,直落下去,抡起大刀朝一头飞僵劈去。 火鸦道人和常光明两人来不及阻止,只好招呼张元敬和邢光撼一同下去。邢光撼行动利索,早已挥动墨色长枪,如青龙探水,直刺另一只飞僵。 钢筋铁骨的飞僵,被金法王气势所慑,不敢硬接,连连后退,口中哇哇直叫。 另一具飞僵则完全没有预料到邢光撼出枪速度如此之快,抡出的拳头毫无用处,枪尖贴着它的胳膊肘钻入,如毒蛇般在其脖子上叮了一下,硬生生扎出一个半寸深的黑洞,立时有黑色的液体流出。这具飞僵捂着脖子,嗬嗬地喘着粗气,凌乱退出两步,摔倒在地。 金法王两脚落地,长刀横扫,把跨步前冲、意图偷袭的飞僵拍倒,然后翻转刀背,对着它的后脑勺就是一砸,直接将其头颅砸入泥土之中,随即又是连续三刀,砸在同一部位,将其后脑勺砸得凹了进去,方才作罢。 火鸦道人玩笑道:“这飞僵遇到你们两个,算是撞到克星了,铁打的身板也只作泥塑凡胎啊!” 张元敬也笑着说道:“当年我与火正使来此,也是面对两具飞僵,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哪有这般利索,简直就是切菜砍瓜!” 金法王得意地笑了笑:“俺老金别的没有,一身力气,还算过得去。是吧,老常?若是你那柄小飞剑,恐怕只能给这两怪物挠痒痒!” 常光明嘿嘿一笑:“挠痒痒也是能挠死怪物的!” 火鸦道人伸手向头上的玄天大葫芦一指,葫芦落到两具飞僵上方,垂下葫芦口,放出一道吸力,轻松将它们收入肚中。然后笑道:“本使者捡个便宜,收去当柴火烧吧!” 以他现在的修为,炼化两只飞僵,自是十分轻松。 随后,他当前而行,钻入那处洞口,沿着长长的甬道,摸黑向前快步而行。其余四人跟在他的身后,停止了说笑,沉静地打量四方。 空气顿时阴冷起来,温度骤降。行有四五里,前面冒出一些昏黄的光亮来。穿过光亮,便出了甬道,进入一片昏暗的空间之中。 与十几年前一样,两侧是山壁,头顶是泥土,隔着数十丈远,看去都是黑影中泛着黄光。脚下的青黑色土地向前方延伸入幽暗之中,此即所谓的幽土。 金法王和常光明猛地吸了一口气,把身上罩着的隔绝灵气的衣衫除下。金法王低声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终于有浊气了,穿着那劳什子玩意,把俺老金憋得慌。嗯,这浊气就是淡了些。” 此地,空气中已无灵气,代之的是驳杂的浊气。 火鸦道人伸手在头上扇了扇,转头对张元敬问道:“元敬,有没有感觉到此地更冷了一些?” 张元敬点点头:“是更冷了。”随即指着上方黄色气雾说道:“这气雾的色泽也深了很多。” 常光明在旁问道:“怎么,两位使者发现了异常?” 火鸦道人若有所思地说道:“比十几年前有了些变化,不过,是何异常,还说不上。先往里走一段,看一看再说。好在三生水在幽土边缘地带就有。” 行有数里,空气中的浊气渐渐浓郁,金法王与常光明两人如鱼得水,神情变得放松起来。 而其余三人,则感到越来越强的压制,必须调动一成法力抵御,方可正常行走。不过,相对于荒死地带中浊气带来的压迫,这倒不算什么。 这时,在几人的右侧,终于出现了哗哗流水之声。几人横移过去,只见山壁与幽土之间,有一条四五丈宽的河道,黑黄之水滚滚向前,而它所流出的地方,却是深藏于幽土之中。 “真是三生水!”金法王惊喜喊道。 常光明也是一脸震撼,喃喃低语:“竟是一条河,这得有多少三生水!” 金法王、常光明、邢光撼不约而同把神识扫了过去,均被水面所隔断,探不到水下的情况。但是,毫无疑问,幽土之下,必有一条暗河,而且必定比上方的要更宽更深。 “如何,这里的水够不够用?”火鸦道人盯着河床,眉头紧锁,低声问道。 常光明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只要水源不断,肯定够用,以后来取也是够的!” 金法王哈哈大笑:“我神教再不用担心无三生水可用了!两位使者,简直就是我教的大福星啊!” 张元敬却看到了火鸦道人脸上凝重的神色,当即问道:“前辈,有什么不对吗?” 火鸦道人眼中透出疑惑:“感觉水位似乎下降了一些,不过,当年没有仔细观察,所以也可能记错!” 常光明沉吟片刻,说道:“三生水出自地底极深处,也可能因意外原因,水量减少或增加。这倒无需担心。” 火鸦道人露出恍然的神色:“若是这样,倒是无妨。老道是小心过头了!呵呵!” 这时,金法王嚷了一句:“俺先收取一袋,看看成色!”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折叠整齐的“纳流袋”,将之展平,然后解开袋口,朝里喷了一口气,纳流袋随即鼓胀起来,像是塞满了泥沙一般。 然后,默念口诀,伸手在袋上一点,便有“呼呼”风声响起,一团无形的气流从袋中冲出,直入河中,将水流卷起,旋即如一条水龙般,倒卷回来,钻入袋中。一时之间,只听水声哗啦作响,不知有多少三生水被卷入袋内。 “老金,这水中的泥沙似乎有些多!”常光明盯着水龙看了两息,突然说道。 “嗯,是有点多!”金法王一脸失望。 “泥沙多?这是为何?”火鸦道人愕然问道。 金法王摇摇头:“俺老金哪里知道。九阴之渊中涌上来的三生水,就很纯净。不知此地之水,为何附着这般多的泥沙。” 常光明道:“老金,先停了取水。向前走走。这里是水涌出之处,泥沙多点,也是正常。经过一段距离流淌,泥沙应该会沉淀下去。” 第594章 往故地 几人沿着水流,一路前行。但是,越是向前,地势越是明显下倾,水流更快,并无沉淀泥沙的条件。众人心情有些沉郁。 三四十里之后,水流从一处洼地钻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无垠的青黑色幽土横亘在几人眼前。 金法王有些傻眼:“这如何办,难不成把这幽土挖开,掘出地下河来?” 常光明严肃地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金法王闻言一愣,下意识说道:“老常,俺老金读书少,你可别哄骗我!” 常光明瞪了他一眼,急道:“都这个时候了,我哄骗你做甚!” 火鸦道人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幽土中有很重的寒气,挖起来可不容易。” 金法王却不管那么多,抡起后背长刀,对着脚下的青黑色泥土就是一斩,只听“噗”的一声,一丈长的长刀,没入土中三尺有余,说明这土倒不算很密实。 金法王翻转手腕,用力一挑,顿时将数尺见方泥土翻出,露出下方颜色更深的土壤来。 他正要再次出刀,突然有一条白影,从泥中钻出,向他扑来。 他一抖长刀,向下一削,后背砍刀倏地便从白影身上穿了过去,而白影动作不变,继续向他扑来,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机,让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就在这白影要扑入金法王怀中之时,一道强大吸力传来,直接将其囫囵收走。 “俺的祖爷爷啊,这是个什么玩意,把俺老金唬了一跳!”金法王这才向后一个撤步,抹了抹额头汗珠,心有余悸地嚷道。 火鸦道人双手一摊,没好气地说道:“阴怪飞僵,除了飞僵,自然还有阴怪,这就是阴怪!又不是没跟你说过!” 金法王干笑一声:“这个,俺老金光顾着掘土,把这玩意给忘了。是拿个火诀,就能烧掉的吧?” 火鸦道人瞪他一眼:“这可不能忘。阴怪上了身,就是神魂作战,稍有疏忽,便会被吃掉魂魄,变成行尸走肉!” 经过这个插曲,无论是金法王,还是常光明和邢光撼,都变得异常小心。 尤其这阴怪是从土中偷袭,几人又在挖土方,自然是高度戒备,一多半心思用在了防备阴怪上。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也各自拿出锋锐的法宝,帮着掘土。 过的一刻钟,又有两只阴怪从土中钻出,被金法王和邢光撼瞬间灭杀。 随着土坑的变大,挖土的动静也大了起来,出现的阴怪越来越多,半个时辰内,便有近十只之多。同时,还来了四只飞僵,被火鸦道人用玄铁大葫芦远远便收了去。 除开张元敬修为低一些,其余四人实力强劲,少数几只阴怪飞僵,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数个时辰后,众人已掘出一个三丈方圆、近十丈深的地洞来,但仍不见地下暗河。 金法王嚷道:“老常,是不是挖错了地方,怎地连点声音都听不到!” 常光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老金,这泥土隔绝神识,我也只是根据河水走向和地势变化,作了大约的推算,弄错了,也是正常的嘛!” 邢光撼低声说道:“右神使、青法王,若是弄错了方位,倒不是大问题,大不了多挖几处,总能挖出来。就怕,那暗河藏得极深,或者,仍旧是倾斜向下去的,那就难办了!” “那能怎么办!难不成打道回府?”金法王两眼一瞪,放开嗓门大声嚷道,“不行,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弄到足够多的三生水!” 邢光撼干咳一声,赔笑道:“右神使,邢某不是这个意思,邢某想说的是,不如找别的地方勘探勘探,看还有没有能发现地下暗河的地方。或者干脆在地上河流的旁边,挖一个沉淀池,多花点时间,等三生水沉淀干净,再取水回烛阴谷。” 常光明当即摇头:“沉淀池肯定行不通,隔绝三生水、防止渗透流失的灵材,别说现在没有,就是有,也来不及炼制。当年,教中为了炼制五个纳流袋,材料且不说,光炼制便花了三四十年之久。” “别的能发现地下河的地方,倒是有一处现成的!”火鸦道人插口说道,眼睛看向张元敬,“是吧,元敬!当年,我们在此地寻找幽魂草,发现了一株对应化身境界的绿草,挖取之后,那里有大约十里方圆的幽土塌陷,露出下方的暗河来。若非邢道友提及此事,我一时还想不起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吧!”金法王拍了拍长刀,将上面粘住的泥土打落,嘴中已是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火鸦道人沉声道:“那里在幽土的深处,阴怪飞僵肯定很多,而且,还可能会有化身层次的魔怪!” 金法王撇嘴道:“若是这般危险,当年你们怎敢深入其中,而且还得了化身层次的魔植安然返回!你们当年什么实力?几个人?可比今日的我们要强?就算强,也没有化身级别的战力吧!” 火鸦道人迟疑地说道:“这个,这个都是看运气,那时我们运气足够好,所以一帆风顺。现在,这个,万一运气不佳,撞上化身魔物,可就危险了!” 他的眼睛瞅向张元敬,投以询问的目光。 张元敬明白其意,必是想问厚土化育鼎是否会出手,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金法王翻了个白眼,说道:“火正使啊,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合该我们运气就差?我看多半是你们去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化身境魔物!否则,你们早就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走吧,走吧,若只这些阴怪飞僵,来得再多,俺老金也不放在眼中。” 火鸦道人得了张元敬的保证,心中有了底,也就不强行阻止,对常光明说道:“常法王,此地确实有化身境魔物,绝非我虚言恫吓。若是深入其中,前途难料。” 常光明有些犹豫,他知道火鸦道人决不会在这等事上胡说一通,深入幽土,必定风险甚大。 似后方地上河中的三生水,虽然纯度低了一些,但五只纳流袋所取,怎么也够提升一人至化身境界所用。 按照顺序,是金法王在前,可率先进阶化身境。而他常光明,自然要等下一次。金法王坚持前往冒险,也是考虑到这点。 若要阻止金法王,只需他坚持不允即可。但是,面对成为化身境修士的诱惑,他也是心情复杂,难以决断。 金法王见状,再次催促道:“走吧,必须要更纯净的三生水,不仅我们要提升,教主也要提升啊!而且,混杂泥沙的三生水,是不是符合要求,会不会对传承神兽产生危害,都还不清楚!” 金法王这一番话,立即打消了常光明的犹豫,他点点头,对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肃然说道:“那就劳动两位使者一同冒险!” 火鸦道人摆摆手:“不必客气!” 随即,他在前领路,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向那处大坑飞遁而去。 第595章 取水 空中的黄色气雾更加浓郁,冰寒刺骨,火鸦道人平浮于空中,在五尺左右的空中飞行。张元敬迟疑片刻,也照此而行。 邢光撼有样学样,也采取了这种古怪的姿势,不过,确实没有直立空中那么难受。 至于金法王和常光明,沐浴浊气之中,舒爽愉悦,自不会在乎些许寒意。 前往那处地方,路途超过二千百里,以结丹实力的修士而言,实则也就是半个时辰。 不过,时不时冒出的阴怪飞僵,还是大大延缓了他们的速度。对于化身境魔物的畏惧和提防,也让他们小心翼翼,谨慎探查,不敢飞得过快。 一路上,还遇到了几处冒着气泡的奇土,没了厚土化育鼎的张元敬自是兴趣缺缺。他虽可炼化浊气,但对这种浸泡过三生水的泥土,还没有利用的办法。火鸦道人则以为神鼎大人已不再需求此物,也不在意。 “这是第几只飞僵了?不堪一击,真是无聊啊!”金法王摸了摸乱成一堆草的头发,没精打采地说道。 飞僵的实力,很难确定境界层次,对于攻不破它防御的修士来说,差不多相当于结丹中后期实力。 但是,对于擅长攻坚的修士来说,顶多是个刚入结丹的实力。金法王轻松砍倒十数具飞僵,对此物早没了兴趣。 “少说也有三四十个!”邢光撼接了一句。他的枪锋锐无比,杀了不少飞僵,也有些光泽发暗。 火鸦道人却是摇摇头,有些疑惑地说道:“奇怪,怎地飞僵变得这么多,而阴怪却越来越少?” 此地,距离那处大坑,还有约莫两百多里的路程。但一路上遇到的魔物,大多是飞僵,而阴怪则几乎瞧不见了。 “怕是到了飞僵的老巢了吧!”常光明说道。 上次来时,只有很少的阴怪飞僵。这一次,却如此不同。火鸦道人和张元敬都猜测,这或许与那处大坑有关。 几人一边交谈,一边赶路,偶尔停下来观望,又用了小半刻钟,到了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记忆中的那处大坑附近。 “快看,那是——一片草原?”金法王皮糙肉厚,法力雄浑,在上方三丈处飞遁,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叫嚷起来。 “草原?老金,是不是看花眼了!”常光明也把飞行器具升了上去,顺着金法王指的方向望去,“真是一片绿。嗯,更远处,是黑黄之色,有点像三生水吗?” 金法王猛地加快遁行之速,很快窜出去十几里。其余四人赶紧追上。 “是湖泊,是三生水之湖!”金法王兴奋地大喊道。 此时,处在下方的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也都用法力护住全身,升到了更高处,向远方眺望。 “真是一处湖泊,当年的大坑,竟然成了一片湖水!”火鸦道人感慨地说道。 “好像变大了很多,有将近二十里方圆大小了!”张元敬讶然说道,“周围,好像是魔植,嗯,有的像是那幽魂草!” 金法王双目放光:“把这些魔植采回去,都足够教主用了!这是我神教的福地啊!” 几人迅速飞近了那个大湖。湖中的确是三生水,浓郁的浊气盈满空中,比之烛阴谷还要胜过一筹。 湖周围,是宽达数里、绕湖一周的绿色植物,如同一圈草甸,它们秉持浊气而生,吮吸三生水而成长,其中不乏品阶甚高的魔植。 不过,让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大为吃惊的是,在靠近他们这一侧的草甸上,竟然有七八十具飞僵正在逡巡,似乎在守卫自己的领地一般。 而在湖对岸,则是一百多白色的飞影,如同魂体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双方各自占据草甸之一半,互不侵犯,也互相警戒。 距离这一侧草甸还有十里左右时,那些飞僵突然出现一些骚动,随即有三十余具飞僵,朝着五人飞奔而来。 “嗯,添油战术,俺老金喜欢!” 大约是看到了如此多的好东西,金法王异常兴奋,也不与其余四人打招呼,提着大刀便冲了上去。 “这个老家伙!”常光明嘟囔一句,赶紧跟上去。这不是三具飞僵,而是三十具,可不好杀。 鏖战半刻钟,五人斩杀十七具飞僵,剩下的全都退了回去。 一直在后方观战的五十来个飞僵,此时也放弃了守地盘,一窝蜂冲了上来。 为首一只,额头有一个半月形的火焰标记,墨色身躯上隐隐有红光闪烁。 “元敬,来一记狂沙,冲散它们!”火鸦道人连忙说道,又转头看向金法王,“老金,你全力击杀那只首领,我会配合你的。” 随着张元敬手中厚土术法剑一挥,数十丈方圆的滚滚黄沙,向五十余个飞僵迎了上去,很快把它们包围在其中。 相对于阴怪,飞僵是一种神魂较弱但简单粗暴的魔物,它们顶着黄沙,向着自己认准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前冲。 过得几息,它们便从各个方向冲出,有的距离张元敬几人近,有的则有些远。 而那头有着火焰标记的首领,以及十来只普通飞僵,正好出现在几人面前。 金法王大吼一声,抡起后背长刀,就冲了上去。常光明和邢光撼,则一左一右护在两侧。 火鸦道人早已祭出玄铁大葫芦,法诀一指,大葫芦越过前面的三人,飞到十余只飞僵上方,气息收缩,一转眼便将两只飞僵收入葫芦之中。 随即,是“当”的一声清脆,金法王的长刀被飞僵首领用胳膊挡了下来。 斜刺里,邢光撼的长枪如同毒蛇一般,躲开它另一条胳膊,扎在它的脖子上。 飞僵首领发出“嗬”的一声,被这一枪刺得有些岔气。金法王趁机挥刀横斩,长刀重重砍在它的脖子上,将它整个儿掀翻在地。 其余几具飞僵,连忙过来救援。常光明的银色飞剑,放出丝丝电光,在三具飞僵身上旋绕,吓得它们抱头乱窜。 与此同时,一间土牢在金法王、邢光撼和那飞僵首领周围升起,将他们与其余几只飞僵隔开。 这几只飞僵有的砸墙,有的去围攻常光明,还有一只冲着张元敬杀来。 土牢十分坚固,在几只飞僵拳打脚踢下,轰隆作响,但屹立不倒。攻击常光明和张元敬的几只飞僵,则被火鸦道人用大葫芦收走。 大约三息之后,土牢的四墙坍塌,露出了其中的金法王、邢光撼,以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飞僵首领。 这两人强悍无比,将一只实力可比圣核境大圆满的飞僵,活活打死。 这时,狂沙散去,四下乱冲的其余飞僵,重新找到目标,但是率领它们冲锋的首领已经倒地。 “嗷嗷嗷!”飞僵们发狂地杀过来,它们獠牙闪亮,长臂挥舞,双腿如风,誓要将入侵领地的敌人撕成碎片。 “呜——”狂沙再起,面容狰狞、气势凶狠的飞僵们再次被笼罩于漫天黄沙中,迷失了方向。 经过半个时辰反复杀戮,所有飞僵被清除一空。湖对岸的百余阴怪一直旁观,并没有任何行动。 金法王扯着脖子,来回扫视那些似虚似实的白影,低声问道:“这么多阴怪,能不能干掉?” 常光明摇头:“我们的目的是取水,既然它们不过来,就不必管了!” 邢光撼则神色凝重地说道:“感觉不好惹,比这群飞僵可怕!” 张元敬全力释放神识,仔细在数百白影中搜寻,但是,所有阴怪都是没有面目、形状相同、气机相似的白影,根本看不出异同,无法辨识出它们的首领。 于是说道:“阴怪似乎比飞僵更为诡异,这些阴怪聚集在一起,不知是否有什么合力之法,还是不要轻易惹动它们。待将来两位进阶化身境,再来清理也来得及。” 火鸦道人也点头赞同此话。 金法王不再坚持,他心中对这些古怪的白影,也有些发怵。 随后,在张元敬、火鸦道人、邢光撼三人护卫下,金法王和常光明一同施法,以五只纳流袋收取五百万斤三生水。这大湖中的三生水经过十多年的沉淀,十分纯净。 他们取水时,动静极大,对岸的白影只是短暂出现骚动,很快就恢复平静。 但是,这无疑让他们五人更加忌惮,取完水后,连草甸上的魔植都没有仔细辨别,随意挖取了几株品相不错的,便匆匆离去。 第596章 天劫 五人顺利出了深涧,出于慎重,先是远离幽土山,至北面一座荒山之中。 几人商议,是否仍从雷狱山返归烛阴谷。火鸦道人持重,张元敬附议,认为山中忽然多出很多禽妖,或有异变,不妨绕路玄阴山,前往荒死地带。 金法王和常光明则迫不及待回谷,又认为六派联盟区域多了一个外来的元婴,也不安全,自原路返回更好。 邢光撼见状,自然知道站到谁的一边,当即附议金法王和常光明。 他乃是多次出入雷狱山的识途老马,既说可行,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自然不好再固执己见,于是五人又照着原路又进入了雷狱山脉。 起初,五人尚是小心翼翼,尽量隐匿行踪,深入山中近百万里,却没有发现上回那些禽妖,一路上甚至连其他妖兽也没见几只。遂放下心来,迅速进入山脉深处。 这日,几人夤夜赶路,上方是一轮明月孤悬空中,光华皎洁,碧海青天,一望无际。 下方是崇山峻岭,峰峦起落,大小群山似奔马一般,从脚下倒退过去。 这也是邢光撼凭经验判断,空中无有雷火出现,趁机飞遁赶路。 到了午夜时分,山林之间忽然起了一阵浓雾,随即从西面飘来一团巨大的乌云,将明月碧空,遮得严严实实。 “要变天了,快下去!”邢光撼低喊一声,脸上全是意外和疑惑的神色。 金法王正要开口玩笑两句,那乌云中猛地打了一个大霹雳,电光如蛛网般扒在云天之间,随即一条巨大的火柱从云上插了下来,直入前方数万里之外的山林间。 尔后,是烧红半边天的火光,在远处闪烁。过得几息,才有“轰隆”的闷响传过来。 “这是什么!好像传说中的天罚雷劫!”金法王目瞪口呆,嘴中喃喃自语。 其余几人,也都被眼前的惊人景象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脑中则拼命转着念头,搜寻记忆中与此有关的知识,但是皆无收获,只好沉默不语。 须臾之间,云天中再次劈下一道光华耀目的雷光,在距离五人更近的一处山巅炸开。 火光闪烁中,有细小黑影飞起,四散而落。 几人估量着距离,猜测那必是巨岩被雷光击碎,石块纷飞,能看见影子的,怕是有数丈,甚至数十丈见方大小。 不等几人有所反应,第三道雷光又起,这一次的方位,则向东偏了些,估摸有百十里的距离。 这霹雳似乎是打在一片湖面之上,有数不清的巨大水柱冲天而起,在电光中似玉龙倒挂,直往云层中钻去。 常光明突然说道:“看着有些不对,这天雷的威力,不像是一般的气候变化!” 金法王应道:“老常也觉得是天劫?” 常光明瞪他一眼:“什么天劫?渡劫的人都没见,天劫砸哪个!我的意思是,这山脉叫雷狱山脉,是不是真有一个雷狱!” “雷狱!”邢光撼苦笑一声,“那是传说中的东西,邢某还从未听说过谁曾亲眼看到过。” 常光明沉声道:“这不就看见了!” “什么是雷狱?”火鸦道人和张元敬齐齐问道。 张元敬本非六派区域内的修士,自然不知。而火鸦道人,虽知有个雷狱山脉,但因并无自己所需之物,又听说凶险异常、人迹罕至,故一直没来过此地,也未找人详细问过其诸般情况。 邢光撼斟酌言辞,缓缓说道:“雷狱,顾名思义,就是雷电之狱,据说天雷会如同倾盆大雨一般,从云天之上倾泻而下,将数千里、甚至数万里的区域,变成雷火之海!” “数万里!”张元敬闻言一惊,缩着脖子朝头顶看了看,“我们距离那雷击之地,超不过万里吧!” 他的话音刚落,天上又劈下一道雷电,如同束在一起的数十条白练,落地后散射开去,将周围广阔区域轰得山石飞溅,巨木倾倒,烈火熊熊,烟尘滚滚。 从雷击的位置看,又与他们接近了不少。 “一直在向我们靠近!如何行止,诸位速作决定!”邢光撼一改以往的谦和,沉声催促道。 金法王问道:“前面能绕过去吗?” 邢光撼沉吟片刻,肃声说道:“有路可绕,但邢某建议原路退回!若是雷击不断变化位置,绕路也不安全。” 金法王神情凝重,又问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两位使者怎么说?” 火鸦道人毫不犹豫说道:“原路退回!不要冒险!” 张元敬也点头说道:“退回去,待雷击停歇,再走不迟。” 众人议定,迅速沿来路向后方遁去。因担心引来雷火,他们不敢在高空飞行,只是贴着山林上方穿梭。 行有万里之远,出了那片黑云,月光洒下,山林间清辉荡漾,似乎换了一个人间。 几人刚松口气,头顶上突然响起“呼”的一声,接着是一阵强风吹过,光色一暗,一个巨大的黑影罩住了他们,也罩住了周围数百里方圆的山林。 几人身上汗毛根根倒竖,只觉被异常强大的凶兽盯上一般,法力滞涩,动作僵硬,一个个如同被束住了手脚,从树梢间陡然滚落。 落入林中的瞬间,那惊惧的感觉消失,几人法力恢复正常,连忙提了一口气,重新稳住了身形。 “看!天空上,巨大的飞禽!” 金法王修为最深,他恢复正常后,第一时间抬头,从枝叶的缝隙中,看到了让他一生无法忘记的震撼场景:一只身体巨大的飞禽,展开长达百余里、有若垂天之云的翅膀,在上空滑过,带起的飓风,吹倒一片片巨木。 众人应声抬首,顺着金法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大鸟,羽毛漆黑发亮,其头如山岳,长喙似巨剑,双眼碧绿,一双巨翅遮天蔽日,气机如虹,威压万里,简直如同传说中的神兽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更让几人震惊的是,这只大鸟竟然朝着那团发出雷击的乌云冲了过去。 在一道雷电劈出的瞬间,大鸟“唳”的一声长鸣,撞入云中,与那天雷相接,随即漫天银蛇飞舞,电光裹住大鸟,泛起金光点点,无数黑羽如云而落。 大鸟震动巨翅,长喙啄击,将乌云和雷电全部击碎。 上方月亮显露出来,清辉射在大鸟身上,只见它毛发尽焦、烧痕满身,但两只碧眼神光迸射,一身气机更加旺盛。 “是化形境大妖主动引劫!”张元敬沉声说道,眼中满是震撼。 金法王机械地点头说道:“还真是天劫!” 常光明满脸惊叹:“是大妖借助雷狱山脉的环境,强行渡劫破境!真是强悍,太他娘的强悍了!” “勇猛精进,一往无前,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大概是它能到这般境界的原因吧!”邢光撼眼中异彩闪烁,语气之中既有羡慕也有敬佩。 张元敬蓦然想起虚魔空间中的凌霄,他虽有元婴后期实力,但比之这只大鸟,不知差了多少!或许,在这只大鸟引动雷劫的刹那,它便已跃升至另一个层次了! 第597章 骚动 “轰隆!”巨大的霹雳之声响彻天地,犹如近在耳畔。 第二道天雷从青天之中降下,轰在大鸟背脊之上,随即变成银丝,延伸至它的每一处肌肤,顺着它的七窍和毛孔,钻入它的体内。 大鸟痉挛起来,缩成一团,长喙张开,发出凄厉的叫声。 未几,一团烈火从它体内烧出,好似将它整个烧透,就要烧成灰烬。 大鸟双翅抽动,口中喷吐烟火如雨如雾,不断下落,最后跌落在一处山岗之上,引发千里烈火如海。 就在几人以为它强行渡劫失败时,熊熊火焰中,一只巨大的火鸟飞天而起,照彻万里夜空,将上方明月的光辉尽皆掩去。 但是,未等它飞到千丈高,又一道天雷降下,带着丝丝毁灭的气息,劈在它的巨首之上,瞬间将它全身的火焰灭去,将它头上不知何时生长出来的一顶黑中带紫的肉冠劈碎。 大鸟惨叫一声,直挺挺地掉了下去,重重砸在一座高山上,顿时山倾石飞,烟尘四起。 “轰隆隆”巨响中,山峰塌陷,泥石滚落,将浑身焦黑、气若游丝的巨鸟埋藏起来。 张元敬几人浑身颤动,手心全是汗水。天雷之威,虽隔着数万里远观,依然让他们本能地畏惧,无法控制自身。 “死了?”良久,金法王开口问道,声音干涩如锯木。 “有些可惜,化形至化神的三道天雷,这最后一道,它未能挺过!”邢光撼颇为遗憾地说道。 “不是,刚才那道,只能算是第二道。最开始的那道,不属于它的天劫,是天地意志自然产生的。似这般强行引动天劫,通常要多经历一道天雷。”张元敬轻咳一声,他出身大宗,对此多有了解,简单解释了两句。 这时,火鸦道人惊道:“它没有死!看,旻天之上,雷光还在聚集!” 刚才的三道天雷,均是从天空中瞬间发出,并无集聚雷光的征兆。这说明,最后一道天雷,必定非常厉害。 在几人遐思之时,碧空之中,一团电光旋绕如隧洞,似从遥不可及的地方延伸而来。隧洞之中,是令人迷乱的虚无。 “轰隆!”一束巨大的雷光,带着无尽的威严,毫不留情地轰在那倒塌的山峰上。连串的噼啪声中,烟火与黄土混杂在一起的气雾滚滚升腾,笼罩上千里范围,并不断蔓延。 “速退!”邢光撼低吼一声,驾起飞剑,转身向后飞去。 其余四人,被他的举动吓着,也跟着狼狈而逃。跑出五千里有余,几人才敢扭头后看。 此时,无尽的雷光,在气雾中跳动,很快将气雾一扫而空。 只见一片广达数千里的雷光之海,在那断峰处升腾,而雷海之下,再无山林草木,也无岩谷沙石,只有一个冒着黑烟的巨大坑洞。 在雷海的中心,雷光最为密集之处,巨鸟庞大的尸身不断分离、消散,最后完全被雷光炼去,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 “它失败了!”邢光撼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悲伤,轻声说了一句。 金法王常光明两人叹了一口气,没有吭声。 “进阶化神,太难了!没有一处超级灵穴作为根本,几乎不可能成功!”张元敬感慨地说道,“即使有超级灵穴,也是机率渺茫。” “是啊,现在的修真界,一个元婴真人或化身真魔都甚是罕见,更别提化神境或融魂境的大能!”火鸦道人情绪低沉地附和道。 正在几人叹息之时,一声清亮的凤鸣,划破夜空,劈开天威。 在雷海之中,一只漆黑如墨的大鸟从虚无中闪现出来,它头顶有金冠闪闪发亮,正在与周身的雷光对抗。 它的身躯只有数百丈大小,不足之前的万一,但是身体中蕴藏的力量,却不知强了多少倍。 雷电不断摧毁它新生的身体,但又助其重构。在不断的生与灭中,它的气机节节攀升,引动灵气涌动如潮。 “凤凰涅盘!黑凰神鸟!”邢光撼惊呼道。 “还是金冠黑凰,难怪敢于主动引劫!它这是进阶化神境了?传闻,它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真身!”常光明有些惊慌地说道。 “它要借助雷光淬体,提升修为,现在逃走,还来得及!”邢光撼沉稳地说道,但声音也有些许颤抖。 金法王叫道:“还等什么,快逃!” 几人立即转身落荒而逃,再不敢回头去察看! 在最后一道天雷蓄积时,雷狱山脉向西北方,数亿里之外,一座雄奇的山脉上,道观宫殿绵延上千里。 在正中的最高峰上,有一座青砖砌成的普通道观,一个白袍道人正在仰观天象,自言自语道:“天地之机刚刚出现,南域便有强横之辈冲击化神之境,还出现虚空之雷,这是坚持到了第三劫啊!是成是败,且看看你的造化!” 他来回踱步,不时察看南方天宇的变化,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不知在思索什么。 “嗯,失败了!!化神之境,果然急不来!只是,此辈会是谁呢?那几个元婴后期,除了灵武山的那个有可能入大圆满,获得一线希望外,其余几人不过枯坐等死而已。不对,灵武山在西南方向,而此人突破之地,在正南偏东,那里有什么大宗?唔,也可能是大妖,隐藏很深的大妖!妖族,哼!恐怕要进入多事之秋矣!”白袍道士口中低语不断,显得有些愁闷。 “罢了,南域那里,吾还不可亲身去往,免得引起误会,骤起战端,耽误大计!”他似是有了决断,伸手一挥,一道火光突然闪现,瞬间又消失不见。 过了十几息,一道灰影从山下一处宏伟宫殿中飘了上来,停在了白袍道人身前。 这是一个中年文士,相貌英伟,气度不凡,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带着喜悦说道:“恭贺神尊出关,神通道法再上层楼。” “好了,这些虚言便不要说了。你且告诉你楼师弟,横断山那里的事,要尽快办好,但也要稳妥,不可走漏风声!”他稍作停顿,又道,“嗯,若是摆布得开,你可以加派一两个元婴去助他!” 第598章 逢旧 从雷狱山脉原路退出后,张元敬几人拿不准那黑凰会在山中停留多久,当即更换了路线,准备从龙山泽北线过六岳仙城,然后经行玄阴山南部山区,进入荒死地带中段偏南区域,再北上返回烛阴谷。 行有十数日,一座直插入云的高峰出现在几人视野中,正是龙山泽北线的起点,天柱峰。 “好险峻的山脉!今日晴空万里,视野无阻,正好上去歇息一番,顺便赏个美景啊!”金法王遥指这被称为“支天神柱”的山峰,兴致勃勃地嚷道。 火鸦道人一展紧锁的眉头,呵呵笑道:“这个提议甚好。以往,老道从此地经过时,都只把这根冲天之柱当成识路的标记,从未想过登上峰顶去遍揽胜景。现在想想,真是暴殄天物!” 其余三人,也都纷纷笑着点头。 由于亲眼目睹大妖冲击上境,五人深受震撼,十几日后仍不能平复心情。 金法王和常光明,因雷狱山脉就在荒死地带近旁,心中颇为忧虑。邢光撼与火鸦道人满脑子都是黑凰神鸟对抗天劫的身影,有些神思不属。 至于张元敬,则对照宗门典籍记载,试图在识海中描画天劫形态和伟力,但进展甚小。 五人这般闷头赶路,气氛不觉有些凝重。故此,金法王这个提议,当即得到大家响应。 天柱峰远观如柱,靠近时,也是一座占地数百里方圆,气势磅礴的雄山。此山中段以下,约莫五千丈高的山体,与一般山峰无异,是从下到上,逐渐收束的。 但是,在中段往上,则突然从圆锥状变成圆柱状,好似有仙人将一根高四千余丈的石柱,搁在了原来的山顶之上,方才形成了现在的山峰。 山中植被茂盛,蒙蒙茸茸、郁郁苍苍,多有野兽飞禽之类,但因灵脉缺缺,故并无成气候的妖兽。 几人没有直接飞上云霄,而是沿着北面的陡坡,一路徐徐而上。 山中气象甚佳,但比之雷狱山脉,则差了不止一筹。几人也无意赏玩,直奔五千丈上方那根巨大石柱。 行了约莫一半路程,几人几乎同时停住身形,齐齐看向右上方四十里开外的一丛浓密灌木林。 那里忽然有法力波动,且十分激烈,似乎是结丹修士正在交手。 “想不到有人在这里斗战,倒是好兴致!火正使、张副使,不若过去瞧瞧?”金法王一脸的笑意,颇为高兴。 张元敬等人自是没有意见,均是点头赞同。五人展开遁法,迅速往那处密林而去。 几人修为既高,神识也强,行不过数里,早已探查清楚那里的动静,乃是两个修士正在操持法宝战斗,其中一人修为在结丹初期之境,而另一人已是大圆满,两人并非熟人间的切磋,而是动辄可分生死的恶战。 结丹初期修士,根本不是对手,只靠了一件奇特的法宝,竟能每每抵住对手的杀招。 张元敬五人神识可见两人,两人中的结丹大圆满修士自然也能察觉他们。 “是鲍雪阳!”张元敬忽然说道,“那日,在藏兵洞中,与真业和尚一起的黑袍人,就是他!” 他的神情有些怪异,似乎有些吃惊,又有些感慨。 其实,真正让他失神的,并非鲍雪阳,而是对战的另一人。 此人,他十分熟悉,正是玄阴洞中曾引他入陷阱的劳德仁! 再见此人,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当年被此人引入尚铭所设阵法,差点陨落其中,说起来,此人算是他的仇敌。 但是,回想起来,劳德仁一开始并不想害他,只是他没有用留踪石标识归路,主动要求跟其一同出洞,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当然,劳德仁可以选择不害他,但却放任了这行为发生,实则也有故意在内,因此,他不会宽宥其人。 “果真是他?还真是赶巧啊!”金法王嘿嘿一笑,表情有些狰狞,“加速,堵住他,可不能让这贼子跑了!” “的确是鲍雪阳!”邢光撼出声说道,“此人在下见过几回,就是这般气机!” 金法王也不多问,当即说道:“老常你遁法最快,从旁侧绕过去,截断他的后路。老邢你右边,俺老金从正面去杀。两位使者,劳烦你们一人对付那结丹初期修士,一人从左侧包围鲍雪阳。” 张元敬不等火鸦道人说话,抢先说道:“便由火正使协助法王围杀鲍雪阳,本使者自去对付那个初期修士。” 几人议定,常光明先行往左侧一闪,从山坡下方往那密林兜去。其余四人一同前行,迅速前掠。 密林之中,鲍雪阳反应极快,几招狂攻,杀得劳道仁手忙脚乱,奋力操控一柄玉圭,释放重重白光护住自身,勉强坚持下来。 跑雪阳见无法快速拿下此人,果断放弃,祭出飞行剑器,划出一道虹光,便往东方疾驰而去。 劳德仁本有所不明所以,很快发现正在迅速靠近的几个结丹境存在,来不及细查来人身份,也一并驾驭飞剑,冲天而去,逃之夭夭。不过,其所去的方向,却是西边。 金法王气得哇哇直叫:“快追,快追!邢光撼,你有什么本事,尽快施展出来,追上此人,算你一大功!” 邢光撼闻言眼前一亮,将墨色长枪抛出,飞身而上,法力汩汩而出,催动长枪化作一条长蛇,载其传空而去,瞬息间便将几人远远落在后面。 “我去追另一人!”张元敬将剑一扭,迅速往西而去。 金法王虽是性子粗疏,但并不缺心眼,诧异地问火鸦道人:“火正使,张副使似乎认识那人?你可要去助他一臂之力?” 火鸦道人摇摇头:“不过一个结丹初期修士,张副使对付他绰绰有余。” 张元敬飞出五十余里,见与对方的距离并未缩小多少,便将碧睛狻猊兽放出,让它在地面追踪。而他则仍在半空紧追不舍。 劳德仁遁法比张元敬要强出一些,但毕竟境界低、法力浅,之前又与鲍雪阳战斗一番,飞遁数千里之后,便有些后力不济,渐渐被张元敬追上。 而碧睛狻猊兽早已追至下方,借助山川林草的遮蔽,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599章 因由 当张元敬追近至三十多里时,劳道仁也看清了他的面貌,顿时脸色一白,随即眼神变得阴沉起来,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他又飞遁了数十里,见脚下有一处荒原,周围并无遮挡,便将剑光一转,落了下去。 站在浅草稀疏的黄土之上,劳德仁负手而立,头微微抬起,望向从后不断追近的张元敬,神色平静。 张元敬先是给碧睛狻猊兽去了传音,让它在周围逡巡,防备有敌来援。然后,方才徐徐下降,落至劳道仁正前方百丈之外。 “未曾想又遇到了张道友,更想不到,一别数十载,道友竟已入后期之境!”劳德仁轻叹一声,有些感慨地说道。 张元敬目光微冷,盯着他看似平静的面容,沉默不语。 劳德仁苦笑一声,又说道:“当年之事,劳某虽是身不由己,但终究也有谋害之意,却不敢乞求道友原谅。这些年来,若说劳某有什么后悔的事,大概也就是这一件吧!” 张元敬冷笑一声,说道:“当年的事,暂且不说。贫道看你刚才手执玉圭,与鲍雪阳鏖战,甚是不凡。此物,怕不是随便可得的。不知道友如今又投入了哪一派?” 鲍雪阳要带着驭灵宗投靠珞珈山,这肯定瞒不住其余五派。而这劳德仁与鲍雪阳本无瓜葛,修为又差了许多,原不该发生冲突,却在修士少至的支柱山打起来,内中情形多半不简单。 劳德仁又是一叹,有些无奈地说道:“劳某得罪了五派,又被星月门弃如敝履,只能逃离这一片地域。然而世事难料,劳某终究是个给人当走狗的命,现在被收入千剑门外门之中,安了个差事,替他们拉拢分化五派修士。”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驭灵宗在鲍雪阳投靠珞珈山后,便分崩离析了,一部随他而去,一部远走他处,还有一部则被其余几派收拢。因……因劳某上面那位大人物对鲍雪阳甚感兴趣,故让劳某寻人。也是机缘巧合,竟在支柱山附近撞见其人,刚跟上去,便被其发现,引入山中动手。若非张道友一行人恰巧行至,劳某恐怕难逃一死。说起来,劳某竟又受了张道友一次救命之恩。唉!” 劳德仁最后这一声叹,含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长久方止。 “想来道友说的那位大人物,便是千剑门的元婴真人吧?不知此人坐镇何处?”张元敬问道。 劳德仁深深看了张元敬一眼,神情平静下来,沉声说道:“这位真人在六岳仙城主持攻伐玄阴山之事,不过,常常前往设立在烈焰狂沙边缘处的前营,停驻城中的时候不多。” 张元敬轻轻点头:“原来如此。千剑门攻伐玄阴山,是从何时开始的?” 劳德仁眸光一闪,问道:“道友这些年都不在此地?也是,只有这样,方才说得通。劳某实在想不出,这一片所谓的六派联盟区域,有什么机缘能让道友直入后期之境!” 张元敬没有答话,但也没有否认。 劳德仁见状,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失望,说道:“桓昼真人于二十七年前至六岳仙城,十余年间收服重剑、寒阴、潜阳三派,收拢驭灵宗部分离散之众,驱逐赤血谷,集结人手往攻玄阴山,至今已十五年矣。所谓六派联盟,已经不复存在。六岳仙城,如今也改了一个名——犁庭!” 千剑门只来一个元婴,捏合四派人手从南进攻玄阴山,多半只是牵制,真正的主力肯定还在山北那一面,只是不知有几个元婴。千剑门最多也就四五个元婴修士,在玄阴山这里投得多,横断山那里就少了,如此倒也是好事。当然,前提是星月门能撑得住。 他淡漠一笑:“犁庭扫穴,贵宗真人倒是好气魄,就是不知做不做得到。若是攻不下玄阴山,便就成一个笑话,广为流传了!” 未等劳德仁说话,忽然问道:“赤血谷去了哪里?” 劳德仁一愣,不知张元敬为何突然关心起赤血谷来。迟疑片刻,方才说道:“这个劳某却是不知。此宗接到桓昼真人法旨后,没有投降,也没有负隅顽抗,而是直接迁走,不知所踪。” 张元敬脑中浮现赵光鼐那苍老面容,此人与邢光撼行事风格大相径庭,邢光撼为了突破元婴可以一意孤行、放弃所有,但此人始终舍不得赤血谷这片基业,怕是带着一众门人另立山门去了。 “星月门呢?有没有出现元婴?” 劳德仁有问必答:“目前应当没有。不过,玄阴山的大阵得特殊环境所助,异常强悍,千剑门尚未寻到机会。” 张元敬闻言,心中一松,如此局面,对他颇为有利。若烛神教一直维持混乱局面,千剑门多半会持续压迫玄阴山,甚至集力狂攻,以期在短期内打下玄阴山,如此便可腾出人手支援横断山那边。届时,他去到横断山后,要同时面对天魔渊背后力量与千剑门修士,危险之大可想而知。 但是,张萱已即教主位,又可提升化身境魔修,烛神教势力立即要有一个质变,自不会袖手旁观玄阴山被仇敌所取,必定出兵参战,如此三方相互牵制之下,千剑门的元婴就很难脱身,他在横断山便可轻松不少。 “张道友与玄阴山相熟?劳某听说,上一次玄阴洞开启,玄阴王草不知被何人所斩,玄阴山下的灵脉恢复畅通,玄阴山大灵穴有可能重现。若星月门能顶住千剑门狂攻,待大灵穴恢复,便是云开月现、局面扭转了!”劳德仁猜不透张元敬到底是何来历,以为他也是为某一派势力效命,故而试探地说道。 张元敬摇摇头,说道:“贫道自有来历,与六派均无瓜葛。该问的也都问了,多谢劳道友见告,就算是今次助道友脱困的酬劳吧。”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转冷:“劳道友,你我也算相识一场,当年一起覆灭火龙殿,贫道多有所获,最后决定进玄阴洞寻机缘,未曾不是与道友的劝说有关。在六岳仙城,也得到劳道友指点,对玄阴洞内情有了更深了解。 “但是,贫道对道友也从来是以诚相待、道义先行,别说暗害道友,便是利用道友的举动都无,自问没有半分对不起道友的地方,为何在那玄阴洞中,你在受我救命之恩后,却要引我入绝地?”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是以法力附着说出,极具冲击力。劳德仁脸上浮现羞惭之色,但很快便隐去不见。 他神色凝重,语气坚定地说道:“劳某资质平庸,出身平凡,机缘平平,能至筑基境大圆满,已经是倾尽所有、竭尽机缘。可是,这远远不够啊,寿元眼见将尽,我不想死,我还要攀登大道,入结丹、成元婴,便是那化神上境,也想一试! “若这世间没有修行之法,生而为人只能庸庸碌碌数十载,那我也认命,与众人一般随波逐流便是。但是,这世间偏偏有成道之法,有逆天而行、长生不死的法门,偏偏我也有灵根,可以修炼,我岂甘路尽筑基,空活二百几十岁而化作一抔黄土?不,我不甘心!为了那一线的机会,我愿意放弃所有,愿意用一切去换,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第600章 恩怨 “贫道本想着,天大地大,若再遇不见劳道友,往事便不再理会。可是,既然遇到了,过去的恩怨却是要了结一番。现在,也无他人,你我便战上一场,能否活命,便看你自家的本事了!” 张元敬缓缓说道,将厚土术法剑从储物镯中取出,对着劳德仁一指,等他答话。 劳德仁早有准备,闻言点头:“如此也好。张道友,请!” 张元敬手中捏出一个法诀,长剑一抖,便是一招狂沙,将劳德仁罩住。尔后迅速将破坚斧伏藏于沙阵之中。 劳德仁与张元敬相交时,两人尚是筑基境,故而并不知晓张元敬结丹境的手段。一上来被狂沙笼罩,神识延伸不出丈许,立时变作睁眼瞎子。 他倒也不慌,先将那玉圭取出,持拿在手,但并不激发,只作防备。随后,祭出一柄黑色飞剑,催动其绕身飞转。他所习乃是水系功法,长于纠缠和防御,恰被土功所克,且本身修为又差得甚远,故而先求无过、不求有功。 张元敬此战只为了恩怨,心中并无多少杀意,出手间也是冷静观察,不急于展开攻势。 等了数息,见劳德仁并不乱闯,便挥动长剑,凝出数十大石从天而落。 以他此时境界,再出飞石之招,威力又强了很多,巨石落下的声势,好似山崖倾倒,十分骇人。 劳德仁面色凝重,但念头拿得十分坚决,仍旧不移动位置,只将玉圭举起,释放蒙蒙白光,如水波一般往上方翻涌。 几枚巨石落中劳德仁所立位置,被白光一冲,竟似受到强力推卸一般,向两侧滚落,往旁侧落下的巨石撞在一起,发出隆隆巨响。 张元敬法力深厚,便继续施展飞石之术,凝结半丈大石,自天中如雨而落,逼迫劳德仁一刻不停歇地消耗法力。 不到百息,此人已是脸色煞白,身形颤巍,明显有些虚脱。不过,即使如此,他的脚步也始终没有移动半步。 张元敬哂笑一声,他这狂沙之阵,并不是不移动就可破去,修为境界不如他的修士,只要看不穿虚实,便只能与他比拼消耗。 他无必杀劳德仁之心,但也不会手下留情,放他离开。于是,仍旧以飞石压迫,并不给其喘息之机。 当然,为防意外,他还是将猿十三放出,嘱其去寻碧睛狻猊兽,若有不相识的结丹修士过来,一律挡下。 然而,让张元敬奇怪的是,便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这劳德仁仍旧没有移动,只是拼命操控玉圭,以之保命。此种举动,可不似其人做派。 张元敬把神识落在那玉圭之上,细细察看,只觉材质难辨,十分玄妙,且其上铭刻的纹路,颇有一种古韵,凝神看去,似有一种陷入深渊的感觉。 他无法辨别此物层次,但其功用,不输他的庚金元气简,且消耗要小的多,端的是个神奇宝物。此人到底从何处得来! 正思量间,狂沙阵中,却是异变突生。劳德仁法力枯竭,无法催动玉圭,竟是持刃将手腕隔开,让这玉圭从中吸血。 瞬息之间,这玉圭便从雪白转为鲜红,宛如血玉一般。劳德仁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皮肤变得苍老而满是褶子,便是熟悉他的人,都无法将之辨别出来。 但是,他并无任何沮丧或畏惧,反倒是两眼放光,仿佛看得了稀世珍宝一般。 张元敬心中一凛,将庚金元气简祭出,护住头上。又以源生石为甲胄,披于身表。 同时,念头一动,催动蓄势已久的破坚斧,猛地往劳德仁斩去。 这一次,玉圭不再释放光波,而是横飞而起,对着破坚斧就是一磕。 “当!” 破坚斧受此一击,方向改变,往天中劈出,将浓密的黄沙斩出一道裂痕。 再看那玉圭,却是色泽一黯,血色褪去一层,好似人的脸色由红润转为苍白。 劳德仁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持剑往另一只手腕上又是一割,让玉圭继续喝血。 张元敬挥剑一指,再出飞石之术,立时有十七八块巨石落下。同时,驭使破坚斧从旁侧再击劳德仁。 劳德仁骨瘦如柴,只剩下皮包骨头,一身气机若有若无,好似随时可能倒地而亡。但是,他并未放弃,仍旧催动玉圭,让其从自己身中汲取所剩无几的鲜血。 “轰!” 玉圭一震,向外释放出无形力波,将上方砸来的巨石冲飞,便是旁侧偷袭的破坚斧,也是攻势受阻,竟无法前劈。随之而变的,还有沙阵,无数黄沙被那力波扫落,沙阵四处漏风,却是无法继续维持。 张元敬待要加强沙阵,那通体上下只余一抹淡红色的玉圭,在劳德仁身上一扫,忽然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天际。 张元敬看得目瞪口呆,想要去追,却根本无从追起。那玉圭飞遁的速度,远不是他的遁法能比的。 他将残余的沙阵撤去,只见地上还留着劳德仁干瘪得不像话的尸体,但其储物镯却已不见,原本持于手中的黑色飞剑,也是不见。 此只有一个解释,便是劳德仁将飞剑收入储物镯,而玉圭则将储物镯收在某处,将之带走了。 而且,一同带走的,只怕还有劳德仁的神魂。否则,无法解释此人坐以待毙、以身饲宝的行径。 张元敬远眺那玉圭离去的方向,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这个劳德仁,是个人物。怕是在落于此地之时,就已作出决断,放弃肉身,以秘宝携神魂逃脱。那件玉圭,只怕也是了不得的物什。原本,他以为是其投靠千剑门所得赏赐,现在看来,此物还真是其人机缘。 也不知此人是被迫效力于千剑门,还是真心投靠,若是后者,将来少不得还有碰上的可能。 张元敬沉思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把此事搁置一旁,传音唤回两兽,准备去寻火鸦道人几人。 正这时,火鸦道人却是传来一道讯息。他把传音灵玉往额头上一碰,内中之语却是:“速来幽土山以北五百里处小山,我们已将鲍雪阳困住,其人以秘术藏于土中,需你来对付!” 第601章 兽皮 张元敬将两兽收入灵兽袋,纵剑飞往那处小山,远在数百里之外,便见火鸦道人骑坐于玄铁大葫芦上,于山峰之巅等候他。 “前辈,鲍雪阳便一直藏于山土之下吗?未曾移动?”张元敬抵近后,直接问道。 火鸦道人点头:“不错。金法王也习有一门土遁之术,曾钻入土中察看,但差点被一条行踪鬼魅的虫兽所伤。所幸他身披魔甲,护住要害,方才保全性命。” “虫兽?是何等模样的虫兽?” 张元敬蓦然想起数十年前,在龙山泽与鲍雪阳交手时,曾见过的那条如血色束带一般的虫兽,在土中对付起来十分棘手。当年他是用幽魂草诱出此虫,依靠定真盘,方才得手。现在没了幽魂草,却也不见得能在土中击杀此虫。 “这个要问金法王了。不过,他似乎也没有看清楚。”火鸦道人引着张元敬往山脚一处池塘而去。 此地碧波半顷,绿荫如盖,金法王、常光明、邢光撼三人各自坐在一块光秃的岩石上,正在闲聊。 “哎呀,张副使,你可来了。那个鲍雪阳啊,好歹也是一宗之主,竟缩在土里当老鼠,怎么骂都不敢出来,真是无耻之尤!”金法王心直口快,一看到张元敬便连珠炮地冒出一串话来,待说完了,才醒悟此话有些不妥,神情不觉尴尬起来。 张元敬笑了笑,仿若不觉,问道:“不知法王可曾看清,鲍雪阳那虫兽是何模样?” 金法王连忙摇头:“没看清。俺老金虽然会点遁地之术,不过很肤浅,只能钻下去百多丈,神识的反应却慢了许多,那虫兽都咬到俺身上,才知道有此一物。神识刚落过去,那虫兽便就消失不见。俺觉得对付不了此兽,就赶紧钻出了地面。” 张元敬思索片刻,又问:“那虫兽是何境界实力,可曾感察出来?” 金法王沉吟片刻,说道:“实力应当不强,或许是启灵境,最多是妖丹境初期。否则,不至于连俺的魔甲都咬不穿!” 张元敬又仔细问了两句,感觉那虫兽,或许就是另一只血色虫兽,估计是鲍雪阳最近几十年刚培育出来的,实力比上回那一只应当要差出不少。 不过,这只是金法王一次探查所得,安知不是鲍雪阳的诱敌之计,而其人实则另有后手? 他将神识往土中延伸下去,至一百五十余丈处,便发现了鲍雪阳的身影。此人全身裹在一张兽皮中,一丝肌肤都不露,只能从气机判断确实是此人。 上次对战时,此人并未显露出身怀遁地之术,而此次又行装如此古怪。张元敬判断,此人能够藏入地中,当是借助外物之故,而非真的精通此术。而此人明知他长于土遁,却使出此招,必是有所依恃,且必定不是那只虫兽。 他转念一想,此种推测似乎也有不妥。若是他们几人只在地面上紧盯其人,那么,此人除非能够一直停在地中,否则,迟早要因耗不住而自行钻出地面来。 如此一来,他顿时明了,鲍雪阳真正依仗的东西,就是身上披的兽皮。此物在抵御地力压迫之外,要么可以让修士在地中迅速遁行,要么就是可让修士于地中隐去气机,如此,方可保证他最终脱身。 “元敬,若是觉得此人难对付,便不要勉强。一个鲍雪阳,杀不杀都不影响大局,他们几人也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满。”火鸦道人传音说道。 张元敬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笑着对金法王说道:“法王,我且下去看一看,若可胜地,便替神教除此奸人。若事不可为,便只能让此人暂且多活些时日了。” 金法王本见这位“张副使”长久不语,以为他不会答应,孰料竟是这般结果,当即大喜,连连拱手:“多谢张副使出手!” 张元敬原本就对鲍雪阳手里的那截煞雷竹颇为心动,他因为修习的不是玄天功,故而玄天宗的雷法皆是习练不了,但是,若有煞雷竹,倒可凭借此物激发雷系招法,增添一个强悍的杀手锏,补足厚土功善守不善攻的缺陷。现在,又有那件兽皮,也极其不凡。为这两物,他愿意冒险试一试。 他将诸般可能于脑中过了一遍,确认皆可应对,至不济能够保命,便把功法一转,遁入地中,直往鲍雪阳所藏之地穿行而去。 未至五十丈,神识便察知有物迅速掠来,瞬息之间,已是近在咫尺。他将源生石一引,化作石甲护住全身,任由那虫兽咬中。 “张石,此虫可能伤你?” “回老爷,张石无事,此虫只是初入妖丹境,实力尚弱!张石别放开让它咬,它也咬不动的!” 张元敬心中大定,遂放任此虫不理,直奔那被兽皮裹得严严实实的鲍雪阳而去。 鲍雪阳毫无反应,停在土中一动不动。不过,当张元敬接近其五丈时,他的身形忽然自土中隐去不见。 “元敬,小心此人杀招,速走!” 随即,是金法王的传音:“张副使小心,那老小子玩阴的!” 张元敬念头一动,沟通张石,同时将法力迅速渡入源生石中,由张石带着他,忽然加速往旁侧遁去。 他展开神识,不断往身后数丈的土中扫动,但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他略加思索,向张石传去念头,让其一直往六百丈深的土中加速遁去。 当他下落至四百五六十丈深处时,身后三丈处终于有了动静,有一道淡淡黑影,穿透厚厚土层,以远超源生石的速度,飞快追了上来。 张元敬心中一惊,但未曾慌乱,按照先前设想,催动源生石猛地一鼓,如同涨大的石球一般,往四周挤压,同时遁术骤减,让那黑影贴了上来。 那黑影原本只是一人大小,撞在源生石上后,立即像罗网一般撒开,将源生石罩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张元敬将神识探去,却被这黑影所阻,仔细一看,这黑影正是那兽皮,只是现在这兽皮,仿佛一层轻若无物的薄纱,将一切遮蔽起来。 正自犹豫间,这薄纱忽然延展开来,呈现出六七丈方圆的空间,一个人影从黑影中显露出来,正是一脸阴鸷的鲍雪阳。 第602章 诛敌 鲍雪阳围着直径足有两丈的源生石疾行数圈,又停了下来,眉头紧缩,原本阴鸷的目光,越发森寒如冰。 他设下此计,想要对付的正是这个擅长土遁的道人。区区几十年,此人便从结丹初期而入后期,显然是得了非同一般的机缘,再加上那头神骏的金猿,若能杀之而夺其宝,收获肯定不小。 战局发展,一如他所料,果然是这道人仗着土遁术钻入土中来捉他,而他也凭着这张颇具空间之能的奇异兽皮,将此人困住。只是,未曾料到,此人竟有一个如此坚硬的石头壳子护身,对付起来却是有些棘手。 他这兽皮,是一种名为“石豚”的异兽之皮,此兽早已绝迹,这张石豚之皮,乃是他二十年前从一个上古遗迹中所得。经过数十万年的褪化,此物早非当初那般厉害,但在如今,也不失为一件顶级的空间秘宝。且因石豚乃是土属性异兽,故此皮具备极强的土遁之能和借助土壤的隐匿之能。 张元敬从源生石中,也是看出了此物的神奇,心中顿时火热起来。此物配上的他的土遁术与源生石,简直是集逃生与灭敌于一体的大杀器。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眼前之敌,乃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结丹境大圆满修士,手段又多,可不能小觑。 等待了十几息时间,见圆滚滚的大石头无有动静,鲍雪阳便祭出一柄碧色飞剑,对其斩劈起来。此剑锋锐,每次斩下,都在源生石体表留下一道寸许深的剑痕。 张石哼哼了两声,嚷着要主动攻击,以攻代守。张元敬见它并无大碍,便不曾应允。 鲍雪阳冷笑一声,手中法诀一变,两团翠绿欲滴的法力从指尖涌出,被他弹入碧剑之中。 碧剑发出当啷一声响,猛地跃起,往下一斩,竟将源生石外壳直接斩破,侵入内中来。 张石吃疼,整个儿抽动起来,好似“痉挛”一般。 张元敬暗道不妙。他本以为鲍雪阳会以灵兽来攻,不料此人竟有如此锋利的攻伐之器,一剑即能劈开源生石的防护,端的厉害。 这时,鲍雪阳一引长剑,就要再斩,却听整个空间轰隆响了一声,轻薄纱的兽皮收缩了丈许,并猛烈颤动起来。 鲍雪阳大吃一惊,连忙停住法诀,收回碧剑,盯着源生石的目光变得疑惑起来。 趁此时机,源生石调集土力,将那伤口弥合,再次变得浑然一体。 鲍雪阳沉思许久,忽然出剑,再次斩击源生石,不过没有投入那绿色法力。几剑下来,没有效果。他便换了一根黑色长棍,狠狠砸下。一时之间,这兽皮之中竟是叮叮咣咣的声音,回音相叠,嘈杂震耳。但是,也奈何不了源生石。再换一柄短斧,在没有配合施展招法的情况下,依然破不开源生石的防护。 尔后,他又祭出那柄碧剑,打入两团翠色法力,只一剑,便将源生石外壳斩开。但是,空间的动荡也如期而至,并再次缩小一丈。 此时,不仅鲍雪阳,便连张元敬也是看明白,兽皮空间的稳定,与源生石发生了关联。或者说,当碧剑劈开源生石,漏出其内部气机时,兽皮判定源生石也是一件空间宝物,并将其内部空间视为自身一部分,故而开始缩小源生石之外的空间,以维持其稳定。这必是当初炼制此物时,嵌入内中禁制所含之律则,除非不用,否则必须遵守。 张元敬脑中念头一闪,很快想到了对付鲍雪阳的办法。他先按兵不动,等待鲍雪阳再次出手。 鲍雪阳却不知是束手无策,还是在打什么主意,竟也不再动手,便就这么呆立不动,只一双阴鸷的眼眸,死死盯在源生石外壳的某处地方,一眨也不眨。 两人就这样僵持,谁也不曾出招。 鲍雪阳作为操控奇异兽皮的一方,自然握有主动,可以随时撤走。张元敬则相对被动,只能等鲍雪阳出手造成空间变化时,才能发动雷霆一击。而在此之前,他即使出手,也拿不下此人。 又等了十几息,鲍雪阳眉头动了动,似乎起了什么念头。 张元敬忽然有些紧张,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鲍雪阳觉得无计可施,就此离开。如此一来,虽说他没有什么损失,但那煞雷竹与奇异兽皮却就与他无缘了。当然,若是如此,他也不会冒险,毕竟将来仍有机会寻到此人。 鲍雪阳迟疑了数息,抬起右手在左手手腕上的碧色储物镯上一抹,手中出现一根尺半黑色短竹。此竹出现的瞬间,便有光蛇跳动,霹雳作响,正是张元敬觊觎已久的煞雷竹! 与此同时,整个兽皮空间震荡起来,仿佛经受不住这雷力的冲击,有崩散的趋势。 张元敬不觉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对于能否留下此人,少了几分把握。因为,这煞雷竹只是出现于此方空间,便对其造成如此大的压迫,若是鲍雪阳激发其力,岂非要立即坍塌!而他对付此人的手段,还需维持这方空间的存在才行。 他脑中转了许多念头,但无一能够消减雷力的破坏。 这时,鲍雪阳已是用右手举起雷竹,冷冽目光既阴狠又决绝,左手猛地将那碧剑一推,于绿光闪烁中,驱使其如同一道流光劈在源生石上。 此剑实则未带那绿色法力,故而只是在源生石外壳上斩出一道浅痕。但是,这一击却把张元敬吓了一跳,因为剑出刹那的绿光,让他以为鲍雪阳是在全力出手,差点就将准备的手段施展出来。此招只能出其不意,若提前用出,便就毫无用处,反要惊走鲍雪阳。 所幸他与源生石宛若一体,其受创如何,无需神识判断,便能感同身受,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心神。 鲍雪阳冷笑一声,将碧剑收回,再次出手,这一次仍旧如上一回,张元敬自然不会中招。 第三次,鲍雪阳的出手一如之前,但飞剑劈中源生石的瞬间,他手中雷竹忽然动了,一道黑芒抽动,直追碧剑。 就是此刻,在张元敬念头驱动下,源生石瞬间涨大起来,迅速往鲍雪阳推了过去。 鲍雪阳瞪大了眼睛,将那绿色法力如流水般往手中雷竹渡入,数道黑色厉芒如小蛇般旋绕其上。 但是,不等激发这些电蛇,迅速内缩的兽皮,从身后将他死死勒在了扩展而来的源生石上,半分不能动弹,而那碧剑斩出的裂缝,就在他的眼前。 “噼啪!” 雷霆爆开,兽皮空间崩散,但鲍雪阳却没能遁走,而是裸露在泥土里。一根白色断刃深深插在他的头颅中。 他已经完全没有气息。 第603章 古宝(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汹涌土力拥挤而来,将鲍雪阳的身体迅速碾碎。 张元敬先将已经缩成一团的兽皮抓在手中。此物入手微凉,轻若无物,仿佛只是一团棉絮。 他沉思片刻,把法力渡入,立时受到一股力量的阻碍。这力量的气机,与鲍雪阳相似,多半是其人用以炼化此宝时所留。 刚才,受到煞雷竹的冲击,这兽皮力量消耗甚多,内中残余的法力并不太多。张元敬试探两回,聚起一团精炼的法力,往里便是一冲,当即将那阻碍的力量冲散。 兽皮之内,仿佛空阔狂野,法力冲入其中,不过是涓涓细流汇入大海,根本找不着方向。 张元敬惊叹一声,只看此物内中之广大,便知此物不凡不过,这也意味,若要炼化此宝,需得下一番大功夫。 正要收回法力,留待将来再说,却觉渡入兽皮内的法力,忽然受到未名力量的牵引,往某处漂流过去。 他心有所悟,当即催动法力,源源不断往那处流去。兽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原本阔大的内空间,也收缩起来。 不多时,兽皮露出了原来的面貌,乃是一张四尺见方的黑色皮革,入手十分细腻柔滑,表面有一层淡淡的绒毛。皮革四边裁剪十分整齐,切口处似乎填入了某种粉末,抚摸时微有刺痛之感。 当兽皮停止变化时,一道神念忽然从中窜出,呈现于他的识海之中。 此乃是炼制此宝所留,十分简单,只言此物名“蔽空”,乃是石豚之皮所炼,只要遁入土中,即可自成一隅,隐去行迹,敌虽强而难察。 此物是极为少见的空间之宝,当初炼制时遵循一条律则,即内中空间大小恒定,最多只有九丈,若进入其中的存在,其身内隐有空间,也属于“蔽空”之内的空间,故而入内者所携空间越大,则“蔽空”制造出的空间便会越小。 这条律则,乃是“蔽空”得以炼出的根基,故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形,“蔽空”就会自行调整其空间,此不受操控“避空”之人念头控制。 张元敬正是利用此法则,通过扩充源生石内部空间,挤压“避空”的空间,导致鲍雪阳被迅速收缩的兽皮制住,这才一击而杀。 那时,他自然并不知道“蔽空”有此律则,只是根据兽皮变化的情形,姑且一试而已,不料却是猜对了。 似这种以律则为根底炼制宝物,乃是上古以前的做法,这般炼制出来的宝物也叫古宝。 流传下来的古宝不算少,但几乎已经销声匿迹,原因就在于不合时宜。 当今的修身真界,凡有财力的修士,皆会量身制作灵兵,相比受制于某条律则的古宝,自然用起来更加顺手,久而久之,除了一些功用特殊或者与持有者自身高度契合的古宝,其余古宝都被束之高阁、藏之箱底,再不被人提及。 古宝很难用当今区分灵兵的等阶去评估它的威力。同一件古宝,由不同修士使用,或在不同地方使用,甚至在不同时候使用,都会有极大区别。可能有时只相当于一件法宝,但有时又可媲美灵宝,有时甚至会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 之所以如此,乃是取决于这古宝的炼制目的。上古之时,修士重法与术,而不似如今依靠功诀与灵兵,故在外物之上,往往只用于补充自身不足,或为行某一事而炼制,比如探秘、取物、捕妖、载植等。因此,只在契合古宝目的的条件使用,此宝才能展现出最强威力。否则,便要大打折扣,甚至毫无用处。 这“蔽空”之皮,便是为土中遁行所炼制,在地面之上,可以说几无用处。但若是在土中,则可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对张元敬来说,此物之价值,可比寻常灵宝要强多了。 得此古宝,他心中甚是喜悦,将之收入储物镯,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仍旧流动雷光的煞雷竹收取过来。 他以法力为桥,将煞雷竹表面残余的雷力一引,使之没入土中。此时,雷竹方才敛去气机,化作普通之物,仿若真是一根有些干瘪的竹子。 煞雷竹乃是水属性的灵竹在雷击下变异而成,内中蕴含的也是水系的煞雷,虽说威力不如五行雷竹中的金雷竹、火雷竹,但毕竟是雷力,破坏力惊人。 对张元敬来说,自然是土系的阴雷竹最好。但是,雷竹乃是稀世奇珍,能得其一,已是莫大机运,哪里还能去计较与自身法力属性是否符合呢! 而且,张元敬看中煞雷竹,并非仅仅是想从中利用雷力,为自己增添杀手锏,而且还想着能否用厚土之力催发,以培育出更多雷竹来。 他将这尺半黑竹拿在手中把玩两下,却没有马上尝试,而是将鲍雪阳储物镯和灵兽袋摘下,驱动源生石,往地面疾行而去。 “元敬,你可算出来了!刚才,你忽然从地中消失,而且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可把我们几个愁坏了,法王都急得施展土行之术入地,结果没寻到你,却是被那虫兽咬伤了!”火鸦道人迎上来,匆忙说道。 “张副使平安归来就好,平安归来就好!俺老金些许伤势,不碍事!”金法王大嗓子嚷道。 张元敬一愣,不料金法王如此重义,居然冒险入地寻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金法王说道:“多谢法王挂念,那个鲍雪阳已被我斩了,将来回到总坛,法王自能与教主交代。” 金法王两只大眼一瞪,惊讶道:“你在土中斩了那贼子?果然不愧是张副使!” 常光明露出怀疑的神色,似乎不信张元敬能在土中对付鲍雪阳。 邢光撼不动声色,但看向张元敬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忌惮。 火鸦道人自是深信不疑,哈哈大笑道:“杀了好啊,杀了好!鲍雪阳此人,实力不弱,若是任由他藏在暗处,对神教下手,倒是令人头疼。” 金法王连忙附和,说道:“火正使所言有理,此人竟敢伤我烛神教教众,死有余辜!” 常、邢两人,也是连连点头。 张元敬问道:“法王,刚才咬伤你的那只虫兽,不知是在何处撞见的?” 金法王不妨张元敬忽然问起此虫来,呆滞片刻,方才反问:“张副使难道还想抓那虫兽?” 第604章 收虫 张元敬出来后,一直未曾发现那虫兽现身。一般来说,若是驯养的灵兽,主人身死,都会连带受到创伤,甚至一同陨亡。 鲍雪阳死后,此虫完全没有动静,不知是藏在哪处,还是悄然逃走。无论是哪一种,无疑都说明,此虫兽要么十分特殊,要么就与鲍雪阳不存在神魂或法力上的联系。 金法王伸手朝着地上一指:“就在下方,俺老金只去得五十余丈,便被那虫兽咬伤,好在毒性不强,否则俺就载这了!” 张元敬沉思片刻,心中一动,将鲍雪阳储物镯打开,往里一看。内中东西颇多,丹药、灵石、法宝、灵符等皆是不缺,最多的乃是各种异果、灵草和药液,气息各不相同,当是其用人喂养灵兽的。 他细细翻找,于一堆玉简中,寻出一枚记载驱使灵虫法门的来。此中只有三种灵虫的驱使法门,其一为暝虫,其二为暗虫,其三为血虫。这三者,并非某种灵虫的名称,而是专指一类灵虫。 张元敬不知道那虫兽唤作什么名字,但从其外表特征看,多半属于血虫一类。便细细阅看这段法诀。 火鸦道人几个,皆都静静等候,没有出言打扰。 法诀不长,讲到血虫的驱使依靠三种手段:其一,便是血炼,即以自身精血,炼入血虫之中,如此,此虫与驭主浑然一体,念头相同,气机相连,人死则虫死。此法驱虫,最是便给,随心所欲,无有障碍。但缺点十分明显,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让血虫吸吮驭主的血,且需求之量会随着血虫实力提升而不断增长。若不能满足,血虫会反噬。 其二,乃是种神,即在此虫孵化之后,尚是浑浑噩噩之时,将自身神念种入其中,使之与此虫神魂一同成大,如此自可驱之如臂使指。当然,此法对神魂要求甚高,又需在血虫成长时细心呵护,经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方能成功,颇为麻烦,故而一般很少有人使用。 其三,便是法控,以法力控之,辅以灵药,前者强之,后者诱之,能够让血虫听从使唤,如其反抗,则以事前渡入其身的法力杀之,不虞其突袭驭主。 这鲍雪阳所用,多半就是法控。其人既死,则渡入血虫身中的法力会自行消去,但不会伤害到血虫。 张元敬从那些灵液中,翻出一瓶名为“垢浆”的来,此物便是血虫甚为喜爱的一种灵药,乃是以多种妖丹境妖兽的血,柔和异变而制成,腥臭无比。 他抬起头,对四人说道:“我以此药试一试,看能否诱出那虫兽,你们先下山往前行,我在后边跟着。” 四人倒没把那虫兽放在心上,最多不过是妖丹境初期,以张元敬的实力,对付起来自是绰绰有余。 待四人离去,张元敬以法力护身,闭住呼吸,将瓷瓶打开,对外洒出数滴垢浆,不等此物散发气息,便往山下驰奔而去。 他也不用神识去查看效果,到了山脚,又洒下几滴,便沿着连绵山岭的边缘,一路西行,每隔十里,便洒下几滴,直至将一瓶垢浆全部洒完。 如此,他已经自支柱山行出三百余里,停在一处覆满茵草的斜坡上。 他将那装盛垢浆的空瓶摆在身前,席地而坐,闭目行功。当然,这只是假象,实则他将那“蔽空”握在手中,正在徐徐炼化。 古宝使用,不似如今的灵兵那般麻烦,也不需长久祭炼,只要建立法力沟通,掌握其运转律则,便可无有障碍的使用。“蔽空”对于法力的要求不高,只要达到结丹之境,便可炼化成功。 半日过去,那血虫毫无动静。但是,张元敬已经感到,那只血虫跟过来了,就躲在下方土中某处。此虫在地中虽善于隐蔽气机,但行动之时,并不能如“蔽空”那般一丝不漏。 他传音与火鸦道人,让他们在前方万里外等候,给他几日时间收拾虫兽。然后,依然纹丝不动的打坐,任由时间一息一息流逝。 到了第二日昏时,感到那虫兽有些耐不住性子,便取出另一瓶垢浆,打开瓶塞,往身前的空瓶中倒入一团。 一股浓烈的恶臭从瓶口冒出,周围绿草顿时蔫了一片,仿佛被瞬间抽取了生机,迅速趋于死亡。 半个时辰后,一双蓝色眼眸,忽然自地下十丈外的土壤中露出,隔着厚厚的土层,盯在瓷瓶之上。数息之后,又转移至张元敬身上。 蓝光一闪一灭,消失不见。刹那之后,一道血影在土中掠过,直窜张元敬身下位置。 这时,一颗圆石出现,将张元敬笼罩于内,那血影一头撞在石上,跌落在地,随即隐匿不见。 张元敬没有理睬,悄然将法力附着瓷瓶之上。 周围又变得安静起来。那虫兽没有继续出动,而是藏在某处再次等待时机。 这一等,又是半日过去。那血色身影再次于土中出现,一掠而逝,随即,有一道劲气往张元敬袭来。 张元敬露出一丝微笑,抬手将源生石祭出,化作石甲,自下方进行防护,藏在另一手中的“蔽空”却是悄然激发。 那劲风并不甚强,撞在源生石身上,只是让它轻轻一晃,却未造成任何伤害。 这并非血虫真身,而是它吐出的一道气机。它已在瞬息之间,扭转方向,往近在咫尺的瓷瓶撞去。 “嘭!” 瓷瓶应声而碎,内中的垢浆崩散开来,但在电光火石之间,被血虫一吸入腹。 它正要钻入地中,不妨一张黑色兽皮从下方兜来。 “呖!”血虫发出一声尖叫,身形变换,要躲开兽皮的捕捉。 但是,已是来不及。一团黑影笼罩,将它遮蔽,周围空荡荡、黑魆魆,不见一丝光亮。 它蓝色眼珠中露出些许惊慌,随即变得凶狠起来,对着一侧,猛地一冲,用力撞在与黑色融为一体的兽皮之上。 然而,这兽皮软绵绵、轻飘飘,虚不受力,被它一撞,只是向后塌陷一些,随即反弹回来,将它震开。 血虫又试了几次,无有效果,便停歇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的黑暗。 这时,空间开始缩小,浓密的黑暗,如有实质一般压迫而来,让这虫兽更加慌张。 它再次爆发怒意,凶狠撞击四周,但这只是在发泄恐惧,并无任何作用。 当兽皮收缩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此虫完全被困死,再也无法动弹。 第605章 入故城 张元敬一行五人,沿着龙山泽北麓向西进发。为了避开其余修士,他们选择在山麓里侧而行,时常遇到妖丹境妖兽的跟踪。不过,以他们的实力,即使是妖丹后期的妖兽,也只是监视几人过境而已,不敢主动上来邀战。 十几日后,他们顺利绕过六岳仙城东部,抵达仙城南侧一大片丘壑纵横的区域,选了一处隐秘的山谷,停驻了下来。 这是常光明提议的,他想在此召集烛神教总坛派驻在六岳仙城的探子,了解六派区域这些年的情况。 烛神教一直在六岳仙城安插有人手,与林独善那样的修士类似,但承担的任务并不相同。这些人只是收集消息,然后想方设法传递出去。 这几十年,六岳仙城探子一直没有讯息,烛神教总坛其实已经意识到出现了重大变故,只是恰逢张萱出现、导致教内局面日益紧张,始终没能顾上玄阴山这一边。 常光明从怀中掏出一枚传音玉,对着说了几句话,便自得一笑,说是一日之后自有分晓。 果不其然,大半天后,一个身着黑袍的筑基境后期修士,小心翼翼靠近了山谷,在谷外发出多种鸟鸣之声。 常光明绕到他身后,对其后方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露面与之相见。两人交谈约莫一个时辰,常光明便打发此人离去,并未让他见到其余四人。 “老常,玄阴山果然出现了变局吗?”金法王最先问道。 常光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不错,一应情况与张副使所知相差无几。” 行路之时,张元敬已将从劳德仁处所知信息,说与了四人听。四人也是半信半疑,震惊之余,多有困惑。 此时,常光明印证张元敬所说,众人皆是有些吃惊。 常光明有点遗憾地说道:“大约六十年前,玄阴洞开启,我们总坛的护教金刚林独善,护教罗汉邱武隆、韩先裕,以及两名筑基境后期教众,混入那批进入玄阴洞的修士中。可惜力量过于薄弱,未能阻止星月门斩断玄阴王草!否则,千剑门不至于如此急攻玄阴山!” 金法王问道:“星月门是何情况?那大阵还能抵挡元婴强攻吗?” 常光明摇头:“这个探不到。只说六岳仙城中的情况,倒是还好,星月门仍旧占据玄阴山,并未出现阵脚不稳的情况。” 金法王闻言呵呵一笑:“能顶住就好。待我们两个入了化神,便直接杀上千剑门,端了他们的老窝,看这帮贼子还怎么嚣张!” 他见邢光撼一直沉默不语,眼中神色复杂,便玩笑道:“老邢啊,你说你出来这一趟,宗门都不见了,便一定都不着急吗?” 邢光撼一怔,随即神情自若地说道:“有赵光鼐在,宗门必定安然无恙,在下实在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金法王翻了翻眼皮:“罢了,与你开玩笑真是没劲!哎,好多年不曾与星月门打交道,也不知现在的掌事之人如何?能否在重压之下稳住心神、镇住局面?” 邢光撼认真说道:“星月门大长老董光赫性格坚毅、算无遗策,千剑门若是匆促行事,只怕要吃大亏。” 金法王眸光一闪,讶然道:“哦,能当老邢你如此夸赞,看来很不简单嘛!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火鸦道人忍不住问道:“法王,这玄阴山到底有何玄妙,为何神教非要夺回!” 金法王与常光明对视一眼,干笑一声说道:“火正使,此事关乎神教一件绝密,没有教主同意,俺老金可不敢瞎说。而且,俺老金所知也十分有限。不若回到神教后,你自己去问教主。” 火鸦道人笑了笑:“无妨,老道只是随口一问。” 一旁的常光明赶紧说道:“两位使者是教主登位的大功臣,深得教主信任,教主必定会详说其中玄机。” 张元敬忽地想起一人,在旁问道:“不知仙城中都有何人?五派的结丹修士可在城中?” 常光明道:“五派结丹大多在玄阴山下,六岳仙城中只有几个刚进阶结丹境不久的修士,也不怎么管事。” 说到此处,他笑了笑:“火正使、张副者,还有邢道友,你们是道门修士,可要入城转上一转?只要把修为遮掩一下,想来那几个结丹未必能够发现。” 火鸦道人摇摇头:“认得老道的人太多,进了城容易被认出,平添许多麻烦,老道便不去了。” 张元敬则点头说道:“我去城中转一转。” 邢光撼只说一句“没有故旧”,也是不去。 张元敬施展普通的敛气诀,辅以火鸦道人提供了一件遮蔽气机的法宝,自六岳仙城南门入城。 六岳仙城四门,所谓东旭、西会、南通、北玄,其中东西两门最为热闹,南门次之,北门向来冷清。 掠过笼罩仙城之上的云雾,张元敬降下遁速,如同一个筑基后期修士,缓缓飞落于南通门前。 担当守卫的,是两个筑基初期修士和一队十来人的炼气修士,都是五派的修士。 此时,正是日在天中之时,阳光刺目,天空中拢共只有二十几个修士来去,负责守卫的修士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对入城的修士简单询问两句,便摆手让过。对张元敬,也是如此。 两个筑基境初期修士听说张元敬是南部一座名叫莱阳山上修行的散修,顿时没了问话的兴趣,摆摆手便他让入了城。 六岳仙城明显受到千剑门攻击玄阴山的影响,城中颇为冷清,纵横交错的宽阔大道上,见不到多少修士行走。 抬眼望去,楼台重重、精阁幢幢,锃亮的匾额,飘摇的旌旗,似乎也显得有些落寞。 上一次进入六岳仙城,张元敬被殷长舒匆匆领至城北水月馆,根本没来得及领略这座占地数十里方圆的雄伟仙城。这一次,他同样没有这个心思,只想寻一寻那位故人。 根据常光明提供的信息,他直接往仙城西南角而去。那里有一栋黑色的高阁,名为无锋阁,是六派中的重剑宗所建,向来以买卖公平、价格公道闻名仙城。 第606章 访故人 张元敬走到无锋阁门口,便听一层大厅人声鼎沸,甚是热闹。这与街面上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门口站着三个炼气七八层的年轻修士,熟练地迎送客人。进出的修士,多数是筑基境修士,偶有炼气境修士,也是跟着自家长辈来的。 “这位前辈,不知是出售物资,还是购买灵兵?无锋阁竭诚为您服务!”站在左侧的圆脸小眼修士迎上两步,笑着说道,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出售物资,若有看上的东西,也会买几件!”张元敬随口说道。他神识一扫,阁内情况一览无余,唯有两处密室布有禁制,不知内中情形。 “好咧,前辈这边请,此为乙字七号房,专门负责收购物资。”圆脸修士将张元敬迎进一层大厅,引他向左侧而行。 大厅正中是出售灵兵的展台,周围挤着二三十个修士,正在交头接耳讨论着柜中灵兵的特点、优劣和价格。 大厅左右两侧,各有十几间用贴着符文、雕刻精美的木板隔开的小房间,大多有修士在其中交谈或交易。 乙字七号房负责接待的,是一个筑基境初期的老者,两鬓蓬松,白发飘搔,脸上爬满皱纹,一双眼睛漆黑发亮。 他对那炼气修士打了个手势,让他退下,然后笑着对张元敬拱手施礼道:“这位道友,请了!在下余一峰!感谢道友照顾我无锋阁的生意!请坐!” 小房间没有门,是开放的,直对着大厅。房中靠着里侧,摆着两只红漆靠椅,中间有一个三尺高的方形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白瓷茶壶和三只倒扣的白瓷茶杯。 张元敬拱手还了一礼,口称姓张,侧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坐到椅子上,见余一峰拎起白瓷茶壶就要倒茶,连忙抬手止住:“余道友且住,张某赶时间,这是要售卖的物资,请过目!” 他将腰间的一个储物袋取下,伸手递给了余一峰。 余一峰连忙搁下茶壶,接过储物袋一看,脸上顿时露出吃惊之色,随即低声说道:“张道友,你所出售的东西,价值超过一万下品灵石,在下需得报请主事,才能给出价格!” 张元敬入结丹之后,筑基境的物品,少数赐给了弟子,多数已经处理,只留了少许或珍奇、或有纪念意义的,收在储物镯一角。此时拿出的,无非是些未曾用去的丹药和灵材,但无一不是精品,价值自然不菲。 张元敬点点头,示意余一峰自去报告。 过了约莫半刻钟,余一峰从楼上下来,快步走进小房间,对张元敬赔笑说道:“张道友,敝店主事有请,他将亲自与你商议交易的价格。不知你是否方便?” 张元敬来此,目的就是寻这位店主,当即站起身来:“无妨,请余道友引路吧。” 余一峰引着张元敬上了二楼,但没有停步,又继续向三楼而去。二楼只有中间一圈展柜,比一层要小了很多。 上了三楼,已经没有展柜,而是一间间会客室,左右各四,顶里头对着楼梯口,还有一间,不过紧闭房门。顶里头那会客室,正是布有禁制的两处地方之一。 余一峰径直向那里侧会客室走去,伸手推开房门,然后侧身请张元敬入内。 张元敬神识一扫,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归于平静。 他移步进房,只见室内正中是一张长条形的红色木桌,两侧各摆着四把黄色厚背靠椅。靠着门口这一侧的靠椅上,已有两个七尺大汉坐着。 他轻轻一笑,将气机放出一缕来。 坐着的两人,一人已经站起,与张元敬见礼,一人则闭目端坐,似乎神游天外。 但是,当张元敬放出气机后,他猛地睁开双眸,如电闪一般的目光,凝聚在张元敬略微乔装的脸上,腾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宇相、一峰,你二人先出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充满不可置疑的威严。 余一峰与先前站起的那人皆是一愣,但没有多问,当即躬身行礼,迅速走出房门,并把门关紧。 “仲兄,一晃五十载,你风采更胜往昔啊!”张元敬笑道。 眼前的七尺汉子,正是在玄阴洞中与张元敬互有救命之恩的仲必行。此时的他,气机渊深,锋锐内敛,比之当初刚入结丹时,不知强了多少。 仲必行咧嘴笑了笑,说道:“哪能与张兄比,只那一缕气机,便远超仲某。”他见张元敬还站着,连忙道:“张兄,请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相互打量对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仲必行轻咳一声,说道:“张兄结丹后不知去了何处?这些年,仲某在龙山泽南北从未听到过你的讯息。” 张元敬感慨一声,说道:“我去了北方之地,办了一些事,了了一些心愿,也经历了许多危险,收获也不算小。仲兄呢,一直在这仙城中吗?” 仲必行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有羡慕,也有落寞,依然用那干涩的嗓音说道:“仲某乃重剑宗弟子,受师门差遣,在此城坐镇已有二十多年。” 他似不愿说起自身之事,当即转移话题,问道:“张兄既已离去,何故再回这纷争之地?若无要事,还是赶紧离去为妙。仙城中还有几个结丹修士,若被他们发现你的行踪,少不了许多麻烦。” 张元敬笑道:“我来此地,是取一物,已经到手,正要离开。因为路过仙城,又听说五派有结丹修士驻守城中,便想进来一看仲兄是否在城中。所幸运气不错,真的见到了仲兄,此行倒是圆满了!” 仲必行一怔,问道:“张兄入城,专为寻我而来?” “不错!”张元敬点头,“仲兄,你我互有救命之恩,可谓生死之交。既路经此地,自然要来看望你。否则,错过机会,也不知何日再能与仲兄相见!” 仲必行眼中露出感动之色,拱手言道:“仲某能得张兄如此看重,真是荣幸之至。仲某一直有个心愿,便是——” 他本待再说什么,却不知是想起何事,话语戛然而止。 第607章 明故志 “便是如何?”张元敬想起当初在玄阴洞外,仲必行所言,猜到了他未曾说出的话,“仲兄以剑为志,不该困守一隅,正要仗剑而行,纵横天下。如此,方可伸浩大之志、成不世之功,成就真正的剑修!” 仲必行闻言一震,眼中闪动奇异的光彩,但是,很快又隐去不见。 他摇摇头,好似波澜不惊地说道:“仲某自幼生长于重剑宗,此即为家,岂有家中遭难,而外出远游的。” “哦,贵宗不是在千剑门真人率领下攻打玄阴山吗?听说千剑门有四五个元婴修士,其中还有元婴中期修士,打下玄阴山岂非手到擒来,仲兄何须如此忧心?”张元敬问道。 仲必行神色凝重的说道:“世之传言,千剑门以往曾数次强攻玄阴山,其中不乏元婴后期真人,但都以失败而告终。原因就在于玄阴山特殊的环境,以及建立其上的护宗大阵。 “原本,仲某还以为有些夸大其词,现在才知道,此言不虚。四派结丹修士齐出,到如今也折损四五个了,但对破阵依然毫无头绪。这么打下去,四派结丹怕是剩不下几人。” 张元敬讶然道:“既如此,何以四派结丹修士不逃跑?” 仲必行苦笑道:“当初,玄阴王草被斩,五派为要阻止星月门重获大灵穴,保全自身,纷纷另谋出路。寒阴谷倾向于直接投靠星月门,当然必须是星月门出了元婴修士之后。潜阳教摇摆不定,只想维持局面不变。驭灵宗鲍雪阳投靠那个什么珞珈山,宗中修士分成数派。唯赤血谷独守山门,未曾表明要如何应对将来的变局。我宗长老则想要攀附千剑门,以获取此宗元婴层次功法。 “故而,千剑门的真人来了后,在与我宗几位长老接洽时,用一种奇特的灵符将他们悉数控制,又在我宗协助下,将寒阴谷、潜阳教、驭灵宗三派重要人物诱出并加以镇压,如此,四派尽被其控制,唯有赤血谷见势不妙,逃之夭夭。所以,不是四派结丹修士不愿意脱身离去,而是实在没有办法。” “仲兄可曾吞下那灵符?” 仲必行摇头:“仲某实力低微,还入不了那位真人的法眼,没有资格吞噬那灵符!” 张元敬道:“既是如此,仲兄又有何方法可以挽救宗门?光是那灵符,只怕便解不了吧!” 仲必行沉默不语,良久方才说道:“总要试一试才成。” 张元敬沉吟片刻,斟酌言辞说道:“仲兄可知道烛神教?” “烛神教?”仲必行讶然道,“我知道这个魔教。张兄提及此教,不知是何用意?” 张元敬沉声说道:“我因认识烛神教中的高层人物,知道他们对于玄阴山志在必得。当年,这玄阴山便是烛神教的重要禁地,后来因故借给星月门老祖魁阴真人,结果魁阴真人一借不还。几千年来,烛神教用尽手段,始终攻不破星月门的护山大阵。 “当然,这其中还有你们五派与星月门结成联盟的缘故,还有烛神教内部出了变故、一直出不了化身境魔修的缘故。现在,烛神教实力将会跃升一个大层次,重现化身境魔修。他们肯定要加入对玄阴山的争夺。” 张元敬稍作停顿,又道:“嗯,还有珞珈山。仲兄可知珞珈山与烛神教的关系吗?” “不知道。”仲必行骤然间听到如此多的隐秘消息,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连忙摇头。 张元敬道:“珞珈山的功法克制烛神教魔功,甚至以对付魔修为提升自己修为的重要途径。因此,他们隔着再远,肯定也会派人过来。届时,四大势力在玄阴山碰撞,贵宗要想保全自身,恐怕极其困难!” 仲必行神情凝重,良久方才说道:“不曾想,一个玄阴山竟然牵扯到如此多势力。若非张兄见告,仲某哪里能知道这些。可惜,宗中长老还以为只要帮助千剑门达成目的,便可得到丰厚奖励,却不知千剑门根本就没打算给我派修士留下活路啊!”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仲某听人说,千剑门夺取玄阴山,并非是要谋取这处大灵穴,而是看中了阳元石阳元晶,所以他们还要动用手段,把玄阴洞中那处灵脉堵塞起来。相比这个消息,另一个则更加夸张。不知何人传出消息,说是千剑门之所以屡次三番进攻玄阴山,是想以玄阴山灵穴来增强自家的灵穴,以便……制造出能够诞生出化神境修士的超级灵穴来!” 张元敬眉头一挑:“超级灵穴还能人为制造吗?” 仲必行解释道:“据说,自玄阴山这处灵穴虚弱后,千剑门的那处大灵穴便不断增强。近千余年来,他们连续出了多个元婴修士,实力越来越强。” 张元敬作为玄天宗修士,对千剑门这个本门死敌,自是了解颇多。千剑门以往还出过元婴后期修士,不过那是个人机缘,与宗门关系不大。如果短期内要出多个元婴修士,便要靠大灵穴供养,而且必须是品质甚高的大灵穴不可。但是,千剑门的大灵穴,在数千年前,肯定是不如玄天宗的。 他不禁猜测,千剑门之所以几次三番对玄天宗下手,并不只是为了夺取南域大宗地位,而主要与其妄想人为制造超级灵穴有关。 从距离上来说,天阙山距离千剑门的山门有三千万里之遥,两个大灵穴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即便天阙山的大灵穴被破,首先增强的也是北方二千五百万里外的朝天门,那里距离毕竟更近一些。不过,既然有改造大灵穴的秘法,或许距离远近并非根本性的问题。 他思来想去,心情不觉有些沉重。但转念一想,这世间若真有改定灵脉、制造灵穴之法,只怕早就天下大乱、纷争频仍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多数大宗之间保持和平,相互克制。 便摇摇头,将此事暂且搁置,转而问道:“若是在这场牵动四方的大战中存活下来,仲兄有何打算?” 仲必行抬眼看着张元敬,沉声说道:“仲某向来言出必行,当年在玄阴洞便曾说过,若有机会,仲某必定前往追随张兄,以报大恩!此言不论过去,现在,亦或者将来,皆不会改变!” 张元敬笑着摆摆手:“仲兄与我,互为救命恩人,报恩之语,便不要多说了!实不相瞒,我乃南域十大宗之一玄天宗的弟子,当年意外至此,得了机缘进阶结丹。返归山门后,因一件事需往烛神教,此番处理完便会归宗,并北行横断山脉。仲兄将来若是出门游历,不妨去横断山脉第二镇妖城寻我。” 仲必行眼中露出惊叹之色,略带遗憾地说道:“原来张兄是玄天宗弟子,难怪如此神异!玄天宗享誉南域,仲某久仰大名。若能与张兄同攀大道,实乃三生有幸。此志不改,祈愿可成!” 第608章 拔升 张元敬婉拒仲必行赠送珍物的请求,在其复杂目光中,匆匆离开仙城,返回停驻的山谷。 五人便连夜启程,沿着龙山泽余脉,一路向西,在靠近寒阴谷的仙城东莱城时,转向东北,进入荒死地带与六派区域交界的数十万里戈壁区域。此地不说修士,连活物都很难见到。故张元敬将御风车放出,全力进发,以节省法力。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几人终于抵达群山环抱之中的烛阴谷,回到了神教总坛。前后用时将近半年,顺利取回五百万斤三生水。此事,对于烛神教其实有莫大的意义。 不过,由于玄阴山的变故,金法王和常光明也无心表功,匆匆向张萱作了汇报,旁听的左神使当即建议,在此内忧外患之时,先提升两位化身境真魔,然后召开第二次圣殿会议,商议应对之策。 张萱听从了左神使的建议,当即领着金法王和常光明,携着五只纳流袋,前往藏兵洞。 左神使则向火鸦道人和张元敬介绍了总坛对付白法王和南三坛的情况。白天明回到驻地魔神山后,立即召集手下的三大香主魔神坛邹奇志、镇远坛齐峰、南口坛姚远议事,污蔑左神使控制传承神兽烛龙,册立张萱为傀儡教主,狼子野心,意图统治神教。邹奇志、姚远本就是他的心腹,自是信以为真,言听计从。齐峰更是跟随白天明进入藏兵洞,参与了他的阴谋,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 如此一来,张萱虽然颁发宣布白天明为叛徒的教主令,也通过一些途径在南三坛散布,但没有引起大的骚动。南三坛的三个香主均坚定地站在白天明一边,与总坛形成对峙之势。 接下来几日,烛神教的高层无疑是在紧张中度过。当此局面下,过往的矛盾都要放在一边,而祈愿蓝奎松、常光明两人能够顺利进阶化身之境。 火鸦道人也有些患得患失。虽说他与张元敬协助张萱登位教主,又取回如此多的三生水,不论蓝、常两人是否成功,都不至于影响他获得进入阴阳之眼秘境的资格。但是,毕竟一切尚未成行,终究是有所担忧。 故而,他也无心修炼,只每日在总坛闲逛,或应某些教众的请求,为之祈福于烛神。 张元敬则抓紧时间炼化灰色颗粒,偶尔服下黑泥之物,提升法力与肉身实力。 三月之后,两声长啸自烛龙殿中传出,响彻天空,让整个总坛为之一震。随后不久,张萱与右神使兼金法王蓝奎松、青法王兼总坛香主常光明出现在烛龙殿外。而后两人仿佛笼罩于一重烟雾之中,好似就在眼前,却又看不明白,神识根本无法落去。显然,此两人的修为境界已经完全进入另一个层次——化身之境。 魔修以浊气炼血,血化而筑基,凝丹而圣核。从圣核至化身,不同于道门修士的拔灵神以至元神、碎金丹以铸元婴,从灵气之修走向元神之修,即所谓练气化神者,而是仍旧偏重于肉身,所谓化身,乃是碎核而与全身融,全面提升肉身之力,当然,神魂也会成长,只是比起同境界的道门元婴修士来说,就要差很多了。当然,若是进入下一个境界——融魂境,则会全面赶上来。 左神使陆天风双目闪动复杂神色,躬身至脸孔朝地,朗声祝贺道:“恭迎教主和两位真魔大人!神教从此中兴有望!” 蓝奎松和常光明赶紧让开身子,退到侧面,张萱则快步上前,一把扶起左神使:“左神使何须行此大礼!折煞我们三人!” 火鸦道人站在左神使侧后一丈之外,看向蓝、常两人的目光,充满艳羡之色。虽明知这种拔升必然存在隐患,但无论如何,都是实打实的化身境存在啊! 左神使此刻已是把情绪调整过来,脸上泛起招牌式的和蔼笑容,说道:“时隔千年,神教再有真魔出现,岂非可喜可贺!属下心中欢喜,只觉神教中兴,就在此时!我想,若是所有教众得知此事,必定都与属下一般兴奋!” 蓝奎松神色复杂地看了陆天风一眼,时至今日,他依然弄不懂此人到底是忠是奸。论心思深沉,右神使、白法王之类,差此人不知多少万里。不过,修真界中,实力为尊,此人再有心思,在他化身境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张萱浅笑说道:“此次蓝神使和常法王取回的三生水,品质甚高,不仅让神兽实力大增,也十分顺利地将蓝神使和常法王提升至化身境。现在,我神教有三个化身境战力,已有足够实力应对当前的危机。具体采取何种策略,我们且集众人之智来论定吧。左神使,参与圣殿会议的人,是否都到总坛了?” “除了北三坛三位香主,其余人等,都已在谷中,随时可以举行圣殿会议!”左神使肃声说道。 “那就立即开始!” 第二次圣殿会议,相对第一次来说,规模就小很多了。首先,没有那千余列席的低阶魔修。其次,所有传法使皆没有被通知参加。其三,红法王龙灵芳因故请假。总计只有教主张萱、左神使陆天风、右神使兼金法王蓝奎松、青法王兼总坛香主常光明、传法坛香主权又煊、总坛副香主蓝纤语,以及两位神恩使者火鸦道人和张元敬,共计八人。 “当啷”一声,走在最后的两名圣殿侍从,从外面将大门关上,整个宽阔而明亮的一层大厅中,只剩下正襟危坐的八个人。 张萱坐在长条形镀银长桌的上首,轻启朱唇,用清亮的声音说道:“今日圣殿会议,只议一件事,便是如何夺回玄阴山!请左神使详说事情由来!” 左神使仍然坐在左首第一个,他轻推靠椅,站直身体,向张萱施了一礼,恭敬地请示道:“教主,在为大家解说当前玄阴山局势前,请求教主准许属下原原本本说一说玄阴山底的秘密,好让大家明白此事的极端重要性。” 张萱点头道:“此等机密,教中诸位,也是一知半解。更别说两位神恩使者,必是早有疑惑,不明所以。既然召集大家商议此事,自然是要说清楚的。当然,此事是关乎神教根本的最高级别机密,万望大家不要对外宣说。违令者,将以叛徒论处!” 她的声音平缓而轻和,但语气中自有一番震慑人心的力量,让在座诸人皆是心中一凛。 第609章 玄阴山之秘 左神使应诺一声,坐回靠椅,环视一圈,然后才沉声说道:“各位皆知,九阴之渊,是神教根本。唯有那里源源不断的三生水,能够给予传承神兽不竭的力量,从而保证我神教始终兴旺强盛。 “九阴之渊在哪?很多教众以为是在神兽殿下方藏兵洞的地下深处。其实不然。藏兵洞那处黑水池,下通一处地渊,而这地渊与九阴之渊,是连通的。不过,三生水并不会自动涌入地渊。只有采取类似幽冥洞的祭祀手段,九阴之渊才会喷涌少量三生水入地渊,然后由地渊而进入黑水池。传承神兽的潜伏之地,便是在地渊之中。 “那么,九阴之渊在哪里?九阴之渊说白了,就是一条藏在地下深处的暗河而已。它蔓延很长,从烛阴谷一直延伸至玄阴山之下,有近两百万里长。当然,这条暗河,绝大部分是深埋在极深之处,修士根本无力抵达。只有两头的地方,距离地面较浅,一头在烛阴谷下方,一头则在玄阴山下。 “相对来说,玄阴山那处暗河,要比烛阴谷的浅很多。所以,以往神教取用三生水,是从玄阴山那里下去的。那时,无须祭祀,只需通过一条通往地底的道路,到达九阴之渊的附近,便可直接取水。这条道路,便在玄阴山的玄阴洞中。” 他说到这里,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立时露出恍然的表情。也只有关乎三生水,一座占着大灵穴的道门洞天福地,才会让烛神教历数千年而始终耿耿于怀。 其余几人,如蓝奎松兄妹、常光明、权又煊,也都露出豁然明悟的神色。 “后来,星月门祖师魁阴真人出现,嗯,那时他还叫魏从道,从幽冥洞中意外闯出,被当时的教主看中,用着办了几件事,效果很好,当时的教主很满意,因此给了他一份机遇,打开了我神教掌握的道门秘境‘阴阳之眼’,让其入内。此人福运如虹,进去之后,九日便出来,获得一缕三阳之火,奠定了突破元婴的根基。” 说到这里,左神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火鸦道人,继续说道:“随后,魏从道以缺少一处根基之地为由,请求借用玄阴山大灵穴。实则,以他获得的机缘,完全不需要大灵穴,便可成功突破。他在提出此要求时,就是想骗走玄阴山,作为他开山立派的根基之地。当时的教主实力很强,自信可以掌控他,便随口答应了。 “过了数年,魏从道又提出,玄阴山有教众来去,过于吵闹,而且因此地是少有的洞天福地,总有道门修士觊觎,与教众发生冲突,提议由他利用山中灵脉走向,布下一处护山大阵,如此一来可以减少守护的人手,避免被宵小之辈窥伺,二来也可营造安静环境,让他尽快突破,为神教效力。当时的教主觉得他说得很对,就同意了。 “魏从道便用了十年时间,在玄阴山依山就势,建造了大阵,将整座山都罩了进去。如此,的确再无其他道门修士过来谋夺玄阴山,但也埋下了魏从道强占此山的祸根。三十年后,此人突破元婴,稳固修为后,当即与神教翻脸,将看护玄阴洞的教众全部斩杀,封闭阵法,然后呼朋引伴,将他早已培植好的势力接入山中,迅速形成守护力量,与神教对峙。 “当时的教主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率领教中三位化身境真魔,五十余圣核境强手,十万精锐教众,大举进攻玄阴山。谁料,这魏从道布阵的手段确实了得,竟然把山下地底的阴阳煞气集中抽取出来,形成阴阳煞光,令神教众人死伤惨重,当时的教主便因此受伤,落下病根,于十几年后病逝。” 左神使长叹一声,稍稍舒缓了一下低落的情绪,声音逐渐变得高昂:“听到这一段于神教不算光彩的历史,我想诸位都与陆某一样,感到无比愤怒、无比痛心!在此事上,当时的教主确实有错,但更多还是见识上的不足,是对玄阴山特殊之处,估量不足。 “玄阴山的特殊,就在于,它的地下,在上是灵脉和大灵穴,在下,则是九阴之渊。这九阴之渊,可不是灵气中阴阳的阴,而是专指三生水。何谓三生水?就是将一方世界的死气、衰气、暝气等恶气汇集起来,熔铸一团,由此而物极必反,转化为勃勃生机,所谓三生之气。由死而生,等若由阴而阳,故名九阴之渊,取之阴之极而转阳、死之极而转生之意耳。 “大家在荒死地带,若是飞得高了,便会看到上方有雷电抽动、流火奔涌、雨雾弥漫,那便是浊气与灵气相交,形成的变化,若是撞入其中,几乎不可能生还。而在玄阴山的地下,则是三生水与灵脉相互激荡,产生的便是阴阳煞气。何谓阴阳煞气?实则就是不稳定的纯阳之气和玄阴之气!” 正在认真旁听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顿时一个激灵,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的震惊。 左神使笑道:“说到纯阳之气和玄阴之气,火正使与张副使必定更加了解,不若请两位解说几句?” 火鸦道人收摄颤动的心情,强作镇静地说道:“左神使过誉了,此两物乃是道门推崇的天地奇物,向来口耳相传,但没听说谁人亲眼见到过。无论玄阴之气,还是纯阳之气,均是灵气的至强形态,一者刚一者柔,两气相合,若是得法,则可产生一种先天元气,结丹修士得之少许可入元婴,元婴修士得之充足可进阶化神。” 左神使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这三生水与灵脉激荡出来的纯阳之气和玄阴之气,极其不稳定,根本无法结合,否则,这份机缘,神教绝不吝于送与两位使者。” 张元敬听得此话,只是微微叹气,而火鸦道人则明显流露出失望之色。 左神使继续说道:“当然,我神教掌握的‘阴阳之眼’秘境,如果火正使看得上,随时可以入内一探。对此,教主已经有所交代。那个邢光撼,也会进入此秘境。” 火鸦道人当即站起,向张萱恭敬地打了个稽首:“多谢教主成全!贫道感激不尽!” 张萱点头笑道:“这是火正使应得的。两位使者为神教摆脱危局、走向中兴立有大功,‘阴阳之眼’秘境只是聊作表示而已。” 第610章 对策 左神使继续说道:“正因纯阳之气和玄阴之气极其不稳,又是灵气最强形态,故称之为煞气。两者若是相冲,便会产生阴阳煞光,此物的厉害,诸位都是知道的,化神以下,皆可灭杀。那魏从道正是巧妙利用了这两种天地所生之气,所以才硬生生从神教手中夺取了玄阴山。 “现在,玄阴王草被斩,外界以为玄阴山依之为根本的阴阳煞光将会消失,从而门户大开,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只要魏从道当年设下的大阵不破,阴阳煞气便会源源不断从地底导出,一面形成阴阳煞光,一面在玄阴山周围形成辽阔的烈炎狂沙,在玄阴山中形成阴冥之气弥漫之环境。” “大阵仍在,如何破敌?” 左神使停顿了数息时间,让大家消化了一下他所说的庞杂信息,又继续开口说道,“若是硬冲硬打,别说以神教现在的实力,就是千余年前拥有五大化身真魔的鼎盛之时,也没有丝毫胜算。当然,我们可以再等上几百年,等教主有化身境中期,甚至是后期实力,教中再多出三位、五位化身境真魔时,以雷霆之势,一举攻破玄阴山。但是,时不我待!星月门的变化,引起千剑门的焦虑,他们正在大举入侵玄阴山,若是玄阴山落入千剑门手中,再想夺回,可就难啰!” 说到此处,左神使将张元敬五人探听到的消息,简要说了一遍。 “形势很复杂,我们这四方势力,牵一发动全身。那个真业罗汉,死在神教,珞珈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们的功法专门针对魔修,杀得越多,修为增长就越快。他们不来则已,一来必定是冲我神教而来,不会对玄阴山有什么兴趣。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不会与千剑门结盟,共同对付我神教。 “而千剑门,大举进攻玄阴山之时,必定要看我们神教的情况,若神教自顾不暇,他们才能放心出兵。而对于星月门来说,肯定是希望我神教与千剑门两败俱伤,多半不会与珞珈山结盟,主动来对付我教。 “当然,如果我们在千剑门进攻玄阴山时,也出兵攻打星月门,他们肯定会联络珞珈山,与之合作。所以,将来的局势会很复杂、很微妙,如何定下方针,以维护神教的最大利益,还请诸位畅所欲言、献计献策!” 众人长时间默然不语。 在沉闷的气氛中,常光明最先开口,打破僵局:“左神使,您认为我神教有可能与千剑门建立合作吗?” 左神使莞尔一笑:“表面上有可能,实际上不可能。千剑门要大灵穴,我们要三生水,的确不冲突。若是合作,打破玄阴山,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问题的要害就在于,通往九阴之渊的通道,是从灵脉旁侧经过的,你说千剑门能放心吗?而且,千剑门改造玄阴山大灵穴,就是要以之为补药,将自家大灵穴提升为超级灵穴,从而培育出化神层次的修士,这对于神教何其危险!神教岂能容忍!” 常光明赧然道:“左神使所言甚是,是光明想得简单了!” 蓝奎松挠挠头,有些烦躁地说道:“教主,这么看来,只能先让千剑门与星月门打个两败俱伤,我们再去坐收渔翁之利啊!就是不知那珞珈山是什么实力,会来人多少进犯我神教,若是强手很多,我们恐怕自顾不暇,反而让千剑门拔了头筹。” 张萱平静地说道:“也只有我神教自顾不暇,千剑门才会大举进犯玄阴山。蓝神使的思路是正确的,我神教不能打头阵,在玄阴山护山大阵上撞得头破血流,便宜了千剑门。相反,我们要想办法,利用千剑门给神教去冲锋陷阵,帮神教开路。诸位,请继续出谋划策!” 众人又是长久的沉默。蓝奎松和常光明两人的意见,其实是把当前能想到的办法,都说到了。从烛神教当前的实力和所面临的环境来说,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过了十几息时间,权又煊有些拘谨地问道:“教主,若要千剑门相信我神教自顾不暇,白天明和南三坛那里,是不是先放一放,用来迷惑千剑门和珞珈山?而且,教主和右神使、青法王进阶化身之事,是不是也先秘而不宣。待珞珈山的人来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张萱赞许地点点头:“权香主此议甚好。白天明和南三坛那里,内以细作渗透、外以大军宣威,先不进攻,摆个样子给外人看看。当然,白天明这个人,还是要盯住,防止他作出疯狂举动,戕害南三坛的低阶教众。常法王,此事交给你,你偷偷潜入魔神山,把此人看住,若其举动异常,直接击杀。” 常光明连忙起身应诺。 “纤语呢?你有什么想法?”张萱主动发问,点了一直静听的蓝纤语的名字。 蓝纤语起身行礼,用与其兄一般粗糙的嗓音说道:“属下没有什么好想法。愚见以为,此事,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刚才权香主说得很对,终究还是先示敌以弱,诱敌先出,然后再根据形势发展,作出对策。比如,若珞珈山来犯之敌甚强,我神教可能一开始,就要全力以赴,那么,玄阴山之事,便只好放到一边,寄望对手出错。 “若是珞珈山来敌不强,就可先隐藏部分实力,与来敌形成拉锯之战。这样,千剑门就能安心地倾巢而出,猛攻玄阴山。星月门那里也必定全力以赴。待形势变化,有一方势弱,我们就主力全出,迅速击杀或击退来敌,然后往攻玄阴山,争取一举拿下。” 张萱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笑着说道:“纤语考虑很细致,说得非常好,我看对敌的计划,就可以照这个去制定。左神使以为呢?” 左神使站起应道:“蓝香主考虑周全稳妥。属下尽快按此制定对敌之策略!” 张萱摆摆手:“此事不忙。两位神恩使有何建议,请不吝珠玉,襄助神教!”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皆摇头,表示没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张萱长身而起,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裙无风轻动。 她环视众人,沉声说道:“那珞珈山要来攻打我神教,总得花几年时间了解玄阴山周围局势,才会有所行动。在此之前,我们要合力去办一件事,此事若成,则神教立于不败之地。” 左神使惊喜地问道:“教主已有对敌的良方?” 蓝奎松、常光明、权又煊、蓝纤语四人,也都露出喜色。只有火鸦道人和张元敬有些茫然,不知计从何出。 张萱瘦削的身体,好似突然充满了莫名的力量,站在那里,有如一尊巨人一般。众人感受到这股压力,全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怀着敬畏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用坚定有力的语气说道:“刚才左神使介绍九阴之渊时,只说了经玄阴山下去的通道,而没有提及藏兵洞黑水池中那处通道。当然,这是因为那里的道路,充满危险,几乎不可通行。 “当年,在失去玄阴山之后,神教一下失去最大的三生水来源之地,便痛下决心,要在烛龙殿下,掘出一条通往九阴之渊的通道来。历经数千年努力,终于从那黑水池下方的地渊中,开凿了一条通往地下五千多丈深处的九阴之渊的通道。、 “然而,在接近九阴之渊的地方,由于地形的原因,玄阴山下因三生水与灵脉的冲击产生的阴阳煞气,竟然也流动了到了这一边,并形成两片凝聚区域。 “一片是阴煞区域,一片是阳煞区域,死死堵住了去往九阴之渊的道路,化神以下的修士、融魂以下的魔修,根本无法闯过。 “如此,这个另开通道的计划,功败垂成。不过,现在,本教主有了解决之法,有了彻底消除阴煞、阳煞两片区域的办法!” 此话一出,左神使等人立时群情高涨,一个个露出喜悦的神色。若能从烛阴谷下到九阴之渊,获得源源不断的三生水,这意味着在座这些魔修,全都有进阶化身境的希望,更意味着在玄阴山的争夺中,他们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轻松攫取最后的胜果。 张萱待众人平复情绪,方才沉声说道:“此法得自烛龙大人,需要两个条件:第一,大量的三生水。这一条,需要劳动右神使再去一次幽土山,再取五百万斤三生水来。 “第二,需要精选一百四十四名筑基境、十六圣核境教众,由我与右神使为阵核,组成两个九九天绝连环阵,用来分割、覆灭阴阳煞气。请左神使尽快挑选人手,并主持操练。排阵之法,我在稍后授你。” 第611章 陈意 第二次圣殿会议一结束,蓝奎松立即动身,悄然前往幽土山盛取三生水。 火鸦道人却拉着张元敬,请求单独与张萱说话。张萱先是一愣,随即平静地笑了笑,轻声说道:“那就请两位神恩使到三层说话。” 圣殿一共四层,一层是大厅及召集神教重大集会之地,二层是教主的客房,用来招待重要客人,三层是教主起居所用的房间,包括卧室、膳房、书房等,四层则是教主存放宝物的密室。 张萱所谓去三层说话,只能是去她的书房,这属于极其亲近的人,方才拥有的待遇。 张萱的书房很大,里间藏书,外间会客。外间约莫有五丈长、三丈宽,顶上是百十颗夜明珠垒成的吊灯,光华灿烂,四壁贴着银色箔纸,上面阵纹闪动,可阻隔神识探查。 靠里侧摆着一张矮床,不知用何种木材打制,散发阵阵清香。矮床下首,左右各摆着两张靠椅,形制古朴,简单实用。 “两位使者请坐,喝茶还是果浆,或者酒浆?”张萱盘膝坐在矮床上,示意两人坐下。 火鸦道人连忙说道:“教主,不必麻烦!老道就是说几句话,向您提一个请求!” 张萱向门口的两名女侍从挥了挥手,待两人离去后,方才正色说道:“火正使请讲!” 火鸦道人坐直身体说道:“老道是为‘阴阳之眼’秘境而来。敢问教主,这秘境能否允许两人同时入内?” 张萱表情不变,轻轻点头:“当然允许。” 火鸦道人眼睛一亮,当即急切说道:“既如此,老道请求与邢光撼道友一同进入‘阴阳之眼’秘境!” 张萱问道:“火正使不先了解一下这个秘境的情况,再决定是否进去吗?” 火鸦道人摇摇头:“只要有进阶元婴的机缘,无论是何种情况,老道都要进去!” “前辈,还是先问一问吧。”张元敬劝说道。 火鸦道人坚决地说道:“老道寿元无多,不论‘阴阳之眼’秘境多么危险,老道都想进去!” 张元敬还想再劝,上首的张萱已是说道:“既然如此,此事我答应了!” 火鸦道人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多谢教主成全!” 随即向张元敬使了个眼色,准备两人一起出去。 “火正使先回客房,本教主有话与张副使说!”张萱突然说道。 火鸦道人已退后两步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说了一句“老道告辞”,便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张元敬本已站起,听得张萱此话,只好重新坐下。 他心中有些忐忑。自从在烛阴谷见到张萱以来,他尚未有机会私下与她交谈。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连番要事,没有闲暇的时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入谷所见的张萱,与之前相比,有很大变化,而融合烛龙之后,更是像换了一个人般。 “道长……此前返归宗门,可是顺利?”张萱迟疑片刻,轻启朱唇,缓缓问道。 张元敬回道:“多谢教主关心,贫道回宗并无不顺,张均、张妤两个,也顺利拜入山门,成为玄天宗正式弟子。” “此时此刻,也无外人,希望道长还是称我张萱吧。在道长面前,没有什么教主,只有张萱。若无道长当年传我烛阴诀,张萱早已垂垂老矣,半截入土,哪有今日这等修为和境遇!” 张萱幽深的双眸直直看着张元敬,神情复杂地说道,“无论将来张萱走到哪一步,都不会忘记道长的救命之恩、传法之恩,都不会忘记,赤溪河畔的那一段安心宁静的岁月!” 张元敬听到“赤溪河畔”四个字,不觉忆起当年场景,心头涌起一阵怀念之思。但是,这股情绪很快便被他平复下去。 他笑着说道:“道门向来讲究缘法。这些其实就是你的缘法,贫道不过是机缘巧合把它带给你而已。你不必讲这个恩、那个恩的,承受一份缘法,也不是轻松事。 “贫道总想,把你卷入这种旋涡中,未必是件好事。这一条路,也未必真正是你所想走的。所以,只要你不责怪贫道,将来也不因此后悔,贫道便心安了!” 张萱美眸中泛起一丝黯然,声音低沉地说道:“修烛阴诀,成神教主,几十年间,已可媲美化身境。放在旁人,便是几百年辛苦积累,达成此等成就的几率,也是万中无一。可是,若是能够选择,张萱更想做一个道门炼气士,从道长而修行。 “只是,张萱资质驽钝,不能修道,只能修魔。但能超脱天生缺陷,成就非凡之身,即使是入魔,张萱也愿一直走下去,直到前面无路为止。惜乎不能与道长相伴同行,至为遗憾。 “原本我想,若能顺利夺下玄阴山,便将此山送与道长,作为道长修炼的道场,也方便张萱经常过去看望。将来,玄阴山大灵穴的底子恢复,道长还可顺势入元婴。 “可是,现在看来,玄阴山难以骤下,或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反复争夺,才会有一个结果。而道长又是玄天宗弟子,自有归依。张萱虽舍不得道长离去,却也不能强留道长于此,耽误道长的修行。 “只希望,将来道长有所需时,能够想起张萱。这烛阴谷,这烛神教,永远都对道长敞开大门,无论将来道长遇到何等危险,或是需要何等机缘,张萱都愿意为道长去承负!” 张元敬听得此言,心中甚至感动。但他也明白,张萱对他,并非简单的儿女长情,还含有多种情感。 便温言说道:“将来若能开放‘阴阳之眼’秘境与贫道,贫道便感激不尽!至于玄阴山,那是神教根本之地,又有当年魁阴真人的前车之鉴,哪里能再借与道门修士使用!你虽是教主,也不要一意孤行,失了大家信任。” 张萱浅浅一笑,说道:“只要地下通道彻底打通,玄阴山对神教来说,就非必要之地了!” “你这般有把握?清除阴阳煞气,恐怕危险不小吧!”张元敬正要岔开话题,便顺着其语问道。 “危险肯定会有,但是只要准备充分,成功的几率在八成以上。道长无须担心!”张萱胸有成竹地说道,“其实单独把道长留下,除了叙旧,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哦,何事?”张元敬讶然问道。 “是关于火正使的。”张萱说道。 “哦,与火鸦前辈有关,不知是何事?” “根据烛龙的记忆,用三生水清除阴阳煞气时,纯阳煞气与玄阴煞气会有部分冲撞在一起,并产生不稳定的融合。这种融合后的气体,当然不是必定让结丹修士进阶元婴境的先天元气,但也算是结丹大圆满修士突破境界的一种大机缘。道长认为,这个机缘要不要给火鸦前辈?” “是有所不便,还是其中另有玄机?”张元敬有些不解地问道,“若有这样的机缘,火鸦前辈肯定不会放弃。我当然也希望你能成全他。” 张萱正色说道:“并无不便。但是,若突破失败,很可能会当场惨死。” 张元敬眉头一跳,没有说话。好半天,才问道:“与‘阴阳之眼’秘境中获得机缘的概率相比,吸取这融合之气,是高是低?” 张萱平静地说道:“当然是后者。上万年来,大约有二十多个神教友人进入‘阴阳之眼’,但成功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很早的修士,在里边待了有八十年才出来,另一个就是魁阴真人,他只用了九日。其余的人,全都陨落在秘境之中。 “而这一次清除阴阳煞气,由于所用三生水极多,必定会产生融合之气。至于吸收此气之后,能否突破,纯粹看各人根基与运气。” 张元敬沉吟片刻,又问:“烛龙的记忆中,说没说到,吸收此气突破,成与败的关键在哪?” 张萱摇摇头:“没有关于此事的记载。” 张元敬颇感为难,一时无法作出决定。 张萱说道:“道长,你若为难,不妨与火正使商量一下,让他自己决定。” 张元敬叹了一口气:“以火鸦前辈的心性与脾气,他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缘!” 张萱笑了笑:“既然如此,道长何必担心那么多。若是你隐瞒此事,替他决定放弃这个机缘,他将来知道了,反倒要埋怨于你。” 张元敬苦笑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 从圣殿出来,张元敬快步走回新安排的客房,敲开火鸦道人的房门,与他说了张萱所言之机缘。火鸦道人先是一脸惊喜,随即斩钉截铁表示,即使当场陨落,也要一试。 第612章 九阴之渊(一) 时光匆匆,五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前往幽土山的蓝奎松,成功取水归来。以他化身境的实力,在速度上比圣核境时,要快上三倍有余。不过,由于要绕行六岳仙城,距离多出一半,用时也是不短。 取水之时,又遇到阻碍,上次见到的那数百阴怪,不知何时已融合成一头具有化身境实力的独角巨蟒,且十分诡异,善于钻行隐匿于幽土之中,防不胜防。 好在它也是刚突破不久,只会几种简单的幻术和音攻之法,攻击力不强,蓝奎松遂观想传承神兽烛龙,凝炼黑鳞附身,内固神魂,外强防御,硬顶着这只似虚似实的独角巨蟒,取满五个纳流袋的三生水,迅速离开了那片地下幽土。 此时,左神使也早已将布置九九天绝连环阵的一百多魔修操练娴熟,各样物资也都准确齐全。 第二日,在教主张萱率领下,一行人进入到藏兵洞中,列队于黑水池边。 参与此次行动的,有化身境的蓝奎松,十六名圣核境魔修,其中包括传法坛香主权又煊、总坛副香主蓝纤语,以及一百四十四名筑基境魔修。此外,张萱还专门叫上了火鸦道人、张元敬和邢光撼。 而另一名化身境魔修常光明,则被张萱从魔神山召回,与左神使陆天风一起守卫烛阴谷。 张萱向着黑水池走了几步,也不见有何动作,下方水面突然中间塌陷,水体分离开来,一条巨大的黑龙从中钻出,“尨”的一声长啸,飞到空中,欢快地翱翔起来。 除了张萱、蓝奎松、火鸦道人、张元敬四人,其余众人,包括邢光撼在内,均单膝跪地,恭敬地呼喊道:“见过烛龙大人!” 张萱面无表情,扬声说道:“烛龙大人会将我们一起吞入腹中,以法力保护,带入地渊之中,无须惊慌。只有通过神兽护佑,才能通过这数千丈深的黑水河,进入地渊深处。” 她沟通烛龙肉身,让其缓缓降落于地,然后张开大嘴,呼出一团黑色气体,迅速蔓延伸展,化作一个大气泡,将包括张萱在内的所有人包裹起来,最后用力一吸,吞入腹中。等它再腾空而起之时,它的上腹部位置,已有一片十分明显的弧形凸起。 烛龙摆动长尾,在黑水池上空盘旋数周,然后朝下一钻,便扎进黑水池中,激起水浪飞空,直冲洞顶。 众人在黑龙腹中,除了感觉到自身正在迅速下落外,其余一事不知。各人几乎贴身站在一起,四顾都是一双双发亮的眼眸,耳畔则是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张萱身处蓝奎松、火鸦道人、张元敬和邢光撼四人中间,表情平静,闭目不语,正在通过烛龙肉身感触外界环境的变化。 大约二十余息之后,她突然开口说道:“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只觉如云飘起,随后从烛龙大口中飞出,落在一片暗红色的岩石之上。待众人抬头看时,巨大的黑龙已经消失不见。 众人四顾,只见处身之地,乃是一个十六七丈方圆的地洞,地形西高东低,一侧是黑水深潭,一侧是坚硬的暗红岩石。 黑水潭西侧,是一条滚滚流动、倾斜而上的黑河,令众人惊奇的是,这水乃是由下方向上方流动。东侧,则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约莫一丈高宽,潭水顺势而下,有一条细流进入洞中,发出淙淙之声。 洞顶上倒挂着一个根根石钟乳,四壁奇石挺生,千状百态,黑暗里看去,仿若鱼龙曼衍,魔鬼狰狞。 “这深潭之下,前代教主建造了一个阵法,可以发出强大冲击之力,将潭中黑水喷涌上去,所以这水是向上流动的。不过,只是一时如此,过得一会儿,水还是会向下流回。”张萱见众人惊讶,便指着黑河解释道,“此地距离藏兵洞有将近三千余丈,依靠这喷涌之力,正好可将黑水送上去。” “而下方——”张萱又转向下首,指着低处的洞口说道,“就是前几代教主,集中教中人力物力,历经数千年所掘出的通往九阴之渊的通道。里边的道路蜿蜒曲折,长达八千余丈。其实,从这里到地底的三生水暗河,直线距离只有两千丈。为何通道要挖如此长呢?因为暗河上方的这一片土层非常坚硬,大多数地方,都是大家脚下踩的这种暗红色岩石,即使是圣核境教众,费尽力气,也掘不开几块。所以,只好选那松软之处,哪里好挖就挖哪里,最后才成功把洞道掘到暗河的上方。” 蓝奎松有些奇怪地问道:“教主,这么挖,岂非挖了很多冤枉道?” 张萱肃然说道:“不错,为了挖出这条通道,神教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不知有多少教众,将青春、鲜血,甚至生命消耗在了这里!” 众魔修闻言,内心也都不自觉地泛起敬仰之情,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张萱又指着深潭说道:“这个深潭底部,一直往下,就是三生水暗河。或许是这条暗河的最东端。深潭通过一条细小的孔洞,与下方暗河相连。当举行涅盘祭祀时,潭底的阵法会逆向运转,产生一股吸力,从下方暗河汲取一些三生水来。这也是神教丢失玄阴山后,就着此处的地理条件,设下的救急手段。” 张元敬一边听,一边不免想到,此处阵法的设置,和下方通道的修筑,必然都是烛龙倡议,甚至亲自出力修成的。否则,光是从上方黑水池下来,不靠烛龙运送,便得先挖一条道路出来。而以这暗红色岩石的坚硬,烛神教怕是没有这个本事。 只是,这条阴险的长虫,明明对于壮大神教力量毫无兴趣,根本不想替那虫巢里的光头传法广道,为何要教烛神教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开凿这样一条通道呢?而且,只差一步便要成功,却不把清除阴阳煞气的法门,告诉前几代教主和教中高层,到底是何缘故? 难道说,它虽然一面不想让神教强大,一方面又害怕神教真的衰弱,所以留下这样一个后手,以备不时之需?谁能让它感到威胁?可惜烛龙元神已经脱离此界,去了无垠虚空遨游,这些问题,也不知还能不能寻到真正的答案! 张元敬在这里放飞念头,胡乱猜想,忽见上方黑河开始顺流,河水哗哗冲下,很快将黑水潭的水线抬高数丈。 眼见潭水要漫过脚下的暗红色岩石,潭底发出轰鸣之声,随即咕噜咕噜地冒出甜瓜大小的气泡,整潭黑水开始沸腾,一道激流从水下冒出,直冲上方黑河,河水又开始逆流。过的几息,轰鸣之声、气泡以及激流全部消失,完全看不出异样,只河水依旧保持逆流之貌。 这时,张萱轻喝道:“走吧,且入洞下行,前往九阴之渊。” 第613章 九阴之渊(二) 张萱当先而行,钻入洞道之中。众人跟随在后,鱼贯而入。洞中右侧是不到半丈宽的石头路,左侧是一条窄沟,约有三四尺宽。 众人沿着右侧窄路向前疾趋,脚下则是黑水轻轻流淌。洞中甚是阴寒,但偶尔会吹来一阵热风,让人觉得烫脸。 走了约莫二百来丈,洞道突然转向下方,有如断崖一般,众人得了张萱提醒,连忙用法力稳住身形,慢慢下落。 下去有百十丈左右,又是一个洞穴,比之刚才那处要小得多,只有五六丈方圆。 从此处开始,通道又折向后方,行进有数十丈,开始螺旋而下,时而缓坡,时而急坡,时而大圈,时而小圈,如此绕着走了千丈左右,又开始向东侧行进。 到了此地,那窄沟早已不见,黑水也不知道从哪里钻没了。道路开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极尽崎岖回旋之势。 大约半个时辰后,前方隐约冒出了红蓝交加的光芒。 “前方就是出口了。”张萱在前边喊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众人一直埋头赶路,道路又是狭窄难行,故而气氛一直颇为压抑。此时听说出口就在前方,脚下顿时轻快了许多。 从洞中出来,眼前是一个形如斜放着的漏斗一般的地下洞穴,从四壁的暗红岩石看,这显然不是人力开凿,而是天地伟力的鬼斧神工。 众人出来之处,是漏斗的嘴,地势较高,但空间十分狭小,只有三丈来宽、一丈来高。 由此向前,则地势越低,空间越大,到最里边,已有五十余丈宽高,能够听到明显的流水之声。 不过,在那最里边,能看见的最低处,却遮着一块半蓝半红、中间朦朦闪光的“纱巾”,挡住了大家探究的目光,也隔开了所有人延展出去的神识。 “教主,这就是阴阳煞气?”蓝奎松站在张萱身边,指着一左一右、挡住“漏斗”底部的一蓝一红两个光团,皱着眉头问道。 无需张萱多说,众人均感到了来自这两个光团的强大压迫感。左侧光团,是蓝光幽幽,异常阴冷,右侧光团则红光闪烁,十分炎热。 两个光团之间,则是滋兹作响的银白色雷电之力,令众修士本能地产生畏惧。 “不错,就是这两个光团。这是不知多少年方才凝结起来,最为浓密的两团煞气。” 张萱沉声说道,“根据烛龙大人的记忆,当年负责开掘此道的传法使,曾让人从两侧打洞,绕过这两个光团,直接去往下方的暗河。但是,根本无用。因为此地岩壁极其坚硬,根本非人力所能凿开。而且,若是用力过猛,很可能引发两种煞气的暴动,形成毁灭一切的爆炸。” 火鸦道人若有所思地说道:“此地距离玄阴山有近二百万里,这些阴阳煞气飘过这般遥远的路途,还能凝结成如此浓密的光团,想来整条暗河上方,都笼罩着一层煞气。” 张萱淡淡说道:“无妨。此地应该是煞气集聚之地,故此十分浓密。一旦清除掉这两个光团,至少几千年内无忧。” 蓝奎松突然咋舌说道:“教主,若是不能清除这些煞气,它们这么日积月累下去,会不会因为集聚太多,自行爆炸?这是多少年的积累?几万年,还是几十万年?若是清除不当,引发爆炸,岂非,岂非我神教根本之地都要被震塌!”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众魔修议论纷纷,一个个面露担忧之色。 一旁的火鸦道人笑道:“右神使你这是杞人忧天。若是真要爆炸,恐怕早就爆炸了!想这些煞气,从二百万里外的玄阴山地底,顺着暗河河道飘荡而来,一路上,肯定已被三生水溶解掉很多。否则,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积累,不会只有这么两个光团。” 张萱说道:“火正使所言不错,阴阳煞气与三生水是相互消解的,能到此处的煞气,只是玄阴山地底飘出煞气的很小一部分。不过,时间一久,阴阳煞气还是会积累很多,一旦数量太大,两气相冲,肯定要爆炸。此处地穴,应该就是煞气爆炸所形成的。 “据烛龙大人推测,暗河这头的煞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炸一次,产生的威力,是很大的,只不过这里的岩石坚固,不会产生太多动静,对上方地面也没有影响。” 蓝奎松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请教主示下,如何清除煞气,我等必全力以赴,不计生死!” 火鸦道人和邢光撼都是为机缘而来,听到这里,也是露出些许激动神色,一脸期待地看着张萱。 张元敬则想到,从玄阴山地底到烛阴谷下方,两百万的暗河皆被阴阳煞气笼罩,这得需要多少煞气?需要多少三生水与天地灵气?玄阴山灵穴,在其完好之时,也不过是个大灵穴,如何能经得起如此损害?或许,真正让玄阴山灵穴从大灵穴降至中灵穴的,是三生水暗河,而非那株玄阴王草! 但是,在玄阴王草出现之前,玄阴山灵穴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大灵穴。其中,到底还有什么玄机?荒死地带、玄阴山、雷狱山脉、幽土山这些地方,都颇为奇异,却集中在这一片,是何缘故呢?还有千剑门的图谋,为何始终聚焦于玄阴山?一时之间,他的思绪如脱缰野马,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清理阴阳煞气的方法很简单,先由本教主以三生水浇灭两个光团,这两个光团破开后,后方的煞气会因前方空旷而急切涌来,这时,需要你们根据我的位置,迅速布阵,先列出阵型第二式,左右两侧各三个三环扣,连成一条直线,原地抵挡煞气的压迫。记住,这最先上来的煞气之潮,将十分凶猛,大家必须全力以赴。只要顶住第一波,后面就比较轻松了!”张萱没有过多解释清除之法,只讲了要点,便让众人检查物品,做好准备。 随后,她对站在一旁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激越的火鸦道人和邢光撼说道:“火正使、邢长老,你们也做好准备,机缘出现时,自己把握,我没有余暇提醒!” 火鸦道人和邢光撼连忙拱手施礼:“多谢教主提醒!” 张萱向侧方的张元敬点点头,没有说话,又转向一众魔修,扬声问道:“诸位,都准备好了吗?” 第614章 九阴之渊(三) “禀教主,准备好了!”众人齐声答道。 “很好,现在按照演练时的排列,各人按照小队列队。右神使,也入队。”张萱肃然下令,然后说道,“稍后,听我号令迅速进入位置!” 说罢,她示意背负五只纳流袋的魔修,将袋子放在自己脚下。然后,她伸出左手,在空中一晃,只见欺霜赛雪的手腕上,一条黑影跃然腾空,随即长吟一声,显出原形,正是传承神兽烛龙。它卷缩在众魔修与两个光团之间,对着张萱张开巨口。 张萱拎起一只纳流袋,轻喝一声“开!”。 袋口随即张开,一条黄黑水柱从中冲出,直入黑龙嘴中。 约莫十息过去,百万斤三生水尽入黑龙之腹。随后,张萱依次打开其余四只纳流袋,将全部三生水装入黑龙体内。此时的黑龙,身体明显臃肿了一圈,几乎要把众人面前的道路全部挡住。 张萱越过黑龙庞大的身躯,号令众人以她为核心,摆好阵位。然后伸手一挥,便见黑龙张开大口,将腹中黄黑之水喷出,形成两条水龙,从两侧冲向蓝色光团和红色光团。 在水流冲入的瞬间,两个光团便如火焰一般,发出哧哧的声音,迅速熄灭。但是,光团里侧的部分,却如同有生命一般,向着中间、向着后方逃逸。 这时,包住光团外侧的水流,如长鞭一般,突然向里一卷,将光团向后逃逸的路封死,随即又卷向中间。 “噼啪噼啪”之声密集地响起来,中间的电光陡然增加数倍,不时有诡异的光球跳跃而起。 一众魔修皆神情凝重地注视着两个光团,期盼着它们迅速熄灭,不要引发意外。而火鸦道人和邢光撼则更加紧张,双目直勾勾盯着光团中间,分辨着那些无序跳动的光球。 约莫过了二十余息时间,黑龙腹中的三生水似乎即将耗尽,两条黄黑水龙逐渐缩小。两个光团已从最初时的三四十丈方圆,变得只有丈许大小。 但是,这最后的光团,乃是多年来聚集于此的阴阳煞气所凝结的菁华,内含着巨大的能量,它们紧缩一团,与略微分散的三生水对抗,维持着自己的存在。 “尨!”黑龙突然发出一声长啸,两条水龙陡然中断,那一片空间顿时变得空荡起来,两个光团下方的庞大煞气,便如潮水般向上涌来。 就在此时,黑龙以强大肉身之力,喷出两条水箭,正中两个光团,将其打得四分五裂,无数蓝光、红光,或冲入后方、或相互冲撞、或激射到四周的红色岩壁上。 与此同时,黑黄水箭也齐齐碎开,被黑龙凝炼过的三生水向前迸射,撞向涌来的煞气之潮。 张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挥舞着向下方疾冲,同时高喊一声:“进击!” 根据左神使的演练,众魔修的阵列,乃是张萱、蓝奎松和十六名圣核境魔修挺在最前方,他们均举起手中魔宝,迅速将飞溅而来的阴阳煞气劈碎,然后迈步前冲,与张萱一同进驻到两个光团所在的位置,引导着后方右手持枪、左手持盾的低阶教众,就地布下九九天绝连环阵第二式,每三个九人组成的圆圈串成一排,总计六个连环扣,并肩而立。 这时,前方无尽的阴阳煞气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而来。 张萱大喝一声,“攻杀!” 众魔出枪,向天而刺,黄黑色法力射出,落在前方五尺之处,形成一条隔断洞穴的气墙。 “嘭”的一声闷响,阴阳煞气之潮撞上气墙,推动众人齐齐后退三步。 诸魔修脸上泛起一阵血红,随即惨白如霜,再次后退两步。少数筑基境后期魔修,嘴角已有血迹。 “变阵,第三式!先放入煞气,再行隔断!”张萱镇定自若,挥剑指挥教众改变阵型。 众人立时移动,每三个连环扣,以中间一队为基准,迅速转换成倒三角形。大量阴阳煞气涌入,将两个倒三角形以及组成它们的一百六十二名魔修团团包住。 “攻杀!”张萱暴喝。 众人大喝一声“杀”,齐齐举枪向天空刺出,尔后有一道黄黑色法力射出,先是九人小圆阵合一,然后是二十七人连环扣合一,在为首的三名传法使指挥下,从三个方向,砸在地上,形成相互连通的气墙,把周围空间,切成了互不流通的七块。 张萱再令:“固防!” 众人齐喊一声“唯”,皆把手中的那面三尺见方、漆黑油亮的方盾下立,在气墙之后,竖起一道幽光闪烁的盾墙来。 此招一出,九九天绝连环阵大势即成,只见这漏斗形空间底部,气墙交错、盾墙穿插,被分割成数十块细碎空间。任凭后方煞气之潮如何汹涌冲击,大阵如同中流砥柱般,巍峨不动。 当水箭射中光团的瞬间,无数红蓝之光交错,产生细碎雷光,雷光一闪而逝,留下一片空无。 一息之后,从这空无之中,生出丝丝缕缕的淡灰色痕迹,随出随灭。在它们出现的刹那,周围空间微微晃动,好似有一种天地伟力要诞生出来,让一直留神观察的火鸦道人和邢光撼双目如火,浑身颤栗。 “火道兄,若出机会,你先还是我先?”邢光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空间,沉声问道。 火鸦道人迟疑片刻,轻咳一声说道:“邢道兄你先吧!” 邢光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随着众魔修出击,阵分煞气之潮,更多残余的红蓝之光被挤压到一起,发出噼啪之声,雷光闪灭,淡灰色痕迹渐趋浓郁。 “嗡!” 众魔战斗的嘈杂声中,火鸦道人和邢光撼恍然间听到了一个奇特的字音。随即,有一缕灰色气体,如烟如雾,缓缓升起,向上方红色岩壁飘荡而去。 “火道兄请了!” 邢光撼向火鸦道人微一颔首,身形如一道闪电,瞬间便跨过几十丈距离,移至那缕灰气之侧,一扬头,便将它全部吸入体内。他悬浮空中,盘膝开始打坐炼化。 在他的下方,是一百六十二名魔修,结成大阵,分割阻隔煞气之潮的侵入。那些煞气,不知受到何物的吸引,只在这片空间底部涌动,并不往上方而来。 第615章 九阴之渊(四) 火鸦道人用艳羡的目光看了邢光撼一眼,有心仔细观察他的情况,但又怕错过自己的机缘,便仍把眼睛钉在那片淡灰色痕迹所在的空间,强迫自己不要分心。 张元敬大约是场中最为清闲的人,但操心却也不少,左一眼看着张萱指挥众魔抵御煞气,右一眼又去察看邢光撼的状态,下一刻又担心那灰色气体不再产生。一时之间,来回扫视,心情复杂。 “啊!” 一直平静的邢光撼突然大叫一声。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同时看去,只见他身上的玄色道袍碎裂,一身修为在瞬间冲破了结丹境的极点,进入到突破状态,气机急速攀升,整个人好似一枚发光的大灵石。 此时,距离他吸收那灰色气体,不过三息时间。 “这气体,太暴虐了!”张元敬忍不住说道。 火鸦道人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说话。他余光看着那浅灰色痕迹不断变得深沉,正眼却完全落在邢光撼身上。 邢光撼表情狰狞,双目赤红,正咬紧牙关,苦苦坚持。修为的骤增,远远超出他肉身所能负荷的极限。但是,他所修习的修罗沸反经本就偏重肉身,其人又天赋过人,根基扎实,倒是硬撑了下来。 五息之后,邢光撼气机趋于稳定,正当他自己和火鸦道人、张元敬都以为他已经成功突破时,他脸上的所有器官突然挤到了一起,他张嘴想要发出惨叫,但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随即,他的脑袋收缩了一下,瞬间小了一半,然后又向外一张,伴随“嘭”的一声轻响,便整个爆开。脑浆飞溅,无头尸体落下,摔在了红色岩石上,滚落几圈,最后被一块凸起的石头所阻,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浅灰色痕迹中,又有一团灰色气体逸出,向上方飘去。 “前辈!”张元敬带着惊惧叫了一声,想要阻止火鸦道人。 但是,亲眼目睹邢光撼爆头而亡的火鸦道人,没有任何迟疑,闪身至那灰气之旁,毫不犹豫将之吞入腹中,然后如邢光撼那样,悬空打坐,运功炼化。 张元敬双手在腿上一拍,仰头长叹。 这时,下方的大阵再次变化,随着张萱的口令“合阵”,两个倒三角共计十八个小圆,首尾相连,串成一个大圆,大圆之内是略显稀薄的煞气,而大圆之外,仍是汹涌而来的煞气之潮。 而一直静伏于斜坡之上的黑龙,再次张口,喷吐出一口如云似雾的黄黑之水,正中大圆中央,将这一团煞气瞬间清空,并向下落去,打开一条通往下方暗河的、没有阴阳煞气阻碍的通道。 这通道甫一形成,周围的煞气便迅速弥漫过来,要将之重新遮掩住。而黑龙已扬头飞起,猛地往大阵中央一钻,顺着暂时出现的通道,急速下落。“扑通”一声,黑龙落入深水之中。 张萱面露喜色,大声说道:“保持阵型,慢慢向上飞身,脱离煞气!” 上方,火鸦道人仍然静若木石,没有出现任何变化。此时,距离他吸收灰气,已经过去三息。 张元敬看到下方张萱等人的动静,猜测她多半是成功了,旋又看向斜上方的火鸦道人,眼中满是担忧。 四息,五息……火鸦道人的气机骤然攀升,也进入了突破状态。他修为增长的速度,比之邢光撼还要快出几分,将他的肉身撑得膨胀起来,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随时可能爆炸。 张元敬双眸紧缩,脑中不受控制地幻化出火鸦道人肉身爆开的惨烈景象,嗓子眼里泛起一阵酸味,差点就呕吐了出来。 三息,五息……气机仍在急剧攀升。火鸦道人全身几分裂开,鲜血直流,破碎的道袍之下,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身体。不过,他始终没有爆体。 这时,全部魔修已经从煞气之潮中撤出,大家一脸轻松,蓝奎松甚至与权又煊开起了玩笑:“老权啊,俺刚才一直都想,若是煞气爆炸,俺可能还能抗一抗,你肯定直接就变成一只火鸟!” 权又煊显然不认为这个很好笑,他翻了翻眼皮,指着上方的火鸦道人说道:“火正使是在突破境界?” 这时,经历一场凶险大战的魔修们,才注意到“火正使”的异常。 张萱走到张元敬身边,低声说道:“道长,法力的突破只是第一步,进阶元婴,关键还是阴性的灵神,获得一丝阳元力,转变成阳性的元神。所以,火鸦前辈能否成功,关键还要看神魂是不是足够强大。邢光撼之败,就败在神魂太弱。” “关键在神魂?”张元敬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他是关心则乱,光想着劝阻火鸦道人,没有仔细琢磨邢光撼失败之因。此时得张萱提醒,他转头一想,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只有立即帮助火鸦道人增强神魂,才能提高他突破的成功几率。 一念至此,他便想到益神丹,随即又马上否掉。益神丹是筑基期服用的丹药,对结丹修士也有一定好处。但是,用于灵神进阶元神,它的层次显然差得太多。 原本,他还有一株幽魂草,是化身层次的魔植,对于道门修士也有一定用处。不过,在藏兵洞大战时,已经喂给烛龙了。 思来想去,正自着急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物来——虫巢老道赠的魔衍丹。老道曾说,等神魂到结丹境极致时,再服下此丹,可以将神魂的极限,再扩充一倍,甚至更多! 当时,他没有细想,现在想来,此丹或许就是用于灵神突破用的。在法力充足的条件下,面对瓶颈之时,以此丹成倍增强神魂,一瞬间的变化,或许便能让结丹大圆满修士突破至元婴境。 他立时从储物镯中摸出那木盒,正要抬步向前,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此丹之珍贵,世所罕见!要不要给火鸦前辈? 本来,他从未想过此问题。可是,就在手指握紧木盒时,脑中不知为何,却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刹那间,张元敬就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因为,赠出此丹,等若将他自己进阶元婴的机缘,拱手让与了火鸦道人。 即使他还有寿元,将来可去寻找别的机缘,但进阶元婴的大药何其难得也,岂是说有便有的!说不定,他此生再无可能获得这种机会!将来他在突破元婴时,若也遇到神魂不足的问题,岂非后悔莫及! 但是,他转念一想,他与火鸦道人此来烛神教,不就是要助火鸦道人进阶元婴,以应对横断山脉的危局吗?若不能在横断山存活下来,此丹留着又有何用! 然而,进阶元婴的机缘对一个结丹修士的诱惑实在太大,原本从未起过的念头,此时却如同心魔一般,牢牢揪住他的心与神,挥之不去,抑之难成。 一时间,他脑中两种念头相互角力,争斗不休。事关性命与大道,顷刻间又怎能轻易决断! 第616章 九阴之渊(五) 两息过去,火鸦道人的气机仍旧持续攀升,但幅度已经下降大半。他很快就要进入灵神突破阶段。 怎么办? 张元敬一想这十多年来,火鸦道人亦师亦友,对他帮助良多,不觉有些惭愧。 魔衍丹到底效果如何,还属未知,他怎地就视它为进阶元婴的机缘呢!或许就是一枚品质颇高的神魂类丹药,服食下去,不过是神魂之力加倍,而对于此时的火鸦道人来说,则攸关生死、攸关成败。 他一咬牙,就要把那丹药从木盒中取出,可是手指刚一挪动,脑中就闪出另外一个念头:火鸦道人于自己的确帮助很大,可自己也为他带来诸多机缘,从法宝升阶,到突破结丹后期和大圆满,再到获得此次机缘,都是因自己之故,又赠与熔金煅丹丸,助其锻造完满金丹,哪一项都足以回报其人襄助之恩,而魔衍丹乃是自己获得的机缘,将来自己进阶时,很可能也要用到,甚至也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之物,自己便留着也并不需感到惭愧! 又是两息过去,火鸦道人的气机变得平稳。随后,与邢光撼相似,他的五官也毫无征兆地挤在了一起。 他张开嘴巴,发出“啊”的一声惨叫,随即额头之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一粒粒渗出、滚落。 他的脸色变得枯黄,嘴唇变得乌紫,浑身颤栗不已。 随后,一头白发根根掉落,脸上皱纹如干裂的树皮一般鼓起。修为气机也是急速下落,很快便跌出了结丹大圆满,并一直衰退不停。 张元敬看得心中发麻,眼睛不自觉地凝缩起来。手指也是用力,竟于无声无息中,将盛放丹丸的木盒捏破。 手指被木头扎破,鲜血直流,他的头脑为之一醒,瞬间便作出决断,将那保留丹丸的念头逐出了脑海。 刹那间,他只觉神清思定,仿若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而大获全胜,念头通达,身心舒畅,心境由此而跃升至另一层次。 当此之时,他无暇回味这种变化,立即将破烂木盒中的丹丸取出,闪身移步至火鸦道人身侧,低声说道:“火鸦前辈,我这里有一枚提升神魂的丹药,你且服下,可增加突破的成功几率!” 火鸦道人境况垂危,根本无力回答张元敬。不过,闻到此丹散发出来的清幽芬芳,气机骤然一振。 张元敬连忙将那龙眼大小的黝黑丹药搁在火鸦道人的嘴上,轻轻一塞。火鸦道人顺势吞下。 但是,火鸦道人仍在迅速衰老,似乎那枚魔衍丹并不管用,当然,也可能是服丹太晚,来不及发挥作用。 张元敬一脸失落和惭愧,喃喃说道:“难道是服用晚了?还是此药本来就是不成?不是说这丹药不凡吗,怎地没有效果!” 之前,他还视若珍宝,不愿拿出给火鸦道人。现在,却把那虫巢中的老道直恨得牙痒痒的,心中大骂不已,这老道不仅给他一枚无用的丹药,竟还在木盒上动手脚,于这等要命的时刻引发他的心魔,真是可恶至极! “道长不要着急,火鸦前辈还在坚持,还有希望!”张萱见张元敬如此焦虑,连忙宽慰道。 一旁的蓝奎松、权又煊等人,也都看出火鸦道人已是强弩之末,危在旦夕。张元敬便给他服下灵丹妙药,恐怕也来不及炼化了。 蓝奎松对火鸦道人向来佩服,便知道他只是道门修士,也依然坚持唤他“火正使”,此时见他陨落在即,只能长叹一声,充满遗憾。 然而,就在众人皆以为火鸦道人闯不过这关时,他的衰老陡然中止。随即,他的气机又开始增长,肉身机能开始恢复,白发转黑,脸色也红润起来。 约莫十息之后,他一身修为尽皆复原,身体也恢复原貌,尔后,气机再次增长,往结丹境的极限激冲而去。不多久,便到了一个至高点,再不能上升。 火鸦道人露出狰狞之色,原本通红的脸庞更是透出紫色。他大喝一声,尽起浑身法力,便往那玄而又玄之处一冲。 与此相随,那魔衍丹所增益的神魂之力,也是撞入泥丸宫中,往若隐若现的灵神上一罩。 仿若虚空生雷,火鸦道人泥丸宫中发出猛烈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某种瓶颈被击破。火鸦道人气机骤然攀升,远远甩开结丹境的极限,往一个更高境界急速迈进。 “轰隆隆!” 一声低沉的雷鸣之音,忽然在众人头顶响起。不知何时,在这不大的洞穴中,贴着洞顶的位置,竟然生出了一团丈许大小的黑云来。 云中电蛇跳动,仿佛随时落下,吓得众魔修皆是往后方缩去,想要躲开这恐怖的天罚之力。 “雷劫来了!火正使已经突破境关了!”蓝奎松惊叹地说道。 “众人后退,离得再远一些!”张萱沉声喝道,与身边几个圣核境魔修一起往洞渊一侧退去。 这时,积蓄于黑云中的电蛇汇合起来,变成一条碗口粗的雷束,对着火鸦道人便是劈了下来。“噼啪”之声,与之同响。 火鸦道人按捺住突破的狂喜,将张元敬与他的虚天石取了出来,对着雷束一抛。 “轰隆!” 雷束击中虚天石,于刹那间迸射出无数光芒,将洞中众修士双眸皆是闪了一下。 众人顿时失去了视物之力,但神识还在,能够清晰看到,那黑色石头在电光中化作一团精纯之力,如同甘霖一般落于火鸦道人之身,被其迅速吸收,尔后,其气机再次爆涨,好似要直冲天际。 蓝奎送目光一凝,喃喃自语道:“那究竟是何物,竟然能够让火正使修为提升如此之多!” 张元敬却是看出,虚天石在雷光中很快便被化去,而雷力依然强绝。当即将储物镯中存放的另一枚虚天石抛出,撞入雷光之中。 轰隆之声再次响起,这一枚虚天石依然很快化作精纯之力,被火鸦道人吸入体内。雷力减弱了一些,但还是很强。 这时,火鸦道人浑身泛起火红的光芒,一只展翅高飞的火鸦,自他身中升起,迎着天雷的余力,与之一撞。 “轰隆隆!” 雷光势如破竹,将这火鸦击爆,直劈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硬生生受这一击,上身道袍片片化作黑灰,肉身先是一片焦黑,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随即,一股精纯力量自他身中勃发,覆盖全身,很快将其身体治愈,再看不到任何破损,反而变得更加生机勃勃,闪动着琉璃光彩,如同一尊玉像。 数息之后,雷光尽去,黑云离散,一切归于寂静。 火鸦道人站起身来,取出一件道袍穿上,然后抱拳向张萱所在方向重重施了一礼,又对张元敬施了一礼,认真说道:“得教主和元敬相助,贫道侥幸跨过天堑,入于元婴之境矣!” 第617章 离去 众人连忙上前道贺。火鸦道人一一谢过。末了,他对张元敬言道:“此番突破,若无元敬那枚奇丹,老道必败矣!老道能有今日,皆为元敬所与。从今往后,元敬但有差遣,老道必无推脱!” 张元敬连忙说道:“前辈已为真人,岂有听从晚辈差遣的。若前辈不嫌弃,不如正式入我玄天宗,为宗中效力!” 火鸦道人颔首笑道:“自当如此!” 张萱在旁说道:“外力终是辅助,自身才是根由。火正使能够进阶,说明合该有此机缘。两位使者对神教恩重如山,神教永远将火正使、张副使奉为上宾,给予最高等级的礼遇!但有需要,只管提出,只要神教办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火鸦道人、张元敬连忙施礼致谢。 张萱又道:“有些话,可至外间再说。且容我把这里收尾的事先做了。” 她顺着斜坡,向前走出几步,靠近渐渐集聚在洞穴下方的层层煞气。透过这些“轻纱”,已经可以模糊看到下方的黄黑水流。一条巨大的黑龙,正在水中欢快地跳跃翻腾。 她微微一笑,神识一动,那黑龙长吟一声,腾空而起,张开大口,使劲喷出一大团黄黑之水,如雾如雨,冲入弥漫整片空间的阴阳煞气之中。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黑龙落水,过得两息,再次跃起,喷出雨雾,覆灭大量的煞气。 约莫半个时辰后,洞穴底部的煞气变得稀薄起来,张萱一挥手,将五只纳流袋祭出,靠近下方暗河,开始汲取三生水。 十息之后,五只袋子装满,她将之收回,仍命来时背负纳流袋的五名魔修将之扛起。 然后对众人说道:“好了,剩余的事,交由烛龙大人即可。用不了几天,此处的煞气便会被清理一空。只要烛龙大人在此,便可高枕无忧,无须担心煞气再次凝结成光团。将来,若有圣核境教众需要晋升,皆来此处即可。” 一个时辰后,众人回到烛龙殿中。 左神使陆天风、青法王常光明已经等候多时。 张萱简单与两人说了地底之事后,便在烛龙巨像之下,交代众人,必须严守秘密,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给任何人。又宣布律则:凡泄密者,以叛教之罪论处。 第二日,张萱在圣殿一层大厅,与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进行了一次详谈。这一次,主要是为他们二人介绍“阴阳之眼”秘境。 张萱特别说到,此秘境乃是浊气与灵气相互激冲而成,内中也有暴雷、流火、毒雾等凶危,但也有不少机缘,既有适合魔修所用的,也有适合道门修士所用的,而且由于近万年来能入其中的道门修士极少,一旦有道门修士入得其中,会有更大概率获得机缘。 火鸦道人已经进阶元婴,张萱此话当然是对张元敬所言。 随后,在左神使参谋下,张萱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布置:撤销蓝奎松的金法王一职,改由柳中柱担任,并将柳中柱调回烛阴谷,幽冥坛香主由一名传法使接任。撤销常光明的总坛香主一职,改由蓝纤语担任。确定柳中柱、权又煊两人为下一次进阶化身境的人选。从北三坛调动三万精锐教众入总坛。派遣柳中柱、权又煊各率五万教众,分两路进攻南三坛。派出大量密探,前往南三坛宣扬白天明叛教之罪,呼吁教众脱离魔神洞的统治,前往烛阴谷归附教主。对外,则派遣多名新任命的护教金刚、护教罗汉,前往玄阴山、六岳仙城、五派、千剑门打探消息。 诸事既毕,张元敬与火鸦道人也适时提出离谷北返的打算。 张萱并没有强留张元敬。她对张元敬,似乎有一种矛盾心理,一方面表现出留恋和不舍,另一方则又显得有些冷淡和排斥。 数日之后,她在总坛为两位神恩使者安排了浩大的送行仪式。随后,与蓝奎松兄妹一起,将张元敬和火鸦道人送至迷魂谷入口处,此地与当初两人被吸入幽冥洞的崖谷,只有一山之隔。因有禁制存在,从外几乎不能入内,但从内却能轻松出去。 张萱露出复杂神情,凝望张元敬说道:“道长,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可以再见。万望珍重!张均张妤两个,你且严厉管教,不要松弛!将来若有机会,绕过他们来烛阴谷看我。” 她从指间乌黑发亮的储物戒中摸出一枚漆黑发亮的令牌来,此物只有两寸大小,正面是圣殿的图案,小而精致,背面则写有“圣教令”三个字,在其下方,还有一个小字,为“使”。 “道长,这是教中给予教外之人识别身份的圣教令,你且收好,来日再至神教地界,凭此令牌,自可一路畅通至总坛。” 烛神教给予教外客人,向来有三种尊客令牌,分别是“圣教令·客”,地位等同于香主;“圣教令·卿”,地位等同于法王;“圣教令·使”,地位等同于左右神使。张萱给张元敬的这枚,显然是最高等阶的尊客令牌。 张元敬接过令牌,尚未来得及说话,张萱又取出两件物品,说道:“道长,神教这些年,也藏有一些道门法宝,我挑了两件,给你防身。” 张萱送出的这两件法宝,一者名九环塔,一者名无极刀,都是极品法宝,威力十分强大。 九环塔是一座尺余高的小塔,通体橙黄,造型古朴,表面镌刻奇异符文,前后贯通,像是一连串法咒。最为特别是,塔身外侧挂有九只银色圆环,以锁链相系。而且还是土属性法宝,与张元敬功法相合。此塔一旦祭出,便会如附骨之疽,追踪和紧贴敌人,然后通过银环的击打,发出音波以压制对手神魂,最强可九环齐鸣,即使是结丹境大圆满修士,在防备不足的情况,也会瞬间失去清醒。 无极刀,是一把半圆形的、镂刻奇异纹路的尺长弯刀,此刀飞速迅捷,刀锋锐利,有破空渡虚之威。此正可补足张元敬攻击手段不足且动作较慢的缺点,与他当初在筑基境时使用的那柄阴风刀有些相似,但无论是功用还是威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这两件法宝,不仅本身属于法宝中的上上之品,而且非常符合张元敬的需要,显见是张萱反复揣摩,然后精挑细选出来的,饱含着她一腔的情感。 张元敬心情复杂,看着张萱那如幽潭一样深邃的眼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数息之后,方才正色说道:“你且放心,对张均张妤,我必与其他弟子一般待之,该严则严,该护则护,总要让他们成才,才不辜负你的信任!” 张萱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张元敬便请她先行回转,三请之后,见她执意不肯,只好与火鸦道人一起转身离去。 张萱呆立谷口,一直目送两人消失在天际,久久不愿离去。 空山孤寂,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与周围树草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 (第六卷 第618章 雄山 “那就是横断山脉?” 高阶御风车中,新晋元婴真人并被玄天宗授予离山真君称号的火鸦道人,遥指云天一线间冒出的东西绵延、看不到尽头的一抹绿意,兴致盎然地问道。 张元敬站在他的身侧,后方是一众门人弟子,有袁之霖、刘靖龙、梅振毅、霍正凯、周玉明五人,以及猿十三、碧睛狻猊兽这两头妖兽。 火鸦道人既正式加入玄天宗,成为载入传承金册的玄天真君,原本并不想让袁之霖跟随而来。他认定,袁之霖留在玄天宗潜修,有充足丹药支持,有众多功法诀要可参,还有一众结丹宗师、甚至是佟真人可以请教,自比在外奔波要强过许多。无奈袁之霖死缠烂打,就想外出游历,只好将其带上。 张元敬和火鸦道人自迷魂谷离开荒死地带,一路赶回玄天宗。佟天福听到火鸦道人进阶元婴的消息,可谓大喜过望,当即在玄天宫正殿隆重举行仪式,纳火鸦道人为玄天宗真人,并按照以往所定规矩,授予真君称号,不仅一应待遇与嫡系真人相同,且具有超然的地位,可行使监察之权。短暂庆祝后,两人携带门人弟子即刻出发,北上直奔横断山脉。至于舒天琦、苏元筱,已在两年前同卢天英先期去往第二镇妖城。 “前辈,你莫看现在只是一条线,真到跟前,那真是数不尽的山头,串连成一道屏障,非一个一个山头越过去,否则无法从山中过去。按宗中典籍记载,此山东西绵延有十几亿里,横亘于中域与南域之间,南北跨度从数千万里至亿里以上不等,最狭窄的一段,便在南域大宗朝天门以北的南天城与中域最南处的镇远城之间,约有三千万里。 “横断山阻隔南北,但也是南北灵脉交汇之地,故而山中灵穴甚多,大灵穴也不在少数,被妖族占据,化形境大妖据说有上百之多。在山脉西段,有一座雄山,被妖族尊称为妖圣山,山中据说有化神境大妖。 “据典籍所载,以往人族修士与妖族为争夺横断山脉,曾发生过多次激战,但因妖族力量集中,而人族修士分散于各域,很难统合起来,故皆以失败告终。 “当然,也不是没有成果,这连接南天城与镇远城之间的五座镇妖城,便是历次奋战而后筑起的。正因有此五城,南域与中域的交通方可畅通无阻。便是元婴以下的修士,也可通过乘坐大商行的跨域飞舟来往两域。同时,这五座镇妖城,也是各域修士狩猎妖兽、采集灵药的集结点和补给站,故十分繁盛。” “张师兄,照你这么说,这几座镇妖城应当很危险啊。妖族实力如此强大,岂能容忍自家领地埋下五颗钉子,那不是要天天攻打城池!” 说话的是袁之霖,这家伙软磨硬泡终于跟了过来,见自家师父没个好脸色,倒也识趣地一直缩在角落,装模作样的打坐修炼,此时一听张元敬介绍横断山脉,立时原形毕露,插嘴问道。 火鸦道人扭头,瞪他一眼,吓得这粗壮汉子立时又缩了回去。 张元敬微微一笑,说道:“袁师弟说得没错,镇妖城几乎日日面对妖族的侵袭。但是,这五镇城能够镇压万年而不堕,也有其独特之处,这便是强大的阵法,尤其是聚雷之阵!” “哦,想来这便与我玄天宗有关了吧。”火鸦道人抚着下颌长须,笑着问道。 张元敬点头说道:“不错。那是两万年前的事了,那时我玄天宗元婴修士尚多,甚至还出过化神修士。这些元婴前辈中,不乏在雷法阵法上出类拔萃之辈。 “故而,当初的中域大宗主事者,上门请出我宗元婴,在五座镇妖城陆续设立聚雷大阵,成为守御城池、震慑众妖的杀手锏。两万年下来,死在这聚雷大阵下的化形大妖不计其数,由此也造就五座镇妖城的赫赫威名。 “近几千年来,几乎很少听说有大妖直接攻打镇妖城的,最多是妖丹境以下的妖兽,偶尔冲击一下城池,并无多达威胁,反倒为结丹以下修士斩妖取物提供了便利。我玄天宗能够始终维持南域大宗地位而不坠,即使近来从未有元婴真人往镇妖城坐镇,也依然地位稳固,根由就在这里。” 火鸦道人感叹道:“这就是大宗的底蕴啊,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便是如此。” 张元敬附和道:“是啊,正如前辈之言,若无此余荫,我玄天宗之前只怕都挺不过天魔渊的围攻。此次去往横断山脉,还要仰仗前辈,震慑一下宵小之辈,将我宗南域大宗的地位保住。” 火鸦道人笑道:“此事老道自当出力。元敬,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尚未出现的危机,无须在意,待其出现时,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是。这五座镇妖城如此重要,又有赖我玄天宗雷法支撑,想来那天魔渊背后的势力也好,千剑门的贼子也好,最多是背地里使些手段,必不敢公然行破坏大局之事。” 两人说着话,高阶御风车飞速前行,原本只是一条黑绿之线的山脉,渐渐露出了真容,重重山峦、片片深林,笼罩轻纱,往众人眼帘中扑来。 不说往东西两侧,便眺目向前,也只见无数青山叠在一起,往北方延升,一直没入天边的云色之中。 众人见这雄奇的景象,心中油然而生浩大之感,只觉天地广大、造化神奇,便是有一身修为,处于其间,也只是沧海一粟,渺小而不可寻。 飞驰数万里,巨山雄峰从远处渐渐挪至身前,下方出现一片广阔的丘陵之地。在东南西三个方面,渐渐有其他飞舟或驾着飞行剑器的修士出现。 这时,在前方数百里外的一处丘陵上,一座占地百里的大城恍如拔地而起,其城墙极高,只怕不下百丈,皆为某种黑色大石垒砌而成,其上布满禁制,不时有云雾升腾,散发恐怖威压。 “前辈,那就是朝天门建于横断山南侧的天南仙城。”张元敬一指巨城,朗声说道。 第619章 巨城 天南仙城虽是朝天门所建,但其作为南域修仙界的北大门,是中域、北域、东域等地修士进入南域的第一城,故而驻守城中的修士,来自南域多个大宗,而不只朝天门一家。 远在三百里外,张元敬就收了御风车,几人祭出飞行剑器,在低空飞遁,往位于天南仙城南城墙正中间位置的朱雀门而去。 他们所见的其余修士,也都是如此。此乃仙城的规矩,凡在仙城附近高飞,皆被视作挑衅,城上守护大阵一旦发动,便是元婴真人也要退避三舍。 越是靠近,这座宏伟仙城带来的压迫便越是惊人,就连火鸦道人都感到有些压抑。 “元敬,要说镇妖城,恐怕这天南仙城也算一座,而且是第一座。也只有如此巍峨大城,方能抵挡住群妖围攻啊!”火鸦道人感慨道。 张元敬正要接话,不妨旁侧百丈外一个从后飞越而来的老道大声应道:“道友说得不错,若这天南城沦于妖族之手,山中的五座镇妖城岂非失了后路?此城的重要性,可不比那五座镇妖城要低,嗯,要老道说,只怕更为紧要。” 这老道身着灰袍,形容枯瘦,颧骨高耸,两只小眼如鹰眸一般犀利。他的修为不低,已在结丹后期之境,气机沉厚,显见所修功法颇为上乘,且于此境沉淀甚久。 火鸦道人此时只显露出结丹后期修为,不过,在这灰袍老道看来,眼前这红脸道人的修为,可比他强多了,他根本看不透其深浅。 火鸦道人笑道:“道友所言,正是贫道所想。此城大阵耸立、禁制满墙,想来也是四战之地,别有一番锋芒毕露的气势,远不是寻常仙城可比!” 老道连连点头,露出会意的笑容,拱手施了一礼,说道:“老道是揽月谷屈意重,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火鸦道人还了一礼:“贫道是玄天宗袁柏焱,见过屈道友。” “玄天宗?屈某与贵宗胡天聪胡道友相熟,却是不曾听过道友之名。道友既不是天字辈,也不是元字辈,倒是有些不同。”屈意重眼中露出怀疑之色,显然不太相信火鸦道人的话。 火鸦道人此时显露在外的修为只是结丹后期,他笑了笑,解释道:“贫道是半路入的玄天宗,算是个客卿吧,所以没有排辈分。” 说罢,一指身旁的张元敬,“这是元字辈的玄天修士。” 张元敬拱手施礼:“贫道张元敬,见过屈前辈。揽月谷威震太南,晚辈久仰大名,能在此地见到前辈真真是荣幸!” 揽月谷乃是南域十大宗之一,而且是位置最南边的大宗,距离海妖横行的南海之地甚近。此宗别看名字诗情画意,却是个崇尚战斗的门派,尤其是与海妖常年鏖战,宗中修士一个个杀气萦身。这屈意重多半是经常行走北方,故而要温和得多。 屈意重还了一礼,拿眼睛上下打量张元敬几眼,摇摇头,直白的说道:“玄天宗几个结丹后期修士屈某都知道,都是天字辈,不意如今竟有元字辈修士进阶结丹后期,贵宗果然是底蕴深厚啊!” 张元敬谦虚道:“前辈谬赞,却比不上揽月谷英才辈出。” 屈意重呵呵一笑,问道:“两位赶来天南城,可是为守城而来?还是要往几个镇妖城办事?” “守城?不知此地发生何事?”张元敬一愣,疑惑地问道。北行之前,佟真人只说尽快赶到第二镇妖城,却未说及其他。 屈意重讶然道:“此事在十多年前便已发出通告,贵宗也应该知晓吧?” “十多年前?”张元敬恍然,“原来是这件事,我宗胡天聪胡师叔当年便已至第二镇妖城,却不知道如何又与天南城有关?” 屈意重道:“哦,胡道友来横断山了,倒是要去拜会一番!至于守城之事,无非是妖族袭扰道路,伺机袭城而已,此事经常有,只这次规模大且持续时间长,又有群妖对镇远、天南两城进行侵扰,所以镇妖城要求各宗增派人手。老道宗中人手多在南海作战,故只来了老道一人。两位若要去镇妖城,却需小心些,这一路上可不安宁!” 三人闲聊几句,一行人转眼到了朱雀门前。 此门既高且宽,可容数十人并排入内。门口有身着蓝色袍服的守卫站岗,领头者的修为已是结丹境初期。 门洞之上,镶嵌着七颗龙眼大小的白色珠石,不断放出柔和波纹,扫过门洞中过往的人群。 “前辈,此为七星辟邪珠,专门识别妖气与修为,元婴以下,皆无所遁形。便是元婴修士,也可辨别出来。”张元敬小声说道。 屈意重在旁笑道:“此只需出示贵宗身份玉牌,便可畅通无阻!” 几人跟在人群后,正要入门洞,忽听城门上方一个严厉的声音大喝道:“何方修士,竟敢于城头飞遁,速速落下飞车,否则杀无赦!” 几人立即停步,转身抬首望去,只见一架银色飞舟飞射如电,眨眼间已是闯入仙城百里范围。 此时,朱雀门上雾气凝结,内生恐怖气机,蓄势待发。 飞舟上起初并无应答,大约是见护城大阵起了变化,感受到压力,方才有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吾乃焚日山周天保,我等专程过来协助守城,怎地天南城就如此对待跨亿万里而来的援兵?” “某不管你是哪个,胆敢冒犯仙城规矩者,皆为敌人!速速降下飞舟,接受城卫检查!”城头之人愤怒至极,声音中充满杀意。 “如此待客,某家可不愿守御这破城!”那苍劲声音颇为不爽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飞舟还是停了下来,并缓缓降至地面。 从城头上跃下四人,一者为结丹后期修士,三人为结丹中期修士。四人挡在飞舟之前,喝令舟中之人出来,并拿出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舟中之人却一声不吭,也无人露面。 在为首之人一声喝令之下,四名结丹修士同时祭出法宝,作势就要动手。 这时,一个身影从城墙上飞下,尚未落地,已是传音与四人中那结丹后期修士说了几句话。那结丹后期修士见到此人,神情一变,片刻之后,下了一句指令,其余三人皆是一脸不情愿地收起法宝,与此人一起,踩着飞剑返回城墙之上。 随后,银色飞舟消失,从中现出几人来。那后至的修士与几人中一个的老者交谈几句,便引他们往东而去。 “果然是焚日山的周天保,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哼,将来看老天保不保得住你!”屈意重嘀咕两句,拿出一枚令牌,领头便往门洞中走去,“走吧,我们且入仙城!” 第620章 身份 屈意重走进去,那七星辟邪珠的光芒在他令牌上一扫,便转挪开去。负责守卫的那个结丹修士,看着屈意重,向他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屈意重看他一眼,算是打个招呼,便自人群中穿过门洞,往前而去。 如此一来,张元敬和火鸦道人也是看明白,那七星连珠对筑基境及以下修士,只分辨是否为妖族所伪装,对结丹境以上修士,特别是如屈意重这等修为深厚的修士,则是要查明身份的。 此时进入门洞的修士中,还有其他几个结丹修士,他们或者拿着身份玉牌,或者拿着某种信物,皆是顺利通过七星辟邪珠的检查。 当火鸦道人走入门洞中时,七星之光骤然大增,如七颗白日一般,放射强芒,聚焦于他的身上。 火鸦道人皱了皱眉头,身上光焰一闪,将这强光驱散。 那负责守卫的结丹修士露出惊容,连忙趋步靠近,躬身行礼:“天南仙城朱雀门值守校尉荣恒见过真人!” 此言一出,门洞之中气氛立时为之一滞,诸修士皆是转面朝向火鸦道人,或是垂头屏气,或是躬身行礼,但无人直接出声。 那屈意重本已出了门洞,此时也是骤然转身,满脸震惊地看向火鸦道人。但神色之中,又充满警惕,一手抚在储物镯上,似是随时准备出手。 火鸦道人一挥手,浑身气机勃发,强劲威压自然展露,周围修士,无论境界如何,皆是止不住地往后退去。 “贫道玄天宗离山真君,此乃印鉴,你且察看吧!” 火鸦道人自腰间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玉印,托在手中,示意荣恒上来检查。 荣恒没有移步,站在原地说道:“真人印鉴,岂是职下可以检核的。七星辟邪珠既没有示警,说明此物为真。且由职下引路,请真君往城主府一行。” 此时,不用荣恒提醒,火鸦道人已经察觉到一道强劲的神识,自城中心的一处不起眼的阁楼向他落来。 火鸦道人神识一起,与那神识一碰,那神识便收了回去,随即有一道传音进入他的耳中:“贫道左达承,欢迎道友莅临天南城!” 他对荣恒点点头:“那就有劳荣校尉引路!” 荣恒唤了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到身边,悄悄与他说了几句话,便在前领路,引着火鸦道人往前行去。 门洞之后,聚集的大量修士连忙后移位置,让出一条通道来。那屈意重站在人群前方,对着走来的火鸦道人躬身一礼,口中言道:“屈某眼拙,不识真君,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火鸦道人摆摆手,笑道:“这是贫道没有示明身份,与道友无关。道友若是愿意,不妨与贫道一同去往城主府。” 屈意重恭敬应道:“真人有令,在下自当遵从。” 从门洞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青石路面,约有百丈之宽,自此走过,方才是一幢幢雄伟的楼阁,其上阵法流转,乃是强大的防御堡垒。 “真君前辈,自此往内二十余里,都是战楼,防备妖兽自空中突袭所用。在内城区域,也有许多战楼,分布在各要害之地。”荣恒一边前行,一边为火鸦道人介绍,“这二十里区域,被称为外城,实则乃是整座仙城大阵的根基所在。故此,这二十里路,只能步行,还请真君前辈见谅。” 火鸦道人神识广大,早已将城中布设揽看一番,知其所言不虚,点头应道:“无妨。” 众人逐渐加快脚步,穿过一座座战楼,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拱桥之上。桥下是十丈宽的水流,内中并无活物,水底似乎藏着黑乎乎的东西。 桥上有一驾金碧辉煌的兽车,拉车的乃是两头十分神异的妖兽,其头似牛,身如骏马,但背脊上生着尖利的刺。四肢粗壮,蹄如金铁。 看到走过来的众修士,两兽眼中明显露出敌意,但因为受制于辔头与勒在腹部的两根银链,只是目光凶恶而已。 荣恒将兽车的门拉开,恭敬地说道:“真君前辈请上车!” 此车大约只供给元婴修士,故而其人并未让张元敬等人上车。 驾车的车夫原本在一旁休憩,待火鸦道人上了车,他便跃上前座,一挥长长的黑色铁鞭,驱使两兽拉车前行。 至于荣恒、屈意重和张元敬几人,便只能脚下法力,跟在车驾的两侧和后方。 进入内城后,金车沿着宽阔的干道迅疾前行,原本在路上行走的修士,纷纷避让。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则兴奋交谈,还有的则取出传音灵玉传递消息。两侧鳞次栉比的高楼宫阁中,不时有人伸头往外眺看。 张元敬跟在车后,神识往左右两侧的巷弄深处延伸,发现在干道之外,开设着许多商行和坊市,聚集的修士也是极多,光是他看到的,便不下二十万之数,虽说大多的低阶修士,但这也足以说明,横断山脉对于众修士的吸引力。 他心中不禁感慨,朝天门雄踞南域之北,数万年始终威势不减,这座大城必是居功至伟。在靠近横断山脉的地方立下山门,这固然要时刻防备妖族的突袭,但同样有利于门中修士历练成长、获取资源,且时时存在的危机感,也让宗中上层不敢懈怠,必全力培育人才,方可保证宗门长期存续下去。 金车驰骋起来后,速度甚快,便是在地面上奔行,也不比结丹修士飞遁要慢。张元敬分出法力,带着袁之霖五人飞行。 行不多久,一座院墙高大、气势巍峨的府邸出现在众人面前。宽阔高大的府门之外,数十修士站得齐整无比。最先一人,身着绣着金线瑞兽的长袍,头戴逍遥巾,面如冠玉,双眸如渊,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周围便形成一片独有的气场。 见到金车靠近,此人不见有何动作,却如一抹幽影,悄然地横移向前,很快到了车前。 “哈哈哈,难得又有一位道友前来天南城,左某俗务缠身,有失远迎,还请道友莫怪!” 受到此人气势压迫,两头妖兽不待驾车人勒绳,便齐齐停了下来。 火鸦道人推门而出,轻跃落地,对着此人一揖,笑道:“贫道袁柏焱,见过左道友!” 第621章 镇妖令 左达承是天南仙城唯一的元婴修士。他出自南域十大宗之一的真阳观,此观立宗于南域的东北部,距离横断山很近,离天南城也不算远。 天南城因为就在朝天门北面两百万里处,若有危机,朝天门元婴可以很快支援过来,故而向来只有一个元婴修士驻守。 左达承引着火鸦道人直入城主府正殿,两人分宾主坐下。其余诸人则随从而至,但并不入殿,只在殿外等候。 “袁道友此来,可是代表玄天宗往第二镇妖城驻守?”左达承满脸笑容,说话时语速甚缓,显得颇为和煦,“这可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大好消息啊!近千年来,贵宗一直不曾有元婴修士过来,几座镇妖城的聚雷大阵经年未修,大伙儿心中都没底,担心哪一日阵法不灵,被妖族打了进来。哈哈哈!” 火鸦道人听出他话中似有调侃之意,猜测这一位或这一位所在的宗门,与玄天宗未必亲善,只是当着一个元婴真人,不好传音去问张元敬。而且,张元敬没有主动传音介绍情况,表明他或许也不知内情。 “左道友过奖了,雷法一道博大精深,历来各大宗也都有研习,精通雷阵者也不乏其人。尤其是中域、东域之地,道法源远流长,流派甚多,人才辈出,寻几个通晓雷法阵道之人也非难事。”火鸦道人轻描淡写地说道,“贫道此来,的确是为宗中履行职任,镇守第二镇妖城,将来少不得要麻烦左道友多多伸以援手!” 左达承连忙笑着答应:“好说好说。你我既来此地,皆是一体,自然要相互援护。”他稍作停顿,话题突然一转,“道友说是近期刚入的玄天宗,不知以往在何处修行?” 火鸦道人心思电转,猜度其人意图,口中不动声色地说道:“贫道一向在荒死地带西南之地修行,那里原来也出过一个大宗,名唤星月门,不知道友可知晓?” “哦,玄阴山星月门,这个左某听说过。嘿嘿,阴阳煞光,化神以下皆可灭!”左达承笑了笑,隐含几分嘲讽,“那一片区域,似乎并无大灵穴,道友能至元婴之境,真是不凡呐。不知何以加入了玄天宗?道友修行之地,与玄天宗相距也是甚远吧!” 火鸦道人仰天打个哈哈:“纯属机缘巧合,机缘巧合!”随即岔开话题,问道:“袁某入城之时,听说最近局势不靖,妖族常常袭扰城池和道路,不知情况如何?” 左达承似笑非笑地说道:“此乃经常出现的状况,道友无需在意。你既代表玄天宗坐镇第二镇妖城,少不得要经常与妖族化形大妖交手,所谓袭扰道路和城池,不过疥癣之事尔!” 火鸦道人脸色骤然变得凝重:“经常与化形大妖交手?如此说来,坐镇这镇妖城大大不易啊!” 左达承嘿嘿一笑:“那是当然。横断山是什么地方?妖族大本营啊!化形大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说分散在十几亿里的山中,但一旦有威名素着的积年老妖王召唤,集结十几二十个不成问题。再辅以妖丹境以下的妖兽,简直如潮水奔涌,一眼看不到头。常常是一场大战,杀得天昏地暗,最后不知要陨落多少修士,当然,妖族死得更多。嘿嘿,袁道友,这个差事可不好干,这些年七城陨落的元婴修士,也不是没有啊!” 火鸦道人沉默数息,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不料横断山如此危险。” 两位元婴真人在殿内说话,殿门并没有关闭,也没有布设隔离手段,故而殿外的一众人等皆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反应自也各不相同。 屈意重眼中闪过不屑,嘴角勾着一抹嘲笑,却不知是对谁而发。张元敬一脸淡定,仿佛毫不在意。他身后的袁之霖则露出玩味的笑容,几次都想发笑,但被身旁的刘靖龙用严厉的目光阻止。 至于城主府一方的几个结丹修士,则大都紧绷脸孔,眼神也是飘移不定。 众人正听着殿中两位真人有一搭没一搭、天南海北地说着话,忽有一个结丹修士从旁侧偏殿匆匆跑出,停于正殿之外,对里边禀报道:“启禀城主,第三城传来镇妖令!” 殿中两人说话的声音立时停住。 “拿进来!”左达承沉声说道。 “是!” 那结丹修士取出一枚玉简,双手托住,快步走入殿中。 左达承伸手一抓,贴在额头上,一息之后,将玉简递给火鸦道人,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袁道友,竟是与你的。” 火鸦道人来此的路途中,听张元敬介绍过,五座镇妖城加上南北的镇远、天南两城,为凝合力量、共抗妖族,专门成立了七城盟,设立执事堂议定七城大事,以中域、南域各大宗元婴为执事,并由修为最强、身份尊贵者担任首执,执事堂对外发布的命令有镇妖令、斩妖令、杀妖令三种,其中镇妖令专门颁给元婴修士。 火鸦道人接过玉简一观,却是一份措辞有些严厉的命令:“此令:玄天宗离山真君护送天南仙城跨域飞舟通行第一城,并于第一城等待后续指令。见令即行,勿稍稽延!” 他沉思片刻,看着一脸古怪的左达承,正要说话,左达承却是抢先说道:“哎,左某见道友入城,按惯例报知七城盟执事堂,谁料执事堂这般焦急,竟是未曾面见道友,便下达镇妖令,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此事也怪左某有些性急,还请袁道友见谅。” 火鸦道人呵呵一笑,说道:“此事怎能责怪左道友?左道友也是按例行事,何错之有!贫道观执事堂下达此令,虽然语气不甚和气,但也非不近人情。 “袁某此行,也是多人相随,去往第二城本就要乘坐仙城飞舟。既如此,护送飞舟,打通道路,就是顺手而为之事,并非额外的负担。 “还请左道友代为回复执事堂,就说袁某谨遵指令,只待仙城将飞舟准备妥当,便立即护送上路,必不敢稍有迟延!” 第622章 商行 自城主府出来,屈重意即向火鸦道人辞行:“真人见谅,屈某要去本宗设在此地的行在,就此先向您辞别。我宗魏增道魏真人驻跸于第二镇妖城,待至彼处,还请上门一见。” 随即,他传音说道:“真人,护送飞舟多半暗藏杀机,还请多加小心!” 火鸦道人笑着点点头:“贫道久慕贵派风骨,期待与魏真人一会。” 目送屈重意离去,众人遂转向东行,往玄天宗设在城中的驻点而去。 火鸦道人重新压低了修为,一路上虽经过诸多人群稠密之地,并未引起骚动。 在城东靠南的位置,一处临街的楼阁前,几人停下脚步。 “前辈,就是这间了,玄宇商行天南城分行。” 火鸦道人随意扫了两眼,只见这阁楼不过三层高,与旁侧的楼阁相比,稍显寒酸。而在街北面的地方,十几幢高阁拔地而起,比这玄宇商行可要气派得多。 他微微一笑:“那跨域飞舟需得十日准备,我们便在此住下,正好可以观览一下仙城。” 楼阁门口站着两个炼气低阶的年轻修士,他们一见火鸦道人等人气机如渊、修为甚高,其中一人立时迎了上来,另一人则入内禀报。 “几位前辈,欢迎光临玄宇商行,敝店乃是南域大宗玄天宗下属的商行,各类商品齐全,品质超卓,尤其在灵符、阵器上独树一帜,广有口碑——” “罢了!”张元敬笑着一摆手,“我就是玄天宗的,自家人,没有必要讲这些。店中执事在不在?” 这年轻修士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修为只得炼气三层,显见资质一般,多半只是店中执事收的扈从,而非玄天宗正式弟子。 不过,此人长久混迹于仙城坊市,反应十分灵敏,当即拜倒在地,口中呼道:“原来是宗中长老来了,小的洪仁嵩拜见长老。敢问长老可是姓张?” “咦,你如何知道我姓张?”张元敬讶然问道。 洪仁嵩赶忙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口中伶俐说道:“小的拜见张殿主。两年前,卢长老路过天南城,专门交代店中,宗中玄元殿主将会前来此地,若是见着,一定好生伺候。小的记得清楚,见长老是从宗中来得,便想着应该是殿主来。” 张元敬笑道:“你倒是聪明,且起来说话吧。” 这时,从店中走出一个白面无须、眼窝深陷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灰色袍服,其上镶着金银之线,内有气机流动,显然是某种禁制。 “天南商行执事具元展,见过张殿主,见过这位前辈!”中年男子显然听到了洪仁嵩与张元敬的对话,一出来立时过来给张元敬见礼,同时不忘对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的火鸦道人问候一声。 “哦,原来是元展师弟。天聪师叔近来可好?” 具元展是胡天聪的小弟子,年纪不大,修为只是筑基境初期,看来是十几年前随同胡天聪一起过来仙城的。 “多谢张殿主关心。师父他老人家坐镇第三镇妖城总行,一切甚好!”具元展面容平静地答道,“殿主,请入楼阁中说话。” 几人在具元展引导下,进入商行中,直上三楼。三楼正中是一间敞亮的会客厅,两侧有十多间客房,专供玄天宗来人时歇息。 张元敬请火鸦道人坐了首座,正要向具元展介绍,忽听一楼传来争吵声,不禁眉头一皱。 具元展脸上浮现一抹怒意,但很好地掩饰下去。他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张元敬神识一扫,将一层几人的话语尽收耳中,冷笑一声,对身后的袁之霖说道:“袁师弟,你去一趟,赶走了事!” 袁之霖顿时神情一振,从座椅上直接跳了起来,嘿嘿笑道:“张师兄,你就瞧好吧!” 说罢,也不敢去看火鸦道人的脸色,转身直接下了楼。 具元展先至楼下,尚未说话,一楼之中反而更加喧闹起来。 几个入店的修士对他冷嘲热讽、威逼利诱,却是要他将商行的诸般货物尤其是灵符和阵器低价售卖给他们。 具元展虽然生气,但十分克制,只言没有师父胡天聪的命令,不能向同行卖货,你们便是日日过来,日日逼迫,也是无用的。 那几人修为都在筑基中期,比具元展皆高一层,大约是经常来此寻衅,也不多说,一个个开始在店中肆意乱闯,还拿话侮辱具元展,说他这个商行执事就是个傀儡,半点用都没有。 具元展也不理会他们,只守在几个展柜的禁制旁,不让他们靠近。 待袁之霖下去,局面立时一变。他得了张元敬的指令,又有元婴真人作后盾,哪里会怕事。直接把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一张,威压几人,指着鼻子大骂,唾沫星子更是喷他们一脸。 几人也不知道这一贯势弱的玄宇商行,何时来了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一时有些犹疑不定。 一个中年修士眯着眼,警告他:“道友,修行不易,何必趟这里的浑水!你可知我们是哪来的?” 袁之霖故作惊讶:“哦,哪来的?不就是几个无名小卒吗!” “无名小卒?说出来崩掉你的牙!”中年修士倨傲地说道,“龙王阁、鹤翔楼、登元殿、渠英堂、碧寿轩,听过吗?” 袁之霖眼睛一斜:“你报地名报得还挺顺溜,怕不是哪个牙行的知客?再报几个给爷听,让爷看你知道多少!” 中年修士先是愕然,随即大怒道:“某乃龙王阁的执事,你竟敢辱我!” 此人说着,作势就要出手,不妨袁之霖早就等他这一下,后发先至,用一柄上品灵器飞剑斩在肋下,当场倒地不起。 其余四人吓了一跳,他们平常混迹仙城,都是与来来往往的修士交易货物、和气生财,便是妖兽袭城,也有大阵和城卫守护,哪里见过这等放肆的修士。 一人色厉内荏地呵斥道:“此乃仙城之内,你竟敢妄动刀兵、谋害他人,等着被城主府抓捕施刑吧!” 袁之霖双眸一翻,嘴角斜翘,冷笑道:“妄动刀兵?你们几个,光天化日之下,结伙闯入我玄宇商行,不听劝阻,强行接近货柜,意图不轨,杀了也是活该!” 他趋前两步,身侧火剑吞吐,吓得那人连退几步,脸色尽是惶恐之色。 具元展原本一直不动声色旁观,此时却是上前一步,对袁之霖笑道:“师兄,仙城之中毕竟讲规矩,便让他们先离去吧。” 袁之霖下巴一抬:“既然具师弟发话了,你们滚吧!” 第623章 强逐 “这个夯货,行事粗疏!”火鸦道人嘀咕一句,看向张元敬问道,“元敬,你以为这镇妖令是何由来?” 张元敬沉吟道:“多半是试探前辈的实力吧。” 火鸦道人摇摇头:“未必如此。这左达承——唔,此人出自哪个宗门?可与玄天宗有仇怨?” 张元敬摇头:“来之前未听佟真人提及,想来不至于与玄天宗有旧仇。” 火鸦道人伸手抚了抚下颌长须,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此人肯定非我玄天宗友人。老道甫一入城,他便赶忙告知七城盟执事堂那头,而且执事堂的镇妖令来得也很快,这其中肯定早有谋划。想来,如此精心设计,不会只是要试探一下老道的实力吧。这或许是一个杀招啊!” “杀招!”张元敬一惊,“前辈才刚至仙城,尚未进入横断山脉,便用出杀招?” 火鸦道人摇摇头:“老得也觉得似乎着急了些,但所谓护送飞舟、保护道路,绝不是试探实力那么简单。像跨域飞舟这样的庞然大物,便在万山之中,也是很好寻找的。届时,群妖围攻上来,老道是守是逃? “守吧,独立难支,不守吧,这飞舟之上,说不得安排了各派的弟子,甚至是重要人物,老道这一走,让这些人陷落,却是人还没至镇妖城,却已不知得罪了多少大宗门,将来也是举步维啊!” 张元敬眼中露出恍然的神色,赧然说道:“我却还未想到这一层,还是前辈虑事周全!” 火鸦道人指了指楼下,笑道:“若非那几人来商行闹事,老道也未必能想到这一点。” “哦,这却是何故?” “我玄天宗久无元婴至横断山,在此的势力已经势微,图谋玄宇商行者怕不在少数。那什么龙王阁、鹤翔楼、登元殿、渠英堂、碧寿轩,便不是各域十大宗的下属商行,只怕也是很有来头的。既然已有很多势力对玄宇商行生了觊觎之心,那么,要引动他们对玄天宗的恶感,想来并不困难。”火鸦道人缓缓说道。 张元敬闻言轻叹一声:“未想横断山的形势已经如此窘迫,也不知天聪师叔是如何应付过来的!” 两人说话间,袁之霖与具元展已经登楼上来。 “张师兄,人我都赶跑了,如此可还行?”袁之霖一扫连日阴霾,大展威风,神情颇为亢奋,大步走入厅中,向张元敬邀功。 “哼,都二百岁的人了,行事还这般鲁莽,在这表什么功!”火鸦道人呵斥道。 袁之霖仓皇躲开,不敢申辩一句。 张元敬呵呵一笑:“小惩一番,也正合适。这几人回去,一报自家结丹修士,自然知道玄宇商行今非昔比,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了!”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说道:“且观哪一家消息闭塞,哪一家明知而犯。” 张元敬点头称是,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为具元展介绍火鸦道人,具元展自是惊喜无比,当即大礼参拜。又让袁之霖等人与他见礼,袁、刘平辈相待,梅、霍、周三人则称其为师叔。 几人叙话半个时辰,一楼之中再次有了动静。这回从门外走进六个修士,其中两人是此前那五执事中之人,其余四人则有两人为结丹初期修士。 “具执事,登元殿、碧寿轩的薛长老、谷长老来了,还不速速下来待客!”一个年轻修士冲着楼上大喊道。 与此同时,六道神识肆无忌惮地往三楼延伸而来,三楼设有遮护阵法,四道较弱的神识被阻,无法继续突进,剩下两道却是结丹修士灵神所发,颇为强劲,几番冲突之后,冲破简易阵法的阻碍,往众人所坐的厅中横扫而来。 张元敬冷哼一声,神魂一张,神识却是凝聚起来,对着横行而来的两道神识便是一刺。 “啊!什么人竟敢偷袭某家!” “出来!堂堂结丹修士,藏头露尾,可耻可恶!” 两个声音气急败坏地说道。 张元敬抬步一晃,身形从厅中消失不见。下一刻,他即出现在一楼广殿之中,结丹后期修士的强大威压如怒潮般汹涌而出。 两个结丹初期修士猝不及防,连忙起法力抵抗,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而其余四个筑基修士,则满脸通红,浑身颤抖,气机紊乱,显然是拼尽全力,也不能抵挡这威压之十一。 “这位道友,在下多有得罪,还请不要与几个后辈计较。”一个结丹修士沉气凝神,将张元敬的气机压迫稍稍御开,出声说道。 张元敬负手而立,气势依旧如虹,口中淡淡说道:“两位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这个结丹修士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口中却是镇定说道:“在下是登元殿薛丁方,先前殿中执事来此,为人所伤,在下过来与阁下评评理!” 张元敬轻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评理?评什么理!” 薛丁方瞥了旁侧另一个结丹修士一眼,沉声说道:“仙城之中禁动刀兵,贵行修士悍然以飞剑斩伤我登元殿执事,此事既坏规矩、也于理不合,在下自然要讨个公道!” 张元敬昂然说道:“仙城难道还有强盗上门、不可反抗的规矩!” 薛丁方怒道:“阁下修为虽高,却也不能强词夺理、血口喷人!我殿执事来此,只是与贵行商量交易之事,并无如何出格之行!若双方有争议,可依惯例请城主府市易司调解并裁决,岂能直接动手伤人,此才是强盗行径!” “你殿执事先动的手!”张元敬冷冷说道。 “不可能,阁下休要无中生有!”薛丁方有些忍不住,叫嚷道。 “就是他先动手,我看到了!”张元敬凝视此人,目光冷酷。 薛丁方气急,抬手指着张元敬:“你!” “你也想动手?”张元敬森然问道,“为免误解,贫道先多问一句!你可要动手?” 旁侧一直沉默不语的结丹修士,忽然动了动嘴皮,多半是在给薛丁方传音说话。 薛丁方脸上闪过犹豫,伸出的手指颤抖不已,但很快又收了回来,恨恨地说道:“某这就去城主府呈告,待城卫上门,阁下还是不是这般嚣张跋扈!” 说罢,他鼓荡法力一冲,将张元敬的气机压迫撞开,转身便出了阁楼。 另一个结丹修士偷偷看了张元敬一眼,也趁机抽身离去。 没了两个结丹修士的抵挡,其余四人哪里顶得住张元敬的威压,当即口吐鲜血,软倒在地,嘴中不住发出“嗬嗬”的声音。 张元敬将气机一收,呵斥道:“都滚吧!” 第624章 飞舟动 两个时辰后,一个自称城主府内卫副校尉的结丹中期修士进入阁楼一层,直言要拜见商行主事之人。 具元展自知不是寻他,便将其请上二楼一侧的雅间,由张元敬来应付。 这个结丹修士肃声说道:“吾乃内卫伍赤坎,奉命前来查问贵行修士出手伤人之事,还请阁下如实叙说情况。” 张元敬问明内卫职任,便任其询问,能答则答,不好答的便一语带过,有的则直接否认,并不说任何细节。 这伍赤坎既不质疑,也不盘问,只将问答情况记入一枚玉简,便告辞离去。 火鸦道人无声出现在雅间中,轻声说道:“这左达承是个心机阴沉的人物,却要防着点。” 张元敬缓缓说道:“我强,则那玉佩不过破石烂瓦;我弱,则那玉佩便是动手的由头、追索的证据。既然某些人迫不及待要将玄天宗打落,那便是不死不休,也无需考虑妥协之事!” 火鸦道人哈哈一笑:“元敬有此决心,这横断山便是龙潭虎穴,也能闯几个来回!” 随后几日,火鸦道人坐镇商行,张元敬潜心修炼,继续温养张萱所赠镇魂塔、无极刀,同时有条不紊地炼化魔虫与巨骨之精华。 袁之霖几人,则入仙城各处商行、坊市游逛,察看地理、人物、商货。一路上,少不得有人跟踪窥伺,几人也不理会,凡城卫不禁的地方,皆是大胆去看。 半月之后,城主府下属的跨域飞舟终于准备好,左达承专门派了一个结丹后期修士来请离山真君。 此人名郝三定,相貌普通,作读书人打扮,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乃是城主府的大总管,算得是左达承这个城主之下的第一号人物,也是真阳观修士。 “启禀真君,此次飞舟入山,具体事宜皆由属下办理,包括飞舟之上诸事,也是如此。这一路,还请真君多多关照!”郝三定笑容和煦,语气谦卑,十分恭敬。 火鸦道人眯眼一笑:“原来郝总管一路相随,那却是省心了啊。还是左真人虑事周全,这跨域飞舟老道也是第一回坐,还真不知道如何操持!” 郝三定连忙说道:“跨域飞舟也只是个死物,真君一眼便可知其虚实,哪有不知操持的。左真人让属下打理飞舟诸事,就是要让真君免于杂务烦扰,好蓄养精神应付突发危机。” 火鸦道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忽然问道:“不知以往飞舟行于山中,是否经常遇到妖兽突袭?” 郝三定两只小眼珠一转,毫不迟疑地说道:“当然有妖兽袭击,尤其是各类飞禽,最喜欢围攻飞舟。不过,很少有化形大妖出手。即便偶有化形大妖来袭,飞舟也能通过冲跃之法,加以摆脱。” “冲跃之法?”火鸦道人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 郝三定解释道:“此便是通过激活飞舟上的多个驱动阵法,推动飞舟向前跃进,迅速脱离化形大妖神识范围。不过,消耗灵石很多,也不能持久。若是遇到善于遁法的化形大妖,便十分危险。” 火鸦道人神色一凝:“这么说,近来有善于飞遁的化形大妖在仙城附近活动?” 郝三定屏气凝神,低头应道:“是。” “你跟着前往,不担心老道护不住飞舟,命丧妖兽之口?”火鸦道人问道。 郝三定摇摇头:“有真君出手,自是无妨。” 众人行至城主府正对的驰道上,便望见一驾长达百丈的青褐色飞舟,停驻在众多楼阁之间的高台上,仿若蓄势待发的巨剑。 仙城之中,有跨域飞舟的不止城主府一家,多个大宗下属的商行都打造了跨域飞舟,经营七座仙城间的运输生意。但是,唯有城主府的跨域飞舟,敢在化形大妖侵扰时,继续运营。盖因此舟,乃是七城盟所造,承载着与妖族作战的重任,故而战力要强大很多。当然,其打造和使用的成本,也要高得多。 左承达仍如上次那般,在城主府外迎候。远远望见火鸦道人,他便迎了上去,与其见礼。 两人寒暄几句,左达承笑容满面地说道:“最近因道路不靖,跨域飞舟已有近一年未曾开拔。这次听说有袁真人亲自护送,各大宗弟子来了不少,直把飞舟坐得满满当当啊。” 火鸦道人神识扫去,见这飞舟外形流畅,简洁大方,两侧各开有八窗,上布阵法,内中空间甚大,已经坐满不下三百人。 火鸦道人虽然早有预料,见到此般情形,也是心中一沉。随即,脑海中又浮出一个疑问,不觉更加留意左承达的神情来。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老道这一趟的担子可不轻呐。左真人对袁某就这般放心,任由这么多才俊挤上飞舟?” 左承达仰头打个哈哈,:“各宗才俊听说袁真人修为深湛、神通广大,故而争相乘坐飞舟,城主府执事劝都劝不住,只能抓阄定人。” 随即,他把话题一转,问道:“袁真人,可要左某为你介绍一些大宗俊才?” 火鸦道人自是点头表示无妨。左达承便让郝三定从飞舟上唤了十几人下来,一一为火鸦道人介绍。 这十几人,皆是结丹境修为,最强者已是结丹后期,都是大宗长老或杰出的后辈弟子。其中,有三人乃是南域十大宗中的修士,包括揽月谷的屈重意,另外两个修士,一者来自紫霞派,一者来自羽灵宗;有两人是中域十大宗的修士,但并非中域十大宗中天机洞、仙纹宗的修士。不过,没有千剑门的修士,那日强闯仙城空域的焚日山修士也不在其中。 火鸦道人不吝夸赞之语,对这些修士一一点评,遇到需要额外注意的,便会给身旁的张元敬示意。 这一寒暄,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在大总管郝三定提醒下,左达承将火鸦道人一行送至飞舟上。 飞舟的驱动阵早已准备就绪,只听“呼哧”几声,一股强大的劲气向下喷出,褐绿色飞舟缓缓升空。 此时,仙城之中,不知多少修士停下手中之事,翘首观望飞舟的启动。 待飞舟升至百余丈高度,护城大阵打开一处门户。飞舟从门户中钻出,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响声,便见一条又粗又长的流火之带,从飞舟尾部冲出,与此同时,飞舟如流星一般往北方飞射而出,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625章 白熊王 莽莽群山之巅,飞舟如幻影一般掠过,时而在罡风之中,时而在罡风之下。 在罡风中飞行,对飞舟负担甚大,除非一些无法绕过的险绝之地,飞舟多数时间是在罡风之下遁行,遇有高峰阻挡,便从旁侧过去。 从天南城去往第一镇妖城,距离在五百万里左右,以跨域飞舟的速度,需要二十五至三十天,若遇大量妖兽阻击,则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元敬,此行若有意外,老道出舟应付,这飞舟之中,便要交你处置了。”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几人坐在飞舟最前面,他侧首目视窗外,悄然传音说道,“此舟之中,最要注意的就是那郝三定,此人被左达承派来操舟,必定是掌握飞舟枢机,甚至握有秘密手段的。当然,也不能一叶障目,所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此人也可能只是吸引我等注意的幌子,而真正的要害人物,却另有他属。” 张元敬显然对此也有所思虑,点头回道:“前辈所言,我定会牢记在心。这舟中不少人出自大宗,背后皆有元婴真人倚靠,也不知赐下何等手段,若是在这狭小空间暴起发难,着实难以应付。我自当密切关注,不给他们可趁之机!” 他语气微微一顿,继续传音说道:“我有先天灵宝在手,制控舟中局面,想来不会太难。倒是前辈你独身与战大妖,于此崇山峻岭之中,孤立无援,却是极度危险。不知前辈准备如何脱身?” 回到玄天宗后,张元敬报经佟天福允许,进入天阙山大灵穴核心之地,将炼阳伞投入灵穴中温养大半年,终于让张伞苏醒过来。张伞既醒,炼阳伞恢复的速度便加快了许多,不过数月,即大致复原。 火鸦道人摆摆手:“老道悟通万兽真火,对付妖兽还是有些胜算的。若是遇到化形中期以上的大妖,便以火遁逃走。不过几百万里路,也不怕法力枯竭。” “可若是遇上遁法甚快的大妖,前辈又如何办?” “无须担心,遁速快不等于善于追踪,总有手段瞒天过海!” 两人无声交谈,神识却丝毫没有放松对飞舟内外的察看。郝三定与几个筑基修士坐在车尾,负责飞舟操控,不时低声说话,不见有何异常。其余三百余修士,说话的不少,也有传音交谈,很难判断哪一个存在问题。 先前三日,偶有飞禽自下方山间冲出,但实力低微,根本不能望飞舟之尾。从第四日开始,陆续出现许多妖丹境的禽妖,有的从前方拦截,或喷吐烈焰,或倾洒毒液,或抛击巨石,或干脆以巨翅冲击,但皆被飞舟表面的阵力弹开,飞舟一闪而过,未曾有丝毫减速。 舟中众人,也都谈笑如常,并未有任何反应,显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七日后,当飞舟经行数座近万丈高的险峻峰岭时,妖丹境飞禽骤然增多,数量超过千余,乌压压一片,如黑云压城,前赴后继朝飞舟发动攻击。 其中遁速甚快者,还追在飞舟之后,衔尾攻击。 有人大喊道:“郝总管,区区妖鸟,如此嚣张,怎地不给它们些颜色看看?” 郝三定大概是与此人相熟,笑骂道:“这才到哪,把灵石耗光了,你给补足吗!” 那人怪笑道:“你们城主府的飞舟死贵死贵,坐一次便要去某家半辈子积蓄,竟然还如此吝啬,任由禽鸟袭舟而无动于衷!” 他此话一出,引发共鸣,好几个结丹修士开始半开玩笑半讽刺地起哄。 郝三定瞥了一眼火鸦道人,见他毫无反应,便对身旁一人低声下达指令。也不见此人有何动作,一股强劲动力骤然爆发,飞舟尾部猛地喷出一团鲜艳的火焰,将几只追得甚近的妖鸟烧得火星飞舞、惨叫连连,而飞舟借着这冲力,却是猛地一跃,摆脱禽妖群,往险峰一侧飞射而去。 舟中那几人哈哈大笑,其余修士也是露出轻松的笑意。 “速速将飞舟抬起!”火鸦道人忽然站起,暴喝一声。 郝三定浑身一抖,对旁侧几人喊道:“快,抬起舟首!” 这几人专司操舟,早已千锤百炼,郝三定话还没说完,都已控制手中阵器,催动飞舟向上冲起。 但是,未等飞舟跃升至罡风中,一股巨力拦腰袭向飞舟侧面。 “轰!” 飞舟剧烈震动,舟中众人东倒西歪,不少人发出惊呼之声。飞舟向侧方滚落,任由操舟之人如何摆弄,皆无法扭转过来。 “哈哈哈,竟然是城主府的飞舟,还是满员承载,老熊俺这次逮着大鱼了。” 一个浑厚而有些粗犷的声音从飞舟上方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头背插双翅的白熊,其肢体粗壮,头颅狰狞,但行动之时,却与人无异。 “是白熊王!” “又是这杀胚!” “无妨,有袁真人在,由不得它嚣张!” 火鸦道人神识飞射而出,如利箭一般,直刺白熊双眸。白熊不甘示弱,瞪大两只发红的眼睛,浑身杀意勃发。 “难怪如此放肆,原来还有个元婴!嗯,老熊俺最少有一百年没有吃过人族修士的元婴,差点都要忘记它的味道了!你来得正好!” 火鸦道人冷冷一笑,低声命令道:“把舱门打开!” 此时,飞舟已是跌落千丈以下,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禽鸟足有数千之多。几个操舟之人,已是将飞舟控住,但没有命令,他们并未擅自驱动飞舟强行逃离。 听到真人之令,几人神色微松,立即依令行事,将靠近火鸦道人的一扇舱门从内开启。 火鸦道人一个闪身,便出了飞舟,迎着围攻而来的众多禽妖,疾冲而去。 “你们这些扁毛畜牲,都给俺老熊闪开。老熊要亲手斩落这个人族元婴!” 白熊王背后双翅一振,起速往火鸦道人杀奔过来。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杆黑色大枪,枪尖绿光泛动,如同一条小蛇在旋绕。 火鸦道人手一挥,祭出玄铁大葫芦,对着满布空中的飞禽便是一吸,顿时有百余只妖丹境禽妖被吞入葫芦中。 其余禽妖又惊又怒,有的向后逃开,有的则嘶吼着聚起一团,气焰凶横地冲向火鸦道人。 第626章 初战 “哇呀呀,你们这群蠢货,好歹是个元婴真人,是你们能对付的吗?都给俺老熊闪开!” 白熊王大怒,吐气成声,呵斥众妖。 但那些悍不畏死的禽妖,名为狮枭,最是凶残嗜血,此时杀红了眼,哪里还听召唤,展开如烂帚一般的肉翅,利爪直抓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伸手在玄铁大葫芦上一拍,百余火鸦飞冲而出,往那数十凶恶狮枭一扑,顿时将之烧成团团火焰。 狮枭凄厉惨叫,但仍旧挣扎往前突进,一副要与火鸦道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火鸦道人轻蔑一笑,雄浑法力振动,轰出无形气劲,将身前的混乱一扫而光。 随即手托玄铁大葫芦,对着冲杀而来的白熊王射出一根跳动着数十火蛇的火焰之箭。 白熊王大喝一声,手中黑色大枪毫无花哨地向前刺出,将火箭一击而碎。 但那些火蛇却飞射而出,如有生命一般,自行往白熊王袭去。 白熊王红眸扫过这些火舌,露出一抹忌惮,背后双翅急速振动数次,扇出一团飓风,往火蛇只一卷,便将所有火蛇灭去。 不过,未等它转守为攻,火鸦道人又打出一根火箭,此箭还如之前一样,火蛇旋绕,十分妖异。 白熊王怒道:“雕虫小技!俺老熊还怕你那破火!” 说归说,当其破开火箭,再次面对火蛇飞舞时,还是没敢让其靠近,仍旧以飓风卷去。 “不怕?那就多来几杆!” 火鸦道人哈哈一笑,手中法诀抹过玄铁大葫芦,只听“咻咻咻”之声不绝于耳,竟在一息之间,连出十根火箭。 白熊王神色立时一变,浑身气机大涨,双翅也是振动如雷,迅速向上移动,试图躲开这些来袭汹汹的火箭。 然而,火箭却像是长着眼睛,熊王向哪移动,便往哪追击。 火鸦道人趁机将玄铁大葫芦一转,对着一侧聚集的群禽一抛。葫芦迎风长大,如同小山一般,巨大的葫芦嘴猛力一吸,便将二三百禽妖吸入腹中。 “滚!滚!滚!”白熊王气坏,大吼三声,忽然加速,干脆直杀火鸦道人,而放任那些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火箭不管。 它已经意识到,火鸦道人大葫芦中的怪火,若得众妖补充,必是源源不断,哪能让他如愿。遂抓住葫芦远离之时,冒险近攻。 火鸦道人手一翻,立时多了一柄暗红色的飞剑,此剑甫一出现,便疯狂汲取周围灵气,将白熊王枪头上的绿蛇都扯得猎猎作响。 “啊!斩!” 白熊王见那飞剑厉害,身后翅膀振动更快,如闪电一般掠过长空,一枪直击火鸦道人头颅。 火鸦道人手中的暗红飞剑鸣啸一声,旋转而起,对着黑色大枪的枪头便是一斩。 “当!” 剑枪相抵,同时静止。 黑色枪头上的绿蛇跃起,往火鸦道人脖颈咬去。白熊王则龇牙一笑,手中骤然发力,把黑枪往前猛地一推。 火鸦道人嘴巴微张,一团发黄的火焰飞出,往那绿蛇只一落,便将其炼去。 与此同时,暗红飞剑再次斩下,把黑枪阻住。 白熊王再要用力,却发现黑枪的枪头忽然碎裂,原本如寒铁一般清幽闪亮的枪杆,也浮现出一层锈迹。 火鸦道人此剑,乃是玄天宗提供的灵宝层次的剑胎,由火鸦道人辅以陨尘和诸多火系珍材,自行炼制而成,其名隳宇,可坏对方灵兵气机。若对手不识,仍旧强行使用此灵兵,则其必毁。 这时,暗红飞剑自行跃起,往白熊王头上斩去。 白熊王气恼地把枪杆一掼,扬起铁锤一般的拳头,砸在飞剑上。 “轰!” 一股气劲以飞剑为中心,向四面爆开,掠过火鸦道人,吹得他道袍不停翻动。 同时,这气劲还将已经追至它身后的那些火箭全部远远推开。 暗红飞剑却浮空不动,仿若被什么东西困住,一时无法动弹。 火鸦道人撤后数丈,一招手,玄铁大葫芦再次悬于掌上,随即是连珠炮一般的咻咻之声,火箭飞射如雨。 白熊王赤手可敌灵宝,但对上这些火箭,却不敢硬来,只得借翅膀之灵动,四下躲避。 火鸦道人借此时机,又将其余两群妖禽或收或驱,尔后对一直悬停在数里外的飞舟传音两句。 张元敬正在飞舟中紧张地观战,而监察舟中情况的重任,自然就交给了张伞。 此时,得了火鸦道人的传音,他当即沉声说道:“袁真人有令,飞舟立即启动,继续往第一镇妖城飞遁。” 郝三定迟疑片刻,问道:“张道友,袁真人战这白熊王颇为轻松,何如等真人将其击败,再一起上路?” “飞舟启动,真人自会跟来!郝总管,烦请立即按照真人指令办!”张元敬肃然看着郝三定,语气略有不善地说道。 郝三定见一舟修士皆在看他,连忙应道:“既然真人有令,自当遵从。” 他向旁侧几人使个眼色,低喝一声:“启动飞舟,速走!” 随着几人操动阵器,飞舟发出一声啸鸣,破开气流,似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但众人并不知道,在飞舟表面,却闪动一层流光,无数符文在其中翻转,显得诡异而深晦。 “想跑?跑不了的!你们人族修士竟敢掳走玉狐王的子嗣,不付出代价怎能平息它的怒火!”白熊王望着远去的飞舟,冷笑一声。 火鸦道人心中一动,问道:“玉狐王也来了?” “哈哈哈,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它老人家要是来此,你早就尸骨不存!”白熊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大笑不止,“对付你这种货色,俺老熊足矣。” 火鸦道人展开遁法,一边操控火箭攻击白熊王,一边捏出传音灵玉,向张元敬传音。 但是,过了片刻,他眉头一皱,感到不对,遂将所有火箭引爆,驱漫天火蛇飞舞,遮蔽周遭空间,自身则化作一团火焰,于火蛇之中一闪一灭,迅速向飞舟离去的方向飞掠而去。 白熊王对火鸦道人释放的万兽真火颇为忌惮,忙于躲避火蛇的追击,一不留神便失了火鸦道人踪影,待它寻回去时,火鸦道人已是到了三十多里外。 它怒吼一声,振动双翅,如风一般往火鸦道人追去。但是,前方的火鸦道人速度却是迅速增快,竟把它甩得越来越远。 第627章 静观 张元敬望着两侧急速后退的崇山峻岭以及莽莽丛林,越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飞舟的遁速似乎比之前要快不少,而且,已经过去一刻钟,还未收到火鸦道人的传音,这多少有些奇怪。 在这山野之中,有高绝山峰阻挡,想要寻找急速遁行的飞舟,等若大海捞针。火鸦道人要追上来,唯有通过传音灵玉,询问张元敬飞行的准确方位。 张元敬作为大宗弟子,舆图术乃是基本功,飞舟飞得再快,凡经过的路途,他皆能清晰记载下来。 “郝总管,飞舟降速!”张元敬转身对郝三定沉声说道。 “这是袁真人的指令?”郝三定眸中精光一闪,问道。 “当然!”张元敬催促道,“若真人寻不过来,这一路上可就无人护持飞舟了!” “飞舟在天中疾驰,很难逃过众妖的耳目,此时还不知是否有大妖追来,若是减速,非常危险。张道友,可否让郝某听一听真人的指令?”郝三定目光挪开,隐晦地在几人身上掠过,最后又转回张元敬脸上,缓缓言道。 张元敬目光转冷:“郝总管这是在怀疑我假传命令?” 郝三定呵呵一笑:“不敢。只这飞舟中如此多的道友,若是出了差错,郝某可担待不起。” 张元敬按捺心中怒意,冷声说道:“那郝总管可知,若因你拒不执行真人指令,致使真人无法寻至飞舟,一切后果你能担待得起吗!” 郝三定却是一脸无辜地说道:“原本郝某要等袁真人击退白熊王,上了飞舟再一起出发,但张道友却说真人有指令,要先行离开。郝某也不敢违抗,只得依令而行。如今想来,之前的指令并不妥当,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 “现在,我等身处群妖环伺之中,飞舟减速,无异于让更多妖兽聚拢过来,多耽搁一分,便多一分危险,故此,除非亲耳听到真人指令,请恕郝某不能遵从按道友之言,而使一舟之人尽陷凶危之中。” 张元敬瞬间平静下来,打消了暴起发难的想法,沉声问道:“如此说来,郝总管是认为飞舟独行山中比等待真人更加安全?” 他的话音刚落,未等郝三定答话,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郝总管,若是再遇化形大妖,飞舟可能抵抗?” 郝三定侧首看去,笑道:“原来是紫霞派的蔺道友。飞舟能不能抵挡化形大妖,刚才白熊王出手时,已经很清楚了。不过,只要飞舟足够快,便是化形大妖,也未必有攻击的机会。” 他扫视舟内一圈,朗声说道:“众位道友可能已经察觉,飞舟速度越来越快,这乃是启动疾行阵的缘故。若是降速,原本累积的增速效果便会前功尽弃,需得重新进行蓄势,少不得要耽搁一刻钟时间,这时间别看不多,但危机之时,就能决定生死!” 这时,又有一人问道:“郝总管,你明知真人在后,却暗自启动疾行阵,这是摆明了不想让真人追上来啊!” 此言多少有些诛心,众修士立时把目光投过去,却见说话之人乃是揽月谷的屈意重。 有消息灵通者,知道屈意重似与玄天宗几人有些交情,不禁猜到一些可能,神色凝重起来。 郝三定正要说话,一个鼻音浓重的声音自飞舟中部飞出:“屈道友何必责怪郝总管,郝总管这也是为我等考虑啊。有一个元婴真人在后护持,既能阻遏追兵,又可吸引群妖注意,这岂非很好?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呀!” 此话有些阴阳怪气,也不知是支持哪头,惹得诸多修士扯头去看。却是一个结丹修士,一张脸被斗笠所遮,看不出面目。有人把神识扫去,皆被无形气劲弹开。 郝三定无暇究问此人身份,连忙解释道:“飞舟加速,也只是要尽快脱离这片险域,过了一段时间,还是会降下速度的,袁真人追来的方向若是没有偏离,自能赶上来。” 他这话说得隐晦,实则等于承认了刚才那人话中之意。 此时,飞舟之中,不少结丹修士的目光皆是落在张元敬身上,有几人目光隐藏不善。 张元敬沉思片刻,忽然冷哼一声,坐回靠椅,不再言语。 屈意重目露疑惑,却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郝三定见状,轻笑一下,嘴角闪过一抹不屑,侧首对身边一个操舟人传音说了几句。 这人点头,伸手抓过几颗光芒璀璨的中品灵石,往飞舟最后端的一处阵基下一塞,手中法力一引,顿时有巨力生出,推着飞舟速度又快了一大截。 “啊,这是去往碧石山的方向?” “好像是!看,那笔挺的石头山,就是绿柱山!” “郝总管,为何要往碧石山!那里太危险了!” “郝总管,你这是想做什么!” …… 舟中修士有熟知地理的纷纷发出惊呼或质问。 自天南仙城去往第一镇妖城,路途上有几处险地,通行的飞舟都要尽早避开,以免闯入其中,招来危险。这碧石山便是其中一处。传言山中灵力异常,飞舟十分容易受到干扰,导致迷失方位。 “无妨,我城主府飞舟自有办法避开干扰。”郝三定信心满满地说道,“从这里经行,必定出乎妖族意料,待它们发觉时,已错失良机,绝无可能再追上我们!” “郝总管,你这是拿舟中道友性命在赌博!”屈意重腾的一声站起,厉声说道,“屈某从未听闻,城主府飞舟可以不受碧石山灵力紊乱的影响!你到底意欲何为?” 郝三定哈哈大笑:“屈道友,你未听闻,不代表就是假的。我城主府飞舟,可不是一般所见的商行飞舟,自有其独特之处。以往不从此地过,那是因为没有必要。现在,为保众道友万全,正是展现此飞舟神异的时候!” 郝三定说得斩钉截铁,本待质疑的许多修士,顿时偃旗息鼓,一个个将信将疑地看向飞舟之外。 一座巨大的石头山峰闯入众人眼帘,开始只是如一杆长枪,直插苍穹,到了近处,山峰真貌完全呈现,却是无数碧色巨石堆积,好似是按照某种律则垒砌而成的一样。 在石山之后,仿佛石笋冲天,数以百计的碧色石山密密麻麻地排列开去。在这些石山中间偏右的位置,有一条狭长的谷地,沿着两侧石山的底部,一直往北延伸,谷中云雾弥漫,完全看不清内中情况。 第628章 变生 “张道友,可能联系上袁真人。这郝三定心思叵测,从这碧石山走,怕是没安好心。”屈重意细观舟中各人神色,几名结丹后期修士皆十分镇定,这反而让他感到不对,遂传音询问张元敬。 张元敬回道:“此舟或有古怪,可以隔绝交通,贫道一直未曾收到真人传音,想来是这飞舟的缘故。屈道友以为,这郝三定想要作甚?” 屈重意道:“别的不好说,其人举动,肯定是针对袁真人和贵宗的,不知道友可有应对之方?或许其手段,便埋伏在这碧石山中。” 张元敬神情一凛,意识到对手的出招,可能比他猜测的要更加猛烈。撇下火鸦道人,或许不是为了对付玄天宗这个突然冒出的元婴真人,而是为了对付他张元敬。 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因为近来横断山形势复杂,化形大妖频出,选择这样的时机,在山中危险之地设伏,实在过于冒险,搞不好没等到他张元敬,却被群妖给收拾了。 但是,正因这样,此中伏击的突然性便极高,别说他张元敬,便是一贯老道的火鸦道人,也没往此处想。 他有极高明的土遁术傍身,又自鲍雪阳处得了古宝“蔽空”,自信便是元婴修士出手,也能逃得性命。但随行的袁之霖等人却就危险了。 想到此处,他猛地起身,往郝三定走去。 “张道友,你有何事?飞舟疾驰之时,最好安坐不动,以免引起误会?”郝三定一直机警地盯着张元敬,见他靠近,立时出言警告。 “误会?有何误会!”张元敬淡淡说道,“郝总管,贫道奉劝你一句,不要一意孤行。既然这碧石谷危机重重,便俺诸位道友意愿,绕行便是,岂能害人误己!” 郝三定身上法力流动,一柄长刀自背后浮现,口中厉声说道:“张道友,飞舟之中,不允许随便走动,更不能靠近操舟的所在,若再不停步,莫怪郝某不客气了!” 他话音未落,自张元敬左右两侧和后方,站起六个修士,无一例外,皆为结丹后期修士。 舟中三百余修士,两成是结丹修士,这六十多人中,又有十一人是结丹后期修士。 站起的这六个结丹后期修士,均为大宗修士,但没有一人所在宗门列名各域十大宗。 这时,屈意重也站了起来,森然说道:“屈某赞同张道友意见,请郝总管改变路线,绕行碧石山!” 飞舟急速前行,已经掠过最前方的石山,正往那峡谷中钻去。 郝三定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两位痴迷不悟,那郝某就——” 他的话音未落,飞舟像是撞到什么东西,忽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随即整个剧烈颤动起来,并不断向下跌落。 “大总管,飞舟被巨物击中,左侧阵法受损,无法维持平衡!”一个操舟人惊慌地喊道。 “大总管,舟首内陷,气机阻滞,无法跃冲。”又有一个操舟人喊道。 郝三定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低头喝问道:“飞舟还能否遁行?” 几个操舟人皆沉默以对。 “说话!” 一人犹豫片刻,说道:“借力不够,或许遁不出太远,而且方向难免偏离。” 先前站起的六个结丹后期修士,有一人问道:“郝总管,什么遁行?你想做甚!” 郝三定指着飞舟之外,一直展翅盘旋的黑毛大鸟,厉声道:“看看那是什么!乃是黑鸦王!” “黑鸦王”三个字一出,舟中许多修士均是惊惧出声。 飞舟遭袭之初,众人被几个操舟人的话吸引,又密切关注张元敬、屈意重与郝三定七人的动向,故而尚未仔细去看舟外情况。 此时得郝三定提醒,皆伸着脖子从两侧窗户向外望去,但见一只双翅展开铺天盖地的大黑鸟,正在飞舟上空悬浮,在它的周围,还有许多形状类似的黑鸟,正在振翅飞翔,所有鸟妖,皆未发出鸣叫,直如压迫而来的黑云,让人感到恐惧。 “完了,完了,飞舟受损,还遇到这头最擅遁法的妖王,在劫难逃啊!”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哭丧脸喊道,“郝三定,都是你一意孤行,若听从大伙意见,等袁真人前来,何至于此!你真是该死!若我今次能够逃得性命,必定要上第二镇妖城告你一状!还有你们真阳观!” 此人大约甚有来头,直呼郝三定之名,口气颇大。 郝三定懒得理他,只对身旁的几个操舟人道:“还愣着作甚,启动遁行之阵,先逃命再说!” 多数之人,不知郝三定想要作甚,以为只是飞舟的应急举措。但也有几人,似乎对此有所知晓,其中一人喊道:“快拦住郝三定,他要跑!” 此人正是那六个结丹后期修士之一,他手中打出法诀,一柄飞剑自腰间飞射而出,直斩郝三定。 他与郝三定之间,不过二三十丈的距离,飞剑即出即至,但在距离郝三定三丈之处,忽然被阻,随即被一股强劲力量锁住,不住颤抖,却无法挣脱。 其余几个结丹后期修士都有些犹豫,不知该出手对付此人,还是与他一起攻击飞舟保护后舱的结界。 屈重意却十分果决,一剑杀出,气势凌厉,瞬间斩在那结界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震得舟中晃动不已。 此时,外有强妖,内生变乱,舟中大多结丹修士,皆是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行止。至于筑基修士,人数虽多,但实力有限,在这等乱局中,别说插手,就是保命的能力都不具备。 飞舟一直下跌,一群群黑鸦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在飞舟旁侧掠过,但并未发动攻击。 这时,飞舟的尾部,忽然生出一团浓烟,往四周蔓延,迅速遮蔽空间。 原本悬浮天中的大黑鸦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叫,其余黑鸟闻声而动,争先恐后往飞舟冲撞过来。 一时间,“咚咚”之声不绝于耳,飞舟以更快地速度,向地面坠去。 飞舟之内,在众修士惊讶、愤怒与绝望的目光中,一道舱门从靠近舱位的部位、自地板下升起,将飞舟隔成两段。 在舱门升起的刹那,几乎所有结丹修士都祭出法宝,对舱门与结界进行强袭。 但是,为时已晚,舱门升起的速度极快,其防御也十分强劲,与飞舟外壁几乎一般无二,也可承受元婴存在的攻击。 在舱门完全升起的瞬间,飞舟尾舱所在的这一截忽然脱离开去,同时,剩余的飞舟主体部分生发一股巨力,将这尾舱向上一推,自身则如飞弹一般,向地面急速轰去。 第629章 突围 “走,出飞舟!” 张元敬身中法力如流云卷出,裹住袁之霖五人,向上飞冲而起。 其余结丹修士也都不慢,或独自遁行,或携带后辈,以法宝开路,从飞舟断开处外逃。 一些筑基修士反应也很快,只是实力不够,根本抢不过结丹修士,被强劲的气机压住不能动弹,只能等众多结丹离开,才能御剑飞天。 只是,场中形势发展至此,时间上却已是来不及,破损而残缺的飞舟一头扎入枝叶茂密的丛林之中,发出巨大的撞击之声,数十巨树轰然倒伏,断枝碎叶飞射不停,四野震动,黑烟滚滚。 而在半空之中,黑鸟肆行,少则数十,多则百余,皆以妖丹境禽妖领头,到处追击四散逃跑的人族修士。 还有许多鸟妖,纷纷往残舟中冲去。飞舟断口处并不大,众多黑鸦争先恐后,挤作一团,虽则战力大损,却也把下方修士的唯一生路堵得严严实实,再无一丝缝隙可以外逃。 残舟中的上百修士,濒临绝境,于恐惧和绝望中,把一身宝物尽皆使将出来,杀得狭小空间如尸山血海一般。 张元敬同几个结丹后期修士一同杀出,各人皆知对方乃是自身活命的希望,故而在通过缺口时,都稍稍收敛气机,相互间尽量避免碰撞。 待冲出残舟,众人气势陡然一变,凌厉杀招迭出,将围攻而来的黑鸦或杀或阻,闯开一条血路,各自落荒而逃。 众结丹修士出手之际,虽是凶狠,但并无出奇或绚丽之招,唯恐招致那化形妖鸟的注意。独自逃遁的,最是利索,一人一剑,破敌而行。如张元敬这般,还带着筑基修士的,便要困难许多。 群鸦之中,虽然绝大部分只在启灵境以下,但妖丹境的存在,也并不少,应付起来本不轻松,又不能过于强势,实在是考验诸人的手段。 张元敬要掩护的人着实过多,故而一开始便祭出庚金元气简,不惜耗费大量法力,激发金光笼罩袁之霖几人,只以破坚斧劈开妖丹境妖鸟,其余黑鸦,则靠庚金元气简的强霸之力蛮横撞开,迅速往那碧石山中谷地的方向逃去。 这也是无奈的选择。碧石山中,环境恶劣,妖兽不至,反比其余地方要更加安全。若奔至群山密林之中,正入妖兽熟悉之地,很难摆脱衔尾追杀。至于碧石山中方向难明,他灵兽袋中还有碧睛狻猊兽,却是不甚担忧。 与张元敬一般想法的也有几人,他们一马当先,杀透重围,冲入山谷,那盘旋天中的黑鸦王只是默然扫视一眼,便不再理会。 反倒是往其余方向逃散的修士,若是无多少妖鸟追击,这妖王便发出嘎嘎鸣叫,调集鸟群过去包抄。 战斗自一开始便陷入疯狂,不少修士顶不住妖丹境鸟妖的围攻,被开膛剖肚,分尸而食。也有一些受伤被制,留下一命,却是做了妖禽的俘虏。 张元敬虽未以激烈手段斩妖,但一大团金光闪烁,引起了许多妖禽注意,不乏妖丹境后期的黑鸦向他发起强攻。 他只把一身法力搬运起来,炼入了浊气精华的厚土之力浑厚而强劲,始终支撑金光不坠,硬顶着群鸟坚喙利爪的疯狂攻击,迅速往谷口接近。 大约是他维持的这团金光过于璀璨,又护着数人自鸦群中冲出,终究还是引起了黑鸦王的注意。它对于亲自出手对付几个孱弱的人族修士毫无兴趣,只随意地叫了几声,催使几头妖丹境后期妖鸟过来围攻张元敬几人。 如此一来,张元敬压力大增,行动也受到阻碍,眼见距离谷口只有六七里路,明明近在咫尺,却举步维艰。 张元敬把法力如潮水般导入庚金元气简中,催动金光外扩一圈,硬顶着妖鸟的阻击,向前挪行百步,一时间竟有些脱力。感觉如此下去很难支撑进入谷中,他一咬牙,将厚土术法剑取出,使出一招狂沙,遮蔽空间,而后驱动沙阵与己同行。 那些妖鸟被沙阵干扰,一时失了目标,便在黄沙中嘶鸣起来,也不知是在联系那黑鸦王,还是呼唤其余妖鸟过来支援。 张元敬心中一惊,当机立断,拽着袁之霖五人便自狂沙阵中脱离,迅速向前掠行。 然而,他们刚一露出行踪,自上方又扑下来十几头妖鸟,伸出长而尖锐的爪子,凶狠地抓向他们的脑门。 这妖鸟中,最强的是一头妖丹境中期妖鸟,遁速极快,气机暴虐,竟绕至张元敬的正前方,振翅飞撞上来。 张元敬一翻手,将无极刀祭出,对着此妖头颅就是一斩。 无极刀悄无声息闪出,眨眼间便已到了那黑鸦的头上。此妖虽是凶悍,但骤然刀兵加身,也是吓得浑身一抖,本能地翻身,想要躲过这一刀。 但无极刀何等迅疾,不等此鸟稍有应变,已经斩中其头。 妖鸟骨骼坚韧,皮毛如铁,又有一身血气灌注,等闲法宝并不能一击而破。无极刀却是既快且利,一刀斩下,如切软泥,瞬间将此妖头颅劈开。 妖鸟一声悲鸣,直坠地上,了无声息。 这一刀的威力,被周围黑鸦看在眼中,均是露出惊恐之色,还有数鸟发出急促嘶鸣。 张元敬脚下发力,催动飞剑如电,迅速掠过数里路程,直落谷中。 这时,追击前方结丹修士未果的一群妖鸟,在两头妖丹境后期首领的带领下,转头往他袭来,黑压压一片,阻在前方,仿若一堵墙。 当此之时,脱身在即,张元敬也不再留手,厚土术法剑一挥,狂沙弥漫,落石如雨,更有无极刀暗中偷袭妖丹境后期之妖。一时间,惨叫连连,数十启灵境以下的妖鸟被落石砸中,纷纷坠地。 更有一头妖丹境后期的半丈黑鸦,被无极刀一刀劈去半片翅膀,失去平衡后,被巨石砸落地上。 如此声势一出,天中的那头黑鸦王头颅一偏,冷冽的目光便往张元敬身上落下。 张元敬只觉气机一僵,恍若有无形力量,向他压了过来。但这困顿之感,只是一瞬,那大妖毕竟离他数里之外。 下一刻,一股浓黑的气劲自化形大妖双翅间飞出,如飞剑破空,斩向他的头顶。 第630章 怪谷(国庆节快乐!) (抱歉,更新晚了!凌晨出发,开了一天车,现在才得空上传。目前存稿一个字都没有,所以没有加更。国庆期间会尽量保证更新,但时间可能不太固定,见谅!) 那黑色气劲贯空如虹,威势惊人,尚未及近,围攻张元敬的妖鸟纷纷躲避。 张元敬只觉身前一空,压力大减,当即拖着五人,急速冲入谷中,对追身而来的气劲却不管不顾。 众多妖鸟眼中露出嘲弄的目光,对张元敬这种顾头不顾尾的取死行径乐见其成。妖王的攻击,可不是跑得远些便可消解无形的。 谷中迷雾浓烈,张元敬的身影完全被遮蔽,但那黑色气劲准确无误找到他的方位,直斩他的头颅。 在袁之霖等人惊惧的目光中,一柄黑色罗伞悄然飞出,如缎面一般的伞盖轻轻一转,即将那劲气化去。 山谷之外,半空之中,那自觉掌控一切的黑鸦王双眸猛地一睁,利刀一般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地破开迷雾,落在炼阳伞上。 它眸中闪过一抹贪婪,张开仿若金铁铸就的长喙,长鸣数声,随即振动双翅,往山谷中急速落来。 张元敬身体一僵,随即法力勃发,卷起袁之霖几人,迅速往谷中狂奔突进。 期初,神识尚可探寻甚远,向里奔驰里许后,便只及三百余丈方圆。此时,谷中出现了许多岔道,皆在巨石之间,或宽或狭,或深或浅,不知通往何处。 张元敬不知化形大妖神识受限如何,但无论如何都比他这个结丹修士强,若是其悄然接近,则他最多只有三百丈距离作为缓冲。 他选了一处岔道,闷头前冲,同时将碧睛狻猊兽从灵兽袋中放出。 “狻猊兽,前头带路,摆脱后方追来的黑鸦王!” 张元敬言简意赅,下达指令。 碧睛狻猊兽绿眸向后瞥了一眼,然后撒开四蹄,飞速前奔。它极其聪慧,只稍作观察,便明白了张元敬的处境。 “吱吱吱!”碧睛狻猊兽叫了几声,声音急促。 张元敬听不懂它的话,但能猜到,此说的必是后方妖王追近。这黑鸦王本就是禽妖,又是化形之境,此时方才追上来,多半还是受到迷雾干扰之故。 “吱吱!” 碧睛狻猊兽忽然转向,往旁侧一钻,竟没有身影。 张元敬转过身来,只见巨石之间,有一处缝隙,只容得一人通过,却不知那大狮子如何过去的。 他毫不犹豫,将袁之霖几人一推,让他们顺次通过,然后掠身而过。石缝之后,乃是一条崎岖陡峭的山道,直往石山顶部而去。 碧睛狻猊兽已经爬上一截,发出“吱吱”之声,让几人跟上。 这时,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随即是碎石落地的哗啦之声,但很快又被撞击声遮去,整条山道似乎都摇晃起来。 “上山,快!” 几人跟随碧睛狻猊兽爬上这处石山之顶,后方声音不知何时完全消失了。 碧睛狻猊兽转过身,看着山下,绿眸之中满是疑惑。 张元敬竭力展开神识,却发现难及二十丈外。他连忙将猿十三也是放出,问碧睛狻猊兽道:“狻猊兽,情况如何?” 碧睛狻猊兽发出吱吱叫声,但是声音有些飘移,似乎并不确定。 “元敬,狻猊兽说摆脱妖王了,但是,来的路也不见了。” 张元敬指了指山下,问道:“这条路没了?” 碧睛狻猊兽点点头。 “那,往前去是哪里?”张元敬转身,看着崎岖山道延伸的方向问道。 “狻猊兽说是往山下去的。” “那就去山下。” 碧睛狻猊兽迈步缓缓前行,不多久,山道开始下倾,它却停住了脚步,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狻猊兽,为何停住?”张元敬诧异地问道。 狻猊兽抬起一只前爪,往耳朵指了指,示意他注意倾听。 张元敬仔细听了听,却是什么都没听到。他向前走了几步,到碧睛狻猊兽身旁,仍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猿兄,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猿十三尚在身后,而袁之霖几人则在它身旁。几个筑基修士,在这等环境中完全成了瞎子,根本辨别不了东西南北,只能跟着张元敬和两兽亦步亦趋。 猿十三吱吱叫了两声,传念头给张元敬:“元敬,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山,咚咚的响,声音很小,离我们还很远。” 张元敬便继续前行,后方两兽五人也是连忙跟上。往前走了有百余丈,他果然也听到了声音,就是巨物撞击石头的声音。 他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遂继续前行。 又前去百丈左右,那撞见之声越发清晰,袁之霖等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师兄,这不会还是那妖王在撞山吧!”袁之霖有些吃惊,瞪着眼睛问道。 “有可能!”张元敬答了一句,随即对碧睛狻猊兽说道,“狻猊兽,你能看见前方谁在撞山吗?” 碧睛狻猊兽摇摇头。 张元敬沉思片刻,说道:“狻猊兽,你在前带路,引我们下山。若有危险,及时停步。” 六人两兽沿着蜿蜒山道一路向下,自下方传来的撞击之声,越来越响,到山脚时,那声音仿佛就在头顶发出,震耳欲聋。 张元敬再问狻猊兽,可能看见是何者在撞山,狻猊兽仍然摇头。 “此等情况说明,这谷中灵力紊乱非同一般,很可能导致了空间上的扭曲。那声音就在旁侧,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难怪飞舟至此容易迷路!”张元敬停步,抬首上看,上方是浓雾遮蔽下的天空,但那撞击声音就从上传来,连绵不绝。 “那我们如何出去,张师兄?”袁之霖苦着脸问道,这等地方实在让他感到难受,“我师父他老人家能寻到这里吗?” “袁师弟放心,火鸦前辈必能寻至此地。”张元敬说道,“但是,若他进入此谷,只怕不一定能找到我们。万一撞上那头化形大妖,反而是一场凶险的大战。” 袁之霖随口道:“这倒无妨,我师父他老人家向来狡猾,那头化形大妖肯定不是他对手!” 张元敬眼皮一跳,无奈地说道:“那黑鸦王实力颇强,就算不是化形中期,也距离不远了。” 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那郝三定称城主府飞舟可以不受此地紊乱灵力的影响,想来此地是有法勘透的,我们且先往前去,看看情况再作计较。” 第631章 破障 张元敬并未忘记先前的推测,郝三定执意将飞舟驶入碧石山,目的是为了把他送入天魔渊背后势力所设的伏击圈。 所以,碧石山中除了那化形大妖,很可能还有元婴修士,且此人或可在山中来去自如。 他必须尽快寻出道路,重返入谷的地方,与火鸦道人会合。 下山的道路很快走到底,六人两兽又进入谷地之中,却不知是不是先前那个山谷。而且,也分辨不出,哪个方向是出,哪个方向是进。 张元敬便选了一个方向,让狻猊兽在前引路。山谷蜿蜒曲折,两侧都是悬崖险壁。 几乎每前行数里,便会遇到岔道,或三或五,或七或九,均为奇数,这让张元敬心生怀疑。若这碧石山是天然形成,这等变化则实在太过巧合。 石谷之中,只有一些散落的碎石,并无任何植被,显得颇为单调。但空气中不乏灵气,有的地方还十分浓郁。 走了不知几百里路,前方出现一座壁立千仞的石山,将山谷道路完全堵死,两侧也不见可以通行的路口。 张元敬神识向上扫了二十丈,见石山岩壁光滑,并无登山道路。他侧首看向碧睛狻猊兽,此兽摇摇头,吱吱叫了好多声。 “元敬,狻猊兽说上方比较古怪,不好说是危险还是其他什么,它也看不透。”猿十三传过念头来。 张元敬思索片刻,把来路情景回想一遍,权衡几番,拿了个主意。 “走,往回看看。” 碧睛狻猊兽闻言,无任何异意,扭头往后就走。 袁之霖话最多,当即不解地问道:“张师兄,这是要回去走其余岔道?”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袁之霖愕然。 “如果找得到原来遇到的岔路口,我们可以试走另一条路。”张元敬神色凝重地说道。 “找不到来时的路?”袁之霖一惊,“此地还能撞鬼了不成!” 其余本也是茫然不解,一听他这话,不禁笑起来。 张元敬摇摇头,不再言语,只是加速跟上碧睛狻猊兽。 两侧山势,与来时的样子并无区别,也难说一模一样,毕竟神识受限,所见只是很小的一片区域。 行了数里,碧睛狻猊兽忽然停步。 张元敬走到它身侧,前方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什么。他又向前走了一段,这才看到,前方出现一处岔道,乃是两条分支。 他心中一凛,顿时有了判断:此地诡异,绝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动了手脚。唯难判断,此地是原本有异、后被人利用,还是一开始就有人着意布局。 若是后者,倒还没什么。此种地界,各处皆有,多是前辈高人留下的遗迹。若是前者,那就需得小心了,因为这很可能是天魔渊背后势力所为。 “张师兄,这,这不是来时的路啊!” 这时,袁之霖几人和两兽都到了他身后。袁之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夸张,但眸中难得露出了惧意。 “此地当是被精通阵法之人,利用天然条件,因势利导,布置了迷踪之阵。”张元敬沉声说道,“布阵之人或在山外,一旦得到消息,会很快入阵。此阵覆盖范围甚大,若是临时手段,当不会太强。” 他转头对碧睛狻猊兽问道:“狻猊兽,若让你寻着自己的气味往回走,可能寻到方向?” 碧睛狻猊兽点点头,侧身对着一面石山吱吱叫了两声。 “你留下的气味在石山上?”张元敬问道。 碧睛狻猊兽再次点头。 张元敬指了指前后两个方向:“这两条路上,都寻不到了?” 碧睛狻猊兽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确认。过了数息,方才发出吱吱叫声。 “它说,只在之前那些岔路口时,能嗅到飘散的气味。但是,所在的方向并不固定,有时在左,有时在右。” “左和右?”张元敬不解地问道。“那岂非还在石山之上?” 碧睛狻猊兽摇头,吱吱叫了两声。 “狻猊兽说,从岔道口所捕捉的气息,并不在上方,而就在地面。它每次过岔道口时,皆以为那里还有道路,但皆寻不到。” 张元敬沉思片刻,立即说道:“走,往前再去一个岔路口!” 他随意选了一条支路,快步前行,两兽五人赶紧跟上。不多时,前方出现岔路口,果然是四条岔道。他尚未问话,碧睛狻猊兽已经朝着右侧的山壁叫嚷起来。 张元敬当即祭出炼阳伞,神念沟通张伞:“张伞,那石壁之后,是什么?可能勘透?” 张伞道:“老爷,这需要试一次。” “那就试!” 黑色罗伞飞旋而起,一轮红日自伞面上凝出,对着那山壁便是一撞。 “轰隆隆!” 巨响声中,山石碎裂,落了一地。那石山塌了小半,但依然坚挺,确乃实物。 张元敬正要问话,忽听山体之后,有撞击之声传来,一声接一声,不疾不徐,响个不停。这声音,与他们最初逃入谷中,那化形大妖冲撞山壁的声音,一般无二。 “老爷,可还要张伞击石?” 张元敬神色一凝,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再击!” 张伞驱动炼阳伞,再次凝出炽烈的红日,对着山体受损的部位,轰出一击。 “轰!” 石山中部断裂,整个向下倾倒,发出隆隆之声。 六人两兽迅速后撤,浓郁的灰尘和着滚滚雾气,向他们笼罩过来。 张元敬以法力护住眼目,待尘雾稍稍散开,疾步趋前,神识前探,却见那数百丈的石山坍塌之后,只余七八丈方圆的一堆碎石,而原本的石山之后,露出一片葱翠来。 这是一处山坡的一角,向上看去,仍有云雾遮蔽,但对神识的压制却小了很多。他只稍稍一展,神识便延伸至十里之外。 那山甚高,占地也大,神识无法窥其全貌。但从青枝嫩叶的气息看,此乃是真正的土山,且灵力流动如常,未有怪异之处。 而先前那有节奏的撞壁之声,不知何时已完全消失。 张元敬凝视绿茵如毯的山坡,有些不敢相信,竟如此简单便破开了碧石山中的迷雾。但是,即便心有怀疑,既已经打开通道,总要循着往外探一探。 他转过身来,看了碧睛狻猊兽一眼,此兽低吼一声,向前一窜,便钻入山坡的草丛中,迅捷而隐秘地往山顶的方向奔去。 第632章 茅草屋 过了半刻钟,碧睛狻猊兽从山坡中钻出,带回一个消息:山顶之上有一间茅草屋,内中无人,也无出奇的物品,它的气息止于屋内,寻不出其它出路。 张元敬沉思片刻,蓦然转身,却见来时的路已完全不见,只余白茫茫一片,且隔绝神识探查,内中传来若隐若现的怒号之声,好似藏着什么绝世凶兽一般。 碧睛狻猊兽也是一惊,绿眸中充满疑惑。 张元敬转身看了袁之霖几人一眼,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只是平静说道:“走吧,且上这山顶的茅草屋。” 山很高,但十分普通,唯有最顶上的一抹平地与孤零零立在其上的茅草屋,别有一种意境。 那茅草屋只有丈许高,长宽也不过两丈余,屋顶的茅草尚未完全枯黄,偶尔露出的些许绿意,说明此屋建造的时间并不太长。 茅草屋没有窗,只有一扇柴门,宽窄不一的树枝用竹条编在一起,中间留着许多缝隙,透过去可一览无余屋里情况。 屋中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有笔墨纸砚,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桌这椅,这笔墨纸砚,皆是凡物,但整齐崭新,当是摆放不久。其上一尘不染。 “狻猊兽,你进屋了吗?”张元敬低声问道。 碧睛狻猊兽摇头,叫了数声。 “它说感觉屋中有古怪,没敢进屋。但那里确实有它自入谷以来,散逸出去的所有气息。”猿十三用神念解释道。 “可曾嗅到我们几人先前散出的气息?”张元敬又问。 “狻猊兽说原本在谷地中时,还偶尔可以闻到,现在则是一点都寻不到痕迹。” 张元敬点点头,转身对众人说道:“我已明白此中之意,倒与我原本所想,有些不同。这却是好事,至少你们在阵中之时,应当没有危险。” 此话说得没头没尾,几个筑基修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元敬继续说道:“其实,无论是否破开刚才的石壁,我们都会到达此地,只是先后时机不一样而已。现在来看,这茅草屋多半是用来辨识身份的。别看只有一间,实则我们不可能同时进入,或者说,即便同时入内,也会置身不同的茅草屋中。 “每个人或妖兽,进入其中后,都会被那白纸临摹,设阵之人便通过这画卷,来辨别来人身份。你们都不是他要找的人,因此多半不会有危险,甚至会被传送至某一处安全的地界。” 袁之霖作为火鸦道人的徒弟,多少知道些情况,当即惊问道:“这设阵之人难道是要寻张师兄你?” “不错。此阵只会留下我,而将你们放走。我想,若是没有黑鸦王这个意外,按照那郝三定的安排,飞舟中的所有修士,经过此阵筛选,除我之外,其余人等最终会集结于某处,重新登上飞舟离去。”张元敬平静地说道,“集结的地点,应当比较安全。但人心诡谲,难以预料。请猿兄也单独入茅草屋,与他们五人一同去往那集结点。” 猿十三一听要与张元敬分开,有些不情愿,叫嚷着传念道:“元敬,既然那设阵之人处心积虑要拿你,肯定不好对付,还是让俺跟着你吧,关键时刻也能出把力气!” 碧睛狻猊兽见它急躁模样,大概是猜到它在说什么,嘴角顿时咧开,发出几声如人大笑一般的叫声。 “猿兄,对手很强,别说把你带上,便是带你这样的一百个也是白搭。带狻猊兽,是用来寻你们踪迹的,而不是要去与强敌战斗。”张元敬解释道。 袁之霖急道:“是何对手?元婴修士吗?张师兄,你如何脱身?可否先寻到我师父再与此人接战?” 他仓促之中,连发数问。其余几人,也都显出担忧来。尤其是张元敬的大弟子霍正凯,欲言又止,只是不好与袁之霖这位师叔抢话。 “无妨,我自有脱身办法。你们且记住,自这迷阵出去后,集中于安全之地不要乱闯。横断山中危机四伏,或另有大事发生!” 那黑鸦王选择在碧石山前伏击,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尚不确定。但内中之事只怕不简单。 与几人交代完情况,他让猿十三第一个进入茅草房中。 猿十三向来胆肥敢行,再是强敌都不惧,但面对这静寂无声、平平无奇的小屋,却显得有些拘谨,一举一动可谓小心翼翼。 它将柴门轻轻拉开,伸头在里边看了几次,回头又去望张元敬。 张元敬点点头,抬手往里一指,让它入内。 猿十三一张丑脸垮下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当它全身没入屋中,顿时不见了踪影。那茅草屋中,一如之前,并无任何变化,而猿十三打开的柴门,还在晃悠悠地轻微摆动。 “师父,这是把猿师伯传送走了?还是出现意外危险?”霍正凯终于没忍住,抢在袁之霖之前问道。 张元敬与猿十三存在神魂联系,只能感应到,这金背大猿猴就在茅草屋中,并未遇险。 他摇摇头,对霍正凯和其余几人说道:“它就在屋中,并无危险。现在,再去一人。你们谁先进去?” 一直甚为沉稳、只看不说的刘靖龙跨出一步,说道:“张师兄,便由我去吧。” 他不待张元敬发话,抬脚便朝半掩着的柴门走去,几步之下即到门口,也不多看,向前一跨,闯入屋内。 他跨入屋中的刹那,整个人也是不见。 此时,张元敬仍能清晰感到,猿十三还在屋中。也就是说,它与刘靖龙同时处于屋中,却互不相见,甚至相互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再去一人!”他轻声下令。 霍正凯走上前,快步进入屋中,同样消失不见。 在他全身没入屋中的刹那,茅草屋明显有了变化,似乎是“长”高了一点。 数息之后,当梅振毅准备进屋时,张元敬忽然感到,猿十三从茅草屋中消失了。 此时,距离它进入茅屋,不过短短二十余息。 它的离开,悄无声息,茅草屋并未因此显露任何气机变化。 此处大阵之高明,几可与张元敬所知的数种玄天宗秘阵相比。 他请袁之霖也入茅屋,待他的身影完全隐去,这才收碧睛狻猊兽入灵兽袋,缓步走入屋中。 第633章 波诡 入屋的刹那,一股沧桑感油然而生。屋中诸物,仿若一瞬千年,泛起岁月沉重。笔墨蒙尘,砚台残裂,白纸昏黄。 恍惚间,毛笔立起,卷起浓黑墨水饱满欲滴,无形的手执笔挥洒,在纸卷上演绎层层叠叠画面,人事更迭,世景变幻,皆在其中。 张元敬越看这画卷,念头便越是深深陷了进去,自身记忆无论是清晰常用的那些,还是深藏隐暗之处、时时自行回避的那些,都要流淌出来,刻印于这昏黄纸卷上,成为那画卷的一部分。 这时,炼阳伞悄然飞出,散发幽暗气机,遮去画面对张元敬的迷离。 张元敬连忙定住神魂,把念头从画卷中抽离,紧守心神,竭力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某种引动之力对抗。 时间在一息一息中过去,那引动之力越来越强,但张元敬神魂极强,又有炼阳伞遮护,始终挺立不动。 二十息过去,那引动之力似是到了极限,忽然跌落谷底,随即消失不见。 下一刻,屋中场景一变,又恢复原样。所有的岁月沧桑皆是不见,刚才的一切仿佛黄粱一梦。 张元敬神识往外一张,迅速覆盖周围数里之地。外间,已经不是那处山顶平地,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冲天石柱,约莫三丈方圆,其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茅草屋所在,便是一处石柱之上。其它石柱上,有两处立着一模一样的茅屋,其余则空无一物。 张元敬选了一座茅草屋,把神识落去,却被某种强大禁制隔绝在外。 他等了片刻,感觉也有神识试图闯入他所在的茅草屋,同样被禁制阻住。便就停在屋中,并不出去。 其余两屋,也没有修士出来。 过有半个时辰,一道强劲的意识透过禁制,往他身上落来,肆无忌惮地对他进行极细致的检审。 他知此必是设阵之人,不欲提前暴力手段,便默然受之,等其后续手段。 这时,忽听一个阴森的声音高喊道:“宵小之辈,本王等你多时,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本王将你抓出来!” 透入屋中的那道意识瞬间消失。 张元敬把神识向外一扩,就见另外两间茅草房中,有一间不知何时已经倒伏在地,一只神采奕奕的巨大黑鸟,仰头而立,眼眸中尽是睥睨四方的傲然之色。 此正是碧石山外袭舟的黑鸦王。它已是化形之境,但并未化作人形,仍以本体示人。 它等了两息,再次开口说话:“你以为本王不通阵法?此阵虽妙,却非你可完全掌握。既然已经露了行踪,可就不能再缩回去了!出来吧!” 这时,一道身影从某处石柱上浮现出来。这是一个身着白袍的老者,眼窝深陷,目光阴沉,眉间凝着一团愁云,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他的气机玄晦难明,周身不时有凌冽的光焰散射,形成某种神秘的护持气场。 这是一个元婴修士。 他看着黑鸦王,不解地问道:“你是籀匀山的那只暗翅鸦王?” 黑鸦王瞪着他,没有说话,但倨傲的神色,把它的态度表露无遗。 老者并不在意它的无礼,只是有些惊讶:“你为何要入这碧石山?此地可于你极其不利!” 黑鸦王发出一声凶厉的嘶鸣,语气不善地说道:“此乃我妖族地域,本王为何不能来!便是天地灵力异常,你又能奈我何!” 老者摇摇头:“这不是能不能奈何你的问题,而是,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是谁透露给你的消息!” “嘎嘎嘎嘎!”黑鸦王仰头大笑,得意至极,良久方才说道,“本王自有办法。你们人族,哼!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愿意向本王出卖消息的多了去了!你们的动向,本王不说了若指掌,起码也算得上消息灵通了!” 老者闻言,眉间的愁云更加深沉了一些,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质疑道:“我在碧石山中布阵设伏,可不是随便哪个便知消息的。蝇头小利更换不来!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黑鸦王冷笑道:“本王为何要说!让你们人族内部自疑,最好激发冲突,自相残杀,难道不好吗?” 老者目中凶光一闪,森然说道:“宇某受人之托,今日另有要事。否则,只凭你这狂妄自大的态度,便要尽起阵力,将你镇压在此!” 黑鸦王再次大笑:“来来来,且让本王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可以将本王镇压!” 老者冷冷说道:“你不要自误!老夫此阵,乃是一件强大灵宝,名为画镇山河。虽说,刚才你抵御得法,念头没有一丝一毫被锁入画卷中,但你的气息还是被摄了一缕至其中,老夫一旦全力起阵,那画卷便会把你收入其中,镇压起来,不到其灵机耗尽,你绝出不来!” 黑鸦侧过头,把一只眼睛直直盯着老者,眸中尽是嘲讽之色:“你姓宇?据本王所知,人族在横断山的元婴修士,可没你这号人。你是刚从山外来的吧?南域,还是中域?何人托你?出自哪宗?竟然敢出手对付同族修士!” 老者脸上露出些许不悦,忽然抬手指向张元敬所在茅草屋,问道:“此地还有两人,都与你一样,守住了念头,没有被卷入画中。老夫要对付的人,就在这两人之中。你难道也是为他们中的某个而来?” 黑鸦王嘎嘎一笑:“本王只对人族元婴感兴趣。这两个中,有元婴修士吗?” 老者轻哼一声,说道:“能抵住老夫画镇山河的,唯有元婴层次的力量。这两屋中之人,要么是元婴修士,要么持有可敌元婴修士的强大灵兵。” 黑鸦王大声说道:“那敢情好啊,本王最喜元婴,也喜异宝,不怕多,就怕寻不到!” 它展开双翅,轻轻一振,便有两团黑色气劲生发出来,各往一间茅草屋疾射而去。 “你们两个,躲在茅屋中作甚?速速给本王出来吧!” 老者任他施为,并未阻止,只眸中露出深思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 “嘭!嘭!” 两间茅草屋应声而倒,露出屋中两人来。其中之一,当然就是全神戒备的张元敬,而另一个,则是飞舟上那个头戴斗笠、遮蔽气机、曾出言讥讽郝三定的结丹修士。 此刻,他抱着一柄长剑,矗立石柱之巅,浑身气机凝重混一,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险峰,即使在两个元婴存在的重压下,依然凌厉而强横。 第634章 执剑人 “唔,这柄剑,有股奇怪的味道——你是藏剑谷修士!” 黑鸦王起初只对此人怀中之剑感兴趣,当它辨别出这剑的些许气机后,立即神色大变,眼中射出愤怒和凶狠的目光来。 此人并不答话,只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正在沉思的老者,宽大斗笠遮蔽的阴影中,一双眼眸如黑夜中的寒光,锐利而闪耀。 “宇之隐?” 老者骤然一惊,盯着此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藏剑谷可无你这个人!” “某无名,乃执剑人也!” 被称作“宇之隐”的老者斥问道:“什么执剑人?故弄玄虚!你到底是何人,报上来历!” “某是何人,是何来历,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竟然以元婴之尊,在横断山伏击人族结丹修士,此乃死罪也!”此人一字一句说道,声音深沉,铿锵有力。 宇之隐怒道:“少给老夫扣帽子。老夫要对付的,只是一个结丹修士,此乃私仇,与人族大业无关。你可敢报出家门?又是从何处听到的消息?你与这化形大妖是一起的么?” 此人冷冷看着他,对他的问题根本不予理睬,自顾自地说道:“飞舟坠毁,一舟修士半陨,剩下的能有一两成逃归镇妖城,都是得天之幸。你虽非罪魁,也是帮凶,今日先取你首级,翌日斩下罪酋头颅,扫清败类,以正人族风气!” 说话时,此人将手中剑横举,自有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黑鸦王忽然转怒为喜,饶有兴趣地看着此人,对他说话的口气十分欣赏。 宇之隐却是怒极反笑:“狂妄至极!狂妄至极!!一个结丹修士,竟敢对老夫如此不敬!老夫便站在这里,看你如何斩我首级!” 此时,明显势弱的张元敬被完全忽略,不说黑鸦王,便连志在拿人的宇之隐,都无暇注意他。 张元敬趁机把神识撒出,迅速探查周遭环境,石柱下方仿佛是无底洞,神识无论怎样下延,都探不到根底。周围则是灰蒙蒙一片,内中有无形屏障阻挡,似非轻易可破。 此地仍算是处在阵中,但又与一般阵法有所不同。这宇之隐自陈此阵乃是以一件名为画镇山河的灵宝所布,则其核心之地,或在灵宝之中。 但此地毕竟还有黑鸦王在,寻常灵宝可困不住一个化形大妖。故而张元敬推断,此地有灵宝遮蔽只是一端,另一端多半还是依靠碧石山的地形。看黑鸦王有恃无恐的样子,其肯定早已看破虚实,也有办法打破此阵。 “伏龙剑,出!”那头戴斗笠的修士将手中剑一抛,轻斥一声,剑出有若流光,搅动灵气如雨,带着破灭万物的强悍气势,往老者斩去。 “伏龙剑!”黑鸦王惊呼一声,神情又是一变,既怒且惧! “伏龙剑?”宇之隐低呼一声,眸中露出凝重,既惊且疑。 不过,作为元婴真人,即使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宇之隐依然不疾不徐。他伸手一转,手中光气凝结,一玉盘一金剑藏于光气中,一同往那璀璨剑光撞去。 “噗!” 剑势犀利,劈斩于光气之上,却是如中败絮,深陷其中,有力而难施。原本藏于光波中的一盘一剑,则斜压于伏龙剑之上,使之不能动弹。 宇之隐冷笑一声:“羸弱之极,也敢口出狂言!还有什么招数,尽管用来,免得将来有人说老夫以大欺小,未给你这小辈出手的机会!” 他嘴上说得轻蔑,脚下却向后撤了几步,手中也悄然捏住一颗银色珠子。 头戴斗笠的修士并无任何急躁,跨步上前,手中捏一个法诀,对着飞剑一点,口中斥道:“伏龙剑,斩!” 那陷于光波中的飞剑,忽然一个旋转,寒光闪耀,利劲横切,竟将光波整个斩开,从中一跃而出,直取宇之隐项上人头。 那一盘一剑在飞剑旋斩之时,仿佛被无形气机锁住,竟陷入呆滞,没有听从宇之隐的召唤。 宇之隐眉头一凝,感到此剑行轨难辨、杀机暗伏,藏着甚多变化,不宜硬战,遂脚下生华,纵越而走,落至另一个石柱之上。 “哈哈哈,宇老头,你也配自称元婴,连一个结丹修士的剑都不敢接。他这剑,我看最多是件上品法宝而已,你却怕得如此厉害,真是无胆鼠辈!”黑鸦王看得有趣,当即出声嘲笑。 其实,它作为化形大妖,早已看出,这结丹修士的飞剑十分特殊,绝不是上品法宝可以媲美的。且这宇之隐顾忌的,首先还不是伏龙剑,而是它这个矗立一旁、随时可能出手偷袭的化形大妖。不过,这正是它的意图所在,至于出言嘲讽,不过是着意干扰而已。 宇之隐瞥了黑鸦王一眼,没有反驳。此时,那伏龙剑已经调转方向,继续向他斩来。 他尝试了一下,依然无法引动那一盘一剑。手中握住的银珠,又另有他用,便再出一剑,直接斩向那结丹修士。 这修士面对气势汹汹的来剑,仿若未见,只控飞剑去斩老者,待来剑即将加之脖颈,身中气机一荡,身形闪动入虚,整个人瞬间挪移至伏龙剑下方,于电光火石间躲开了老者那一剑。 与此同时,他斩出的那一剑,也到了宇之隐面前。这愁眉苦脸的老者无奈,只好再次掠行躲开。 “剑引移形!你真是藏剑谷修士!你这是在为藏剑谷招惹灾祸!”宇之隐神色狰狞,话语中带着浓烈的杀气。 黑鸦王也是嘿嘿直笑,但眼眸中满是冷意。 “伏龙剑,杀!”那结丹修士完全没有在意两个元婴层次存在的态度变化,手中法诀再换,口中大喝一声,驱动伏龙剑迅疾地斩向老者头颅。 此一剑,从气机上来说,尚不如上一剑,但内中自有一股奇异力量,强横至极。 宇之隐直面此一剑,恍惚中只觉山岳压顶,以他的修为实力竟也有些喘不过气来。此分明是元婴层次的力量,而且最少是中期以上境界方可施发出来。 他脑中瞬间设想了数十种手段,但都没有把握完全挡住这一剑。眼见那剑已至身前数丈,他只得把手往下一劈,将那银色珠子掷入石柱之中。 顷刻间,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自他脚下升起,集中于他的周身,形成一个光罩,挡住伏龙剑的惊天一斩。 但只此一变,场中石柱忽然迅速减少,最后竟只余下宇之隐和那结丹修士脚下的两个。至于张元敬和化形大妖黑鸦王,在光罩出现的刹那,便同时消失不见。 第635章 云谲 一人一妖同时出现在某处山崖之下,矮树稀疏,薄雾缭绕,旁侧有静水流深,清凉的风从前方吹来。 此地显然已在碧石山外,但不会离开太远。 场景的突然变换,让张元敬和黑鸦王都有些意外。人与妖四目相对,各自盘算,一时皆没有反应。 一息之后,黑鸦王嘎嘎一笑,张开长喙说道:“你那黑伞不错,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本王——” 它的话还没说完,张元敬便从它眼前消失了。 “什么伎俩?”黑鸦王往前一跳,落到张元敬之前站立之处,左右扇了一下翅膀,随即侧首倾听。 “原来是遁地的伎俩!就凭这个?”黑鸦王冷笑一声,翅膀轻振,顺着山崖底部往前飞去。 “小子,本王劝你识相点,自己出来!我妖族之中,善于打洞钻地的不计其数,本王随便喊几个来,都能把你抓出来。只要你主动交出那黑伞,再老实交代宇老头为何要设大阵拿你,本王可留你一命,以后就跟本王当个跟班,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元敬藏身五百余丈的地中,见黑鸦王并没有尝试抓他出来,知道这化形大妖没有对付土遁术的手段,当即放下心来。 他将古宝“蔽空”拿在手上,不急于隐匿气机,传音问道:“黑鸦王前辈,那宇之隐设伏抓我,乃是极其隐秘的事,不知前辈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黑鸦王见他此时仍有心情询问此事,顿时觉得这个结丹小辈也不简单,当即笑道:“小子,你问这个有何用处?本王绝不会让你走出横断山的。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会个土遁术就能纵横无阻吧!” “晚辈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害我?又是谁可以依为助力?”张元敬说道。 “你注定要成为本王的人奴,只需听从本王命令便是,其余的事,都不需要知道。”黑鸦王并不打算告诉张元敬任何消息,一点口风都不漏。 张元敬心中一沉。他在旁观察,发现这头化形境黑鸦,实在是个随性而为的性子,说话行事并不特别讲究规矩。但如此,面对他这个看起来很难逃出它手心的结丹修士,依然半句不言是如何得知宇之隐设伏之事的。由此可见,这个消息来源,背后必定涉及一件极其重要的隐秘。 他又试了几次,见这黑鸦王油盐不进,便把“蔽空”一起,罩住全身,往地中深潜而去。 黑鸦王嘀嘀咕咕向前飞了数里,忽觉不对,侧耳一听,地中那结丹修士的动静竟然完全消失了。它大吃一惊,把神识扫去,地中哪还有修士的气机! 张元敬在土中等了半刻钟,他不敢靠近地面去探察外面情况,又不知猿十三和袁之霖几人去了哪儿,一时竟不知向何处去。 这时,他脑中存着的某个念头忽然一动,却是沟通血虫的那一缕神念有了反应。 当初,他抓住鲍雪阳的那只血虫后,本只是用药控之,后来得张萱赠送九环塔,便以此塔镇压血虫魂魄,再辅以玄天宗雷系秘术,将煞雷竹中的一缕煞雷,制成禁制封入血虫脑海,如此形成神魂上的控制。此次他敢与火鸦道人分开行事,而不惧事后难以会合,靠的便是这血虫。 登舟之前,他便将血虫交与火鸦道人,商定一旦两人需得暂且分道,即由火鸦道人借助血虫来寻他。这血虫对血气最是敏感,尤其是对他这个主人的血气,最是熟悉不过,便隔着老远,也能寻过来。 此亦说明,火鸦道人已经到了碧石山附近。 他摸出传音灵玉,内中并未收到火鸦道人传讯,便轻声说了几句,重新收入储物镯中。 此时,地面之上,黑鸦王愤怒至极,挥动两只大翅膀,对着方圆数里的地面狂攻不已。自它翅上生出的气劲,十分霸道,每一股都能将大地轰出一个深达十数丈、甚至几十丈的大洞来。但是,这对于抓出张元敬,毫无作用。 黑鸦王发泄了一番,怒气渐消,冲天而起,又往不远处的碧石山疾飞而去。 张元敬不知黑鸦王的行止,按照神念波动显示的方位,往西南方而去。 遁行数千里后,忽听头上传来剧烈震动,随即有轰隆爆破之声在地面上不断响起,随即是巨物坍塌、砸击地面的动静。他虽藏于地中数百丈深处,也感到一种额外的重压。 此番变化,一直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正要行动,却听地面上响起一声暴喝:“宇老头,本王已经看到你了,赶紧滚出来吧!” 这正是黑鸦王的声音。 随即,有一个雄浑的声音喊道:“俺老熊也看到了,你跑不了的。这横断山就是天罗地网,你便是元婴修士,今次也跑不掉!” 数息之后,黑鸦王厉声命令道:“他往东南方跑了,小的们给本王追上去,不要让他跑丢了。” 它的话音未落,便听群鸟振翅,声如雷鸣,十分恐怖。 张元敬只听得到模模糊糊的声音,但也足以判断出,外面聚集的禽鸟,不下十万之数。 如此多的禽鸟,绝不可能是临时唤来,只怕早在飞舟行至此地前,便已集结完毕。显然,黑鸦王、白熊王,甚至还有其它化形大妖,对于这一次的飞舟,或者说飞舟内的某些修士,志在必得。 也不知那个身携伏龙剑的结丹修士,下场如何。他既未能斩掉宇之隐,性命多半难保。此人虽未露出真容,但行事之果决、意志之坚定却给张元敬留下极其深刻印象。而且,此人专为对付宇之隐而来,显非孤家寡人,背后必定也是一方势力。 隐藏于天魔渊背后的力量,与黑鸦王传递消息的势力,还有这个结丹修士所在的一方,相互暗斗,轻易便将一舟人族修士送与了妖族。 横断山这七座仙城,显然不只是激战妖族的前线地那么简单。聚集于此的各大宗和形形色色修士,也不都是为了斩妖夺宝而来。在冠冕堂皇之下,藏着不知多少阴私。 张元敬轻叹一声,无暇为那些稀里糊涂丧去性命的人族修士惋惜,下沉之至五百丈深处,全力往血虫所在方向遁行而去。 第636章 隐现 行有千里,张元敬从土中出来,周围是密林遮空,树影重叠。天中一片寂静,不见一只飞禽。数十里方圆,没有任何妖兽。 他攀上一棵近百丈的巨树,往四下了看。山峰如林,树草如被,各处皆大同小异,难辨方位。 原本老远就能看到的碧石山第一峰,此刻完全寻不到踪影。唯有东面往北的方向,有一处地方空中飘着浮尘,如同给湛蓝天空染上一层灰黄之色。 “难道刚才那一阵动静,是山体倒塌?”张元敬脑中浮现一个念头,旋即又自否定。那碧石山并非只一座山峰,直插云霄的石山少说也有数百,不可能一次尽皆被毁。 这时,储物镯中的传音灵玉有了动静,他拿出一听,却是火鸦道人传来消息,言其发现了碧石山的交战,提前躲去了西方,这就过来与他会合。 半刻钟后,火鸦道人从张元敬西侧密林中飞了出来。他一路借着树木遮挡,丝毫没有泄露行踪。 “前辈可好?”张元敬迎上去问道。 火鸦道人笑道:“侥幸无事。老道摆脱那白熊王,一路疾行,它追不上我,但前方还埋伏着一个大妖,其本体乃是一只蝙蝠,遁法诡异,我与它交手数次,差点中招。 “好在此妖不识隳空剑的厉害,被陨尘秽了一边翅膀,身体失衡,又吃了我一记万兽真火,受了重创。若非那白熊王来得很快,老道本可趁机将之斩杀。不过,这般也拖住了白熊王,让老道完全摆脱了追踪。” 他语气一顿,问道:“他们几人呢?” 张元敬将碧石山中诸事简述一番,说道:“那宇之隐的画镇山河虽是想借力碧石山,但层次不够,力有未逮,并不能将那么大的地域严丝合缝地全部连结到这灵宝上,故此,多余的人肯定会被送出去。他们只要不乱跑,应当不会有危险。” 火鸦道人点头说道:“这般倒是于我们有利。飞舟被袭,舟中修士死伤颇多,到了第一镇妖城,此事恐难善了。若是多寻几个幸存的修士,将来也好讲清内情。” 张元敬惭愧道:“当时我还是见事太慢,未能提前控制局面。” 火鸦道人伸手一摆,沉声说道:“元敬不要自责。那等情况下,静观其变并无不妥。若未等郝三定暴露意图,便将其控住,舟中修士哪里分得清是非。而且,若是在你出手控制局面后,飞舟忽然遭袭,众修惨死,那我们就真是作茧自缚、百口莫辩,一丝扳回去的可能都没有了。 “据你所言,此次之事牵扯甚大,远不是那天魔渊背后势力对付我玄天宗这般简单,还牵动诸多大势力,必定另有目的,我们只要弄清此事,就可从中借力。当然,这是到镇妖城之后的事,现在且先去寻之霖他们。” 两人起飞剑,于林中穿行,往碧石山方向悄然靠去。不多久,到了一处山峰之上,两人往东北眺望,却见那原本冲天而起、排在最前列的石山,已经齐腰断去。在它后方,数以百计的石山,都被齐齐斩去一段,山体之间,尘土漂浮,碎石遍野,一片狼藉。 火鸦道人惊道:“这是……被人一剑斩断的?” 张元敬怔怔看着断裂的群山,低声说道:“伏龙剑!” “伏龙剑?” “便是那头戴斗笠的结丹修士所持飞剑,剑名伏龙,宇之隐和黑鸦王都认定他是藏剑谷修士。”张元敬解释道。 “藏剑谷?就是那个擅长铸剑的南域大宗?伏龙剑是此宗所铸吗?”火鸦道人眼中仍旧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何等神剑,在一个结丹修士操控下,能发挥出如此威力!一剑斩断几百山,此怕是只有元婴后期大修士,借助强大灵宝,才可能办到吧!” 张元敬沉吟道:“藏剑谷出名的剑颇多,最为人称道的有七柄,但无伏龙之名。那黑鸦王似是听过此剑,想来也不比那七柄差多少。此剑能斩断碧石山,或许也与宇之隐的画镇山海有关系。此或许是两人合力所致,非只伏龙剑单独为之。” 火鸦道人叹道:“即便这样,此剑之强,也是惊天动地!而且,这般神剑,竟还有很多。这藏剑谷,真是厉害啊!”他话语忽然一转:“元敬,不是说我玄天宗与藏剑谷颇为交好,何时有机会,可去此宗拜访一番啊!” 张元敬知他所想,当即笑了笑:“待横断山之事过去,自可往藏剑谷一行。几座镇妖城中,若有藏剑谷元婴真人,也可先行拜访。” 两人交谈片刻,继续前行,却不入碧石山,而是自西侧绕行,往山北而去。 至中途,张元敬将碧睛狻猊兽放出,此兽不待他吩咐,便耸动鼻子,在空中嗅闻。 “吱吱!” 碧睛狻猊兽很快捕捉到袁之霖几人气机,往东北方疾奔。 两人一兽从碧石山北面绕过,往东方速行,行有五六千里,至一处深涧。涧中水雾弥漫,十分阴冷。道路崎岖,时而向下,时而穿洞,时而曲折,又走了上千里路,至一水泽之畔。 此时,不用碧睛狻猊兽引路,两人已经发现,在水泽之北,数十里外,一块被重重山崖遮住的硬地上,分三拨站着二十多个修士,似乎正在争吵。 火鸦道人乃是元婴真人,神识一落,数息之后,便大致明白情况。 张元敬神识甚强,也是延伸过去,见猿十三与袁之霖五人皆在,且气机正常,并未受创,不禁放下心来。 火鸦道人冷笑一声:“那郝三定也在,倒是省事了。拿下此人,任谁想抹黑我们,都可应对!” 张元敬则看到了另一个熟人,说道:“那位揽月谷的屈道友也在,这位倒是颇为仗义,始终站在我们一边。” “元敬,你从此路过去,老道且绕行后方,以免那姓郝的有什么逃遁的手段,若是走了此人,不免多出很多麻烦来。” 张元敬点头称是,待火鸦道人离去,他把飞剑一引,纵上半空,就这样往那处飞遁而去。 那里几个结丹修士修为都是不弱,又都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下,故而张元敬甫一升空、露出行踪,那边便有人发现了动静。 数息之后,四人飞空而起,往北方遁去。其余修士,有几人似欲跟着离开,但在旁人劝说下,又重新落剑于地。 那遁走的四人,为首的正是郝三定,另外两人乃是他手下的操舟人。 这时,一个深沉有力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张道友,那郝三定要跑,你速来,我且去追他。” 张元敬传音答道:“屈道友不忙,袁真人已至,姓郝的跑不了。” 不多时,他落至那硬地上,袁之霖几个神情喜悦地过来与他见礼。猿十三更是咧嘴大笑。 屈重意站在他们身后,正要说话,不妨旁侧人群中,一人用讥讽的语气说道:“玄天宗可真厉害,自己的人一个未失,都保护得好好的,连一块伤痕都找不出来,却让一舟修士尽皆遭难,也不知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 第637章 核问 又有一人说道:“玄天宗连真人都不知跑哪去了,说不定是看到危险,自己先偷偷跑了,把我们这些人当作诱饵,为他吸引妖族注意。哼,甚至连本宗弟子也不顾!” “是吗?老道竟不知,辛苦护送一路,你们却是这般说我!”火鸦道人手中拎着四人,从一侧石崖后缓缓飞出,居高临下、语气不善地说道。 “我师父来了!”袁之霖笑嘻嘻对身旁的刘靖龙说道,“此人一直叽叽歪歪,俺想打又打不过,这回且看他自己掌嘴!” 屈重意连忙施礼:“揽月谷屈重意见过袁真人。” 另外还有五个结丹修士,也是自报家门,齐齐行礼。 倒是之前两个出言讥讽的结丹修士,此时陷入呆滞,不知该如何应对。 火鸦道人懒得与他们计较,把郝三定扔在地上,说道:“此人刚才在此,与你们都说了什么?且说来与老道听听。” 五人相互看了数眼,都有些迟疑。火鸦道人也不催逼他们,只负手而立,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缓缓移动。 又过了几息,一个白发老道上前一步,说道:“真人容禀,这郝三定本已北去几万里,不知何故寻到了此地,说是他作为飞舟总管,不敢扔下这么多道友独自归去,遂回来寻找诸位道友,想要尽量多领些人回去。他说……袁真人是畏惧妖族势大,独自走了,不管我们这些还不容易存活下来的修士了。还鼓动我们,要把贵宗几位道友拿住,好交给第一镇妖城处置。” 此人乃是紫霞派的蔺裕,是个年岁颇大的结丹后期修士。 “就这些吗?”火鸦道人冷眼盯着他。 “就,就是这些。不过,我们几人皆不信他的话。他若愿意与众道友共患难,当时又怎会断舟而逃。若非飞舟断裂,能逃出的道友肯定要多出许多。”蔺裕心知自家宗门与玄天宗关系紧张,担心这位真人会借故针对他,赶紧表明态度向其示好。 “屈道友,可是这样?”火鸦道人看向屈意重。 屈意重连道不敢当真人道友之称,方才说道:“蔺道友说得比较客气吧,这郝三定辱骂真人和玄天宗,说真人胆小如鼠、实力低微,说张道友无事生非、制造祸端,若无人干扰,他本可专心操舟,躲过黑鸦王的攻击,只要进了碧石山,必可借助山中特殊环境,摆脱化形大妖追击,带着众道友安全抵达第二镇妖城。” 火鸦道人笑了笑,问道:“屈道友可入了碧石山?” “回真人,屈某起初向东逃遁,但见众多黑鸟围追堵截,知道强行突围难度太大,便转而奔向碧石山。当时,那黑鸦王不知何故,突然也飞入碧石山,原本挡在山南的黑鸟则散往其他方向,故屈某便趁势逃入山中。”屈重意回道。 “山中情况如何?只是环境特殊吗?”火鸦道人又问。 屈重意摇头:“山中有境界颇高的修士布阵,不止是天地灵气异常。郝三定执意驾飞舟入山,绝不是他说的那个原因!而且,他明明已经借助飞舟远遁,却又寻到此地,肯定不是为了寻找其余道友,而是其人尚有未竟之事。这个地方,可不好找,我们能至此地,是碧石山中阵法直接传送过来的。郝三定却是从北侧自行过来,此说明其人早就知道此地,如此一来,他与山中布阵之人就存在联系。” 火鸦道人抚掌大笑:“说得好。屈道友抽丝剥茧,将有疑虑的地方都讲了出来,若只是一个,还可说是巧合,如此多的疑点,无疑说明此人大有问题。你们几位,不知是何看法?” 蔺裕躬身说道:“蔺某赞同屈道友见解,这些疑点,蔺某都亲眼见到,绝非强加之言。” 在他之后,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结丹修士说道:“陆某也觉屈道友所言甚是,郝三定作为天南仙城城主府总管,又负责飞舟诸事,可谓举止失范、行踪成疑,需要严厉查问才成!” 此人乃是位列南域十大宗的羽灵宗修士陆相坤,年纪不大,修为也在结丹后期,虽是附和屈意重的意见,说辞却就讲究多了。 另外五个结丹修士,三人也都表态,剩余两人因为出言嘲讽玄天宗和火鸦道人,此时却有些尴尬。不过,他们本就属于郝三定叫来的结丹后期修士,也不敢立即改变门庭,投向玄天宗。 火鸦道人不理会他们,指着脚下的郝三定说道:“此人我已拿住,便就请屈道友讯问一次,也不要动刑,看他如何解释。” 屈重意应诺一声,走到郝三定身边,将制住其声脉的气机抽离,沉声说道:“郝总管,事已至此,你便隐瞒也是无用。元婴真人自有许多手段,将你脑中的秘密掏出来。而且,你此行之意图,嗯,或者说你背后之人交代诸事,你应是未能完成。不仅未能完成,还闯下大祸,若有可能,那人或许要杀你而后快!你本可逃走,却又寻回来,为的就是这个吧!” 郝三定双眸目光闪烁,但一声不吭。 屈意重又说道:“你若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身死道消也不惧,那就当我屈某什么都没说。若你还想活下去,还想继续攀登大道、长生久视,那么,我所问之话,还请如实回答。” 郝三定闭上眼睛,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 屈意重早有所料,轻叹一声,仍旧问道:“你是否早就知晓,碧石山中有人布阵?” 郝三定嘴唇紧闭,一语不发。 屈意重再问:“碧石山中那人,要对付的究竟是何人?” 郝三定依旧没有反应。 屈意重待要再问,火鸦道人抬手止住:“好了,他既然不愿说,那便算了吧。” 这时,他转过头,看着那两个先前出言讥讽他的结丹修士说道:“他所为之事,涉及宗门,故而打算以死殉之。你们两人,也要如此吗?” 两人不妨火鸦道人忽然问话,皆是一愣,随即露出惊惧之色。原本,他们也有所疑虑,但郝三定说得头头是道,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故而仍选择站在他这边。 不料,郝三定被火鸦道人拿下后,其表现却与之前大相径庭。两人也不是傻人,哪里还不明白其中道理,心里顿时有些着慌。 其中一个长相文静、年纪不大修士的说道:“真人恕罪,在下只是被郝三定邀来当护卫的,说好了事成之后予灵石为酬,其余之事,在下一概不知,也未曾参与。需要在下如何做,真人尽管吩咐,必定尊令而行,不敢稍怠。” 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瘦如竹竿,一双小眼睛滚动不停。他赶紧附和道:“荀某与姚道友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真人但有吩咐,一概照办。” 火鸦道人板着脸,肃声说道:“老道有什么吩咐!将来七城盟执事堂问起来,你们看到什么,便说什么,可不要说是老道交代的。” 第638章 暗谋 “屈道友,你可听说过"执剑人"?”张元敬低声问身侧的屈意重。 一行人沿着深涧,往东驰行。 根据蔺裕的所言,碧石山东方十万里外,有一诸多湖泊,自那里穿过,再往北去,容易隐匿行踪,以防黑鸦王循迹追来。屈重意、陆相坤等人也认同此见。 火鸦道人从善如流,当即采纳此议,让碧睛狻猊兽在前探路,蔺裕、陆相坤等七个结丹修士在两侧警示,他居中领着一干筑基修士,并亲自押解郝三定,张元敬、屈意重和猿十三殿后,小心翼翼往东行去 “执剑人?”屈意重微微一愣,思索片刻,摇头说道,“屈某未曾听说此名。” 张元敬略有失望,但也并不意外,因为那宇之隐作为元婴真人也是不知。便说:“道友可知藏剑谷是否有一剑名为伏龙?” 屈意重当即点头:“这个屈某知道。藏剑谷七大神剑之外,有三剑最值称道,伏龙便是其一。据说此剑号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需以大灵穴温养十年,方可斩出一剑,温养时日越长,威力越大。但若不经温养,则与寻常飞剑无异。” “此剑一直由藏剑谷修士执掌吗?”张元敬又问。 屈意重沉吟道:“这个屈某也不清楚。藏剑谷除七大神剑外,其余诸剑皆非不可售卖。若能拿出让藏剑谷意动的筹码,想来藏剑谷不会拒绝交易吧。” “道友可曾听说,近些年何人用过伏龙剑?”张元敬追问。 屈意重仍是摇头:“未曾听说。不过,也可能是有人出手,但无人看见。似伏龙剑那种大杀器,对手若是没有防备,恐怕难逃一死。” 张元敬默然点头。那个头戴斗笠的结丹修士,很难说是不是出自藏剑谷。当时,此人施展藏剑谷独门遁术“剑引移形”,使得宇之隐认定其人便是藏剑谷修士。但是,此举难说不是刻意误导。 藏剑谷与玄天宗交好,张元敬对此宗有所了解,知道该宗真人向来以铸剑与修行为要,很少参与门派纷争,门中弟子也少有出谷行走的。那个“执剑人”故意将纷争引向藏剑谷,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 屈意重见张元敬不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识相地没有多问。 深涧的道路渐渐变得狭窄,最后成一条悬在石崖上的险道,下方是水流湍急的溪流。护在两侧的几个结丹,都起飞剑上了两侧山岭,借着树林的遮挡,四下探查。 不多时,众人出了深涧,走入崇山峻岭中。山中逐渐出现妖兽,凡能避开的,就尽量避开。若是被发现踪迹,则几个结丹修士轮番出手,将之或擒或杀,尸首全部带走,所有气机也清理干净。 如此一路平静,东行有三四万里,前方山下出现一条数十丈宽的河面。 “真人,此河名为翠玉,一直流入那片湖泊之地。”蔺裕待火鸦道人上前,指着河流说道。 “蔺道友对此处地理甚熟,看来下的功夫很深啊!”火鸦道人笑道。 “真人见笑。蔺某这些年混迹横断山,为了搜寻天材地宝,跑过不少地方,故而对地理知道得略微多一些。”蔺裕陪笑着解释道。 “嗯,修行不易,机缘难得,蔺道友敢于深入险地,想来总会有所收获。”火鸦道人随口说了句,转头对张元敬道,“元敬,你让狻猊兽沿河北岸东行,若发现情况,及时折回。” 众人顺河前行,起先尚是顺利,至万里外,妖兽频繁出没,尤以一种长角的大蟒为多。 虽然很少有妖丹境之蟒,但此妖善于潜伏,藏于树枝之下,气机只微微一点,不用神识仔细检审,很难发现。当群蟒杀出,众修士应对并无困难,只是动静不小,恐被远处的其他妖兽发现。 又行数千里,碧睛狻猊兽忽然折了回来。 “前辈,狻猊兽说,前方百余里外,有一座方圆数百里的山,山中全是那长角大蟒,有银角大蟒,还有金角大蟒,金角大蟒都是妖丹境实力,它感觉山中还有更强妖蟒。”张元敬指着前方河弯处一座凭河而起的山峰说道。 火鸦道人皱了皱眉头,对蔺裕问道:“蔺道友,此地有蟒蛇大妖吗?” 蔺裕眼神有些躲闪,期期艾艾说道:“回,回真人,那山乃是角蟒妖巢穴,是不是有化形大妖,蔺某也不知道。以往听一些道友说过,山中或有,或有大妖。” “你建议我们走此路,所为何事?”火鸦道人冷声问道。 这时,陆相坤惊诧道:“蔺道友,你该不会是想去摘那红菱果吧!” “红菱果”三字一出,场中几个结丹修士,除了张元敬,皆是神情一振,目光齐刷刷看向蔺裕。 蔺裕面对众多火热的目光,神情自若地点点头。 “何为红菱果?”火鸦道人看向蔺裕的目光变得十分严厉。 蔺裕不敢看火鸦道人目光,低垂头颅,细声说道:“回真人,红菱果乃是一种与蟒妖伴生的灵果,品阶高的,能达玄品四阶,其果蕴积磅礴灵力,又含蟒妖毒液,此毒液乃是火属性,融合灵力之后,毒性缓和,火性趋暴,服下后可助结丹中后期修士金丹,远胜寻常所用丹药。” 火鸦道人冷哼一声,厉声问道:“你引我等折行此路,是想让老道替你去摘取红菱果吗?” 蔺裕连忙否认:“真人误会!蔺某绝不是这个意思。蔺某只是,只是想请真人帮忙探查一下,看那妖蟒山中,是否真有化形大妖。若有大妖,蔺某也就死心了。若无,则不需真人出手,蔺某自去山中摘取,是生是死,全在自身。” 其他几个修士,包括先前曾出言嘲讽过火鸦道人的姚展义和荀枋,都露出意动的神色,只是畏惧真人怒火,不敢表露出来。 火鸦道人扫了几个结丹后期修士一眼,眉头微皱,目光在屈重意身上落了一下,心中有了计较。 他平静地说道:“先往前去,若有化形大妖,老道自会让你们绕行。” 蔺裕脸上飞起喜色,当即一躬到底,颤声说道:“多谢真人顾念,真人但有差遣,蔺某绝不推辞!” 其余几个结丹修士也是一脸兴奋,行礼致谢。 第639章 妄为 一群人行至那山下十数里停步。河水甚急,哗哗流过,声音在两岸林中回荡。 山坡上尽是百十丈的巨木,稠密枝叶间,可见银色或金色大蟒身躯一闪而逝。 树冠上,爬伏着一条十几丈长的金角大蟒,它微抬粗大的头颅,嘴中芯子吞吐不停,两只鼓起的暗黄色眼眸,冷冷看向远处的众人。 此蟒实力甚强,从气机看,乃是进入妖丹境后期时间颇久的蟒妖。 几个结丹后期修士神识往山上一扫,神情皆是一凛。山中不说其他妖蟒,光是金角大蟒,便不下数十,实力均在妖丹境中期以上。仅凭他们几个人,闯入山中,很难全身而退。 蔺裕沉声说道:“真人,此地蔺某确实来过几次,但每次皆止步半山。这山中蟒妖数量,远比看到的要多,许多蟒妖都藏于地中洞穴,一有动静,便会钻出来,其中不乏妖丹境大圆满之蟒。” 众人皆看向火鸦道人。火鸦道人神识可及百里之外,但也无法一次观尽全山。 碧睛狻猊兽盯着山中深处,绿眸中光芒闪动,数息之后,对着张元敬摇摇头。旋即又轻声叫了几声。 “元敬,狻猊兽说山中看不出有化形大妖的气机,但山中洞穴甚多,有的直入地中深处,不好说藏着什么妖兽。” 张元敬只觉蔺裕话中有颇多不实之处,便传音火鸦道人,告知碧睛狻猊兽的判断。 火鸦道人微微颔首,传音说道:“元敬你静观几人行径即可,若他们妄为,不必阻止,这个蔺裕不简单!” 随即,他对众人说道:“你等在此等候,若有危险,立即越河向南,再往东去,不要停留!” 说罢,他遂纵身一跃,从巨木之间掠过,在数百蟒妖骚动中,消失不见。 火鸦道人此去,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巨石,顿时引发山中乱作一团。 众多妖蟒四下窜动,也不知是畏惧真人气机而急于躲避,还是悍不畏死、要与来犯之敌拼杀。 山下众修,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满山遍野的妖蟒,看着便觉渗人。而真正经验丰富者,则另起心思。 不过数百里方圆的一座山,能够猬集如此多的妖兽,足见其不凡。山中必定盛产灵物,否则不足以供养这些妖兽。 蔺裕忽然前出一步,语气坚决地说道:“诸位,蔺某知道哪处有红菱果,便先行一步,生死在此一举!” 张元敬怒道:“蔺道友,此与真人命令相左,望你不要擅自行动,引发祸乱!” 蔺裕纵剑而起,满不在乎地说道:“蔺某寿数已近六百,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他的话音未落,荀枋也是飞掠而出,一言不发地往山上疾行而去。 张元敬冷哼一声,目光看向其余几个结丹。羽灵宗的陆相坤苦笑一声,拱手对张元敬行了一礼,有些惭愧地说道:“道友莫怪。陆某虽然还有百余年可活,但这等机缘,却未必能够再遇。” 张元敬无奈地摇摇头,并未阻止,只是转过脸,默不作声。 陆相坤身形如电,从群蟒中穿过,去了山中另一侧。 “看来蔺裕没有讲实话,此山之中,多半有化形大妖。”屈重意见另外几个结丹修士都有些蠢蠢欲动,便出言警告道。 张元敬冷眼看向姚展义,问道:“姚道友对红菱果不感兴趣?” 姚展义嘿嘿一笑,说道:“真人自有安排,姚某自当遵从。” 三个结丹中期修士,出身都是一般,又各带着几个筑基后辈,被张元敬出言一吓,都是打消了趁乱夺宝的念头。 张元敬耳中已是收到火鸦道人的传音,当即沉声说道:“真人有令,先往大河之南,寻僻静所在安置小辈。” 众人没有异议,一同往南掠去。疾行三百余里,在下游找了一处山谷,设下简易的隐匿阵,让一干筑基修士藏于其中。三个结丹中期修士留下看护,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这两头妖兽也是留下。 张元敬、屈意重和姚展义,越过大河,往妖蟒山飞去。 行至半途,忽见山顶冲起一朵红云,随即是暗红的火焰烧透半边天,阵阵热浪往下方落来,冲击在几人身上,只觉燥热难耐。 “这是角蟒的毒火!小心防护!”张元敬沉声说道。 他对火鸦道人的万兽真火十分熟悉,一见之下,便知山顶的烈火不是出自老道。 “火毒攻心,有解毒之药的,先服下几枚预防。”屈重意提醒道。 三人停在半空,观望山上境况。这时,一只巨大的火鸦自山林间飞出,喷出火球,将那火云轰开一道裂缝。 火云不甘示弱,凝成巨蟒一条,张开大嘴,咬向火鸦。 火鸦行动甚缓,也不躲避,振翅一冲,直接钻入巨蟒口中。巨蟒一扬颈脖,便把火鸦咽下去。尚未至腹中,一声轰鸣响起,巨蟒四分五裂,化作火花朵朵,如雨落下。 “吼!” 一声愤怒的嘶吼仿若从地中发出,显得遥远而深沉。随即,一条数十丈长的火红巨蟒飞空而起,张开巨嘴,对着漫天火花便是一吸。那些火花,即如飞鸟一般,向巨蟒嘴中投去。 再看妖蟒山中,原本乱作一团的金、银角蟒,皆是安静下来,有的盘旋于树干之上,有些伏藏在草叶之中,还有的则缩在泥洞之内,眸中露出敬畏的神色。 这时,一道身影缓缓升空,停于巨蟒前方百丈外,他的背后悬浮着一个数丈大小的暗红色葫芦,内中火舌抽动。 “人族元婴,本王在此沉睡多年,为何前来搅扰?”巨蟒开口说话,声音喑哑。 “听闻此地有红菱果,小辈甚爱,过来采摘一些,用以修炼。不知妖王可否准许?”火鸦道人笑着说道,语气十分客气。 “哼!都已闯入山中,还问本王是否准许?人族元婴,何必如此虚伪!”巨蟒恚怒,长尾摆动,声音如雷鸣,“立即让你的人退走,红菱果一颗也不要动,否则,莫怪本王不客气!” 火鸦道人笑意不减,不温不火地说道:“妖王阁下,老道看你气机虚而不实,有些外强中干,想来旧伤未愈,不宜全力出手,以免落下病根,影响修行。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你拿出一些红菱果,老道送你一些疗伤的丹药,算是做个交易吧!” 巨蟒腾跃而起,怒叱道:“本王便有伤在身,也能将你烧成灰烬!既然不想走,那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给红菱果当肥料吧!” 第640章 登山 “屈道友,贫道去协助真人杀那蟒妖。”张元敬传音说道,“你可去山顶处,那里有一堆红石,中有洞穴,乃是这化形蟒妖的巢穴,内中当有不少红菱果。你相机入内,尽数摘取,此乃真人与你的机缘!” 屈重意一怔,随即吃惊地传音回道:“道友要去对付化形大妖?那等层次的战斗,我等恐怕还插不上手吧!” 张元敬道:“我有一物,可伤大妖,道友不必多虑。” 又直接说道:“屈道友,姚道友,袁真人与化形妖蟒交战,接近山顶的地方必定空虚,我们且去那里。” 姚展义抬头看了一眼天中激烈的火舌对撞,迟疑地说道:“张道友,山顶处过于凶险,我等容易被余威所伤,不若到半山腰即可,能搜到几枚红菱果,也算没有辜负真人一番厚爱。若是出现意外,不免要给真人添乱。” 张元敬笑了笑,点头说道:“姚道友这是老成之言,那就不去山顶。走吧!” 屈重意心怀疑虑,但见张元敬信心满满,不好多问,只得闷头跟上。 三人从蟒妖山东南角登山,当即有十几条银色大蟒从巨树上飞落而下,张口向他们喷吐毒液。 这毒液刚出来时,尚是腥臭一团,滋滋作响,于空中接触天地灵力后,很快燃烧起来,化作一团浓烟滚滚的火焰。 张元敬一挥手,土御之术施放,黄澄澄的土墙往上一遮,把三人都护在其上。他也懒得理会这些启灵境的蟒蛇,只迅速穿行离去。 屈意重手中金剑飞旋,杀气凛然如有实质,但只是蓄势,没有出手。 姚展义祭出两枚水刺,通体漆黑,寒光如电,游动之时,水雾朦胧,乃是一对水属性的上品法宝。 前去数里,一条金角大蟒从前方巨木上飞冲而来,口中毒烟如箭,攒射而来。 姚展义抢先打出水刺,便见两刺交错,无数水光飞斩,将毒烟尽数破去。但这些烟气并未消失,弥漫于空中,缓缓向三人笼罩下来。 在他出手的刹那,屈意重手中金剑发出“哧”的一声,疾冲出去,往那金角大蟒的眼眸斩下。 金角大蟒晃动头颅,用那金角对着飞剑一戳,正中剑身,将之击飞。 然而,未等它看明白,那飞远的金剑忽然消失不见,而在金剑的原来位置,再现一柄金剑,猛力一斩,正中金角大蟒的左眼。 “嘶!吼!” 大蟒吃疼,嘶叫起来。长长的尾巴,如同铁鞭一般,抽向三人。 姚展义见大蟒狂暴,不敢硬挡,闪出数丈,往旁侧让开。 张元敬以土御前阻,却见屈意重手持一柄黑色长剑,迎着大蟒,一剑劈下。 大蟒长尾从屈意重身侧抽过,强大的破空之力,甚至撕开了他的袍服。但是,他毫不在意,眼皮动都没动一下,只看着手中长剑,目光随它一寸一寸落下,斩在大蟒颈部,切开身上鳞片,斩入骨肉之中。 大蟒惨叫,浑身抽搐着蜷缩起来,尾部的一截,则迅速向屈意重卷了过来。 屈意重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向下一压,身中法力奔涌而出,按着蛇身,往地上落去。卷来的蛇尾被其力量一冲,又瘫软下去。 而原本飞旋于上空的金剑,不知何时已疾刺下来,深深扎入那被斩伤的眼眸之中。 金角大蟒再受重创,张口嘶鸣,一团暗红的烈火飞射出来,打向近在咫尺的屈意重。 此时,两者距离极近,那烈火一出蛇口,仿佛立时落在屈意重身上。张元敬和姚展义皆是一惊,想要救援,都是来不及。 不曾想,屈重意毫不在意,直挺挺硬受了这记毒火。却见他身上不知何时已泛起一层幽光,不仅隔绝烈火的灼烧,还发出一重强力,将烈火整个击散。 大蟒一招不成,又换一招,奋起余力,把身上所有鳞片撑开,仿若无数利刃,往屈重意斩去。 屈重意浑身气机爆开,身上那层幽光也是往外一冲,竟将所有鳞片全部击飞,与此同时,一股反冲之力汇入他手中之剑,迅速按着蛇颈,狠狠砸在地面上。 蛇颈受力最大,应声而断。插在蛇眼中的金剑忽然向下一落,将蛇首定在土中。余下蛇躯,依然有十余丈长,在地上如乱鞭一样抽打,将周围的巨木打得颤动不已,稍微细小一些的,甚至摇摇欲倾。 树上的银色大蟒,也是纷纷坠落。 姚展义连忙出手,将这些银蟒一一斩掉。 张元敬待要出手以土牢困住那截断躯,屈重意已经连连出剑,将蛇身斩成一段一段。 一时间,鲜血飞溅,腥臭四散,引动上百条的银色大蟒和金色大蟒聚拢过来。 张元敬暗暗摇头,这揽月谷修士果然名不虚传,平时看着好好的,一旦战斗起来,凶悍无比,真是刀刀见血、剑剑掉肉。 “两位,速走,往山上去。” 屈重意大约也意识到此非大开杀戒的时候,立即收了两剑,纵身越过围拢而来的群蟒,跟在张元敬身后迅速脱离血腥之地。 张元敬瞅准时机,调动大量厚土之力,在身后施展一记狂沙,漫天黄沙从天而降,笼罩近百丈范围。三人趁机远遁。 一路上,又数次遇到妖丹境后期的金角大蟒,屈重意刻意收敛,与张元敬、姚展义一起,或驱或困,尽量摆脱,而不缠斗。 不多时,三人至山腰处,此地可见许多洞穴,有的尚有蟒蛇气息,有的则未见动静。 姚展义意动,指着蛇洞说道:“两位道友,此地洞穴颇多,许多蟒蛇已往山下去,正好趁机抄了它们的巢穴,或能有所得。” 张元敬笑着点头:“那就分头寻机缘,如有危险,及时脱身,要是被困,就发出信号求援。” 姚展义担心张元敬执意去往山顶,故而也不多说,见他同意,当即选了一处洞穴较多的地方,飞遁而去。 山野树林之中,尚有不少蟒蛇潜伏,但未见金角大蟒,以此人修为实力,倒也自保无虞。 “走吧,屈道友,且随我登顶。”张元敬沉声说道。 屈重意犹豫片刻,把到了嘴巴的劝阻之话吞了回去,点头应道:“既然张道友如此有信心,屈某便与道友一起,战一战那头化形大蟒!” 第641章 断尾 此时,天中早已是火光四射,热力滚落。越是靠近山顶,蟒蛇越少。便是那金角大蟒,也承受不住两位元婴层次存在大战的余威。 屈重意虽然强悍,但面对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力量,也是神情凝重,额头滚汗,一身气机时聚时散,法力消耗极大。 张元敬将庚金元气简祭出,悬于头顶,催动厚土之力源源不断涌入,一丛如水金光落下,遮护他与屈意重。 至距山顶尚有数里之地,天中火流纵横,时常有散落的烈焰飘落林中,燃起熊熊大火,将山顶这一截化作一片火海。 “张道友,此地已经颇为危险,不若在此等候,真人有令,再冲上去战斗!”屈意重见周身金光不住颤动,似是到了支撑的极限,便劝说道。 张元敬摇头:“距离太远,无法为真人提供助力。” 屈意重委婉说道:“若是距离太近,真人反要分心照顾我二人。”言下之意乃是说,若那化形大蟒转而攻击他们,火鸦道人不免顾此失彼,反被大蟒暗算。 张元敬道:“屈道友说得在理,你便留在此地观战,等待机会。我先杀过去。” 不等屈重意反应过来,他纵剑劈开大火,直趋山顶。 此举十分醒目,当即引起了化形大蟒的注意。它见张元敬所去方向,正是自己的巢穴所在,不禁勃然大怒,当即喷出一团烈火,往张元敬打了过来。 火鸦道人将玄铁大葫芦一转,一只火鸦从旁侧飞冲过去,与那烈火撞在一起,发出轰隆一声爆炸。 化形大蟒怒吼一声,接连对张元敬喷吐出十余团烈焰,同时激发全身鳞片,化作漫天火刀,如雨点一般打向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将玄铁大葫芦一转,挡在身前,同时操控隳宇剑斩向那十余团烈焰。 化形大蟒意识到下方来的结丹修士,乃是这元婴真人护佑之人,顿时计上心来,将全身一团,身内火力蔓延而出,如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向张元敬。 火鸦道人佯装大惊,催动急速斩灭那十余团烈焰的隳宇剑,往化形大妖迎斩而来。同时,闪开那些盘旋身侧的鳞片,引玄铁大葫芦直撞大蟒化作的火团。 化形大蟒剧烈滚动,护身烈火如炮弹般四下射出,有的撞在隳宇剑上,迫使其偏离方向,有的则打在玄铁大葫芦上,阻滞其靠近,但却没有一团飞向张元敬。 顷刻间,化形大蟒距离张元敬便只百余丈远。 火鸦道人避过那些围杀而来鳞片,再要摧动被烈火冲开的玄铁大葫芦和隳宇剑,已是来不及。 化形大蟒丝毫不曾留力,全力撞向张元敬。张元敬似是被其威势所吓,竟是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拼命催动头顶的庚金元气简,试图用这法宝来抵御化形大妖的全力一击。 火鸦道人大喝一声,整个人如同流火一般急速追去,手中各有一团灯笼大小的白色火焰。 而在他身后十余丈开外,则是数以百计的、散发火毒的暗红鳞片紧追不舍。 在距离张元敬不过五十余丈的地方,化形大蟒忽然止住身形,猛地把身躯一展,如同一柄利剑,直刺火鸦道人。 此时,隳宇剑回过劲来,正往张元敬身前飞来,而玄铁大葫芦不以速度见长,火鸦道人除了手掌上的两团白色烈焰,无有可以应对大蟒强攻的灵宝。 化形大蟒已经做好准备,拼着以身躯硬受两团白色火焰一击,也要将眼前的元婴修士斩于此地。 正在它自以为得计之时,一团黑云从身后笼罩下来。 这一瞬间,它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它悚然一惊,知道自己的神识和五感受到限制,完全失去对战局的掌握。 它怒吼一声,多年修行练就的稳固神魂立时如棉絮吸水一般鼓胀起来,强大的魂力往外倾泻而出。 黑云只维持了一息,便轰然破碎。化形大蟒眼前黑暗消失,又重归当前世界,眼前却不见了那元婴修士。 随即,剧烈的痛楚从身躯上传来。它在空中翻滚着,凄厉的嘶吼声响彻山野,不知吓跑了多少妖兽。 就在化形大蟒失神的那一息,火鸦道人成功将两团他最新炼化出的强大真火,拍在了大蟒身躯中段,直接烧透失去鳞片护持的肉身。 火鸦道人扭身一闪,躲开追击而来的蟒蛇鳞片,又将隳宇剑一引,迅速补入法力,驱其斩向大蟒头颅。 化形大蟒骤然遭遇重创,正在调集全身精血修补肉身,哪里顾得上与隳宇剑的战斗,只勉力凭着坚角利牙,挡住隳宇剑对要害的攻击。 火鸦道人见状,便操控玄铁大葫芦,对着化形大蟒着火的部位,源源不断喷出火焰。 得万兽真火之助,那白色火焰烧得更加猛烈,把化形大蟒疼得疯狂扭动。 张元敬收回悄然出手偷袭的炼阳伞,对下方不远的屈重意传音道:“屈道友,时机已至,速去大蟒洞穴中搜寻宝物!” 屈重意亲眼目睹化形大蟒被伤的全过程,又惊又喜,差点忘记摘取红菱果之事。他当即取出一柄玉尺,在身上一扫,那玉尺消失不见,身上则浮现一层幽光,抵住周围火焰的灼烧。 此时,没有化形大蟒四处喷出火焰,山顶处危险性大为降低。屈重意飞奔至山顶,寻到那红色岩石堆积之处,迅速冲入洞中。 天空之中,火鸦道人一面以隳宇剑防住身后,阻挡大蟒鳞片的偷袭,一面全力驱动玄铁大葫芦,持续将万兽真火补入那两团白色火焰中。 化形大蟒挣扎着将身内毒火不断调出,与白色火焰抗衡,倒也能平分秋色。但是,这两火角力的地方,乃是它的躯干。一息两息还好,时间一长,便有些捱不住。那白色火焰如同附骨之疽,不将其化灭,根本甩不脱。 化形大蟒犹豫片刻,忽然厉吼一声,身躯猛地一收一弹,一股强劲气机自腹中生出,鼓起如同一颗圆球,并迅速向尾部移动。当这圆球移至白色火焰灼烧的地方时,只听轰隆一声,竟是直接爆开。 白色火焰,连带其灼烧的一截身躯,直接化作齑粉,弥散于天空中。后半截的躯体,也就此脱离,直往山顶落去。 剩余的这一截,则借助那爆炸之力,猛地向南方窜出,如流星破空,越过长河,消失在连绵山岭之中。 第642章 红菱果 火鸦道人未料这化形大蟒如此决绝,竟直接断躯求生,连巢穴也舍弃不要,故而犹豫片刻,没有追亡逐北、赶尽杀绝。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若此妖与他拼命到底,且不说其是否有两败俱伤的秘术,便是战斗拖的时间过长,也十分危险。 他与这化形大蟒战斗的动静甚大,便在数万里外,目力强的妖兽也能看出些端倪来。若有大妖有所怀疑,过来察看,要不了几个时辰,便可至此。蟒妖的主动逃走,使他们一行人多出许多缓冲时间来。 “元敬,你也可去摘解红菱果,但只有半个时辰。时候一到,就把那几个结丹修士叫回来,贪恋不走的,便不管了,任其自生自灭!” 火鸦道人吩咐一句,先把那半截妖蟒尸体收入储物戒中,随后擎起玄铁大葫芦,去收取漫山遍野的角蟒毒火。 张元敬有熔金煅丹丸在身,对这红菱果自无多少兴趣。且这红菱果需要吸收角蟒的火毒才能长出,便是摘了,也无法用厚土化育功培植。不过,既有时间,自不妨去见识一番。 此时,天中战斗的结果,已被山中众蟒收入眼底,整座山顿时躁动起来,部分银角蟒蛇畏惧真人威势,藏在深草中迅速逃遁。 但也有很多蟒妖,尤其是金角大蟒,越发疯狂地攻击正在山中寻觅红菱果的蔺裕几人。 蔺裕几人当然也看到火鸦道人大展神威,斩伤了化形大蟒,原以为这位真人会降下雄威,镇压一山蛇蟒,哪知其却停在山顶、袖手旁观,不禁暗暗着急,但又不敢去招惹真人。 张元敬立于山顶之侧,神识扫了一圈,见周围五里范围,除了那化形大蟒的巢穴,未见其他洞穴。便往下疾行,寻了一个颇大的洞穴,以源生石护体,快步走了进去。 洞中漂浮着很重的腥臭味,闻之让人欲呕。洞道崎岖,时宽时窄,有时还有许多碎石。洞内十分寂静,听不到半点声音。 张元敬神识聚于身前,一寸寸往里探去。 洞穴是斜着向山腹中去的,约有数百丈深,在洞穴尽头,有一处方圆数十丈的大洞,内中铺着许多松软干燥的草叶。 在大洞一角,有一处石坑,石坑中是一种浓黑色毒液,石坑的边缘则生着七八株三四尺高、晶莹剔透的灵植,稀疏的枝条上各长着几颗六角果子,有的深红,有的浅红,还有的尚是翠果模样,这多半就是那红菱果了。 “好浓郁的气机!”张元敬惊叹一声。 有三枚深红果实,内中蕴含极强的力量,可与他炼制出的熔金煅丹丸相比。 他对灵植懂得不多,但凭着多年培植灵草的经验,也能判断出,这几颗红果已到了玄品四阶的极致,相当于结丹境大圆满的层次。 他念头一动,迅速进入洞穴底部,小心翼翼摘下三枚深红之果,其余则一枚不动,又以玉瓶把残余的妖蟒毒液收走,转头便出了洞口,又钻入另一处洞穴。 此洞之中,也有数株灵植,深红之果有两枚。 随后,他接连搜索七个洞穴,得深红之果十七枚,算上之前的五枚,共获玄品四阶红菱果二十二枚,以及妖蟒毒液三瓶,可谓收获颇丰。 这时,进入化形大蟒巢穴的屈重意也从洞中出来。 他脸上仍残留惊愕之色,看到张元敬后,竟摇头说道:“屈某不敢置信,此洞之中,竟有如此多的高品质红菱果。以往听说,横断山中角蟒聚集之地,能够觅得玄品四阶的红菱果,但向来稀少,能得一枚两枚,便算是好机缘了。此地,为何会有如此之多!而且,竟还有玄品六阶之果,这可是元婴中期层次的灵果啊!” 张元敬也是大吃一惊:“玄品六阶!这可真是稀有之物!” 按照修真界同行的划分,玄品灵药对应修士境界是结丹境和元婴境,玄品一至四阶对应结丹境,玄品五至七阶对应元婴境。但在当今修真界,玄品五阶以上灵药相对少见,且每上一阶,其珍稀程度就会成倍提升。 那化形大蟒不过是化形初期,其伴生灵植能够达到玄品五阶已是颇为难得,能出玄品六阶,实属莫大幸运。 火鸦道人闻言,将玄铁大葫芦一收,掠身过来,笑道:“看来屈道友收获颇丰,那敢情很好,老道没有白费一番手脚。” 屈意重连忙说道:“此皆是真人之物,屈某岂敢据为己有!” 他取出两个玉盒和一个兽皮手袋,说道:“一枚玄品六阶红菱果,一枚玄品五阶红菱果,十五枚玄品四阶红菱果,皆在这里,请真人取走!” 火鸦道人笑着摇摇头:“既说是与你的机缘,怎能又收走!这样吧,玄品五阶、六阶老道收着,其余你自留着用。” 屈意重再次推辞:“真人,四阶之果您用不到,张道友还可用。这些红菱果,皆是真人与张道友驱走化形大蟒,方可收取。屈某寸功未立,哪能受此恩惠!” 张元敬将自己摘取的红菱果取出一摆,笑道:“屈道友,我摘的可比你还多。这些足够我用了。道友所摘,自家留着就行。这一路上,道友对真人和我帮助甚大,收些红菱果,算得了什么!” 屈重意见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的确是有意厚赠,便不再推脱,大方收下。 他沉吟片刻,说道:“此地生出如此多的玄品四阶红菱果,倒是甚为特殊。有化形大妖占据,地底多半是一个大灵穴,而且是灵力蓄积极其精纯的大灵穴。可惜,就是处于群妖环伺之地,否则,哪位道友若是到了结丹境大圆满,可至此地突破。” 说着,他也觉此言过于儿戏,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火鸦道人莞尔一笑,对张元敬说道:“元敬,时间差不多了,且唤那三人回来吧。” 张元敬点头应了一声,迟疑片刻,说道:“前辈,且容我去化形大蟒巢穴中,把那残余的毒液收了,那东西对碧睛狻猊兽颇有用处。” 屈重意自化形大蟒巢穴出来时,他特地用神识察看了一眼,那里布局迥异妖丹境蟒蛇之巢,洞穴底部竟有四个大石坑,内中所余毒液甚多,让他颇为不舍。 “去吧!”火鸦道人点点头。 张元敬以极快速度取了化形大蟒毒液,飞身半空,以法力为声,大喊道:“蔺、陆、荀三位道友,速至山顶。十息后,真人即离开,过时不候!” 声音响彻山谷,回音不绝。 五息之后,陆相坤飞至山顶。七息之后,荀枋归来。九息将尽,蔺裕匆忙而至。 火鸦道人也不看三人,一摆宽袍大袖,横空往东方遁去。 第643章 究询 一行人默不作声,直趋安置筑基修士之地,会合之后,便一路东行,迅速往那湖泊之地疾驰而去。 一路上,离山真君红脸紧绷,一言不发,张元敬与屈重意也神色肃然,几个结丹修士心中忐忑不安,有话也不敢说,气氛十分紧张。 至于一干筑基修士,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便是袁之霖这个没心没肺的,也识趣的躲在一边,不敢招自家师父生气。 这般闷声赶路,两日之后,终于抵达一片水雾蒸腾的大泽之畔。 众人站在一座山岭上远眺,只见前方凡目力可见,都是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清这大泽有多广。 “启,启禀真人,此地乃是玉龙泽,方圆有数万里之大。此泽之东,还有数个大湖,绵延近十万里。向北而去,亦是水泊星罗棋布,排出足有六七万里。”蔺裕小心翼翼地说道。 火鸦道人负手而立,目视东方,仿若未闻。 良久,他忽然问道:“此片湖泽之地,不会再有灵物要采吧?” 蔺裕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真,真人恕罪。蔺某,蔺某一时鲁莽,鲁莽,给真人添麻烦了。蔺某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这,这片湖泽,只是寻常之地。” “鲁莽?”火鸦道人冷笑道,“你之行事,一环套一环,思维缜密,行事大胆,可与鲁莽这两个字无缘。说吧,为何一定要入妖蟒山中摘取灵果!” 蔺裕眼中闪过犹豫,低声说道:“真人容禀,蔺某实在是寿元将尽,若再不能至圆满之境,此生无半分可能进阶元婴。蔺某时时焦虑,处心积虑想觅得快速提升修为的灵物,数年之前便知妖蟒山中有红菱果,只是畏惧那里的化形大妖,一直未敢入山。这次幸得真人同行,方才,方才自作打算。” 他语气一顿,声调上扬,“此次得真人庇护,摘得数枚玄品四阶红菱果,蔺某必能以此进阶结丹大圆满。此为延道之恩、续命之恩,蔺某定将倾尽全力报答真人恩情!” 火鸦道人盯着他,再次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入妖蟒山摘取灵果?到底是何原由?” 蔺裕神色一僵,迟疑片刻,小心问道:“真人所问,蔺某有些不太明白。能否请真人稍作提点?” 火鸦道人嘿嘿一笑,说道:“看来,老道不揭破点东西,你还要装傻充愣啊!以你的修为,一般的红菱果怕是作用不大,必须玄品四阶以上才成。此次入山,你摘了多少玄品四阶的红菱果?” 蔺裕咽了一口唾沫,答道:“四枚。” “四枚?”火鸦道人侧首看向陆相坤,“陆道友呢,几枚?” 陆相坤拱手说道:“陆某得了九枚。” 不待火鸦道人垂问,荀枋主动说道:“荀某略少,是八枚。” 火鸦道人盯着蔺裕,再次问道:“几枚?” 蔺裕迟疑片刻,说道:“九,九枚。” 火鸦道人点点头:“九枚就九枚吧。一座方圆几百里的山中,竟摘到几十枚玄品四阶的灵果,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啊。蔺道友,你如何知道山中有这么多玄品四阶红菱果?” 蔺裕神色一紧,额头渗出汗珠,竟呆在当场,良久没有说话。 火鸦道人也不催他,就这样冷冷看着他。屈意重、陆相坤、荀枋、姚展义四人皆是露出深思之色。十来个筑基修士,大约是觉得能听到重大隐秘,都露出兴奋之色,尤以袁之霖为甚。 思考甚久,蔺裕终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此事,真人到了第二镇妖城,也会知道。蔺某,便将从门中听到的一点风声,说与真人听。” 他说到此处,抬眼看了看站在稍远处的筑基修士。 火鸦道人一挥手,放出一个淡红色光罩,将一众筑基隔离开去。众筑基顿时露出失望神色,但无人敢吭声。袁之霖翻了个白眼,口中嘀咕一句“没劲”,便就地坐下。 “数年前,蔺某因修为停滞不前,心中甚是困恼,便寻门中一位老祖师请教。老祖师也是看我不易,又怜我向道之志颇坚,便与我说了一件事。 “他说,最近几年来,天地灵力似乎有所增长,如此一来,有的深山大川之中,天地灵物的品阶或会得到提升。此种情况,以往也出现过,通常是应在横断山中,因为此地乃是南北灵脉相交之地,灵力最易荟聚,便于从天地环境变化中获利。 “故此,老祖师建议我来横断山寻机缘,而且下手一定要快。得到提升灵物,只是少数,也只有一批,摘完便没了!” 火鸦道人沉吟片刻,问道:“贵宗老祖师,如何知道天地灵力有大幅度提升?若只是元婴境修士,似乎并不能敏锐捕捉这种变化!” 蔺裕摇头:“敝派那位老祖师,是元婴中期真人,他如何得知,蔺某便就不晓了。” 火鸦道人目光移转,落在陆相坤身上。 这位南域十大宗出身的结丹后期修士,迎着火鸦道人目光,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随后,火鸦道人又分别看向妖展义、荀枋两人,二者也都是不知。 最后,是屈重意。他皱着眉头,眸中充满疑惑与惊讶,但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否认。 暗地里,却向火鸦道人传音道:“禀告真人,屈某被安排北上横断山参与守城,其实不甚情愿。宗中真人寻我谈话,说是我揽月谷向来主杀伐,南海杀伐多,横断山杀伐也不少,去了彼处不会影响修行。还专门提点我,横断山中灵物众多,正可为我进阶之机缘。现在想来,此话似乎平常,又似乎大有深意,也不知宗中前辈,是否知道横断山中变化。” 张元敬听完蔺裕之言,蓦然忆起烛龙元神脱困时说得那句话——“本王此一去,也算是给这方天地减轻了压力,怕是要不了多久,这一界又能出一个化神修士了”,心道这天地灵力增长难道是烛龙离去的缘故? 若是如此,在此方天地看来,烛龙等若一个化神修士,而那个之前便出了魔虫之地的魔蝎,必定也是一个化神层次存在,却不知藏在何处。 火鸦道人沉思数息,忽然笑道:“要证实此言,也是容易,再寻一处藏有灵物的地方看看便可。你们几位,谁还知道出产玄品高阶灵物的地方?” 此言一出,蔺裕、陆相坤、荀枋、姚展义几人目露古怪,却都一声不吭。 第644章 野人山 (抱歉,最近没有存稿,都是现写出来的,更新时间不能保持稳定。请见谅!感谢众书友一如既往的支持!) 一座石峰直插云霄,如鹤立鸡群,傲视诸山。石峰四周,七岭横斜,高矮不一,姿态各异。 荀枋恭敬地说道:“真人,这就是那野人山了。在下二十多年前路经此地,因被几头妖兽穷追不舍,就避入山中。山中有一种灵草,名为藿叶花,乃是玄品灵草,可用于精炼法力,突破极限。 “在下侥幸采了一株,本待继续搜寻,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群长毛野人,围了过来。这些野人身高两丈,步履如飞,皮糙肉厚,孔武有力,法宝打上去毫发不伤。在下也是手段尽出,费尽心机,方才得以脱身。 “后来,在下又来过一次,那一次有几位道友同行,但尚未入山,就远远看到一个气机恐怖的巨人站在高峰之顶吞纳天地精华,当即逃离。” 火鸦道人点点头,说道:“这横断山真是一块宝地,灵气浓郁,大灵穴甚多,可惜被妖族占据。若为我人族所有,不知能多出多少元婴来!” 根据荀枋建议,众人一路折向东北,沿着两条巨大的山脉行路近五十万里,一路击破许多妖兽领地,采了不少灵品高阶和玄品低阶药草,十几个筑基修士收获颇丰,一个个喜笑颜开。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等几个结丹修士却都观察到,相对于所见的妖兽来,附近灵草的等阶似乎要高出一阶。这并非偶见,大都皆是如此。尚未至野人山,其实众人已有判断。 此时听火鸦道人之言,屈重意颇有感慨地说道:“真人所言极是。若真如蔺道友所言,横断山灵草忽然提升一阶,妖族的实力短期内恐怕会有巨大提升,这横断山从此就要进入多事之秋了!” 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横断山人族修士内部的暗流涌动,此必与天地灵力的剧变有关。 陆相坤笑道:“屈道友之忧确有道理,但此并非只是我人族修士的危机,也是机缘。妖族固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横断山七座大城,人族修士几十万,大家不就是来此争一线机缘的吗!灵物提升,岂非正合吾等之意!陆某就怕没机缘,何惧于危险!” 荀枋当即附和:“正是陆道友此言,吾辈修士,但争而已!” 其余几个结丹修士没有说话,但从神情看,显然深以为然。 火鸦道人大手一挥:“既然你等都有此意愿,这野人山便闯一闯。各人且先做好准备。” 众人皆是一喜,齐齐躬身行礼,感谢真人顾念。 火鸦道人把张元敬拉到一旁,问道:“元敬,你可还有陨尘?” “有。前辈需用?”张元敬将储物镯中的陨尘取出,递给火鸦道人。 火鸦道人略显无奈地说道:“当初炼制隳宇剑时,想着以陨尘污秽对手灵宝,或出其不意伤敌,现在看来,有用是有用,就是消耗太多,而且对自己的灵宝也会有些损伤,需要时时修补。后者还好,老道多少懂点炼器之道,但陨尘就只能先从元敬这里讨点了。” 张元敬笑道:“陨尘能用,才能体现其所值。放在我手中也是浪费,还不如交给前辈。以后我会留意,尽量多收存一些。” 火鸦道人谢过,拿了陨尘自去炼器。 众结丹修士见火鸦道人挟大胜化形妖蟒之威,一旦临敌,仍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惜临阵炼器以提升灵宝威能,不禁有些汗颜,皆是仔细反躬自省,琢磨如何最大限度提升自身战力。 火鸦道人耗时三日,将张元敬所与陨尘的一部炼入隳宇剑中,随即带领众人入山。 野人山南面一岭平缓而广阔,生满了某些木质极其坚硬的巨树,树之间则攀爬着许多带刺的藤萝植物。 山中灵草颇多,只入山数百步,众人便发现了许多灵品灵植。其中有些属于寻常能见,如炼制聚灵散的主药九叶黄曦草,有些则比较少见,但无论是哪一种,其内在气机都十分精纯,在同一品阶中属于上乘。 进入山中数百里,树林越发幽深,时不时从远方传来如夜枭一般的嘶鸣之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更加诡异。 “来了。”荀枋忽然说道。 除开火鸦道人,其余之人都顺着他的目光往西北方望去,那里枝叶遮蔽,看不到什么,神识中也没有察觉。 过了数息,远处林中响起了“噗噗”的声音,起先只是一点两点,很快叠成一片,震得林子都晃动起来,肥大的叶片簌簌直落。 此时,众结丹才从神识中观察到,四五十个浑身披着或红或黄长毛、头颅似猿非猿、身高超过两丈的“野人”正从巨树之间,撞破那些拦路的粗大藤蔓,往他们飞奔过来。有的藤蔓生满尖刺,扎在野人身上,根本刺不破其皮肤,反被硬生生折断。 这些野人脸上亦生着极长的毛发,唯有两只眼睛,大如拳头,往外凸起,眼珠通红,充满杀戮之意。 蔺裕思索片刻,说道:“我听一些道友说过,横断山中有一种名为赤魈的妖怪,披毛赤眼,强壮有力,喜群居,好杀戮,嗅觉尤其灵敏,百里之外便可闻到生人活物的气味。不知,是不是此妖?” 姚展义道:“赤魈某也听过,言其奔跑如飞,足下甚轻,似乎与这些妖怪有所不同。” 陆相坤摇头:“此为一群,再是足下轻快,动静也小不了。” 三人语气轻松,并不将来袭妖怪放在心上。这群野人数量虽多,但妖丹境的只有十来个,且达到后期的只有两个。 “走吧,迎上去,这些野人所来的地方是个山谷,或为其巢穴所在。”火鸦道人把手往西北方一指,沉声说道。 众人神情一肃,荀枋前出,手中银色长枪一闪,朗声道:“荀某来当先锋!” 他脚下一点,凌空踏步,衣袂飘动,直往那些横冲直撞的野人妖杀去。 屈、蔺、陆、姚四人也不甘落后,各自祭出法宝,驰行在后。 那些野人见状,齐齐发出厉吼,其音如熊,其状若狂,奔跑速度陡然加快,足底仿若生风,踏空而行,再无那震动大地的轰隆声。 两方距离迅速接近,至二百丈时,众野人忽然高举一手,向前一挥,顿时有数十颗形状不一、如绿石头一般模样的东西往五人头上砸了过来。 第645章 战野人 荀枋长枪刺出,一丛银光如黑夜中升起的明月,在昏暗的林中绽开,那砸过来的数十“绿石头”飞速顿时一缓。 荀枋正要续出后招,将这些不明之物击飞,便听“滋滋”之声不绝于耳,这些“绿石头”竟都燃烧起来。 “避开此物!”荀枋低喝一声,立即向左侧横移。其余四人皆看出不妥,都以法宝护身,向两侧迅速躲避。 “轰隆!” 一颗“绿石头”炸开,同时将其余“绿石头”引爆。巨大的爆炸声在密林中回荡不休,无数绿色粉尘漫天飞舞,一股恶臭迅速蔓延开来。 高壮的野人冲入粉尘之中,分成数个小队,分别对五个结丹后期修士发动猛攻。还有三个妖丹境野人,领着十多个启灵境野人,往落在后方的火鸦道人和张元敬等人杀来。 不待张元敬下令,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便迎了上去。另外三个结丹境中期修士见有真人压阵,无须保护筑基后辈,也加入战团。 猿十三一猴当先,混天棍舞动如风,将三个妖丹境红毛野人裹入棍影之中。后方野人如流水一般,绕过四妖,往众修士杀来。 碧睛狻猊兽则对眼前的战局弃之不顾,四蹄如飞,窜入那片粉尘之中。 三个结丹中期修士祭出中下品法宝,对冲上前来的启灵境野人打出,原以为手到擒来、剑出即斩,未料法宝轰在这些野人身上,竟只是打落几撮毛发,便无功而返。 反是这些野人,四五个围攻一个,一时间把三个修士杀得手忙脚乱。 所幸三人神识远强于这些启灵境妖怪,打不动却躲得了,每每于毫发之间避开野人的利爪或飞腿,倒是有惊无险。 火鸦道人负手而立,目眺远方,对近处的两处战局都不在意。 张元敬静静观察,见这些黄毛野人,虽然境界不高,但皮肤上有一层黝黑发绿的“垢”,像是涂抹的泥土,又像是体内的分泌之物,被法宝击中后,此物会迅速消解,但周围的“垢”又会补充上来,保证对身体的全面遮盖。 三个结丹修士接战数合,很快了解了这些野人的手段。其身高体壮,但十分灵活,侧移、转向、前扑都颇为迅疾,攻击全靠手脚,手指长着又坚又长的指甲,上面沾着许多绿色的粉末,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两个大脚板,坚如钢铁,一踢之下,井口粗的巨木也要歪去一侧。 数个野人之间,还通合战之法,有的负责挤压空间,有的负责从旁牵制,有的负责穷追猛打,时不时还转换角色,交替掩护和进攻。它们大概也知实力有限,故而没有再分出人手来攻击火鸦道人、张元敬和一干筑基修士。 三个结丹中期修士明明实力境界都高出一大层,又有法宝在手,却无法迅速破敌,只能依靠高深遁法躲闪,心中自是憋屈得很。 “三位道友,这野人坚而难摧,乃是因为体表覆盖有一种东西,只要盯住一个持续攻击,迫使其耗光那物,便可将之击倒!”张元敬出声提点道。 三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各选了一个野人,以最强法宝反复攻击。 这些野人顿时有些着慌,被攻击的那一个拼命躲避,其它野人也轮番上前,去承受法宝之威。如此,原本的配合就打乱了,对三个结丹中期修士的压迫不复存在。没几合,便有一个野人被击倒。 这被击倒的野人,外表依然看不出伤来,只是嘴中不住流血,很快没了生机。 其余野人见此,外凸的红眼珠变得无比鲜红,口中发出哀嚎之声,竟放弃躲避,疯狂地向三人发动冲击。 三人自不会被它们的凶狠模样吓到,依然不慌不忙地游斗,每隔数息便斩杀一个野人,不多久,围攻他们的十几个野人倒了一地。 三人收回法宝,往猿十三那里看去,却是大吃一惊:三个妖丹境野人,两个已成烂肉一堆,剩下的这个也浑身是伤,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原来,这些野人虽然皮糙肉厚,又有那种“垢”增强防护,但与猿十三的护体金光相比,却相差甚远。 因此,猿十三它根本不像那三个结丹中期修士一样,还要四处躲避,直接以金光覆体,硬受野人的攻击,手中混天棍则对着一个野人狠砸不停,如此,几棍下来便生生打死一个。 剩余两个被它的凶残镇住,再不敢与它硬拼,反要灵活闪躲。 这般战下来,猿十三大占便宜,很快又砸死一个野人,剩下这个也没支撑几合,最后被它一棍碎头,当即惨死。 绿色粉尘之中,战斗尚未结束。这群野人的首领,带着一多半人手围攻五个结丹后期修士,鏖战至今,启灵境的野人已经倒下十几个,但始终没有对五人造成威胁。 但是,五人也只是稳住局面,尚未能压制对手。那些纷舞不散的粉尘,含着剧毒,使他们必须耗费大量法力用于防护身体。而围攻他们的野人中,有九个妖丹境存在,其中还包括那两个妖丹境后期的野人。 妖丹境野人相比启灵境,要多出一个本领,那就是“飞毛”,即身上的毛发会不经意地飘飞起来,往对手身上沾去。一旦被沾上,气机运转便会受到干扰,粘上毛发越多,行气就越困难。 作为结丹修士,周身自有气劲流转,寻常东西根本无法靠近。但这毛发极为厉害,竟能粘附于气劲上,不知不觉地将之蚀透,钻入肌肤之下。此物对猿十三的金光无用,但对一般的结丹修士,则十分阴毒。 接战之初,屈重意五人不察,身上皆沾上少许毛发,法力运转受到影响后,方才醒悟,乃时时催动法力外冲,不让毛发靠近,如此一来,心神和法力都被牵扯不少,局面上始终处于劣势。 能够维持如此局面,实则还有碧睛狻猊兽的功劳。这只善幻善毒的灵兽,进入粉尘中后,不断吞噬这些毒物,使得空气渐渐净化。 那野人首领见状,又分出几个来对付它,但被它以灵动迅捷的遁法牵着四下乱跑,却连一根毛都没抓到。 当火鸦道人、张元敬等人靠过来时,野人首领忽然发出一声大吼,恍如炸雷,声震山野,众人还以为它是下令拼命,不料此獠竟转身狂奔而走。其余野人,也是四面逃散。 第646章 谷中屋 “不必理会它们,且随我来!”火鸦道人一振衣袖,将残余的粉尘驱走,往前行去。 众人连忙跟上。 密林中到处是藤蔓和荆棘,也不见火鸦道人有何动作,凡他所至,这些藤蔓和荆棘皆迅速断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行有百余里,众人翻过山脊,进入到一处幽深的谷地中。山谷四面皆是巨木,遮住天空,只在中间留有些许缝隙,阳光从中落下,给山谷带来亮光。 这时,那些四散逃开的野人,从各个方向往此地狂奔而来,有的口中还在不停的嘶吼,似乎在警告他们不可入谷。 山谷不大,只数十里方圆,结丹修士神识一扫,基本可以一览无余。山谷之中,有一湖,澄碧如玉,不见一丝波澜。湖北面,靠近水面,有一座石屋。此屋甚大,高达四五丈,长宽皆在十丈以上,侧向开着一个门户,也有一丈半宽、两丈多高。此屋一看,便是那野人妖的居所。 但是,让众人奇怪的是,此地竟只有这一间石屋,却容纳不下四五个野人。 当众人把神识往石屋中落去时,赫然发现,石屋之上竟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力量,轻易将神识弹开。 “走,去瞧瞧那石屋!”火鸦道人的神识也被拒之门外,不禁大感奇怪。 众人行至湖畔,先前逃散的野人皆是怒吼着追了过来,手中不知从哪里捡的尖锐石块,也是如雨点一般掷出。 此种攻击,对于结丹修士来说,自然毫无威胁。荀枋枪出如龙,横扫如风,将所有石块尽数击碎。 两个妖丹境野人一马当先,隔着百余丈,便飞身而起,展开身躯,如一根巨木,往荀枋重重砸了下来。 荀枋正要后撤出枪,不妨一团黑影从他身后跃起,径直往两个野人撞去。 这黑影正是早已按捺不住的猿十三。它见这两妖实力强劲,又是这般直接的战法,顿时战意高涨,十分兴奋,不待张元敬下令,便冲了出来,要与两妖来个以硬碰硬。 “嘭!” 猿十三一棍砸下,两妖出四拳相抵,拳棍相交,声如碎石。 两妖咧嘴抽气,凌空飞出一脚,直扫猿十三头颅。猿十三拖棍一曳,在一妖脚背借力,飞身而起,再次砸出一棍。 两妖反应不及,被猿十三一棍砸落,跌落地面,深陷土中。 火鸦道人笑道:“这野人,姑且称它们为野人吧,直来直去,没什么招法,遇到猿十三这种同样皮糙肉厚,还精通玄功的,完全不是对手。而且,此战也能见出,这野人妖虽善奔跑跃跳,却不善飞空,修士若打不过,直接起飞剑遁走,它也无可奈何。” 他说这番话,实则是指点众人如何对付野人。 蔺裕当即说道:“真人之言,可谓醍醐灌顶。我等已知如何对付这群野人,请真人一旁观战。” 他对三个结丹中期修士说道:“三位道友,你们便自空中攻击野人,每次集中攻一人。”又对屈、陆、荀、姚四人言道:“四位,我们一起阻住其余野人,且各个击破!” 四人自无异议,各自祭出法宝,往其余野人杀了过去, 此时,有猿十三以一敌二,拖住了两个妖丹境后期野人,又有三个结丹中期修士在天中相助,五人此相比之前林中战时,轻松不少,很快压制住一众野人。 随着时间推移,空中战术显出威力,不时有野人惨哼着倒下。下方野人,也有几个试图跃上天中攻击三人,但都被他们轻松躲开。又有野人掷石,力道虽大,但普通石头又如何能破开结丹修士的防护法宝,只是徒劳而已。 两个妖丹境后期野人乃是这群野人的领袖,它们见族人惨遭屠杀,既悲且怒,一妖疯狂与猿十三对攻,降之缠住,另一妖则飞跳起来,意图去天中杀那三个结丹中期修士。 但是,即便以它的修为境界,跃空之后,也没了在地上的灵活,根本奈何不了三人。 它尝试几次,转而去战荀枋。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悲嚎,扭头一看,却是另一个妖丹境后期野人被猿十三一棍砸倒,再无力站起。 它双目尽赤,原本红色的眼珠更是如同在滴血。它仰头厉吼,声音长久不绝,仿佛是无尽的悲愤。 声音既落,它双手抓住身上的红色毛发,向四周抛洒,不同于“飞毛”,被抓扯下来的毛发,皆是连根拔出,其上还带着血肉。 这些毛发,在空气中无火自燃,化作一团团的烟气,迅速向四方蔓延。 其余尚存的野人,口中发出某种带有节奏的悲声,好似在唱着挽歌。它们身中的血气如潮水一般涌动,出手更快,力量更强,速度也更快。 屈意重几人不敢沾染那些烟气,纷纷向后退开,同时也将野人引得分散。 野人并未如几人所愿,在那妖丹境后期首领带领下,竟发足狂奔,往石屋而去。 火鸦道人眉头一皱,身形一晃,挡在野人之前。野人并不停步,对着他撞了上去。 火鸦道人挥动大袖,一股强劲力量飞冲而出,如飓风一般将剩余的十几个野人卷起,尔后重重摔在地上。 野人想要爬起与他战斗,却被他如山岳一般沉重的法力压住不能动弹。他伸手一拍,将所有野人击晕。 “带上这些野人,去石屋那处。”火鸦道人看了一眼蔺裕,命令道。 蔺裕应了一声,取出两个灵兽袋,将野人装进去。 众人绕着湖面而行,不多时,便到了石屋之前。 相比远观,到了石屋跟前,更觉此屋有一种压迫感,仿佛内中藏着什么绝世凶物,随时会冲出来将众人吞吃。 众人再用神识去察看,仍旧被那无名力量阻挡,一触即离,无法侵入。整个石屋仿若一体,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垒砌的痕迹。也不见阵法或禁制。 石屋没有窗户,只有一处门户,石门紧闭,没有一丝缝隙。 火鸦道人抬手一挥,打出一团火焰,缓缓落向屋顶。石屋那无名力量没有半点反应,任这火团落下,燃烧良久,自行熄灭。 火鸦道人沉思片刻,再次打出一团火焰,如炮弹一般轰在石屋的大门上。石门纹丝不动,石屋也毫无反应。 “蔺道友,且放一个野人出来。”火鸦道人若有所思地蔺裕说道。 第647章 探秘 蔺裕一拍灵兽袋,将一个启灵境野人放出。此妖被收入灵兽袋中后,一直处于沉睡,此时醒转,尚有些晕晕乎乎,搞不清身在何处。 当它看清眼前的一群人族修士时,知道自己已经陷入重围,顿时绝望起来。 这时,挡在前方的几人忽然让开位置,露出石屋和屋前湖水。这野人一见,顿时哇哇叫了起来,朝着湖边冲了过去。离着湖面尚有数丈,它即高高跃起,往湖中投去。 “噗通!”野人落入水中,把一湖碧秀尽数打碎,层层水波向岸边涌来。众人神识一直紧跟此妖,但其落水后,往下一钻,只过一息,便没了踪影。 “湖里有古怪,那野人不见了!”陆相坤两眼盯着水中,沉声说道。 屈重意道:“好像是水有古怪,神识穿不透,那野人沉下不去就看不到了。” 荀枋、蔺裕和姚展义都点头说道:“这水能阻隔神识。” 这时,火鸦道人忽然移步,迅速掠行两百丈,立在湖边一处大石上,沉声说道:“只有靠近石屋一百五十丈的地方,水面有异,过了那一段便与普通湖水无异。” 几个结丹修士也是沿着湖岸掠行,离开石屋一百五十丈后,所见水面果然只同寻常,神识一扫,直接见底。此湖最深处约两百余丈,对结丹修士来说,自是一览无余。 几人把神识斜着往靠近石屋的那一片水面下方探去,靠近湖底的那百丈,仍可轻易察看,但自湖面至百余丈深处,则似混沌一片,无法透入。 “水中什么活物都没有!”姚展义忽然说道。 荀枋摇头说道:“湖水没有生机,已是死水一片!但靠近石屋的那一片水域,内中似乎含有奇特力量。这古怪还是出在石屋上。” 其余几人闻言,皆把目光投向石屋。他们都是久历凶险的修士,对危险有着天然的直觉,这石屋孤零零矗立在深山荒谷之中,又暗含无名之力,连元婴真人都无法查探,显非善地。 火鸦道人返回石屋门前,对蔺裕说道:“再放一个野人。” 蔺裕遵令而行,立即放出一个启灵境野人。这次放出的野人,似乎头脑有些不清白,一见众人,立时叫喊着冲杀过来,被离得最近的姚展义一脚踢进湖中。 落水之后,这野人清醒过来,往下一钻,消失不见。 “再放。一个一个地放,把启灵境的野人全部放掉。”火鸦道人沉思片刻,吩咐道。 蔺裕应诺,将启灵境野人陆续放出,这些野人,有的敏锐,迅速跳入湖中,有的迟钝,但也没敢喊打喊杀,鲁莽的则被几个结丹后期修士扔进湖里。 但是,即使让所有启灵境野人入水,水面也只是荡起波纹,并没有任何动静。 “你们谁有不太用的灵兽,也扔一只进去!”火鸦道人看着一众结丹修士说道。 荀枋立即说道:“真人,请容在下一试。” 他从腰间灵兽袋中拎出一只形如猫、身披甲的小兽,对其咕嘟两句,随即一抛,扔进湖中。 此兽修为不低,已在启灵境大圆满,看其聪慧模样,尚有突破妖丹境的可能,这荀枋倒是舍得。 一开始,荀枋还认真倾听,不时发出咻咻之声,过得片刻,他神色一变,嘴中发出急剧的呼声。众人细细听去,水下传来活物挣扎的动静,很是细微。两息之后,再无响动。 荀枋脸色难看地说道:“我的金鳞豹死了。没有遇到敌人,就是这水所杀。” “如何杀?”火鸦道人问道。 荀枋迟疑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或许是爆体。” “如何爆体?”火鸦道人再问。 荀枋心思通明,很快明白真人问话之意,说道:“在下的金鳞豹,驯养多年,没有命令,不会随意吞吃任何东西,包括水。所以,若是爆体而亡,便是这水能够自行侵入活物体内,将使之爆开。” 火鸦道人抬眼看了看石屋,又转目扫过山谷,说道:“此山灵气颇盛,此谷处于山内,按道理灵气应当十分浓密,且有高品质灵物。现在来看,没有灵物也就罢了,连灵气都只是一般,甚至比不了山外。诸位,你等觉得是何缘故?” 蔺裕当即说道:“真人,以在下浅见,此地必有一物,大量吸收天地灵气,这才导致谷中灵气稀薄。而此物,或是石屋,或在石屋之中。” 火鸦道人问道:“那水中古怪,应作何解?” 蔺裕迟疑片刻,说道:“或是那物气机流出,积蓄于水中所致。” 火鸦道人手抚长须,不置可否。 荀枋轻咳一声,说道:“真人,谷中灵气之变,根由到底在石屋,还是这一段湖水,尚有疑问。那些野人,进入水中之后,到底是藏在水中,还是另有去处,需得查明才好。若是水中与石屋连通,那水之异或是屋所致。若水中藏有玄机,那屋之异则为水所致。” 火鸦道人笑了笑,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弄清水中情况。这也是可行之策,毕竟石屋防御之力,老道也破不开。” 他停顿片刻,转头对张元敬说道:“元敬,你且去地中,查探石屋是否与湖水相连。” 又对三个结丹中期修士说道:“你们三位,请各带几个筑基修士,前往山谷四面的高地驻守,防止另有野人来袭。” 张元敬施展土遁术,顺着石屋地基,往下而去。先前,他以为不过几丈,便可见石屋之底。未料深入百丈,仍未见其终。 他便转至石屋靠湖的一面,但此处泥土潮湿松软,不可能是石屋立基之地。便继续下遁,至三百余丈,眼前方才没了那堵石墙。又往石屋下方遁去,不时用手触摸石屋底部,仍有那无形之力防护,不能侵入。搜寻一周,石基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拼接的地方,也不见留有入口。 无奈之下,只好转去靠湖的那一面。在三百丈深处,土壤尚是干燥,往上行有五六十丈,泥土开始变得湿润起来。至与湖底平齐的位置,土中水分甚多,被他以源生石隔开。 又往上去了五十丈,忽然没入水流之中。只见石屋墙面上,开着一个丈许大小的门户,直接与湖相通,湖水正往屋中灌去。 强劲的水流涌来,瞬间将张元敬推入石屋之中。 第648章 巨骨 “老爷,此水侵体,张石有些难受!” 张元敬尚未来得及用神识探查屋中情况,张石的声音传了过来。张元敬连忙把法力灌入源生石中,帮助它抵抗这奇异湖水的侵袭。 同时,神识四延,往屋中探去。 刹那间,他便看明白了屋中情况——一具巨大但残缺的骨架,莹白如玉,几乎将石屋填满。此骨架,一半在水面以下,一半在水面以上,水面所在的位置,似乎是骨架的腰或股的部位。 水流至石屋之中,流速减缓,张元敬法力一张,隔开湖水,自水中跃起,落在一根横出的骨头上。 这大概是一根肋骨,其粗如大木,踩在上面坚硬而光滑,需得以法力粘附,方能站住脚跟。 “吼!” 一声暴喝从他头顶传来,如同响雷,在这石屋之中震耳欲聋。随即,是一片稀稀落落的嚎叫之声。 是那些野人! 张元敬神识扫去,只见距离他七八十丈的地方,几截横着的粗骨上,站着十几个野人,皆只有启灵境,多半是刚才蔺裕放出的那些。 但是,更上面的一块颇宽的骨头上,矗立着一个威风凛凛的野人,其修为境界,已在妖丹境大圆满,看其气机变化之玄妙,似乎已经有了一丝突破的迹象。 它圆睁双目,狠狠瞪着张元敬,两只血红眼珠,仿若是杀气所化。但是,让张元敬奇怪的是,此妖只盯着他,却没有跳下来攻他。 他神识一转,落在此妖头顶,那里有一根断骨,一种黑色淤泥一般的东西从断处缓缓下滴,落在此妖项背之上。黑泥淤泥顺着它的脊骨下滑,不断减少,至椎骨尾部时,全部消失。在看这野人,浑厚的气机似乎又精进了些许。 再看其余野人,所处之地,则无此种流淌黑泥之物的断骨。它们仇恨地瞪着张元敬,也没有动手。 张元敬思索片刻,伸手敲了敲旁侧的一根略小的骨头,并未用力,手指却也有些隐隐生疼。此骨极硬,十分厚实,且带着一些反冲之力。 不料,他这小小举动,竟惹动那些已经怒极的启灵境野人。 一声暴喝响起,一个野人纵身跃了下来,直落几十丈空间,往张元敬飞踹过来。 与此同时,其余启灵境野人也是蠢蠢欲动,一个个叫喊着要往下跳。但是,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却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立时将这些暴躁的启灵境野人阻住。 张元敬抬手一引,将向他袭来的那个启灵境野人推入水中。这野人从水中爬出,攀在张元敬侧面的一处骨头上,凶狠地盯着张元敬,却没有再次攻击。 张元敬心中了然,知道此乃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担心大战起来,会破坏骨架,故而约束极严,只是哼一声,便让众野人不敢乱动。此无疑说明,这具骨架是众野人赖以提升实力的根本。 他以神识细细查看,将这具骨架完全扫了一遍。此并非完整骨骼,似乎只是一腿、一手、小片身骨和半个颅骨。若此骨是野人族中的大能,那么,以此骨架近乎三百丈的高度,其宽少说也在六七十丈。而此石屋,宽度不过十余丈,自装不下整个骨架。 此处石屋,说是石屋,实则是一个狭长的石头盒子,只是竖在土中,露出一小截在地面而已。而且,此石屋,乃是一整块石料炼制,也不知是此骨架生前所为,以此保护自身,还是其仇敌造设,用于将其彻底镇压。 这骨架左侧的断口处十分整齐,像是被一剑斩开,且其上还残留某种气机,时时向内侵袭,但被骨中流出的黑泥之物挡住。如此,也造成黑泥之物和那未名气机的消耗。 除开这断口处,此骨架中的断骨,只有五处,其中一处被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占据,其余四处,则空在那里,黑泥之物不时滴入下方水中。那些启灵境野人也不去承接,这或许是它们已经达到极限,以现有的修为境界,无法承受太多。 此时,他方才发现,在石屋另一侧,还有一处洞口,流入石屋中的水,又自那处流入湖中,竟只维持一个高度,不再上涨。此无疑说明,这石屋尚存玄机,只不是阵法或禁制,故而未能寻出其行迹。 张元敬忽地想起玄元秘境中那些断骨以及炼化出的黑泥,与此地骨架颇为相似。玄元秘境中的骨骼,皆是断开的,也不成模样,不同的是,有一颗尚且存活的心脏。此地骨骼则为一体,连头骨都有半个。 他往上一跳,落在一根肋骨上,用力一踩,结果此骨毫无动静。 他这个举动,自然又一次引发启灵境野人的暴躁,只是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甚有威严,眼眸只是一瞪,便让所有野人安静下去。 张元敬抬眼看了一下此妖,利索地从储物镯中抽出破坚斧,对着脚下骨骼就是一劈。 “当!” 破坚斧被一股巨力弹回,往张元敬胸口砸来。张元敬连退数步,将力量消去,整个臂膀却都已经发麻。再看破坚斧,刃口无碍,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快步走回,低头仔细看斧劈之处,却见那骨骼依然光滑如玉,了无痕迹。 “哼哼!” 两声带着嘲讽的鼻音从上方传来,却是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发出,它的眸中闪过一抹不屑。 张元敬抬头瞥它一眼,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既知此骨甚硬,为何惧怕打斗会破坏此骨架?害怕了,不敢打?” 这野人未料张元敬忽然说话,不明其意,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便怒吼一声,走出半步,随即停下,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两下,示意张元敬过去。 张元敬本是试探,见其确实不懂人语,倒也不意外,如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这样的妖兽毕竟稀少。 不过,此也试出,这野人实则很聪慧,不仅能从他表情和语气判断所言内容是好是坏,还能用人族的手势表达念头。 “如此大的骨架,你们这些野人也用不了,不如分我点吧!”张元敬自言自语,祭起破坚斧,照着上方一处正在流淌黑泥之物的断骨便劈了过去。 第649章 碾压 “呼吼!” 妖丹境大圆满野人勃然大怒,再也站不住,大吼一声,飞跃而起,伸出硕大的拳头,往破坚斧上砸去。 “嘭!” 破坚斧应声而飞,撞到旁侧一根肋骨上,发出“当”的一声,往下方水面落去。 那野人首领既然出手,便毫不犹豫,左足蹬在一根长骨侧面,旋身往张元敬扑来。它的身躯虽大,但在骨骼之间闪转腾挪十分灵活,速度既快,力量也强,身未至,而劲风已经扑面。 张元敬并不打算使用炼阳伞,此妖境界虽比他高一重,但既无特殊的天赋,也没有法宝,他正要与之一战,测试一下新得的两件法宝。 他手持厚土术法剑,打出一记土御。黄墙乍现,便被此妖击破。但是,这一阻,也让它的攻势变缓。 此妖居高临下,身躯一震,顿时有无数红色毛发散落,往张元敬头顶落来。 它咧嘴一笑,长毛遮蔽下的脸孔变形,两排又宽又长的牙齿露了出来。两只粗长有力的臂膀,伸展笔直如枪,枪头乃是五根闪动幽光的指甲合并而成的利锥。 张元敬把庚金元气简祭出,金光放射,将野人毛发与双臂阻隔于外。 “轰!” 此妖团身撞在金光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金光往下塌陷,张元敬连忙撤步下落,立于下方横骨之上。 同时,念头一引,将落入水中的破坚斧召来,对着这野人头上斩去。 野人见仓促间打不破金光,便回身攀在一根横骨上,挥拳与斧头对撞,将之击飞,尔后再次往张元敬扑来。 张元敬又一次施展土御,稍阻野人,待其势缓,忽引狂沙,将之困住。随即翻手一抖,将无极刀藏入杀阵中。 野人神魂本弱,被狂沙所迷,不知方向,遂出声厉吼,挥臂狂舞,不时砸在骨架上,发出嘭嘭之声。 张元敬操控破坚斧,反复攻击野人,有时被其挥舞的长臂挡开,有时则斩中其身,虽一时伤不了它,却也让它更加疯狂。 上方那些启灵境野人见状,纷纷瞄准张元敬所立之处一跃而下,企图穿过狂沙,直接撞击他。 张元敬移步换位,挪去旁侧一根肋骨上,便听噗通之声接连响起,这些启灵境野人皆落入下方水中。 水声响起,他念头一动,将九环塔祭出,往狂沙中的野人落去。 此妖听到下方如大石入水的声音,顿时醒悟过来,狂沙虽能迷惑五感与神识,但并不改变环境,下方只是一些错落的骨骼,可以坠入水中来脱困。 它正要效仿,忽觉神魂一紧,连忙抬头去看,便见黄沙之中,一团黑魆魆的阴影罩于它头顶,并不完全落下,但内中自有一种抽离之力,不断撕扯它的神魂。 它痛苦呻吟一声,双手抱头,竭力聚集念头,守魂如一,抵御这诡异的攻击。 但是,神魂作战实非它所擅长。若此招用于对付同层次的修士,哪怕此人神魂并不出众,最多就是对其神魂形成干扰,使之无法无法集中心神,但对此妖而言,却是要撕裂它本就不大的神魂了。 此野人只抵抗了数息,便觉神魂被割去一缕,脑中一阵剧疼,差点晕过去。 九环塔抽魂成功,便将那一缕残魂炼化,转换之时,稍稍一缓。得此间歇,这妖丹境大圆满野人连忙跨出一步,倒着往下落去。 然而,就在它以为可以暂且脱身时,一丝凉意忽然掠过它的面庞,黑暗中有刀芒闪现。 它悚然一惊,下意识仰头躲避,却已来不及,那刀芒划过它通红的眼眸,将凸起的两颗红色眼珠切成四瓣,鲜血飞溅,那刀却一丝不染,隐入暗处不见,而钻心剧痛这才骤然传来。 它惨叫一声,双手捂眼,腹部又中一斧,相比眼睛上的疼痛,这一斧只能算是一种戏弄和嘲笑。 它又惊又怒,心中生出惧意,但又咽不下这口气,张口嘶嚎,声音刚起,却又落入水中,呛了一口湖水。 待它从水中冒头,上方已是昏黄一片,想要脱离水流,就必须进入沙阵之中。至于那个使它神损眼创的罪魁祸首,却已找不见身影。 张元敬不理下方疯狂咆哮的一众野人,飞身而起,落至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刚才所立的肋骨上。 头顶就是那块断骨,黑色淤泥一般的东西,仍在下滴,一团一团地落入水中。其余几处断骨,也是如此。 石屋附近水面之所以特殊,大约就是溶解了此物之故。荀枋的金鳞豹被此水侵入,不多久便爆体而亡,可见这黑泥之物的霸道。 这些野人,不经炼化,便能吸收此物,且依靠此物不断提升修为,多半是与这骨架生前之妖存在血脉关系,或许就是其族人或后裔。 尚未可知的是,那玄元秘境中断骨和心脏的主人,与这骨架生前之妖,又是何关系?是不是同一族类? 更无法知晓的是,如此强大的存在,从何而来,又是被何人所伤? 这具骨架,被装入石盒之中,并未完全死去,尚留有一丝残念,通过湖水流动,不断从外间吸取灵力,生成那黑泥之物,孕养生机与灵性,试图重复身躯。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能够依靠残骨再复生命的存在,必定比化神修士还要强,而这绝不是这方天地可以承载得了的。 张元敬手持破坚斧,对着断骨前半段就是一劈,清脆的撞击声中,斧头飞起,但那断骨前半段却也应声而断,落下来三四块寸许长的骨头碎片。 此骨果然远不如其他地方坚固,这多半是生前便被那斩它的存在击溃,外表看着无异化,内部实则已是裂痕密布。 张元敬把阴阳造化炉(仿品)取出,抛入碎骨,起阴阳两火炼化。 过了不到半刻钟,这碎骨便开始起变化。 张元敬乃中止炼骨,将阴阳造化炉收入储物镯中。 他只是稍作印证,却不是要在这石室内完全炼化此骨。这具骨架如此之大,将之劈碎炼化,恐怕要数月之功,现在他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不若先留在此地,让这些野人守着,将来再行取走。 张元敬挥动厚土术法剑,再起狂沙之阵,将水面完全笼罩,然后纵身跃入水中,顺着流水往前边那个洞口飘去。 他落水之处,就在那些野人附近,自是隐瞒不过它们,这些怒气冲天的野人,尤其是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奋力扑腾,追在他后往湖中而去。 张元敬仍以源生石护体,出了石屋,便往下一沉,钻入土中,往侧面遁远,进入硬土之中,这才往上而行,出了地面。 第650章 难破 “轰隆!” 天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震得山野都晃动起来。一团烈火四分五裂,如点点火花,漫天散落。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火花中冲出,出拳砸向悬于上方的玄铁大葫芦。 天空之中,火鸦道人一手持剑,身后火光闪烁,面无表情地看着数十丈外的巨人,仿佛正在沉思。 那巨人有七八丈之高,外形与那些野人相似,但脸上脱去毛发,露出一张丑陋凶恶的脸来。它的额头宽大,双眼如鼓起的红色石头,短粗的鼻子贴着嘴巴,两排又宽又大的牙齿伸在唇外。 这是一个化形境的野人,它凌空而行,如同走在平地,一拳打出,空间似乎都在颤动。 火鸦道人轻轻引动玄铁大葫芦,避开野人的拳头,同时驱使其喷出一只丈大火鸦,往这野人袭去。 野人抬手一拳,便将这火鸦击碎,空中再次发出轰鸣之声。它并不去寻火鸦道人,而是再次踏步如飞,去追击玄铁大葫芦。想来,必是其攻过火鸦道人,根本沾不到衣角,故而才选择对付大葫芦。 但是,玄天大葫芦是法宝,真要飞遁起来,只怕不逊于火鸦道人。此举当是火鸦道人故意为之,吸引野人注意,以防其杀向下方的众修士。 此时,众修士皆在石屋旁的地面上观战,个个神情凝重。 “张道友回来了,从山外来了个化形境野人,与袁真人战了个旗鼓相当。”屈重意看到张元敬,低声说道。 其余几个结丹修士,皆转头向张元敬点头示意,但无人说话。 从几人的神情,张元敬便知道,这化形野人极难对付。 “战斗多久了?”张元敬问道。 “没多久,也就半刻钟。”屈重意答道,“不过这野人十分难缠,尤其是防御甚是坚固,真人的法宝和烈火都无法伤它,且此妖不像妖丹境野人,是靠那泥垢一般的东西御敌,似乎就是纯粹靠肉身。” 张元敬也观察到此点,没有多说,只问道:“真人没有什么交代吗?” 若火鸦道人无把握对付这巨妖,应已命令众修士撤走。否则,一旦野人奔众修而来,可就要死伤惨重了。 屈重意知他想问什么,说道:“真人并无吩咐。我等也不便打扰真人对敌,故而也没有询问。” 他这话言外之意,自是想让张元敬问上一句,因为火鸦道人未让众人离开,或是为了等张元敬归来。 这时,火鸦道人声音传入张元敬耳中:“元敬回来了,可曾探明石屋情况?” 张元敬连忙传音回过去:“前辈,我已经探明屋中情况,待前辈击退此妖,我与前辈详说。” “哦,元敬已经进入石屋之中了?那敢情不错。”火鸦道人有些诧异,旋即松了一口气,“只要屋中无大妖便好。此等妖怪,化形之后着实难缠。待我与它缠斗一阵,你在下方观察它的弱点。其余之人,便让他们先行离开,去山外寻一个隐秘之地藏身。” 张元敬应了一声,走到众修士身前,说了真人的命令,众人本就有些提心吊胆,留在此地又不能提供助力,闻言都是点头。屈重意担心张元敬安危,请他一同离开,被他以可用土遁术保命拒绝。 张元敬让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跟在屈重意身边,保护几个筑基修士,也防止蔺裕几人起别的心思。 众修士祭出飞行剑器在低空向谷外遁去,然而他们甫一行动,那野人便放弃玄天大葫芦,大步流星,杀了过来。 火鸦道人早就防它此举,手中隳宇剑一抛,疾如闪电一般斩向它的眼睛。 这化形大妖似乎对此剑颇为忌惮,当即一手遮面护眼,一手并起五根三尺长指甲,如五柄利剑,往飞剑刺出。 火鸦道人手中法诀一引,驱使飞剑避开五根指甲,仍往此妖面部斩去。 此妖见状,忽然往后撤步,双臂收缩,然后用力外展,在两臂之间,有无形之力生出,如飓风一般卷向隳宇剑。 此招出乎意料,火鸦道人来不及变招,只得操控飞剑对着这无形之力劈斩下去。 “噗!” 飞剑好似斩中脆薄之物,一击而断,但又像是陷入某种旋涡之中,一直不停地斩击,只听“噗噗”之声连绵不绝,却始终无法脱离。 此妖双臂不断扭动,身上冒出一层薄薄的雾气来,施展此招似乎对它的气血消耗甚大。 火鸦道人伸手一招,将玄天大葫芦托举在手,对着此妖便喷出一条炽烈的火流。 此妖脸上露出不耐之色,猛地将双臂往前一甩,那无形之力卷着隳宇剑,往火流上一撞,顿时将火流撞碎。 隳宇剑趁机脱困,飞回火鸦道人身边,但气机有些萎靡。 此妖正要去追已经遁出谷外的众修士,忽然从湖中跃出一个野人来。随即,水声哗啦,陆续又跳出十几个野人。 当先跳出的野人,正是石屋中被张元敬击伤的妖丹境大圆满野人,它瞪着血肉模糊眼珠,对着化形大妖便叽叽哇哇叫了一通,还伸手指向张元敬。 化形境野人咆哮一声,转过身,往张元敬奔跑过来。 火鸦道人再次引动隳宇剑攻向此妖后背,但此妖完全没有理会。隳宇剑一转,又奔它眼睛而去。 此妖转身,再次激发那无形之力,但这次火鸦道人有了准备,自不会让它得逞,引动隳宇剑灵巧地避去一旁。待此妖撤去那无形之力,又驱使隳宇剑干扰它。 火鸦道人如此行事,也是无奈之举。他初入元婴,尚未来得及寻找合用的灵宝,便随张元敬至横断山,手段只这么两个,对上这善于防御的大妖,的确有些吃力。 张元敬见那妖丹境大圆满野人朝他奔来,似乎非要把他挫骨扬灰才解恨,不禁生出一计,便传音火鸦道人:“前辈,你且干扰此妖,我将它引去别处,远离此地后,你先脱身,我再继续引它追击,摆脱后再来寻你。” 火鸦道人回道:“先试上一次,若你无法摆脱此妖,再老道回来一起对付它。” 第651章 引敌 张元敬此举并非鲁莽,而是要试一试,那“蔽空”古宝能否避过化形存在的神识和耳目。 这野人神识或许不强,但五感必定胜过同境界元婴修士。 他祭出飞行剑器,跃升至五六丈低空,往山谷里侧山岭疾驰而去。 那化形大妖一拳击退隳宇剑,迈着大步追了过来。此时,它每一步蹬在地面上,都留下一个半丈深的坑洞,大地都随之摇晃。 火鸦道人远远追在后面,不时用隳宇剑干扰此妖,偶尔还出动玄铁大葫芦喷出烈焰。 化形大妖发出怒吼,或出拳,或以那无形之力,将火鸦道人的攻袭化解。但是,此妖并不暴躁,反而十分冷静,一直朝着张元敬遁逃方向逼近。显然,在它看来,张元敬这个结丹修士根本逃不脱,它只要追击他,火鸦道人便无法脱身,如此可谓一举两得。 张元敬抬起飞剑,越过山岭,前方便是那直插云霄的石峰。此山几乎为巨石覆盖,但在石头缝隙之间,也生出许多植被,有的是藤萝之类,有的则是参天大树。但是,靠近山顶的一截,却寸草不生,只是光秃秃的一片。荀枋之前看见巨人吞采朝日精华,或许就是此处。 张元敬顺着山势向上攀行,神识在山间扫视,发现不少玄品四阶灵草,接近山顶处,还有一种玄品五阶灵果。 他遁至此处,让后方化形大妖变得狂暴起来,不仅口中发出如雷鸣一般的吼叫声,而且追击速度陡然加快,在险绝山坡上奔跑如飞,时不时跃起,好似要冲天而起,伸手抓住张元敬。而对火鸦道人从后的攻击,竟也不管不顾,凭着坚固的身躯直接硬抗,只避开眼睛等要害。 如此,其气机也被隳宇剑削弱了几分。 “元敬,此地看来有这化形大妖珍视之物,你不妨从这里躲入土中。”火鸦道人传音说道。 张元敬正有此念头,当即掉转飞剑,往下方一处丛生杂草的石缝落去。 那化形大妖见状,更加暴躁,手中拔起一棵三四丈高的大树,便往张元敬掷来。 其力超凡,一棵枝叶繁茂的粗壮之树,竟被它掷出飞枪的气势和速度。 张元敬不敢大意,连忙将飞剑抬起,避开来袭大树,往旁侧落去。 化形野人手中又折断一根巨木,用力抛出,砸了过来。 张元敬把飞剑一转,干脆往山峰侧面绕行,借着凸起岩石和参天巨树的遮挡,找准时机忽然坠入石间土层中。 那化形大妖飞身而起,手中一根长达十丈的巨木,对着张元敬入地之处,便是一杵,直到将这巨木全部插入土中。 此时,张元敬自是早已深入土中数十丈之多。石峰之内,巨石交错,土层只在夹缝之地。张元敬在其中左钻右绕,许久方至百丈以下。再往发现玄阶五品灵果的地方遁行,却很难寻到路径。他只得继续往下潜去,直到三百余丈之下,土壤才多了起来。 这才转往那生着灵果的方向。 化形大妖站在一块巨石上,全然安静下来,它侧耳倾听,想要捕捉张元敬的行踪。 上方天中,火鸦道人却不让它如意,操控隳宇剑在它头顶晃悠,寻找攻击其要害的机会。 化形大妖不胜其扰,但始终耐着性子,追寻张元敬下落。 火鸦道人沉思片刻,神识往山头方圆百里罩去,发现峰侧三十里外,一处地方树林茂盛。这是三块巨石相互挤压,形成的一块狭长的土带,只有两丈多宽,但长达百丈,生长着一种阔叶巨树,高达十多丈,树冠上挂着一种乳白色的果子,品阶甚高。 他念头一动,纵起飞剑,往那树林落去。 化形大妖发现他的动向,眸中闪过一抹怒意,却没有理会,而是趴伏在地,把耳朵奏到土壤上倾听。 很快,它便发现张元敬的动向,所去方向与火鸦道人相同。它便紧紧锁住张元敬的动静,从地面上跨步跟上。 火鸦道人落剑于一棵巨树上,伸手摘下一枚乳白色果子,发现此果品阶达到玄品,但其气机庞杂,似乎修士可用之物。 那化形大妖把他的举动收于眼底,却并不在意。显然,此果非是其所珍视之物。 火鸦道人拿出传音灵玉,说道:“元敬,那化形野人对你钻入地中,看得颇紧,或许其看护的灵物,乃生在土中。你且从地中寻一寻。” 张元敬听得此言,略加思索,把血虫放了出来,让其去搜寻靠近地面的土壤,哪里灵力最是凝厚。 此虫行动甚快,又嗅觉灵敏,不多时,便转了回来,引着他往下山的方向行去。 至将近半山腰的地方,血虫开始向地面而行,两侧巨石渐渐压缩空间,最后只余两尺宽的一条缝隙,他只能侧着身子行动。 行至距地面只有百丈之处时,一条井绳粗的树根出现在他神识中。此根黝黑,其上生着数以万计的须根,每一根须根,都在轻轻汲取土中的灵力。 再往上去数丈,此中树根更多,十几根盘在一起,须根相互糅合,如同棉线一般。神识上探,上方十丈处,如此等数根,达上百之多,密密麻麻,如同纠缠在一起的长蛇。 他遁行至树根聚集之处,立时感到周身的灵力浓郁了很多,仿佛进入宗中的玄天宫一般。毫无疑问,此山之下,必有一处大灵穴,而这些树根扎堆的地方,则相当于一个聚灵阵,把灵穴中散逸出来的灵力,尽可能汇集至此。 他没有继续往上去,百丈距离,对于化形大妖来说,肯定是隐不住踪迹的,但至少能保证,其在没有特殊灵宝的情况下,伤不到他。 他取出传音灵玉,将情况告知火鸦道人,便在土中等候。 不多时,上方便有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多半是火鸦道人以玄铁大葫芦攻击那化形野人。 随即,便听上方野人怒吼连连,足踏巨石,土层晃动,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此后半刻钟内,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化形野人的咆哮声夹杂其中,好不热闹。 “元敬,你先远离那处,避过化形野人耳目,听我讯号,再伺机接近。” 火鸦道人发来传音后,上方骤然平静下来。 第652章 夺果 张元敬沉入近七百丈的土中,吞服一口那炼骨的黑泥之物,借以抵御四面八荒涌来的巨大土力,同时以此锤炼浑身骨骼。 此时,他被厚厚土层隔绝,完全听不到地面上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火鸦道人发来传音:“元敬,那化形野人十分看重长在地中的那几枚灵果,无论老道怎么撩拨它,再是暴露,也只是被动承受,并不离开灵果半步。老道把漫天火焰洒下,凡靠近那几根藤蔓的,皆被它以无形之力清除。以隳宇剑强攻,它宁愿以身受之,也不上天中来与老道战斗。 “如此看来,那几枚灵果当是珍稀异常。老道且去寻屈重意等人,待将他们安顿好,再来此地,怎地都要把这野人引开,给你摘取灵果的时机。” 张元敬自无异议,回了一句,便安心修炼。 大半日过去,火鸦道人方才再次传来讯息:“元敬,那化形大妖招来十几个妖丹境野人,其中有四个还是妖丹境大圆满。可还要继续夺那灵果?” 张元敬见火鸦道人如此相询,显然是对那些灵果颇为中意,便回道:“无妨。只要不是化形大妖,我皆可对付。” 又是一刻钟过去,储物镯中的传音灵玉再次震动起来。 张元敬拿起往额头上一磕,却听火鸦道人急促地说道:“元敬,化形大妖上了天中,老道正与其鏖战,此妖拼命,老道只能顶一会儿,你速速行动。” 张元敬将“蔽空”,遮住身体,然后悄然无声往地面而去。至距离地面百丈处,天中战斗的声音,已是清晰可闻,大妖声嘶力竭、气机如虹,火鸦道人则四下游斗,但又不敢遁开太远,时不时还要强行接下此妖的无形气劲攻击,消耗极大,喘息之声渐重。 张元敬沿着数百树根,缓缓向上移动。以“蔽空”之能,守在灵果四周岩石上的妖丹境野人,自是不可能察觉。 但空中的化形大妖,或会时时关注地面变化,其神识虽不比同境界元婴修士,但也绝不是结丹层次可以比拟的。 一丈又一丈,张元敬渐渐靠近地面。天中的战斗,他不敢以神识去观察,只靠声音来判断局面。 至接近地面五丈的地方,所有树根合至一起,变成一团丈许大的块茎,周围散发清香,气机不时勃发出来,形成一波又一波的灵力之潮。 张元敬绕过此物,看到块茎上方有一根碗口粗的深绿草茎,神识顺着此茎透出地面,便见地上盘绕着一堆藤蔓,如同一条盘着的大蛇。 在藤蔓靠近顶端的位置,挂着三枚灵果,其一者形如樱桃,深红欲滴,大约是散发香浓气味,那些守护的野人时不时转目看向此果,口中不住咽着唾沫。其一者类似李子,通体碧绿,色泽细腻,表皮仿佛有细蛇游动,神识一接触,便觉被尖锐之物刺中,颇为疼痛。其一者圆大如瓜,半青半黄,内中似乎蕴藏特殊力量。 张元敬大为惊奇,此种一藤生出三种截然不同灵果的植株,别说没见过,连听都不曾听过。 他没有过度观察,瞅准三果生长位置,收了“蔽空”,忽地往上一冲,钻出地面的同时,已是两手各抓一枚灵果,先将红果与绿果摘下。 “吼!” 天中化形大妖在张元敬钻出地面的刹那,便发现了它,当即怒吼一声,舍弃当面之敌火鸦道人,往地上扑来。 守在灵果周围的十几个妖丹境野人,也都反应过来,或出拳,或脚,朝着张元敬凶狠攻击。 张元敬挥手一引,炼阳伞无声无息地从他腰间升起,黑色的伞面骤然扩大,将所有妖丹境野人笼罩其中,一股幽深的气机迅速掠过众妖,使其陷入迷茫。 张元敬抓住那大瓜一般的灵果,用力一扯,收入储物镯中。 此时,一股巨力撞击在伞面上,发出巨大的轰鸣之音。却是那化形大妖来不及近身,凌空发出一团气劲,轰在炼阳伞上。 罗伞之下,张元敬双耳欲聋,但神志并未受到影响。他把炼阳伞一收,瞬间钻入土中,并迅速向下遁去。 天空之中,火鸦道人看张元敬得手,当即收了灵宝,纵剑往山中疾驰。 化形大妖愤怒之极,一拳轰飞那些妖丹境野人,伸手往藤蔓下一插,几丈长的手臂全部没入土中,手掌用力一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它把手臂往外一抽,带出一大团泥土,再要伸手去挖,却看到失去土壤覆盖、裸露出来的藤蔓绿茎,犹豫了一下,又把泥土推回去,克制怒气,趴伏在地,静听地中动静。 然而,听了许久,地中竟没有一点响声。 它跳起来,往下山的方向走出十几丈,再次爬地倾听,还是没有所得。 它仍不死心,转向山峰侧面数十丈处再听,依然无果。 此时,它方才想起于天中诱他出击的元婴修士,乃踏步登空,远眺火鸦道人逃走的方向,知道已不可能追上此人,不禁仰头怒吼,声震群山。 野人山以北万余里外,一处溪谷之中,火鸦道人正与一干结丹、筑基修士等候。 蔺裕几人,心中对张元敬的实力和手段,不禁有些吃惊。他们未曾想到,最终拖在后面的,不是火鸦道人这个元婴真人,却是一路上未见如何出手的张元敬。 两个时辰后,张元敬终于出现在谷口。他摘取灵果,躲入地中后,先是急速往下潜行,待沉至四百余丈深处,方才以“蔽空”遮体,往山下遁行。出野人山后,又下行六百多丈的深处,缓缓遁出数百里,这才再次以“蔽空”护身,绕行东方,再至北方,最后寻一处隐蔽地方出地面,驭飞剑而至此溪谷。 火鸦道人哈哈大笑,对众人说道:“元敬已至,且往第一镇妖城!” 这溪谷位置,距离第一镇妖城尚有二百万里。不过,对于蔺裕、荀枋等人来说,第一镇妖城以南地域,越是往北越是熟悉。 在两人的指路下,火鸦道人护着一众修士,绕过几处大妖领地,沿途击破不少妖丹境妖兽,于两月之后,抵达镇妖城以南十万里的拜月山。 第653章 纷至 拜月山因形似童子拜月而得名。此地向来是人族修士南出镇妖城的集结地或返归的聚合地,当然也时常有妖兽埋伏此地,企图偷袭修士。 蔺裕等人本要一气遁行至第一镇妖城,但被火鸦道人否决,他提议在仙城附近寻地休憩,众人自不敢有异议。最后便选了声名在外的拜月山。 火鸦道人和张元敬让蔺裕等人在一处山坡上休憩,把屈意重叫至山顶一处大石上,布下简易隔离阵法,与他问话。 “屈道友,这第一镇妖城有几个元婴修士,谁人为城主?” 屈重意思索片刻,说道:“这第一镇妖城,城主原本是羽灵宗莫雨真人,近来不知可有更换,因为莫真人坐镇此城已近百年。除城主外,元婴修士一般在三至四人。其中有两人必是南域十大宗的,其余一至两人,则是其他大宗。我宗李丰玉李真人便在城中。此外,听说紫霞派有位纪真人一只驻守第一城。不过,在下也是几十年不曾至横断山,所以难说此言准确。” “无妨,元婴真人坐镇横断山,一般都以百年计。”火鸦道人笑道,“而且,只要贵宗真人尚在城中便好,入城后,还要请屈道友带老道与元敬先去拜访李真人。” 屈重意连忙施礼道:“一路劳烦真人护送,又赠以红菱果,屈某入城后还想请李真人上门拜访袁真人,当面致谢。” 火鸦道人微微一顿,忽然说道:“屈道友,老道冒昧问一句,不知道友可否在城外联系上贵宗李真人?” 屈重意神色一动,猜到了火鸦道人的想法,迟疑片刻,说道:“屈某携带一枚高阶传音灵玉,若真人有意,屈某可以与李真人传话。” 火鸦道人郑重颔首:“那就有请道友了!” 屈重意连道不敢,先行告辞离去。既是与本宗真人传音,自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 “前辈,若紫霞派真人在第一城中,蔺裕会否与之联系?”张元敬问道。 火鸦道人手抚长须,笑道:“不止蔺裕,似陆相坤、荀枋、姚展义几人,或许都会与城中联络,第一时间报知飞舟之事。嗯,也包括山中灵物忽然提升之事。我等便停在这拜月山,看一看城中反应。” 张元敬倒不是没想过此节,只是有所担忧:“若对方尚有后手,此地怕是不太安全。” 火鸦道人点头:“若揽月谷的李真人有意过来,便在此等候一日,若其不来,则立即启程,两日内赶至城下。” 不多时,屈重意返回,对火鸦道人说道:“真人,我宗李真人已经动身,即刻往此地过来。他让屈某禀告真人,拜月山或有危险,请多加防备,必要时,可先离开此地。” 火鸦道人闻言甚喜,笑道:“李真人真是快言快语、雷厉风行,老道便在此恭候他的大驾。” 至于屈重意所言危险之事,他绝口不提,好似全不在意。 屈重意指了指下方的蔺裕等人,说道:“真人,屈某看到,他们几人好像也在使用传音灵玉,多半是向城中传递讯息。” 火鸦道人摆摆手,示意不用去管,又询问第一城中各方势力、各大商行,以及其他出名的所在。 十万里的距离,对于元婴真人来说,若是全力遁行,大半日即可抵达。 屈重意发出消息,乃是晌午之时,到第二日清晨,便见两道剑光如流星一般划过微微发白的天空,飞速往拜月山落来。 火鸦道人矗立不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元敬,若对方悍然动手,便不必管袁之霖他们,老道自遁去第一城,你则土遁离开,将来在仙城中会合。” 张元敬沉声应下。只要火鸦道人不死,来人也绝不敢对小辈出手。 两人正要下去与众修士站在一起,忽见两道剑光之后,又来一剑,此剑金光闪动,声势如雷,在天中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速度极快,后来居上,眼见着就赶上了前面两剑。 屈重意快步走来,面带喜色地说道:“真人,我宗李真人来了,他的剑气生雷,独具一格,无人能够模仿!” 金剑追上前方剑光,相互间并未交谈,金剑陡然加速,一掠而过,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落到众修士跟前。 剑光隐去,一个身材修长、丰神俊朗的中年道人踏空而落,笑着向站在最前边的火鸦道人点头。 屈重意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略显激动地说道:“弟子屈重意,见过李真人。” 中年道人一摆手,笑道:“罢了。”随即前出两步,与火鸦道人见礼:“在下揽月谷李丰玉,见过袁真人。” 火鸦道人连忙还礼,含笑说道:“老道袁柏焱,见过李真人。尚未谋面,便请道友不远十万里来此僻远之地相会,真是惭愧,还请道友见谅!” 李丰玉连忙摇手:“岂敢,岂敢!这些时日,真是多亏道友照看屈师侄,在下本就要上门拜谢,改在此地致谢,正可向道友表明在下的诚意。” 说话间,被李丰玉甩在后方的两道剑光,也是落至上坡。 李丰玉指着两人之中又高又瘦、气质儒雅者,为火鸦道人介绍道:“这一位,便是紫霞派的纪真人,道法了得,曾以一人之力,与三头化形大妖周旋,不仅全身而退,还斩去一妖,在横断山上可是大有威名。” 随即又指向旁侧那个身着黑色道袍的修士说道:“这一位,乃是阴相宗霍真人,精通水系功法,尤善守御。” 两人却都不看火鸦道人。纪真人对着李丰玉肃声问道:“李道友何以急冲冲飞来此地?” 李丰玉神色一冷,反问道:“两位又是为何事而来?” 纪真人说道:“听说天南城城主府的飞舟被大妖摧毁,舟中修士泰半陨落,我们受城主委托,前来调查此事。” “城主?哪个城主?”李丰玉脸色一肃。 “自然是第一城的城主!”纪真人答道。 李丰玉冷笑道:“天南城的飞舟,何时轮到第一城来管了?要调查,也当是七城盟执事堂。你们僭越了!” 站在一旁的霍真人说道:“若在天南城,自是天南城去管。此地是第一城,就要由第一城来管理!” “此地距离第一城还有十万八千里,两位管得未免宽了一些!” 火鸦道人向前一步,眼眸炯炯有神地盯着浑身藏在黑袍中的霍真人,一身气机渐渐燃烧起来。 第654章 迷雾 纪真人哈哈一笑,忽然向火鸦道人打了个稽首,说道:“紫霞派纪登云见过袁道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道友风采着实令人钦佩!” 火鸦道人也是豪爽一笑,还了一礼,说道:“玄天宗袁柏焱见过纪道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两人寒暄几句,纪登云一指身旁霍真人,带着歉意说道:“霍真人也是担心晚辈,故而有些心急,并无冒犯之意。” 火鸦道人看着这个黑袍道人,笑道:“无妨。不知霍真人晚辈是哪位?希望袁某已经将他安全带了回来!” 这时,原霍真人摆摆手,向火鸦道人抱拳说道:“阴相宗霍林寅见过袁真人,感谢袁真人一路护送,保全门下弟子。” 火鸦道人心中疑虑重重,口中却是笑道:“原来是姚道友的长辈,幸会,幸会!姚道友修为深湛,行事谨慎,便无老道护送,当也能安然抵达第一城。” 纪登云在旁解释道:“听说阴相宗还有几位弟子在山中失踪,霍道友也是急于查清情况,便与纪某一起来此向袁道友请教。” 火鸦道人恍然,心知那几个未归的弟子中怕是有对霍林寅颇为重要的人物,当即遗憾地说道:“事发突然,袁某因与白熊王大战,未在飞舟中,保护不周,还请霍道友见谅。” 一舟三百余人,只回来二十来个,称之为“保护不周”,都不能说是轻描淡写,简直如同儿戏。但是,此时也无人会去较真。 霍林寅叹了一口气,略显落寞地说道:“当此形势下,发飞舟跨越山野本就是冒险之举,既然坐上飞舟,就要认命。霍某,只是想知道事情经过,也好做个明白人!” 这“做个明白人”五个字,语气平淡,却似乎大有深意。 火鸦道人看他一眼,只见此人目光炯炯,颇有一种期待的意思。 他念头一转,猜测此人非是十大宗出身,或许有些隐秘之事并不知晓,想从他这里了解一些讯息。 他见李丰玉和纪登云都在看着自己,便道:“此事疑点颇多。飞舟行至中途,忽遇白熊王袭击,老道便出舟迎战。当时还有诸多禽妖,老道便让飞舟先行脱身,至安全之地等候。孰料,待老道摆脱白熊王,再欲联系舟中晚辈时,却已联系不上。” 他扭头对张元敬道:“元敬,你来说说之后的事。”又向三人解释:“此乃我玄天宗元字辈修士,当时他一直都在舟中。” 张元敬先向三位真人行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当时,晚辈一直等候袁真人消息,但过了许久,始终未收到真人传音,心中很是奇怪。晚辈便让负责飞舟事宜的天南城城主府总管郝三定停舟,但此人言辞凿凿说停舟十分危险,且当时舟中不少结丹境道友也支持其议。晚辈无奈,只好先行忍耐。 “不料,飞舟越行越快,直奔碧石山而去。这郝三定皆是,是飞舟不惧山中环境,正可借机骗过拦截的妖族。晚辈以为他言语不实、埋藏祸心,正欲强行止住飞舟,那黑鸦王忽然出现,将飞舟击落。那郝三定为保一己安危,强行驱动飞舟后部断舱跃逃,把飞舟中数百道友皆留在妖兽重围之中。众道友只好分散突围,致使损失惨重!此事,这里幸存的诸位道友皆知。” 霍林寅当即看向姚展义,姚展义连忙点头说道:“确如张道友所言,飞舟断开,舟内道友暴露于数以千计的飞禽袭击之下,能往外突围的,只怕都未必超过半数,至于存活下来的,除了我们这二十来人,几乎不会再有!” 纪登云神色有些阴沉,对人群中的蔺裕说道:“蔺师侄,当时情况如何?你且详实说来!” 蔺裕走出半步,沉思片刻,开始叙述当时的事,他所言大多与张元敬一致,但也有不同。比如,火鸦道人出飞舟后,是张元敬传其命令,让郝三定驾飞舟先逃离。还有,飞舟脱离危险之后,张元敬让停舟,郝三定要察看传音灵玉以确认是否为火鸦道人指令,但张元敬没有拿出。再有,黑鸦王袭舟时,正是张元敬喝令郝三定停下飞舟、引发舟内对峙和混乱之时。 这些不同,其实只是叙说的方式有所变化、内容有所偏重,但明眼人一听,便知其暗含之意。 张元敬没有反驳,只是冷冷一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真相如何,只存于亲历者的口头。至于哪一种为真、哪一种为假,判断的标准也不是过去的事实,而是谁的拳头大。 李丰玉一直沉着脸站起一旁,既未问话,也没有唤屈重意出来叙述飞舟经历。他的眼神,时而望向远山,时而在纪登云身上晃动。 纪登云听完几人叙述,哈哈一笑,说道:“他们三人说完,这事情就很明白了,罪魁祸首就是郝三定。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火鸦道人笑道:“此人被老道拿住了,大半时间都是喂下龟息丹,扔在灵兽袋中。道友可要问话?” 纪登云连忙摆手:“纪某便不问了。牵扯这般大事,自是要执事堂出面,纪某哪里有资格过问。” 他前来此地,打的旗号就是调查飞舟被毁之事,现在却唯恐避之不及,前后态度可谓大相径庭。 火鸦道人又问霍林寅:“霍道友,你可要询问郝三定?” 霍林寅明显犹豫了一下,但很快果断拒绝:“纪真人且不问,霍某自然更无资格!” “好了,来此一趟,也算是把事情搞清楚了。”纪登云笑着说道,“便不打扰袁道友与李道友说话了。霍道友,我们且带着后辈返回仙城吧!” 霍林寅忙道:“正该如此。” 两人唤过各自晚辈,与火鸦道人、李丰玉告辞。 纪登云忽然说道:“袁道友啊,现在横断山形势复杂,妖族坐大,我人族可千万不能变生内乱啊。那个郝三定,一定要慎重处理啊!” 第655章 结交 “李道友,纪登云此言何意?”火鸦道人疑惑问道。 李丰玉摇头:“纪登云此人,心机深沉又长袖善舞,与中域、南域各大宗皆有联系。此话或许另有所指。不过,有一点没错,在不到必要时,这个郝三定最好不要交出去。” “七城盟执事堂,我等可信任何人?”火鸦道人沉思片刻,忽然问道。 “执事堂七个执事,中域居其四、南域有其三,南域三人,分别是灵武山、太清宫、焚日山的真人。若有渊源,自然是灵武山最近。”李丰玉表情略显奇怪,不明白为何玄天宗为何连这些情况都没有与自家真人说清。 佟天福没有说,是因为他多年未至横断山,情况反不如卢天秀清楚,本是让火鸦道人至第二镇妖城,询问卢天秀和胡天聪,哪知半途生变。 火鸦道人想了想,稍显犹豫,却还是问道:“不知真阳观与灵武山关系如何?” 李丰玉沉声道:“颇有渊源。” 火鸦道人摇摇头,忽然笑道:“此事先放一边。劳烦李道友往此地来,一路奔波,尚未寻个坐的地方,真是怠慢。不如登上山顶,你我小酌几杯如何?” 李丰玉洒脱一笑:“恭敬不如从命,请!” 张元敬先行登上峰顶,选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坦之地,挪来石头制成桌凳,又把一些灵果时蔬摆上,酒则自有火鸦道人准备。 陆相坤、荀枋等人见两位真人要密谈,便自行寻了一处地方打坐休息。袁之霖几人,则与张元敬、屈重意一起,在山峰上随侍。 “我观道友气机沉厚,已是到了元婴初期之巅,想来要不多久便可破关进境了吧。”火鸦道人请李丰玉坐下,拿出珍藏多年的“不死炎”,用玉碗倒了,摆在石桌上。 李丰玉看着如岩浆般的酒色,眼睛一亮,赞了一声:“袁道友这酒,不同凡响啊!某甚喜!” “那就先干一碗!”火鸦道人大笑,一把端起玉碗,示意李丰玉畅饮。 李丰玉将身前的玉碗拿起,轻嗅一下,放入唇间,一饮而尽。旋即赞道:“过喉似火、入腹如泉,回味甘甜,其香不绝。好酒,好酒!” 火鸦道人喜笑颜开,提起酒葫芦,又与他满上:“既是好酒,且连饮三碗!” 李丰玉来者不拒,与火鸦道人满饮三碗。 两人相视大笑,看得一众后辈艳羡不已。 李丰玉说道:“袁道兄所言不错,小弟尚差半步,便可冲破牢笼,再进一境。不过,这半步可不易。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遥无期。此事顺其自然即可。” 火鸦道人笑了笑,说道:“李师弟此言,对,却也不对。老道年长,便倚老卖老叫声师弟了。修行一道,可以不着意,却不能不着力。今次入山,所见灵物甚多,且多了不少玄品五阶、六阶的灵草灵果,若能采得几株,不说一定破境,却也能大有裨益!” 李丰玉眼中神光一闪,说道:“屈师侄先前传音,也提了一句,但不甚清楚。横断山中,果真是灵物齐齐提升了一阶吗?” 火鸦道人点头:“就老道所见,的确如此。所以,老道也怀疑,飞舟遇袭之事,与此有关。李师弟在第一镇妖城中,可察觉什么异动?” “异动?”李丰玉沉思数息,忽然说道,“若说异动,只有一件,那便是城主莫雨莫真人,数月前忽然离开,说是执事堂召见,需得暂时前往第三镇妖城。因莫真人担任城主已过百年,故而执事堂请其过去,商谈任免之事,也属常例,故而我等数人也未觉有异。倒是道兄如此一说,小弟方觉内中情况或许并不简单。” “莫真人是何修为?” “入元婴中期超二百年。” 火鸦道人点头:“此乃横断山人族修士的中坚啊。看来执事堂很可能在谋划什么大事!” 李丰玉略显吃惊,问道:“道兄何出此言?” 火鸦道人缓缓说道:“横断山中灵力大涨、灵物提升,为掩饰此事,妖族近来举动甚多,常常侵袭仙城,既阻断道路,也压缩我人族修士活动空间。但是,如此大的事,不可能完全遮掩住,执事堂必定已经察觉山中异常,只是秘而不宣,以此掩盖暗中进行的计划。” 他忽然想到什么,淡淡一笑:“想来要不了多久,便可知道分晓。你我也不必胡乱猜测,且不说此事。” 说罢,他从须弥戒中摸出一个玉盒,向李丰玉递过去。 李丰玉并未去接,而是诧异道:“道兄这是何意?” 火鸦道人笑道:“老道与师弟一见如故,此物权作见面礼。” 李丰玉看着火鸦道人,既不伸手,也不言语。 火鸦道人无奈,只好自行将玉盒打开。一阵馨香传出,红色的果实灵机勃发,一股股的向上飘升,引得周围天地灵气集聚而来。 站在不远处的屈重意露出惊容,但没有说话。 此果,正是他在那化形妖蟒巢穴中摘取的玄品六阶红菱果。 “这是,玄品六阶灵物?”李丰玉吃惊地看着玉盒中的红果,神色有些疑惑。 火鸦道人把玉盒前推数寸,笑着说道:“不错,正是此回穿越群山,由贵师侄屈道友所摘得。李师弟修为已至瓶颈,正好用得上此物,老道便将之赠与师弟,还请不要推辞!” “那如何使得!”李丰玉当即摇头,“如此珍物,便在仙城的坊市中,也是无价之宝,没有人愿意拿出来售卖。道兄留着,将来正用得着。” 火鸦道人诚恳说道:“再是珍物,用不上也是无用之物。此枚灵果,老道要用,少说也得一百年之后。但师弟你不同,现在便可服用。若是由此突破,实力大增,正好应对当前横断山的复杂局面,老道也可依仗一二啊。” 李丰玉迟疑片刻,还是不肯收下,说道:“道兄不用,也可寻人交换能用之物,小弟实在不能受此重礼。” 火鸦道人笑道:“师弟君子之风,老道佩服。不若这样,此枚灵果便算老道借与师弟的,待师弟突破境界,往山中走一遭,摘一枚同品阶的灵果还我便是。何如?” 李丰玉闻言,不好再拒,便爽快应下:“那便算小弟从道兄这里借的!” 第656章 第一城 巍峨山岭巅,一城半悬空,飞云遮其底,玄光接天风。 “道兄,此便是第一城了。”李丰玉与火鸦道人飞遁再前,指着屹立山峰顶端的雄伟大城说道,“山巅之城,只能算是显露在外的一角,其实整座山岭皆外城池,布满阵法和禁制。仙城之上,也是光雷风雨伏藏,与罡气相接,其守御可谓密不透风。向来妖族侵袭,都是老老实实从山脚开始进攻,步步为营,层层推进。故此城之坚,在镇妖五城中可说独树一帜!” 两日飞遁,一行人几如游山玩水,慢慢接近第一镇妖城。 “以山为城,以城固山,山城互济,且险且重,殊为雄奇!”火鸦道人赞道,“我人族先辈真是雄心壮志、雄才伟略,以此立下万年不朽之基!” 李丰玉笑道:“当年,南域与中域的修士,各从一方经略横断山,此城与在北的第五城几乎同时建造,后来打通山关、七城连珠,却又为如何排序争论起来,尤其是哪一城应为第一城,两域修士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彼时,此城被南域修士称为第一城,而山北的第五城,则被中域修士称第一城。后来,妖族大举侵袭,北边之城万年间陷落达五次之多,而此城,始终坚挺,未曾被妖族攻破一次。如此,众修再无异议,皆以此城为第一城。” 他语气稍顿,脸上浮现钦佩之色,继续说道:“说起来,此城之固,还是因贵宗出力,立下雷阵的缘故。若非如此,未必顶得住妖兽一波又一波不要命的进攻!” 火鸦道人臆想当年场景,不禁神思向往,转而一叹:“前人功勋,尚需后人努力啊!” 李丰玉点头说道:“是啊。当年之事,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了,有的是无知,有的却是有意回避,意图抹去贵宗功绩。” 众人至山脚之下,立时有一队修士从一处隐蔽于树林中的堡垒跃出。 为首的是一个结丹修士,他老远看到李丰玉,连忙行礼问候:“甲字一堡校尉杜烬禹,见过真人!敢问真人是按例巡查,还是因事出入山城?” 李丰玉朗声道:“吾乃因事出入,此外玄天宗袁真人,余者皆为随同袁真人从天南城来的修士。你自按规矩查核即可!” “是,属下领命!” 杜烬禹躬身应命,又对火鸦道人施了一礼。转头对一众手下吩咐道:“速速核查诸人身份,手脚利索点,不要让两位真人久等!” 待一众城卫应命,他自上前,请火鸦道人出示身份信物。 两个真人的威慑力非同寻常,城卫查验甚快,一句旁的话都没说,核完身份便立即放行。 行至半山腰,又有一队城卫从隐蔽之地飞出,再次核查一道。 至山顶城门之下,百余丈高的碉楼上,各种重器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众人再次被核查身份,随后方才进入门洞,接受七星连珠的扫视。 如此,一行人方才终于进入第一镇妖城。 错落有致的战楼之间,有一条宽达十丈的笔直驰道,一个白衣玉冠的年轻道人当先而立,身后是十多个结丹修士以及数十筑基,以及一辆华贵的兽车。 “道兄,此乃城中的另一位元婴中期修士,去年刚至,出自太清宫的承昀道人。此人,古板得很!需小心应付!”李丰玉低头传音道。 那年轻道人不疾不徐地上前来,对着火鸦道人规规矩矩地打了一个稽首,正色道:“太清宫承昀见过袁真人。按镇妖城惯例,凡我元婴真人初至本地,需以车架迎接。莫城主有事离城,嘱我代行职责,故承昀按制备礼,以作迎候。诸事简陋,烦请见谅。请袁真人登车入城!” 此人说话字正腔圆,每一个都吐得极其清楚,但并不给人造作之感,显然此乃其人一贯风格。 火鸦道人还了一礼,含笑说道:“久仰太清宫盛名,承昀道友风范令人敬服。袁某受宗中所托,至横断山效命,寸功未立,得此殊遇,不甚荣幸。感谢道友隆礼重节,袁某愧受。请!” 承昀道人侧身言道:“请!” 火鸦道人登上兽车,向承昀道人和李丰玉点头示意,然后坦然坐下。 “车架起!” 护车的众结丹修士中,一人轻喝。御者扬鞭一挥,拉车的两头异兽迈开粗壮有力的腿,稳步前行。 承昀道人与李丰玉各行于兽车一侧,亲自护车驰行。此等规格,可谓隆重,引发四周诸多目光艳羡。 火鸦道人神情自若,不时向驰道两侧顾盼,览看城中风光与人物。 相比天南城,第一城所见的修士,大多有一股彪悍之气,这十有八九是在横断山常年与妖兽作战蓄养出来的。 此次从天南城至第一镇妖城,三百修士幸存寥寥,固然与诸多因素有关,但陷入重围之后,杀气不足、战力不振,也是重要原因。若是飞舟断裂之初,所有修士皆能迅速反应,奋起突围,或许会有更多人活下来。 他不禁想到,在第二镇妖城、第三镇妖城,身处妖族势力汇集的横断山深处,那里的修士,经历的战斗更加凶险,无论气质还是实力,只怕会更加不同。 一刻钟后,兽车停在位于城中间的城主府门前。这座城主府,乃以巨石堆砌,冲天而起,如同一座小山。其最高处,竖着一根巨木,上系五彩缤纷的锦缎,每一根皆暗含雷力,隐隐与上方的罡气层产生某种牵连。 城主府外,已经站着数十修士,为首的两人,正是纪登云和霍林寅。 火鸦道人从车中下来,先谢过承昀道人和李丰玉,又与纪、霍两人见礼。四人在一众结丹修士簇拥下,进入城主府偏殿。殿中已设下宴席,众人依次入座,待承昀道人致辞后,便推杯换盏、逢场作戏,历一个时辰结束。 自城主府出来,火鸦道人并未去玄宇商行设在此城的分行,而是应李丰玉之邀,住至其居所砺剑阁。 火鸦道人只对张元敬交代一句:“李真人即将闭关,老道替他当个护卫。你们暂居此城,静待执事堂消息!” 第657章 玄丹堂 玄宇商行第一城分行的执事名为贺元章,是宗中的一个老筑基,到仙城已有七十年。当初也是修为难进,方才随当时的结丹长老至此,想要撞一撞机缘。几十年下来,修为也算是进了一阶,从原本的筑基中期晋升筑基后期,但结丹境遥遥难及,而寿元所剩不多,故而也没了心气。 见到张元敬,这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只是略显激动,然后按部就班地汇报商行近况,不好不坏,可以维持,但近来颇受一些商行打压。问其缘由,也是十分淡定地说,商行乃是宗门实力体现,宗门靠山不硬,商行经营自然困难。 张元敬简单问了几句,看这贺元章虽然死气沉沉,但办事还算谨严,商行中的独门灵符、阵器,也从未转与其它商行售卖,便不再多问,转而打听哪家商行丹药最是出色,尤其是出售筑基进阶结丹的奇丹。 贺元章难得露出一抹异样的神色,沉思片刻,说道:“属下至这第一城,对破境之丹甚为关注,号称可以提升结丹几率的丹药,林林总总不下四十种。不过,据属下尝试、打听、观察,真能有所助益的,只有三种。其一是藏剑谷所售剑元丹,此丹服下,如剑气割体,唯有走剑道一路的修士,可以承受。其提升结丹的概率,在三成左右。其二是焚日山炼制的六阳丹,效果比剑元丹稍差一些,但向来只内部售卖,若非与此派亲近的修士,根本买不到。其三就是中域十大宗之一玄静宫的养神丸,此丹对于凝练灵神颇具效果,是三种丹药中最为人称道的。当然,听说在第三、第四、四五镇压城,还有中域一些宗门炼制的丹药,据说有些效果也不错。” 张元敬问道:“养神丸如何可以买到?” 贺元章道:“玄静宫在第一城设有商行,名为玄丹堂。每两月,会召开一次丹会,对外拍卖一些珍稀或品阶高的丹药,同时也接受其余修士委托,代为拍卖珍奇丹药。一般来说,都会售出三至五枚养神丸,但要拍下,只靠灵石很难成功,往往要以一些珍奇的丹药、灵植或丹方进行交换。” 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这养神丸十分抢手,各大宗门结丹长老几乎都会参加丹会,抢拍此丹。” 其言到此戛然而止,言外之意自不需多说。 “下一次丹会何时举行?如何方可参加?” “下月望日。”贺元章道,“参会需提前向玄丹堂申请一枚玉牌,此由属下去办即可。不知长老要几枚玉牌。” “六枚。” 张元敬在玄宇商行客房中闭关一月,以擎天诀为基,同时服食熔金煅丹丸和红菱果,修为可谓一日千里。 此日已是玄丹堂丹会举办之日。他出关来,唤了袁之霖五个,直奔城东而去。 凡是规模较大的商行,都在城东坊市,小一些的如玄宇商行,则只能在城西坊市立足。 六人一路穿过喧嚣的街巷,走到贯通东西的驰道上。城中通行,不可飞遁,若要赶路,可以乘坐城主府所设车行中的兽车,但价格不菲。 张元敬生性低调,但既受宗中指派来到横断山,便代表玄天宗脸面,无论如何落寞,好歹是十大宗之一,不能连兽车都不坐。 沿着驰道行百步,寻一间车行,顾了一乘兽车,众人等车,沿着驰道往东疾驰。 道上车驾甚多,皆是往东而去。驾车的御者是个炼气境修士,但大场面见得多,在张元敬这个结丹修士面前,也是侃侃而谈,把知晓的城中趣事一件一件说来,倒是颇有意思。 这御者也是看出,张元敬几人就是去参加丹会,故而说得最多的,便是玄丹堂的丹会。 “好叫前辈知道,这玄丹堂也是最近百来年才在第一城开的店面。原来啊,玄丹堂只在第五城才有。后来,藏剑谷的真人说,玄丹堂不过第五城,那藏剑谷的剑阁也不过第一城,如此才有了玄丹堂在镇妖五城的分堂。不过呢,这玄丹堂自视甚高,在丹会上拍丹药,很少有只靠灵石能拿下的,不出些珍贵物品,灵石给得再多,它也不卖。” 袁之霖笑道:“它这不是拍卖会吗,难道不是用灵石喊价?” “当然不是。这位前辈,玄丹堂拍卖时,喊价必须是若干灵石加某某物才成,若是无人见过的稀奇东西,便现在鉴定。嘿嘿,这丹会其实也就拍个十几样东西,但时间可不短,少则一整日,长则两三日都有。”御者还卖力一个关子,“前辈可知,这玄丹堂的丹会,最长的持续了几日?又卖出了何等高价?” 袁之霖来了行去,把耳朵凑上去,一脸期待地说道:“俺哪里知道!快说,快说!” 御者得意地说道:“七日!整整七日。当时,十几个结丹境前辈,为了争夺养神丹,各处奇物,那玄丹堂的执事竟一个没见过,只得临时请人来鉴定,只此一事,便用去五日时间。” 袁之霖闻言,不觉一呆,旋即脸上浮现一抹尴尬,连忙催问道:“最后卖了什么价?” 但是,此话一出,立时觉得不对劲,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得偷眼去瞧张元敬。 刘靖龙在旁笑道:“总不能一个丹会,这么多结丹境宗师参与,最抢手的就是这个养神丹吧?” 御者道:“那当然不是。养神丹再好,也只对筑基修士有用。玄丹堂乃是玄静宫的商行,好东西可只是这个。据晚辈所知,玄丹堂拍过的最珍贵丹药,乃是紫极丹!当时前后喊价,一共喊了二百八十七次,所给的价码,简直无法衡量!” “二百八十七次!紫极丹是何物?”袁之霖兴致勃勃地问道。 御者嘿嘿一笑,尽显自豪,有意顿了两息,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此乃提升进阶元婴几率的神丹!” “提升入元婴的概率?”袁之霖猛地一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小子可别看俺是刚进城的,糊弄俺啊!” “哎呦,哪能呢!前辈,给小的几个胆子,也不敢跟您瞎说啊!你去了玄丹堂,随便问谁,若有人说没有紫极丹这回事,小的任你处置!”御者大呼冤枉,信誓旦旦地说道。 第658章 丹会 玄丹堂是一处占地上千亩的宫阁群,外立红墙,内植仙株,气势雄浑的牌楼之后,是一幢七层高阁,顶部挂着一块蓝底黑字匾额,上书“玄丹济道”。高阁两侧,各有大殿一间,两殿一阁后方,是高矮不一的楼院,还有假山水塘,曲径通幽,重重叠叠,隐隐约约。 张元敬几人从牌楼下通过,经几个管事模样的筑基修士检查过玉牌后,被人引入左侧大殿。殿中最里侧是一个数丈高台,台下至殿门附近,则摆着许多木凳,前三排还带有条案,其上摆着茶具和果蔬,后面的则只有木凳。 张元敬作为玄天宗结丹后期修士身份,可坐至第二排,附带一个随从,自是让袁之霖跟了去,其余四人便只能在后面找地方落座。 殿中已经坐满一大半,人声鼎沸,许多相熟的修士正在攀谈。前三排中,也有张元敬熟悉的,比如屈重意,就在他身前,坐了第一排。另外,如蔺裕、陆相坤、荀枋、姚展义等人,皆在前列。 第一排正中,是五个结丹境大圆满修士。他们气机圆融内敛,沉静肃穆,偶尔有人与他们见礼,也只是简单颔首。 至巳时二刻,殿中已是座无虚席,来客仍然源源不断,只能站在殿门之外。 已时三刻之时,从外面走进五个身着黑色道袍的修士,为首者鹰鼻长脸、眼神肃杀,修为在结丹后期,其背上负着一柄长剑,剑穗飘摇,仿佛有一种独特道韵。后方四人,皆是结丹中期修士,神色冷峻地跟在负剑道人身后。 “这就是玄丹堂的执事方决道人,看到他所负之剑没?听说是藏剑谷所炼造,此剑一出,结丹以下无人可与争锋!” 在张元敬身后,一个结丹中期修士,正与身侧的后辈低声指点。 张元敬把目光落在那长剑上,但看不出什么门道。与那伏龙剑不同,此剑从外表看,除了剑穗有些神异,并无其它出奇之处。 方决道人走上高台,其余四人护持在台下两侧。 “诸位,玄丹堂两月一期的丹会即将开始,请肃静!”方决道人语气平淡地说道,声音附着法力,清晰传入每一个修士耳中。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不过,此时方决道人只肃然站在高台上,并不再说别的话。 直至巳时四刻,这冷峻道人才干脆利落地说道:“诸位道友,时间已到,玄丹堂两月一次的丹会开始。规矩贫道不多说了,现在开始拍卖第一件参拍物品,截元丹一瓶共九枚。” 此语一出,立时引起下方骚动。 有人便议论:“第一件就是截元丹,看来此次丹会有好东西!” 也有人请教旁人:“道友,何为截元丹?” 自有懂行的回答:“此乃玄静宫独门丹药,供结丹初期修士养炼虚丹的,最是中正平和,既增修为,也养神意。初入结丹,若能服用一瓶截元丹,至结丹中期后,道行增长可提升一至两成。此丹极受欢迎,只是玄静宫很少会拿出来售卖。” 下边窃窃私语,上边方决道人仿若未闻,直接开出底价:“两万下品灵石和一株玄品三阶以上灵植。” 张元敬闻言,不禁心中一凛。这个价格看着不算太高,但玄品灵植的价值差别太大,遇到对此丹志在必得的修士,付出的代价或会极大。 “二万二千灵石加一株玄品三阶的碧离草。” “二万三千灵石加玄品三阶灯璘木一尺。” …… 张元敬没有喊价,只是默默观察。喊价的基本都是结丹初期修士,在灵石上加价不多,但所出灵植差别其实颇大。当然,灵植这种东西,对于修士自身来说,也很难权衡价值,若是不懂炼丹,没有合适丹方,终究只能用来交换,能换到自己合用之物,便算物有所值。 只是,这对于玄丹堂来说,便非常有利了。 经过三十七轮喊价,这一瓶截元丹最终被一个结丹初期修士,以三万三灵石和一株玄阶四品无相草换走。这个价格,玄丹堂简直赚翻了!不过,对于得到丹药的这名修士来说,此丹正是当前修行最需之物,故而再是大出血,也必须拿下。 方决道人依然是那副冷淡模样,按部就班地说道:“现在开拍第二件物品,引剑丹一瓶共六枚。起拍价,二万灵石和一株玄品三阶以上灵植。” 听此丹名,张元敬不禁眉头一皱。喜用“引剑”二字的,只有千剑门。此派有一符,名“引剑符”,激发之后,可引万剑攻敌,十分霸道。却不知这引剑丹,又是何种效果。但无论如何,千剑门丹药能被玄丹堂列入拍卖物品名录,且所定起拍价与截元丹相同,表明玄丹堂认可二者为同等层次之物,此事需得加以重视。 不过,引剑丹引发的反响要比截元丹小很多。只有十几个修士喊价,但所处价格,竟也不比截元丹低低多少。 张元敬见右侧是个结丹中期修士,看着颇为和善,便向其请教。此人道:“这引剑丹,是千剑门近两年才推出的一种丹丸,据说与藏剑谷的剑元丹类似,乃以剑气淬体、增强神识和修为。当然,此丹还是结丹境的丹药,向来是擅长炼体或痴迷剑道者的钟爱。怎么,道友也感兴趣?” 张元敬呵呵一笑,说道:“在下只是见这名字有些意思,倒是不需要。” 他既有那黑泥之物,自无需这丹药。 千剑门向来只修剑术,门中固然也有丹师,却只是烧炼一些常见丹药,何时有能力独创丹方?张元敬默念了几句玄静宫,心中有了猜测,忽觉身上有些沉重。 此后,方决道人又拍出六种丹药,每一种都有其特点、价值不菲,其中一丹,名为固元丹,名字很普通,但却是筑基修士固本培元的极品丹药,引发上百修士争抢,尤其是不少筑基修士,就是奔着此丹而来,又出身不凡,喊出的价格比结丹修士还高,最后竟以五万灵石和两株玄品四阶灵植成交。 这拍卖的筑基修士也未掩藏身份,张元敬听身后修士议论,方知此人乃是中域十大宗之一天元洞的精英弟子,来横断山游历,出手阔绰,凡看上的珍物,几乎没有不拍下的。 张元敬见此人已是筑基后期修为,不禁暗暗摇头。 第659章 出价 “现在拍卖第九件物品,养神丹。底价三万灵石和一株玄品三阶以上灵植。”方决道人目视被固元丹引爆的殿中气氛,依然不紧不慢地宣布下一件拍卖品。 养神丹三个字一出,殿中立时为之一静,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但这安静只持续了短短一息,随之而来的是潮水一般奔涌而来的出价之声,殿中顿时变得无比吵闹。 “肃静!”方决道人对此早有准备,以法力附声,低喝一声,竟压住了众人的喧哗,“请先举牌,并经贫道示意后,再行喊价。” 殿中又静了下来,但不像前次那般安静,到处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少筑基修士已是急不可耐地将参与丹会的玉佩高高举起,迫切想要喊价。 方决道人目光一动,在殿中扫视一周,忽然指着第一排靠右侧的位置,说道:“就先请天元洞都小友先报价吧!” 这个“都小友”,便是高价拍下固元丹的天元洞精英弟子都至鸿。他笑着向方决点点头,站起说道:“晚辈出价五万灵石和三株玄品四阶灵植。” 此语一出,像是往烈火上浇了一盆油,殿中原本的窸窸窣窣声音,立时变成了喧嚣骚动。 “一上来就出这般高的价格,某还喊个屁!” “真是财大气粗、为所欲为啊!唉,这回又没戏了!” “玄品四阶灵植难道已经烂大街了?一出手就是三株!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 有撒气的,有嘲讽的,有开骂的,也有灰心丧气、自嘲自贬的,也有冷笑不语、神色愤恨的,各种反应、不一而足,但都充满对都至鸿强大背景、恐怖财力的无力感。 这时,一个声音从第一排靠左的座位上飘扬而起,清晰传到殿中每一个人耳中:“某也出五万灵石和三株玄品四阶灵植。”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一个灰衣道人,年纪看着不大,也是筑基境修为。 张元敬右侧那个结丹中期修士侧首看了张元敬一眼,低声问道:“道友,知道此人是谁不?” 张元敬摇头。 “蔡丰进,中域十大宗道纹宗嫡系弟子,元婴真人之后。嘿嘿,若要比拼财力,此人可不逊色都至鸿。” 张元敬诧异道:“这么多结丹修士,却被两个筑基小辈抢了风头。为何结丹境道友不出价?” 此人嘿嘿一笑:“养神丹固然珍贵,但只是给筑基修士用。若是价格不高,拍了也就拍了,权当给后辈一个照顾。但是,这两人出手,最后的价格,只怕比后来拍卖的结丹境丹药还要高。诸位结丹道友,都盯着后面的几种丹药,自不会在这养神丹上浪费资材。” 袁之霖就在张元敬身边,把此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张师兄,此丹价格虚高,你便不要去拍了。也就是提升两三成的几率,最后管不管用还两说。说不定不靠丹药,我也能突破的!” 张元敬笑道:“你不必想这些。拍与不拍,我自有定夺。” 袁之霖见此,知他主意已定,心中不禁感动,想要说几句话表示感激,却又不知如何说,只好扭头去看殿中热闹憧憬,掩饰自己复杂心情。 “还有没有道友出价?”方决道人冷峻目光扫向殿中。 张元敬站起来说道:“五万灵石加一根未知品阶的骨头。”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殿中众修士引颈相看。大多数人当然不认识初来乍到的张元敬,但也不乏消息灵通或善于留心之辈。于是,张元敬的身份渐渐被人传开。 “这位道友,你所谓未知品阶,是何意思?”方决道人作为地主,自然知道张元敬的身份,否则不会将他安排至第二排座位中。 “自然就是不知品阶高低!”张元敬直白地说道。 方决道人见识多广,倒也并不意外,但还是问道:“虽是品阶未知,但道友既用之喊价,想来是认为此物可比三株玄品四阶灵植?” 张元敬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 一个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这位前辈,好歹是玄丹堂丹会,你这一句未知品阶,就要盖过我和蔡道友的喊价,似乎有些不妥啊!” 说话的正是那位天元洞都至鸿。 张元敬反问:“如何不妥?” 都至鸿撇撇嘴,迟疑片刻,见殿中尽有好事者等着看热闹,便说道:“万一您那骨头不值什么,岂不惹人嘲笑。” 张元敬笑了笑:“我说它值,它就值。”随即转过目光看向方决道人:“方决道友,请继续进行拍卖吧,该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都至鸿还要说话,却被身旁的一个结丹后期修士拉住,遂轻哼一声,坐回座位。 方决道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张元敬,沉声说道:“道友可知,若事后鉴定你提交之物达不到同等价值,则视为搅乱本堂丹会,需交上三株玄品四阶灵植,方可离开此殿?” 张元敬一摆手,毫不犹豫地说道:“若贫道这根异骨比不上三株玄品四阶灵植,自是按规矩接受你玄丹堂惩罚!” 方决道人点点头,继续对着殿中问道:“诸位道友,可还有出价的?” 这时,第三排居中座位上,一个青袍修士站起,颇似随意地说道:“既然这般有意思,裘某也来凑个热闹,五万灵石加一瓶不知品阶的兽血。” 方决道人眼神一闪,微不可察地朝此人点点头,也问道:“裘道友,你可也是确定,这兽血可与三株玄品四阶灵植相比?” 此人笑道:“当然!裘某说它可比,那就可比!” 张元敬正要转头去看此人,耳中已是收到屈重意的传音:“此人乃是千剑门裘无影!此人遁法独树一帜,张道友可要当心!” 张元敬冷笑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 方决道人再次询问殿中修士:“按照本堂规矩,若无人出价,便只在刚才报价的四位道友中竞价。可还有道友想报价?” 他连问三遍,见再无一人出价,便道:“既然无人出价,那便请报价的四位道友上高台来,各自出示交易物品。” 第660章 鉴比(四千字章 今天只这1章了) 待张元敬四人登上高台,方决道人对都至鸿说道:“都小友,你最先喊价,便请你先出示三株玄品灵植吧。” 都至鸿相貌英俊,身着一袭湖蓝色修身长袍,腰间系着一根青玉带,手持一柄折扇,风度翩翩。他对着方决道人行了一礼,一抬手,即从储物镯中取出三株灵植来。 这三株灵植,皆以某种束带裹住根部,摆在台上,灵气氤氲,清香扑鼻。 居中一株高约三尺,茎秆笔直,只有两片宽长之叶,茎秆顶部是一个半开半闭的花苞,其色青中见红。 “是龙芯兰!”殿中有人惊呼。 “真是财大气粗,用龙芯兰来交换筑基境丹药。唉!”一人用惋惜的语气说道。 龙芯兰,成熟后是玄品四阶,但若是年份够久,则可能突破至五阶,作为炼制元婴境丹药的一种重要辅材。即便只是四阶,也是炼制结丹境一些丹药的主材。 左侧这一株,则是四尺高的小树,枝叶繁茂,青葱中偶见一团火红,仿佛飘动的红云。 都至鸿傲然地扫了一眼殿中,见无人议论,便轻轻摇了摇折扇,略显得意地说道:“此乃生于地底岩浆旁侧的灵植,属于食焰而生之树,其果红如火、烈如炎、形如扇,故称凤凰翎。” 他这一说,下方便有人认了出来。此果少见,但典籍中都有记载。凤凰翎是玄品四阶,可用于炼制某些火属性丹药,应用范围颇小,但效果甚强,价值相比龙芯兰而言要低一些。 右侧那一株灵草,则是比较常见的玉玲珑,此草乃是炼制结丹境重要丹丸玉灵丹的主药,向来价值不菲。 这三株灵植,每一株都远不是一枚养神丹可比,但这都至鸿既需要养神丹,自不会在意其中价差。 方决道人点了点头,对蔡丰进言道:“蔡小友,请你展示交易物品。” 蔡丰进却不像都至鸿一样,一气把三株灵植取出,而是一件一件摆出。第一株,乃是玉玲珑,与都至鸿一样。第二株,则是一根尺长的金黄树枝,其上雨雾蒙蒙,灵机流光。 “这是……金雷木!”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一个结丹大圆满修士忽然站起来,指着金色树枝颤声说道。 旁侧另一个大圆满修士却是嗤笑道:“尹道兄睹物惊神,怕是看岔了眼吧。这是金雷木的伴生植株,所谓的雷击木而已。当然,也算是罕见的物什。” 前面说话的这大圆满修士并不觉得尴尬,反是目光一凝,看向蔡丰进的眼神立时变得有些不同。与此同时,殿中还有诸多别样目光,纷纷落在蔡丰进身上。 蔡丰进却是泰若自然、神情平静,语气平稳地说道:“此乃沉雷木,内中蓄积少许雷力,足以充作玄品四阶灵植。不知方决前辈是否同意?” 方决道人点头:“若真如小友所言,自然是当得的。” 蔡丰进取出的第三株灵植,乃是一株螺旋形的暗红灵草,表面炎气滚滚,仿佛正在燃烧一般。 “此乃炎龙草,虽不常见,但也非稀奇之物。”蔡丰进淡然说道。 此话看似是自我贬低,但实则是变相的夸耀。炎龙草乃是炼制炎精散的主药,此丹乃是结丹修士快速补充法力的重要丹药之一,用途最是广泛,其价值可想而知。 方决道人并不评价,移动目光,落在张元敬身上,沉声说道:“张道友,该你了。” 张元敬一翻手,将野人山石屋中斩下的断骨拿出,直接朝方决道人递了过去:“方决道友,请过目!” 方决道人却没有伸手,而是肃然说道:“还请张道友见谅,本堂规矩,凡非正式交易,概不接拿来客物品。” 张元敬轻轻一笑,把手稍稍托起,说道:“那便这么看吧。” 方决道人目光早已落在此骨之上,这截断骨经过阴阳造化炉初步炼化,已经有些变形,其色泽也变得有些晦暗,但散发的气机仍旧如故,自有一股强大威压在内。 高台上的都至鸿、蔡丰进、裘无影,以及殿中诸多修士的目光和神识,都是往此骨落来。 都至鸿一开始还有些不屑,但越看越是心惊,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蔡丰进神色始终平静如水,但眼中不时闪烁的神采,显示其心情并不平静。 “张元敬,能否将断骨的横面抬高一些,且容某看一看骨中为何物。”方决道人忽然说道。 张元敬神情自若,顺其意而为。 数息之后,殿中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前三排的座位上,不少修士拿出传音灵玉,悄然传出讯息。五个结丹境大圆满修士,或低眉沉思,或传音交流,或取出玉简阅看。 方决道人神情变换,似乎有些委决不下。张元敬也不催促,只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高台上,心中考虑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诸般变化。 取出此骨,并非随意而为,乃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此等异骨,他所得已够,便不要石屋中那具残骨,也足够他修炼所用。故而用来交换丹药,并不浪费。而且,亮出此骨,也是要吸引玄丹堂乃至其背后玄静宫的注意。 此派乃是中域十大宗之一,宗中一位元婴中期真人为七城盟执事堂执事,在横断山的话语权颇重,自不能让敌人拉了过去。 “张道友,这断骨某家实在有些拿不准,还请你稍等。某这就请本堂的老掌柜过来鉴别一下。”方决道人带着歉意说道。 张元敬笑着摆摆手:“无妨。贫道既然取出,便是要请贵堂鉴定一番,好知道其到底是何等品阶!” 方决道人唤来一个黑人修士,吩咐一句,此人匆匆离去。半刻钟后,便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人走入殿中。 方决道人迎下来,将此老道请上高台,尚未介绍,老道已经看到张元敬手中断骨,不禁眼睛一亮,疾趋数步,直逼张元敬跟前,把眼睛凑到骨上细看。 方决道人连忙向张元敬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算是表达歉意。 张元敬笑着打出一个手势,示意不用在意。 过了有十几息,老道抬首,问道:“这位道友,此断骨是被你炼得变形的吗?” 张元敬当即摇头:“贫道得到此骨时,便是这样。也曾尝试用各种办法去炼,但根本不见动静。” “可否让老道试一试?” 方决道人连忙出声:“秦老,此恐怕不合规矩!” 老道却不理他,只看着张元敬。 张元敬道:“老掌柜要试,这是好事,贫道正可拭目以待。” 老道也不多说,伸手拿过断骨,先以丹火烧炼。这老道也是结丹后期修士,大概是功法的缘故,其丹火极其柔和,韧劲十足,裹着断骨,来回熔炼,便连髓腔也是没有遗漏。 台上数人与殿中众修,皆都耐着性子,看老道炼骨。这一看,便是一个时辰。 老道把丹火一收,众修以为结束,正满心期盼他给出结论,孰料他又取出一个三尺高的圆形火炉,以灵石激活炉底阵法,直接将断骨扔进炉中。 殿中众修一看,这番功夫没几个时辰下不来,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开始交头接耳,谈论它事去了,唯有前几排的修士,仍旧把神识落在炉中断骨上,紧盯它的变化。 站在台上默然不语的裘无影,神情阴鸷,目光时不时扫过张元敬,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方决道人不好打搅秦老炼骨,故也没有请裘无影先行取出那不知品阶的兽血。 时间在一息一息中推移。秦老道这炉子看不出玄妙,他也一直没有动作,但懂行的人都知道炉底阵法是时时刻刻变换不定的,故而炉中之火,也是更换了好几种形态。但是,那断骨除因长久受热而色泽有些发暗,并无其它变化。 老道很沉得住气,不因殿中许多人注目,便有所急躁。一直烧炼三个时辰,方才轻叹一声,将炉底阵法关闭,取出断骨,交还给张元敬。 然后,方才对方决道人说道:“此骨品阶,超过元婴层次,至于到底是何品阶,老道能力有限,却是判断不出!” 此语一出,顿时引动满座皆惊。 超出元婴层次,那就至少是化神境存在。修真界化神境存在寥寥无几,寻常根本难得一见,现在却有一个结丹修士拿着化神境存在的骨头来拍卖筑基境丹药,这如何不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说不清目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甚至还有直接传音与他的,询问是否还有此种骨头,或能否告知何处可寻,皆以重金交换。 不过,这些人都没有自报门号,传音时也作了遮挡,无法确定是何人所为。 张元敬自是不予理会。对此种断骨感兴趣的,不是中域或南域十大宗修士,便是其他实力颇强宗门之人。经此拍卖,他已然被许多人纳入视野。 他并不惧为人关注。此来横断山,他注定低调不了,该找上门来的,已经找了上来,连带一舟修士死掉十之八九,何如再多一些人留意他的行踪。 秦老道不停地摇头,白眉之间满是愁苦。 张元敬好奇问道:“秦掌柜,何以如此为难,可是贫道这断骨不如三株玄品四阶灵植?” 秦老道继续摇头,嘴中却道:“化神层次以上断骨,别说三株玄品四阶灵植,便十株也比不了。可是,可是,唉!” 他这里吞吞吐吐,留着半截话不说,殿中有人却不干了。 那护卫都至鸿的结丹后期修士,也是个年岁颇大的老者,站起身斥道:“秦老头,你卖什么关子。大伙儿来这里是竞拍丹药的,可不是听你这疯老头叽叽歪歪!” 秦老道抬头一看,见识熟人,当即笑骂道:“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纪,不在洞府躺尸,却跑这里来喘气!” 随即不再理会此人,转头对方决道人说道:“还有没有出价的?” “还有!千剑门裘道友还有一瓶兽血尚未鉴看。”方决道人连忙说道。 “那就赶紧拿出来,老道我一并看了。”秦老道不以为意地说道,目光落在裘无影身上。 裘无影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千剑门裘无影见过秦掌柜。请前辈检审。” 他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玉瓶,托在手心,把瓶塞拔掉,做出想请的手势。 秦老道看他行事慎重,也是来了兴趣,凑近一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又把眼睛挪至瓶口,往里细看,看了几眼,先是点点头,忽又摇摇头。 “可否倒出一滴来给老道近观?” 裘无影迟疑一下,说道:“晚辈并无合用容器,不知前辈要如何取这一滴兽血?” 秦老道想了想,说道:“罢了,终究还在竞价。你这兽血老道可以确定是化形层次的,具体是何妖兽、何等境界,尚需检测。现在还是继续竞价吧。” 方决道人问:“老掌柜,四人所处价格如何定高下?” 秦老道眼皮一翻:“何用定四人高下。此中价格最高者,便是这位张道友的无名断骨。其他人若想竞价,可以再拿出更好的物品来。” 方决道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便对都至鸿、蔡丰进、裘无影三人说道:“三位,老掌柜的意思很清楚了,你们是否还要追加奇物?” 都至鸿瞥了张元敬一眼,摇摇头。 蔡丰进轻声说道:“晚辈也不再追加。” 裘无影问道:“秦前辈,难道裘某这瓶兽血,不如那兽骨可用?” 秦老道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这只是化形境妖血,而张道友那根断骨,至少是化神境存在遗留,孰高孰低难道不是很清楚?” 裘无影道:“刚才见前辈一直摇头,显然此骨也有瑕疵。晚辈这兽血尚是新取之物,而那断骨怕是经历极长岁月的存放了,其用处未必强于兽血。” 秦老道忽然笑了笑,说道:“老道摇头,是觉这骨头品阶太高,无法利用。但是,这只是限于老道而已。我玄丹堂自有元婴真人可以炼化此骨。好了,你也不要多问了,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搞明白的。我玄丹堂向来以收集和利用各种奇物为本,岂有见到奇物而失之交臂的!你可还要追加奇物?” 裘无影眼中闪过失望,摇摇头:“某也不加了。” 老道侧身看了一眼方决道人,方决道人连忙向殿中大声宣布:“养神丹一枚,为玄天宗张道友拍下!” 第661章 千紫耀龙草 接下来拍的五种丹药,都是结丹后期修士精进修为、锻打金丹的丹药,无一不是珍贵稀少之物,寻常市面上难得一见,故而一经开拍,便引发结丹修士的争抢。 张元敬稳坐不动,却是一价未出。 袁之霖新得了养神丹,时而兴奋,时而忧心,全然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他见张元敬如此淡定,不禁问道:“张师兄,这些丹药正是你现在所需,为何一个不拍?” 他心中所想,以为张元敬为拍下养神丹,已经囊中羞涩,拿不出东西来换这些丹药。 张元敬笑道:“这些丹药非我所需,若是看中了,自会出价。” 前排的屈重意,为拍一种能够壮大灵神的正一丸,与四个结丹后期修士反复竞价,价格一路走高,远远超过丹药价值,最后只得无奈放弃。 张元敬本有意助他一把,但一番考量,还是作罢。他和火鸦道人有意结好揽月宗,对李丰玉也好,屈重意也罢,都赠了厚礼,此已颇显刻意,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馈赠,不免过犹不及,反让对方产生轻视之心。 “现在开始拍卖本次丹会最后一件物品!”方决道人目光往下方缓缓扫视一圈,见殿中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向他,这才继续说道,“需要先行说明的是,这件物品,必须有一种灵植,才可换得!” “是何灵植,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方决道兄!”第一排正中的结丹大圆满修士笑着催促道。 方决道人取出一枚玉佩,另一手骈起双指,对着一点,精纯法力迅速涌入,只听玉佩“啪”的一声碎开,一团乳白色气体从中散出,很快凝成一幅灵草图案,周围还有淡淡水雾旋绕,栩栩如生。 此草高两尺有余,枝叶蓬松,叶子呈卵形或长圆形,叶片上有细长、蜿蜒的条纹,在气雾的变化中,如同一条条游动的小龙。 张元敬一怔,只一眼,他便认出这灵植。此正是他用苏元筱所与紫色残根培植出来的灵草。 “方决道兄,请恕小弟眼拙,却是不识这株灵草是何物?”先前那大圆满修士皱着眉头说道。 方决道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殿中问道:“可有道友见过此物?若知道哪里有此灵植,只要查证属实,也有资格换取最后这枚丹药!” 天元洞都至鸿有些犹疑地问道:“方决前辈,此灵草莫非是那传说中的千紫耀龙草?” “千紫耀龙草?什么灵植,为何某家从未听过!”有人嘀咕道。 还有人道:“闻所未闻,果然还是大宗弟子见识广博!” 方决道人神情一变,眼中难得露出些许紧张:“都小友见过此草?” 都至鸿摇头:“晚辈只是在宗门典籍中看过记载,其所述与前辈展示之物倒有七八分相似。” 方决道人眸中闪过一抹失望,叹气道:“原来如此,贵宗果然底蕴深厚!” 随即,他再次向殿中众修问道:“可曾有道友见过此灵草?” 一时间,殿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出来答话。 张元敬稳坐不动,耳中仔细筛听各处有意无意的话语,知道此事颇不简单。 方决道人又问了一遍,见无人应答,便指着正在消散的灵草虚像说道:“确如都小友所言,此灵草便是千紫耀龙草,品阶在玄品四阶至五阶,通常是四阶,偶尔会至五阶。此草,正是炼制本堂新出丹药紫极丹的主材!”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皆把目光再次投向虚影,即使这虚影已经有所淡化,每个人都极力加深印象,以将这灵草的特征牢牢记在脑中。 第一排正中的结丹大圆满修士问道:“方决道兄,听你此话之意,若无此灵植,便无法拍得贵堂的紫极丹?” 方决道人肃然点头:“不错,此乃宫主定下的规则,本堂必须严格执行。” 这大圆满修士眼中闪过极度失落,仍不死心,继续问道:“若无人拿得出千紫耀龙草,贵堂难道就不出售紫极丹了吗” 方决道人认真说道:“便是如此。紫极丹乃是我堂丹师,根据多种古丹方,试验出来的丹方,主药就是千紫耀龙草。此草十分罕见,本堂不是没有尝试培育,但极其困难。在成熟之前,此草会有数劫,若是应对不当,便会枯死。我堂曾就此事,专程往东域稷下学宫,请教农家传人,也是无果。但是,在天地之间,此草仍有存活,往往是基于一些特殊的环境,或有特殊的妖兽伴生,故能成材。所以,若诸位道友经常在横断山中行走,未必没有撞击此草的可能。” 这大圆满修士不满地轻哼一声:“方决道兄,横断山此时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说这些话岂非是引诱大伙儿去冒险!” 方决道人也不生气,平静说道:“这便是各人自行权衡了。突破元婴,毕竟是极少数道友可以达成的宏愿,不冒点险,如何能成!” 这大圆满修士不再说话,表情沉郁地坐在座位上,显得十分不悦。 其余四个结丹境大圆满修士也颇为失望,一人问道:“方决道兄,若有这千紫耀龙草,又如何换丹?” 方决道人说道:“千紫耀龙草,若是千年以下,只有一定概率炼出紫极丹,且必定是下品丹。因此,以千年之草,只能换取一枚下品丹。若在千年以上、不足两千年,则必定炼出紫极丹,可换取两枚下品丹。若在两千年以上,有一定几率炼出中品、甚至上品丹,至少可换取一枚中品丹、两枚下品丹,若炼出上品丹,根据出丹情况,或可得到一枚上品丹。” “这丹药之下、中、上,效果如何?” “下品,提升晋升概率为两成,中品可至两成五,上品在三成以上。” “三成以上,此语何意?” 方决道人目光闪动,露出一股摄人心魄的神采:“此与个人修行有关,有的道友若是契合此丹之药性,或可将晋升概率提高四成,甚至五成,具体能到多少,目前无法估量。因为,本堂还未炼制出上品丹来。” 那大圆满修士不禁质疑:“方决道兄,贵堂如此介绍丹药之用,岂非虚言夸饰、空口乱说!” 方决道人沉声道:“此乃本堂丹道大宗师所言,道友可信也可不信。” 第662章 密谈 “张道友请!” 秦老道看到跟在方决道人身后进入阁中的张元敬,立时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请他入座。 张元敬笑着点点头,与这老道一起对桌而坐。 秦老道提起桌上茶壶,在张元敬面前的玉杯里斟上一团碧水,顿时清香四溢,满室芬芳。 “好茶!”张元敬情不自禁夸赞一句。 秦老道哈哈一笑,说道:“此茶名碧露,乃是老道自己培植出来的,最是醒神清心,经常饮用,对我等修道人颇有益处。道友若是喜欢,老道赠你一盒!” 张元敬坦然应道:“那就谢过秦道友了。” 秦老道甚是高兴,说道:“先品茶。” 张元敬端起玉杯,先是轻轻一嗅,只觉一股异香直钻喉中,浑身舒爽。乃轻啜一口,唇齿生香,随着茶水入腹,清新之气散至全身,最后凝聚成一缕精纯的气机,升入脑中,使神魂为之一颤,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此茶绝妙,贫道所饮之茶,以此为最!”张元敬由然赞道。 他所饮诸茶,最好的自然是在魔虫之地,老道所与的那一杯,不过,那并非是茶好,而是水中化入了一枚太乙冲和散。除此之外,他喝过的茶,的确没有能这碧露相比的。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寒暄,秦老道问起玄天宗如今情形,张元敬自是往好了说,不时提及宗中前辈高人对于横断山七城的贡献,秦老道自是照单全收,表示赞同和钦佩。 待气氛臻于融洽,秦老道方才认真地说道:“丹会结束后,专门把道友请来,是有一件事要与道友相商,还请道友见谅。” 张元敬笑道:“无妨,道友请讲。” 秦老道也知张元敬早有准备,便笑了笑,说道:“请张道友来,为的便是那根断骨,不知道友可还有此种骨头?” 张元敬摇头,断然说道:“只此一根,再无其他。” 秦老道倒也并不意外,继续问道:“那老道冒昧问一句,此骨是在何种地方所得。道友不要误会,老道并非问具体地点,而是指此骨所在环境!” 张元敬没有回答其问,而是反问:“不知秦道友问此是出于何意?” 秦老道尴尬一笑,说道:“也不是不能说。此骨异常坚固,老道尝试了很多办法,也是半分效果都无。送回宗中,或许会有办法,但不知要耽搁多久。老道看这断骨表面有化溶的痕迹,故而想问一问此骨从何处所得,以探究如何炼化此骨。” 张元敬迟疑片刻,见这老道满眼期待,便字斟句酌地说道:“贫道捡到这根断骨,是在一处浓雾弥漫的山谷中,那里除了雾气,并无特别之处。” “雾气?是何雾气?”秦老道追问。 张元敬沉吟道:“贫道也说不好是何雾气,看似与寻常没有两样,但却能阻隔神识,嗯,似乎还能迷惑心神。” 秦老道一听,两条白眉顿时簇成一堆,喃喃道:“只是迷惑神魂,不伤肉身,为何能侵蚀断骨?” 张元敬假装思索片刻,说道:“或许那断骨本来就是被熔炼的模样,而与雾气无关。” 秦老道一愣,随即苦笑道:“若是这样,却就无法寻到炼化此骨的法子了。” 张元敬随意道:“此骨远超结丹层次,秦道友何必一定要自行将之炼化,交到贵宫便是。” 秦老道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若寻不到办法,自然只能这般处理。” 他停顿片刻,忽然说道:“道友可否开个价,将发现断骨的准确地点告诉老道?” 张元敬神色一凝,目光炯炯看着秦老道。 秦老道忙道:“张道友,老道是诚心要与你交易,你不妨开个价,只要老道能做主,现在便可兑现!” 张元敬沉声道:“贫道的价码,恐怕道友做不了主!” “道友需要何物?”秦老道急切问道。 “紫极丹!”张元敬一字一句说道。 “这……道友这个价码开得也太高了吧!”秦老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颇为不悦地说道。 “化神境存在的遗骨,难道还不值一枚紫极丹!”张元敬平静说道,“若道友认为不值,那这交易不做便是。” 秦老道神色一动,说道:“道友只是说出一个地点,又不是把现成的遗骨摆在老道面前,哪里可与紫极丹相比!” 张元敬嘿嘿一笑,说道:“那不如这样,待贫道再去探寻一番,若还能发现断骨,便取回来与道友交易紫极丹。何如?” 秦老道脸色恢复如常,说道:“那也要看断骨的数量。” 张元敬道:“多少?” 秦老道沉吟良久,有些犹豫难决,最后说道:“在老道看来,如今日道友交易与本堂的那断骨,需十根方可。不过,涉及紫极丹,老道还做不了主。且待老道禀明宫中,再回复道友。” 张元敬自无异议。临走前,秦老道信守承诺,还赠了他一盒碧露茶叶。 待张元敬离去,秦老道遣人把方决道人唤来,说道:“方决师侄,你去调查一下,这张道人从天南城过来,中途都去了哪些地方。越详细越好,最好不要有任何遗漏。” 方决道人低头应了一声,迟疑片刻,问道:“秦师叔,可要调集人手,拿下这个张元敬?” 秦老道当即摇头:“不可。此人并不简单,而且,玄天宗终究还是有底蕴的,千剑门想要把它拉下南域十大宗宝座,不会那么容易。那个裘无影,你与他减少来往!” 方决道人神情一僵,不解地问道:“我玄丹堂好不容易帮助千剑门研制出引剑丹,难道要放弃其中的收益?” 秦老道瞪他一眼:“没有我玄丹堂,难道千剑门就能炼制引剑丹呢?我们只是与其合作而已,无需牵扯他事!” 方决道人并不赞同此论,但见秦老道目光严厉,只得低声说道:“是。” “还有,想办法把横断山灵物可能升阶的消息放出去。” 秦老道,“我玄静宫存在至今,始终在中域占据重要一席,靠的终究还是不断开发研制各种更优质的丹药,而高品阶、稀有的或新出现的灵物,便是这一切的基础。那些宗门间的暗斗,一概不要参与,和气生财,结好各方,才是我玄静宫的强固之道!” 第663章 袭城(二合一4000字章) “张师兄,你说这养神丹,我是回去就服用,还是等个合适时机?”出了玄丹堂的大门,袁之霖立即问张元敬,一脸愁苦,完全不似平常的洒脱。 张元敬沉吟不语,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袁之霖性格与一般修士不同,本不应该出现执念,但其现在的模样,明显是患得患失,对于破境有了魔念。 一旁的刘靖龙劝道:“袁师兄,不妨先闭关修炼一段时间,感觉气机圆满无碍,再服此丹。” 袁之霖苦着脸道:“现在我哪坐得住!” 刘靖龙无奈,只得摊摊手:“总还是要平复心念,否则,丹药也是无补。” 霍正凯、周正明、梅振毅三个后辈,在玄丹堂看了一日,心中都是震撼不已。横断山的诸般物品,比以往所见时,无论是种类,还是品质,都要胜过许多,但其价格,也数倍、甚至十数倍于之。张元敬拍下一枚养神丹,别说那根化神境存在断骨,便是作为点缀的五万灵石,他们三人也拿不出来。他们不禁暗想,若是得到养神丹的是自己,只怕也要如袁之霖这般心态失衡。 张元敬见袁之霖眼巴巴看着他,便故作随意地笑道:“左右不过一枚养神丹,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枚若是无用,下次我再拍便是,玄丹堂每次丹会都会放出一枚。” 袁之霖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那是化神层次断骨!” 张元敬摆摆手:“无论是何层次,换来能用的东西才算物尽其用。横断山中尽有稀奇之物,大不了我多跑几回。” 袁之霖还要说话,张元敬却道:“袁师弟,除了修行之外,你最爱做甚?” “喝酒?游玩?”袁之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张元敬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说道:“嗯,我指的是能让你专心致志、忘我而为的事!” 刘靖龙见袁之霖仍是一副不得要领的模样,说道:“张师兄,袁师兄除了修炼,其实对炼器最是用功,这与山主倒是一模一样。” 张元敬一拍大腿,说道:“就是这个。袁师弟,你且不用修炼,更不必尝试突破,只去炼器,想炼什么就炼什么,资材不够,便从我这里取。待某一日,你觉心情平静,便可服下养神丹。” 袁之霖略一思索,感到此举可行,当即点头:“我明白了!” 回到玄宇商行中,贺元章忍不住说道:“张长老,你用那化神层次的骨头换养神丹,却是有些浪费了,若放在我宗商行中,必可卖出高价,也可增强商行的名气。” 张元敬笑道:“贺师弟,振兴商行之事不急,待我与袁真人在这横断山站住脚,商行自然就水涨船高。那时,我若有好东西,都放在商行售卖。” “袁真人可有消息过来?” 贺元章道:“尚无消息。” 张元敬沉吟片刻,吩咐道:“平日若是不忙,多去那些交好的店铺转一转,打听城中风吹草动,有什么异常的消息,及时报与我知。” 贺元章应下。 张元敬又转头对刘靖龙等人道:“袁师弟自去炼器,你们四人若是无事,也去城中多转转,听听各处风声。” 他自然想得到,那秦老道或会遣人去查问他在横断山中的行踪,但要查到那石屋处,不仅要时间,还得请元婴修士出手,残骨的秘密短时间内必定不会暴露。而且,若是一般的元婴修士,未必敌得过那化形境野人。 一连两月,张元敬闭关房中,专心修炼。 这日清晨,忽听天中一声爆响,整个仙城上空都震动起来,随即是隆隆之声,余波不绝。 张元敬眼皮一跳,连忙出阁楼观察,却见从城外极远之处,一个又一个红色的火弹飞空而来,重重砸在守护玄光之上,发出轰隆爆炸之声。尚未完全明亮的天空,玄光四下乱射,分解出各色光焰,将有些昏暗的仙城,照得闪闪发亮。 此时,城卫已经行动,不时有修士在天中疾飞而过。街面之上,也有许多城卫迅速行动,往各处排布。已经到达位置的城卫,在头领指挥下,开始布防。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城主府升起:“妖族袭城,请勿惊慌。一切危险,自有城卫应对。任何修士,未得城主府征召,不可出门,更不能随意行动。违禁者,视同敌人!” 此正是代行城主之职的承昀道人所言。他一连宣告数遍,方才停止。 城中修士,大多在横断山驻留甚久,经历过妖族袭城,故而皆十分镇定,按照城主府禁令,安坐房中,等候消息。 仙城周围,尚是雾气萦绕,看不到来袭的妖族有多少,是何实力。仙城甚大,不是靠近城墙,很多结丹修士的神识未必能覆盖出去。 张元敬在屋外稍作停留,见有城卫巡察过来,眸光中全是警告,便进入屋中,继续修炼。 天中轰鸣之声,七日不绝,城中则一片安静,众修士没什么过激反应,城卫也似乎没有太多行动,只是按部就班地巡逻,偶尔会有几支队伍进入城墙之上。 仙城外圈的各处战楼,则早已激发阵法,与护城大阵连通,源源不断把灵力传递上去。 七日过后,城之下、山之侧,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不时还有恐怖的兽吼之声。 “城里的小崽子们,你熊爷爷来了,怕不怕?哈哈哈,这么多修士,都抓来了吃,俺老熊肚皮虽大,却有点装不下呢!” 这是一个极其雄浑的声音,从山下传来,在城上盘旋,虽有大阵阻隔,但城中结丹修士几乎都听到了。 张元敬神色一动,站了起来。这声音他听出来了,是白熊王。 不止是他,好多修士必定都听得出这头化形大妖的声音,因为这厮每次攻城必到。 过得一刻钟,战斗之声已经从山下蔓延到山腰之处。 第二镇妖城在山岭中设有三个堡垒群,山下、山腰和城下各一处,设有多个阵法,配备多名结丹境的修士,一旦全力运转,可以阻住化形大妖步伐。 现在来看,不是山下堡垒已破,就是所来大妖甚多,山下堡垒群根本拦不住。 “轰隆!” 仙城忽然晃动起来,此乃是城下的山峰被巨力撞得颤抖起来。 “呵,你这裂山兽,力气倒是不小。再来几下,干脆把这山拦腰掘断,直接倾覆这城,让那劳什子雷阵直接埋山底吃土!”白熊王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闭嘴,你这头笨熊,光知道说废话,不知道帮把手吗!”一个厚重的声音斥责道。 “哟,还生气了!来来来,让俺老熊来个熊王撞山给你看看!”白熊王嬉皮笑脸地说道。 其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大喝响彻天空,下方山岭震动,第二镇妖城竟然倾斜了三分。 这一下,城中骚动起来。 有人大喊:“妖兽都要把山挖断了,城卫为何还不出击?” 还有人质问:“大妖都杀上来了,何以不用大阵攻敌?” 甚至有人乘机散播谣言:“仙城要塌了,大家赶紧逃!” “休得危言耸听!第一城乃是万年雄城,从未陷落过,岂会因几头大妖撞山,便岌岌可危!再有胡言乱语者,视为奸细,格杀勿论!”承昀道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快将杂音压下。 山腰之处,不断传来撞击之声,每一次撞击,仙城都会颤上一颤,但却没有继续倾斜。 “这根立地大柱,号称人族根基,果然了不得!”白熊王闷声说道,似乎颇为不爽,但声音却已就在城外。 张元敬心中一凛——化形大妖已经突破山腰处的堡垒群,到了城墙之下!这才多久!以往妖兽袭城,便有化形大妖,没有三五天功夫,根本无法闯过山脚处的第一堡垒群。 到底来了多少化形大妖? 城主府中,承昀道人居中而坐,在他的右手一侧,坐着紫霞派的纪登云和阴相宗的霍林寅,左手一侧,则只有火鸦道人一个。 纪登云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已经现身的大妖,便有九头?妖丹境妖兽上千?但是,九头大妖也攻不破第一城,只要灵穴不竭,雷阵一出,这些耀武扬威的粗坯,都得逃之夭夭!承昀道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霍林寅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没有说话。 承昀道人没有回答纪登云的问题,而是看向火鸦道人:“李丰玉李道友何时可出关?” 火鸦道人答道:“李道友正在行功的关键时刻,短期内不会出来。不过,据城而守,又有大阵为依,我等四人也足以应付这九头大妖吧。” 承昀道人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地说道:“此次妖兽来袭,有些蹊跷。以往之时,何曾见过如此多的妖兽,短短一日之间便涌了上来!哪个大妖有此声威,可号令这些妖兽同步行动?” 纪登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承昀道兄,你的意思是说,这后面还有境界更高的大妖在调度?此来最强的妖兽是哪一个?” 承昀道人轻吐两字:“玉狐。” 纪登云神色更加凝重:“这头老狐狸都来了!哪头大妖还能在背后驱使它?难不成是那只黑牛?” 承昀道人摇摇头,说道:“这却不一定。刚才,贫道去城头问过那狐狸,它说有一子嗣被城中修士捉了,只要放其出去,它自领着妖兽离开。” 火鸦道人疑惑地说道:“老道自天南城过来时,中途被白熊王袭舟,此妖便说,有人掳走了玉狐王的子嗣。难道这头老狐狸,真是为了要回子嗣,方才搞出这般大的阵势?它有多少子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为了一个子嗣大张旗鼓,似乎不是这老狐狸的风格!” 在李丰玉府邸呆了数月,火鸦道人闲着无聊,把其收藏的许多典籍都认真看了一遍,如此方才知道横断山一些大妖的活动区域、行事风格和实力强弱。玉狐王在群妖中名气不小,故而记载颇多。火鸦道人看了很多人的描述,对其了解甚深。 承昀道人点头说道:“正是袁道友此意,这头老狐狸不可以常理度之。现在,贫道颇为担心的,便是妖族另有图谋,比如,这些大妖只是围困第一城,阻断第一城与其余仙城的交通。其目标或许不在第一城,而在第二城,或者是天南城。” 纪登元目光闪过狐疑的神色,但没有询问什么,而是讶然道:“若如道兄这般推测,那妖族得同时出动多少化形大妖?少说也得六七十个吧!这岂非是把横断山中的大妖都集中过来了?从时间上来说,似乎不太合理,横断山脉东西两路的大妖要赶来,没个半年、一载的,怕是难至!” 承昀道人没有理会他的质疑,沉声说道:“贫道最担心的就是,妖族在某个大妖带领下,正在搞分割包围,意图将五座镇妖城全部分开,然后集中力量对其中某一城发动猛攻,以便在短时间内破开此城。如此一来,五座镇妖城就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 纪登云忍不住,立即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承昀道人平静说道:“纪道友去城头一看便知,山岭之下,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皆是妖兽,把仙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天中妖禽成群,地中大量钻地兽出没!最关键的是,那头化形境的裂山妖也来了。” 纪登云有些吃惊:“裂山妖?它不是向来在北边的第四城、第五城周围活动吗?” 承昀道人肃然道:“这也是贫道认为,此次妖兽袭城背后可能有大妖王谋划指挥的原因!” 大妖王,即化形境后期妖兽,与人族元婴境后期大修士同一等阶,乃是寻常时候横断山的最强战力。 纪登云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山中灵物升阶的消息是真的啊!为了不让修士出城争夺,妖兽竟然先下手为强!” 承昀道人闻言,不置可否。 一直没说话的霍林寅却摇头说道:“若是想通过围城的方式阻止我人族修士争夺灵物,似乎有些兴师动众,而且未必有用。似我等几人,但凡有一人冲出重围,这些化形大妖哪还待的住,肯定要赶回去守护老巢。” 纪登云笑道:“霍道友此话有理。这些大妖盘踞的山岭,必定有高品阶灵物,不在巢穴守着,却跑几百万里来围城,简直是闹剧。”随即,他语气一转:“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此次围城不简单。承昀道兄,不知我们第一城要如何应对?” 承昀道人郑重说道:“自是先观望,若妖族的确只是围城,便组织修士出战,消耗低阶妖兽。至于我辈要不要溃围而出,抄其老巢,届时再作商议!” 第664章 洞察 妖兽的强攻持续一月即止。 杀到城墙下后,化形大妖不敢靠得太近,只靠妖丹境以下特别是启灵境、蛮血境妖兽蚁附攻城,虽然迫使城中消耗大量防御灵兵和器物,但并未造成任何威胁。妖族也消耗不起,便改攻为围,隔三差五选择一面城墙发起突袭。 城主府立即发出通告,招募各阶修士组成杀妖队,依托大阵与妖兽作战。同时,在设置警戒区后,开放坊市,允许修士出门行走、经营商铺、交易物品。 火鸦道人也于这日来到玄宇商行,对张元敬等人说道:“招募令既已发布,我玄天宗为南域十大宗之一,肯定要组织一支队伍出城作战。此事,元敬你全权负责,其余人等皆要参与其中。 “另外,也招募一些外宗修士,尤其是一些中小宗门的修士,当然,要把来历审查清楚,防止有人使坏。此事,元章你要多下功夫,万不可让别有用心者混进来!” 众人自是躬身领命。火鸦道人对着张元敬点点头,往楼上一处雅间走去。 其余各人知道真人与张长老有话要说,便都赶紧去了一层厅中商议如何办好真人交代的事。 雅间之中,火鸦道人示意张元敬坐下说话。 “元敬,从那承昀道人的话来看,此次妖兽围城,怕是很不简单。此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却始终咬紧口风,没有说出。但是,他一开始就颇肯定地认为此次妖兽来袭,乃是围困,而非强攻,这等若在暗示,横断山中发生了大事,妖族被动员起来,对镇妖五城发起攻势。” 火鸦道人沉吟着说道,“这倒也好,执事堂无暇过问飞舟坠毁、修士惨死一事,我们则可藉由此次大战,立下功勋,稳固我玄天宗十大宗地位。” 张元敬思索片刻,说道:“前辈,当年在烛神教时,我们一起帮助烛龙冲破束缚,脱离此界。它曾与我说,它的离去,对此界算是减去负担,要不了多久,这方天地就能再出一个化神境存在。其时,我尚不明白其言何意,现在看来,这一界化神修士乃是有定数的,每一个都要从天地间汲取巨量灵气,前人不死,后人不进。 “这烛龙离去,等于将一个化神境存在夺占的天地灵气还了回来,故而天地灵气增多,一些特殊地域的灵物短期内升阶。但是,这只是表象。真正藏于这表象之下的,乃是各方对这个晋升化神名额的争夺!” 火鸦道人眼中无比震惊:“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原来化神境存在要多占天地的根本,难怪只得寥寥数位。” 数息之后,他从震惊中恢复平静,沉声问道:“各方争夺化神境名额,又与横断山的纷乱有何关系?” 张元敬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据典籍所载,元婴大圆满修士要突破化神,需要具备很多条件,仅就灵力而言,要么是从超级大灵穴抽取,要么寻到地品灵物!超级大灵穴,只有几个超级大宗的山门、妖族圣山等地算得上,而地阶灵物则可能出现在横断山!” 他稍稍一顿,继续言道:“而且,化神之变,是从天地间夺取灵力,任何一人突破,都会断绝其他人的希望。故此,横断山的争夺反而更加关键!人族与妖族的争斗,同时,人族内部也必定会相互争斗。 “那些超级大宗,不仅要防止其他修士寻到地阶灵物,还要抢夺地阶灵物给自家大圆满修士,以增加其突破几率。反之,其他修士只能依靠地阶灵物,机会摆在眼前,岂有不拼尽所有,去争那一线机缘,便是超级宗门拦在身前,也是要与之拼命的。” 火鸦道人闻听此言,沉默不语,良久方才长叹一声:“如此一来,每当有一个化神存在陨落,便要引发修真界的一场动荡,不知多少修士,而且包括元婴修士,殒身其中!” 张元敬忽然想到,为何天魔渊背后的存在,对虚天飞舟那般汲汲渴求?为何折进去那么多元婴修士,也不放弃?元婴升化神已经如此艰难,化神修士头顶的瓶颈只怕根本没有撼动的可能。对那等存在而言,此界虽大,却如同坟墓,明明已经触摸到成仙了道的一丝玄妙,却只能在漫长岁月等待中等死,这如何能接受! “元敬,看来我们在碧石山的遭遇,并非只是因为天魔渊背后的势力出手,还与此事有关。这天魔渊背后,乃是一方超级势力,其必定要打压其他意图进阶化神境的元婴大圆满修士,如此,也必然受到反制。我们只要知道,在这横断山中,有几个超级宗门,便知天魔渊靠山所在宗门大致范围。此外,只要知道横断山有几个元婴大圆满修士,或有几个大宗中存在大圆满修士,便知人族内部斗争的大致形势。”火鸦道人继续说道。 张元敬点头道:“如前辈所言,就是这般。当此之时,我们既要当心卷入化神之争,也要小心天魔渊宗门的手段。只是,在这镇妖城中,想要不卷入这场大争,几乎不可能。一旦横断山灵物突然升阶的消息传去,其他各域只怕都会有大量修士赶来。” 火鸦道人却是摇头:“中域、南域也就罢了,路程远的,一两年还能赶到,其余各域,除了东域西南部稍近一些,还能赶上这场争夺,其他多半是赶不上。” 他在雅间中来回走了数步,又道:“元敬,此次争斗,固然是那些大圆满修士的机缘,但也是我们的机缘。若是,若是能摘取一枚地阶灵物,将来再有化神修士身陨时,便可占据先机!” 张元敬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且出城,去抄那些化形大妖的老巢?” 火鸦道人点头:“不错!城中只有五个元婴,面对妖兽如此声势的围城,多半不会向外突围。而且,谁也不知妖族是不是在外围设有埋伏,专等元婴修士自投罗网。 “如此,你有炼阳伞傍身,又精通土遁之术,在横断山中,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可以来去自如。过几日,待杀妖队组织起来,出城与妖兽作战时,你寻个机会,想法遁出去。当然,要小心那头化形境的裂山妖!” 第665章 出战 张元敬与屈重意飞身而起,落在东城墙之上。在他们身后,三个结丹修士,三十个筑基修士渐次飞来。 众人往城外一看,不禁都是一惊。只见淡淡雾霭笼罩中,数以万计的飞禽,将城外至远山的空间,遮得严严实实。而仙城的下方,山岭破损不堪,到处坑坑洼洼,原本遍布山中的阵法禁制皆被一扫而空,代之的乃是漫山遍野的妖兽。这些妖兽,大多在启灵境以下,妖丹境的只在少数。它们在距离仙城下方五六里开外的地方或匍匐、或嬉戏,并不靠近城基。至于化形大妖,却不知藏在何处。 不时有修士从城内飞上城头,按照事先编练的队伍聚集在一起,人员构成与张元敬这一队,相差无几。当然,一般的杀妖队,皆只有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张元敬这队却是两个。 屈重意是被张元敬唤来代替他当队长的。他已经与屈重意商量好,一旦离去,便由其带来这支杀妖队。 两个时辰后,城墙上已经人满为患。长年混迹横断山的,对于斩妖之事颇为积极,报名参加杀妖队的修士也极多。城主府只用三日功夫,便组建出四百余支杀妖队,人数上万。 山下的妖兽也早就在妖丹境妖兽的带领下,集结起来,严阵以待。 不多时,一团红雾疾飞而至,漂浮于城头上。 火鸦道人的声音从上传来:“诸位,城中大阵已经准备妥当,城外三十里之内,皆属大阵覆盖范围,可以及时提供助力。现在,开始下城作战!” 这时,从山脚之下,传来一阵震动,一个七八丈高的巨人迈着大步,很快走到半山腰。他那黑窟窿一般的大眼睛,凶狠地盯着火鸦道人,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此正是那化形大妖。 火鸦道人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什么,对张元敬传音道:“元敬,深入横断山后,还要小心有化形大妖伏藏,越是灵力浓厚的地方,越有可能出现高品质灵物,那里的大妖未必不会一直守护在侧,毕竟我们不知道其他各城到底去了多少化形大妖。” 张元敬点头,对身侧的屈重意道:“屈道友,我们下去吧!” 屈重意战意如火,点头道:“走!” 此时,城墙上的众修被化形野人气势所慑,皆是站立不动,等待火鸦道人出言鼓舞士气。 不过,他们等来的不是袁真人的指令,而是两个结丹后期修士的身先士卒。 张元敬一剑飞空,对着山下黑压压的兽群,便就这样杀了过去。 屈重意跟在他后方,祭出一剑,杀气惊空。与他们一队的其他修士,犹疑片刻,皆卷起剑光,紧随在后。 远方,恐怖的禽妖群仿佛看到最鲜美的猎物,成群结队往城墙方向疾飞而来。 五里一跃而过,张元敬落剑,一招狂沙笼罩百丈,无数大石自天而降,将一众低阶妖兽砸得东倒西歪,死伤相藉。 屈重意飞剑如电,每剑一出,横扫一片,血流成河,浓郁的血腥味四处弥漫,引得更多妖兽发狂般冲了上来。 如此热烈的战斗,顿时点燃城墙上众修士战意,上百杀妖队,在为首的结丹修士带领下,纷纷跃剑杀出,城墙之下,山峰之顶,修士与妖兽杀作一团,满山尽是喊杀之声、嘶吼之鸣。 化形野人冷漠地看着被杀得节节败退的低阶妖兽,并不理睬。 一个时辰后,修士已将战线推至二十里外,在他们身后倒伏的兽尸不下数万。此时,随着山势的舒缓,战场变得开阔起来,涌上来的妖兽更多,妖丹境的妖兽也加入战团,战斗更加焦灼。 天空之上,妖禽纷飞乱舞,不时俯冲而下,企图从上偷袭。 各支杀妖队皆有准备,专门安排数人,对付空中来的威胁。 “把战线维持在二十里处,不要再往前去!”火鸦道人声音传来,轻易覆盖战场,落入每一个修士耳中。 众修士停住脚步,开始重新排布阵型,立在原地,与渐渐增多的妖丹境妖兽鏖战。 对于筑基修士来说,斩杀启灵境妖兽,便可收获不菲,但对于结丹修士而言,真正的战斗现在方才开始。 因张元敬这一队有两个结丹后期修士,故而从下方直接杀了五头妖丹境后期妖兽,企图一举击破这群最先杀出城的人族修士。 张元敬道:“屈道友,我来阻敌困敌,你且强杀之!” 屈重意对张元敬的战斗之法尚不算了解,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好!” 来的五头妖丹境后期妖兽,其二为铁角猪、其一为风狼兽、另二为云纹豹,铁角猪以身坚角锐着称,最善强攻,后两者则以速度见长,出其不意,颇为难防。 张元敬迎着五兽主动冲上去,神识锁定风狼兽和两头云纹豹,待这三头妖兽身影忽然隐去,便毫不犹豫地以自身为中心,施展狂沙之术。 果不其然,那三兽已经从两侧杀奔他近处,此时自是被困沙阵中,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不过,相比人族修士,妖兽更多依靠五感判断方位,故而其便不靠神识,只依靠听觉、嗅觉,往往也可能寻到沙阵的薄弱之处。 对两头正面冲杀上来的铁角猪,张元敬直接施展土牢,将之困住。 这铁角猪十分强悍,面对围困的土墙,挺着黝黑发亮的尖角,便往上硬顶。往往只是几撞,便可将土墙撞破。 不过,张元敬的土牢破了一层还有一层,层层叠叠,根本不惧这种消耗。 屈重意见此,自是明白过来,当即祭出一柄厚重的黑剑,跃在半空,对着土牢中的一头铁角猪便斩了下去。 此时,正是土牢收紧,将此兽完全挤压住的时候。它只能仰头,试图用尖角抵住屈重意的利剑。 但屈重意是何等人,根本就不用飞剑的路数,而是直接往土牢中落去,一剑擦着尖角生生将这皮如精钢的妖兽扎了个对穿。 铁角猪悲吼一声,狂暴挣扎,将四面土墙硬生生撞倒。然而,让它绝望的是,新的土墙瞬间立起,根本不给它拼命的机会。 屈重意长剑一绞,破去此兽生机,乃抽剑跃起,往另一头铁角猪飞落而去,故技重施,将之轻易斩杀。 如此干脆利落的战斗,看得两人身后其他修士血脉偾张、战意如潮。 屈重意意气风发:“张道友,再放一兽出来!” 第666章 离城 战斗如火如荼,随着妖丹境妖兽持续加入战场,人族修士很快出现伤亡,尤其是筑基修士,若是结丹修士保护不及,往往被妖丹境妖兽战斗余波所伤。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战场之中,人兽混合一起,妖兽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结丹修士要应付当面之敌,很难兼顾每个筑基修士。 对妖兽而言,同样如此。结丹修士法宝一出,往往会有成片的启灵境和蛮血境妖兽倒下。 天中妖禽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妖丹境禽妖,人族修士面对的压力越来越大,战线已经维持不住,不断向后收缩。 待战线退至十五里处时,天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大轰鸣,便见数以百计的光波飞射而来,将躲避不及的妖禽扫落。 空中形势顿时一片大乱,无数飞禽慌忙躲避,有的则振翅往远处逃遁。还有聪慧的,则直接飞落地面,与人族修士混战在一起。 站在半山腰的化形野人神色微变,仰天发出一声大喝,震彻山野。数息之后,便有无数火弹自山下升起,往仙城及人族修士阵地落来,还有一些坠入双方鏖战之地。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城上回响,火鸦道人视而不见,祭出数剑,往前去斩那些落往修士集中之处的火弹。 一枚火弹落在张元敬身前不远处的妖兽之中,火焰四射,惨嚎震天,十几头着了火的低阶妖兽,疯狂向他冲来。 张元敬集中法力,施展一招极强的土御之术,凝出一道宽达二十余丈的土墙,将飞来的火焰与暴走的妖兽隔离在外。 不过,这堵巨大之墙,只存在了三两息时间,便被众妖兽合力击破。 张元敬当即挥动厚土术法剑,同时释放狂沙与飞石之术,将数头妖丹境妖兽困阻在外。 但是,其他各处的结丹修士,却不是每个都有张元敬的手段,不少被火弹波及的杀妖队,损失惨重。 “退回十里以内!”火鸦道人在天中观察全局,迅速下达指令。 人族修士开始后撤,有的杀妖队因人员不整,变成了溃退,导致战线出现缺口,下方妖兽在一些妖丹境首领带领下,趁机大举压前和穿插,试图打乱修士战阵,将之分割包围。 这时,天中的光波忽然往地上扫去,先是覆盖十五里以外的数百丈区域,尔后渐渐向近处移动。凡被扫中的妖兽,启灵境以下直接化作焦炭,妖丹境的则不同程度受创,狼狈而退。 化形野人大吼一声,满山妖兽如潮水般后撤。不多时,人族修士与妖兽大军彻底脱离接触,双方隔着起伏不定的山势和一片狼藉的战场,相互对峙。 张元敬几次欲要脱离战场,土遁离去,但因放心不下几个门人后辈,故一直守护在后,与之一同退至城下十里之处。 妖兽围城以来,人族修士第一次大规模的出战就此结束。但是,这只是在城东之地,其余三面城墙之外,战斗还在继续。 火鸦道人命令城中待命的修士出城,将受伤的修士替下,同时对人员损失较大的杀妖队进行补充。 此番战斗,时间并不太长,死伤的修士便已经过百。虽说,斩杀的妖兽极多,但大部分是蛮血境的,启灵境也不多,妖丹境更少。 妖族的打算是清楚,就是用低阶妖兽消耗人族大阵与人力。若人族坚守不出,则围而不攻。 接下来数日,东城墙之外的战场上,修士与妖兽又接战了几次,妖兽并不主动进攻,若修士回撤,也最多只追至离城二十里处,便收兵不战。同样,若妖兽退后,修士也不会追出城墙三十里范围。 半月之后,火鸦道人忽然传音张元敬:“元敬,其余三处,几个元婴修士出手了!那承昀道人未曾事先说明,不知其目的何在。下回进攻,老道也出手,将战场打乱,你趁机遁下山去!至于之霖他们几个,你且放心,老道自会照顾。” 随着天中袁真人的一声令下,地面上的数千修士再次前出,往严阵以待的妖兽攻去。 双方接战,灵兵四起,符箓飞空,各种火弹、飞雷等消耗之物如雨点一般打向妖兽阵中,准备充足的人族修士,在战斗之初,总是占尽便宜,对妖兽造成大量杀伤。 妖族一方,也并不在意,因为顶在最前面的,都是灵智不高的蛮血境妖兽,便连启灵境都是不多。 待人族诸般物品消耗一空,后方面的启灵境、妖丹境妖兽才会逐步加入战斗,对人族修士造成杀伤。 鏖战一个时辰后,多日以来,一直在天中压阵,掌控全局的元婴真人忽然动了。他周身火焰流布,流星破空,越过战场,直击妖兽屯在后方的重兵,玄铁大葫芦释放出数十个丈大火鸦,往那些妖丹境妖兽攻去。 化形野人在火鸦道人遁行之初,便已察觉。一开始,它只是往前跨了几步,并未想到火鸦道人竟要出手。待发现其目的乃是直趋战场后,当即怒吼一声,发力狂奔,往前迎击而来。 只是,从遁速来说,化形野人远不如火鸦道人,故而当其已经对妖兽后阵发动强袭之时,此妖尚在数里之外。它本对火鸦道人恨之入骨,此时又被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气得哇哇大叫,手中抓着巨石或某头妖兽,便朝着火鸦道人掷了过来。 火鸦道人轻松躲避,抓紧时机对妖丹境妖兽出手,将妖族战阵的后方杀得大乱,有此也波及前阵,人族修士士气大振,趁机对妖兽进行狂攻,一片一片地收割妖兽的性命。 这时,天中一声厉吼,一只巨大的黑鸟破开云层,往火鸦道人袭来。 火鸦道人冷笑一声,传音一句,便大喊道:“中修士,不要恋战,速速退回城下十里!” 张元敬悄然与屈重意交代一声,即施展土遁术,藏入土中,直往地底深处潜去。 至百丈以下,便有那钻地兽靠了过来。此等妖兽,只如寻常猫狗大小,浑身披着硬甲,头尖似钻头,可钻破山石,在土中行动如常,境界实力高的,还可抵御强大土力的压迫,钻至极深之处。 张元敬并不与之缠斗,若是被那化形境的裂山兽察觉,便有“蔽空”古宝,也是死路一条。 当即将“蔽空”罩上,遮去气机,往地中直沉五百丈,然后向东遁形而去。 第667章 搜刮 一路颇为顺畅,并未遭逢大妖探查,想来是“蔽空”神异,又藏于地中深处之故。 在地中遁行五千余里,他缓缓上行,先将血虫放出,确认地面没有妖兽活动的迹象,方才出了地面。 这是一片丘陵之地,山坡起伏如波,时而有密林覆盖,山风吹拂,四面都是涛声。 张元敬沉思片刻,祭出飞行剑器,在低空飞遁,朝着第二城的方向而去。 在距离仙城大约三千里处,他寻了一处高山,远眺仙城方向。但见山峦如林,雾气茫茫,却看不出什么动静来。 于是,便将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放出,从地面趋近仙城。 碧睛狻猊兽前出百里探路。直到接近仙城千里区域,碧睛狻猊兽方才折回,告知张元敬一个消息:前方山岭,都有大量妖兽盘踞。 为围困一座仙城,兵力排布覆盖千里,这等声势,足称浩大。妖族调集如此庞大的兽群,绝不是一月、两月之功,必是早在一年之前,甚至数年之前,便开始部署。 烛龙脱困,乃是三年多前的事,妖族很可能在那时,就已经在筹谋围攻仙城之事。 他猛地想起一个存在,那便是雄踞于横断山西部雄峰妖圣山上的那一位妖族之圣,此界数位化神境存在之一。有此等存在在背后运筹帷幄,一切皆有可能。尤其是,若天地灵力增长,集中于横断中,那么镇压着超级大灵穴的妖圣山,毫无疑问会最先觉察到这种变化。 只一个妖圣,妖族便可依靠横断山这块天地所钟的宝地,与两域人族对抗。若妖族再出一圣,横断山只怕要成为隔绝中域和南域的天堑。届时,南域北有横断山群妖,南有南海中生生不息的海妖,形势便就大为不妙了。 张元敬不禁苦笑。放走烛龙,竟会引发如此后果,这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猿十三问道:“元敬,现在怎么办?可要杀过去看看?” 张元敬看着一脸兴奋的金毛大猴子,无奈地摇摇头:“前方还不知有多少妖兽,就凭我们三个,怕是走不出百里就要被群妖啃得尸骨无存。走吧,先去那野人山看看!” 一人两兽迅速离开,奔出千里后,转道向南,又行近万里,张元敬方才祭出飞行剑器,携着两兽,一路往南而去。 在仙城之中,张元敬让贺元章给他找过许多横断山舆图,大多集中在五座镇妖城南北两个方向,这些区域关系山中道路畅通,故而两万年来,人族修士早已将重要地界都探查清楚了,对盘踞的大妖了解甚多。至于东西两侧,则最远不过四五千万里,且多数地方只是知道几个点而已,并无准确的地域舆图。 火鸦道人说要抄大妖的巢穴,甚至寻得地阶灵物,前者或还能部分实现,后者则几乎无望。地阶灵物,至少要有大灵穴作支撑,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灵穴,肯定是那种灵力饱满、众多灵脉汇集的方才有些许可能。此等区域,多半都在横断山西部区域,甚至靠近妖圣山周围,不是被大妖占据,就是在那位妖圣的眼皮底下,真有地阶灵物,肯定早已被妖族发现。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灵物自晦,生长于隐秘之地,妖族尚未发现。这种可能性颇大,因为妖族若是已经发现地阶灵物,完全可以重兵看守,不让人族修士夺去便可。其发兵围困仙城,很可能是一边阻止人族修士,一边发动地阶妖兽在山中四处寻找。 张元敬南去五十万里,路过一处名唤石龙山的雄峰,正是化形大妖裂山妖的巢穴。此地距离仙城甚近,人族元婴曾数次群至围攻,皆被这裂山妖遁地逃走,最后只好不再理会,默认此妖领地。 张元敬将炼阳伞放出,着张伞探查,确定没有大妖气机,便领着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直接杀入山中。山中尚有不少钻地兽,见一人两兽气机强大,不敢抵挡,皆钻入地中躲藏。 碧睛狻猊兽奔行在前,将石龙山主峰搜寻一遍,玄品灵植倒是找出十几株,但都在玄品三阶以下,四阶只有一株,乃是炼制融灵丹的重要辅材。 他虽有预料,还是大失所望。 一人两兽继续南行,至百万里处,折向西南,直奔野人山方向。路途之中,另有一处大妖领地,即那黑鸦王的领地千峰窟。所谓千峰窟,乃是一片石山,山中石窟极多,被群鸦占据。其主峰名为万丈崖,乃是一座险峰,高过万丈,顶端一截,山势若垂,壁立千仞,险绝异常。 天南城与第一城元婴修士,真合出五人,来攻此山,杀得群鸦坠谷,一山皆墨,但这黑鸦王利用山中千窟的错综复杂,应是从五大真人手中逃得一命,如此方才成就在人族修士中的赫赫威名。 此妖既已确定去了第一城,张元敬自无顾忌,领着两兽闯入山中。山中尚有十几头妖丹境黑鸦留守,群起来围攻。 张元敬也不使用炼阳伞,在两兽配合下,先以沙阵困敌,再出九环塔压制神识,无极刀和破坚斧一明一暗,反复出击,不多时便斩落七头妖丹境黑鸦,剩余几头修为稍高的,凭借极强的耳力和目力,勘破沙阵虚实,从薄弱处冲出,头也不回,逃之夭夭。其余黑鸦,自然也是一哄而散。 碧睛狻猊兽最是眼尖,凡有石窟,皆是一看便是虚实,但有可用之物,皆钻入其中寻摸。这些石窟,还是黑鸦的巢穴,内中颇多鸦卵。狻猊兽对此颇为喜爱,凡见鸦卵,皆啃而食之,反倒是猿十三,一脸嫌弃,闻都不闻。 千窟寻尽,碧睛狻猊兽独自变得圆滚滚,鸦卵少说吃了上万,气机也增长了几分,倒让张元敬暗暗称奇。这狻猊兽,寻常时候,修为难见精进,但若吞下适合之物,往往能大幅提升。 一番搜寻,玄品药材也摘了不少,三阶以下二十多株,四阶的五株,其中还有一株炎龙草。 张元敬指着眼前直插云霄的万丈崖,说道:“且去上面,抄了那头黑鸦王的老底!” 第668章 阻断 “老爷,那高崖之上有点古怪!”张伞忽然说道。 “如何古怪!”张元敬停下脚步。 碧睛狻猊兽早已一窜而出,消失在茂密丛林中。万丈崖只有顶上一截是石山,下方则披满绿茵。 “崖上有一洞,洞中有一股气机时强时弱,强时似乎可比元婴存在。”张伞有些疑惑地说道。 张元敬问道:“气机来自何者?是物还是妖?” 张伞道:“那洞中气流复杂,干扰灵觉,张伞判断不出。” 张元敬沉思片刻,忽然加快步伐,对身侧的猿十三道:“猿兄,速往那崖上石洞中去!” 他驾起飞剑,冲天而起。猿十三祭出飞行剑器,急吼吼地追在后面。 他判断,如气机忽上忽下,最有一种可能,便是有妖物在突破。另外,也可能是灵物受到气机交感,正在升阶。 若是前者,自然要赶在其突破之前,将之击杀。若是后者,倒可观摩其演进,以此体会大道之理。 “吼!” 一声厉吼从石崖上传来,乃是碧睛狻猊兽的声音。随即,是一阵狂风卷石的响动,便见一头黑兽从万丈高崖跌落。 张元敬目光一凝,纵剑而上,将这黑兽接住。一股巨力传来,飞剑承受不住,迅速下落。 黑兽得他助力,已是缓过劲来,周身气劲旋转,往上空升起, 张元敬下落千丈,止住颓势,驱剑飞起,与黑兽并行。 “狻猊兽,上方是何妖物?” 黑兽瞪着碧眼,吱吱叫了起来。 追到后方的猿十三传念说道:“元敬,是一只妖丹境的黑鸦正在突破!” “果然如此!”张元敬忽然笑了笑,“它应该没机会了,此时尚无雷云簇集的征兆,山中灵力也无异动,它没时间了!狻猊兽,干得好!” 碧睛狻猊兽吱吱叫了两声,似乎有些忧虑。 “狻猊兽说那黑鸦很强,你不要大意。”猿十三道。 张元敬点头:“我自会小心。” 不多久,张元敬飞抵万丈崖上,数丈宽的石崖尽头,是一个隆起的石包,侧面有一洞口,约莫丈许大小。 张元敬神识扫去,便见一头六尺黑鸦,正闭目蹲坐于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之上。这玉石下方,乃是一个地洞,内中不断有精纯灵力涌上,一部被玉石凝住,漂浮在黑鸦周身。还有一部,则似受到某种异力的驱动而来回冲突,导致洞中气流紊乱。 这只黑鸦的气机,已经超过妖丹之境,但尚未突破至化形,故此其气机方才时高时低。其冲击上境时,气机会拔高至极限,无限接近化形之境,但一旦未能破开瓶颈,就会回落,直至近于妖丹境大圆满。 张元敬对猿十三道:“猿兄,你去扰它,不让它全力冲关!” 猿十三比了比洞口,苦着一张丑脸:“地方太小,俺施展不开。” 此时,碧睛狻猊兽已经奔至洞口,随着里边便喷出一团烟气。 那黑鸦虽不睁眼,却把狻猊兽动作看得分明,左翅一扇,打出一团旋风,卷起那烟气,便往洞外袭来。 在黑鸦挥动翅膀的刹那,左侧的石壁角落,有一根深灰色的东西晃动两下。 张元敬这才发现,此竟是一根茎杆,其顶部被折断,但自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自内中播发出来,引动洞中灵气骚动。 此灵植气机难辨,但生长在这灵力集中之地,品阶肯定低不了。这头黑鸦在此突破,或许正是吞噬了这株灵物的缘故。 黑鸦击出的旋风,被猿十三一棍击破。 它以金光护身,弯腰进入洞中,用混天棍对着黑鸦捅去。 黑鸦再也无法蹲坐行功,愤怒至极,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眸,展翅一冲,便将混天棍挡开,然后伸头往前,直啄猿十三的眼睛。 猿十三在洞中连腰都伸不开,只得以两臂护住眼睛,激发重重金光,迅速后撤出洞。 黑鸦趁机又啄又抓,将猿十三的护体金光破去一层又一层。 出得洞来,猿十三发起狠来,运转金刚伏魔功,将一套大开大合的棍法打出,竟与这黑鸦斗了个旗鼓相当。 黑鸦几次强行挥翅撞击混天棍,意图以力压之,却被猿十三机敏躲开。缠斗十数合,黑鸦忽然振翅飞起,从天中俯冲下来,伸嘴啄击猿十三脑门,同时,两翅生发无数风刃,向崖上飞射而来。 此鸦藏于洞中冲关,眼见有机会跨过化形天堑,却被这一人两兽硬生生打断,心中之恨可想而知。 张元敬将庚金元气简祭出,护在头顶,金光洒出,与风刃相敌。 此时,黑鸦气机有所回落,比突破之时又弱了几分,与妖丹境大圆满无异。此意味着,黑鸦这次破关完全失败。 风刃扫过石崖,不是被挡,便是被躲,只在石壁上留下深深的割痕。 黑鸦的啄击,也被猿十三一棍拨开。此时,黑鸦对于猿十三的力量压制已经无存,一身精钢铁骨又炼有上乘功法的金背巨猿,单比力量,完全不惧这头大圆满黑鸦。 碧睛狻猊兽瞪着绿光闪动的碧眸,盯着黑鸦被白色绒毛覆盖的腹部,露出沉思的神色。 “嘎,嘎嘎!” 黑鸦几次强攻无果,越发暴怒,忽然张口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自双翅之下,扇出一团团黑色雾气来。 这雾气看似轻飘飘,但凝而不散,在风刃的裹挟下,飞速向一人三兽笼罩过来。 碧睛狻猊兽发出“吱吱”声音,猛地一跃而起,伸爪将一团黑雾并风刃拍碎,黑雾却似受到引力一般,自行往狻猊兽身上沾去。 猿十三一棍砸开黑雾,黑雾也同样如飞虫般旋绕于他周身,只是被金光所阻。 张元敬听懂了碧睛狻猊兽的示警,知道这黑雾乃剧毒之物,便横移躲开,未料黑雾竟自行转向,往他身后追来。 一旁的碧睛狻猊兽忽然蹿来,将黑雾击碎,任之侵入肌肤、没入体内。 黑鸦放出那三团黑雾,气机有所虚弱,振翅盘旋而起,想要稍稍休憩片刻。 张元敬见状,当即放出九环塔,镇在其头顶上方。 黑鸦不妨此物乃针对神魂,吃了个大亏,惨叫一声,挣扎着想要甩开此塔。 下方的猿十三将混天棍一曲一放,此棍乃如飞枪破空,直中黑鸦。 黑鸦悲鸣一声,滚烫热血喷洒,如落石一般砸在石崖上,就此气绝。 第669章 思变 碧睛狻猊兽走到猿十三身边,张口一吸,将那仍然附着于护体金光上、不断侵蚀的黑雾尽数吞噬,然后叫了几声。 猿十三撤去金光,张嘴喘了几口气,方才传念说道:“元敬,狻猊兽想要此鸦内丹。” 张元敬点头说道:“你自去取走吧。” 碧睛狻猊兽迈开轻柔步伐,几步靠近黑鸦尸身。失去生机的黑鸦,身体缩小一圈,只余四尺多长。狻猊兽伸出右前爪,在黑鸦腹部白毛上一划,拉开一道口子,往里一掏,便挖出一枚黄澄澄、核桃大小的珠子来。 此枚黑鸦内丹,经过冲关时的洗练,已经有了不少变化,其气机也带有些许上境的意蕴。 碧睛狻猊兽张口一吞,直接将内丹吃下,然后走回张元敬身边,眼巴巴看着他。 张元敬不解其意,问道:“狻猊兽,你还需什么?” 狻猊兽眼睛眯了眯,往地上一趴,做出睡觉的模样。 张元敬哑然一笑,伸手一抚,将之收入灵兽袋中。行走于这亿万里广阔的横断山中,碧睛狻猊兽乃是极佳的助手,但其既遇得机缘,又可突破境界,自然要成全它。 “猿兄,你看狻猊兽后来居上,马上就要超过你了。”张元敬对猿十三调侃道。 猿十三吱吱叫了两声,走过去将插在黑鸦身上的混天棍抽出,拿出一块皮毛擦净血污,收入储物囊中。 张元敬见它似乎有些郁闷,不禁笑道:“猿兄,与你玩笑的,不要放在心上。你传承上乘玄功,走的路子与狻猊兽不同,实则与修士相差无几,终究要靠日积月累、循序渐进,方能走得更远。” 猿十三这才转嗔为喜,点头哇哇大叫。 张元敬走入石洞之中,围着玉石转了几圈,只看得出此玉颇纯,品质甚高,却不识其名。 玉石之下,乃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地洞,精纯灵力从中如泉水一般汩汩冒出,让人神清气爽、法力跃动。毫无疑问,这地洞就算不是直通山底的大灵穴,也必延伸至土中极深之处。 张元敬轻轻一跃,跳上玉石,盘膝坐下,运行厚土化生功,顿觉一股凝炼的灵力,从石中涌入体内,丹田经脉中的法力运转加速,行功之效提升倍许还多。 他大为吃惊,嘱咐猿十三一句,干脆就在这石上行功一个周天,果然比寻常要快出很多。他大喜过望,跳下玉石,挥手便将之收入储物镯中。 此石要配合类似这石洞的环境使用,方能将效用发挥到极致。不过,平常时候使用,也可大幅提升修行速度,乃是一件修炼的奇宝,也不知黑鸦王从何处所得。 得了这件宝物,张元敬心情甚好,又走到那株与石壁同色的灵植前。此草只一指粗细,高两尺于,断面处有奇异的气机冒出,似乎是一种风之力。 天地之间,除了五行属性的灵物,还有一些特殊的灵物,比如煞雷竹、金雷竹等,在本身具有的五行属性外,还可生发雷力。这株灵植,显然是具备生发风之力的天赋。 这黑鸦一族,天生善于驭使风之力,伴生此等灵植,倒也并不出乎意料。 他取出拘灵锄,小心翼翼将这灵草连根挖出,栽种在从厚土宗芥子空间得的瓷盆中。 此前,使用此等瓷盆种植的灵草,只有三种,其一便是千紫耀龙草。此草,他原本是随意存放的,每日有时间,皆会取出用之行功,故而也不怕其受损。其一是用于喂养源生石的几种灵植,因这些灵植乃是中古以前传下,担心其并不能很好适应当今的天地环境,故而栽植于瓷盆中。其一便是煞雷竹。从鲍雪阳手中得的那根尺长雷竹,经过数次培植,终于成功催生出新芽,因其特殊,故而也以瓷盆之土来培育。现在,又多了一种,便是这具有风属性的不知名灵草。 “猿兄,我们改道,往西去。那野人山,先不去了!”张元敬站在万丈崖上,转目西眺,忽然说道。 猿十三对于去哪,并无念头,故而张元敬说去哪、它便去哪,当即点头,传来念头:“好,那就去西方。只要寻几个能打的,让俺痛快战上几场就成!” 张元敬无奈一笑。他这话无疑对牛弹琴,猿十三根本不会问个为何。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也是受这黑鸦启发。这横断山中部区域的化形大妖皆往对付七座人族仙城,并非只是阻人族修士机缘,其实也是给妖丹境大圆满妖兽以机会。这些妖兽,留守巢穴,又无修士来搅扰,正可吞噬灵草,尝试冲击境关。所以,不止这只黑鸦,在各处大妖的领地中,只怕还有不少。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可能阻断这些妖兽的进阶,同时将其机缘夺走。妖兽能服食灵物提升修为、突破境界,他张元敬未必不能。 修士突破境界,向来是上中下三法,上法明悟炼气化神之道,直接感应天地大道而突破;中法以功法提升带动境界突破;下法则靠丹药或灵物。他有吞物诀傍身,厚土化生功又极具包容性,吞噬灵物,不仅可以直接增长修为,还可通过承载不同之物,促使功法提升,等若兼得中下两法,占尽先机。 在横断山南麓,自第二城往西而去,正对的一处大妖领地,便是那玉狐王的地盘。此妖乃是化形中期大妖,历来在进攻仙城时都是藏在后面谋划,很少亲自上阵。此次围攻第二城,露面的九个妖王,便有此妖。 此妖所据之地,名为落仙谷,传说是因此地曾有仙人自天中落下而得名。此名非是人族修士所取,而是玉狐王所定。故而也有修士猜测,这是玉狐自视甚高,以落仙自居。 玉狐一族智慧极高,玉狐王更曾在化形之后,乔装为人族修士,入中域大城游历,薛了不少人族的道法,包括阵法和禁制之道,故而这落仙谷中还布有守护阵法。 张元敬乃以遁地之法,从地中数百丈深处,直入谷中要地。这玉狐王在落仙谷布置的阵法,乃是护山大阵一类,于边界之地,将阵器打入地中,形成阻隔,但只至三百丈深处。在谷中一些紧要的地方,则布置了专门的隔离之阵,天上地下全都封闭起来,非破阵而不能入内。 张元敬从一处深潭旁侧钻出地面,此地乃是谷中一角,颇为偏僻,空气水汽弥漫,又有瀑布入潭之声掩盖,便有妖丹境狐妖在侧,也发现不了他的动静。 “老爷,此地危险,有大妖气机!” 第670章 内讧 张元敬一惊:“在哪处?” 张伞道:“就在潭中!” 张元敬浑身一僵。从未听说玉狐一族,还会生活于水中的。 这时,只听水声哗啦,一张挂着水珠、娇俏可人的瓜子脸冒出水面,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眸,直直看向张元敬,红唇微启,嘴角含笑。 这眼神如无底深渊,只一瞬间的对视,便把张元敬整个神魂都拽了进去。 此时,张元敬已是明白,此女子乃化形玉狐所变,正在潭中戏水。他在地中用神识探查时,把周围的山岭、谷地皆察看了一遍,唯独露了这池潭水,因为他从未想过,玉狐会藏在水中。 恍惚间,神魂似乎就要被吞没,意识正在消散。 危急时刻,一轮金阳自深渊底部升起,将黑暗驱散。张元敬的神魂一疼,随即整个人清醒过来。 “啊!” 伴随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女子手臂抱头,口吐鲜血,脸色惨白如纸。她的瘦削的双肩剧烈颤动,忽然自水中跃出,一丝不挂地往远处飞遁而去,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不几息,便消失远山之后。 张元敬长呼一口气,跌坐在地。 “张伞,她跑去哪了?” “回老爷,跑出谷往西去了。” 张元敬摇摇头,心道这头化形玉狐,还真是谨慎。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一个结丹修士,身携强大灵宝闯入它的地盘,在它最擅长的手段上反客为主,将它的神魂击成重伤,又不明敌人多寡,是否有元婴境存在,远遁自然是最保险的。 “老爷,那妖多半是刚突破不久,否则不至于这般无能,被张伞一照,便受了重创。”张伞语气中有些得意。 张元敬夸赞道:“它再是刚突破,也是正儿八经的化形大妖。你临危不乱,一招制敌,做得很好!” 张伞喜悦地说道:“谢过老爷夸奖!张伞一定会保护好老爷的!” 张元敬哈哈大笑,一摆手,说道:“看看哪处灵机最是旺盛,我们赶紧过去搜罗,尽快离开此地。万一那狐妖寻了帮手来,可就要乐极生悲了。” 落仙谷中有多处类似修士洞府的石室,内中一应陈设,也相差仿佛。不过,此时已经一片狼藉,因为刚才那大妖逃遁时,发出示警,顿时引得谷中大乱,众多狐妖皆四下奔逃,有的临走前,还把守护的高品质灵草咬断带走。 张元敬搜罗了几处,一无所获。 还有一处石室,门户高大,装饰华丽,所设阵法甚强,禁制堪称恐怖,很可能是那玉狐王的洞府。 张元敬让猿十三强攻几次,未能撼动阵法,反被禁制打伤,遂果断离开。 这一次的受挫也给张元敬提了个醒,那便是大妖领地之中,或有妖丹境大圆满妖兽实现了突破,若是冒然闯入,很可能会自陷死地,必须更加慎重才行。 横断山越往西去,险恶之地越多,大灵穴的分布也更加分散,但其品质却比中段要高一些。 根据在仙城所得舆图,张元敬越过横断山南北中线,往北麓一处名为排云岭的地界而去。那里云雾缭绕,山岭如林,几如迷宫,但灵气十分浓郁,常能发现高品质的灵草。在群山之中,有一山名为玉霞峰,乃是化形大妖所据。 一路越过山岭,只偶尔遇到妖丹境妖兽,被他轻易斩杀。至于启灵境以下的妖兽,则不去管它,一掠而过。 两月之后,张元敬站在一株巨木上,远眺前方里外云海茫茫,无数险山峻岭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目力所及,还能看到很多禽妖,成群结队地在山中盘旋。此地情况,与之前的几处大妖领地,有些不同。 没有碧睛狻猊兽,的确多有不便。张元敬施展土遁术,从地中迅速往排云岭而去。 进入山中只百余里,他便发现很多妖兽经行的痕迹,尤其是一些位置隐秘地洞或巨石夹缝,都有妖兽搜查过的迹象。他顿时神情一振,想到有可能是妖族在搜寻地阶灵物。 想来,妖族虽然数量庞大,但也不可能把整座横断山都细细检查一遍,必定要选一些区域重点搜寻。现在看来,妖族很可能是以山脉西段灵气旺盛且地形环境复杂之地为主。出于防范人族的目的,必定是从靠近人族仙城的区域开始,往西覆盖。 当然,即使只是西段的横断山,也有六七亿里长,几千万至亿里宽,如此浩大的区域,妖族肯定会从多个方向同时展开搜寻。 张元敬忽然想到,地阶灵物必定是从已有的玄品七阶灵物升阶而来,故此妖族要寻的,不只是地阶灵物,而是横断山中所有的玄品七阶灵物。而且,不仅要寻灵物,还要排布力量对已寻到的七阶灵物进行守护。若能寻到哪里妖兽守备森严,等若便寻到一株玄品七阶灵物。 他将“蔽空”取出,罩于身上,循着妖兽的踪迹,不断向排云岭深处进发。 一路上,不时能看到地阶妖兽在山中穿行,他并不理会,直往那玉霞岭遁去。 按道理,若此地有玄品七阶灵物,那化形大妖肯定早已发现。不过,若真出现此种情况,这大妖必定想要据为己有,而不会主动报知妖圣山。 妖圣山谋划围攻人族七仙城,将一干妖王皆调离巢穴,只怕也有这个考虑。当然,肯定会有妖王不服调遣,而其地盘,就是重点搜寻的区域。 这玉霞山的妖王是一头白毛象,实力在化形境中期,据说脾气最是刚烈,以往没少跟其它妖王干架,战力在同境界算是佼佼者。 行至距离玉霞山百里之外时,便听山腰之上,一个嘶哑的声音大喊:“白象老弟,不要误会,本王只是按照圣皇大人谕旨,例行检查一番,只要不是玄品七阶灵物,便不需上缴。” 回应它的是一个如洪钟般的嗓门:“你个老猴头,休要来这里哄骗俺,谁不知道你是个雁过拔毛的奸货!南边的寒老弟说,凡你们这些家伙所过之地,别说玄品五阶以上的灵物,便四阶以下的,都一株不剩!这排云岭大得很,你们去哪俺不管,但要动这玉霞峰,想也别想!” 第671章 渔翁 “白象老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那嘶哑声音阴沉地说道,“本王奉命圣皇大人之命察看巨山之东,摩天岭、黑泥泽、白骨滩都去过了,情况如何,你自可去打听,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非玄品七阶以上灵物,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你若是非要抗命,本王很不好办呐!” “狗屁!不要动不动就把圣皇大人抬出来,它老人家可不会管这些!圣山谕旨俺们都收到了,若有玄品七阶灵物,自动按照谕旨要求上报。没有报,那就是没有。难道圣皇他老人家还信不过我们?”白象王洪钟般的嗓门声震山野,“真正挑事的,就是你们那几个族群,尤其以你鸪猴一族最是无耻,仗着有一个化形大圆满的老家伙撑腰,趁机搜刮各处山头的灵物。别人怕你鸪猴一族,俺老象可不惧!” “白象老弟,你这是在为你玉霞峰招祸啊!”嘶哑嗓音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连圣皇大人的谕旨都敢违背,天下虽大,却无你藏身之地!” 白象王冷笑道:“圣皇大人明察秋毫,自不会被你这奸货欺瞒!废话少说,若是无事,赶紧滚,别在这里烦俺老象!” 嘶哑嗓音阴沉一笑,说道:“按照圣山令旨,白象老弟应该在人族的第二镇妖城吧,怎地还滞留未去?此可是公然违令,想来圣皇他老人家不会不管吧!” “哼!”白象王有些理屈词穷,一时竟没有反驳,只是闷哼了一声,以发泄怒气。 “本王身为圣皇座下巡察使,负有监察各山执行圣山令旨的职任,现依例督请白象老弟立即出发,前往人族第二镇妖城下效命,不得稍有稽延!”嘶哑嗓音严正地宣布道。 白象王豁出去了,直接抗命不遵:“俺老象便不去,你又能如何!” “既敢公然抗命,本巡察使自当立即拿下,解往圣山听候处置!”嘶哑嗓音阴恻恻地说道。 白象王仰天大笑:“就凭你?尽管放马过来!” 数息之后,地面之上,半空之中,传来激烈地碰撞之声,只听地动山摇、石破惊天,仿佛把玉霞峰都冲垮了一般。 张元敬于地中听了片刻,见两头大妖打得十分厉害,声势足可遮掩动静,便从地中悄然往山峰上遁行而去。 玉霞峰说是一峰,实则有十几个山头,最高的那一峰,才是玉霞峰,乃是白象王的老巢。 在那峰顶,有一池湖水,水波千顷,波涛不兴,仿如一块翠玉,被称为凝玉湖,水光映着天中霞云,常为碧色,故此峰得名为玉霞。白象王的巢穴便在这湖边的一个山洞中。 天中两妖大战,跟随那被称为“老猴头”的妖王而来的数千妖兽,未得命令,并未向峰上进攻,而是在十几头妖丹境妖兽带领下,与守在山腰处的六七百白象妖对峙。 此时,位于峰顶的凝玉湖一片寂静。此湖四面环山,水上灵气飘摇,实乃一处极佳的修行胜地。 张元敬悄然靠近地面,神识先往湖中扫去。仔细观察许久,未发现湖中藏有妖兽,却见西面靠近岸边的地方,长着一片绿莹莹的荷叶,每朵荷叶之上,皆有一朵莲蓬,气机纯正,灵力成旋,最差都在玄品三阶以上。位于正中,有两株最是出色,周围灵力汇集,宛如两座强大的聚灵阵一般。 岸边,十几头象妖正在来回逡巡,守护着这片莲子。其中,只有两头是妖丹境,其余皆为启灵境修为。 张元敬沿着岸边土层,迅速向西安靠去。 两头大妖战斗更趋激烈,双方杀招迭出,杀出了真火。张元敬拿不准两妖的战斗能够持续多久,决定尽快出手,抢了那两蓬莲子就跑。 从岸边至水中荷叶之中,距离在六十丈左右,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若是出现差错,便只能逃之夭夭。 “嘭!嘭!嘭!嘭!” 这些象妖身躯庞大,长达三四丈,每行一步,地都要颤动几下。张元敬渐渐靠近西岸的地面,头顶上便是几头象妖的步履之声。 他没有马上出手,而是耐心等候,待两头妖丹境象妖靠近,而其余降妖距离皆在三十丈以内时,忽然冲出地面,而炼阳伞瞬间展开,放出幽光一片,笼罩群妖。 张元敬则看也不看象妖的情况,展开遁法,直趋莲叶中心之地,将两朵莲蓬一把摘下,返身又顺手拧下一朵略小的莲蓬,然后横挪数十丈,往岸边落下。 天中的战斗在玉霞峰之侧,与峰顶平齐之处。那白象王虽与那头猴妖杀得难解难分,但心中防备此妖奸诈,故而始终把一缕神识落在凝玉湖中。 炼阳伞一出,它当即察觉动静,神识迅速扫去。但它这一分心,对战的猴妖立马有所感应,趁机使出手段,欺近一抓,便把白象王的耳朵撕去半个。白象王又痛又恼,顾不得凝玉湖,甩动长鼻,喷出无数水雾,两根锋锐的象牙,更是从嘴中脱离,对着猴妖飞射过去。 猴妖占了便宜,却不冒进,依仗灵动的身法,迅速后撤,避开水雾,躲过象牙的飞刺,嘴中不停说着嘲讽的话语,只把白象王气得七窍生烟,怒不可遏。 但是,它也并没有忘记湖中的两株灵物,见猴妖攻势趋缓,连忙把神识落去莲蓬处,所见情形,只把它气得肚子都要炸了。那株玄品五阶的莲子也就罢了,六阶的那株被它视为珍宝,对它修行十分重要,却生生被这猴头从它眼皮子底下偷走,简直是欺人太甚! 它怒喝一声:“好你个老猴头,竟敢如此欺辱俺老象。俺老象与你鸪猴一族不共戴天!” 猴妖见白象王放出如此狠话,还以为是其性格刚烈,把耳朵被撕视为奇耻大辱,不禁阴森一笑:“就凭你一头笨象,还想与我鸪猴一族作对,自寻死路!” 白象王哪里再与它废话,四蹄踏云,红着眼便杀了上去,完全是一派拼命的架势。 张元敬摘下莲蓬之后,返回岸边,把炼阳伞一收,便罩着“蔽空”钻入地中。 此时,岸上巡逻的象妖方才从神魂错乱中醒转,它们根本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两头妖丹境的象妖愣了片刻,忽然如梦初醒,转目看向湖中,不禁大惊失色,发出尖利的吼叫。 张元敬却早已沉入土中深处,悄然往山外遁去。 第672章 峡谷 西行数万里,张元敬停在一处山岭之上,此地鸟兽甚多,但无妖兽,是一片灵力较为薄弱的地域。 他寻了一处林木茂盛的山坡,在一株参天巨木下开辟简易洞府,把三朵莲蓬取出细看。 此三朵莲蓬,一大两小,大者如面盆,内中嵌着数十枚绿莹莹的莲子,每个有龙眼大小。两朵小的莲蓬,莲子却大不一样。一者只生了十二颗莲子,但大如毛桃,颗颗饱满,色泽柔和,碧中发白,气机凝而精,清香扑鼻。一者则也生有数十枚莲子,但却比龙眼要小一圈,且色泽微淡,气机也不够精纯。此便是玄品四阶那株。如此一比,那龙眼大小的莲子,多半是玄品五阶,而那毛桃大小的莲子,则可能达到玄品六阶。 他回忆宗中典籍,这莲子颇似传说中的玉菱子,补气增元最是神妙,可作为多种丹药的辅助之药,凡加入此物,其药效皆可增强数成。 他犹豫片刻,把猿十三放出,捏出一颗玄品四阶的莲子递给它:“猿兄且尝尝。” 猿十三闻着此物清香,倒也不拒,只觉太小,抓起一把抛入口中,刚要咀嚼,不料那莲子已经化作一团温香柔嫩的汁液滑入喉中。 “吱吱!” 金毛大猴子懒洋洋地叫唤两声,浑身舒爽地坐在地上,眼睛却巴巴望着张元敬,显然还想要这莲子。 “猿兄,先行功。”张元敬瞪它一眼。 猿十三身躯一震,挺直了腰背,盘膝坐好,凝神导气,把金刚伏魔功运转起来,身上散发淡淡金光,周身渐有灵气汇集,仿如水汽成雾。 一日后,猿十三睁开双眸,满心欢欣地跳起来,传念说道:“元敬,这个莲子好,既好吃,也管用,一颗下来,功行就有不小进展。” 张元敬问道:“已经完全炼化了?” 猿十三点头。 “可曾感到不适?” 猿十三摇头,传念说道:“这莲子入口便化,进肚就是一团乳液般,很柔和,炼化也很快,不曾有任何不妥。” 张元敬便捏出那龙眼大小的莲子,递给它:“再试试这个。” 猿十三一看这颗更大,不禁龇牙直乐,伸手拿过,往嘴里就是一塞。他本以为也可轻松炼化,不料这莲子刚入腹中,便有一股磅礴气机升腾而起,撑得它腹部升腾。 它丑脸一挤,慌忙坐下行功,待金光泛起,表情方才舒缓了一些。但是,在打坐过程中,它的眉头始终紧蹙,鼻中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哼鸣,护体金光也时强时弱,仿佛受到攻击一般。不过,它的气机却是节节高涨,比炼化那颗小莲子要强出许多。 这一次,猿十三整整打坐七日,方才长出一口气,直接躺倒在地,嘴中吱吱叫了几声,传念与张元敬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这莲子是什么等阶的,炼化它比大战一起还累。还在俺身子骨还算强健,要不可顶不住这药力的冲击。” 张元敬观猿十三虚脱模样,知道以他和它此时的修为境界,炼化玄品五阶灵物,终究还是透支太大,便可快速提升修为,终究得不偿失,没来由损坏了根基。便道:“刚才那颗莲子,是玄品五阶的。此物先收存起来,将来再用。现在,还是以之前那小莲子为主,那是玄品四阶的。嗯,还有炼化那黑泥之物,把肉身炼得更强。” 此后,一人一兽便在此地炼化玄品四阶玉菱子,此物的确较为柔和,炼化起来颇为容易,一日便可化去一枚。但张元敬控制着欲望,没有这般频繁的服用,而是三日一枚,其余两日则以黑泥之物炼身,并吞服熔金煅丹丸。 如此,两月之后,一人一兽便把这朵玄品四阶的玉菱子用去。 张元敬虽知那凝玉湖中还有十几朵玄品四阶玉菱子,但那里必定已成是非之地,遂果断掐了念想,继续往西而去。 那白熊王和化形猴妖对话时,曾提及一个地名,即“巨山”。巨山乃是一座极高的山脉,南北走向,挡在从镇妖城西去妖圣山的路上。巨山距离几座镇妖城,足有一亿二三千万里之遥。那猴妖所在的族群,负责搜罗如此大的地域,也只能盯着那些大灵穴所在的山岭或有名的险地,其他地方,则未必能兼顾得到。 不过,张元敬也并不想避开妖族搜寻的地域,因为那些地方,的确更容易出现高品质灵物。 往西南遁行两百万里,张元敬和猿十三进入一处又广又深的峡谷之中。此谷名为风雷峡,顾名思义,此地时常有飓风或天雷肆虐。峡谷中怪石嶙峋,寸草不生,死气沉沉。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在怪石之间,有数不清的缝隙、洞窟或夹层,内中或另有天地,但也可能藏着凶险。 此地之下,也有大灵穴,但因环境险恶,没有大妖在此盘踞,遂成为许多族群并不强大的妖丹境妖兽光顾之所。 从那猴妖所言,它之前尚未至此搜罗。当然,现在却不好说。 张元敬将炼阳伞祭出,让张伞察看谷中动静,百里之内,并无大妖,便沿着峡谷南侧,缓缓往谷中行去。 昏暗的日光下,巨大的石头如乱舞的妖魔鬼怪,挡在路上,需要不停地绕行或越过。 巨石之间,常常有深不见底的缝隙,或宽或窄,或寂静无声或风声赫赫。 遇到探查不到的石缝,他便把血虫放出,让其钻入其中查看。至谷中数百里处,除了挖到一株玄品三阶的三色石茸,并无别的收获。 夜幕降临,谷中漆黑难见五指。山风渐起,掠过石缝,发出呜呜之声,如同鬼泣。 “嗥呜!嗥呜!” 远处忽然传来妖兽的吼叫之声,随即,几只大鸟在夜空中掠过,往峡谷中断落去。 张元敬仔细辨听,在呼呼风声中,似有妖兽撕咬。一开始,似乎只是三三两两,尔后渐渐多起来,把原本寂静的峡谷,变得喧嚣无比。 他询问张伞,张伞直言它的灵觉尚无法触及,此说明至少在百里之外。 在这乱石堆积、地缝颇多的地方,张元敬不好施展土遁术,便与猿十三借着巨石的遮掩,悄悄往前靠了过去。 第673章 跟踪 前行足有百里,张伞才到:“老爷,是两拨妖兽混战,两方各有十几头妖丹境的,其余的都是启灵境。最强的都是妖丹境大圆满。” 张元敬一听,顿时放松下来,问道:“没见大妖?都是些什么妖兽?” 张伞似乎是个特别谨小慎微的性子,说话从来留有余地:“回老爷,没看见有大妖,但张伞的灵觉只及百里以内,再远就不知道了。” 它稍稍停顿,继续说道:“其中一拨妖兽,为首的是个猴妖,另一拨的首领,则是一头狼妖,其余妖兽,虎、猪、熊、蟒都有,还有一些虫兽,很乱。” “猴妖?”张元敬心中一动,“除了这大圆满猴妖,还有没有猴妖?” 张伞道:“还有几头,嗯,三头是妖丹境的,五头是启灵境的。” 说话间,张元敬已经靠近战场三十里,这等距离对妖兽来说,已经能够很清晰地分辨来者气味。但这峡谷中的风,却是四面乱刮,妖兽要闻到他的气味并不容易。 他把神识延伸过去,趁乱把战场扫视一番,果然是数百头妖兽相互撕咬,便是妖丹境的妖兽,若无特殊天赋,也是肉身拼斗,并无太花哨的招数。 那几只猴妖,的确是鸪猴一族,脸长而尖,声如鹧鸪,身形灵动,出手狠毒,同阶作战,并不惧身强力壮型的妖兽。 根据白象王所言,横断山妖族中有几个种群势力最大,皆有化形大圆满存在,也是此次争夺机缘的主力。此等族群,数量庞大,妖丹境的存在肯定成百上千,其中大圆满修为的,也不会太少。 显然,似玉霞山那等有化形大妖的,鸪猴一族必定是派同等实力者去对付,而如风雷峡这种无大妖镇压的所在,便派妖丹境大圆满者带队搜索,当然,这也是给此妖兽的机缘,若寻到玄品五阶的合用灵物,或可藉此一跃而破境。 两拨妖兽鏖战半个时辰,鸪猴这一边逐渐占了上风,它们本是同一势力,习练有协战之法,初时尚不明显,时间一长,便将对方分割包围,一头一头杀死。 对方首领见势不妙,开始向后撤退,其余妖丹境妖兽也都颇为警觉,跟着一起后退,战场形势由此大变,直接从势均力敌转为一方溃败四散、一方追亡逐北。 那妖丹境大圆满狼妖遁法甚强,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凌乱的巨石堆中。其余的妖丹境妖兽,有的被围而死,有的则侥幸杀出重围。 鸪猴一方追出十里,便收兵返回。而那大圆满鸪猴守着一处石缝隙,并未追杀。待本方众妖归来,它张口“咕咕”叫了几声,便钻入石缝中。兽群中,两只鸪猴和几头披甲长角的地龙兽也跟着进入石缝中。其余妖兽则分散开来,把这处石缝围得严严实实。 张元敬把血虫放出,让它从乱石中寻路往那处探查。然而,血虫转了几圈,也找不到可以从下方靠近那处石缝的道路,若从地上过去,则必定被那些妖兽发现。 “张伞,用灵觉探查一下,那头鸪猴去地缝中做甚!”张元敬只好让张伞充当耳目。 “老爷,那 张伞的灵觉,不同于修士的神识贯通着神魂之力,主要依靠灵力的波动来判断动静,故而也容易受到影响,无法准确判断情况。 “有没有灵物?” “有六七株。其中一株,品质甚高,与老爷摘的那个大莲蓬,相差不多。” 那就是玄品五阶灵物。张元敬心中暗道。 他想了想,决定按兵不动。 过得一刻钟,那妖丹境大圆满鸪猴从石缝钻出,带着一众妖兽继续往峡谷深处而去。 风雷峡有数万里长,沿着一条东西向的雄伟山脉展开,至山脉中段,由南往北,将这山脉切开,然后继续向西延伸。故而,从山脉穿过的那一段,乃是风雷峡的核心地带。那里飓风如刀,天雷似雨,乃是极其危险的地界,很少有妖兽敢从那里经过。 张元敬远远缀在后面,依靠张伞指路,跟着鸪猴一族众妖前行。沿途不时还能撞见一些妖兽,但都被鸪猴众妖吓跑。 鸪猴众人一路搜寻石缝和洞穴,速度甚慢,但着实寻到不少玄品四阶左右的灵物。那鸪猴携着一个储物囊,凡得了灵物,便装入其中。 五日之后,至峡谷万里处,前方再次出现成群的妖兽,领头的有两头妖丹境圆满妖兽,其一便是之前那狼妖,另一则是条花花绿绿的大蟒。双方直接开打,杀得血流成河,兽尸满地,但终究还是鸪猴一方更强,再次击溃对手。这一次,鸪猴首领没有放任敌人逃跑,死死盯着那大蟒,一路追杀,最终将其杀死,连带内丹也吞入腹中。狼妖则仗着天赋异禀,再次逃脱。 月余之后,鸪猴众妖抵达那山脉断裂处。不到十里之外,雷云汇集,电光闪烁,便是白日,也是如此。众妖为雷威所慑,皆不敢向前。鸪猴首领同样有所畏惧,但还是发出“咕咕”数声,从妖群中唤出两头鸪猴和两头狼妖来,让其跟随它,一同往那山中裂谷进发。 鸪猴首领一走,余者众妖立时后退,直到距离山谷二十多里,方才止步。 张元敬把猿十三收入灵兽袋中,从旁侧出了峡谷,施展土遁术往那山谷一侧山岭上遁去。 至山岭之下,远远便听上方有雷鸣之音,甚至有雷光直接劈在山岭上,土石纷飞,断树燃火。 他寻了一处缓坡钻出,只见那些雷云就在头顶,似乎随时可能降下雷光,不禁汗毛倒竖,冷汗直冒。 这时,电光一闪,仿佛从他眼前划过,落在下方谷地中,发出“噼啪”之声,随即有浓烟冒出。 山谷之前,那鸪猴首领与四妖裹足不前,躯体紧绷,十只眼眸都在一眨不眨地观察雷云生电的过程,企图寻出其破绽,好一举冲入谷中。 过了半个时辰,鸪猴首领大约是觉得有了把握,忽然从储物囊中取出五根碗口粗细、长约丈许的黑色树枝,先分发给四妖,然后自己手持一根,举在头顶,叫了几声,忽然便往峡谷中冲了进去。 此时,正是旧雷已灭,而新雷未起之上时。 不过,待鸪猴首领闯入谷中,上方便又一道雷霆毫无征兆地落下,正中这鸪猴举起的黑色树枝。 第674章 劫夺 “轰隆!” 匹练般的雷光来得十分突然,却不知为何,从树枝上头偏离,劈在鸪猴首领前方的一块巨石上。 噼啪声中,巨石碎裂,碎石飞射。包括鸪猴首领在内的所有妖兽,皆是显得有些惊慌,用力把那黑色树枝高高举起。 不过,雷霆落地之处,距离它们尚有十多丈远,并无威胁。 几头妖兽刚松了一口气,但只片刻之间,那雷霆轰碎巨石后,便如水流一般绽开,滚滚电光沿着地面往它们流淌过来。 “咕咕!” 鸪猴首领仓促地叫了一声,把那黑色树枝用力插在地中,自身则一跃而起,站与树枝顶端。其余妖兽有样学样,迅速立木而跃于其上。 此时,天上的雷云忽然移动,往几头妖兽所立之地挪出数丈,但很快便又停止不动。 那鸪猴首领跳上木头后,目光一直盯着头顶雷云,神色无比紧张,见其移动时,浑身颤抖不已,额头渗出层层冷汗,直把脸上毛发都浸湿。待雷云静止,且无其它异动,眼中却止不住露出狂喜之色。 一息之后,地上雷光远去,消失在数十丈外的乱石之中。 “咕咕,咕!” 鸪猴首领跳下木枝,略显轻快地叫了几声,散开步子,迅速往前方飞蹿出去。 其余四头妖兽也发出兴奋的叫声,紧紧追了上去。 张元敬不明谷中情况,尤其不知天中雷云如何躲避,手中也没有避雷的法宝,不敢靠过去,只把一缕神识落于最后那头狼妖身后。 几头妖兽每前进数里,天中便有雷霆降下,若不是落在头上,它们便立起树枝,躲于其上,以此避过这天罚之力。若是落在头上,来不及躲开,便将树枝高举,而那落下的雷力,在距离树枝数丈之处,便会偏离出去。 张元敬看得惊奇,心中寻思这是哪一种避雷木,效果如此强悍,却限于见识不够,识辨不出。 不多时,五头妖兽奔出近五十里,从他神识中完全消失。再过半刻钟,张伞的灵觉也感应不到它们的气机。 风雷峡进入山脉中的这一段,足有数千里长,几头妖兽显然去了谷中更核心的区域。 张元敬观察谷口地形,见中部乱石覆盖,起伏不定,下有许多隐蔽的孔洞,便悄然摸过去,寻一隐蔽的石缝,藏身其中,并以简易的阵法遮蔽气机。此当然不能完全瞒过妖丹境妖兽的神识,但至少也要到数里之内,方才会被其识破。 两个时辰后,噗噗的脚步声在谷口响起。那鸪猴首领浑身漆黑,毛发尽焦,手举半截黑色树枝,步履有些踉跄地往谷外走来。在它的身后,只有一头妖丹境中期的鸪猴,撑着两根焦黑的断枝,正自艰难地前行。 这时,天中雷云一动,一道璀璨夺目的电光劈下,正往那妖丹境中期鸪猴头上落去。这鸪猴一手用半截树枝撑地,另一手则将一截树枝往上举起。雷霆降下,偏出数丈,在它身后一处石堆上碎开,电舌四下飞闪,掠过它撑地的那半截树枝。 树枝轻颤,接触地面的那一段不时燃起火花、化作黑灰,树枝越来越短,这鸪猴离地面也越来越近。它惊慌起来,对着前方的鸪猴首领发出乞求的叫声。 鸪猴首领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便加快步履,迅速逃离。 “轰隆!” 又一道雷霆落在那妖丹境中期鸪猴身侧,这一次,只余一尺多长的树枝再也无法阻隔雷力的侵袭,此兽瞬间被恐怖的力量轰成了碎片。 鸪猴首领已经走出了山谷,远离了天雷肆虐的区域。它回头望向谷中,沉默片刻,忽然仰天狂啸,既有喜悦,也有悲凉。五头妖丹境妖兽入内,只它一个生还,虽则多有收获,却也难免心生沮丧。 不过,这种情绪,只持续了短短数息。啸声歇止,它便恢复如常,转头往群妖休憩的地方快步行去。 在崎岖的乱石中手足并用走了六七里,它那小而尖的鼻孔忽然耸动一下,重重打了一个呼噜。它立时止步,有些疑惑地望向四周。 在这里,荒僻的风雷峡中,居然闻到了人族修士的气息,这让它有些不敢置信。先前来的时候,可不曾发现,难道是刚刚到来,意图伏击它? 别说是现在妖族正在大举围攻人族仙城,便是寻常时候,也很少会有修士会至此地。 它深嗅空气中的气息,很快将其来源锁定——正是张元敬藏身的那处石缝。 它回想之前经过此地时,那处并无任何异常,不禁冷笑一声,并未召唤远在三十里外的群妖,而是假装不曾察觉,缓缓往彼处走去。 它已是妖丹境大圆满,若是元婴层次的修士,根本无须遮掩,它也难以发现其踪迹。故此,藏之那处石缝的人族修士,最多就是结丹大圆满。它既已有了准备,便是不敌,也足以自保。 张元敬巴不得此妖托大。若能在其他妖兽不知晓的情况下,将此兽斩杀,那是最好。因为,若被其他妖兽发现,则他的行踪便会被报至化形大妖,那时,再想浑水摸鱼,便不这般容易了。 行至一里之内,鸪猴首领忽然加速,原本踉跄的步伐完全不见,几乎像一道幻影般,瞬间靠近张元敬藏身之处。 “嘭!” 鸪猴首领一拳砸出,发出强悍气劲,远远破开石缝,却不继续抢攻,而是迅速后撤,站在五十多丈之外,摆出防御姿势,随时准备跑路。 然而,让它大为吃惊的是,那藏于石缝中的修士,稳稳端坐于一块平石之上,双目紧闭,气机流转,竟是在行功。 鸪猴首领心生重重疑虑,不敢贸然靠近,从地上拾起一枚尺长石头,对着这修士便砸了过去。鸪猴不以力量见长,但只在几十丈外,此石打来,却是力重千钧。 修士不闪不躲、不防不挡,被石头击中,应声而倒。 鸪猴把神识落去,见这修士浑身并无任何伤痕,气机一如之前,只是躺倒在地。 它又扔出几块石头,砸在修士身上时,皆被无形劲气弹开。修士的气机却不断回落,似乎正在中止行功。 鸪猴首领大喝一声,踏步向前,连发几道气劲,皆被修士护体之力挡住。不过,通过试探,它已判断出修士实力,其修为尚不如它,便大步靠近,出拳狠狠砸向修士的头颅。 修士仿若不觉,仍无动静。但是,在它靠近数丈之地时,一柄黑色罗伞忽然自这修士身后升起,释放一道幽光摄住了它的头颅,使它完全陷入沉沦,再也无法动弹。 这修士自然就是躲藏在此的张元敬,它取出那根神秘的骨刃,对着这鸪猴脖颈就是一斩,只一下便将其头颅斩下来。 他将鸪猴的妖丹取出,又摘下它的储物囊,一把火烧掉所有痕迹,径直往峡谷北侧山岭遁去。 第675章 炼果 在靠近山岭顶部的一处密林中,张元敬停了下来,将那鸪猴首领的储物囊取出,迫不及待打开一看。 呵!灵气扑面,清香钻鼻,全是玄品三阶以上灵草,足有三十多株,其中不乏五阶的灵物。 其中三株,叶如红玉,茎杆通红,每株生着数枚深黑色灵果,形似蟠桃,幽光凝结,一看便极其不凡。那鸪猴首领,还专门以妖丹境妖兽的皮毛裹住这几株灵物的根系,显然对此十分珍爱。 张元敬搜罗记忆中的典籍,感觉此植株与那号称饮雷而生、化熔万灵的阴雷果有些相似。 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在灵果上轻轻一触,一股细小但强劲的电流顺着手指,从他躯体上一掠而过,带来瞬间的痉挛和极致的痛苦。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迅速收回手指。 这时,一股暖意从每一块筋骨、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中涌出,经脉中的厚土之力骚动起来,流转加速,周围的灵力也被吸入体内。 他眼中闪过狂喜,此物果然就是阴雷果。其名为阴,乃因其天性阴盛,易于引雷,但经雷霆洗涤,阳力充盈,反成极阳之物,只生而秉持的那一缕阴元,却始终不会散去,故而极阳中又有一分阴柔,使得此果成为修行最为上乘的灵物之一。 这三株阴雷果树,皆为玄品四阶,正是适合他所用之物。那鸪猴首领甘冒奇险,顶着天雷也要入谷取草,显然是看中此果的极阳之力,意欲以此摧动神魂之变,从而突破化形天堑。这种几率当然极小,但炼气化神之道,讲究的便是依靠法力之变催动神魂质变。 当然,突破元婴尚不是张元敬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三株阴雷果树计有灵果十四枚,若把这些果子全部炼化,他之修为,差不多可直逼大圆满。剩下的,便是靠熔金煅丹丸不断打磨金丹,使之完美无垢,那时自可水到渠成地进入大圆满之境。 他把猿十三放出,将鸪猴首领的内丹扔给它,让它吞下炼化。猿十三跟着张元敬吃了不少好丹丸,没有丹丸,也是吞吃上乘灵物,对于妖兽内丹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但这好歹是一枚妖丹境大圆满的内丹,于是勉强吃下。 张元敬开辟简易洞府,稍作遮掩,让猿十三自去内中行功,自己则施展土遁术,往地中深处钻去。至六百五十丈,感受土力渐至极限,便取出一些黑泥之物服下,运转擎天诀,催动筋骨皮膜炼化此物。 待适应土力压迫,他又继续下行,若觉难以支撑,便停下行功,如此直至七百丈处,方才停止不动。 于土中修炼三日,感觉肉身活力趋于强劲,这才取出一枚阴雷果,塞入口中。 “噼啪!” 仿佛有一道雷霆从齿尖生出,顺着喉咙,直往肚中劈去。那刚烈勇猛的阳元之力,沉入腹下,随即如平静湖面投入巨石,一圈圈雷力波纹往身中各处激荡而去。 难以言明的痛苦,瞬间揪住每一块血肉,差点让他昏了过去。好在经过黑泥之物和擎天诀的炼造,他的肉身已经十分强固,而散入身体各处尚且残余的黑泥之物,在这极致阳刚之力的侵袭下,也迅速瓦解。 张元敬双目一亮,连忙取出黑泥之物,一口一口吞下,借助强劲雷力迅速将之炼化。 阴雷果释放的凶暴之力并不安分,不仅在他体内肆虐,还意图冲破肉身的禁锢,向外冲泄出去。 但是,在外间,无穷无尽的土力更加强势,轻易将这阳元之力困住,不给其任何放肆的机会。 只是,作为两者角力承载者的张元敬,却是更加痛苦。他唯有吞下更多的黑泥之物,一刻不停地施展擎天诀,并把厚土化生功催动起来,以此减轻两力的冲击。 这番修炼,持续足足七日,方才趋于和缓。炼化的黑泥之物,几乎比以往一年修炼还要多。厚土之力,也是增长一截,足抵数年苦修。 不过,那阴雷果的药力,尚未完全化去。几乎有半数药力,沉入经脉之中,需得下一番水磨功夫,方能吸收干净。 他收了功行,钻入地面,见猿十三仍在打坐行功,一身气机似乎又精纯了一分。 走出洞府,正是清晨时光,旭日自东面照来,山间红光闪耀,暖气初升。他极目远眺雷谷入口之外,那些亘古不变的乱石中,正有二十几头妖兽正在逡巡。其中两头,乃是妖丹境的鸪猴。 这些妖兽,等了十日,竟还没有离开。似雷谷那种地方,别说入内十日不出,便一日不出,多半都凶多吉少。 他把目光往更远方移去,搜寻此前那些妖兽停驻之地,却不见有任何妖兽的动静。看来兽群也是分兵了,一部在谷外等候,一部则已经离去,就不知是去它处搜寻,还是寻那化形大妖禀报去了。 他思索片刻,决定再次等候一段时间,看看这群妖兽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雷谷之地,实则算是一处适合高品阶灵药生长的地方。只要能适应这雷力的洗涤,便等若得了一个天然的防护大阵,一般妖兽根本不敢靠近。 那鸪猴首领,以妖丹境大圆满的实力,持拿特殊的避雷之物,最终也只挖得几株玄阶四品阴雷果。以其出入的时间算,只怕远未至雷谷核心之地。那人兽难至的地方,未必没有玄品七阶以上灵物。 他返归洞府,盘膝坐在猿十三身侧,取出一枚熔金煅丹丸服下,运转厚土化生功,缓缓炼化,手中所持的灵草,则是那株新培育的、远未成熟的千紫耀龙草。 大约是身中残存阴雷果药力的缘故,他炼化熔金煅丹丸的速度变快了很多。此果号称化熔万灵,果然不是乱说的。 半月之后,熔金煅丹丸完全炼去,身中的阴雷果药力也吸收殆尽。他的修为再涨一层,丹田中那颗金灿灿的丹丸更是光华流转、灵机鼎盛。 他再次走出洞府,却见雷谷之外,妖兽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增至五十余头,皆归一头妖丹境后期的鸪猴统领。 他心中一动,寻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攀至顶部,从中往下窥探。 此地距离谷中,少说也有二百余里,自不惧妖兽能嗅到他的气味。 等了数日,又有数头妖丹境的鸪猴加入兽群。他正自窥望这些鸪猴的修为境界,忽觉天中有异,猛地一抬眼,却见东方云天之中,一驾飞舟破空而来,速度极快,瞬间便掠过了数十里。 第676章 清场 张元敬看了几眼,便判断出来,这是高阶御风车。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敢在这横断山深处驾飞车横冲直撞,车中少说也得有一个战力极强的元婴真人。 他心思电转,猜测这真人来自何处。是七座仙城,还是从中域、南域某处直接入山? 在横断山西段南北两侧五千万里范围内,皆无大宗立派。此一则是大灵穴集中于横断山中,南北两侧近处无有大宗立派之地。一则是横断山西段大妖颇多,妖兽势力强劲,没哪个大宗愿意把宗门立在靠近强敌之地。 这样一来,也导致横断山西段南北两侧成了妖族势力范围,修士多不清楚地理状况,故而一般都不从这两个方向直入横断山。 但是,此时正是妖族聚兵围攻七大仙城之时,城中元婴修士要冲杀出来却是不易,便是杀出重围,多半也不会这般高调。 张元敬在这里沉思,那谷中的群妖已是发现了天中的飞车,很多妖兽发出凶狠的吼叫声。在横断山中驾飞车驰骋的行径,无疑是对整个妖族的挑衅,向来自视此地主人的妖兽如何忍得住。 飞车无疑也发现了谷中妖兽,竟就此拨转车头,直往峡谷落来。 这一下,可真如往沸油中扔了一把火,所有妖兽可谓群情激奋,恨不能飞上天中,把这御风车及车内的修士撕成碎片。 妖丹境妖兽当然能飞,但是它们再是愤怒,却也没有失去灵智,望着针锋相对杀来的飞车,露出警惕的神色。 “叫什么叫,一群臭畜生!都给道爷我闭嘴!” 一个无比嚣张的声音从飞车中传出。随即,数道青光闪烁,四柄飞剑两前两后,斩向兽群中那头修为最高的妖丹境后期鸪猴。 剑出如风,呜呜作响,声势浩大,但究其战力层次,却还在结丹之境。 十几头妖丹境妖兽顿时怒意勃发,齐齐发出厉吼。最强的后期鸪猴一跃而起,越过四柄飞剑,双拳砸出,气劲如虹,直击飞车。 “好畜生,看不起你道爷吗?哈哈哈,接着。” 那嚣张声音十分猖狂,对迫近的妖兽似乎毫不在意,竟在调笑它。 鸪猴双眸圆睁,看着两团气劲砸中飞车,却是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反倒是从车中飞出一颗暗红色的果子,饱满圆润、清香扑鼻,似有一种让妖兽吞之而后快的强烈吸引力。 鸪猴一个拧身,迅速躲避此果。 但那果子似长了眼一般,就往这鸪猴身上飞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鸪猴大惊,一拳轰出,气劲如弹,撞向暗红果子。 “轰!” 红果爆开,烈焰冲天,无数飞火倾洒如雨,往地上妖兽落去。 大多数妖兽挥爪上扬,意图击碎溅来的火焰,孰料此火一触皮毛,便就粘于其上,把这妖兽整个点燃。 刹那间,雷谷之外成了修罗场,数十头着了了火的妖兽,惨嚎着疯狂挣扎,有的甚至撕咬在一起,但这只是让火烧的更旺盛。 只有十来头妖兽颇为小心,没敢去触碰飞火,倒躲过一劫。 “哈哈哈,我梵日山的真阳掌,可不是这么好接的!” 一个身着黑色袍服的人影从飞车中跃出,扬手间,那四柄青色飞剑迅疾落下,将火光中的妖兽杀得一败涂地,除了少数几头溜得快的,其余尽数被斩。 张元敬藏在树叶之下,呼吸也变得若有若无,目光更不敢直视那飞车。从飞行中出来的修士,他看不清面孔,也听不到他说话,但从其身形看,却觉有些似曾相识。 此人绝非元婴真人,但手段极其厉害,一人面对数十头妖兽,其中还有十几头妖丹境存在,竟是一招败地,堪称强悍。 飞车挪出数百丈,避开惨不忍睹的战场,落于一块巨石上。 这时,七名修士从中走出,其中两人在前,气机玄晦,四周的天地灵力像是受到牵引,皆自动往两人身上聚来。 张元敬虽在二百里之外,也一眼判断出,此两人乃是元婴修士。 其余五人修为明显低出一个层次,显然只是结丹修士。 两个元婴修士说了几句,六名结丹修士即分成两队,从雷谷两侧往山岭上搜寻而来。 张元敬心中一凛,这来的人看似托大,实则十分谨慎小心。他进入洞府,把猿十三唤醒,简单交代两句,便将之收入灵兽袋中,然后撤去简易阵法,消去气息痕迹,钻入土中藏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结丹中期修士搜寻至这片树林,他的神识扫过洞府上方,发现了土壤变动的痕迹,便走近检查,很快寻到洞府门户。 他并未鲁莽,而是悄然将两个同伴唤来。其中一人,正是那之前出手攻杀群妖的修士。 张元敬藏在地中百余丈处,以“蔽空”掩形,神识从此人身侧扫过,顿时认出了其身份——竟是焚日山周天保。 他连忙把神识撤回一些,附着于一片落叶之上。 周日保在洞府前战了两息,忽然如炮弹一般撞入洞中,在他的周身,数颗瓜果大小的火球旋绕,散发强劲的气机。 “没有人!”他阴沉着脸说道,回头看了那结丹中期修士一眼,“林师弟,可曾听到异动?” “不曾。”这修士低头答道。 “未见有人离开?” “没有。” “洞中虽无痕迹,但明显是被清除了。土壤的移位,乃是人族修士法力所致,且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一两个月。嘿嘿!”周天保冷笑一声,“竟有修士敢来此处,胆子真是不小。只是不知,这人是偶尔路过,还就是为了雷谷中的灵物而来!” 其余两个结丹修士闷声不吭,周天保当然也并无要他们答话的意思。他在坍塌一半的洞府来回走了两步,忽然摇摇头:“罢了,看这洞府粗糙狭小,便不是元婴真人的手笔,最多是一个结丹修士。若其在附近窥视,也不过是徒劳。若其背后还有强者,待他回去禀报,也来不及赶来了。走吧,且回去见真人!” 三人出了洞府,起飞剑往下方谷地落去。 张元敬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坚决,施展土遁术往山下悄然遁去。 第677章 击破 至峡谷一侧的山坡上,距离谷中尚有十余里,他便停于土中,不再前行,而是缓缓靠近地面。 他不敢把神识放出地面,对于元婴修士来说,其神识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监察周围数十里甚至上百里地域,稍有异动,都难逃其法眼。但在土中,有蔽空遮掩,除非元婴的神识有意落来,基本不会被发现。 他自然也无法看到外间情形,但好歹耳朵还能听。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炼阳伞,张伞的灵觉可以直接感应外面修士动静,而不必如神识那般延伸出去某种力量,故而不会被元婴修士察觉。 六个结丹修士皆返归于谷中,周天保向两个元婴修士禀告了山岭上的发现,一个元婴修士随意摆摆手,示意无需在意,便从须弥芥中取出数件法宝,给了六人一人一件,随即便一起往谷中行去。 张元敬看不见这些修士动静,只靠着张伞的描述,大概知道是何情况。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雷谷中必定藏有大机缘,否则不会引来两个元婴修士亲自出手。只是他无避雷之物,谷中又是乱石密布,无法施展土遁术,故而只能旁观,无法入局。 等了有一刻钟,张伞感应不到两个元婴修士的气机,张元敬钻出地面,站在山坡上,远眺谷中动静,只见天上雷云,不时降下道道雷霆,却比之前那妖丹境大圆满鸪猴首领带着四妖进去时,要猛烈得多。 看雷霆劈下的频率,总有一处要多于其他地方,不过这一处乃是一直往雷谷核心之地而去,这极有可能是因那些焚日山修士的移动,而产生的变化。 不过,这些修士显然是有备而来,一直深入到雷谷极深的地方,消失在崇山峻岭之间。 等了两个时辰,不见那些修士出来,张元敬有些无聊。一想焚日山有元婴压阵,想搞半路劫杀也是无望,便要就此离去,去寻其他适合生长灵物的地界,这时忽听张伞说道:“老爷,峡谷那边又有大妖来了。” 张元敬心中一动,猜测必是那鸪猴一族的化形大妖来了,暗道这回有好戏看了,便又自原地伏藏下来,躲入地中。 不多时,峡谷中轰然震动起来,仿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老爷,少说也有数千妖兽。领头的,就是与那象妖大战的那个猴妖。”张伞对那鸪猴大妖的气机记得十分清楚,非常肯定地说道,“还有另一头大妖,呃,是那头狐妖。” “狐妖?” “就是在那潭中戏水,被张伞打伤的那个。” “哦!是她!”张元敬脑中浮现那张千娇百媚、诱惑众生的俊俏面庞,以及那双让他神魂都沉进去的深邃眼眸,“她不是神魂受了重创吗?已经痊愈了?” “这个张伞判断不出。从气机看,似乎并无不妥。” 此时,雷谷之前,已经喧嚣一片,不知多少妖兽嘶鸣吼叫,还有的推石翻土,把原本就混乱的谷地,弄得更加狼藉。 “各部头领,整队列阵!”一个声音吼道,正是那化形鸪猴。此妖乃是化形中期大妖,实力极强,一吼之下,满谷寂静。 随即,数十头妖丹境的妖兽开始在兽群中来回奔走,将一些低阶的妖兽驱赶到某处地方聚集。原本乱糟糟的兽群,很快变得整齐起来。 化形鸪猴只与那妖狐低声讲话,再无其他指令。众妖静立乱石之中,除了偶尔打个呼噜,或发出重重喘息声,竟没有一个乱吼的。 日头渐落,天光暗淡,山谷很快被夜幕笼罩,唯有天中不时劈下的雷霆,会在某一瞬间照出群妖的身形。 妖兽的举动,无疑说明,这雷谷只能从此处出来,所以群妖才能如此有耐心。 夜半时分,自雷谷深处往谷外的方向,雷霆渐渐多了起来,其劈闪的频次,比焚日山修士进谷时略少。 距离谷口三十余里时,那些修士似乎停步不前,而那里的雷霆也变得十分密集。 他们只停了十余息时间,便继续移动,且速度快了很多。 化形鸪猴带着些许得意地喊到:“古苍穹,你这个老东西,竟敢来风雷峡放肆,今日这谷中,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雷谷中传来:“你这猴头,记吃不记打,看来当年那一剑斩得有些轻了,此次便送你去见你家那位老祖猴吧!” 化形鸪猴阴恻恻一笑:“当日你不过是仗着修为高本王一层,占了些许便宜。今时本王与你境界相同,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敢如此夸口!”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焚日山的绝学!” 这句话,前几个字还在数里之外,待说完之时,一道赤红的身影已是从雷谷中掠出,化作燃烧的火剑,直斩化形鸪猴。 鸪猴双眸微缩,手中抓起一块散发黑色幽光的玉石往前一拍,与火剑撞在一起。 “啪!” 玉石粉碎,阴冷之气爆发出来,与火剑缠绕在一起。 火剑反复劈斩,不断斩灭阴冷之气,但一时之间也摆脱不了此气的纠缠。 鸪猴后退两步,猛地一挥手,大喝道:“第一队投掷冥土!” 在它身后,数十妖兽忽然前出大阵,一扬前爪,各抛出数团漆黑的泥块来。 火剑感受到危机,浑身一震,“嘭”的一声炸裂开来,迸射出无数火花,将阴冷之气的包围冲破,往四周飞射出去。 冲向兽群的火蛇,被那些漆黑泥块迎上一撞,大多湮灭,少数漏网之鱼,也被那狐妖出手挪走。 这时,又有三道赤色身影自谷中闪出,依然是化作火剑,一击化形鸪猴,一击玉狐妖王,一击刚才投掷过冥土的兽阵。 “什么绝学,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伎俩!”鸪猴大妖口出嘲讽,手中一连抛出三块黑色玉石,与火剑撞在一起,同时下令三队妖兽掷出冥土,很快将火剑灭去。 这时,六道身影以某种形似方鼎的法宝或灵宝护身,从雷光中冲出,杀奔谷口而来。 在六人前方,是十道赤色身影飞速掠行,直撞群妖战阵。 鸪猴大妖挥手怒喝,命令群妖投掷冥土。霎时间,满天土团飞起,有的打向刚刚成形的火剑,有的则直落六人。 六人忽然将头上方鼎一抛,鼎口倾倒,无数雷霆从中激射而出,劈向群妖。 鸪猴大惊,慌忙喊道:“躲开!” 但是,妖群距离雷谷入口不过百丈之地,雷光一发,瞬息而至。两头化形大妖轻易闪开,但其余妖兽,却就没有这个实力了,但见雷霆犁地,将无数妖兽击成碎片,烧成黑灰,妖兽大阵七零八落,再无一丝秩序。 两位元婴真人疾掠而出,杀向两头大妖。而其余四个结丹修士,则分成两组,向东西两侧遁逃。 张元敬听得张伞描述,当即说道:“张伞,你来指路,去追周天保那两人!” 第678章 轻取 周天保与那个发现张元敬洞府的“林师弟”一路狂奔,遁出足有万里,方才在一座山岭的山腰处停了下来。 此山只是寻常,无大灵穴滋养,只有一些低阶妖兽,根本发现不了两人踪迹。 张元敬遁离风雷峡后,便钻出地面,从地上一路追踪。他依靠张伞灵觉追踪,一直落在两人身后七八十里的地方。 待两人停下不动,方才再次钻入地中,罩上古宝“蔽空”,悄然遁至两人身下十余丈处。 “周师兄,这横断山中真是灵物丰沛,便在这看起来有些贫瘠的山岭上,也有几株玄品灵草。可惜被妖族占据。”姓林的修士说道。 “占据?哪里算得上占据,不过先寄放在妖族手中而已,我人族修士想要什么,随时可入山摘取,它们又能奈何!” 周天保不屑地说道,“林师弟,你这是第一次来这横断山,所以觉得妖族势大。真在横断山混过几年的修士,没一个把它们当回事的。否则,五座镇妖城哪会那般繁华,便连东域、北域的修士,也跨过中域至此。” 林姓修士干笑一声,小心说道:“师兄说的是。那么多妖兽围城,真人他们说出来也就出来了,根本不担心妖兽会攻破城池,镇妖城之固若金汤,果然名不虚传。” 周天保嘿嘿一笑:“林师弟,有些事你不知道。镇妖城那里,妖兽看似打得凶,实则不过是唬人的。尤其是那些大妖,一个个都惦记着老巢里的那些宝贝,担心有人抄了家底,心不在焉,无心力战。 “那个鸪猴大妖,化形中期实力,听说战力很强,它为何不去围攻镇妖城,却在山中搜罗灵物?还不是因为此妖所在族群强大,它又在妖圣手下当差,自然占据先机,多享利益。我们其实也一样。 “看看守城都是哪些人?普通大宗的元婴修士,还有在十大宗中地位不显的,其余执事堂几位执事所在的宗门,最多留一人做样子,其余元婴,却都出了城来,名义上是威胁群妖后路,实则不就是趁机搜罗灵物嘛! “林师弟,你且放心就是,以我焚日山的实力,便是超级大宗,也要给几分面子的。今次随两位真人出来,只闷头抢摘灵草,其余都不必去管。” 林姓修士听得此言,连忙说道:“师兄这般一说,师弟我便知道如何做了。这回走了几处地方,收获甚丰,还要感谢师兄提携。” 周天保略显得意地说道:“我为师兄,自当照顾你。这横断山中,我不敢说来去自如,却也算轻车熟路。若真人没有寻至此地,你便随我出发,前往南边那处地界,真人脱身,必定会去那里。” 林姓修士恰到好处地奉承了周天保几句,又说道:“周师兄,那雷谷深处,应该还有不少阴雷果,可惜天雷封锁太紧,无法靠近。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至此?” 周天保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当然。今日我们不取,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暂且寄存在此而已。我观两位真人,并非不能再往前去,或许有其他考虑,方才先行退出雷谷。” 张元敬在地中听了半刻钟,始终未听两人说起他们一行人是哪里过来的。 当初,这个周天保及几个焚日山结丹修士与他同时抵达天南城,但此人十分嚣张,并不把天南城的禁空规矩放在眼中,受到大阵威胁,方才降下飞车。后来,城头有人将其引走,当也是入了天南城。 他和火鸦道人护送的天南城城主府飞舟上,并无此人。如此推测,周天保多半是从天南城直接来的此地,而那两个焚日山的真人,不是后来方至,便是早已到了城中,只是没有露面,而那真阳观左达承也不说,故连火鸦道人都不知道。 张元敬不禁猜测,焚日山与真阳观或许存在暗中联系。此两宗,都是以阳罡一系功法为根本,向来颇不对付。那周天保曾以阳属性气劲焚灭妖兽,却故意将之弄成灵果模样,还称之为“真阳掌”,听起来明显是在调侃真阳观。 但是,大宗之间,利益为上,分分合合最是正常。那真阳观参与了碧石山设伏之事,若焚日山与之有所联系,则需得对此宗多加提防。 等了半个时辰,见两人所言几无价值,张元敬便悄然往地面靠去。他追踪周天保两人,一为窃听秘辛,一为夺取阴雷果。 在得到张伞确认百里内无真人和大妖后,他猛地从两人身侧冲出地面,与此同时,炼阳伞以幽光笼罩两人,不给两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几乎在一瞬间,两人神魂便陷入昏沉之中,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 “老爷,杀了这两人吗?”张伞问道。 张元敬摇摇头:“罢了,反正也没看到我,留着性命吧,当此妖族与人族大战之时,这两人留在横断山,还能多杀几头妖兽。” 他伸手将两人储物镯摘下,强行破开神魂法力标记,细细察看。 林姓修士倒也罢了,珍物虽多,但也属寻常,而这周天保的储物镯,却是琳琅满目,玄品三阶以上灵草灵果少说也有二十株,其余灵石、丹药、符箓也甚多。 他自是尽数笑纳,只把法宝等容易识别的东西留下。 此两人入雷谷一趟收获不小,林姓修士得了玄品三阶阴雷果树两株、四阶一株,而周天保则是三株四阶的。四株四阶果树上,生有阴雷果达十七枚,这些灵果加上之前所得,足够他把修为提升至大圆满还有富余。 他犹豫片刻,又将两人用来避雷的鼎形法宝取出。此物如此独特,带在身上必定危险,但他对雷谷深处颇为好奇,很想亲自入内一看,故而思索再三,还是冒险将之拿走。 “走了,张伞!” 他一挥手,将炼阳伞收入储物镯,整个人瞬间钻入土中,藏之百丈之下,以蔽空掩去气机。 周天保和林姓修士很快苏醒过来,恍如白日做了一梦。但是,扔在地上的两个储物镯很清楚告诉他们,他们被洗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