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她重生了》 第一章 我好恨! 许岚秋瑟缩在角落里,孱弱的暮光从窗缝里漏了几丝进来,正照在许岚秋惊慌的双眼上。 安氏轻轻将许岚秋揽进怀中,柔声道:“秋儿莫怕,娘在呢……” 门外的丫头婆子高声谈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屋中的许岚秋母女听见,也是,一个外室所出的女儿,且生母还是个教坊出身的女子,进了宁国公府许家的大门,也不一定做得了千金小姐。 “听说她娘是教坊里被三爷赎出来的?那她到底是不是三爷的骨血?” “二太太院子里的王妈妈说,长得有几分像咱们大姑奶奶,应该是三爷的亲骨肉吧,三爷幼时据说也长得极像大姑奶奶呢。” “呸,少听她胡说八道,大姑奶奶入宫时王妈妈还不过是个外院的粗使婆子,哪里就见过大姑奶奶了,再说,咱家大姑奶奶可是孝贤太后,是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丫头片子能比的吗?” “而且三爷和大姑奶奶不是同母所生,哪里能长得多像,像也得是二爷像吧……” “你们小点声……” “怕什么,她娘是贱籍,她要不能认祖归宗那就也是贱籍,指不定明日就要被三太太送回教坊去了……” 听见“教坊”二字,安氏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娘?”许岚秋怯怯抬起头,“你怎么了?” 安氏对上女儿那双满含惊恐的双眼,心中一痛,她们说得没错,她是罪臣之女,终身不得脱离贱籍,就 算被许家三爷赎出教坊,身份甚至都不如门外的丫头婆子高贵,她存在一天,她的女儿就都是贱籍所出。 “你们在嚼什么舌头呢?”一个冷峻的声音蓦然喝住了聒噪的众人,随即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女推门而入。 安氏识得少女是三太太闻氏身边的一等丫头,眼中浮现出希冀,小心翼翼道:“秀儿姑娘,可是……可是太太愿意见我们了?” 秀儿冷笑一声,俯视着这对神情怯怯的母女,眼中尽是鄙夷:“您二位是什么身份?也配给太太请安?” 安氏被她一噎,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拿出一个成色尚可的金镯子,她们母女进府时是被人绑来的,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身上的首饰都被那些婆子搜刮一空,仅剩下这一个镯子,还是安氏生母留给她的遗物,安氏万分不舍地将镯子塞进秀儿手中,祈求道:“那能不能,让我见见三爷?若是不能,若是不能,让我女儿见见太太也好,求你了,秀儿姑娘……” 秀儿掂了掂手里金镯子的分量,不动声色收进怀中,却又嗤笑道:“你女儿?你女儿有什么资格见太太,当然只有太太的女儿能见太太……” “姑娘的意思是……”安氏脸色一白。 “我可没什么意思。”秀儿笑道,“咱们三房子嗣单薄,太太原是乐意多个女儿的,只是您的身份实在上不得台面,岚秋姑娘要是换个肚子出来,或者干 脆您不在了,指不定太太看在她丧母的份上,三房里又没个正经姨娘,兴许还将她养在自己膝下呢,可惜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岚秋终于听懂了秀儿的话外之音,又惊又怒,“你这是让我娘,让我娘去……” “我可没说,我只说可惜了。”秀儿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然后转身施施然离去。 许岚秋自小和安氏养在别院,安氏经历过家族大变,性子早已磨得卑懦,许岚秋在她的教养下也是一派天真软弱,听了秀儿的话,愤怒之后只剩满心惶恐,紧紧抓住安氏的衣袖,哭道:“娘,娘你莫听她的,我们不留在这里了,我们走吧,我们回家去,娘……” 安氏双眼红肿,强忍住啜泣,只紧紧将许岚秋搂在怀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次日清晨,守门的王婆子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匆忙冲进门后,当即被骇得倒退了几步。 安氏的尸体正正悬在横梁上,舌头外吐,显然死了一夜,而许岚秋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她母亲的尸体,不知道再想什么。 安氏的死讯传遍了后院,可许岚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那总是言笑晏晏温文儒雅的父亲,只等来了三太太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带着一群粗壮婆子,拿了一张破草席将安氏裹起来。 许岚秋拦在她们身前,冰冷的眼神像是一条准备吐信的毒蛇,看得那丫头眉头一皱:“ 你们就准备这样安葬我母亲?” 那丫头一把将她推开,什么也没说,带着人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王婆子地位低贱,却总归还是个心软的,叹了口气上前将许岚秋扶起来,劝道:“小姐,不然你还是走吧,这后宅,你这样的好姑娘是没法活命的……” 许岚秋紧紧抓住王婆子的手臂,目中含泪:“我和我娘没害过任何人,也没想来这里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强要带我们来了,却又要我们死!我们从没有害过人,从没有害过人……” 王婆子被她问得心酸不已,她家中也有一个年岁与许岚秋相差无几的孙女,更是恻隐之心大动,压低了声音道:“她们害人哪有道理,别说你了,好多人背地里偷偷说,咱们府上的大姑奶奶,也就是孝贤太后,是老太太害死的,老太太是孝贤太后的继母,孝贤太后出阁前没少受她磋磨,她就怕孝贤太后报复,联合宫里人把孝贤太后弄死了……” “孝贤太后……”许岚秋一愣,据说她与孝贤太后生得有五分相似,这主要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孝贤太后的异母弟弟,许岚秋长得像孝贤太后自然也不足为奇。 可她长得再像孝贤太后又有何用?她又不是真的孝贤太后许月。 如果她是许月该多好!许月幼年丧母,继母多有磋磨,身为宁国公嫡女却居住在府中最偏僻的院落,许月孤注一掷入宫,在娘家没有多 少帮扶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上后位,又扶持养子登基,荣华无限,如果她拥有许月的手段城府,是不是她和她的娘亲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她的娘亲安氏也不会只能一卷破草席,不知埋在哪个荒郊野岭,任野狗啃食。 许岚秋这么想着,突然听见门外两个婆子的笑声。 “不是吧,人都死了还敢要呢?” “别说,那喂马的王二就好这一口,这不刚一抬出去就眼巴巴地塞了几两银子过来,反正也正愁没底扔,就给他呗,也不知道这教坊女是活着时候销魂,还是死了销魂呢?” “呸,你也不嫌说这话晦气……” 两个婆子笑骂着走远了。 她们在说什么?什么尸体给谁?什么死了销魂? 许岚秋龇目欲裂,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坠落在胸襟上,逐渐晕开一片腥气的红云,她就这么怒瞪着眼睛,直直倒下。 “姑娘?姑娘!来人!来人啊!姑娘醒醒!” 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 我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教坊女就活该连尸首都遭人践踏? 耳边的混乱嘈杂逐渐远去,许岚秋只觉得昏暗中好似见到一个人缓缓朝她走来,那人与她生得有四五分像,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凛然不可侵犯。 “让她替你报仇吧。” 一个声音如是道。 恍惚中许岚秋只觉得自己点了点头,随即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二章 初次交锋 孝贤太后许月死后,作为皇帝外祖家的宁国公府全家上下都受了封赏,毕竟皇帝生母地位卑贱,外祖早寻无踪迹,也就便宜了许家这个便宜外祖。 许家继室柳氏所出长子许璋与原配宁国公夫人姜氏所出二子许琰的爵位之争也随着落下帷幕,许璋降等袭爵,做个闲职,许琰仍镇守边外,手握重兵,看起来谁都没占到便宜,而柳氏所出的幺子许珩,也就是许岚秋的生父,在这场斗争中捞了个小便宜,如今正领着一个给事中的实职,职低但权重,也颇有几分光明前途。 许家如今正最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 唯有许珩的原配夫人闻氏愁眉不展,闻氏到底心中还是对许三在外偷养外室感到十分膈应,她为许三爷生了一子二女,地位稳固,加之她乃是户部尚书嫡长女,嫁给身为幺子的许三已经是下嫁,成婚多年许三爷身边也只二个通房丫头,谁能想到他竟然在外头养了十几年的外室。 但更没想到的是,她费尽心机将人接入府中,还没等想好后招,小女儿许岚沁便自作聪明,让她身边的一等丫头秀儿出面将那女人逼死,之后又一卷破草席子扔到了乱葬岗,许珩知道之后大发雷霆,看她的眼神如视蛇蝎,又惊又惧,真是得不偿失,害她不得不将那个女人所出的贱种许岚秋接到院中来照料,却也没能减上几分许珩的火气。 “夫人,西厢那位小姐来同您请安来了。”秀儿犯了大错,因此这段时间格外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弓着身对三太太说话越发恭谨起来。 许岚秋不过是外室所生,还未被记上族谱,因住在闻氏院中的西厢房,只被称作西厢那位小姐。 闻氏眼皮一跳,装作漫不经心:“哦,她醒了? 那去请老爷过来见见吧,自她入了府中,老爷还没见过她呢。” 秀儿应声下去,想来这次以许岚秋为借口,她家老爷有了台阶下,不至于再推脱不来。 许岚秋是孤身一人来的,她身份未定,身边只有几个粗使丫头,进不得房中伺候,但闻氏抬眼看了看她,却心下一惊。 许岚秋气血攻心昏迷了三天,醒来仍是脸色苍白,但只是盈盈立在那里,就好似一支生在悬崖上的苍竹,铮铮傲骨,不容摧折,许岚秋对着闻氏行了一礼,举止仪态无可挑剔,就算是府中的一贯被当做皇妃教导的嫡长小姐许岚沅都不如她。 加上许岚秋那张和许月有四五分相像的脸,更是让闻氏端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洒在自己的裙摆上。 “岚秋见过母亲。”许岚秋恭敬道。 闻氏本以为她会因她娘亲的死而对自己怨愤不平,却没料到她竟然这样平静地开口叫她“母亲”,这倒把闻氏噎了个正着。 “你还是叫我太太吧。”闻氏忍住气。 许岚秋什么也没说,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神情倔强:“母亲不认女儿,女儿却不能不认母亲,母亲不肯认岚秋一定是岚秋做错了什么,岚秋给母亲赔罪。” 闻氏心中冷笑,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以为这样能威胁到她什么?愿意跪那就跪着,左右不是她让她跪的。 哪知许岚秋看她不说话,竟然自顾自又拍拍屁股站起来,脸上挂着真诚又感动的笑容:“母亲没有反驳那边是承认女儿了,女儿谢母亲!” 闻氏惊呆了,她从未见如此自说自话且厚颜无耻之人,一时间竟然噎住,不知作何回应。 许岚秋满眼期盼感动地望着闻氏,目光之深情,让闻氏大热天都打了个寒战。 好,好 恶心…… 闻氏抽了抽嘴角,正欲开口,却见许珩掀帘而入,看也不看闻氏,只对着许岚秋柔声道:“秋儿,让你受委屈了……” 闻氏本以为许岚秋会趁机对许珩大吐苦水,或者至少也表现出自己的委屈愤懑,但都没有,许岚秋泪眼朦胧,上前紧紧抓着许珩的手,感动道:“父亲,母亲愿意接受女儿了,母亲可真是个和善的好人,女儿终于可以陪在父亲身边尽孝了!” 说罢一头扎进许珩怀里痛哭起来。 许珩噎了半晌,看着闻氏,目光中却多是质疑嫌恶,许久才对许岚秋道:“你娘亲的事,我……” 许岚秋抹着泪,满脸写着真诚感动:“母亲说,娘走了以后她会把女儿记在自己名下,当成亲生女儿教养,还说已经好好将娘亲葬入了祖坟,我听闻妾室是不能葬入祖坟的,没想到母亲对我们这么好,娘亲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许珩蹙眉,看着闻氏的眼神越发凛然起来:“你是这么同秋儿说的?” “我……”闻氏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登时进退两难,只暗自咬牙,忽而,闻氏掩着嘴叹了口气,“看来岚秋是好多了,果然是少年人,伤心个几日便好了,伤得快好得也快,那我就放心了……” 这话正是说许岚秋生母尸骨未寒,就急着抱上嫡母大腿,人品可见一斑。 果然,许珩当下看许岚秋的神色就有些不对,许岚秋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天真,望着许珩道:“娘亲不在,但女儿生父嫡母皆全,在父母面前作悲戚丧亲之态,岂非不孝,女儿心中有苦有痛,却知父母之痛更甚女儿,女儿怎能凄凄哀哀,又惹父亲神伤呢……” 说罢当真哽咽低泣,却只低着头不教许珩瞧见。 许 珩对她们母女本就有愧,此时听得许岚秋如此懂事知礼,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外人传许岚秋非是他的骨肉,他自己怎么会质疑,莫说许岚秋和他长得像,安氏却是踏进教坊的当天就被他眼巴巴地捞了回来,绝对是完璧之身,只是他这话不敢说给闻氏听,否则又是一场烂账。 “是父亲对不住你们……”许珩想起安氏的温柔模样,对比闻氏的霸道专制,更是心痛得不能自已。 “女儿知道父亲与母亲的难处……”许岚秋体贴道,“女儿知道自己出身遭人诟病,若父亲与母亲实在为难,父亲便把女儿送走吧,女儿纵然是死了,也绝不能叫父母因女儿而蒙羞!”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许珩听她说的决绝,更是心疼不已,柔声哄了许岚秋几句,再三保证一定让许岚秋认祖归宗,就连闻氏听她把话说得那样满,都不得不做出一个慈母姿态,当着许珩的面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许岚秋,便打发她先离开,自己却是留住了许珩,想来应是要借势挽回一下在许珩面前的形象。 却不知,方才闻氏若是咬死不认,反倒在逼死安氏这件事情上显得有底气,能叫许珩相信她几分,可她却在许岚秋的盛赞和许珩的质疑之下退了一步,倒显得她心虚,反而坐实了她逼死安氏的事实,必然在许珩心里埋下了阴影。 许岚秋回到自己屋中便坐到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冷冷地笑了笑。 没错,如今坐在这里的人已经不是许岚秋,这具原属于许岚秋的皮囊里住着一个前来复仇的魂魄。 作为上届宫斗王者的孝贤太后许月,一觉醒来莫名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宁国公府,成了自家那个混账三弟外室所生的庶女许岚秋。一打听, 自己竟然在一年前于寿康宫暴毙,而她继母柳氏随即就成了超品诰命。 自己的宝贝养子、当今的皇帝赵覆之,此刻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是他和柳氏联手将她害死呢。这一招杀鸡儆猴果真厉害!吓得她二哥瑟缩在边境一步也不敢走动,甚至将自己的妻儿送回京中做他赵覆之的人质。 成王败寇,从她入宫开始就知道,这辈子别求什么善终,她虽不过大了赵覆之八岁,但赵覆之是她一手教大,输给赵覆之她无话可说,甚至有些感慨,但被柳氏摆了一道却是奇耻大辱。 生母早逝,柳氏作为剩下庶长子的妾室被扶了正,一跃成了她的嫡母,一手掌握着她的婚事。许月自幼便被柳氏磋磨,先帝的同母弟弟九王爷赵玄磷曾向她提亲,柳氏便散播她身有恶疾面上生疮的谣言,惹得先太后不喜,婚事不了了之,她也无人敢娶,直耽误到了十九岁,柳氏又妄图将她嫁给整整大她二十岁的景王做继室,她在二哥的帮助下逃往城郊白云庵,本想剃了头做姑子,却不料半道撞上微服出巡的先帝的车驾,被先帝带入宫中这才摆脱了柳氏的魔掌。 她对柳氏仇恨至深,在宫中站稳脚跟之后便不遗余力打压起了柳氏和她所出的子女,因而作为长子的许璋不仅迟迟不能承爵,更是闲在家中只能管些庶务,比起继承人倒像个管家。 但她到底没忍心赶尽杀绝,只让她们闲享富贵,不要冒头,没想到柳氏并不知足,再一次让她体会到了十九岁时的挫败和恨意。 许月看着镜中许岚秋的脸,目光冷冽如冰。 你也恨他们?你也不甘心任人践踏? 你做不到,那就我来吧,她们不是说你像孝贤太后许月吗?那就让许月再来和他们斗一次吧! 第三章 威胁纤儿 云盛多晦夜,醺醺昏月沉。 男子站在高阁之上,直直望着一个方向,那是宁国公府最偏僻的一个院子,与阁楼所在的别苑紧临,如果是宁国公府的老人或许还记得,那个院子曾是孝贤太后出阁前所住。 男子手中有一壶盛满的酒,却没见他喝上一口,只任酒香绕鼻。 “王爷。”暗卫不知何时站在了男子身后。 “据说许三的庶女和她生得很像?”男子开口,他的声音好似一壶温茶,轻轻淌进耳朵里,便好似浑身上下都被温泉水浸润了一般。 “是的,王爷。”暗卫道,“但许家似乎并不想认她,要不要属下将她……” “不必了。”男子摇了摇头,声音越发地轻了,好似一阵烟,来不及被听闻就消散在了夜风里。 “那样的深宅女儿既不会喝酒,便弥足不了我的遗憾,见了也无趣。” 纤儿不过是三太太闻氏院中一个三等丫头,被临时拨给了许岚秋,她虽是个三等丫头,她爹妈可是老太太小厨房里的管事,她自然也比别的 丫头更有志气一些,还梦想着将来能做闻氏嫡出的五小姐的陪嫁丫头,哪知竟然就分给了西厢里这个没名没分的,她心中不服,伺候便也十分敷衍,除了一日三餐记得给许岚秋端来,旁的能推则推,一概敷衍。 这日一早,正打着呵来给许岚秋梳头,却见许岚秋已经倚在桌旁笑盈盈看着她,看的她浑身发毛。 “伺候我委屈你了。”许岚秋冷不丁冒了一句,一下把纤儿吓了个激灵。 “奴婢……不敢……”纤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真在她面前托大,毕竟再怎么样,她骨子也流着宁国公府主子的血。 许岚秋笑了笑:“紧张什么,我只是问你个事情。” “小姐,小姐要问奴婢什么?”纤儿皱起眉,心想这个破落户想耍什么幺蛾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我记得你爹娘是老太太小厨房里管采买的,一个月是一两月钱,你家在北门巷给你哥哥买了间二进院子?” 纤儿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 随即察觉到自己态度不对,又梗着脖子倔道,“我家是在外置了院子如何,北门巷不过是些市井之徒聚居的地方,地价便宜,鱼龙混杂,远比不得东十二巷金贵,我家爹娘都是老实人,否则也不会只在那等地方置办一个小宅子……” “你看你急什么。”许岚秋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笑意盈盈,“你们家从你祖母开始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手头上的积蓄不该只买得起北门巷的院子,让我猜猜为什么是在北门巷?那里赌场遍地,满街走马斗鸡的,正适合……放印子钱?” 纤儿登时面无血色,惊恐地瞪着许岚秋。 “你,你也没有证据。”纤儿梗着脖子,“你也不能空口白牙诬陷别人。” “就凭你们自然是不行的,你娘是我大伯母陪嫁王妈妈的干女儿?”许岚秋笑了笑,“我大伯母清贵人家出身,没什么嫁妆,她是我大姑姑赐婚的,为老太太所不喜,中馈虽然掌握在大伯母手上,但在老太太多年的盘剥,哦不对,维持下,早 是个空架子,大伯母不容易呀。” 纤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想说什么?” “我既有途径知道,你便不要怕我办不了你们,当然我不是不给人活路的。”许岚秋顺手拿起杯盏,一看却是空的,简直要气笑,她孝贤太后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连个茶梗子都没得喝,“为我办事,自有你家的好处。” 纤儿沉默了半晌,咬牙道:“姑娘如今连族谱都入不得,何谈好处?” 许岚秋从怀中甩出一个宝石镯子,差点晃瞎了纤儿的眼,随即挑眉一笑:“我旁的没有,有的是钱。” 纤儿听从了许岚秋的嘱咐,不动声色地又出了院子,装作去偷懒去,倒也没人管她。 当年,许月纵然在宫中,她的手也从未离开过宁国公府。可以说哪怕是柳氏,都不能像她一样将宁国公府里里外外知道得这样详尽透彻,至于钱,那得感谢她大哥许璋。 许璋是柳氏所出庶长子,柳氏扶正之后一跃成了嫡长子,许月为了抑制柳氏的权势,亲自赐婚了大学 士宋迁之女宋氏为许璋之妻。宋迁出身贫寒,一生清正,老婆却是个穷酸势利鬼,教得宋氏也是个唯钱是命的。 宋氏嫁入许家开始就没少搜刮许璋,许璋爱面子,不好同旁人说他老婆天天往自己口袋里捞钱,只能自己防着宋氏,但凡有点闲钱便往许月出阁前住的那个空院子里东藏一点西藏一点,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把钱藏在许月的小破院子,养成了习惯之后数量极其可观,许月还是皇后的时候,在宫中听人汇报这事,笑得绕梁三天。 许岚秋要威胁的当然不是纤儿,而是纤儿一家背后的大太太宋氏,宋氏得了消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知许岚秋一个刚进府的小丫头哪里知道的秘密,她可不知许月做了皇后的那段时间地位稳固很是无聊,最大的乐趣就是听探子报告宁国公府的阴私八卦。 宋氏摸不清许岚秋的底,却是已经落了把柄在许岚秋手上,便知得咬牙同意许岚秋的结盟,另一方面还让纤儿一家赶紧将买卖暂停以防万一。 第四章 联手 大太太宋氏心惊胆战,而三太太闻氏却风轻云淡,对许岚秋只采用拖字决,好吃好喝伺候着,许岚秋来请安也笑眯眯地应着,就是绝口不提入族谱的事情。许珩怕许岚秋受委屈,也三天两头往院子里来,生怕闻氏把许岚秋给吃了。 这天,许岚秋照例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闻氏房中请安,院中却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许岚秋!”闻氏的宝贝小女儿许岚沁气势汹汹而来,挡住了许月前去正房请安的脚步。 “五姐姐。”许月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辈的小姑娘行礼也面不改色,别说是许岚沁这个毛丫头,就是让她给柳氏提鞋她现在都能做到面带微笑。 入宫前的许月傲骨铮铮,宁摧不折,但在宫中打磨多年后,早就成了一条滑不溜丢的软泥鳅。 “你一个下贱窑姐儿的女儿,也配叫我姐姐?”许岚沁咬牙切齿。 许月却是一脸茫然无辜:“五姐姐,什么是窑姐儿?” “你少给我装蒜!窑姐儿不就是伺候男人……唔!”许岚沁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奶嬷嬷一把捂住了嘴:“小姐!这种话也是你这样的闺秀能说出口的?!” 许岚沁这才知道上了当,更是暴跳如雷:“许岚秋!你耍我!” 许岚秋十分委屈:“五姐姐别误会,妹妹深居闺阁,见识 浅薄,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窑姐儿,这才请教五姐姐,五姐姐相必见多识广……” “你!”许岚沁抬手就要打,却正好被许珩瞧了个正着:“你在对你妹妹做什么!成何体统!” “爹爹!你不知道!许岚秋她……”许岚沁急切想要解释。 许珩却认定了她这是受了闻氏这个蛇蝎妇人的影响,娇纵霸道,欺负庶妹:“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做嫡姐的样子!你母亲真是把你惯坏了!” “爹爹,不是五姐姐的错,是我问五姐姐什么是窑姐儿的,五姐姐才告诉我的。”许岚秋连忙跳出来替许岚沁解释,面上一派天真,目光清澈。 “什,什么窑……”许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姐姐说我是窑姐儿的女儿,但女儿没听说过什么是窑姐儿,就向五姐姐请教,一定是女儿太笨了才惹得五姐姐生气的。” 许珩深吸一口气,看着许岚沁的目光冷冽如冰:“你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许岚沁缩了缩脖子,喏喏不敢说话,身后丫头婆子立刻跪倒在地。 许珩冷冷扫视了一遍跪在地上的丫头婆子,冷笑一声:“小姐到底哪听来的,料你们也不敢说,那就一起领罚吧,都下去各领五板子,五小姐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抄抄女戒,静静心! ” 说罢领着满脸懵懂无辜的许岚秋甩袖而去。 闻氏得知了消息,气得当场摔了茶盏,急匆匆地来寻许岚沁。 许岚沁一见闻氏,便委屈啜泣起来:“母亲!你为什么让那个贱种留在这里!爹爹已经完全被她蛊惑了!还为她罚我!她不过是个窑姐儿生的……” “你还敢说这个词儿!”闻氏拍桌而起,怒不可遏,“到底是谁把你教坏的!满口学的什么污言秽语!这是你一个大家闺秀嘴里该有的词儿吗?” “娘!连你也向着那个贱种!” “唉!”闻氏见她还不理解,只是哭得涕泪俱下,只能重重叹了口气,轻轻讲女儿揽进怀里,安抚道,“她怎么能跟你比,她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小杂种,你放心,母亲自有办法教她尝到苦头,她想留在府里可以,但想做个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小姐,可还没那么容易!” 闻氏哪曾想到,她的拖字诀也这样快就不管用了。 老太太柳氏用过早膳,便挥退了两外两个媳妇,只留大太太宋氏在跟前伺候,也没办法,另两个媳妇儿都不是能伺候人的主。 老二许琰是那个早死的原配夫人生的,整个二房都和自己隔着心,老三许珩的老婆闻氏又是个娇纵的。 宋氏虽然穷酸抠门,但胜在确实乖顺。再有一层,就 是宋氏和大房正是当年许月给指的婚。柳老太太对原配所出的许月一向不喜,但当时许月身居凤位,柳氏奈她不何,就变着法地使唤宋氏,心里倒还因此畅快了几分,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让宋氏在身前伺候的习惯。 宋氏一下一下给柳氏锤着腿,状似无意地提起:“我怎么听下人说,老三家那个外室突然死了,还叫弟妹扔到了乱葬岗……唉,虽说这女子身份卑贱,但一口薄棺材能费几个钱,咱们这样的人家这么行事,未免让外人看着觉得刻薄了些……” “哼。”柳氏冷哼一声,这事儿她早知道了,还是她替三房那个蠢货善的后,宋氏这挑拨未免也太不高明,“如今是你主持中馈,下人乱嚼舌根,你若管不住,就换别人来管。” 宋氏一噎,心中大骂柳氏这个老妖婆偏心,上个月她们长房一个姨娘自己身子骨不好落了胎,她这个当家太太都被柳氏骂得狗血淋头,一点颜面不留,到了老三这里把人都弄死了,倒成了屁事一桩了。 宋氏深吸一口气,又堆着笑脸道:“我这嘴不会说话,母亲别见怪,但我这做大嫂的哪能不盼着三弟好,我只是心疼三弟,三弟妹管的是严了些,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嘛,三弟身边连个姨娘都没有,外人听了不都 夸三弟一句洁身自好吗?” 柳氏脸皮动了动:“洁身自好,哼……” “那外室确实是身份卑贱了一点,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三弟才养在外头,怕惹您生气,三弟这是孝顺呢!”宋氏不断说着许珩的好话。 “只是,三弟妹好似还在因为这事儿和三弟闹着别扭,现在把那外室所生的丫头关在自己院子里,三弟相见那孩子一面都难了……唉,其实养个外室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提了个姨娘,三弟这么多年院子里就守着她一个,知道的是说三弟敬她爱她,不知道的还当三弟是怕她呢!” “她敢!”柳氏拍桌而起,她能忍得闻氏折腾外室,却不能忍得闻氏这样牢牢把控着自己的儿子。 “唉,若不是三弟妹对三弟太看紧了点,三弟也不会将人养在外头嘛。”宋氏立马火上浇油,“还是因为三弟妹太看重三弟了。” “哼,她那哪是看重,就是一个妒妇!”柳氏大怒,“自己不知道贤惠,逼得我儿往外头跑,如今连个孩子都不能容,那孩子没流着她的血,可还留着我儿的血呢!来人,去请三太太!记着,让她把那位……” “那孩子比岚沁小一岁。”宋氏连忙道。 柳氏点点头:“让她把六小姐也一并带了来!” 大丫头春雨领命而去。 第五章 坑闻氏得正名 闻氏听得柳氏来请,却也不意外,她也知道许岚秋毕竟是许珩的种,就冲那张脸都不会让人怀疑她是许家血脉,只是那张脸生得太像许月了点,老太太怕是一见就要犯恶心。 闻氏早有了自己的打算,以柳氏对许月的厌恶,或许不用她开口,老太太自己就把许岚秋赶出去了。 许岚秋低眉顺眼跟在闻氏背后,装得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给柳氏请完安也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太太找媳妇儿可是有什么好事吗?”闻氏掩着嘴撒娇似的笑道。 柳氏强压着怒气,瞥了那许岚秋一眼,果真和许月生得有四五分像。不过许月本就生的像许老爷子,自己的小儿子小时候模样上也有三分和许月相似,许岚秋是谁的种根本无需质疑。 只是为何偏偏要像许月,真是倒人胃口。 柳氏嫌恶的别开眼,闻氏将老太太的神情收入眼中,心中得意,果然,老太太一见许岚秋恶心都来不及,还能为她出头不成? “这就是老三在外头生的女儿?”柳氏冷声道,“你打算如何呢?” 闻氏做出一副怜悯的神情:“她年纪小小又丧了生母,自然是要养在府里的,只是她那生母出身教坊……媳妇怕说出去实在不好听,三爷如今大小也是个给事中,位低权大,最是惹人眼睛的,教坊里那都是罪臣之女,万一叫人给参了,岂不是有碍三爷仕途……” “所以你觉得应当如何呢?”柳氏淡淡问道。 闻氏咬牙,这老太婆是想让自己做恶人呢,做就做,左右是他们三房的事情:“媳妇想着,不如就将这事瞒下来,这孩子生得乖巧,媳妇看了也喜欢,媳妇就将她带在身边教养,等到将来沁儿出阁,就叫她陪嫁做个滕妾,姐妹之间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也就是说,你让她做丫鬟?”柳氏的声音很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闻氏当然不能这么说,只陪笑道:“虽然没有名分,但媳妇也必然将她当做自己嫡亲女儿教养的……” “你这个刁妇!”柳氏蓦然怒喝,顺手就将手中的茶盏摔倒闻氏身上,猝不及防烫得闻氏一声尖叫,“她身上虽没流着你的血,却还流着我许家我儿的血,你就是这样作践我儿的血脉!” “媳妇不敢!”闻氏顾不得自己满身的狼狈,“媳妇只是怕三爷的官声……” “你怕的是我儿的官声?你若是怕有碍我儿官声,就不会把人逼死之后又丢进乱葬岗,叫全京城的人说我许家刻薄!”柳氏指着闻氏的鼻子,“我当初怎么就为珩儿娶了你这么个霸道跋扈的妒妇!我倒该上尚书府问问,尚书府书香门第,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戮害人命,践踏庶女的妇人来的!” 柳氏这话说的又厉又重,闻氏进门来仗着是低嫁给了一个不能袭爵的幺子,入门第二年就生下嫡子,府里上上下下那个不敬着她,这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疾言厉色地指着鼻子说话。 她 在娘家那也是嫡长女,千娇万宠,哪里受过这等气,登时胸中也被激起怒火来,一时间被怒气冲昏了头,口不择言起来:“分明是你家仗着孝贤太后的势胁迫我父母,若早知孝贤太后根本与许珩不和,我一个二品大员的嫡长女怎么会嫁给一个萌荫做个七品小官还不能继承多少家产的幺子!不是我不配,是许珩不配!” “你!”柳氏一下脸上涨得通红,似是一下要气昏过去,宋氏和春雨连忙上前将人扶住,不住给老太太顺气。 “三弟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不给老太太赔罪!”宋氏厉喝道,倒真先出了几分长嫂的威严来。 闻氏也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连忙跪倒在地,许岚秋见火候差不多了,也连忙跟着跪在地上,痛哭道:“请祖母消消气,我母亲只是气急了,她平日是再和善温柔不过的一个人,这一切都是岚秋引起的,岚秋自请出府,请祖母和母亲莫为了岚秋置气……” 闻氏很恨地瞪了许岚秋一眼,正好被柳氏瞧见,暗恨这个闻氏全然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当着自己的面都像是一副要杀了许岚秋的样子,许岚秋不是闻氏所生,却可也是她的亲孙女呢! “我看谁敢让你走!”柳氏咬牙切齿,“你放心,我许家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清流之族,却也是京中百年的世家,万万不能叫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依我做主,择日开祠堂,让你认祖归宗!” “谢祖 母!”许岚秋立刻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给柳氏磕了个头,却没怎么磕实,好在柳氏气头上也没发现。 柳氏见许岚秋乖巧,心下满意了几分,尤其是许岚秋用那张和许月极像的脸对她感恩戴德,更让她有一种挫败许月的莫名快感,脸上和有了几分笑意:“以后你便天天到祖母这来,有什么事情,祖母给你撑腰。” “老太太!”闻氏惊道,许岚秋长得这样像孝贤太后,怎么还能得了老太太的欢心。 许月心里却清楚,正是因为这具身子长得像她,老太太恨不得天天看到这张脸对自己卑躬屈膝谄媚逢迎,好像这样就能挫了她许月本人的锐气似的。 曾经的许月自然不肯卑躬屈膝,但现在她是许岚秋,只要能报仇,管柳氏叫祖宗都成。 宋氏趁机打圆场:“恭喜老太太,又多了一个漂亮乖巧的孙女!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见过六小姐!” 屋里的丫头婆子皆都笑着对许月行了一礼:“见过六小姐。” 柳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指了两个二等丫头出来:“白梨,红果,你们以后就跟着六小姐,比照一等丫头的例,月钱从我这走。” 白梨和红果连忙给许月行了一礼,以后便是许月的贴身丫头了。 许岚秋装出一副害羞又感动的模样,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对柳氏道:“祖母,那我母亲……” 柳氏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闻氏,心念一动,道:“闻氏你可知错?” 闻 氏咬牙:“媳妇知错,请老太太责罚。” 宋氏连忙跳出来:“这事儿啊其实三弟也有不对,外边什么脏的臭的他也要去沾,明明自家里就有几个好的……”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老太太身后生得十分娇艳的春雨,羞得春雨低下头,“还是母亲您小气,舍不得把您身边的好人送一个两个给三弟……” 柳氏笑起来:“说来说去倒是我的不是了!行了,老三媳妇你起来吧,你是个没打算的,既然你大嫂亲自替你开了口,那么……春雨,夏菡,你们便跟着三太太到三房伺候你们三爷去吧!” 春月和夏菡对视一眼,皆是喜不自胜,许珩生得好,院中又没什么人,谁不乐意跟他? “春雨夏菡,快见过你们太太。”柳氏根本不给闻氏反驳的机会,“日后你们二人多为你们太太分担,明白吗,李姨娘,谢姨娘?” 李谢便是二人的本姓,这是一张口直接把二人名分定下,从头到尾都没有给闻氏说不的权利。 闻氏也知道,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回寰的余地,只得咬牙忍下,左右日后都在三房,秋后算账也不迟:“媳妇……谢老太太赏!” 柳氏毕竟上了年岁,闹了这一出也觉得十分疲惫,便都让退下了。 闻氏带着新鲜出炉的一个庶女和两个姨娘,满心愤恨地回到了三房院中,许月不想触她霉头,道了声安就溜之大吉,只留下闻氏不得不忍气安排起柳氏赏下是两个人来。 第六章 月下酒友赵玄磷 这一仗打得十分畅快,算是替许岚秋母女讨回了一点利息。 夜半时分,许岚秋独自坐在窗台边上对月发呆,她不喜欢有人守夜,便把三个丫头都打发了,自己坐在这思考人生。 上辈子她斗了一辈子,十九岁前在柳氏手底下讨生活,十九岁后在皇宫里讨生活,也说不清哪个更艰难一些,先帝年长她十余岁,于她来说比起丈夫更像个需要讨好的上司长者,只有敬畏,谈不上什么真情。 或许曾经她可以拥有,九王爷赵玄磷好似也真心喜欢过她,虽然赵玄磷求亲前他们似乎没有见过面,后来她入宫,作为先帝幼弟的赵玄磷见过她一回,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对。 但听说,赵玄磷至今未婚。 许岚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大半夜想起赵玄磷来,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脑袋,又犯起了酒瘾。 没错,上辈子许月从及笄便开始喝酒成瘾,本是为了浇愁,后来倒是真的爱酒,为了避人耳目,经常半夜偷了酒就上屋顶喝,从未被人发现过。 她对宁国公府了若指掌,轻松避开巡夜的婆子,轻车熟路摸到酒窖偷了两坛子酒,然后翻进自己出阁前居住的偏僻院子坐在屋顶上买醉。 月色正好,月光像是一层糖霜似的,柔柔地铺盖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蝉鸣如歌,夜风如水。 许岚秋很快就喝了个微醺,她抬头望去,突然发现隔壁别苑那座五层的小阁楼上竟然有灯光。 许府坐落寸土寸金的东十二巷,这边府邸虽然都大,府邸与府邸之间却挨得很近,隔壁那座别苑自她被赶到这个院子以来便好像是空的,她时常爬上在屋顶喝酒,却从未见过那边有人。 两边挨得极近,因此对面小阁楼上的男子提灯而出的时候和许岚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对面屋顶上竟然会有人,很是愣怔了一下。 男子一袭白衣,灯光昏黄瞧不见他的脸,但看着身长玉立,想来也是个极俊俏好看的男子,尤其是一阵风来,男子衣袍迎风而动,更是飘然若仙。 许岚秋自顾自喝着酒,余光一 瞥,好像瞧见男子手上拿着一个酒壶似的东西,直以为对方也是个月下酒友,加上已经是喝了半醉,兴致一起,竟也举起自己的酒坛子对着男子挥舞了一下,邀他同饮。 男子没想到许岚秋会做这个动作,犹豫了半晌之后,也学着许岚秋的样子举起小酒壶咕咚咕咚灌起来,看着十分潇洒豪放,许岚秋眼中尽是赞赏,没来得及叫一声好,对方竟然扑通一声直直倒在了地上。 “嗯……”许岚秋抽了抽嘴角,原来是个愣头青,随即低头笑笑,又对躺倒的男子方向举了举酒坛。 算了,寂寥月夜,还是第一次有了和她对酌的人。 嗯,虽然好像他完全不能喝的样子。 一大清早,许岚秋只觉得头疼欲裂,好在她昨晚没有把自己完全灌醉,还记得自己打水冲了个凉散散酒气,才没被前来伺候她熟悉的纤儿白梨等人给发现。 白梨正给许岚秋梳着头,一旁纤儿正叠被,许岚秋忽然想起昨夜隔壁阁楼上那个人,起了好奇,问道:“你们知道咱们府邸隔壁住的是哪户人家吗?” “小姐问的是东边的,还是西边的?”白梨笑道。 “就是旧时孝贤太后居住的那个清平园旁,有个小高阁的那户人家。”许岚秋道。 白梨愣了一下:“小姐去过清平园了?” “啊,初进府时走错路进去过,很是荒凉的样子,隔壁那座小高阁倒是修得别致,不知道是哪户人家?” “原来如此。”白梨点点头,“隔壁好像是个别苑,几乎都不见人来住,我听我娘说,应该是某位外放的大人在京中的住所吧,我娘好似见过几次有人出入,但并不常有人在。” “是哪位大人?”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白梨替许岚秋梳好头,看着许岚秋这张不施脂粉仍然清丽无比的脸,心中暗道,难怪众人都说大姑奶奶生得美艳无双,这六小姐不过像了她四五分便这样好看,就连先前公认生得最美的三小姐许岚灵都要被新来的六小姐给比下去。 许岚秋见打探不出什么便算了,左右不过萍水相逢,也 无甚大不了的。 柳氏过了几年老封君的日子,越发懒怠起来,一般日上三竿才会起身,因此许月去请安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一掀开门帘,却猝不及防看见了一张清冷如仙的脸。 裕亲王赵玄磷,先帝的胞弟,当今皇帝赵覆之的亲叔叔,当年尚未入宫的许月差一点就成了这个人的未婚妻。 赵玄磷生得极美,也极冷,一双眸子里好似落了万丈星辰,转眼却霜雪长封,他因少年时替还是太子的先帝挡过一支毒箭落了病根,极少出门,加之和许月又有那样的尴尬缘分,因此许月入宫多年却也在家宴上见过赵玄磷一次。 赵玄磷和许月同岁,如今也已三十而立,容貌却仍如当年,他一身月蓝,外罩一件白狐裘,并未戴冠,只用一根旧木簪将如墨长发松松绾着,透着一股慵懒美感。 一时间自诩久经风浪的许月都被这个祸水的脸勾得移不开目光,竟忘了外男拜访,她这个闺阁女儿应该避入侧间。 奇怪的是,一贯冷情冷性极其厌恶花痴的赵玄磷竟然也直勾勾地回望了过来,二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对视了半晌,一个娇笑声突然打破了沉寂:“这就是新来的六妹妹吧……” 许岚秋一下清醒过来,朝声音来源望去,少女一身浅蓝衣裙,头戴白玉簪花,看着十分清雅,那张和闻氏有四五分像的脸让她一下认出,这是闻氏和许珩的大女儿许岚灵。 许岚灵相比已经出嫁给安平侯的许家嫡长孙女许岚沅还显得有些稚嫩,但端庄清丽的气质倒是如出一辙,加之许岚灵样貌上比许岚沅更胜一筹,因此柳氏对许岚灵反倒比许岚沅抱了更大的期望,当初暗杀许月后向赵覆之索求的报酬里就有一项,让许岚灵入宫,赵覆之以许岚灵尚未及笄为由,只让许岚灵先做了胞妹十二公主的伴读,但许岚灵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皇妃,行事做派都力求一个端庄大气。 看一个才将及笄的小姑娘强做仪态万方的模样,许岚秋有些想笑,面上也带了些笑意出来。 “见过姐姐。”许岚秋对 着许岚灵一福,随即又对柳氏问了安,眼神瞟都不再瞟赵玄磷一下。 倒是赵玄磷,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盯着许岚秋的眼睛,好似能从这具许岚秋的皮囊里瞧见她许月的鬼魂似的,还真把她看得有些发毛,又不禁暗自奇怪,赵玄磷这么直勾勾看着她,难道原身的许岚秋和赵玄磷认识? 许岚灵连忙将岚秋扶起来,笑道:“六妹妹果真是清丽绝伦,只是……” 来了来了要来了,许岚秋心中有个小人儿正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应战,面上却还是一派懵懂。 果然,下一刻,许岚灵眼眶一红,抹起泪来:“她们都说你极像大姑姑,我只不信,如今一见,果是如此……” 许岚秋认真想了想,上辈子她嗝屁之前,这个侄女都没进宫给她请过一次安,怎么好像一副和她感情极好的样子,真是臭不要脸。 许岚灵这是在柳氏面前上眼药,她自幼在柳氏膝下长大,自然知道柳氏有多憎恶许月,单反提起许月,都没有好脸色。 这样低劣的挑拨,许岚秋才不上当,只是做出十分羡慕的神情:“瞧姐姐的神情,姐姐和孝贤太后一定是极亲密的吧,真好,我都没有这个福分得见孝贤太后一面……” 许岚灵一噎,自知失言,连忙道:“不不,我和大姑……孝贤太后,其实也不多见的……” “那姐姐一定是十分仰慕孝贤太后了!”许岚秋笑道。 许岚灵说是便惹怒柳氏,说不是也是对先太后不敬,一时间竟骑虎难下。 柳氏看着许岚灵口口声声叫着大姑姑的样子,其实早就一肚子火气,只是碍于赵玄磷在场不能发作。 许岚秋又对着柳氏眨眨眼:“我没有那个福分见过孝贤太后,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个什么模样,但府里有些老人说,我倒是更肖似祖母呢,祖母年轻时候可是闻名京城的美人,我自然还是要像祖母更得意些。” 这一番话既表了衷心,又将柳氏狠狠捧了一通,柳氏果然面色缓和,看着许岚秋的眼中也有了笑意。 “噗。” 竟是赵玄磷看着这对姐妹暗流 汹涌,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岚秋十分惊异地看了赵玄磷一眼,但见他常年如霜似雪的脸上好似暖风融冰,一瞬间如见月落人间,春风化雪,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祸水!妖孽!恨不能刮花他的脸!许岚秋妒忌得咬牙切齿,怪道先帝对精致颜色不大有兴趣,再美的女子也懒得多看一眼,换做她要自小就天天对着一个国色天香的弟弟,看谁不得都跟看绿豆王八似的。 赵玄磷自知失礼,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白玉似的耳朵都红了一半。 “本王幼时曾从宁国公习过武,论理也当称呼一声师父,如今公爷已逝,但看府上也是人丁兴旺,一团和气,本王便放心了。”赵玄磷难得说这么多话,看来是真的尴尬得紧了,他说完又忍不住深深看了许岚秋一眼,又转向柳氏道,“不打扰老夫人了,且先告辞。” 说罢领着随从转身便走,却不防遇上了嬉闹着一路跑跳而来的许岚沁,赵玄磷看也没看一眼边和许岚沁擦肩而过,倒是许岚沁似是被那惊鸿一瞥迷得回不过神来,还呆呆立在原地望着赵玄磷远去的背影。 柳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一笑。 谁都没瞧见,赵玄磷前脚才离开宁国公府,便有一封信递到了龙案上。 赵覆之看了几眼暗卫密报,突然笑起来,把一旁伺候的太监求恩骇了一跳:“你说,我这足不出户且传闻弱不禁风的皇叔何故出现在宁国公府?为了镇北将军许琰?还是想起了……朕的母后许月?” 求恩垂着头,斟酌了许久,才道:“裕亲王为彼时还是太子的先皇挡下毒箭而身衰体败,常年需要静养,先帝感其情义,临终前也下了旨意……” “遗旨上写着,裕亲王不必用。”赵覆之顺口接了下去,后头的话却只在心中翻滚,没有再说出口。 先帝遗旨还有一句,许月若不死,裕亲王便可用。 “听闻,许三有个外室生的庶女,名为许岚秋的,生得十分像我母后?”赵覆之又道。 “是。”求恩仍旧不敢抬头。 “找人看着。” “遵旨。” 第七章 替越氏解围 赵玄磷走后,许岚沁便怀着心思和柳氏好一通撒娇,柳氏心中自有一杆秤,许岚秋不过个庶女,真给了赵玄磷连个侧妃也攀不上,最多是个妾。那许家和裕亲王就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 但许岚沁不一样,她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怎么样一个侧妃也是做得的,赵玄磷对许月旧情难忘,因而对许岚秋这个与许月极像的女孩有些爱屋及乌,许岚沁也有一两分像许月,不如借口许岚秋身份低微,让她做许岚沁的陪嫁两姐妹一同嫁过去。 许岚秋余光偷瞟了一眼沉思的柳氏,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柳氏这个德性,闭着眼她都能猜到柳氏在想什么,无非是像把她和身份高一些的许岚沁一起打包给赵玄磷,捞个金贵亲家罢了。 “老太太,二太太到了。”大丫头柔儿打断了二人的沉思,许岚秋听得二太太三个字,倒是有些激动。 很快,二太太越氏便带着两个眉目精致的娃娃进屋给柳氏请安。 老二许琰和那个许月都是原配所出的同胞兄妹, 许月对亲哥哥许琰的事情自然上心,先是强行退了柳氏给许琰安排的娘家侄女的姻亲,为许琰迎娶了镇北侯的嫡长女越氏。越家是先皇心腹,手握北境十万大军,越氏出身将门,更是习得一身好武艺,成婚三天就跟着许琰去了西北,甚至在战场上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许轩承和许岚祺,直到许月死后,许琰才紧赶忙慌把妻儿送回京城给少年天子作人质。 越氏和柳氏不熟悉,客气有余,疏远更甚,柳氏也不敢惹她,毕竟越氏浑身上下一股子杀气,让人见了就怕!所幸越氏刚进门就跟着许琰上了战场,且两年后就在战场上生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名为许轩承,女孩名为许岚祺,两个孩子是许月生前最疼爱的侄子侄女,许月死时也就属两个孩子最是真心伤感了好一段时间,二子早慧,隐约知道许月的死和这位继祖母柳氏有关,因此见了柳氏都是冷着脸,惹得柳氏不快。 “挽颜给母亲请安。”越氏盈盈一拜,她虽是武将家出身,自幼也习武,还 随许琰上了战场,却因为天生身姿娇小,竟还是一副盈盈温柔的模样。 许琰和许月都是原配所出,柳氏和许琰本就无甚感情可言,何况越氏领着两个小短命鬼天天对着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更是看得柳氏气不打一处来,只怒道:“越氏!看看你生的这对好儿女!天天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知道的是你们没有教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死了你们给我哭丧呢!” 许岚祺毕竟年幼,闻言便也硬声道:“祖母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我们俩不是个大活人,是个只会扮笑脸的福娃不成!” “你!”柳氏没料到许岚祺竟然还敢顶嘴,登时瞪着越氏冷笑道,“越挽颜,你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孩子,教他们目无尊长,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越氏成亲以来便和许琰守在边关,直到前月被送回京城为质,才和柳氏相处,别说柳氏的脾气没摸清,就是她自己也完全没有磨合的自觉。 “我觉得是母亲把话说的太重了。”越氏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满脸都 似写着懵懂,好像没明白柳氏为什么生气。 许岚秋看得嘴角直抽,她当初只是看着越氏的家世能给许琰带来助力,哪像越氏竟然是这么个直肠子,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柳氏被气笑了:“好好好,看来你们是在边城野惯了,不晓得府中规矩,咱们府上世代勋爵,百年世家,不懂规矩怕是出了门叫人笑话,既然你这个做娘的不懂教,就把两个孩子放到我屋里来,我亲自来教!” “母亲!”越氏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就是再迟钝,继母柳氏和自己丈夫那点龃龉也是知道的,两个孩子到了柳氏手上不就是羊入虎口,哪能有好果子吃,越氏一时急得额上冒汗,偏生嘴拙,不知如何劝阻。 “祖母!”许岚秋满脸堆笑上前,偎在柳氏身边,“祖母莫气,我倒觉得祖母亲自教导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你!”越氏狠狠瞪了许岚秋一眼,以为她来火上浇油,却又听这小姑娘悠悠道:“孙女也有心想同哥哥姐 姐一起学规矩,就是怕祖母累着……” 柳氏被许岚秋捧得神色和缓,口气也软了许多:“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你们祖母省心倒是真的,今儿说想学规矩,明儿学了就开始喊苦了。” “怎么会呢!”许岚秋笑道,“孙女听闻,宫里娘娘进宫前也都是要家中请了嬷嬷来教导规矩的,十分严苛,难怪娘娘们各个都仪态万方……”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柳氏被许岚秋这么一提倒是想起了赵覆之即将到来的第一次秀女大选,她旁的没有,孙女倒是有这么些个,不说再出个孝贤太后,就是能赐婚个哪个皇亲也是有好处的。 柳氏沉思一会儿,心里便有了注意,对着众人道:“也罢也罢,既然你们都想着学规矩,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教不动这么些个人,索性让人去寻几个宫里放出来的嬷嬷,让她们好生教导教导你们!” 越氏听得不用将儿女送过来,便也松了口气,这才明白原来许岚秋是在帮她们,不由对她感激地一笑,许岚秋摇摇头,示意不必。 第八章 宫嬷嬷 柳氏不喜越氏又觉得她碍眼,方才叫许岚秋说动了请教养嬷嬷的心,这会儿更是懒怠应付三人:“今日我也乏了,你们且先回去吧,待过两日教养嬷嬷到了,我自会叫你们再过来。” 越氏方才已经吃过柳氏的苦头,见柳氏肯放人,哪里还有心思多待,连忙和许岚秋一道应了退下。 越氏与许岚秋相携着离开了柳氏的院子,见周边没人,对许岚秋露出了客气的笑:“六小姐可要去我那院子里坐坐?” 许岚秋见越氏与两个龙凤胎俱是一脸笑意并未排斥她的样子,心中欢喜,也存了想要与他们亲近的意思,自是笑着点了点头。 越氏倒是没有料到许岚秋会是这样反应,但方才人才帮他们母子解了围,这会许岚秋愿意随她过去坐坐也好,方才的事还没有与许岚秋道歉,此地也不适合多说,她肯去倒是正好。 许岚秋在宫中生存多年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她自存心与越氏交好,自然主动与她说起话来,一来二去,二人便更加熟稔,越氏又是个直爽利落的性子,加上边上还有龙凤胎二人时不时的逗趣,这片刻 路程间四人已经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我们一家常年不在,这院子也是刚刚收拾出来的,难免有些简陋,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六小姐可多担待些。”越氏朝许岚秋笑笑,口中虽这么说,面上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许岚秋扫了屋中一眼,目光微闪,面上也附和说着不在意的客套话。 她早就猜到越氏母子三人如今的状况,二房这院子名义上说是离柳氏最近的,但实则却连好都算不上,只能勉强算得上宽敞。以柳氏的性子,若不是怕外人指摘,怕是要将更差的院子拨给他们一家。 “我们一家总呆在边城,那地方疾苦,与我们母子三人而言有个地方住着就行,”越氏是真的不介意这些,就连两个双胞胎也是。 “二婶婶心宽大度,秋岚甚是羡慕,”许秋岚笑着回道,虽是恭维的话,但她一脸真诚倒是叫人看不出半点恭维奉承之意。 “按说二婶婶也是身体健壮之人,可秋岚怎觉得您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外边日头太毒,晒着了?”许岚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越氏说着话,见越氏脸色不大对,她也不绕弯,很 直白地问了出来。 “你倒是眼尖,”越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许是因为舟车劳顿赶回来,身子还未适应这京中的气候,有些水土不服罢?不过是些小问题,不碍事。” 许岚秋柳眉微蹙,她虽不懂医理,但好歹沉浸后宫多年,见的多了女人间的手段。越氏虽说才回京不久,但以柳氏的恶毒,难保会不会对她下手。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足够下毒了…… “二婶婶莫要看不紧这等小伤小病,很多时候就是这种小伤小病才最是磨人……”许岚秋心知越氏上过战场,许多伤病只要问题不大都是硬抗过来的,可这京都不比边境,谁知究竟是病是毒? “你这丫头贴心得很,我家两个都没发现我这个做娘的不妥,你倒是眼尖。” 越氏虽然性子耿直但也不是好赖不分的人,许岚秋虽不知缘何对她示好,但真心假意她还是察觉得到,“左不过是没甚胃口,且身子懒怠一些,这么点小问题就叫大夫传出去怕是要叫人说娇气。”见许岚秋又是一脸不赞同的样子,越氏本想推诿的话一转,“ 过两日若是还这样,我再去请个大夫看看。难为你担心了。” “二婶婶客气了,”许岚秋见越氏虽嘴上答应但却没半点上心的样子,心中着急,却也知她今日交浅言深已经说了许多了,只能适可而止地不再多提。 许岚秋没敢在二房的院子里待多久,柳氏本就不喜越氏,对她也是抱着各种目的,这时候两边交好,只会叫柳氏对她们更加厌恶针对并无别的好处,得不偿失的事前者目前还不会做。 自那日从柳氏的院子回来后,闻氏哪怕心中厌极了许岚秋,碍于前者的脸面也不敢贸然对许岚秋在做什么。 后者本想着等柳氏腻味了许岚秋后,再下绊子彻底将这个令人厌恶的庶女弄走,弄死。谁曾想许岚秋倒是动作迅速地得了柳氏的“喜爱”,直接大手一挥,免了许岚秋每日与她这个嫡母请安的日程,不再往她跟前凑,更叫闻氏无处下手。 这便也罢了,还没等闻氏好好修身养性,重振旗鼓再筹划对付许岚秋,三房的后院又出了乱子。柳氏赐下来的那两个姨娘也不是甚好对付的角色。 闻氏这些年仗着自己的家世 门楣,没少压着许珩。 正妻太过强势,后宅中忽然添了两个名正言顺又柔顺可人的解语花,许珩可不就沉迷其中了?两个姨娘也不是甚好对付的小角色,闻氏想要端住自己正房的颜面,一时间不得不“沉迷”于后宅斗法之中,更是腾不出手来管许岚秋。 如此倒是叫许岚秋安然过了两个月的安宁日子。 除开柳氏每次在自己献殷勤时,面上时不时露出的那令人后脊发凉的深沉笑意外,许岚秋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倒也有滋有味,还算不错。 可惜宁国府是尝过族中出个皇妃的甜头的,自然不会错过此次再过不久的新帝选秀。这不柳氏前不久才说要寻人来教府上姑娘规矩的话,这日请来的嬷嬷就到了宁国公府。 宫中请出来的嬷嬷到场,如何也算得上是桩大事。除了大房两个姑娘已经出阁,其余嫡出姑娘都被柳氏招了过来,唯独一个许岚秋,却是因为长得肖似许月,也被柳氏意味深长地安排进来。 许岚秋与柳氏相斗多年如何猜不到她的打算,心中虽对柳氏此举鄙夷不已,却仍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众嫡女后头。 第九章 出众 她的身高虽不拔尖,但许岚秋那一身从容不迫的气度却是显眼得很,落在一众嫡女之中,非但没有落了下乘,反隐隐有鹤立鸡群的超脱感,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两位宫嬷嬷只多看了许岚秋一眼并未多在意,一面又留心观察着其他几个姑娘。 见几个姑娘规矩稍显生疏,但各个品貌不俗,虽说到底不如许岚秋身上那种气质,但单独拎出来也都算得上可教之才了。 柳氏这次请来的这两位宫嬷嬷,听说也是废了大力气才从宫里直接请出来的。 只许岚秋趁着众人都在行礼,没有注意到时悄悄瞥了两位嬷嬷一眼,心中将自己尚在宫中时的记忆全都翻阅了一遍,却实在想不出这两人的来头,显然这二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看来自己死后,柳氏在赵覆之那也没了多少脸面,这“费了大力气”请来的两个嬷嬷也不过是小角色,想必之后赵覆之也并不会多么照顾宁国公府……想到这点许岚秋总算感觉安心了一些。 “女子立身于世,除了姿容是父母赐予不可更改外,一身的礼仪与气度却是全靠自己后天习来,好的仪态 修养既能使你出众夺目,又能在无形之中彰显其身后的家世更添贵重,对你们日后的议亲也是多多益善……” 就如大军开拔,名师开蒙前都会有的一番誓词先章,两位宫嬷嬷确认了日后的学生后,也开始说起了早准备好的开场白。 当年许岚秋还是许月的时候,随先帝入宫时也曾经历过同样的一幕,只是当时教她礼仪的却是先太后身边的姑姑,与当时的阵仗比起来,哪怕柳氏请来的是宫中的嬷嬷……还是显得有些磕碜。 许岚秋一边保持着仪态,一边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姑娘。就连咋咋呼呼的许岚沁此刻都老实的不像话,唯有她一贯喜欢的小侄女许岚祺动作稍显别扭,放在一众规矩的女孩里有些格格不入。 不得不说,柳氏将家中的这几个嫡女教养得都很好。 想当年自己在柳氏手下讨生活时哪有这等好待遇?礼仪甚的都是她自己想尽办法偷师学艺来的,落到最后进宫时还因此被人取笑过…… 一番冗长的开场白后,两位宫嬷嬷见屋中几个姑娘依旧保持着站姿的端正,面上也没有显 露出半点的不耐,暗暗点了点头。心道,不愧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即便没有正经学过宫中礼仪,一个个也都有些底子。 想到这里,两位宫嬷嬷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开始示意屋中的几位姑娘按着自己所学所知的方式,逐一行礼看看。 “从立容到坐容,甚至行礼到走姿,都能看出一个女子的教养礼仪,乃至猜测出这女子身后的家世……” 两位嬷嬷分工合作,一人继续说着应当叫众女知晓的常识,一人上前亲自指导矫正着几女行礼的姿势,说着说着却见两位嬷嬷却忽然挺直了声音动作。 屋中一时安静无声,众人这才注意到,两个嬷嬷都被许岚秋吸引了目光。 “两位嬷嬷为何这般看我,可是岚秋有哪里做得不妥?”许岚秋方才正开着小差,感受到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前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六姑娘的规矩并无不妥,只是老奴好奇,姑娘可是曾学过?”两位嬷嬷眼中都有难以掩饰的惊奇之色。 “糟糕,”许岚秋心中暗急,是她疏忽了,竟不觉间将 前世宫中的礼仪带到了日常中,这不平素糊弄一下宁国公府其他人到是还好,落在两个宫中出来的嬷嬷眼中立刻就被看了出来…… “小女姨娘曾也是官家女,当年也曾习过一些宫中礼仪,秋岚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知晓一些,只是若是小女有哪里没做好,还请两位嬷嬷不吝赐教。”许岚秋心念转动间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一翻话下来,就是屋中众人心有怀疑都无话可说。 由其是许岚沁,安氏是被她一手引导着自戕的,除了知晓安氏是教坊之女外,其进教坊之前家世如何许岚沁根本不清楚……这样却并不影响前者对许岚秋的恶意。 “说甚耳濡目染,生在教坊那样腌臜的地方,谁知晓这一身礼仪是哪个恩客教的?”许岚沁骄傲惯了,在她眼中除了嫡姐许岚灵,整个屋中的女孩没有一个有资格压在她头上,由其是许岚沁一个庶女,凭甚压在她的头上出风头? 许岚沁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话说完,两位宫嬷嬷定会对许岚秋改观,却没料到后者二人具在她的话后黑了脸。 “五姑娘是从何处听来,学来的这些污言秽语? 且不说这等腌臜话适不适合从您这种千金小姐的口中说出,您可知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两位宫嬷嬷中,一位看着较为年长的嬷嬷率先板着脸道。 “想来今日咱们是该先上一堂旁的课,再来好好学规矩了。”另一位长相刻薄的嬷嬷也跟着开口道。许岚秋冷眼看着两个嬷嬷明面上为教导,实则在敲打许岚沁行为,安静地缩在后头没有出声。 虽说安氏已故,死无对证,她这一身的礼仪究竟出自何处也无从查证。但许岚秋谨慎惯了,这个时候有人吸引走注意力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许岚灵蹙眉看了许岚秋一眼,虽知晓她这是在借两位宫嬷嬷的手教训许岚沁,却也没有出声阻止。 毕竟许岚秋再讨厌,两位嬷嬷现在说的话却是十分在理的。 像她们这样生于世家的女儿,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担起替家族联姻巩固权势的作用。府上的姑娘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们自己,更是她们身后家族的脸面…… 许岚沁被闻氏娇惯太过,养成了这么个不知分寸的性子,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第十章 告状 身为亲姐姐的许岚灵都没有出声替许岚沁说话,其他几个姑娘自然更不会出声。 许岚沁没曾想自己非但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目的,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两位嬷嬷名为教导实则敲打的话落在耳中,非但没有让前者反省自身错误,反倒叫她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尤其是在许岚沁抬眼时,正好捕捉到的来自嫡姐许岚灵失望的眼神…… 许岚沁只觉得整个屋中的姑娘都在用嘲讽的眼神看自己。 少女强撑出来镇定正在瓦解,许岚沁悄悄看了一眼许岚沁逐渐涨红的侧脸,暗暗在心中摇了摇头。 果然,还没等两位嬷嬷“教育”的话说完,许岚沁忽然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 “五姐姐……” “岚沁……” 原本还在老实听教的几位姑娘见此动静纷纷上前一步,却在两位嬷嬷严厉的目光下,又缩回了想要追出去的步伐。 “三姐为何这般看我?是岚秋哪里又做错了吗?”许岚秋没有错过许岚灵在许岚沁跑走时对她投来的恼恨眼光,片刻间就见她红了眼眶娇娇弱弱地开口道。 原本两位嬷嬷的目光立刻又投向了许岚灵,许岚灵暗恨许岚秋多事,面上则 十分快速地换上了一张和善的笑脸,盈盈朝着许岚秋行了一个平辈礼: “方才之事皆是沁儿的错,也怪我身为姐姐的没有好好管教她,合该有我这个做姐姐的先代她给妹妹陪个不是。沁儿年幼天真,怕也只是一时不习惯忽然多了个能日日相伴的妹妹……这才口无遮拦乱了分寸,还请妹妹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许岚灵说着又要给许岚秋行礼。 “岚秋不敢,三姐姐太过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许岚秋连忙侧身躲开了许岚灵的礼,端的一副惶诚惶恐的样子。 不是她不敢承许岚灵的礼,实在是这里两个嬷嬷看着呢。 这两个嬷嬷虽说不是甚大人物,但到底是从宫中那地出来的,怕是来之前就弄清楚了她们几人的身份。许岚秋自己倒是不介意,但她庶女的身份怕是旁人都帮着记着呢。 方才许岚沁出口无状她倒是可以置身事外,可此时身为嫡女且很有可能还是日后皇妃的许岚灵亲自与她行礼道歉,她若是还不答应,保不齐就要在这两嬷嬷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指不定还要告状到柳氏那里,对她而言未免太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许岚灵这招倒是 玩得厉害。 许岚秋不仅面上半点介意之色也无,心中也暗暗赞叹了许岚灵一声,看来这丫头倒是天生适合吃皇家后宫那一碗饭。只是不知这等年纪心肠就这般弯绕的姑娘,她那养子赵覆之降不降得住了…… “行了,咱们继续吧。” 见屋中众女受许岚沁的影响不大,两位嬷嬷也没有追出的打算,直接拍了拍手示意众人继续。 然而从坐容到走姿,再到站姿行礼,乃至举手投足间,两位宫嬷嬷这才惊奇地发现,许岚秋这位姑娘简直似将宫中的各种礼仪,规矩全都学进了骨血里一般。举手投足间风轻云淡自然洒脱不说,即便是有些动作在她做来稍显生疏,在二人的指导后,许岚秋都能极快地改正,并且做得分毫不差,甚至更好…… 今日屋中的几个少女都是什么出身来历,两位嬷嬷多少也了解了些。所有人的出身都可以算得上好,尤其是一直被当做未来皇妃培养的许岚灵,更是两位嬷嬷原以为的重点关注对象,没想到却叫她们撞到了许岚秋这等,嗯“奇才”? 两个嬷嬷将许岚秋自身的一切全都归功于“天赋”一说上,心中暗暗惊奇,她们二人已 不是第一次被宫中“外借”出来教导臣子家的女儿了,这么些年下来也算是教导了不少女子,但能将规矩做得这般行云流水,端庄自然的,却独许岚秋一人。 两人心知许岚秋这等天赋,便是出身低了些入不得后宫,只怕将来成就也绝不会低了。一时间,二人连原本要重点关照的许岚灵都忘在脑后,着重关照起了许岚秋,一来二去之下,倒叫她们对许岚秋生起两分爱才之意,看得许岚灵更恨后者…… 却说许岚沁捂着脸哭着跑出了柳氏的院子后,愣是坐在花园中哭了半响也不见有人追过来哄她,更叫许岚沁气恼。 想到要她主动低头回去柳氏院内学规矩,许岚沁心中更是不服不忿,好容易停下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掉得更厉害了。 许岚沁拉不下脸回去,干脆抹着泪回了三房地院子。 闻氏这两日费尽了功夫,好容易才在今天将自己的眼线安插进了后院两个姨娘的院子,这会儿心情正好地捧了杯茶在饮,乍见许岚沁哭哭啼啼的回来顿时大惊,茶也顾不上喝了,连忙迎了上去心肝肉的好一通劝: “不是说去学规矩去了?怎的哭着回来了?是谁欺负了 咱们家沁儿,快告诉娘,娘亲给你出气!” 许岚沁原来还只是憋了气无处发作,且没台阶下委屈得哭,这会儿叫闻氏这么一劝,她反倒是真伤心了,扑进后者的怀里哭着就将自己受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母亲您可得替沁儿做主啊,那许岚沁本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凭甚我就说她不得了?祖母请的那什劳子嬷嬷和姐姐也是,她们都不替我说话,还向着那丫头……” 闻氏听着许岚沁到现在口中还说着不着边的浑话,心中不喜,但看许岚沁哭得是真的伤心,一时间也没舍得责骂她,只能将人揽在怀里耐心劝哄着。 “夫人,李姨娘那边的人,说是有动静要来禀告。” 闻氏耐心哄了许岚沁一会儿,好容易等后者不哭了,却听自己的丫鬟忽然进来回禀道。 许岚沁也知自己母亲这些时日,因着后院那对狐狸精没少操心,见是正事也不敢再赖在许氏怀中,抹了一把泪水就绕到了里屋,将空间让给闻氏说话。 等到许岚沁在里屋净过面,将自己收拾好再度出来的时候,却听闻氏一脸喜色地拉着她的手,眉飞色舞地从她笑道:“为娘可算是有法子帮你出气了!” 第十一章 推人 许岚沁听闻氏此言双眼骤亮,母女二人相偎着压低了音量开始筹划该如何给许岚秋一个教训,最好是能直接将人赶走弄死…… 对这一切许岚秋毫无所差,此时此刻她正面对着重生回宁国公府以来,遇上的最大的麻烦与困境,这困境却不是来源于许岚沁与闻氏母女,而是出在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礼仪气度一上。 想她毕竟曾是母仪天下甚至站到过权力巅峰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威严气度浑然天成,可恰恰是这浑然天成,难以内敛的气质,此刻却成为了叫许岚秋最为头疼的麻烦。 也就是这两位嬷嬷不是甚厉害的角色,在宫中时也不曾见过许月本人,这才能叫许月糊弄过去,否则单是许月每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点来自上位者的威严,就足够引起她们怀疑的。 曾经以雍容的气质,与端正的礼仪闻名朝野的孝贤太后,如今却因一个小小的私教礼仪课头疼,想方设法遮掩自己的通身气度……不可谓不讽刺。 于是哪怕许岚沁因头天的受教哭着跑走,翌日却若然无事回来上课一事,让许岚秋察觉到了不妥,但因实在抽不出空,后者也没去留心防备着什 么。许岚秋却没料到,正是因为自己这一时的疏忽,导致了她后边差点中了闻氏母女二人的计…… 两位宫嬷嬷对许岚秋这位“极有天赋”的学生爱不释手,即便是还要教着其他几位嫡女,也没少在前者身上费工夫调教。只可惜许岚秋这位学生“天赋”实在太过逆天,二人教导了还不足半个月,便发现她们已经无甚知识可以再教授与她了。 柳氏初知晓许岚秋的天赋时还有些不敢置信,但两位嬷嬷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信誓旦旦地保证,许岚秋绝对是她们见过的最好的苗子时,柳氏心中欢喜的同时也有些不太舒服,毕竟后者长了张与许月太过相似的脸,夸她总会叫柳氏觉得似在夸许月一般…… 好在许岚秋凭者对柳氏的了解,先一步察觉到了后者的想法,在柳氏自己都还未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前者便主动退出了两位嬷嬷的课堂,美名其曰代几位姐姐回到柳氏身边侍奉,帮着分忧。 许岚秋低眉顺目且“贴心,懂事”的举动,很快又安抚了柳氏心中的不快,叫她对这个长得肖似许月,却很会来事的庶女由衷生了两分喜欢。 柳氏的喜欢虽然廉价又 少得可怜,却足够庇护许岚秋在这个宁国公府中暂时过些安宁日子了。 又是一日。 许岚秋早在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柳氏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就连她奉上的茶水故意放凉了两分后者都没有发现。 凉茶性寒降火,短期喝倒是无畏,却并不合适柳氏这种体虚上了年纪的人饮用。许岚秋倒也不是刻意,只是伺候柳氏毕竟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前者不上心之下才放凉了茶水,好在柳氏并未察觉…… “岚秋方才出来时听着外头的喜鹊叽叽喳喳叫得欢快,现在一见祖母今日精神气爽,可是有甚好事发生?祖母快说出来让岚秋一道沾沾喜气。”许岚秋目光一闪,故作天真道。 “可不是件好事,”柳氏这会儿正沉浸在早上传来的好消息的喜悦中,半点没有留意到许岚秋本人和茶水上的不对。 原来是早些日子在宋氏的怂恿下,柳氏赐给许珩的那位李姨娘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许岚秋眉梢一挑,面上装出一副喜悦的样子,附和着柳氏说着吉祥话,心中却在想到闻氏知晓此事后会有的反应时,生了几分看热闹的窃喜。 这些日子她天天被柳氏喊走 ,说到底也有些日子没与闻氏打过交道了,如今李姨娘有喜,她倒是得上门去“请安,道喜”了。 许岚秋拜别了柳氏,还未等她踏入闻氏的正院,就听院内一阵喧嚣嘈杂地争吵声。 “不是我,母亲您可要相信我,李姨娘当真不是我推的!”这是许岚沁的声音。 “沁儿虽说娇蛮,却也不是那种心思恶毒之辈,老爷千万不要被贱人蒙蔽了去啊……”着声音竟是一贯骄傲的闻氏的。 许岚秋双眼一亮,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宗旨,立刻带着身边的丫鬟凑了过去。 只见平素最重规矩的正院内此刻乱糟糟的一团,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就连往日一贯跋扈的许岚沁此刻也跪在边上,而许岚秋这具身体的生父许珩,此刻正一脸怒容地站在边上瞪着她们,闻氏则拽着他的衣袖殷殷地替许岚沁解释着。 “李姨娘此刻还在屋中躺着,下人都说亲眼看到是你动的手,你怎的还有这般多的话狡辩?是你老子娘没有教好你这丫头,好好一个千金小姐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珩气得不行,见认证物证俱在,母女二人还要狡辩的样子,又重重骂道。 “女儿没 有,女儿真的没有推过李姨娘……”许岚沁捂面,声音哽咽,看着倒真有几分可怜的样子,可许岚秋却莫名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不对。 “看来今日是必须要给你一个教训才能叫你说实话了!”许珩见许岚沁还是死不认错的样子,愤怒地朝身边的小厮道,“去祠堂,给我将家法请来!” 那小厮马上应下就要退下,许岚秋连忙拉着白梨往后头退了几步,钻入到了一众丫鬟中静静地降低自己主仆二人的存在感。 方才一直装模作样的闻氏见许珩是动了真怒,余光又瞥见了许岚秋方才后退的动作,心中也有一把无名火升起,干脆直接放开了许珩的衣袖,板着脸威严道:“老爷当真要这般,查都不查清楚,就直接定了沁儿的罪?那几棍子家法下去,沁儿这样弱的身板子如何扛得住?看来老爷是真的眼中只有新欢,连自己女儿的话也不信了……” 许珩叫闻氏说得面上一红,见院中众人都看着自己,又有些气恼,重重瞪了闻氏一眼,骂道:“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我查什么?就是你这愚妇日日宠着,才将闺女宠成了如今这幅德行!” 第十二章 诬陷 “罢了,你既偏听偏信全然不听沁儿的解释,那就由我来查!”闻氏狠狠道,说着目光还在院中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落在许岚秋身上时,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闻氏的不善。 许岚秋蹙眉有些困惑,今日之事明明与她无关,闻氏这莫名而来的恶意又是为了什么?想到自己如今注定与闻氏对立的身份立场,许岚秋随即释然,不闪不避地迎上了闻氏的目光。 管她闻氏要如何,来什么招她接着就是,身为一代宫斗王者,她许岚秋就不信会玩不过这小小宁国公府后宅! 却说闻氏放出了狠话后,也不等许珩反应,直接拉起还跪着的许岚沁,气势汹汹地进了李姨娘的屋子。 李姨娘刚刚小产,这会儿正一脸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见闻氏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前者立刻搂紧了身上的被褥,美目噙泪端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叫后头跟着进来的许珩不由大火,差点指着闻氏又要开骂。 “李姨娘方才说,沁儿是在湖畔凉亭推的你是吗?”闻氏不等许珩开口,直接瞪着李姨娘质问道。 李姨娘可怜兮兮地想要寻求许珩的帮助,却被闻氏直接用身躯挡 住了视线,见后者一副决不罢休的样子,李姨娘心中一虚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是又如何?” “不如何,李姨娘今日倒是兴致不错,这么说来,在遇到沁儿前你可是在大花园赏玩?”闻氏为不可察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问的也不过是方才许珩已经审问过丫鬟的话,叫人听不出不妥。 “正是,”李姨娘只当闻氏是从几个丫鬟嘴里审不出什么,心有不甘这才又来多问一道,“方才奴婢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有孕一事,只当近来胸闷多眠,是待在屋中太久的缘故,这才想趁着春日出去走走,谁曾想竟……” “哈哈,老爷你听听,这可真是妾身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李姨娘的供词与方才丫鬟口中说过的并无二致,闻氏却嘲讽地笑着,还不等众人反应就见她忽然将许岚秋的双手摊开,拉到许珩面前。 “咱们沁儿自幼便有花粉过敏症,李姨娘在大花园赏玩了一个晌午,衣裙上怎能不粘带上花粉?沁儿若是真动手推了她,何故身上半点症状也无?摆明了这是有人存心在陷害!”闻氏冷笑着说道。 许岚秋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李姨娘的脸 色,随着闻氏的话变得苍白,眸光幽深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李姨娘,夫人所说你可还有甚要辩驳的?”许珩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姨娘心虚的表现,他虽偏袒新人,却也不能容忍李姨娘将他的宠爱与子嗣,当做宅斗的筹码。 “老爷,您听奴婢解释!奴婢不是有意争宠,是六姑娘,是六姑娘教奴婢这么做的!”李姨娘自知许珩才是自己立身的筹码,感受到后者动了真怒,她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痛处,翻身下床抓着许珩的衣摆就想替自己解释。 “姨娘怎能胡乱攀咬人呢!我家姑娘日日都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什么时候和您有了交情?!”李姨娘的话音刚落,许岚秋自己还未有反应,边上的白梨先不忿地出声了。 “六姑娘没时间,可六姑娘身边的纤儿却是有空的,我这还有纤儿的亲笔信,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李姨娘为了自保已经完全顾不上旁的,没用闻氏多费功夫她已经交代出了,自己为何陷害许岚沁的原因。 原来前两日李姨娘就已发现了自己有孕一事,她本想偷偷瞒着众人等胎坐稳了再说。谁曾想昨日大夫上门 号脉,李姨娘才知自己腹中的胎儿早有滑胎之相,根本保不了多久。恰巧这时候又有一丫鬟送了一封信过来。 那信上之人自称自己是六姑娘身边的丫鬟纤儿,想与李姨娘联手对付闻氏母女,一同在三房立足等,若是只这样便也罢了,可那信上竟是连她隐瞒怀孕,且怀相不稳,胎保不住一事都知晓…… 李姨娘见她事事皆知,一时间只能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好你个许岚秋,原来一直都是你在背后算计!”许岚沁见局势峰回路转已经倒向自己这边,立刻叫嚣着就想冲到许岚秋面前,还是被闻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才没有闹出市井泼妇那般两个女人撕扯的画面。 “还有没有点千金小姐的规矩体统了!”许珩本就在气头上,又见许岚沁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愧疚也消散了去。 说话间许珩又将目光投向了许岚秋,难怪常言道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瞧瞧前者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再看看许岚沁张牙舞爪的样子,许珩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词——小人得志。 “咳咳,”到底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的女儿有些 不妥,即便没有人知晓他内心的想法,许珩还是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才一本正经地冲许岚秋问道,“秋儿,你可有要解释的?” “女儿对此事并不知情,”许岚秋乖巧地低下了头,状似无措的模样,反倒叫许珩心中的疑惑更甚。 “父亲!您还偏袒着她,这个时候她敢承认陷害我的事吗!”许岚沁气得泪水都在眼眶打转。 “也罢,将六姑娘身边的纤儿叫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是许珩再如何想要偏袒许岚秋,这个时候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只能故作公正道。 许岚秋依旧微微低着脑袋,一副恭顺的样子,实则她一直都在关注着闻氏。 若说一开始她还想不通为何今日闻氏这般奇怪,到了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许岚沁到底火候还不够,从她方才被闻氏拽着来质问李姨娘时,许岚秋就注意到了许岚沁的脸色……之所以到现在还不离开,不过是许岚秋心中恶趣味作祟,想看看这对母女到底想使什么手段罢了。 纤儿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只是当她跪在屋中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被前者手上包得厚厚的绷带吸引了去。 第十三章 反转 得,这下可更是有意思了。 许岚秋挑了挑眉,故意装作紧张地上前一步:“纤儿,你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前两日在大厨房帮忙时,不甚叫烈油烫伤了手,伤口粗鄙恐污了小姐的眼,是以奴婢这两日才没有在小姐跟前伺候……”纤儿弄不清楚屋中这么大阵仗是为何,但听许岚秋询问,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撒谎!”许岚沁一听纤儿这话竟歪打正着地将主仆二人都摘了个干净,立刻挑出来指着纤儿骂道,“李姨娘都说了这信是出自你手,难不成她还能诬陷你不是?” 说着许岚沁也不等许岚秋反驳,又对闻氏许珩道,“我记得祖母身边的于姑姑最擅长辨别字迹,还请父亲母亲请于姑姑过来一趟,毕竟事干女儿的清白,女儿可不想胡乱叫人冤枉了去!” “这……”许珩一想到要将事情闹到柳氏面前,心中有些为难。 “原来在五姐姐眼中,秋儿就是这般恶毒的人嘛?”许岚秋身形一晃,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目光转而看向许珩时又变得坚定,“父亲,秋儿坚信清者自清,还请父亲将于姑姑请来,咱们 说个清楚明白,也省得日后我与五姐姐姐妹之间生出嫌隙。” 许岚秋这话说得反倒比许岚沁这个“受害者”还要铿锵有力,许珩只能点了点头。 事情越闹越大,李姨娘的小屋是容不下这么多人了,众人又转到了三房院中会客的正厅。闻氏与许岚沁母女趁着无人注意,互相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入了许岚秋的眼中。 “小姐,纤儿可是做了什么错事?”纤儿拉了下许岚秋的衣摆,小心翼翼道。 她虽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这局势对许岚秋不妙。如今纤儿已经被许岚秋绑上了船,许岚秋若是出事她自然也逃不脱,是以纤儿这关心倒是发自肺腑。 “无事,你照实说就行。”许岚秋深深看了纤儿一眼,见她确是对今日一切一无所知的样子,心中一松,不仅没有指责后者,反倒还安慰道,“凡事还有我呢。” 纤儿看许岚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到她那让人难以揣摩的手段,心中安定,没再多话。 宁姑姑很快就被找了过来,李姨娘此刻只想着帮自己脱罪,减轻许珩对她的厌恶,愣 是拖着刚刚小产过的虚弱身子,也跟了过来,老实地交出了“纤儿”与她往来的信件。 “奴婢细细对照过了,这笔记确实是纤儿的,另外,写这信所用的墨也是御赐贡品留香墨。”那位宁姑姑只是片刻便有了结论。 “许岚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留香墨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父亲怜惜你身世赠与了你,这在咱们府上可是头一份!方才你还能借口纤儿的手伤了推脱,现在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借口!” 许岚沁一听宁姑姑的话,立刻又跳了起来,“要我说,只怕连纤儿手上那伤都是假的,就是你们主仆二人为了掩人耳目弄出来的!” 说话间许岚沁身边的丫鬟立刻跟着动手去扯纤儿手上的绷带,纤儿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露出了绷带下狰狞的伤处。那老大一块烫伤,且正好在虎口处,这种伤势只怕是笔都拿不住,何况是写字? 这会可好,不禁许岚沁愣住了,就连许岚秋也愣了片刻。 许岚秋一转头,又刚好捕捉到闻氏对许岚沁怒其不争的面色,饶是此刻情况混乱,许岚秋还是不免有些想笑。 这对母女两可真是活宝, 想要设计陷害人也不知晓先对好口供,有意思。 “秋儿,李姨娘之事当真是你在幕后指使?”许岚秋看热闹看得开心,却不知她这一抹笑意落入许珩的眼中,却叫后者失望得不行。 许岚秋这才想到正事,连忙冲许珩摇了摇头,解释道:“女儿出身卑微,自得了父亲所赠的留香墨后便爱不释手,日日拿在手上把玩,却叫女儿发现了那留香墨的一大特点……” 原来这留香墨有一特点,手上但凡沾了这墨汁,仅仅用水洗净并无妨碍,可一旦沾到过墨汁的地方再沾到茶水,就会显露出红色的印记,非三五日不能消失。 留香墨是御赐贡品,当年许岚秋还是许月时可没少用过。这东西当年在宫中也曾风靡一时,常被宫中的妃子用来点缀眉心,后来怕伤及皮肤才慢慢放弃。 可以说闻氏母女二人今日策算无漏,一环扣这一环已经做得极好,只是她们二人千不该万不该拿这留香墨做文章,可不是刚巧撞到了许岚秋手上…… “女儿上午刚好帮祖母抄了两页佛经,手上倒是沾了些留香墨,正好叫父亲看看。”许岚秋说着直接端起了 桌上已经半凉的茶水,倒在了自己的手上,果然见那青葱似的食指上逐渐浮出了红痕。 “父亲莫怪女儿偏袒,只是纤儿的手已经伤成了这般,怕是沾不得水。”许岚秋见许珩的神色已经因自己的话而动摇,又接着道,“秋儿恳请父亲叫彻查院中众人,留香墨仅女儿院中才有,旁人手上若是再有红痕,便能解释秋儿的清白……” 许珩拧眉看了眼许岚秋的双手,没再犹豫,冷冷吩咐道:“来人,准备好几盆茶水,叫咱们院内的所有下人都过来用茶水洗手!” 于是三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从许岚秋身边的几个丫鬟开始,三房院中的丫鬟排着队逐一用茶水洗了手。眼见着整个院子的丫鬟全部洗了手,凶手却仍没有出现,安静了有一会儿的许岚沁冲许珩委屈道:“父亲,您自己看,咱们院子的人手上都没有那红痕,肯定是许岚秋自己贼喊捉贼,故意想要替自己开脱……” “谁说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查过了?”许岚秋没有给许岚沁将话说完的机会,目光直视着许珩打断后者的话道,“父亲身边的几位姐姐可是还没有查过呢。” 第十四章 赢了 许珩的目光随着许岚秋的话音,转向了跟在自己身侧的丫鬟雨霖,却正好捕捉到雨霖慌乱躲避的眼神,再一看闻氏,后者虽不如雨霖那般慌乱,却也是目光游离,不敢与他对上…… “查了整个后院都无人动过你的墨,到现在你还想说你是冤枉的?要我说就该让纤儿这丫头直接将手伸茶水里洗洗,是不是冤枉你,一看就知晓了……还有脸攀咬父亲身边的人,许岚秋你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许岚沁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等许珩开口率先站出来瞪着许岚秋骂道,却不知她这副样子落在许珩的眼中却莫名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秋儿说得对,既然查了,断没有漏掉一个两个的道理,公平起见我身边的人也该查。”许珩说话间面色未变,转头看向雨霖用眼神示意她也上前洗手。 雨霖踌躇片刻,还是在许珩目光的催促下,走到了装满茶水的铜盆前,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闻氏早在雨霖伸手的那刻就揪紧了手中的帕子,连带着不知详情的许岚沁也是高高提起了一颗心,母女二人“心有灵犀”地一同祈祷着奇迹。奈 何奇迹哪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许岚秋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冰冷。她一直装作一副无辜无措的可怜样,实则一直在留意着这母女二人的动作……今日倒也不枉费她跑一趟,甚至卷入闻氏精心策划的陷阱中,能看上这么一出好戏,都值了。 留香墨能被宫中后妃选做妆容点缀可想其功效,闻氏母女二人的祈祷注定成空。这不,雨霖的双手才浸入茶水中不过片刻,娇嫩的肌肤上就开始慢慢地显露出红痕,一如方才许岚秋亲身示范的那般…… “老爷饶命,奴婢知错了!”雨霖眼见自己手上的“证据”一点点浮现出来,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径直扑倒了许珩的脚下抱着后者的腿痛哭认错。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你究竟是在替谁做事就行!” 许珩见雨霖只是哭着求饶认错,却之字不敢提她身后的主谋,怒火更胜,直接一脚踹开了雨霖:“今日之事,所有矛头全部指向了秋儿,若不是秋儿机灵,晓得这留香墨的特性,是不是你们还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亲手处置了自己无辜的女儿?!” 说话间许珩的目 光一直未从雨霖的身上挪开,后者平素最是惧怕自己,可眼见着他已经动了真怒,雨霖吓得瑟瑟发抖却仍不敢供出幕后指使,许珩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搬弄手段搬弄到我面前来,瞧瞧这一环扣一环的设计,当真是好,好得很!”许珩深深地看了闻氏一眼,冷冷地夸了几句好以后,也不说如何处置雨霖,直接拂袖走到了许岚秋的身边。 今日的一切都是由李姨娘引出来的,可偏生李姨娘连与她来往的人是谁,都弄不清楚,明显是让人当了枪使。而一开始的“受害者”闻氏与许岚沁则成了最后的获利者,孰是孰非,许珩就是再傻也猜出了个大概。 “是为父的不是,又叫咱们秋儿受委屈了,”许珩一改对闻氏二人冰冷的态度,对许岚秋端得是一副慈父的样子,就连声音都放柔了不少,生怕惊着了她。 “秋儿并未受委屈,多谢父亲关心。”许岚秋目光微闪,低下了头盈盈朝着许珩一拜。没想到她这位三弟倒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可再如何,不也还是不敢为了她一个小小庶女对上强势的闻氏? “今日起你 便搬出三房的院子吧,与这一屋子的蛇蝎毒妇住一块,怕是哪日你连骨头都要被人啃了。” 见惯了闻氏母女的强势,许岚秋娇弱的样子更让许珩觉得舒心顺眼,再一想到被闻氏处死的安氏,许珩心中更觉得对后者亏欠良多,也不等许岚秋答应,就直接替她做主道:“甘露,你去给六姑娘单独收拾一个院子出来,日后我若不在三房,任谁来请六姑娘都可不必过来……” “许珩你!”闻氏听着许珩完全无视她的吩咐,手指微微颤颤地指着许珩,气得直哆嗦,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今日的事确实是她失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留香墨还有这种特性,竟栽在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至于雨霖……许珩近身伺候的人,说是丫鬟,也就是身份上差了一点,待遇恐怕比府上的多数庶女还好,试问这样的人,阖府上下有谁收买得动? 且看她至始至终只敢求许珩饶命,却半点不敢提自己身后之人……厅中之人都不是傻子,怕是比许珩还要更早一步联想到闻氏身上。 闻氏也自知理亏,是以哪怕许珩这般明目 张胆地当众下她面子,前者也不敢真说什么。方才许岚沁信誓旦旦请来的宁姑姑可还在厅中呢!撕破脸将事情再闹到柳氏跟前,只怕她也不会好过。 闻氏想到前段时间,柳氏才往自己后院塞进来的两个姨娘,后牙槽忽然一阵酸疼,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珩领着许岚秋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件事的后续如何处理,许岚秋却是没有再关心过,便是纤儿与白果提起,前者也只笑笑不提。 闻氏嫁入宁国公府多年,就是许珩身为三房之主都奈何不得她什么,仅仅凭这么一件小事便想要扳倒她未免太过不切实际……许岚秋摆弄着自己刚刚涂了丹蔻十指,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笑了。 她可没有那么天真,如今的她没有本钱与闻氏明面对上,赔本的买卖她许岚秋绝不会去做。今日只是靠闻氏自己送上门,且还未成功的算计,便叫她换回了出阁前居住的小院,与她而言已经是赚大了。 账要慢慢清算,人总得学会知足。这可是许岚秋在深宫沉浸多年才总结出来的道理,总而言之,今天她也算是做了桩无本的好买卖,值得庆祝一下! 第十五章 夜饮庆祝 许岚秋兀自乐着,三个丫鬟正在帮着收拾新搬的院子。 “难得老爷发话叫咱们姑娘自己选院子,姑娘怎就挑了这么处偏僻的院子?旁的不说,就是姑娘平日想去给老夫人请个安,都要多走上好远。”红果一边收拾一边抱怨了一句。 想她当初跟白梨跟在柳氏身边时,虽是个二等丫鬟,但人人看着老太太的面子都敬她们几分。如今虽说是被提拔成了一等丫鬟,涨了份例,跟着的这主子却是个不受宠的,还没在柳氏跟前时风光的一半呢,如今又跟着姑娘选了个这般偏僻的院子,往后的日子…… “你们跟了姑娘也有些时日了,旁的我也不说,只看咱们姑娘的为人处世,你们觉得姑娘是那种无故放矢的人?” 纤儿手上有伤没法帮着干活,这会儿只是站着帮着监督下头的小丫鬟们做事,听红果说起许岚秋的不是,前者一想到许岚秋在闻氏面前维护自己的样子,下意识地替其辩解道。 “纤儿说得在理,”有纤儿开头,白梨也蹙了蹙眉顺着前者的话替许岚秋说话,“咱们姑娘看着是个有主意的,更何况这清平园 虽说离几个正院都远了些,但好在安宁清静,倒是适合咱们姑娘……” 有纤儿白梨同时替许岚秋说话,红果就是再有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许岚秋再如何不是好歹是个主子,轮不到她们这些个做奴婢的议论。私下抱怨一句半句便罢了,说得多了叫人告到许岚秋面前去,指不定要如何发落她呢。 却说许岚秋今日打了漂亮的一仗,当夜就犯了酒瘾,好容易熬到几个丫鬟都睡了,这才小心翼翼溜了出来,废了不少功夫,才将她多年前埋在院子里的老酒给挖了出来。 月凉如水,天际除了一轮弯月,还挂着寥寥几个不甚明亮的星辰。 这样的夜色算不上好,许岚秋却觉得惬意得不行。几杯烈酒入喉,从胃部暖到了四肢百骸,更叫她觉得舒畅,就差没举杯对月吟诗了。 屋顶的风景好,且无人打扰,只是一个人喝酒难免有些孤寂。 春日的风还带着些许的寒凉,此地没有遮蔽物,饶是许岚秋已经喝了不少酒,还是叫夜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连忙抱起酒坛又往嘴里灌了两口,却不料灌得太急,引得前者一阵猛烈 的咳嗽。 哪怕清平园极偏僻,许岚秋这几声咳嗽,在寂静的夜色中还是显得极其突兀。怕引来人,后者只能一边努力忽视着气管处灼热的不适感,尽量压低自己的音量。 “呼,”许岚秋好容易平复下不适感,长吁了一口气,原本有些混沌的大脑也恢复了几分清明,一双桃花眼此刻氲满了水雾,琼鼻红红看着好不可怜,“这埋了几年的梨花白还真的有点上头……” 月上东墙,就在许岚秋思量着是不是该回屋休息的时候,目光一侧却叫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座阁楼,还是同一个人,同样的一袭白衫,清冷得仿若从云端之上下落的谪仙,浑身上下不带一点烟火气息。 “额,酒友你来了呀!一起喝酒不?” 胃中的酒液翻滚,许岚秋只觉得自己刚刚清明过来的脑袋再度混沌,就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她打了个嗝,朝阁楼上的人举了举手中已经空了大半的酒坛,动作间有酒液溅出,打湿了她的衣袖,前者却半点不察,依旧盯着那人。 男子两道英俊的剑眉微蹙,若是许岚秋没有喝醉,定会注 意到他今日手中拿的不是酒壶,分明是一只雪白的鸽子。只见那男子把手中的鸽子朝着许岚秋的方向轻轻抛出,宽大的袖袍与雪白的鸽子一同在墨色的夜空中划出一道耀目的弧度。 许岚秋不懂他这么做的用意,费力思索间只觉得原本就混沌的脑袋,更是沉重的厉害,等她反应过来时,那只雪白的鸽子已经乖巧地窝在她双手心,歪头咕咕叫着看她了。 “这是?”许岚秋同样歪头,用那双水光氤氲的桃花眼,与小鸽子红色的小眼睛对视着。 阁楼上的男子望着底下“深情对望”的一人一鸽,心中无奈,又怕出声惊来了人,只能轻声咳嗽了两声,以求能提醒下方的少女。许岚秋混沌的大脑终于在男子的提醒下再度缓慢转动,总算注意到了小鸽子身下绑着的东西。 男子在鸽子的脚上缠了条白布条,许岚秋拆开才看到那布条中不仅裹了一只细细的炭笔,其上还写了字。 “你是谁?”许岚秋照着布条上的字念了出来,转头又看向高阁上的男子,用有些懵懂迟钝地语气问了句,“你是在问我是谁吗?” “是, ”两人相隔得并不算远,却也不算近,男子回答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怕小姑娘压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才又点了点头。 “你猜呀!”许岚秋这会儿酒气上头,压根没顾得上自己的音量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歪着头,有些俏皮又如孩童般顽劣道。 许岚秋说完这话,见那男子依旧静静迎风而立,半点反应也无,无趣地蹲下身捏着炭笔思索了片刻,在信上写画了片刻又将布条缠回了小鸽子足上。 眼见小鸽子忽扇着翅膀飞回到男子身边,少女面上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在清冷的月光下熠熠生辉,少女的笑颜隐隐与记忆中那张同样美丽的容颜慢慢重合,叫男子看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倒是看信啊!”许岚秋见他发愣,大声提醒道,说话间身影又晃了两晃,叫人担心她随时会从屋顶上摔倒跌下去。 “我这就看……”男子意识到自己竟看着人家看得失了神,面上一红,连忙出声解释,又反应过来下头的少女压根听不到他的声音,这才慌慌张张拆下鸽子足上的布条,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羞窘。 第十六章 喝酒误事 二人离得太远,加上男子又刚好站在背光的方向,许岚秋只能看到他被夜风扬起的衣摆与身后如墨飞舞的青丝,却是完全看不清男子的脸色。更是注意不到男子原本羞红的脸,在看清布条上的字迹后,一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 “谁在外头吵吵闹闹的?” 许岚秋闹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院外守夜的小厮的注意,眼见着人就要走过来查看情况,小姑娘连忙双手做喇叭状,朝阁楼上犹在发呆的人喊了句:“你快点啊!” 男子也终于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忙在布条上写了两句,缠到鸽子足上放了出去。 许岚秋刚刚把鸽子抓到手中,底下查看情况的小厮已经走了过来。前者不敢耽搁,酒意也因此情况消散了许多,动作麻利地自边上的屋檐上滑了下去,寻了一处漆黑的角落猫了进去藏好。 “这也没人啊?三更半夜的,也许是谁家的猫没看好,出来寻食了吧……”那小厮在许岚秋所在的位置四处寻看了一圈,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以后,挠了挠头嘟囔着又走了回去。 许岚秋暗暗松了一口气,等到小厮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敢钻出来,放出了怀中的鸽 子。 只见原本自己写过的布条上此刻又多了两行字迹流美、工整的字,所有的字许岚秋都认得,可合在一起,却叫她惊得连剩下的七分醉意,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翌日。 “姑娘,该起了,”白梨端了盆水,照例来喊许岚秋起床,却隐隐觉得今日屋中的气味似乎有些不对,“奴婢怎么觉得姑娘这屋中隐隐有种酒味?” “哪里有酒味?分明是梨花香吧?”许岚秋原本还赖在床上想要再多睡一会儿,听了白梨这话立即给她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前两日我刚从父亲那边要了一小块梨花为主的珍稀香料,你这猪鼻子倒是灵得很……” “是吗?”白梨眼中还有困惑,但见许岚秋解释得一本正经,也没有多想,放下了水盆又嘱咐了她两句,记得过去给柳氏问安,这才退了出去。 许岚秋坐在床榻上,重重吁了一口气。 都怪她昨日一时大意,被那神秘男子折回的信骇得忘记了做扫尾工作,也幸好她平素从没有叫几个丫鬟守夜,和让她们伺候洗漱的习惯,否则今日来的若是精明些的红果她定要糊弄不过去。 这般想着,许岚秋顺手抽出了昨夜被她压 在枕下的布条。 “赵玄磷吗?”许岚秋面色复杂地望着布条,其上的炭笔字迹已因没有保存好有些晕染开,但还是能看清其上工工整整的“赵玄磷”三个字,以及后面的“三日后,白马寺一见。”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许岚秋懊恼地捂脸,这时候她开始无比懊悔,为何昨日要回那人一句“我是来报仇的”? 不错,许岚秋昨夜酒气上头,一时恶意满满,想要吓一吓对面那个犹如谪仙一样的男子,回给男子的信上赫然写着她是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许月。孝贤太后刚刚被风光大葬不久,能住在东十二巷的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想必不用猜都知晓孝贤太后的名讳…… 许岚秋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恶作剧,竟然叫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赵玄磷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先帝的同胞弟弟,当今的裕亲王……许岚秋只要一想到自己与赵玄磷之间的纠葛,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谁看了那封信都行,为何偏偏是赵玄磷? “看来这一趟白马寺是非去不可了。”许岚秋再度懊恼地看了一眼布条,心中暗骂了自己十几句的喝 酒误事,都快把自己的一头秀发折腾成鸡窝了,这才挫败地离开了被窝。 这一整日,许岚秋都惦记着上白马寺的事情,就连伺候再柳氏身边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可是在怪我,怪你父亲,未曾继续追查下去?”柳氏眉头一蹙,放下了手中微烫的茶水,盯着许岚秋的脸问道。 柳氏刚刚才知晓昨日闻氏闹出了那通子事,这会儿又见许岚秋走神,分心连茶水都泡不好,只当许岚秋是因为李姨娘之事再无后续,心中生了怨怼,这才试探。 “秋儿不敢,父亲与祖母繁忙,能替秋儿做主证明清白秋儿已是十分感激,至于旁的又有何关系?”许岚秋在柳氏身边多年,如何猜不到她的心思,当下半点耻辱感也无,立刻低眉顺目地跪下,诚恳道,“只要父亲与祖母相信秋儿的清白,秋儿已别无所求了。”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知礼懂事的,”柳氏深深看了许岚秋一眼,见她神色间并无勉强之意,这才松了口子,端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昨日闹得太大,我看你今日也无甚精神,退下去休息吧。” “谢祖母体恤,是孙女儿无用,笨手笨脚照顾不好祖 母。”许岚秋不敢懈怠,面上仍一副惶恐的样子,见柳氏确无半点疑心后,这才盈盈一拜退了下去。 直到走出柳氏院子的时候,见着了外头的光后,许岚秋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些日子与闻氏母女,乃至与柳氏斗法时都太过简单,简单得许岚秋几乎要丢了她在深宫多年镌刻进骨血里的谨慎,从昨日醉酒暴露自己的秘密,再到方才差点就叫柳氏看出了什么不妥…… 许岚秋深深觉得自己确实是太过松懈了,脑中哪根常年绷紧的神经一松,做什么都自以为是地觉得很好,实则……上一次她亲手扶持着养子登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松懈时发生了什么?她的养子,当今的圣上,联合着柳氏弄死了自己,那这一次呢? 许岚秋浑身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深想,暗暗告诉自己日后不管面对谁,她都决不能再忘了谨慎。 白梨只觉得许岚秋从柳氏屋子里出来后情绪就隐隐有所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许岚秋想通一切的这一瞬,前者又莫名觉得身边之人身上隐隐传来了一众十分威严的气势,比她当初见了征战边疆的二老爷时感受到的那种气势更甚…… 第十七章 寻求帮助 “姑娘,咱们要回去吗?”白梨对此刻的许岚秋有些发怵,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先不回去,”今日虽说没在柳氏那里讨着好,但却也让许岚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只见她笑得高深,也不与白梨解释,“咱们先去看看七姑娘。” 白梨哪敢多问,只能随着许岚秋又折回了柳氏院中。 柳氏先前为了让宫中的两位嬷嬷,可以安心教导府上的几位姑娘,早早就把自己院中的一处小院腾了出来,往日府上的几位嫡女就在此地学习规矩。 “六姐姐怎么过来了?”许岚祺这段时间因为学习礼仪没少吃苦头,此刻见许岚秋过来看她立刻欣喜地迎了出来。 许岚祺生在战场,自幼又是跟在越氏身边,边境那种地方,哪里能及得上说话喝水都有讲究的京都?这些个刻板的规矩对许岚祺而言,可比叫她提刀随父母上战场还要困难。 这便也罢了,偏生一同学习的几个姐妹中,各个都不是她喜欢的调调。唯一一个叫许岚祺喜欢的许岚秋又因天赋太好,被柳氏叫到了身边去,如此一来许岚祺更是百般无聊 ,此刻见许岚秋过来她可不得开心得不行? “祖母慈爱,放我今日休息,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你。”这会儿也快到用午膳的点,两位嬷嬷见是自己的“爱徒”过来,也没有责骂许岚祺的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二人离开。 许岚沁见两位嬷嬷这般明目张胆的偏心,刚想再说什么,却被许岚灵拦了下来,后者不赞同地冲许岚沁摇了摇头。 前两日闻氏与许岚沁闹出的事情现在还未平息下去,就是府上无人敢议论,但想必也是闹得人尽皆知了,这会儿若是许岚沁再闹出什么,怕是会叫本就不喜她的两个嬷嬷意见更大。 “仗着有两份天赋本事就厉害了?傲什么傲……”许岚沁也知许岚灵是为自己好,只敢瞪着许岚秋与许岚祺离去的背影,小声与其姐抱怨。 “许岚沁!”许岚灵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一双美目里写满了对许岚沁的失望,“看来母亲是真的没有教好你的规矩,你看看你如今的所作所为!”许岚灵到了这一刻才算知晓,为何自己的母亲与妹妹总是斗不过许岚秋,原来是从 源头上就输了。 且不说这两姐妹在人后如何,许岚秋与许岚祺这对“堂姐妹”二人之间的气氛倒是融洽。 “京都的规矩真多,我在边城时哪有这么多事……”许岚祺一路与许岚秋走着一路抱怨着,“秋姐姐,你礼仪学得那般好,可以教教我吗?前两日母亲还叫我不得麻烦姐姐,但我想着姐姐应当不会嫌我麻烦……” “自然可以,”许岚秋别过脸,看着许岚祺尚显稚嫩的脸柔柔一笑,后者刚好接收到这个笑容,玉白的面上瞬间浮上了淡淡的红晕。 许岚祺难得腼腆地低下了头,心中却疑惑,许岚秋不过是与自己岁数相差无几的姐妹,为何会用那种长辈看晚辈的眼神看她?而被她那种眼神看着,自己竟然还莫名生了一众熟悉又怀念的感觉…… “我也有好几日不曾见到二伯母了,正好随你去看看她。”许岚秋见她脸红,还当是小姑娘面皮薄害羞了,并未多想。 越氏的身体是她这两日一直放心不下的一件要事,今日过来找许岚祺,除了与她说话,许岚秋打得也是借与许岚祺交好的由 头,去见越氏的主意。 不怪许岚秋要绕这么大一圈,实在是柳氏为人多疑敏感,由不得她谨慎防备。 若是她主动去找越氏,一边是不受宠的庶女,一边是柳氏最不喜欢的儿媳妇,传到后者的耳中,就是不对她们二人生疑也会有所防备。而许岚秋与许岚祺交好却是最好的掩饰,闺中女儿的感情交流通常不会遭人怀疑,这正是许岚秋想要的。 对于许岚秋的到来,越氏还是有些惊讶,但还是表现出了对前者的欢迎与热情。 “母亲,秋姐姐答应日后要教我礼仪!”许岚祺一见越氏立刻乳燕入怀地扑了过去,原本在外还能维持丁点的淑女形象,一回到自己的地盘立刻叫她忘到了脑后。 “又去麻烦你秋姐姐。”越氏娇嗔地瞪了许岚祺一眼,话语里却不见多少生气的样子。许岚秋一直静静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嬉闹,心中一派安宁。 “秋姐姐,我母亲前两日亲自酿了些边境特产的马奶酒,你可要尝尝看?可好喝了。”许岚祺与越氏说闹了片刻,这才留意到被晾在一边的许岚秋,立刻笑着上前 抱着她的胳膊十分自然的撒娇道。 “那姐姐今日沾七妹妹的光,尝尝二伯母的手艺好了。” 许岚秋双眼在听到“酒”的时候骤亮,又在许岚祺挽上自己胳膊的时候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又恢复了自然,若不是越氏一直注意着她,怕是也会被许岚秋这极快的反应给糊弄了过去。 许岚祺毫无所察地欢喜着下去给许岚秋取马奶酒,越氏眼神复杂地看了许岚秋片刻,见她神色确实不像有异的样子,试探道:“六姑娘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闻氏前两日闹出的事情越氏多少也听到了风声,今日许岚秋便主动送上门来了,难道说后者是有意想要与自己结盟,又或是寻求庇护? “二伯母误会了,秋儿并无这些打算,只是秋儿今日过来确是有一事想要寻求二伯母帮助。”许岚秋定定直视着越氏的双眼,目光一派真诚坦荡。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定然会帮你。”越氏想得入神,却不知自己竟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此刻听许岚秋如此直白的回答,前者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勉强笑了笑答道。 第十八章 越氏生疑 “二伯母想必对秋儿的身世已经有所耳闻,秋儿这几日夜不能寐,总是会想到我那可怜的姨娘……是以,秋儿想求二伯母能带我寻间香火旺盛的寺庙,为姨娘点一盏长明灯。” 许岚秋说着,只觉得眼眶酸涩得厉害,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安氏死时的画面。而这并不是她装出来的,许岚秋暗中念了两边清心诀,心中那忽然汹涌的悲切,与痛恨才勉强平复了些许……这应该是原身残留的不甘尚在作祟。 前者无奈,只能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会替原身报仇雪恨,胸腔里那一股伤痛感才慢慢消失。 越氏看许岚秋眼中的悲切不似作伪,心中原本的防备也慢慢卸了下来。 “莫哭了,你姨娘见你如今过得好,在天有灵只会替你高兴的。”越氏以己度人,看许岚秋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甚至还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慰道,“京都附近倒是有家香火鼎盛的白马寺,环境也算安宁,离咱们宁国公府并不算远,你若是想,明日我替你与老太太说一声,带你去白马寺,也算全了你的一片孝心。” “秋儿谢过二伯母!”许岚秋连忙抹去眼中的泪, 做出一副欣喜的样子。 与越氏母女说了一会儿的话,又敲定了些去白马寺的细节,许岚秋知晓自己该走了,可却实在贪恋能与越氏二人相处的气氛,迟迟不舍得开口。 “这马奶酒好归好,但到底也是酒,秋儿你还小,小酌两杯过个嘴瘾就好,可是万万不能再喝了。”越氏见许岚秋喝了一杯接一杯,小脸已经泛红,连忙摁住了她的手,劝道。 “二伯母说得是,秋儿不喝了。”许岚秋本想说自己的酒量极好,临到出口才记起自己如今的身份,连忙将话咽了回去,乖巧地放下了杯盏。 “你若喜欢,一会儿叫白梨去小厨房帮你装上一些带走,夜里睡前喝上一小口很是助眠,只是切莫贪杯。”越氏见许岚秋听话,对她心怀同情的同时,又生了两分看自己女儿般的欢喜。 “那秋儿就谢过二伯母了,”许岚秋乐得跟越氏说话,即便是聊些毫无营养的家常,也能叫她觉得无比的温馨舒适。当初年少进宫,在高高的宫墙后蹉跎了半生,她都快忘了这种宁静的一家人独处的滋味了。 许岚秋面上不自觉露出的亲近之意,叫越氏心中古怪的同时又觉得 有些熟悉,似乎记忆中也有谁用同样的眼神看她,不似在看长辈,反倒是像在看一个平辈的亲人…… “二伯母近来身子如何?怎的看您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许岚秋见越氏看着自己出神,生怕她想起什么,连忙出声打断道。 “还如先前那般,没甚大碍的,”越氏思绪忽然被许岚秋打断,一时间也忽然忘了自己方才在出神想什么。 许岚秋见状松了一口气,又劝了越氏要注意身体,这才不敢多留逃也似地带着白梨走了,就连越氏说好的要给她带走的马奶酒也忘了带上。 次日一早。 许岚秋一如往常一般,殷勤地过来柳氏跟前孝敬,不一样的是今日越氏却已经到了。 “你来得正好,你二伯母正在与我提想去白马寺上香的事,你来了京都这么些时日,也不曾出过门,今日便收拾一下随她一道去吧。”柳氏一见许岚秋过来,也不等她行完礼就开口道,只是言语间却并未提过许岚秋想给安氏点长明灯一事。 “秋儿谢过祖母体恤!”许岚秋毫不掩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惊喜之意,连忙又给许氏行礼。 虽不知越氏是如何劝得柳氏答应的此事 ,能达到目的已是不易,许岚秋心中欢喜,临走前还特地“孝顺”地给柳氏泡了一盏热茶。 想当年她还在柳氏手下讨生活时,都不曾对柳氏有如今一半的殷勤,如今她做起来却半点心理负担也无,叫不知情的人看到,只怕还真当她许岚秋是个十分孝顺孙女呢。 越氏与许岚秋昨日就已在准备着今日出行之事,是以柳氏答应后不久二人便动作麻利地离开了宁国公府。 “秋丫头倒是真与我一故人极像,”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官道上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越氏忽然对正在与许岚沁说话的许岚秋道。 许岚秋抬头正好撞见越氏复杂的眼神中,前者心中咯噔一声,心知只怕是引起越氏怀疑了,故作懵懂无知地回道:“二伯母是想说秋儿长得像大姑姑吗?”说话间许岚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惋惜一笑,“府上许多人都这么说呢,只可惜秋儿无福,不能亲眼见上大姑姑一面,大姑姑那样的人一定十分威严吧?” 越氏见许岚秋说起许月时,一脸的向往好奇,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又听她提到许月的为人,笑着答道:“你大姑姑威严归威严,却是个再和 善不过的人了……” 说着越氏开始与许岚秋说起她印象中的许月,听到是在说孝贤太后这个震惊朝野的大人物时,边上一直再叽叽喳喳的许岚祺,也安静了下来耐心听越氏说话。 越氏与许琰的亲事是许月身为太后时一手定下的,接到旨意时越氏也曾忐忑过许久,怕夫君不喜,又怕身在后宫高高在上的那位小姑子。哪怕是成婚后,进宫谢旨时越氏也仍是忐忑的。 彼时的许月一身明黄,高贵不可方物,越氏连抬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却没想到前者一点架子没有不说,甚至还亲自走下来扶起了她,拍着她的手告诉她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还管越氏喊了声嫂子…… 龙凤胎尚且年幼时,许月也曾召见过越氏。许月甚是喜欢龙凤胎二人,就是宫里的公主皇子也不及他们二人在许月面前得宠。那会儿的许月就经常静静坐在上方,看着许岚祺兄妹二人嬉闹,时不时地再与越氏说上几句家常。 同样的场景与昨日许岚秋在二房院子的时候,太过相似,就连许岚秋看她的眼神都像极了许月……是以越氏才会再许岚秋走后越想越不对,有了今日的这么一问。 第十九章 追上 “二伯母说得秋儿对大姑姑向往不已,”许岚秋眸光微闪,嘴角眉梢止不住地想要上扬,却强忍了下来。 宫中素来不讲真情,许岚秋身为许月的时候,在宫中蹉跎多年,早忘了真情待人是何滋味。待越氏母子三人时,即便她已经尽力表现得和善,越氏在她面前也难免拘束。如今能听越氏夸她一句,可想许岚秋心中的滋味有多复杂。 越氏说到许月时面上一片缅怀遗憾之色,车厢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车轱辘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就在许岚秋心道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时,忽听外头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三人所在的车厢还未有所反应,前头坐着越氏身边婆子的马车,就有人先探出头来询问道。 “后头有车马也上了官道,只是看她们十分匆忙的样子,不清楚是那户人家。”赶车的车把式扬起鞭子回头给婆子指了指众人来时的路。 婆子随着车夫的动作不住回头眺望,等她终于看清后头车辆,却见她面色大变,一溜烟钻回了车厢里,嘴里还不住喊着车夫停车。 那婆子所在的马车最靠前边,她的 车架一停下,连带着后头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夫人,”还不等马车停稳,方才探头的那位婆子已经匆忙跑了过来。 “外头怎么回事?”越氏身为长辈,还当是出了什么意外,身体十分自然地挡在许岚秋两姐妹前头,面容严肃地询问道。 “后面有车队与我们同路,老奴方才仔细看过了,为首马车身上的标识,似也是咱们宁国公府的车,”婆子恭敬回答道,“老奴再想可是咱们出来得匆忙,遗漏了什么?是以府上才派人追过来?” “兴许是什么要紧事,咱们且先停下来等等他们吧。”越氏随着众人的目光瞥了一眼烟尘四起的来时路,蹙眉回答道。 按说若真有什么急事的话,柳氏应当早就吩咐了,甚至根本不必答应放她们出来,何至于这时候又派人过来? 别说是越氏想不通,就连许岚秋都是一头雾水。 好在后头跟过来的马车快得很,没等他们停下多久就追了上来,带起了一阵阵尘土。 “二夫人安好,”张扬而来的几辆马车一停下,立刻就有婆子下来向越氏问安。 “可是府上有什么急事?你们来得这般匆忙?” 越氏认出眼前的婆子是一直跟在闻氏身边伺候的李婆子,顿时心中就是一阵厌烦,却还要耐着性子,客气问道。 “是五姑娘听说二夫人与六七两位小姐要去白马寺,非缠着我家夫人也要去。老夫人疼两位姑娘,这才叫我们夫人带着两位姑娘一道出门,说是赶得急些,说不定还能碰上二夫人的车架……”李婆子似是半点没有看出越氏难看的脸色,兀自解释得开心。 “那既然来了便一道上路吧。”越氏见自己与婆子交涉这么会儿功夫,闻氏母女三人还没有要出来打招呼的意思,心中越发觉得这一家人摆谱没意思,也懒怠与她们计较直接点了点头就折回了车厢中。 “三婶娘是什么意思?还有二姐与五姐也是,她们自己追出来便也罢了,怎的连声招呼也不知道打?合着这些日子学规矩都是假的……” “祺儿慎言!”越氏心中虽与许岚祺差不多的想法,却还是喝止了许岚秋的抱怨。 “我说的有什么错?五姐姐本就是个刁蛮性子,那便罢了,可三姐姐自诩名门闺秀,在外人人都赞她进退有度,礼容无懈可击,可母亲你亲自下车 询问,也不曾听她下来问声好……虽说在外不比家中,闺阁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可只是下来打声招呼,又能有多大妨碍?说到底不就是她们三房一家子都看不惯咱们二房?连三婶娘也是!” “祺儿!”越氏见许岚祺越说越过分,气得扬起手作势就要打她。 “二伯母快别,”许岚秋眼疾手快地挡在了许岚祺的身前,柔声对许岚祺劝道。 “七妹妹切莫误会了二伯母的一番心意。你也知晓咱们这会儿是在外头,这官道上来来往往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咱们这车架上都是宁国公府的标识,若真闹起来了谁会管你起因如何,肯定是怪咱们府上家教不当,七妹妹可还记得两位宫嬷嬷说得‘一荣俱荣’?” 许岚秋几乎将越氏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解释得这般清楚,许岚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眼看着一场母女间的争吵,就这么让许岚秋三言两语化解了去,不只是越氏,就连许岚祺也对后者更加信任喜欢。 “是我错了,可分明就是她们欺人太甚,我们还要由着人家欺负不成?”许岚祺红了眼眶,满面写着委屈。 “七妹乖,公道自 在人心,二伯母只是懒得与她们计较。与失礼之人计较有甚么意思?你且放心好了,官道上人来人往的,总有明眼人看着你……” 许岚秋没有半点不耐,越氏看在眼中只觉得前者似乎比她这个母亲,还要耐心细致,看着两个年岁相仿的姑娘相对而坐,却叫她有种许岚秋才是长辈,而不是平辈的错觉…… 就在越氏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再度行驶起来。闻氏一行因是后来,直接落后并入了越氏一行的马车队伍中。 “母亲,方才二伯母在车外,我们没下去打招呼,是不是太过分了些?”闻氏母女三人所在的车厢里,许岚灵也在就这个问题与闻氏计较着。 “过份?我就是再过份些,越氏又能如何?”闻氏双眼一瞪,不满道,“那个贱蹄子越过我这个嫡母,去求了越氏带她出门,若不是我今日去给你们祖母请安,去得早些,怕是要等她们回来了才能知晓此事。” “若说那贱蹄子眼中无我这个嫡母,便也罢了,偏生越氏竟也随了她的意,真允了带她出来,这才是真真在打我的脸,我就是不给她好脸色,谁又能说我什么?!” 第二十章 带路 闻氏所说的话虽是不讲理,却也正隐晦地戳中了越氏心中所想。 原先越氏确实可以借此事下闻氏的脸,奈何顾忌着许岚秋本就是不受后者喜爱的庶女,就是搬了院子,日后也有的是地方要受闻氏拿捏。她倒是可以毫无顾虑地与闻氏闹一场,让闻氏知晓她也不是好惹的,但许岚秋日后难免要因她,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可以说越氏很是用心地在替许岚秋着想了。 且不论两边马车中的众人如何做想,车队总算是又平稳出发了。 “不许掀车帘!”马车行至蓝溪山半途,许岚沁听着外头热闹,忍不住想要掀开车帘偷偷瞅上一眼,谁曾想就被闻氏厉声喝止住了,“外寺地界有甚好看的,都是些粗鄙的贩夫走卒……” 许岚沁不满地堵了嘟嘴,却也没有反抗闻氏的意思,老实地放下了手。于此同时越氏三人所在的车厢也在发生着相似的一幕。不怪越氏与闻氏不让她们掀车帘,实在是白马寺有些特殊。 白马寺坐落在京郊最大的蓝溪山上,历史以来朝中有不少的诗圣名人,曾在此题词留诗,多年前甚至 得过皇室的赞誉,自宫中拨款给寺中的佛像塑金身后,白马寺的香火越发鼎盛。 因京都中的勋贵世家常来此地上香求佛,白马寺自后来起便分作了里寺外寺,外寺接待百姓,坐落在半山腰,里寺则接待京都中的贵客,坐落在山峰最高处。 宁国公府在京都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此来自然是要进的里寺。山中有直通里寺的官道,几乎过了半山腰就不再有寻常百姓出现,马车平稳地行驶过了外寺后,越氏与闻氏没再拘着车厢中的几个姑娘,掀开车帘看看外头的风景。 许岚秋顺着许岚祺掀开的车帘,静静地望着被车窗裁成方格的一小块风景,谁也不知前者此刻平静的面容下,翻涌着怎样复杂的心境。 白马寺是个好去处,许岚秋身为太后时也没少来过此地,只是却甚少有人知晓这白马寺中还藏着一位孝贤太后许月的故人……许岚秋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越氏正在看景的侧颜,暗暗捏紧了袖袍下的素手。 一行人的车架很快到达里寺,寺中早有沙弥出来接洽,引领着众人将车停稳,停妥 ,又有沙弥领着大伙前去一早就备好的禅房休息。 越氏没有领着许岚祺二人主动与闻氏打招呼的意思,后者母女三人自然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但闻氏总归叫越氏一声“二嫂”,若她不主动去寻越氏,落在外人眼中难免要被说道,是以等确定好了住所,闻氏立刻借口想要听禅师论经,直接拉着许岚沁二人去了佛堂。 而许岚秋早有先前许珩的“特赦”在,即便身为庶女,她也大可不必顾忌什么,不必去给闻氏请安。待听说闻氏带着许岚沁姐妹二人去了佛堂,前者心中立刻有了想法。 “禅房不比家里,屋中可能多有不便。我这两日睡不好,白梨红果,你们帮我自行囊里挑一块我寻常用惯的香料出来熏熏,再把被褥甚的换一下……我带着纤儿与二伯母七妹妹出去走走,散散这一路来的闷气。”许岚秋目光一闪,冲两人吩咐道。 白梨红果往日做惯了这些,就算是心中暗道许岚秋娇气也没有质疑什么,点头应下。 打发走了柳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后,许岚秋没有迟疑地就带着纤儿去了越氏的 屋子,只道是自己从未出过门,想在这寺中逛逛,希望越氏母女二人结伴。 “我正想着该怎么求母亲放我出去逛逛,恰巧姐姐你就来了,六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呢!”许岚祺坐了一日的马车,这会儿早就憋不住了,许岚秋一说完来意前者就高兴地上前挽起了她的手,毫不掩饰欢喜。 “你们两个自己出去走走就是了,只是莫要走远,我今日有些疲累,正好休息一会儿。”越氏见她们二人这样也不忍扫兴。 “二伯母,春日山间风景好,你自边城回来后已经许久不曾出来逛过,正好今日与我们一道出去看看吧?”许岚秋见越氏面上疲惫之意不似作假,心道后者可算是此躺来白马寺的原因之一,只能继续劝道。 “更何况此地是里寺,寺中也有许多踏春的勋贵公子,我与七妹妹毕竟是女儿家,若是遇见了外男,没有长辈在身旁,冲撞了可是不好……” “六姐姐说得是,祖母请来的那两位宫嬷嬷可不是一日三申五令地,要我们谨记女子声誉大过天,万一真叫我们碰上了什么人,母亲你可放心的下 ?”许岚祺不知许岚秋的用意,只当她是真为了叫越氏散心,为她们母女二人好,还跟着天真地附和道。 “也罢,我就拖着这一身懒骨头,随你们出去逛逛就是。”越氏被许岚秋二人缠得无法,只能无奈应了下来。 许岚秋见越氏答应,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三人宛若真是在逛园子一般,在寺中四处闲逛,随口聊着几句家常。越氏母女二人对许岚秋没有防备,完全没有注意到,前者一直领先一步,有意无意地在将二人往寺中的某个方向带。 许岚秋面上看不出半天不妥,其实她心中一直在按着脑中身为“许月”时的记忆,带领着二人往自己当年的老友所在的院落去。 彼时她还是太后时,每每来白马寺都要废些波折,寺中几日前就要开始戒严,不再收留接待香客,等她到的那日,更是连沙弥都少得可怜,更不用提外人。只因孝贤太后不喜喧嚣,素爱徒步游走。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岚秋才能将这白马寺的路线记得这般清楚,不用人带领都能领着二人往她想去的目的地走,更是半点叫人察觉不出端倪。 第二十一章 苦若大师 赵玄磷虽不知找她何事,但二人约的却不是今日,趁着这会儿时间尚早许岚秋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带越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许岚秋不是不知分寸之人,更何况她小心谨慎了多年,如何会不知越过嫡母闻氏去求越氏带她的出门的后果,只是越氏才是她此次出门的目的…… 旁人只知孝贤太后生前,无事便爱上蓝溪山礼佛,却不知许月生前也与寺中的许多高僧有旧,尤其是其中的苦若大师。 世人皆知苦若大师是白马寺有名的得道高僧,却无人知晓与苦若大师的名气相等的,还有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许岚秋还是许月的时候曾意外与这位苦若大师结下了善缘,几番来往之下,二人之间更是成为了莫逆之交。 许月每年都借着上山礼佛为由,实则不过是寻苦若大师朋友间闲话家常罢了。而这次许岚秋一定要带着越氏前来,打的就是想叫苦若帮忙给越氏看诊的小心思。 苦若大师所在的禅院素来僻静,除了一个扫撒伺候的沙弥,并无旁人。关键是此地的风景极好,越氏母女被许岚秋这么一路引领着过来,竟也没有发现 半点不妥。 “二伯母,秋儿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眼见着高僧的院子就在眼前,四周也无甚旁人,许岚秋没再遮掩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些日子我观二伯母的身体委实不大正常,若只是寻常的水土不服,这么长时间下来应当也好全了……秋儿正巧认识这寺中一位懂医理的高僧,还请二伯母体谅秋儿一番心意,随我去看个心安也好。” 越氏与许岚祺虽然疑惑许岚秋如何会认识白马寺中的高僧,但见她一脸真诚的样子,竟难得地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许岚秋就越氏答应,立刻拉着她们二人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高僧所在的院子,甚至连招呼也没打,直接走到了苦若大师正在作晚课的禅堂。 “月施主来了啊,”苦若虽背对着许岚秋三人而坐,却在三人的脚步刚刚停在门前的时候,便叫出的许岚秋前世的称呼。 许岚秋在苦若喊出‘月施主’的时候脚步一顿。 “苦若你倒是好记性,什么人的脚步都记得清清楚楚,”许岚秋面色复杂片刻间就已恢复了自然,十分熟稔踏进了禅堂,混不顾落在她身后的越氏母女,此刻 被震惊的心神。 “月施主可有些年头没来了,贫僧还当有生之年再见不到您了。”苦若也没有计较许岚秋的自来熟,自顾自地自团蒲上起身,行至边上的棋盘边坐下。与后者的动作语态皆仿似相熟多年的好友一般。 “这两年事多繁忙,我也在担心,会不会下次过来你就没了,又或者忽然听说你驾鹤西去的消息。”许岚秋笑笑径直坐在了苦若大师的身边。 到了这会儿她没再刻意压制自己通身的气度,仅仅是几句玩笑话,在她说来也是一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原本就被惊呆的越氏迟钝地站在门口,看着许岚秋,恍惚中少女又与她记忆中仪态万方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姑姑!” 许岚祺也没有比越氏好多少,原以为仙去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还是她最敬爱的长辈,只见她双目含泪,十分失态地上前了一步不觉喊出了那个称呼。 许岚秋此刻与苦若相对而坐,留给她们视线里的只有半边侧颜,她这张脸本就与当年的许月生了六七分像,此刻举手投足间又毫不掩饰身上的气质,原来的六七分硬生生拔高到了 十成十,不怪越氏母女二人认错。 “哎呀,瞧我这记性。”许岚秋转过脸,这才看到越氏母女二人震惊的样子,娇俏一笑,甚至有些调皮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七妹妹,二伯母快些进来,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白马寺的苦若大师……” 苦若含笑听着许岚秋给他们双方互做介绍,面上慈和一片,波澜不惊的样子更叫越氏生疑。 许岚秋没有刻意收回自己身上的气势,只是言谈间少了方才那种雍容沉稳的架势,反添了些少女独有的娇憨感,怪异地是即便这样,也丝毫不叫在场的三人觉得她这样有何不妥。 苦荷没有过问许岚秋何时更变了身份,为何会从太后变成了越氏的侄女,很是正常地朝越氏母女行了个僧礼问了个好。他这样的态度更是让越氏心中疑惑,后者目光来来回回在苦若和许岚秋面上打量了许久,见实在看不出什么后,才强压了自己心头的疑惑,没有多问。 “今日来找你,除了是想与你叙旧,更是想请你帮个忙。”许岚秋没有在意越氏的疑惑,更没有解释的意思,与苦若旁若无人的寒暄了 一番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还得请你帮我给我的二伯母号个脉。” “秋儿……”越氏柳眉微蹙,直觉许岚秋语气的不妥,立刻出声喝止道。 却不想苦若对许岚秋命令的语气没有半点不适,好似已经习惯了一般,自然地对越氏道:“烦请夫人伸手,贫僧年迈眼神不好,已经做不得‘望闻问切’中的以望观病理的本事了。” 堂堂一届高僧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越氏即便心中觉得小题大做,仍伸出了手。 苦若是僧侣,但到底是男子,许岚秋本想说叫越氏不必露出手腕,但越氏已经快她一步地掀起了半截袖子,如此她倒是不好开口再说什么。 越氏身为武将之女,体型却是偏纤弱的那种,一身皮肉也是难得的白腻。许岚秋身为许月第一眼见到这位嫂嫂时就满意得不行,甚至每次再见许岚秋都要感叹一回,今日她却没了这感叹的心情。 苦若大师一双略显苍老的手搭在越氏纤细的手腕上许久,时而叹气时而拧眉苦思。许岚秋双目紧紧盯着苦若给许岚秋把脉的手,即便她面上强端着,任谁也能看出前者此刻的紧张。 第二十二章 滑脉与毒 良久,才见苦若大师收回了手,面上露出了和善慈和的笑意:“按之既伏,三关如珠,不进不退是为滑脉,恭喜夫人。来年开春,府上又要多上一位孩儿了。” “滑脉?来年开春……”越氏与许岚秋已经被苦若口中的消息惊呆,倒是边上的许岚祺欢喜得原地转了个圈,开始掰着手指算时间,“这么说来母亲您是回来前就怀了弟弟,难怪您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呢!都怨我与哥哥没有早些察觉……” 许岚祺兀自沉浸在欢喜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越氏回过了神也是一脸温柔地抚上了小腹。 “秋儿早说二伯母应当去看看,您偏不听,真是委屈了肚中的孩儿,到现在才叫大伙知晓他的到来,”许岚秋跟着笑了一阵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这母女二人具是一脸高兴的样子,她也不好说出来扫兴,只能陪笑道。 “秋儿可真是我们一家的福星,”越氏笑得满足,想到许岚秋几次帮助自己,原本心中因为她与苦若大师之间的关系,和前者身上几度与许月相似的气质而生的怀疑顿消。越氏心道,只要许岚 秋没有害自己的意思,那她便是装作不知又能如何? “二伯母抬举秋儿了,”许岚秋故作腼腆地笑了笑,余光正好瞥见苦若双手合十,心中顿感不妙,连忙道,“二伯母身子虚得很,今日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怕是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您这会儿也晓得您的身子重要,快叫七妹妹送您回去休息吧。我与苦若大师当年相识得曲折,如今难得再见,怕是还有些话说……” 越氏刚刚做好了不再怀疑许岚秋的心理准备,见状也没有多问,甚至拦下了一脸好奇的许岚祺,朝二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禅堂。 “我嫂嫂可是……” “月施主先陪贫僧下盘棋吧,贫僧多年未与施主对弈,这些年来日日钻研施主当年留下的棋谱,总算有了些许进步,还望月施主不吝赐教。” 许岚秋送走越氏母女二人重新回来坐定,刚想出口询问越氏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不妥,就被苦若打断了话。许岚秋与苦若相识多年,自然清楚此人的脾性,干脆沉下心来,执棋认真与苦若对弈起来。 棋局过半,佛堂中香烟袅袅,边上的红泥小 火炉上,铜制的水壶口正呼呼地往外冒着水雾,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隐隐还能听闻远处传来缥缈的梵音。 少女一手捏着圆润的黑色棋子,一手支着下巴,正望着桌上的拧眉思索一副认真苦恼的样子。 “不下了!” 良久,只见一身粉衣,娇俏可爱的少女直接将手中的黑子扔进了棋盅里,耍赖地往后一仰嚷嚷着:“老秃驴你棋艺可以啊,几年不见我竟摸不透你的棋路了!” “贫僧胜之不武,施主棋风不比当年谨慎,这才叫贫僧侥幸赢了。”苦若大师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佛号,这才笑着答道。 “你一口一个侥幸,胜之不武的,说得倒叫本宫惭愧,”没了外人许岚秋没再刻意注意自称,甚至高高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明明是有些粗俗的动作在她做来还是仪态万千十分优雅。 “施主的心乱了,”苦若面上带笑,他这会儿的笑却不是方才面对越氏母女时,那种与佛像如出一辙的和善、疏离的笑,而是老友重逢的那种发自内心喜悦的笑。 “别跟本宫说这些故作高深叫人听不懂 的话,本宫只想知晓我那嫂嫂身上究竟有何不妥。”许岚秋坐直了身子,微眯的桃花眼中闪露出危险的光。 “太后娘娘还是这般威严,”苦若苍老的面上浮出一抹无奈的笑,甚至连称谓也换了一个,许岚秋却并没有阻止他这么叫自己的意思,只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另嫂除了身怀有孕,体内还有‘莲心’存在的脉象。” “莲心?!”许岚秋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就是当年你奉先之命,亲手所制的那种毒药?” “正是莲心,”苦若点头,“这种药有伤天和,只当年后宫与前朝私交过密祸乱朝政,先帝无奈之下求到了我这……” 许岚秋只知晓当年先帝为了控制朝内,与后宫勾结的问题,求了一种名唤莲心的剧毒,却不知晓此毒的药性究竟如何。听苦若说完了冗长的一段陈年过往以后,才叫她终于了解到了此药的恐怖。 莲心这种药是专门针对女子,或者可以说是专门针对孕妇而研发的。只因当年后宫之中某位贵妃独大,怀有龙嗣后更是勾结前朝妄图颠覆整个王朝……中了此药的孕妇, 产下的胎儿天生带毒,需要长期依靠解药生存,当年先帝就是用得此药逼得那位贵妃投鼠忌器……陈年往事暂且不提,此药却是只有先帝手上才有。 “他竟已忌惮我,忌惮我哥哥到了此等地步吗?”许岚秋瞪大了一双桃花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正值三月好时节,白马寺中随处可见开得繁盛的桃花树,微风拂过树梢带起花雨阵阵,端的是人间仙境。许岚秋失魂落魄地走在花雨间,此刻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她仍沉浸方才所听到的消息中。 她本以为一切都已随着孝贤太后许月的死烟消云散,可如今却知晓她一手教养的养子至今还在防备着她……许岚秋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请问姑娘可是宁国公府的六小姐?”就在许岚秋神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拐角处忽然绕出了个沙弥,对着主仆二人双手合十恭敬询问道。 “小师父可是有事?”一直跟在许岚秋身后当背景板的纤儿回了个礼问道。 “前院有位公子寻您,遣了小僧过来帮忙带话。”小沙弥一直低着头,看着倒是十分老实的样子。 第二十三章 假和尚真淫棍 “什么公子?我们姑娘怎会认识……” “那位公子此刻身在何处?”纤儿一听这话立刻想要打断却不料被许岚秋先一步阻止地问道。许岚秋方才还在纠结赵覆之的问题,听小沙弥说前院有人寻她,几乎立刻叫她联想到了赵玄磷。 苦若说莲心无解,当年随此毒制作出的解药全数都交给了先帝。先帝仙去,剩下的解药与毒药都落在了皇室手中。不管为了解释那夜醉酒犯下的错,还是为了解开越氏身上的毒,许岚秋都必须见赵玄磷一面。 那小沙弥见许岚秋答应,微低的面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也不等主仆二人再说什么伸手示意道:“两位施主请随我这边走。”话音落下,前者已率先一步走在了前头。 “姑娘?”纤儿迟疑地看了许岚秋一眼,本想问她为何会认识外男,迟疑了许久还是没有问出口,小跑着跟上了许岚秋与沙弥的步伐。 主仆二人一路追随沙弥的步伐,大概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许岚秋打量了四周一眼柳眉一蹙隐隐觉得哪里怪异又说不上来。 “请问小师父,还有多远的路程,”许岚秋快步追至离沙弥一步远 的距离,故意问道,“小女家中还有长辈在后院,只怕是走不开太久。” “女施主放心,前方不远处就是了。”见许岚秋发问,一路疾走的沙弥只能无奈停了下来回答道。他一开口就见许岚秋的面色古怪,好在只是瞬间后者就又恢复了自然,快得沙弥并未来得及察觉。 “那便麻烦小师父继续带路吧。”许岚秋朝沙弥欠身一笑,继续落后一步走在后方。 沙弥见许岚秋并无异状又继续走在前头带路,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头的那刻,许岚秋正不住地朝纤儿使眼色。纤儿虽不清楚许岚秋为何不停示意自己后退,却还是十分听从指挥地放慢了脚步。 许岚秋双眼紧盯着走在前方带路的沙弥,脚步也在不住放慢。 这小沙弥一路带着她们主仆二人专挑无人偏僻的路走,开始许岚秋还当是要见赵玄磷所以谨慎,但方才小沙弥回她话的时候二人离得近,后者分明闻到了小沙弥身上细微的酒气。 那气味虽说弱得很,但如何能瞒得过饮酒多年的许岚秋?若不是情况不对,仅闻味道许岚秋都能说出酒的品种年份……开始时许岚秋还以为这 沙弥是赵覆之的手下,可闻见酒味后立刻叫她推翻了这个想法。 赵覆之不是那种无故放矢之人,就是不得已要借用寺中的人传话,他也绝不可能找一个破戒的沙弥传话。 可这人既不是赵覆之的人,又是谁的人?将她们主仆叫走,究竟又想做什么?许岚秋心中好奇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干脆拉开距离继续跟在沙弥后头。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纤儿虽是丫鬟,但也不是个傻的,走了这么远,加上前头许岚秋的暗示,这会儿她已经猜出了不妥,追到许岚秋身畔有些紧张地喊了后者一句,想要劝她回去。 “两位施主,就在前面了。”沙弥似是听到了主仆二人的动静,回头朝她们安抚一笑,指了指寺外不远的一处山丘。 “麻烦小师父了。”许岚秋点了点头,暗暗安抚地拍了拍纤儿的手。 纤儿别过脸看了看许岚秋镇定的面色,想到自己母亲先前对她嘱咐,只道这位六小姐是个有本事能耐的……纤儿咬了咬唇,决定自己今日不论如何也要跟在许岚秋身边了。 小山丘看着挺近实际上三人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才到。 “小师父你说的公子呢?怎的我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纤儿打量了四周一圈,不等许岚秋开口先发问道。 “公子,哈哈,可不是公子吗?”只见原本一路装得规矩有理的沙弥,忽然猖狂道,“小娘子,快来让大爷我好好疼疼你们!”说话间沙弥直接扯开了身上的僧袍,露出了里头寻常布衣,狞笑着朝主仆二人冲了过来。 “姑娘快跑!”纤儿被这一幕吓得不行,反应过来立刻大喊一声,与许岚秋一起拔腿就跑。 索性这一路过来许岚秋一直领着纤儿与这假和尚保持着距离,是以哪怕假和尚忽然发难一时间也来不及追上她们二人。 只是这假和尚与幕后之人怕是早有预谋,从一开始就故意领着主仆二人绕了不少弯路,走了这么许久下来,不说许岚秋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换做普通农家女怕也吃不消。二人跑了不过片刻便没了力气。 眼看着那假和尚就要追上来,许岚秋脚下一软,却是忽然摔倒在地。 “姑娘?!”原本已经跑出两三仗的纤儿见许岚秋摔倒立刻转身回来扶她,想要拉着她一块跑。 “我不行了 ,跑不动了……” 许岚秋大口喘着粗气,摆了摆手示意纤儿不用扶她。这么小的动作此刻都叫她觉得辛苦得很,掌心与膝盖火辣辣一片疼痛……许岚秋心中不免后悔她一时大意太高估自己,只怕今日要折在此地了。 “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娘皮走了那么远的路,还能跑得动,”就在主仆二人说话间,假和尚似是猫戏鼠般,缓慢逼了过来,口中还不忘一直说着淫邪的话侮辱二人。 “姑娘,你先跑,我去缠着他!”纤儿查看了许岚秋的伤势,确认她勉强还能跑一段距离以后,咬了咬牙坚定道。 “纤儿!”许岚秋心中震动,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要紧关头,纤儿会挺身而出帮她。 可惜,还不等许岚秋从震惊中回过神,纤儿已经面色决绝地向假和尚冲去,与他厮打了起来。纤儿长得不差,又是许岚秋身边的大丫鬟,一身皮肉扮相就是比小地主家的小姐都高贵许多,此刻看她送上门来,假和尚开心都还来不及…… “姑娘快跑啊!”纤儿还在与假和尚厮打,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不出片刻已经落了下风,便是这样前者也不忘喊许岚秋快跑。 第二十四章 紫藤救命 许岚秋咬了咬牙,心道日后定会好好对待纤儿,即便纤儿今日遭遇不测,她也会好好安顿纤儿一家以做补偿……就在前者满脑子胡思乱想,跌跌撞撞跑出去不过几米远时,忽听后头纤儿一声惨叫,随之是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纤儿是我的随身侍婢,今日她若遭遇不测,来日我一样要受人指点,倒不如与那假和尚拼了!” 许岚秋顿在原地天人交战了一番后,终于咬了咬牙坚定地转回了身。 此地荒芜,许岚秋本想找块石头狠狠砸晕那假和尚,可找来找去也只叫她找到一块体积过大的石头。且不说许岚秋搬不搬得动这东西,只怕这一石头下去,和尚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杀人不是许岚秋的本意,她还想从假和尚的嘴里,套出点幕后指使者讯息,怎能让假和尚就这么死了?许岚秋思索了片刻,眼看那假和尚就要得逞,前者不敢再犹豫,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随手扯了边上的一株紫藤藤蔓,碾碎汁液涂抹在了簪身上。 “小娘皮泼辣得很,一会儿看爷怎么将你治得服服帖帖,哈哈哈……”假和尚正全力将纤儿压在身下纠缠,一点也没有 注意到原本已经跑走的许岚秋正举着簪子颤抖着向他走来。 “姑……”被假和尚压在身下的纤儿原本已认命,正要闭上眼却刚好瞥见缓慢靠近的许岚秋,一时间前者也说不上自己心中是感动更多还是着急更多。 见假和尚没有注意到许岚秋,纤儿立刻咽回了原本要呼喊的声音,浑身又生出了力气,再度拼命反抗吸引他的注意力。 “该死的小娘皮,老老实实从了爷,爷会让你舒服的!”那假和尚没有料到前一刻还力竭认命的女人,忽然又开始拼命,一时不差被纤儿的长指甲抓出了好几道血痕,气极之下狠狠扇了纤儿两巴掌,直把后者扇得眼冒金星。 “啊!”许岚秋趁着纤儿吸引了假和尚的注意力,手中的金簪不敢再犹豫,狠狠扎入了假和尚的背部,换来后者一声尖利的哀嚎。 “死丫头,看老子今日不生撕了你!” 假和尚扭过头来,就见许岚秋白着脸颤抖着站在自己身后,前者面目狰狞地就要朝许岚秋再扑过来。 许岚秋没有想到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竟没有造成致命伤,假和尚人高马大的,簪子一时卡在他的肉中,并未伤及要 害,只是留了些鲜血。 “我,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许岚秋好歹还有这么些年的阅历在,眼见一击不成立刻又生一计,故作镇定地糊弄道。 “噗,”见假和尚确被自己的话吓住,许岚秋眼疾手快地拔出了尚插在前者背后的簪子,露出了簪身。 “你一路领着我们主仆二人专挑无人处走,身上还带着酒味,就连你脚下的僧鞋都不合脚,你当我真没看出不妥?没有准备我会傻傻的送上来任你欺负?”许岚秋越说越有底气,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你要如何?”假和尚一见簪身上确实乌黑一片,又见许岚秋一脸笃定的样子,不消片刻就信了许岚秋的话,天大地大没有自己的命大,前者立刻放低了身段。 是他大意了,本以为这次的任务对象不过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小姐,没曾想这种闺中女子竟然也有这般手段魄力,出手也是这般的狠辣凶残…… “你先放开纤儿。”许岚秋见假和尚被自己糊弄住,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仍不敢彻底放松,依旧紧紧攥着簪子,将簪尖直对着假和尚做出防卫的姿势。 “放开了,你把解 药给我,咱们万事好商量。”假和尚从纤儿的身上翻身下来,妥协地哄劝道。 方才与纤儿厮打的时候尚不觉得,这会儿假和尚却莫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疼得不行。明明是纤儿方才挣扎时的力气起了作用,假和尚却将这些痛全都归功到了许岚秋簪子上涂的毒上。 “你怎么样,可还好?”假和尚一从纤儿身上下来,后者立刻掩好了被撕开的上襦,跑到了许岚秋身边。许岚秋一边将纤儿往自己身后护,一边关心地问道。 “谢谢姑娘,纤儿无碍。”许岚秋没有注意到纤儿此刻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崇拜。 纤儿本是因临时想到在家时母亲对许岚秋的赞叹,和顾及着主仆一体的说法,生怕自己跑了待后头秋后算账她也逃不了受罚,这才认命地“牺牲”自己,却没想到许岚秋身为主子,竟会回头来救她。 留意到到许岚秋仍在微微发颤的背脊,纤儿心中更加震动。 “解药给你未尝不可,我本也没想要你性命,你只要老实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从何时开始筹划今日这幕的便可。”许岚秋不知纤儿此刻心中的复杂,仍强撑着气势在与假 和尚谈判。 “哎哟姑娘,我这也是那人钱财替人办事,给我钱的不过是一个丫鬟,我怎知后头的主使者是谁啊,您可别难为我了!”假和尚目光微闪,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不动声色地朝着许岚秋靠了过来。 “这簪子上被我抹了剧毒,你若再乱动弹,一会毒随着你的动作很快就会游走遍你的全身,到时候就是我将解药给你怕也救不下你的性命!”许岚秋马上察觉到了假和尚的用意,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 “你可有觉得方才被我伤到的地方刺痛瘙痒难忍?那正是毒药正要发作,你若再乱动,不消片刻这毒就会发作,叫你痛苦难当……”似是担心这样还吓不住假和尚,许岚秋又刻意将这“毒药”说得恐怖。 许岚秋这会儿无比庆幸她方才急中生智,临时在簪身上抹的紫藤汁,否则这会儿只怕还弄不过这货。 紫藤虽然常见,但胜在花卉颜色典雅,宫中多处都有种植。且紫藤本身无毒,但它的汁液却有轻微麻痹神经的毒素,当年许岚秋也是无意中在手上有小伤口时沾到了紫藤汁液,吃过它的苦头,这才晓得,更是在今日临时派上了大用场…… 第二十五章 威胁 “我的姑奶奶哟,”假和尚被许岚秋这么一糊弄顿时萎靡,歇了想要制服许岚秋再夺解药的心思,哭天喊地道,“我真不清楚幕后之人是谁啊!您要我交代,我要如何交代啊!” “姑娘,兴许他是真的不知晓呢?”纤儿拉了拉许岚秋的衣摆劝道。 “也是,”许岚秋点了点头,身在后宫多年她自然也知晓借刀杀人的道理,许多时候办事并不需要正主自己出面,打发了身边的忠仆随便给几个钱,上下运作一番自有人会跑断腿将事情解决…… “那你且告诉我,你是如何跟与你接洽给你钱财之人接触的,那人长得什么模样,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标志?”许岚秋转念一想,立刻换了一种说法问道。 “回姑娘的话,小的原是尚书府上一名打杂的长工,只因贪杯犯了错,这才被主家赶了出来,前两日小的回尚书府取落下的东西时,却刚好遇见了我一工友,是他问的我,愿不愿意做一桩没本的好买卖……小的一听这买卖不要钱,还一本万利,鬼迷了心窍立刻答应了下来。谁曾想竟是要对姑奶奶您下手。小的有 眼不识泰山,求姑奶奶高抬贵手扰了小的吧!” 为了自己的小命,假和尚这会儿所说的话虽都是恭维,但都句句属实,似是担心许岚秋不信自己所说,前者几乎都快给她跪下认错了。 “你说的那位工友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当差?”许岚秋早在听到假和尚说自己出自尚书府时,心中就有了猜测。 “我那工友姓钱,当年主家大姑娘出嫁时,走运跟着去了宁国公府,如今听说是在宁国公府当差……”假和尚不知许岚秋为何有此一问,还是老实回答道。 “果然!”许岚秋冷笑一声。 闻氏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许岚秋原身前面十几年都养在宁国公府外,今日不管假和尚能不能得逞,后头假和尚再上宁国公府一闹,只说许岚秋约好与他在白马寺厮混,若是能拿出什么许岚秋的贴身物件,任许岚秋再怎么能说会道,众人都不会相信…… 只是这法子未免太过阴损。 许岚秋身份再如何上不得台面,到底是上了族谱的,是宁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六姑娘。不说旁的,一旦她的名声毁了,宁国公府未嫁的姑 娘全部都要受牵连,只怕连已经出嫁的姑娘都落不得好…… 为了对付她,闻氏是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都用了出来,实在愚蠢! 事至此许岚秋才总算知晓,为何许岚沁身为大家闺秀为何如此不识体统,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上梁不正下梁自然要歪。 闻氏自己都不懂得一荣俱荣的道理,又如何教得好女儿?这么说来许岚灵反倒是歹竹出好笋,是三房里唯一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姑娘?一时间许岚秋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姑娘咱们现在该如何?”纤儿见假和尚交代清楚后,只知道跪在原地痛哭流涕,着急地抓住许岚秋的衣袖询问道。此地虽说无人,但到底是在外,难说会不会遇到经过的人,她们两个都是姑娘,且她此刻衣衫不整……要是叫人看到了,她们名声就都完了! 许岚秋自然清楚事情的重要性,纤儿着急她有何尝不是? 上辈子勤恳庸碌忙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是为了旁人做嫁,幸而上天怜悯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许岚秋可是抱着复仇的愿望从地狱爬回来的,怎能如此轻易栽在这里? “王爷,探子方才所说的似乎就是在这附近了。” “姑娘!”就在主仆二人不知该拿假和尚如何是好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隐隐的人生,纤儿拽着许岚秋的衣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先躲起来!”许岚秋当机立断直接拽着纤儿躲到了灌木后。 就在许岚秋主仆二人躲好的那刻,方才说话的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这里怎还有个衣衫不整的人?没有头发,该不会是白马寺里还俗的和尚吧?”走在前头的一位长随打扮的小童出声道。 “遭了!” “嘘!” “现在被发现咱们就都完了!”躲在灌木中的主仆二人这才注意到被她们遗忘在外的假和尚,纤儿的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许岚秋眼疾手快地捂住。 “看着不像是庙中的和尚,倒像是街上的破皮无赖,该不会是破戒被寺里赶出来的那种吧?”主仆二人通过灌木间的枝桠,隐约可以看到那长随打扮的人,走到了假和尚跟前,嘟囔着踹了假和尚一脚,询问道,“和尚,你可有看到衣着富贵的小姑娘,约莫这么高……” “姑娘,他们 可是来寻你的?”纤儿听着那长随的描述,转头看了许岚秋一眼,惊讶问道。 许岚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灌木的枝叶遮挡了视线,她只能看到来人中,另外一人的衣摆,并不能确定来人的身份。 要说白马寺中能出来寻她的男子,除了赵玄磷许岚秋完全想不出第二人,可她对后者完全不熟悉,根本做不到通过衣着打扮或是一道身姿认人……保险起见,许岚秋觉得自己还是再多一会儿的好。 “我不,不曾见过您说的姑娘。”假和尚自然也听出了这衣着华丽的主仆二人是寻许岚秋而来,他原想说自己没有见过许岚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个机会,干脆嘴上应着不曾见过,脚步却朝着许岚秋主仆二人藏身的灌木走来。 “小人上山砍柴,累得很,还想在此地稍作休息,就不耽误两位贵人找人了。”假和尚一边打发着那衣着富贵的两人,一边在许岚秋二人藏身的灌木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走吧。”赵玄磷见假和尚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生疑却并没有多问,冲自己的小厮说了句,转身就要离开。 第二十六章 及时赶到 “两位姑娘,咱们来做个交易,你现在把解药给我,我就帮你把那两人给糊弄走,若不然,嘿嘿……” 原本许岚秋再如何与赵玄磷不相熟,听到后者的声音好歹还是能认得出来,奈何这假和尚坐到了她们藏身的灌木附近,也不等赵玄磷二人离开,就出声威胁,刚好遮盖住了赵玄磷的声音,许岚秋就这么完美地错过了去。 “你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出声将那二人叫回来,不管他是为何来寻你,看到你们主仆二人这一身狼狈的样子,想必你们二人的名声也都毁了……”假和尚越说觉得自己拿捏到了许岚秋的把柄,语气也逐渐变得嚣张狂妄。 “姑娘不然咱们就先把解药给他吧。”纤儿害怕地劝道。 趁着假和尚看不到,许岚秋对纤儿苦笑了下。她上哪里去给假和尚生出个解药来? “姑娘可要想快点,小人可没那个好耐性一直等您做决定。”假和尚等了半天见许岚秋迟迟不肯答应,干脆又威胁道。 “你可想清楚,若我不将解药给你,你怕是连明日的太阳都看不到。”许岚秋目光一沉,冷着声音威胁道。 “那又如 何,能有你们这么两个香艳的小美人随我一块走,就是黄泉路爷也走得逍遥自在。”假和尚哈哈一笑,眼见着赵玄磷主仆二人走远,放肆道,“女子在世丢了名声,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大家闺秀,除了死还有什么路可走?套用酸诗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爷可是赚大发了……” “姑娘你何苦回来呢?奴婢贱命一条,您委实不该搭上自己。”纤儿已经急红了眼,此刻这话却是她发自肺腑之言。 “浑说什么,你是我的贴身侍婢,你若遭了秧,我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许岚秋难得温柔地,捏着帕子替纤儿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 纤儿今日的表现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让许岚秋想起了当年追随在她身侧的两个女官…… 许岚秋扪心自问她一直是那种不懂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说到底在宫中磨砺多年,在她这里感情已经成了一种奢侈品。不说对人,哪怕是对一切外物,许岚秋都习惯保持着克制,从不让人清楚自己的喜好。 在许岚秋的眼中,一切的感情都有可能导致背叛,例如当年她初入宫时的 姐妹伴,又或者她亲手扶持上位的养子,当今的陛下赵覆之。而喜好则会成为她的软肋,例如她临终前喜欢吃的几道甜品,到最后却成了送她上路的催命符…… 时隔多久,许岚秋如今终于猜到,自己是何时中了赵覆之的算计。 人到晚年,她本以为可以恣意放纵一番,没再克制约束,隐藏自己的喜好……千防万防,许岚秋不曾防过忠心耿耿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身边人,而就是因为这点,导致她成了大魏史上最短寿的太后。 许岚秋复盘想通了自己的死因后,并未深思过究竟是她身边的谁动了手,只因她刚刚重生那会儿就听说了,太后身边的心腹女官,一个服毒,一个吞金殉主的消息…… 再去追究是谁背叛了自己已经没有意义。事实已经完全向许岚秋证明了感情这东西,虚无缥缈靠不住,是以许岚秋自重生以来,一直信奉的都是以利益,将两方人捆绑在一起,只要有利益在,任你是什么感情都不会轻易背叛…… 可如今纤儿这举动,却让许岚秋原本坚定的心,有了一丝丝动摇。 “姑娘,一会儿您还是先跑,奴婢今日 就是拼上了这条性命,也定要与那老淫贼同归于尽!” 许岚秋迟迟不肯提解药一事,纤儿心中多少也明白只怕根本没有解药,眼看着假和尚已经开始生疑,甚至要出声将已经走远的赵玄磷叫回来,后者抢过了许岚秋手上的簪子,咬了咬牙就要钻出灌木。 “不对,这里草木有被人踩踏的痕迹,似是有人被人追赶,慌不择路才造成的……”于此同时,原本已经走出去的赵玄磷,也通过林间的蛛丝马迹察觉到了不妥。 “公子你看这里!”赵玄磷的小厮也发现了挂在枝桠上的一缕布料,嚷嚷着叫唤道。 “此地没有旁人,以女子的脚程,自我们收到消息后便开始算的话,短时间内也跑不出这片山丘,那个假和尚……侍墨咱们回去!”赵覆之只是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立刻果断道。 “两个死丫头,竟然敢骗我!” “住手!” 而原本和许岚秋谈判不成的假和尚,也终于看破了许岚秋的计谋,赵玄磷追回来时双方正愤怒地厮打在一起。 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狼狈地躲避着假和尚的攻击,赵玄磷大脑几乎来不及反应 ,身子已经更快一步地动作,将人狠狠地踹了出去。 “赵玄……赵公子?”许岚秋本以为自己今日在劫难逃,没想到一转眼就见到了赵玄磷,后者又如天神降临一般轻松解决了她的麻烦。一阵感激过后,许岚秋望向赵玄磷的目光又成了复杂。 “你没事吧?”赵玄磷伸手想要去扶许岚秋,却被她下意识的躲掉,前者只能后退一步,干咳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没事,谢过公子出手相助。”许岚秋谨记着自己的目的,哪怕此刻形容狼狈也还是尽量保持着规矩,与赵玄磷保持着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 赵玄磷见许岚秋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眉头微蹙却没有说什么,反解下了自己的披风递给了后者,同时示意长随侍墨与自己转过身去,且贴心地岔开了话题。 “谢谢,”许岚秋没有拒绝赵覆之的好意,这么一番折腾后她身上的衣衫顶多有些脏污凌乱,倒是纤儿身上的衣服却已经见不得人了……许岚秋一边帮纤儿披上披风将身体遮盖严实,一边简短解释了方才的来龙去脉,此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赵覆之的背影上。 第二十七章 过往 按说赵玄磷是先帝的弟弟,按百姓家的辈分来论,他还得管许岚秋叫一声嫂嫂。可许岚秋对这个名义上的小叔子却并不熟悉。 许岚秋进宫后只见过赵玄磷一面,赵玄磷是先帝的同母亲弟弟,当年曾替还是太子的先帝挡过一支毒箭,因此落下病根,轻易不肯出门,加上本身性子冷淡疏离,更是鲜能见到他。 若许岚秋与赵玄磷的交集只有这么些倒是还好,偏生当年她还被柳氏拿捏着婚事的时候,这位“小叔”还曾上门与她提过亲。 按说以赵玄磷的身份地位姿容,许岚秋与他在一起倒也算是一段佳话。奈何柳氏早就看她这个原配嫡女不顺眼,打定了主意想磋磨她,是以许岚秋与赵玄磷的婚事也因柳氏的从中作梗而没了机会。 柳氏败了许岚秋前世的姻缘以后,又想将她嫁给年迈好色的景王。许岚秋抗婚不成无奈出逃,这才遇上了先帝,从那以后彻底与赵玄磷没了交集…… 说到底赵玄磷今日的出手相助,以及当年的上门求亲,都叫许岚秋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是忐忑。在她的世界观中除非是因为利益,否则没有谁 会无缘无故地对任何人好,赵玄磷的用意她实在想不明白,直觉也叫她不敢深想。 “……我们二人这会儿正在为难,该怎么处理这个假和尚,”许岚秋一边眼神复杂地想着与赵玄磷的过往,一边解释清楚了今日的情况。 “公子姑娘,小的不敢奢求你们放了我,只求两位大人大量饶小的一条贱命。”那假和尚方才才挨了一顿打,这会儿已经认清局势,知道跑不了,干脆扑在地上冲几人大哭认错。 “这假和尚阴险得很,两位切莫被她骗了!”纤儿一见假和尚又玩起了刚才那一套,立刻愤愤道。 “侍墨,将他送回他主子的车上去,”赵玄磷毫不掩饰对假和尚的厌恶,思索了片刻后见许岚秋没有反对的意思,直接对长随吩咐到。 “姑娘,这样不大好吧?”纤儿一听赵玄磷的命令,再思及假和尚身后的主使是闻氏,有些害怕地冲许岚秋说道。 “无碍,咱们不过以牙还牙罢了,她就算知道是咱们做的又能如何?”许岚秋倒是很满意赵玄磷对假和尚的处置,怕侍墨找不到闻氏所在的车架,还特地提点了一句,“宁 国公府的车架中,看着最大最舒适的那辆就是他的主子……” “得勒,小的知晓了!”侍墨爽朗应下,拖着已经被揍得不成人样的假和尚离开,把他塞进闻氏车架前,前者还十分贴心地点了假和尚的穴道,将他扒了个干净,这才满意离开。 侍墨走后,赵玄磷也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就那么站在原地,仔仔细细将许岚秋打量了一遍。 许岚秋能感觉得到赵玄磷的目光不带半点恶意,是以她干脆也落落大方地任由后者打量。倒是纤儿没有想到前一刻还出手救了她们主仆的好人,这会儿竟然这么失礼地盯着自家姑娘不放,纤儿干脆上前一步就想挡住赵玄磷“孟浪”的目光。 对纤儿今日重重护主的举动许岚秋表示十分满意,但赵玄磷不比外人,许岚秋只能无奈地解释:“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让他看就是了,难不成他多看两眼我脸上还能开出花来?” “且先找一处地方休整一下罢……”听及主仆二人的话后,赵玄磷才后知后觉自己此时的举动有多失礼,正巧侍墨也解决了假和尚回来复命,后者正好有借口掩饰自 己的尴尬。 赵玄磷似是因为刚才的失礼而感到羞窘,这一路都一马当先的走在前方,连头都不敢回一下。许岚秋若是仔细些,定能注意到前者此刻通红的侧脸,可惜她现在却被别的事情吸引去了视线。 原先她还担心自己主仆二人这一身狼狈的样子,若是叫外人看到指不定要误会,谁曾想这么一路走来却愣是一个香客都不曾看到。 想来这一切都应该是前方这人的手笔,许岚秋心道往日只知裕亲王不争不抢,没曾想这人暗中手段倒也厉害的很。这白马寺是什么样的存在,里寺可以说是往来无白丁,可赵玄磷说清空就清空,一路上别说人影,就连飞舞的虫儿都不见一只…… 许岚秋不知的是,前世不仅她是这白马寺的常客,赵玄磷同样也是,只不过二人无缘,始终没有“碰面”过。赵玄磷常常来白马寺,寺中自然多的是他的人,不过是清出一条无人的道路,与他而言还真是小事。 一路无话。 许岚秋主仆二人在赵玄磷的带领下,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禅院,换上了后者一早命人准备好的衣衫。因着许岚秋身上并 无甚擦伤,倒是比纤儿更快一步出来。 许岚秋出来时,赵玄磷已经摆好了茶具,正端坐在矮桌前焚香煮茶。 “坐。”赵玄磷的语气十分自然,对待许岚秋的态度,就像是一个相熟多年的老友。饶是许岚秋自认她已经够自来熟的,也叫前者这举动唬了一跳。 “我记得你最爱喝这雪顶云雾,煮茶的水是今年的新雪,你试试,”赵玄磷语态十分自然地给许岚秋斟满了一杯茶水。 烹茶是项高雅的艺术活,许岚秋当初初进宫时,可没少费工夫在这上头。 想当年她的泡茶技术那也是人人称赞,甚至被人赞叹赏心悦目,足矣入画传世,可如今放在赵玄磷这……曾经别人称赞她的话,许岚秋却觉得套用在赵玄磷身上才是刚好,她的技术放在这人面前简直可以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赵玄磷见许岚秋不喝茶也不讲话,只是盯着自己的脸发愣,还真以为自己面上沾了什么东西似的,伸出手摸了一把。 “咳咳,没有没有,”许岚秋干咳两声,连忙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第二十八章 荣幸 “呵……”赵玄磷看出了许岚秋的羞窘,没忍住笑出了声。眼前的少女还真是哪哪都不像她,又哪哪都像极了她。 “你笑什么?”许岚秋本想质问赵玄磷笑什么,转过脸却正好对上后者的视线。 按说赵玄磷也过了而立之年,可岁月似乎格外的优待这人,没在他的脸上留下半点风霜的痕迹。瞧他一身素白长袍,气质温润如玉的样子,怕是说他只有双十都大有人信…… “许月?” “嗯?” 许岚秋还在打量赵玄磷的时候,忽被赵玄磷一声温柔的呼唤喊回了神,一抬头却正好落入了后者深邃的眼中。 赵玄磷那双幽深犹如夜空似的双眼里,此刻满满的都是她。 许岚秋恍惚只觉得那眼里溢满了浓浓的情意,只一眼就仿佛要将她吸入其中溺毙在这柔情里……许岚秋费尽了力气才把自己从那惑人心智的眼神旋涡里拔出来,颇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暗骂了一声‘妖精’,却是不敢再看赵玄磷了。 “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不怕我是冒充的?”许岚秋只觉得口干舌燥热得厉害,又拼命灌了一大口水后,才后知后觉想到方才赵玄磷喊的是她前世的名字。 “扑哧……”赵玄 磷原本见许岚秋躲避自己的目光时心中还有些失落,但见她猛往口中灌水的动作又觉得可爱,一时间没忍住失笑,“那日你醉酒亲笔承认的,你可还记得?” “你也知我那日是醉酒,”许岚秋心知这人是在嘲笑自己,奈何实在没有勇气再看赵玄磷第二眼,只能目光四处乱瞟着回答赵玄磷,“你就不怕是我醉酒后胆大妄为,胡乱冒充着玩的?” 说来说去,许岚秋就是不承认也不反驳自己的身份。 “不怕,”赵玄磷又是一声轻笑,也不戳穿许岚秋鸵鸟似的小动作,“你的字迹我又怎么会认错?” 赵玄磷素日甚少说话,许岚秋才发现这人的声音犹如玉石敲击般清爽,又如山涧泉水一般干净,清冽,尤其是前者的尾音,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故意放缓又微微上扬,听入耳中就像是心上被人用羽毛轻轻地拂过,却搔不到痒处,反倒叫人更加难受…… 明明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与这人说不超过十句话,为何赵玄磷总一副对她十分熟悉的样子呢? 许岚秋小心翼翼地抬头,却又刚好触及到了赵玄磷的目光,前者像是遇到猫儿的鼠,做贼似的立刻又收回了目光……赵 玄磷这话,为什么她听着那么的像是调情? 果然皇室赵家真是一个盛产怪物的地方,赵家的男儿一个个都是奇奇怪怪的。不说先帝,和恩将仇报的赵覆之,单是眼前长得跟妖孽似的赵玄磷,也是个古怪的家伙。 许岚秋一边腹诽着一边往肚子里又灌了一大口茶水。明明是她最爱的雪顶云雾,却叫她当成了解渴的的凉茶,喝了半天,半点滋味没有品出来。 “你既认出了我来,又如此着急的约我见面,想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说吧,”许岚秋没敢去看赵玄磷,却总能感受到后者的目光总是停留在自己身上。 赵玄磷这莫名的态度与热情,让许岚秋感觉到了深深的别扭,干脆主动岔开了话题,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许月的事实。 “你如今这幅样子,比起在宫中看着倒更有活力呢,”赵玄磷又是一声轻笑,没有想到许岚秋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听到许岚秋承认她是“已故”的许月时,前者心中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当初他亲眼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却只敢藏在心底的人,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时心中时他是多么的绝望。那种人生瞬间灰暗的滋 味,差点叫他疯狂…… 即便不清楚许月的死因,赵玄磷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那之后赵玄磷甚至几次对新帝起了杀心,若不是还有些许理智保留,只怕许岚秋重生回来,皇位上的是谁都不一定了。 也是在许月身死后,赵玄磷才清楚体会到了没有权势的无力,开始在新帝没有注意的地方开始暗暗发展自己的势力,否则今日救下许岚秋又怎会如此轻易,且全不惊动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新帝想要西征,而国库空虚,他便将主意打到了我们这些老牌勋贵之家的头上?” 许岚秋没有注意到赵玄磷此刻看她的复杂眼神,一说到正事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转移了去,目前这个世间再没有比家人在她心中更重要的了。赵玄磷此刻带来的消息完全戳中了她的软肋。 “可为什么要从我二嫂开刀呢?这种毒,即便寻常大夫无法察觉,时间长了当事人自己也会有所感应……”许岚秋想不明白自己那精明似妖的养子此举的用意,一时间陷入沉思。 那是因为国师算出了凤凰涅盘的卦象。 赵覆之忌惮许岚秋多年,哪怕她死了,因为这虚无缥缈的一计卦象,前者还是没忍住谨慎地防备 着…… “圣意难测,”赵玄磷斟茶的动作因许岚秋这问题停滞了片刻,却没有打断许岚秋的沉思,更没有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故作不知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这期间他的目光从未从许岚秋身上挪开过。 与其说这是他这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倒不如说赵玄磷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我的侍女呢?我的侍女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差不多得回去了……” 赵玄磷的目光太过炙热且毫不掩饰,许岚秋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妥,尬笑一声想要转移话题离开这里。 “你既有事我也不好强留你,你如今的身份多有不便,外界与宫中的消息想要知晓,怕也要废上不少功夫。”赵玄磷面上闪过淡淡的遗憾,他倒是没有勉强许岚秋的意思,反而自边上提出了一个鸟笼放在了矮桌上。 “这对信鸽是我从一位民间驯养高手那收来的,很是通人性,日后你若有什么事大可通过它们与我联络,当然无事也可以与我联络。” 赵玄磷似是担心许岚秋会拒绝自己,没等她说话就径直站了起来,轻飘飘丢了一句:“今日能再见你,真的很荣幸,来日再见……”转身就没了人影。 第二十九章 以牙还牙 “荣幸?”许岚秋还在思索赵玄磷话中的意思,屋中已然没有了后者的踪影。 “咕咕……”金丝鸟笼里两只雪白的鸽子,正瞪着两双红宝石似的眼珠子,歪头看她,似乎在好奇眼前这少女为何面红耳赤。 “这家伙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天啊,我可是他的嫂嫂!不可能不可能……”许岚秋与笼中的鸟儿对视,脑中忽然冒出了个荒诞的想法,随后又被她快速否决。 赵玄磷曾求娶许岚秋前身的事情,直到如今京都还有许多老人知晓,而许岚秋当年遇见先帝时,先帝显然也知晓此事。 先帝勤勉,素来不爱床榻之事。许岚秋开始时还以为先帝是介意她与赵玄磷曾经的婚约,可后来先帝亲口与她解释,只道是赵玄磷为人克制守礼,他们兄弟二人都不曾在意过此事,许岚秋这才放下。 许岚秋在宫中多年,一路从无甚存在感的贵人晋升到皇后,乃至太后,说是靠着先帝的宠爱,倒不如说是全靠她的本事。虽然许岚秋自己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 她先帝之间的关系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合作者。 从她与先帝达成共识以后,二人最多的交集就是在外维持着帝后恩爱的表象。 事实上除了许岚秋封后大典那日,至始至终她与先帝都未曾有过夫妻之实……但这也不能摆脱,许岚秋是赵玄磷嫂子这个不争的事实。 “裕亲王最是守礼知进退,想必他只是看在我是先帝遗孀的份上,这才对我多加照顾……”许岚秋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桌上摆着的那对鸽子,又明晃晃地告诉她,今日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觉。 “许月啊许月,重生到十几岁女娃儿身上,你就跟着春心萌动了是吧!这么大个人了,别自作多情了,叫人知道了有失体统,有失体统……” “姑娘再说什么有失体统?” 纤儿刚刚换好衣服走进来,就见许岚秋闭着眼睛,对着矮桌上的一对鸽子碎碎念道着。 “无事无事,咱们出来这么久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骂有失体统,快走吧。”许岚秋心慌得很,拉着纤儿就想赶紧 离开这里,临到要出门时又想起那对鸽子忘了带。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许岚秋便是心中别扭,也还是折回去提上了鸟笼…… 宁国公府此行来的人不少,原本众人礼佛完大可在禅房留宿一夜,可闻氏却非坚持着要在天黑之前下山,说什么一行人都是女眷,在外留宿不成体统。 越氏刚查出了身孕,并不想太过劳累,加之许岚秋外出尚未归来,是以许岚秋回来时双方人正在各执一词,拉锯着商量不出结果。 许岚秋拉着纤儿趁着闻氏那边的人没有察觉,瞧瞧躲进了人堆中,又给许岚祺打了几个手势,使了一个眼色,许岚祺立刻领悟了前者的意思,小声在越氏身畔耳语了几句。 越氏武将出身,虽因身孕懒得动弹,却也不在意这么点小路程。此刻一听说许岚秋回来了,立刻没了与闻氏掰扯的心,象征性地又与闻氏说了几句,便装作拗不过的样子答应了即刻回府。 闻氏心中大喜,面上却端的如常的样子,忙指挥着下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一行人来 的时候浩浩荡荡,走得时候阵仗也是不小。 许岚秋心知闻氏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干脆全程都与纤儿龟缩在越氏的下人堆里,半点不打眼,怕越氏走得太快赶上闻氏,许岚秋甚至还特地拉了许岚祺一把。 等到闻氏那边连下人都开始上车了,越氏这边才慢慢吞吞地开始准备上车。 “二嫂今日可是身子不适?怎的看着这般没有精神?咱们可得速度快些,否则怕是赶不及在城门关闭前回城。”闻氏四处扫了一眼,没有见到许岚秋的踪迹心中高兴,语气也没忍住带了几分得意。 闻氏只当假和尚那边办成了事,说不定许岚秋这会儿还被人欺辱,越氏没有发现许岚秋不见了,她自然要高兴。能叫许岚秋毁了清白已是好事,能将她“不小心”落下更是意外之喜,说不定等越氏发现许岚秋不见的时候,她们的马车已经下山了…… “谢三弟妹关心了,我身子是有些不利爽,不过也不耽误事,你们的马车走前头就是了。”越氏朝闻氏露了个客气的笑,语气不像是在 对亲人说话,反倒更像路人。 闻氏也没有与越氏计较的心思,她这会儿心情可好,甩了甩帕子扭身就上了车。 “啊!” 许岚秋主仆早在闻氏转身上车的时候,就从越氏身后的下人中转了出来,装作一副从未离开过的样子。果然,等二人一出来就听闻氏所在的马车,忽然传出前者尖锐的惊叫。 “你是谁?来人,快把这登徒子给我拖下去!”闻氏那边从一开始的尖叫后,又不断传出她惊慌失措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 越氏看了许岚秋一眼,心知此刻的情况怕是与她脱不开关系,面上却装得镇定无事的样子,快步带人往闻氏所在的马车走去。 闻氏这时也在婆子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平素贵妇人的派头,不仅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乱了,浑身还在不断打着摆子,一张脸更是堪比戏班子里的白脸谱。 越氏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半点不显,冷声吩咐身边的婆子掀开了闻氏马车的车帘,一看清车厢里的情况,前者的脸顿时也白了。 第三十章 通奸 闻氏此刻车厢里躺的,正是不久前才被侍墨特地扒光了扔进去的假和尚。 越氏虽不知许岚秋怎么会在闻氏的车上塞人,且塞的还是个光头没穿衣服的男子,但此刻明显不是询问的时候。 “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我进去将人捆了,再把三太太身边的丫鬟全部绑起来关到后头车厢里,”女眷里出现男子本就是忌讳,这人还是衣不蔽体地出现在闻氏的车架里,更由不得越氏不小心安排。 “三太太与我同车,另外四位姑娘先挤一辆马车,即刻启程回城……” 闻氏苍白着脸,明显是被吓得狠了,但听越氏要将自己身边的人捆起来的处置,前者立刻就知自己这是被人泼了一盆污水。她虽不是亲身去指使的假和尚办事,但此刻见到越氏身后安然无恙站着的许岚秋,闻氏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马寺里寺往来的都是身有官职的富贵人家,闻氏就是有心替自己辩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再闹出动静将人引过来,不管今日她是不是有错,只怕清白都要没了。 闻氏虽然没脑,却也懂得分析利弊,竟然半点没有反抗越 氏的命令,老老实实地随越氏与一个粗壮的婆子上了车。 而原本一直跟在闻氏身边的许岚沁两姐妹,虽没有看到车厢里的假和尚,却也知晓此时的情况对自己这边不利,但看闻氏都没有出声替自己解释的意思,姐妹二人就是想替闻氏出头都不敢说话……一时间越氏的命令竟是完全无人反抗。 “假清高的贱货,我说为何你会与一教坊出声的贱胚子交好,原是你们二人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圈套等着我钻……”闻氏心知自己难逃此劫难,一路上用尽污言秽语不停谩骂着越氏与许岚秋。 “三太太省点力气吧,您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回了府上,怎么与三老爷与老太太解释的好。”越氏对闻氏的谩骂充耳不闻,倒是同车厢里看着闻氏的婆子看不惯她这样子,站出来道。 “我与你主子说话,轮得到你这刁奴插嘴?上行下效的,真是一屋子没规矩的东西!”闻氏气急败坏,泼辣地在车厢中指着主仆二人破口大骂。 “规矩,三弟妹你如今还敢在此与我说规矩?”越氏本是不想与闻氏计较的,但听她越骂越起劲,前者也没有继 续容忍她的耐性,面色一凛直接搬出了她在边疆时号令大军的气势骂回道。 “且不说你是不是被人陷害,那衣衫不整的假和尚,是不是在你车架上发现的?咱们如今身在外边,多少双眼睛盯着,且还有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在……你这么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你当就能替你找回半分颜面?叫人听到了只会笑话咱们宁国公府,与你娘家尚书府没有教养!” 越氏平素虽说不爱与人打交道,却也不代表她不会说话。这会儿越氏搬出了她行军打仗时的气势,不过几句话,就将闻氏原本叫嚣气焰灭了,顿时白着一张脸恹恹地没再闹腾。 闻氏的车架里躲了个光着身子的假和尚一事,即便越氏吩咐得快,还是叫随行的许多下人都瞧了个真切。 随行的全部下人都知晓这将是一桩要命的大事,京都中每年不知有多少撞破主家阴私而被发卖打杀的下人。就连闻氏的几个心腹都吓得瑟瑟发抖……为了他们的小命着想,众人不敢不闭紧了嘴,老老实实听从越氏的吩咐。 下人将马车赶得飞快,不仅赶在日落前回到了京都,甚至等他们 赶回宁国公府时,落日余晖都还未收尽。越氏生怕会出纰漏,强撑着不叫下人露怯,一到府上就直接赶着马车自角门进了二院。 “老夫人,二太太一行人回来了,只是她们看着似乎出了什么急事,马车直接进了二院……”柳氏对宁国公府的掌控欲可以说十分强,越氏一行的马车刚刚进门,就有下人禀告到了前者面前。 按说越氏虽不拘小节,却也不是不知礼仪体统之人。好歹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她,绝不会不懂,将马车直接驶入家中是大大失礼的行为,尤其是对家中长辈的蔑视不敬…… “咱们过去看看,”柳氏眉头一蹙,直觉事情怕是并不简单,立刻示意身边的丫鬟将自己扶了起来。 “老二媳妇,你如今可是厉害了,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敢在这府上乱来!” 柳氏赶到二院时,越氏正在指挥下人将闻氏身边的人抓下来看押。前者哪怕心知越氏此举定有别的缘故,还是一过来就立刻给越氏扣上了一顶不敬的帽子。 “母亲来得正好,也省了我再派人去请您,今日上山发生了些事情,儿媳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越氏早就清楚了柳氏的为人,这个关头她也没心思与柳氏计较,干脆上前几步,直接俯在后者耳畔将闻氏今日所为的种种说了出来。 “此事当真?”柳氏瞪大了一双眼睛,身子都被越氏带来的这个消息吓得颤了几下。 “自然当真,如今人还在三弟妹的车厢里捆着,母亲若是不信,儿媳现在就命人将那贼人拖出来……”越氏心中一声冷笑,却还是在柳氏的面前低下了头。 “叫今日随你们上山的下人全部都给我闭紧了嘴,让人看好他们,还有今日随你们一道上山的几个丫鬟,先叫她们回去,你给我把那个贱人和贼人全部都押到后院祠堂前……” 柳氏到底是能与宫斗高手许月斗法多年的人物,哪怕心中被“闻氏与人通奸”的消息骇得失神,片刻后还是极快反应了过来,有条不紊地揽过了一切吩咐道。 柳氏肯大包大揽接过一切越氏心中自然千百个愿意,别说她这会儿刚刚查出身孕自顾不暇,就是有越氏有能力弄清这件事,她也实在不愿淌三房的这趟浑水,更何况即便许岚秋不说,越氏也能猜到此事定有她的手笔。 第三十一章 慈母? 宁国公府的祠堂里供奉着许家的列祖列宗,平素都是甚少开放的。按说闻氏闹出了这样的丑闻,于情于理都不该把人带到祠堂之中惊扰先辈,甚至污了先辈亡灵。 但闻氏这个儿媳妇毕竟是柳氏自己千挑万选自己择出来的,闻氏虽说为人蠢笨蛮横些,但柳氏自觉她还是没有这个胆子敢给许珩头上染颜色……一是怕自己亲自选出的儿媳妇真做出了丑事,二是也为了宁国公府的声誉,柳氏这才不得已开了祠堂边上的一处小厅,准备悄无声息地查清楚这件事。 闻氏早在柳氏接过这茬子事情,开始安排摆出审问架势的时候,心中就琢磨出了柳氏的用意。为了自己膝下的几个孩儿,又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这一路下来前者除了开始时抱着柳氏的腿,哀切地哭了两句冤枉后便不曾再替自己说过话,只是一路静静垂泪。 柳氏眉头一蹙,看闻氏捏着帕子哭得真情意切,似真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烦躁。 往日霸道惯了的人骤然换了一副绝望委屈的模样,像是受了重伤的凶兽,没了攻击力后,倒也莫名有几分可怜……不得不说,闻氏这招用得确实巧妙 ,就二院到后祠堂的这么一小段距离里,柳氏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心已经偏向了闻氏。 下人听从柳氏的命令拿了个麻袋,直接将马车上的假和尚严严实实地套住,又叫几个粗壮的婆子几乎用抗的,将假和尚捉到了大祠堂边上的小厅里。 闻氏身边的心腹也俱被压了过来,小厅之中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人俱到齐了?”柳氏眯着眼环视了厅中一圈,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后,才冷冷的问道。柳氏的心腹一见她就要开审的样子,立刻将无关人等全都清了出去,闭上了小厅的大门,又叫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婆子守在门口看着。 “母亲,我是您自个儿选出来的儿媳妇,您若不信我还有谁会信我?今日这事当儿媳当真是冤枉的啊!”眼见着厅中再无旁人后,闻氏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跪走到柳氏的跟前,半点水分不掺地狠磕头了几个响头,这才抱着柳氏腿痛苦自己的冤枉。 “说完了吗?”柳氏故作冷淡地别过了脸,喜怒难辨地问道。 虽偏心闻氏,但这屋中除了她们亲婆媳外,还有越氏这个外人在场看着,她就是有心想要偏袒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毕竟这事可 不止关系闻氏一人的清白,更有随行的四个小辈的声誉。 “母亲,儿媳所说句句属实,还请母亲明鉴还儿媳一个公道与清白!”闻氏早从柳氏的态度中察觉出了端倪,当下也不着急,又结结实实地给柳氏磕了个头,随即还不忘给刚刚扯下麻袋的假和尚使了个眼色。 假和尚立刻了然闻氏的意思。 他虽是个没本事的,又没有见过闻氏本人,但好歹在尚书府做了多年下人,察言观色眼力劲还是有的。赵玄磷做主叫侍墨把他丢到宁国公府女眷的车架上,又说了句要让他身后之人“自食恶果”…… 闻氏与他一道跪在这里,加上她方才的供词与眼色,假和尚立刻明白了此刻的情况。 “老夫人明鉴,小人本是与小人的爱侣约好了今日在白马寺中一见,只到了约好的地点却不知被何人偷袭,昏了过去,等小人再度醒来时已是在这位夫人的车架中了……小人确是不认得这位夫人啊!” 假和尚到底是撒谎成性的人,三两下就编了个圆满的说辞。他与闻氏二人都哭喊着并不知晓为何会发生今日之事,一时间倒是真糊弄了不少人。 “你们二人皆说并不认识对方,你 这假和尚又说自己是被人敲晕了弄到了闻氏的车架上,这意思是摆明了有人在算计你们二人咯?”柳氏自然看出了二人之间确实陌生的气氛,一时间更加信任闻氏。 “老夫人明鉴,小的乡野村夫一个,如何能认识夫人这种天仙一样的人物?况且宁国公府高墙厚瓦,守卫森严,就是小的有心想要见贵人等一眼都没有这个福气……” 假和尚弯着腰低着头,叫人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但他这一番话虽说得虽不中听,却是十分诚恳的样子,一时间不仅是柳氏,就连边上几个旁听做背景板的丫鬟婆子,也有些信了这二人的清白。 “不对,”越氏从头到尾都不曾插过话,干预过柳氏的判断,直到这个时候才听她忽然站出来对假和尚质问,“从马车中发现你的时候,我便已命人将你捆好看管了起来,回府后更是车架未停直接驶入了二院,你如何得知此地乃是宁国公府?” 柳氏深深看了越氏一眼,她确实不喜越氏,却也不得不说越氏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你最好老实交代,若是有半点隐瞒,今日必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柳氏身后凶神恶煞地婆 子知晓主子心意,先一步跳出来威喝道。越氏冷笑一声,心道就是假和尚老老实实交代了,今日他也逃不开横着出去这唯一的下场。 “小人不敢撒谎!”假和尚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立刻吓得浑身一颤,哆嗦着趴在地上磕磕绊绊道。 “不敢隐瞒贵人,小人的相好就在贵府当差,小人这才知晓贵府的情况……宁国公府规矩森严,小人的相好进了贵府后已经许久不曾与小人联络,小人此次也是因她相约这才去了白马寺,这头发也是小人的相好要求小人剃掉的,说是怕引起别人注意,谁曾想竟会发生这种事……” 假和尚说得真情意切,看起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可站在一旁旁听的越氏一对柳叶眉却紧紧拧着,直觉这假和尚总有哪里不对。 “你口口声声提到你的相好,你倒是说说你那相好究竟是谁?我们宁国公府可不会招这等不清不白,不干不净之人!”方才那婆子还来不及开口,就听柳氏冷哼一声问道。 “老夫人明鉴,小人今日见我那相好的一身富贵打扮,身畔还有丫鬟相随,小人只记得昏迷前隐约听那丫鬟喊了她一声六姑娘……”假和尚跪下大声哭道。 第三十二章 攀咬 “混账东西,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胡乱攀咬!” 越氏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原来这假和尚字字句句都在替自己开脱,且不断将众人的视线往他口中的“相好之人”身上引导,竟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想要将脏水往许岚秋身上引! “你这刁民,当真是为了活命不管不顾了!你可知六姑娘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我们三房的姑娘,本夫人名下的女儿!”闻氏一见越氏出声,她也立刻对假和尚怒斥道,看着还真是一幅自身难保还不忘护犊子的好母亲样子。 若是不知闻氏为人,不止柳氏,怕是连越氏也要被她这幅姿态给糊弄过去。 “我寻思着你这刁民就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打量着秋儿是我们这一行中唯一的庶女,这才敢胡乱攀咬她,却不知晓她正是我的女儿……这世间万没有女儿要陷害母亲的道理。”闻氏红着眼,一脸愤怒地骂着假和尚。 柳氏本就怀疑此事有鬼,又见闻氏此刻并不维护假和尚,甚至一直在指责后者,心中不免怀疑更甚。果然不愧是她亲自挑出来的儿媳,平 素虽说小毛病多些,更是看许岚秋不顺眼,但到了外人面前好歹还是个识大体的,知晓维护自己的庶女,只是…… “你说,你相好的是我们府上的六姑娘?可有证据?你可知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越氏见柳氏看向闻氏的目光微缓,心道不妙,赶紧上前一步接过问话的任务,质问假和尚道。 “且不论你是否良民出身,宁国公府是否能仗势为难与你,单是你攀咬侮辱世家女一条罪名,将你拧送到京兆府中也足够你喝上一壶。可你若是老实交代,不管你身后之人是谁,我可作保,绝对保你性命!” 说话间,越氏征战沙场的气势外放,不仅是闻氏心中暗恨,就连柳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嫂说得不错,你且放心大胆的告诉我们你背后之人是谁。先是利用你侮我清白,又教唆你事败攀咬我的女儿……只要你实话实说,宁国公府绝对保证你的性命无虞!” 闻氏暗恨越氏的忽然插手,但她刚刚还在哭着扮演一个慈母的角色,这会儿也不好反驳越 氏什么。怕假和尚被越氏唬住,闻氏只能换了方式,说话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假和尚。 “小人……”闻氏所料不错,假和尚确实被越氏的气势吓得后背发凉,浑身发颤,差点就要说出真话,抬眼时却叫他对上了闻氏阴恻恻的目光,“几位夫人明鉴,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拿性命做赌糊弄几位!”想到闻氏的手段,假和尚立刻又坚定道。 “你胡说!”闻氏心中暗松一口气的同时面上又装出不敢置信的样子,站起身就似要去厮打假和尚的样子,边上立刻有婆子拉住了她。 “小人当初与我那相好的是在南福街上相识的,我那相好的性子娇软,是最和善不过的人,小人已与我那相好的母亲谈好,开年便要上门提亲只是后来她们一家听说找到了什么亲戚,投奔亲戚去了,这一去就没了踪迹……直到前两日她主动联系小人。” 假和尚磕着头,一边回忆着先前他接到着差事的时候,听说的许岚秋在外时的情况一边胡乱编着谎话,乍一听上去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夫人,南福 街正是咱们当初找到六小姐与安氏的所在。”柳氏身边的心腹嬷嬷上前一步在柳氏的耳边提醒道。 “母亲,我虽不喜秋儿是庶女,但她到底是上了族谱,是我名下的女儿,我相信秋儿是万不会做出陷害嫡母这种事的,母亲您可别听这人乱说啊……”闻氏努力压下自己控制不住的喜意,一边在婆子的控制下挣扎哭喊着替许岚秋解释。 “儿媳也以为此事万不是这刁民说的这般简单,秋儿心思单纯,万不会做出这种事。”越氏就是再不懂后宅中的弯弯绕绕,这会儿也看出了闻氏是在做戏。 “够了!”柳氏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却更加相信闻氏是被人陷害,而刚刚闻氏那句“哪有女儿陷害母亲”的话,又无端叫她对本应与此事无关的许岚秋生了几分怀疑不喜。 “去将六小姐请过来!” 清平园。 许岚秋自二院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桌前饮茶,白梨等人下去给她准备了热水,想服侍她更衣梳洗都被前者拒绝了。 “左右一会儿又要叫我过去,就这么去吧。”许岚秋看了一眼自己身 上的衣衫,冷笑了一声道,“我那嫡母日日念着想把我撵出宁国公府,今日她算计我不成反被我摆了一道,只怕定不会轻易罢休,你且等着,只怕要不了多久祖母那边就要传我了。” “姑娘,您说那人会不会……”白梨等人不知许岚秋话中意思,倒是纤儿清楚得很,想到假和尚今日所做的种种,纤儿心中无不担忧。 “你今日也累着了,先下去休息吧,万事有我,不必担心。”一起经历了生死,许岚秋对纤儿也多了两分温柔与亲近,见她担心还特地安抚了一句。 “奴婢没事,奴婢虽说人言轻微,但好歹能替姑娘辩解几句……”纤儿只要想到假和尚的狡猾和闻氏的恶毒心中就担忧不已,死活不愿离开。 “下午时那假和尚说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话,你可还记得?”许岚秋见劝不动纤儿后也不再勉强,心念转动间忽然问道。 纤儿不知许岚秋用意,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即刻去那个假和尚家中,寻到他的家人,只说他替人办事不成,这会儿就要被人灭口了……” 第三十三章 诡辩一 纤儿心知除了她怕是整个府上都找不出第二个,会真心盼着许岚秋好,替她好好办事的下人。此事紧急,纤儿不敢耽误转身就按许岚秋的吩咐去寻假和尚的家人了。 许岚秋等纤儿一走就开始等着柳氏的人来传她,谁知左等右等,等得许岚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闻氏时,柳氏的人才终于到了。 “六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祠堂一趟。”柳氏的心腹嬷嬷一边告知许岚秋,一边留意着后者的脸色。“有劳嬷嬷带路。”只见许岚秋冲她福了个身,面上带着客气温和的浅笑,却是半点意外没有的样子。 老嬷嬷心道这位六小姐不止是个规矩好的,心思也深沉的很,她都还没有说要去祠堂做什么,这姑娘已经安然应下,不知情的只怕她这是要去与柳氏去品茗说话呢! 心中虽这么想着,但老嬷嬷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瞧不上许岚秋,只当她年纪轻,怕是还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这会儿还能故作镇定。 可很快许岚秋就推翻了老嬷嬷对她的怀疑。小姑娘当真是目不斜视,十分从容地跟在老嬷嬷身后,一言不发不说,裙摆步伐都不曾乱过……得, 老嬷嬷这会儿相信许岚秋是真的无所畏惧了。 不管许岚秋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嬷嬷这一路下来是真的佩服小姑娘这良好的心理素养。 好歹她也是跟在柳氏身边看过多年后宅风雨的,六小姐这从容姿态,老嬷嬷也只在府上的大姑奶奶,也就是仙逝的孝贤太后身上曾见过一二……想到那位人物,老嬷嬷对许岚秋更加忌惮,面上也恭敬了许多。 “老奴就送姑娘到这里了,老夫人与两位太太都在里头等着姑娘,姑娘进去吧。”老嬷嬷将许岚秋送到祠堂偏厅后,恭敬道。 在许岚秋看过来时,老嬷嬷还不忘给了许岚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隐晦提醒了她一番,也算是变相卖了前者一个好。许岚秋心知老嬷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与她而言都是好意,当下冲老嬷嬷感激一笑,转而进了厅中。 偏厅的气氛压抑而沉闷,整个偏厅明明跪满了人,却静得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吱呀”一声响后,正门应声而开,外头的风随着许岚秋开门的动作吹进来,屋中原就不明亮的烛火随之摇曳不止,使得柳氏正面对着门的脸,更 是因为这明暗不定的烛光变得喜怒难辨。 闻氏早在柳氏说要去请许岚秋的时候,就被后者做主叫了起来,毕竟全天下都没有嫡母跪庶女的道理。 “祖母,二伯母,母亲。”许岚秋眼中没有半点诧异,规规矩矩地朝几人行礼。 “秋儿来了啊。”闻氏僵笑着连应了许岚秋一声,无人知晓她袖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保养得体的指甲都深深入了肉中。 许岚秋这个尊卑不分目无尊长的庶女!明面上看她的规矩礼仪半点不差,可她若是真心行礼问好,哪有将自己的嫡母放在最后行礼的道理?闻氏心中气得要死,只恨不得当场生撕了许岚秋,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慈爱的样子,否则她方才在柳氏等人做出的姿态可不就都付之东流了? “不知祖母急急寻秋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许岚秋冲闻氏轻轻颔首,礼数上挑不出半点错误,但也仅限于此。聪慧如许岚秋,她自然看出了闻氏藏在慈爱外表下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恨意,且不说她们的关系如何。 她与闻氏二人之间尚隔着安氏一条血淋淋的性命,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许岚秋自觉她 只要做足面上功夫,旁的并无所谓。 “把这些人都压下去,在此案审出真相前,且给我管好你们的嘴,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柳氏的心腹眼看着接下来要审讯的东西,不是在场这些下人可以听的,立刻做主将厅中跪着的其他下人全都拖了下去。 “咳,秋儿,今日白马寺的种种你应当听说了吧?”眼见偏厅之中再无旁人后,柳氏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对许岚秋问道,说话间柳氏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这位长相肖似孝贤太后的庶孙女面上,妄图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 只可惜,柳氏的小主意注定没有成效。 许岚秋好歹是从后宫那种女人的战场,犹如养蛊一般厮杀,最后胜出的王者,又怎会在这小小的宁国公府之中露怯? “秋儿与几位姐妹当时都被二伯母赶到了车上,只隐隐听了一耳朵,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许岚秋心中嘲讽一笑,面上却半点不露,甚至故意装出一副小心忐忑又怕被人察觉的样子。 柳氏看着许岚秋故作镇定却难掩慌张的样子,眉头微蹙。明明许岚秋的表现就是身为庶女最常见的姿态,小心谨 慎又要端着礼仪,可柳氏就是觉得哪里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母亲您看,儿媳早说了此事定于秋儿无关,定是此等卑鄙小人为了脱罪攀咬无辜!”还没等柳氏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时,那边闻氏已经先发制人站出来打断了前者的思绪。 “你母亲说得对,”柳氏瞥了闻氏一眼,眼中有不满闪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问起许岚秋与假和尚的事情,“这贼子指责说是与你曾经相识,是你约他白马寺相会却又将人打晕,弄到了闻氏的车架上意图陷害嫡母……此事你可认?” “秋岚,秋岚,你可得救救我,”柳氏话音一落,假和尚已经连滚带爬挪到了许岚秋的身前,上前就抱着她的腿哭诉着,“我知晓你如今是宁国公府上了族谱的正经姑娘,不敢再高攀于你,可你也不能如此陷害与我,戏本子还将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你可不能飞上了枝头就想斩草除根了啊……” “请祖母明鉴,秋儿当真不认识这等破皮无赖!”许岚秋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假和尚的动作,目光冰冷地看着后者犹如在看什么卑贱的蝼蚁,又或是一样没有生命的摆件…… 第三十四章 诡辩二 那样高高在上,对万物不屑一顾的眼神叫假和尚生生打了个冷战,差点连想好的说辞都说得颠三倒四。但毕竟与自己的性命相关,假和尚就是害怕许岚秋的气势,还是颤抖着将说辞圆满说完了。 瞧他这话说的,先是将许岚秋的闺名喊了出来,又隐晦表示自己曾与许岚秋有过什么关系。女子的闺名本就是父亲母亲自出生时亲取,若非亲近之人根本无从知晓…… 看来假和尚和闻氏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叫她今日不得翻身了。 “他既能说出你入府前所住的居所,又能道出你的闺名,你若要反驳也该找些能叫我们信服的证据,否则你叫祖母如何偏袒你?” 柳氏一直盯着许岚秋,自然注意到了许岚秋方才躲避假和尚时,身上那转瞬即逝的迫人气势。柳氏正惊诧于许岚秋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何能有这样的气势?抬眼又瞧见了许岚秋那张像极了许月的脸,当下出口的话就有些冷淡,甚至偏颇于闻氏这边。 “还请祖母明鉴!”许岚秋一见柳氏那审视怀疑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身上立刻冒出了汗,当下立即跪倒再地,再抬头时 已是满脸泪痕,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孙女自知不得母亲喜爱,几度妄想与母亲亲近,却更惹母亲厌恶。无奈之下只能听从父亲安排,将院子选得离母亲越远越好……孙女羡慕两位姐姐可以承欢父母亲膝下,但孙女卑贱,再不敢往双亲跟前凑徒增他们厌烦,只能日日躲在院中替双亲祈福……此间种种若是祖母不信,大可问问白梨红果。秋儿想与母亲亲近都还来不及,又怎会陷害于母亲?”许岚秋心知自己招了柳氏怀疑,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转眼就哭得梨花带雨。 她这一番话可比闻氏方才所说的要巧妙得多了。 从头到尾,许岚秋话中没有说过闻氏半句不是,对于先前闻氏的种种针对,也都被她偷换概念,说是自己不讨人喜欢。又有白梨红果作证,许岚秋确实日日都呆在供了观音像的后院小屋一呆就是一整日,更叫她的话令人信服。 “你,你……”闻氏看许岚秋这副姿态心中气得不行,刚想骂许岚秋躲在后院究竟是再咒她还是在给安氏祈福,就正好对上了柳氏看过来的目光……闻氏气结,到嘴边的脏话只 能变成了夸赞,“你当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只是其中咬牙切齿的滋味,不说旁人,就连柳氏都听了出来。 “女儿不敢奢望能得母亲的欢心,但只希望母亲日日康顺,为此女儿宁可不出现在母亲的面前,”许岚秋深深低头,语气那叫一个诚恳,却无人发现她此刻疯狂上扬的嘴角。 闻氏不愧是养在尚书府千娇万宠长大的,不过是三言两句就气得闻氏差点破功,瞧瞧这心态,她拿什么与自己斗? “罢了,我不想听你们二人说这些,六丫头你先好好与我解释一番,你与这贼子之间的关系,再说旁的。” 柳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叫许岚秋这么一插科打诨,成功让她忘掉了方才那一瞬间对许岚秋莫名的忌惮。也叫柳氏忘了在许岚秋来之前,闻氏千方百计在她这里留下的维护庶女的形象。 毕竟闻氏往日所做的种种可与她今日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苛责庶女的嫡母,忽然会为庶女求情说话,这事放在哪里只怕都没有人相信。一时间柳氏心中对闻氏已经打消的怀疑又生了出来。 “回祖母的话,秋儿确实 不认识这人。”许岚秋低头,心中算了算时辰后,镇定道,“秋儿自知不讨母亲喜欢,就是上蓝溪山的路上,也不敢凑到母亲面前徒惹她厌烦,后来听说母亲受惊,秋儿有心想去安慰母亲,却又被二伯母劝下……” 许岚秋说话间,越氏也站出身来替她作证。 “试问这世间哪有身为女儿的陷害母亲的道理?母亲就是再不喜欢秋儿,她也是秋儿名义上的母亲,秋儿设计污了母亲的声誉,难道自己就不会受流言蜚语困扰吗?” 许岚秋见柳氏隐隐已经被自己说动,立刻再接再厉道。 “况且,秋儿在与姨娘被父亲接回来之前,都是养在南福街的院中。姨娘虽说身份卑贱,但此前也是自幼长在官宦人家书香门第教养大的。父亲安排的下人妥帖,日常采买都有人负责,万轮不到我们二人插手,至于此人,秋儿当真是不认得…… 在白马寺时,秋儿全程跟在二伯母身边,不止秋儿与二伯母身边的丫鬟可以作证,就是寺中我们遇到的那位讲经的师傅也可为我们作证的。” 柳氏想到安氏的烈性和许岚秋往日乖巧的表现,再听 她此刻对自己的辩白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你说的那位师傅是谁?为何我与沁儿她们听经文时不曾见到过你?”眼见着许岚秋巧舌如簧即将替自己脱罪,闻氏也顾不得自己慈母的脸皮,不等柳氏发声就先问道。 “是苦若大师,”越氏早就看不惯闻氏为了脱罪假惺惺的样子,也不用许岚秋解释,就主动站了出来说道。这一来无疑更加深了许岚秋供词的可信性。 “苦若大师?”柳氏却是大惊,旁人不知苦若大师是谁,她还能不知?想到孝贤太后的死因,柳氏心中十分复杂,一时间连看许岚秋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正是,”越氏没又看出闻氏的不妥,点了点头,“苦若大师心善,见我身子不适坐于路边休息,还邀我们几人到佛堂中休息……”越氏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却没有提许岚秋后头独自留下与苦若私谈和自己有孕的消息。 宁国公府的几个当家夫人都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苦若大师虽说已经避世不出,但他先前的事迹众人仍有所耳闻,自然知晓此人的分量。许岚秋与越氏搬出苦若大师来做证人,还有谁敢质疑? 第三十五章 柳暗花明 假和尚身在底层摸爬滚打,此刻自然也看出了局势对自己的大大不利,正欲再说什么争取保一保自己的小命,却见原本打发了一众下人出去的柳氏的心腹忽然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凑在柳氏的身畔耳语了几句。 “什么!”柳氏的心腹嬷嬷一脸焦急,脸色十分难看,而柳氏听了她的话后原本还如常的神色更是黑如锅底,一双眼睛更是憎恨厌恶地瞪了闻氏一眼,“好你个闻氏,当真是好得很!” 闻氏不明所以,却叫柳氏这副冷冰冰的姿态狠狠唬了一条,当下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茫然道:“儿媳不知做错了什么……” “给我将人带上来!”柳氏在听了心腹嬷嬷带来的消息后已是厌极了闻氏,哪里愿意看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不等她的话说完就厉声吩咐道。 “是!”心腹嬷嬷立刻领命退下。 闻氏隐隐感觉此事又向着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但心中仍存着侥幸,只觉得自己握着假和尚一家人的性命,应当不会有事,大不了最后叫假和尚独自扛下所有错。她仍是不知情被人陷害 的宁国公府三太太,无人可以动摇她的地位…… 可惜,她一切的侥幸心理注定要崩塌。 老嬷嬷离开后,正厅再度恢复了方才那种安静到诡异的气氛。 许岚秋没有心思说话,闻氏则满心慌乱,而假和尚正一双眼睛胡乱瞟着,祈求能从困局中找到一线生机。 “二伯母水土不服,连日来均休息不好,还是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越氏身怀有孕,又站在这里多时,许岚秋心中担忧她的身子,也顾不得柳氏二人,出声关心道。 “老二媳妇你也作罢,杵在那里也不像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才是犯错的那个。”柳氏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再越氏与许岚秋身上淡淡扫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原是秋儿的不是,连累得祖母与二伯母牺牲休息的时间,耽误在此处,待后边回去,秋儿一定替祖母与二伯母抄上两分经书以示感激……”许岚秋只怕柳氏会因自己与越氏亲近的态度再忌惮越氏,连忙磕了个头转移话题道。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 柳氏懒懒地点了个头,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 ,却听外头忽然传来方才那位老嬷嬷焦急的声音。 “怎么回事!”柳氏立刻放下了茶水起身,面色不善。 “方才老奴与您说的那人在外头遇上了刚回府的三爷,三爷看了他手上的信,两人打了起来,咱们三爷身子金贵哪里打得过那破皮无赖,叫那混子一拳给蒙晕了去……” 老嬷嬷颠三倒四地解释着,还没等众人听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柳氏指着闻氏打骂了一声“搅家精”随即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偏厅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不管众人此刻心中藏着什么心思,此刻俱都关心地凑了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喂水扇风不提。 柳氏多年养尊处优,但好在当年跟许月斗法的时候叫她炼成了不错的养气功夫(受气),众人着急抢救了一番,很快就叫她清醒了过来。 “老夫人,大夫已经帮三少爷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在柳氏昏迷的这一会儿功夫里,也有下人来报了许珩的情况,“您看,府外叫嚷的那人该如何处置?” “给我将人带过来!” 柳氏一听说许珩没事,心中松了一口气的 同时更加生气,看闻氏的目光与后者看许岚秋目光别无二致。可见事关自己的宝贝儿子,闻氏就是皇家公主在她这也没了地位。 老嬷嬷领命退下,很快就将方才打晕了许珩的人给带了上来。这人正是许岚秋被柳氏叫过来前特地吩咐纤儿去找过来的,假和尚的亲人。 假和尚一家先前都是呆在尚书府做事的,后来犯了错被撵了出来,奈何这一家子别的没学会,倒养了个眼高手低的坏毛病。一家子游手好闲的,都是破皮无赖。巧的是这一家人刚好住在纤儿哥哥家附近,纤儿甚至自己都没有出面,纤儿哥哥就将人怂恿了过来。 此次打了许珩的正是假和尚的弟弟,贾二。 贾二一听说自家哥哥替贵人办事不成,就要被人抓走灭口了,连忙翻出了贾大(假和尚)与贵人往来的信件,想要找上宁国公府救自己的哥哥。 没曾想宁国公府的下人死活不让一身破烂的贾二入府,贾二干脆掏出了闻氏交与贾大的信件,直接在宁国公府门前叫喊了起来。方才老嬷嬷一脸着急来禀告柳氏的正是此事,谁曾 想就老嬷嬷回来禀告柳氏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贾二正好撞到了回府的许珩。 许珩虽说不喜闻氏这个正妻,但也容不得旁人就这么在府门口诋毁闻氏,当下就与贾二打了起来…… 贾二一看到自己差点被人“灭口”的哥哥,兄弟二人立刻痛哭着抱在一起。 通过二人之间的对话,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闻氏已经一脸惨白地跪坐在地上。那心腹嬷嬷犹觉得这样还不够一般,趁着底下兄弟二人抱头痛哭的时候,补充道。 “这泼皮方才拿着一封书信,一直在咱们府前嚷嚷,说是宁国公府的人叫他哥哥办事,事情不成反咬抓了他哥哥杀人灭口……不曾想就在老奴回来禀告夫人时,却叫他遇上了三爷。”说着老嬷嬷将从贾二那里抢来的信递给了柳氏。 那信封拆开,其内不过薄薄几张纸,其上却写满了许岚秋的生平,从闺名乃至爱好,甚至连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衫布料,乃至平素喜欢吃些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信末,却是用柳氏十分眼熟的字迹,写明了要假和尚办的事,另外还有酬劳几何。 第三十六章 闻氏的下场 当年闻氏进门后,柳氏曾起意将府中中馈交给自己这个名门出身的儿媳,后来见闻氏确实不擅与此道才把管家权交给了宋氏……所以她自是认得闻氏笔迹的。 事已至此,真相一目了然。 “闻氏,亏我当你是尚书府嫡长女会是个懂规矩识礼数的,谁曾想你们尚书府教导你十几年,竟是教出你这么个没有眼界,心思恶毒的毒妇!” 柳氏看完那信上的内容气得浑身发颤,连身子都虚晃了好几下,好叫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有摔倒。柳氏深吸了一口气,又平复了许久,这才红着眼,将手中轻飘飘的一叠信狠狠砸在了闻氏身上。 “且不说秋儿只是一个庶女,还是教养在我膝下,平素连见都见 不不着,你为何要这般针对与她?究竟是看她碍眼,还是看不得我这个老婆子!” 柳氏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可闻氏早在老嬷嬷拿出那封信时就已经知晓自己今日完了,是以前者这话她听在耳中并没有半点感觉。 “不过一个庶女……呵,”闻氏低下了她苍白的头,只隐隐可以见到她凌乱的发髻下尖尖的下巴。有泪水滴落,在她象征着正室地位的正红色下襦上,绽开一朵朵深色的花,而后晕开一片,像是绵延的血迹,艳得如同她张扬的性子一般。 “你那好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心中不会不清楚吧?想当年我父亲碍于孝贤太后威势,不得不应下你们宁国公府的求亲,婚后我也曾想过与许珩相敬如宾, 琴瑟和鸣,可许珩是如何待我的?!” “旁人说我善妒,立于许珩后宅十数年,连个通房也不曾安排过,这便也罢了。可你身为许珩的母亲,难道会不知晓,他新婚头一个月就染指了我身边的贴身丫鬟?!我怀着沁儿不过七个月,他背着我养了个外室……若不是安氏进门,我看了这小贱人的庚帖,我竟是不知晓原来我的丈夫,在婚后第三年就已经背着我养了外室……” “好啊你,嫁与我当真是委屈死你了!你闻氏若当真对我如此不满,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我许珩也不是那等纠缠不清的人,早早一纸放妻书让你回你的尚书府去了!” 就在闻氏跪坐在地上,静静垂泪诉说着许珩的负心寡意时,脑 门上包了厚厚一层绷带的许珩也正好推开厅门走了进来。 许岚秋冷眼看着多年的夫妻此刻俨然成了一对怨偶,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顾颜面的互相指责……刚刚缓过气来的柳氏,只见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儿媳与儿子就差没当场打起来,气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随后的一切却不是许岚秋这个身为女儿的能看的了,哪怕她才是此事的“受害者”但到底她只是个姑娘,在柳氏等人的眼中是迟早都会成为别人家的人,算不得自家人…… “纤儿今日的事多亏了你,”出了祠堂范围,见四下无人,许岚秋立刻赞许着身边趁着无人注意溜回来的纤儿。 “还是咱们姑娘有先见之明,否则今日还真要叫三太太得逞了, ”纤儿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心道闻氏不愧是大世家教养出来的嫡女,黑的都能叫她说成白的…… “慎言!”许岚秋淡淡瞪了纤儿一眼,语气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实际上此刻的许岚秋心中,竟有种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滋味。看闻氏可怜地跪坐在地静静垂泪的样子,她似乎又想到了原主记忆中惨死的闻氏……打心底里,她无端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立于后宅的女人,最怕的并不是笼络不住丈夫的心,而是明知笼络不住丈夫的心,还仍妄想着可以控制自己的丈夫,直至看不清楚自己的地位……显然闻氏与安氏都是这样的例子。 一个为了子女男人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事实算计甚至搭上了。 第三十七章 闻氏之死一 至于闻氏,毕竟是尚书府有头有脸的嫡长女,即便她做出了这等丑事柳氏也不敢偷偷将人处置了,只敢将人先拘在了院子里,对外宣称闻氏生了病。 而闻氏的两个女儿,则是直接被柳氏关到了自己院子附近,由那两个柳氏废了不少功夫请回来的宫嬷嬷,亲自看管教导。 闻氏一口气“病”了三日,柳氏又以自己的名义让人请来了尚书府的人,并亲自将人请到了自己的院子,秘密商谈了一个下午……这日后,闻氏的“病”便开始加重。 时间一晃过去进入四月,天气越发温暖,许岚秋叫纤儿打开了屋中的窗透气。 “姑娘,三夫人病了这么些日子,您是不是要过去看看?”纤儿虽好奇为何闻氏做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未被处罚,但毕竟那都是主子的决定,由不得她一个当下人的置喙什么……碍于“孝道”纤儿甚至还提醒了许岚秋一句。 “不必了,你没发现三姐姐和五姐姐都探望不得她?”闻氏已经失势,加之屋中也只有许岚秋主仆二人,许岚秋干脆只用“她”来称呼闻氏,却是再不时时谨记着她“孝女”的伪装。 从尚 书府的人走后,柳氏立刻对外宣布闻氏“病重”的时候,许岚秋就已经猜到了柳氏的用意。 京都之中有多少犯了错的贵妇小姐,怕污了府上的声誉,要么直接青灯古佛了却残生,要么就像柳氏处置闻氏这样一场“重病”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于这种名声大过一切的时代,一条人命又算得上什么? “难得碰上个艳阳天,帮我把书房中的那些经文、字帖的都拿出去晒晒吧,”许岚秋讽刺一笑,没有继续与纤儿解释的意思,揉了揉自己最近抄书抄得酸软的手腕,岔开话题,吩咐道。 “三夫人已经被老太太拘起来了,姑娘您又何苦这般辛苦自己,那厚厚一叠经书抄下来,任谁受得了啊!”纤儿看见许岚秋的动作,心疼道。 许岚秋淡淡一笑不可置否,以她与柳氏的关系,她会给柳氏祈福? 赵玄隣靠字迹认出许岚秋身份一事,给许岚秋狠狠敲了警钟。她不过是想谨慎些,找个借口练出另一种字迹罢了。真叫她费心思抄出来的佛经,怕是宁国公府无人承受得起…… 许岚秋前世在深宫时,为了修身养性没少靠练字打发时 间,她甚至还学会了用左手写字。而这次给柳氏抄的佛经,正是许岚秋用左手锻炼出来的成果。 如今来看,已经初见成效。 纤儿正把许岚秋这几日抄的佛经抱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晾晒。 “帮我把这一份给父亲送过去吧,”许岚秋也帮着整理了一会儿,抽出了原本给闻氏准备的那份佛经,交给纤儿。闻氏如今如西下的落日,却再无出头之日,许岚秋为了练字而准备的佛经,与其放着倒不如叫纤儿拿去给许珩。 许岚秋可听说许珩因为自己正妻的红杏出墙,萎靡得厉害,现在正是她扮演好女儿的好时候,正好拉拉自己在许珩心中的地位分量。 纤儿闻弦音知雅意,立刻抱着厚厚一沓的佛经,去了三房的院子。 “这是?”纤儿找到许珩时,后者宿醉刚醒,正是难得清醒的时候。 “我们姑娘前段时间替三……老太太祈福,手抄了不少佛经,都是在佛像前供奉过的,看三老爷如今精神不振,姑娘心中牵挂担忧,特地吩咐奴婢将经文拿过来,给您放在床头,也算是一份心意。” 纤儿刻意“说漏”嘴,泄露了这佛经 是许岚秋原本闻氏准备的。 “替我谢过你们家姑娘,抄佛经毕竟是个费时费精神的活计,叫她以后不必抄了。” 许珩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纤儿话中的意思他自然听明白了。想到先前闻氏对许岚秋,甚至对已故安氏的种种作为,再看许岚秋每次都体贴懂事,几乎可以算是以德报怨的反应……许珩心中对许岚秋的懂事欣慰、满意的同时,又更恨闻氏几分。 纤儿见已经如愿达到了目的,也没有多待的意思,又按着许岚秋的吩咐,叮嘱了许珩几句珍重身子,转身离开了正院。前者一走,许珩拿着那一沓佛经,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干脆一折身又扎进了后院两位姨娘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去了。 “罢了,”许岚秋听说许珩只是感动了片刻,扭头又恢复了原状,叹息一声,差点剪坏了手中的盆栽,“日后就不必留意父亲那边的动静了,倒是我那两位嫡姐现下如何?” “有两位嬷嬷和老太太亲自看着,想来两位小姐应当稳妥的很。”纤儿乖巧答应,并未多说什么。这段日子可是宁国公府下人们最难熬的日子,谁不 知三太太犯了错,连带着两位三房的小姐想要求情都被罚了禁闭。 只要许岚沁姐妹二人无法出来闹事,再过个两三日想来闻氏就要“不治身亡”了。 闻氏倒台的原因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纤儿有些忐忑,倒是许岚秋平静得很。就是纤儿也摸不透她的想法,只能静静看着后者安然地修剪着院中的盆栽。 游廊下挂着的鸟笼,随着微风晃荡了几下,成功摇醒了栖在笼中安眠的鸟儿,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两日许岚秋低调得很,就连去柳氏那边问安的时辰都缩短了不少,只日日龟缩在自己僻静的小院里躲外头的是非。纤儿见许岚秋今日也没有出门的兴致,自找了些栗米捧着过来,准备喂笼子里的两只鸟儿。 “咕咕,咕咕……”许岚秋一回头就见纤儿模仿着鸟叫声,正往笼内添吃食,纯白的鸽子与小丫鬟之间的互动生动有趣得紧,许岚秋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并不轻松。 又是一阵柔风拂过,翻起了石桌上的书页,哗哗地响了片刻。 “也许我应当与那人道声谢?”许岚秋回头,却刚好瞥见被风吹开的书面上那个“玄”字…… 第三十八章 闻氏之死二 许岚秋还没来得及就“要不要给赵玄磷道谢”这个问题上,纠结上几日,闻氏终于“不治身亡”了。 宁国公府一时间又忙了起来。 闻氏做出的丑事都被柳氏瞒了下来,阖府上下,所有知情的下人发卖的发卖,打死的打死,剩下的一些个知晓内情的人,也都随着闻氏的死,闭紧了嘴半句话不敢多说。 闻氏到底是尚书府的嫡长小姐,又为宁国公府诞下了两女一子,当了好几年的许家妇,是以就是柳氏与许珩心中多有不甘,碍于表象也要将闻氏的葬礼办得风光体面。 许岚沁与许岚灵两姐妹被柳氏以学习规矩为名,实则软禁硬是关了一个多月,好容易被放出来却是要她们参与自己母亲的葬礼…… 姐妹二人连带着从国子监赶回来的许轩吉,(闻氏嫡幼子)甚至来不及看闻氏最后一面,等待她们的就是一具已经封好的漆黑冰冷的棺椁。 柳氏与许珩都不喜闻氏,就连人死了也不愿出来多看一眼……柳氏身为府上辈分最大的长辈,一句“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直接将事全权推给了宋氏。宋氏掌管着中馈,却从未有过 操持葬礼的经验,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将事情烂了揽了下来。 闻氏因夫家与娘家的权势也有不少交好的夫人,如今人死,这些个夫人也都要上门凭吊。 原见着灵堂布置得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时,这些夫人还有些唏嘘,暗讽孝贤太后走后,果然宁国公府大不如前,连府上的正经太太没了,丧事都操办得这般简单。 这些人说的话并没有避讳,多多少少传到了柳氏的耳中,后者立刻将宋氏叫走骂了一顿。 “母亲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儿媳没有过操持白事的经验,更何况三弟媳妇毕竟是年纪轻轻没了的,儿媳就是想学着人家府上的经历来办,也实在做不好……” 宋氏被柳氏骂得有口难言,她倒是想要借鉴别人家的丧事,但京都城内本就忌讳这种非自然亡故,且又是暴毙的丧事,又怎会与旁人细说? 宋氏就是想找人问问经验,学点东西都没地找。 开始时宋氏也不是没有想过,跟柳氏借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帮着操持,奈何柳氏本就厌恶极了闻氏,自然不会答应,随便扯了个借口就打发了她。加上闻氏的死被瞒得极好,府 内上下半点准备都没有,所以这会儿才这般手忙脚乱…… “你若管不好,那就交给老二媳妇来管!断没有叫人看笑话的道理!”柳氏自然知道这其中也有自己的问题,但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当下就黑了脸,怒斥了宋氏一句。 就是没理又如何?在这宁国公府里她就是最大的理! “母亲您先消消气,是儿媳不好,儿媳不中用,还拿着这种事来烦您。”宋氏见柳氏真恼了,连忙笑着凑上前去,乖顺地给她递了茶水,又绕到后者身后不轻不重地帮她揉着肩膀,耐心哄道。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劲,不像闻氏那个贱人,连死了都不安生,尽给我添堵!”柳氏喝了两口茶水,享受着宋氏贴心的按摩,很快心中的火气就消下去了许多。 “母亲,儿媳知晓儿媳这次让您失望了,但您也知晓外头的人都盯着咱们宁国公府,这两日三弟妹的葬礼只怕要叫她们好一通编排笑话,儿媳丢脸倒是不打紧,只是丢了咱们宁国公府的脸那才是得不偿失……您看,不然您出去象征性地哭两声?” 宋氏一边帮柳氏按摩着,一边耐心哄 着她,说话间还不忘时时留意柳氏的脸色,见柳氏并没有再生气的意思,宋氏才再接再厉道:“您身为长辈的却站出来哭三弟妹那样的晚辈,一则众人见您出面定会知晓丧事的仓促,二则大伙儿看您伤心也会赞您一声,真是当儿媳们做女儿的老封君……” 不得不说宋氏不愧是柳氏最合心意的儿媳,三言两语就搔到了柳氏的痒处,这会儿柳氏已经意动了。 “罢了罢了,你惹出来的烂摊子,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替你擦屁股!” 宋氏见自己的话有用,又再接再厉地添了把火,果然,都没等柳氏手上的茶水泛凉,柳氏已经答应了宋氏。 柳氏在宋氏的亲自服侍下,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甚至还吸了一大口鼻烟壶,这才红着一双眼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去了闻氏的灵堂。 彼时许岚秋正跪在闻氏棺椁前,最后一次扮演着“懂事孝顺”的庶女形象。而许岚秋姐弟三人已经因为悲伤过度哭晕了多次,又被下人拖了下去。 来灵堂凭吊的众夫人见许岚秋红着眼眶,白着一张脸跪在这里,还当她是闻氏膝下的哪个嫡女,不吝美言地夸了她一 番后,才知晓许岚秋原是闻氏膝下的庶女,顿时众人对她的目光从怜悯变成了厌恶嫌弃。 许岚秋倒是无所谓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仍尽着自己本分,安静地往火盆中丢金纸。 “我说这宁国公府实在是太过分了些,你瞧瞧,正头娘子死了,这一个个的下人还是这么懒懒散散的,丧事办得简陋不说,就连跪在这守灵的都是不受待见的庶女……真是不知道是该说着闻夫人命不好,还是该说旁的什么?” 一个夫人凭吊后也不着急离开,拉着边上两个相熟的夫人一道闲话道。 “就是啊,分明不久前我才听说这闻夫人刚刚生病,怎的这不过几日的时间人就没了呢?要我说,指不定是这府上的人不重视,要不怎会这样?” “话虽如此,但只怕这里头并不简单,”几个夫人混不顾屋中还有宁国公府的下人和许岚秋在场,越聊越是起劲,甚至连声音都放大了不少,“没看见尚书府的人现在都还没过来呢?只怕是……” 许岚秋原是不愿意与这些人打交道的,但见这几人越说越是过份,甚至隐隐有要猜到闻氏死因的样子,她只能站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风光葬礼 俗话说的好,想要俏一身孝,许岚秋身为庶女按说没有资格替闻氏披麻戴孝的。 奈何闻氏膝下的三个孩子都不能到场,只能由她暂代。是以此刻的许岚秋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顶着孝帽,并未做全了“孝子”的打扮,但看着倒是纤弱,更是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出尘之感。 许岚秋气质本就脱俗,此刻的她虽年纪不大,但一张脸已隐隐可见倾城之姿,否则柳氏也不会打着那样龌龊的主意。 “几位夫人安好,”只见许岚秋举止从容地走到了几位闲话的夫人身前,不卑不亢地朝几人行了个礼,这才继续道,“母亲月前重病,府上请了好几次大夫,祖母甚至亲自下帖请来了宫中的太医,奈何太医们只说母亲这是急症,须得慢慢将养……谁曾想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过去,母亲还是……” 说着许岚沁十分适时地就落下了泪,顿时叫几个方才还在碎嘴的夫人惊得忘了反应。 “阖府上下谁人会料到,我母亲那般康健的身子说倒就倒了,前两日祖母还说待母亲身子养好了,要带她上白马寺好好烧香拜拜,求菩萨保佑保佑她的身子……”许岚秋抽咽了下,又继续哭道。 “祖母 一听说母亲没了,顿时就晕了过去,而小女的姐弟与父亲也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纷纷病了这才……母亲走得急,府上什么都没有准备,我大伯母无奈之下站出来操持,若有哪里招待不周还望几位夫人海涵。” 许岚秋见自己一番话终于哄住了几位夫人心中一松,面上仍保持着悲戚的表情欲哭不哭地朝几人又规矩行了个礼,补充道: “想来母亲生前与几位夫人都是要好的吧?若是可以,还请几位能帮着秋儿劝劝姊妹们,叫她们莫要太伤心……秋儿自知身份卑贱,不敢打搅几位,便先退下了。” 许岚秋说完自己想说的,也懒得继续再在几人面前妆模作样,抹了一把生挤出来的泪水又跪回了棺椁前,好像方才的一幕不曾发生过一般,再度老老实实地烧起纸钱来。 却不知她方才这进退有度的仪容举止,和三言两句就将事情解释清楚,且还将宁国公府摘得干干净净的一番操作,已经彻底弄懵了那几个碎嘴的夫人,连带着还有刚刚被宋氏搀扶过来,准备给自己府上作势的柳氏等人。 “兴许真是叫我们猜错了呢?”方才说话的几个夫人你推我我退你,彼此目光中都 有些被人戳穿的尴尬,只能互相打着圆场说道。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闻夫人那般康健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么说来他们宁国公府仓促之下,能将丧事办成这样已经是尽力了……” 就在几人尬笑着准备离开此地的时候,却见灵堂门口处一阵嘈杂。 “老夫人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啊!” 这是宋氏的声音?许岚秋目光一闪,连忙站了起来,殷勤地迎了出去。 “我还保重什么身体啊,老天爷呀,素芳才不过三十啊,您怎能狠心将她收了去?要收您把老身这副老骨头收了去,将素芳还回来……”许岚秋还没看清楚外头来的都谁,就见一道黑影忽然冲了进来,扑在棺椁上痛哭着,可不是这几日都不曾露面过的柳氏? 不说许岚秋被柳氏这忽然“慈爱”的操作吓了一跳,就连方才站在屋角议论的那几个夫人也都惊疑不定。 难道这宁国公府是真的重视闻氏这个儿媳?都是她们多想了? 看看宁国公府的做派,再看看尚书府家的,明显后者落到了下风……原本几个夫人的猜测对象立刻换了人选。 许岚秋这会儿可没心情去猜厅中几人的心思,她现在全部的心神都被趴在 闻氏棺椁上的柳氏吸引了去。柳氏真不愧她最大的对头,瞧瞧这演技娴熟的,不知情的只怕还真要以为闻氏生前与她的关系如何好呢! 许岚秋眼中有揶揄的光一闪而过,柳氏想在大家面前演戏是吗?那她这个做孙女的不配合一下不是显得特别的不孝顺? “祖母,您可千万莫要哭伤了身子,秋儿已经没了母亲,可不能再没了您啊!”说话间,许岚秋的泪水也是说来就来,跟着扑到了柳氏的身畔,殷殷地劝道。 祖孙二人演得比京都春满楼里台柱子还要逼真,宋氏一看自己落在了后头,几位夫人的目光也朝她转了过来,当下福至心灵地也捏着帕子跪在了棺椁前,哭诉起对闻氏的不舍来。 主子哭下人也跟着哭,一时间闻氏原本寂静的灵堂竟哭声震天,好不热闹。 托当时在场几位夫人的福,宁国公府的老太太与宁国公夫人痛哭三夫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身在尚书府书房的闻尚书夫妇听到了这个消息,还以为自己夫妇二人当初查到的消息是假的,这不还特过来书房,翻出了下人带回来的柳氏的亲笔手书,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柳老太君当真是个厉 害角色,”确认了信并无错后,闻夫人双眼通红,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咬着牙骂道。 “他们宁国公府如此做派,倒显得咱们尚书府不近人情,呵,来人啊!”闻尚书气极反笑,狠狠摔了手上的信,“即刻叫大少爷带人去宁国公府凭吊,阵仗越大越好!” “可老爷……”闻夫人连忙拉住了闻尚书的衣袖,一脸为难想要劝阻。 闻尚书如何不知闻夫人的意思,只是如今宁国公府为了自己对外的名声,已经做出了这副姿态,他们尚书府若是不照着做的话,只怕日后要被整个京都的人指摘。闻氏虽说做的事情并不地道,但柳氏既然这么做了,必定是不想叫人知晓,他们尚书府为何不能故作不知? “可此事,毕竟是素云……”闻夫人还还再劝。 毕竟闻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府上划清关系都还来不及,又怎好在这个时候眼巴巴地贴上去惹眼? “罢了罢了,那就不必弄出太大阵仗,你我亲自去一趟吧,低调些,也亲自与那柳氏赔个罪……”闻尚书自然明白闻夫人在担心什么,良久才听他叹息了一声,语气悲凉道,一句话落,只叫人觉得这人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四十章 闻名 闻氏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被幽禁在三房正院里屋的时候,只怕早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她的葬礼竟还可以保持着她最后的一份体面。 宁国公府老太太亲至灵堂哭灵,宁国公夫人宋氏亲自操办丧仪,当朝二品大员,闻尚书夫妇更是轻车从简,亲自上门来送闻氏最后一程……有这些人带头,很快的,整个京都都知晓了宁国公府三夫人逝世的消息。 到底是教养过太后的勋贵世家,且还是新帝明面上的外家,一时间京都中认不认识的贵妇人,也不管跟闻氏相熟与否,都换了素衣前来凭吊。 “如今也算替你们母女二人报了仇,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怎的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许岚秋看着明明简陋的葬礼变得越发热闹,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无声地捂住心脏轻语道,“你若是还有不甘,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想叫一个人身败名裂的办法有很多,想叫一个死人毁了身后名,更是简单。 大魏上下信奉人死如灯灭,许岚秋虽说对闻氏无甚好感,也不在意这些鬼神之说,但闻氏到底是他们许家妇,弄坏了她的名声,日后难保宁国公府的声誉也会一落千丈…… 许岚秋静静捂着心脏,感受着原身的波动,半响却一点动静也无。 “看来你也是原谅她了?”许岚秋 苦笑一声,心中对自己这位早夭且无缘得见的侄女有些怜悯,“如此你便安心去吧,没了闻氏阻挡,迟早有一天我会帮你给安氏正名的……” 刚下过一场雨,蔚蓝的天际还漂浮着几朵安逸的云彩,许岚秋抬头,阳光从她的指缝间倾泻下,隐隐间她似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少女的叹息声,随之许岚秋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许岚秋一直都明白,她能重生到这具身体上并不是意外,并且很多时候她都能感受到真正的“许岚秋”与她共存在这副身体里……虽说如今这副身躯是由她在主导,但很多时候许岚秋的情绪也会受原主影响。 但自此刻起,许岚秋心中清楚,日后这具身子就彻彻底底是自己的了。 “三姑娘与五姑娘日日起不来身,劳累您要日日守在夫人的灵堂前,连休息都抽不出时间,这样下去,就是个铁人也扛不住,何况是您这样的小身板子。” 纤儿正趁着午间这难得的空隙给许岚秋揉着膝盖,一边揉,前者还不忘一边抱怨。 “三夫人生前也不曾善待过姑娘,姑娘何必事事周全?换做旁人只怕是躲都来不及,也就您,还巴巴地往上凑……姑娘?您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许岚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听清纤儿说了什 么,直到后者一连喊了许多遍,许岚秋才茫然回过神来。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就算了,更何况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闻氏。”许岚秋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纤儿话中的意思,她也不恼,反倒耐心与纤儿解释道。 闻氏的葬礼,因为宁国公府与闻府之间欲盖弥彰的默契,越来越“热闹”。越是这个时候,外头盯着许家人的视线越多。 许岚秋身为闻氏的庶女,在几个嫡女都抱恙的此时,自然被推到了大众视野中。 许是前世与柳氏打交道的日子太常,许岚秋很自然地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与其说这是在给闻氏尽孝,倒不如说是许岚秋在为自己作势,叫京都众人能知晓,宁国公府有她这么个不输嫡女的庶女存在。 “姑娘您真是太厉害了,”纤儿听完了许岚秋的解释后,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崇拜,“只是您这样委实辛苦了些……” “傻姑娘,这有什么辛苦的?”许岚秋毫不在意地笑笑,心道你怕是不知道我当年再宫中的时候可是吃过更大的苦,这些放在她面前又能算得上什么? 主仆二人趁着午饭空隙闲谈了一会儿后,许岚秋再度回到了灵堂,继续扮演她的至纯至善的乖巧庶女模样。 宋氏刚刚打发走了两位来凭吊的客人,一回过身就见方才说要去休 息片刻的许岚秋,又端端正正地跪在灵堂中了。 哪怕这会儿灵堂中往来的并无外人,小姑娘仍旧身姿挺拔地跪着。一连这么多日下来,宋氏自觉自己这个操持的人都累得憔悴,而许岚秋除了双眼泛红外,仪态竟是半点不差…… 宋氏先前对许岚秋这个忽然被接进府的神秘庶女,怀着深深的忌惮,但前两日许岚秋在几位夫人面前,替她解围说话一事,却叫宋氏对许岚秋隐隐有所改观。再想到许岚秋孤苦可怜的身世…… 宋氏开始觉得当初被许岚秋以纤儿一家威胁的事情,也不是那般难以接受了,更何况许岚秋这两日在闻氏葬礼上表现确实太过耀眼,叫宋氏看到了她无穷的潜力。 “百灵,你去拿个绵软些的团蒲来,将六姑娘膝下跪的那个团蒲给换了,小姑娘家家的,一连跪上这么多日,只怕日后膝盖要落下病根……”宋氏沉吟了一会儿后,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眼前的小姑娘有谋略,懂隐忍,还有一身难以挑剔的完美仪态……宋氏这些年掌管着中馈,虽说没锻炼出多厉害的眼界,但抠抠搜搜下来的,倒也让她养出了点投资的眼光。 如今在她的眼中,许岚秋俨然成了她的下一个投资目标。 对于宋氏的忽然示好,许岚秋除了开始时片刻的惊讶后,随之又恢复了自然, 温和有礼地朝宋氏的丫鬟百灵道了声谢,就继续跪在灵堂前。 百灵回禀宋氏许岚秋的反应时,没忍住赞了许岚秋一声宠辱不惊,就连宋氏也深以为然。却不知她们二人讨论的主人公,此时虽老实地跪在佛堂前,心思早已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闻氏的死是一桩大事,就是柳氏再不喜她,到底前者也是许岚灵两姐妹的嫡母。按着惯例,直系亲属死了,身为儿女的自然是要守孝的,尤其是许岚灵两姐妹二人,更是有三年重孝在身。 许岚秋想到自己伺候在柳氏身边这段时间的猜测,有点想笑。 柳氏不知与自己那位养子达成了什么协议,许岚灵这姑娘那通身的气派,只怕早晚都是要入宫的……闻氏做了丑事,柳氏盛怒之下干脆叫人一碗毒酒弄死了她,如今倒好,这热孝一守下去,许岚灵直接熬成了老姑娘。 只怕柳氏这会儿躲在屋子里是真再哭呢…… 闻氏的棺椁停了两日,最后打着“急病不吉”的幌子,急急下了葬。 柳氏生怕许岚灵姐妹二人出殡时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硬是将二人拘在了屋里,连生母的最后一程都错过,却叫许岚秋这个庶女捡了便宜,送了闻氏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程。 丧仪一切都是由宋氏出面安排,柳氏打着“悲伤过度”借口,除了开始那几日在灵堂上。 第四十一章 送药 丧仪一切都是由宋氏出面安排,柳氏打着“悲伤过度”借口,除了开始那几日在灵堂上露过脸以外,从未再出现过。 丧仪上只有闻氏的嫡子与许岚秋二人,代替三房众人出席。闻氏生前几度以自己的长女许岚灵为傲,没少带着姐妹二人出席外间的宴席,来观礼的众人见走在前头作孝女打扮的,不是许岚灵两姐妹,反倒是一张众人都没曾见过的生面孔,都起了好奇心。 宋氏早做好了与许岚秋交好的准备,是以一但有人问起许岚秋,前者都会感慨一笑,只道许岚秋是养在闻氏身边的,虽是庶女,但一应待遇与学习都是按着正经嫡女的例份来办,很是得老太太与闻氏的喜欢。 宋氏这么一说,在场的人还能不明白?大家伙都是京都的富贵人家,哪位夫人家里没点妾室庶出子女的? 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前,都会由身边的长辈带上 几个本分貌美的丫鬟,以备不时之需,而这些个陪嫁丫鬟若是有幸生了子,正方太太也有许多念着情谊养到自己膝下,又或者直接记在自己名下的。 在场的诸位夫人纷纷夸了闻氏几句贤良大度,转头又看向许岚秋的目光都变了样。 宁国公府好歹也是当今陛下拐了弯的亲戚,府上的嫡女兴许她们肖想不起,但只是个庶女的话…… 许岚秋如今不过虚十三岁,虽说面容尚显稚嫩,但那通身仪态,却硬生生将她整个人的气质拔高了一截,叫人很自然地就会忽略她的年纪,容貌。闻氏的葬礼上两个嫡女几乎全程没有出席,反倒是她面面俱到地一直在灵堂前侍奉。 这么一看,许岚秋这姑娘的规矩、手段,倒是一点不比寻常人家的嫡女差,甚至放眼整个京都都可赞的上出类拔萃。 于是乎,意料之中地许岚秋因着闻氏的葬礼,莫名在 众勋贵夫人面前留下了好印象。 热热闹闹地办完闻氏的葬礼,许岚秋终于松了一口气,本想叫白梨等人给自己烧桶热水,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没曾想一进屋就叫她看到桌上摆着的药瓶。 “这是?”许岚秋拿起药瓶,这才见到瓶身下还压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奴婢也不清楚……”纤儿浑身一颤,主子的屋里忽然出现了陌生物件,本就是她们这些贴身侍婢的疏忽。 “应该是前些时候祖母赏给我的膏药,许是白梨她们两见我连日跪着,特地找出来的,”许岚秋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趁着纤儿没有注意,将纸条拢进了袖中,一边安慰后者道,“况且我曾特意嘱咐过你们,若非我在的时候不要进我的屋子,这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许岚秋说得好听,实际上以柳氏那种吝啬的性子,又怎么会赏给许岚秋这么贵重的内廷制药? 纤儿倒是没有多想,见许岚秋没有责怪的意思,转身就听从吩咐去给后者准备热水去了。 “咕咕……” 屋内的窗户大开着,窗沿上正好挂着那日白马寺中,赵玄磷送她的那对白鸽,此刻两只雪白的鸽子正歪着脑袋,两脸懵懂地看着她。 许岚秋看了一眼两只呆傻可爱的鸟儿,思索了半天猜不出究竟是谁送来的东西,只得作罢。 殊不知这两日宁国公府三夫人逝世,她许岚秋的大名也入了各家大户夫人的耳中。赵玄磷这两年一直在创建自己的势力,这么些风声自然瞒不住他。 一听说闻氏的葬礼上,许岚秋大放光彩,几乎可以说是美名远扬的消息后,赵玄磷第一时间并不是替她感到高兴,而是担忧,以她如今的小身板日日守在灵堂前,只怕是要熬不住……这才有了送药这一出。 宁国公府虽说也是军功起家,守卫森严,但放 在赵玄磷这却是有些不够看的了。 许岚秋拿着那看着就十分“高端”的官窑白瓷药瓶,仔细看了半饷,甚至拔出了瓶塞闻了闻,确认了是前世她曾用过的宫中秘药“玉肌活络膏”后,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是谁送来的此药。 再一拆开方才被她藏起来的纸条,入目果然是熟悉工整的字迹。 赵玄磷信上倒是没有说些别的,只简单写了“注意身体”四个字,另还附上了一小张防范和解开莲心的药方,药方的末尾前者还不忘嘱咐道,他虽无法保证根治,完全解除莲心的毒性,但却还能控制一段时间,并且保证不被新帝的人发现。 许岚秋捧着薄薄两张纸,开心得差点没蹦起来。 她这几日被闻氏的葬礼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只记得叮嘱越氏小心主意日常的用物和吃食,没想到赵玄磷竟贴心至此,这药方对此刻的许岚秋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第四十二章 回信 “啧啧,裕亲王这字,当真是可做教材传世之用了!” 许岚秋反复看着赵玄磷送来的纸条,口中不住赞道,她虽不是很懂品鉴,但在深宫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许岚秋也了解不少。都说字如其人,仅仅看字就能大概感受到其主隐隐的风骨,一如赵玄磷本人一般,公正流美却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按说他帮了我这么多,我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许岚秋静坐欣赏了一会儿赵玄磷的信后,忽然反应过来。 所做就做,许岚秋立刻翻出了笔墨纸砚,却在提笔的时候犯起了难。 只要一想到赵玄磷每每看自己时,眼中蕴藏的那种叫人难以理解的深意,都让许岚秋心慌得很……若说是她多想,倒不如说是赵玄磷生了一双多情的凤眼,那眼神似藏了无穷的深情,一眼就能让人溺死其中的那种。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道个谢,还能有多难!”许岚秋拍了拍拍了拍脑门,使劲不让自己去想赵玄磷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开始思索起如何落笔。 最后许岚秋的信还是寄了出去,两只雪白的鸽子终于在易主后,头一次被放了出去。 “姑娘今日 怎的把它们放出去了?”纤儿备好热水回来后,刚好见到许岚秋将鸽子放出去那幕,不免好奇道。 “咱们出不出情有可原,总不能拘着也不放它们出去啊,”许岚秋笑笑。 “大雪小雪跟了姑娘真是有福气,”纤儿还以为许岚秋是借着两只鸟儿,在自嘲没有自由,可身为大户人家的千金,自由又哪里是说说就能有的?这话可不是她这种做下人的可以接的。 “大学小雪?可是你们给那两只鸟儿起的名?” 纤儿兀自胡思乱想,却不知许岚秋两辈子加起来,早已习惯透了这种金丝雀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她的注意力反倒被旁的吸引了去。 “是啊,我们几个闲着无事便给这对鸽子起了名,总不能随您一样日日唤它们鸽子鸽子的吧?”纤儿见许岚秋没有继续方才那个话题,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咱们院里已经有一个‘白梨’了,总不好叫它们‘大白,小白’,奴婢几个没读过多少书,姑娘要是觉着不喜欢,大可以换一个。” “不不不,你们起的这名字倒是有趣可爱,正巧两只鸽子也都是白的,我前 两日还在为难是不是该给它们其名呢,你们就替我解决了这个难题。”难得放松下来,许岚秋也乐得与纤儿闲话几句,“就是不知你们怎么分辨它们的?会不会交错?” “姑娘您这就不知道了吧,大雪的眼更大更红些,小雪的双足则更粗壮些……” 主仆二人兀自就一对鸽子的话题聊得开心,却不知千想万念终于盼来许岚秋回信的赵玄磷,看了她的回信后,心中是如何的哭笑不得。 裕亲王府内。 时值四月,裕亲王府内大片大片的玉兰花开得正盛,粉的白的花瓣随着微风时不时飘落在地,给翠绿一片的草地绣上了素雅的花纹,花香弥漫,却并未见人打扫。 一道身影正疾步自兰花林间走过,周美如仙境的画面半点不曾落入前者眼中。 书房的两侧的窗户敞开着,隐隐可看到窗后几案前坐着的人影。 “主子,听雨小筑那边有消息传来……”侍墨立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老实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在未得屋中人传召之前,他还没那个胆量进去,即便书房的门此刻同样敞开着。 “进来,”男子的声音清冽纯净,相较于平常而言 ,隐隐多了两分喜悦之意。 什么事情会叫谪仙一样的主子有情绪上的波动?侍墨呆了片刻,直到屋中男子轻轻咳嗽了两声,他才匆匆反应过来走进了屋子。 虽是暖春,但京都的气温俨然比不上华南地区,就是这时候多数人家屋中,还烧着热热的炭盆。书房里虽也燃着炭盆,但却并不暖和…… “主子,您虽喜爱这玉兰香气,但也不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您看看你这屋里,点了炭盆还大开着窗,屋内屋外一样冷,您这迟早得把自己整病了!” 侍墨方才还规规矩矩的,一进屋感受到屋中温度,再看到赵玄磷那张冻得有些苍白的脸,立刻破功,没忍住一边唠叨着,一边自作主张地关了大半的窗。 “这扇窗留着,旁的关了也就罢了,你好歹给我留一扇,让我好好看看外头的景,”赵玄磷没有与侍墨计较地意思,只任由他关窗关到了自己附近的这扇,才出声阻止,“玉兰花期不剩多长了,错过了这次本王还得再等一年,咳咳……” 见赵玄磷又开始咳嗽,侍墨心中着急,又不敢反驳他的命令,只能抄起边上的一件大袄,连忙 给前者披上。 “主子您过去不是常说‘花开花落终有时’,这玉兰树就在这,今年开败了迟早它还是要开的,您好歹顾忌着点身子啊!” “你不懂……”赵玄磷看了看外头纷扬的玉兰树,略显苍白的俊颜上露出一抹令人深思的苦笑。 花有再开时,人呢? “你快帮忙看看,这丫头当真是有趣得紧……”似怕侍墨继续与自己纠缠“开窗保暖”这个话题,赵玄磷献宝似的拿出了自己才捂热的信,热情地读了起来。 “……承蒙裕亲王关照小女诸多,小女子无以为报,他日若亲王有所需要,小女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赵玄磷已经把许岚秋寄过来的短短一页信纸看了多遍,这会儿就是不照着读只怕他都能默背出来。 “侍墨你瞧瞧,宁国公府的这位六小姐,是不是真的很有意思?”赵玄磷瞒下了许岚秋重生的讯息,只说她是宁国公府的六小姐。 “殿下可是对这位六小姐……”侍墨没敢将话说全,只是一对乌黑的眉毛暧昧地挑了挑,隐晦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听说这位六姑娘规矩仪态样样上品,您若是喜欢,不若明日就请冰人上府?” 第四十三章 情窦 “臭小子!浑说什么呢?人姑娘家的名誉由得你在这里当玩笑说闹?”赵玄磷说着抄起身边的书卷,狠狠往侍墨身上丢。 “奴才这可是为了主子好呀,您瞧瞧,先帝临终前都还惦记着您的婚事,就连当今陛下也都替您急着呢,您要是真有那个心思不如赶紧上门……”侍墨龇牙咧嘴地躲开,面上虽是挂着揶揄的笑,但语气却都是关心之意。 “你还敢说!”赵玄磷被戳穿了心思,苍白的俊颜上顿时浮起两抹淡淡的红晕,也不管方才侍墨说是要来禀告什么要紧事了,前者站起身来就要打他。 直把人给吓得跳出了书房后,赵玄磷才快速地掩上房门,叮嘱了句:“莫来打扰,让我静静。”后,赵玄磷这才又坐下,努力平复起自己方才生了妄念的心。 经过方才一同闹腾,手心里小姑娘的信已经皱巴得不成样子了,赵玄磷却万般珍重地将其摊开在桌上,细心地慢慢抚平。 许岚秋这封信依旧是她用左手写出来的,赵玄磷虽说看出了字迹的不妥,却也能理解以她 一贯的谨慎,绝不会容许自己出现半点的纰漏。 只可惜,许岚秋并不知晓,不管是左手写字还是右手写字,任你字迹有再大的不同,只要是一个人写出来的字,定然会保留她独有的小习惯……就比如许岚秋所有的字,都喜欢将“勾,撇”这些部首写得较旁人更为圆润些。 “月儿说锋芒毕露并不是什么好事,锐气应该内敛而不是外放,平白叫人防备……她每次与我说起这些时,都能用她自己的那一套歪理来说服朕,实令人头大。” 思绪似乎又回到当年,赵玄磷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姑娘,转眼成了兄长的女人。听着先帝半是指责半是炫耀的话,谁又知晓他当时心中是如何的煎熬? “那年的封后夜宴你可还记得?为兄不胜酒力,先一步回了勤政殿,那日启祥宫的人是你……”画面一转,赵玄磷又回忆起先帝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费力说出的秘密。 那年的封后夜宴,许月一身明黄尊贵的凤袍,行走时衣袂飘飘,步步生莲,明艳不可方物,耀眼得叫人不敢 直视。 可就是那一夜,赵玄磷心知此生于她再无可能,敞开喝了不少酒酿…… 后来帝后前后脚退席,他好像是因醉酒被先帝留在了宫中,由先帝身边的内侍领着去了某个宫殿休息。彼时的赵玄磷喝得浑浑噩噩,闭上眼满脑都是许月笑魇如花的面容…… 屋中没有旁人伺候,就在赵玄磷半梦半醒的时候,一具温软香暖的身子,却忽然滑进了自己的怀中。 帝王之家素来无情,他们这些身为皇子的,除了要承担起家国社稷的建设重担,同样还肩负着替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若不是赵玄磷败了身子,被太医断定不会长寿,只怕由不由得他的意愿,他都要娶妻生子…… 可身边没有没有女人并不代表他不懂周公之礼,真当皇宫里的画师只会画人画景?殊不知市面上千金难求的避火图都是大内产出吗? 当时殿内烛火昏暗,怀中的女子身上带着浅浅的酒香,乌发散乱,发间玉兰的香气充斥了赵玄磷整个鼻腔。许是他抱她的姿势令女子感觉到了不适,少女嘤咛了 一声,再他的怀里拱了拱,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呢喃了两声。 就是这两声梦呓似的呢喃,彻底击碎了赵玄磷为数不多的理智,化身为狼…… 红浪翻滚,女子如泣如诉,哀婉的浅吟声,直到如今还叫赵玄磷记忆犹新。那夜种种,恍若大梦一场,却畅快淋漓。 赵玄磷本以为那只是自己血气方刚,日有所思的不甘才夜有所梦,谁曾想先帝却肯定地告诉他,那并不是梦,那女子更是他魂牵梦绕,却连提偶不敢主动提起的人…… “为兄此生为帝,自认为国为民、勤勤恳恳,说到底却辜负了后宫之中的全部女子,尤其是月儿……朕知你对她有情,待我去后,若你二人有意,朕会留诏让覆儿成全你们二人。” 先帝当时说这段话时,看他的目光赵玄磷已经记不清了,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先帝的? “臣弟不敢……”赵玄磷记起来了,那时他还沉寂在先帝先前的话中,心中又是庆幸窃喜,又是惶恐害怕。 他倒是想要直接应允先帝的话,可帝王 心思最是难测,彼时许月距离安稳的太后之位只差一步……赔上自己的性命赵玄磷无所谓,但他怎敢拿许月的日后做赌注? 后来若是知晓许月会那般不明不白死去,当时赵玄磷只怕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也会应下先帝这个荒唐的条件……视线再次回到案上的信纸上。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待人这么温和有礼,却疏离客气得很……”赵玄磷笑着看着眼前的信,透过其上的字迹,他似乎都能脑补出少女写信时,蹙着柳眉一脸纠结的样子。 若是叫她知晓封后大典那夜的人是自己的话,不知一贯精明精怪的小姑娘,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只是这般想着,赵玄磷如玉的俊颜又开始泛红,前者连忙压下自己心中纷乱的思绪,自边上厚厚的一沓御供宣纸中,挑出了一张他认为最平整的纸,又翻出了他平素都不舍得拿出来的用的松香墨块,提笔研磨。 瞧他郑重的样子,不像是在写信,更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般,似要将心中的所有压抑的感情都倾注入信中一样。 第四十四章 初开 却不知许岚秋在收到他这封“厚实”的心意,简直受宠若惊。 赵玄磷信上倒是没有说些旁的,似只是寻常朋友间你来我往正常的语气,问候了许岚秋的身体情况,还有宁国公府这段时间的琐碎,重点叮嘱了许岚秋添衣吃饭。 想来前者应当也是察觉了,这回信似乎有所不妥,原本温情的信末他又加了一句“陛下近日会有动作”的正事。殊不知这一来反倒看着更加欲盖弥彰,毕竟当初在白马寺的时候他就亲口告知过许岚秋此事…… 透过信上的字迹,许岚秋好像看到了某个谪仙似的人物,一脸苦恼的样子。在这点上,通信的一对男女竟难得地统一默契。 “信是御供的洛阳白玉纸,墨是极品松香墨,这……”许岚秋嘴角上扬,脑补着赵玄磷写信时的画面,又将信看了一遍,只是这次少女面上的笑容却逐渐没了弧度。 方才拆信时许岚秋没有注意,这会儿她心血来潮鉴别了下赵玄磷这封信的材质,才发现原来被她忽略的信封中,还放着一朵被压制成标本的玉兰花……难怪信封连同信纸上,都 晕上了浅浅的玉兰香。 只是些寻常的问候提醒,却愣是让赵玄磷写了满满当当的三页纸,就连信纸到用墨,都被前者弄得这般精致……许岚秋一时间都不知该回复些什么,呆了半响。 这么轻飘飘的几页纸,却载满了男子一颗诚挚的真心,这叫她该以什么姿态面对?许岚秋就是想再自欺欺人,说赵玄磷对她无意,到了这一刻也没了底气。 当年赵玄磷上门求亲,众人虽羡慕许岚秋能得这么便宜一桩婚事,却无人嫉妒什么,毕竟是宫中的太医亲口说的裕亲王难以长寿……注定要守寡的婚事,就是再好也无人会眼红。 但此刻许岚秋不禁回想,若是当年自己真的幸运嫁给了赵玄磷,那如今她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的?那样一个温柔心细的人,怕是谁都会很幸福的吧?许岚秋似乎已经看到了她与赵玄磷执手相看云卷云舒,惬意淡泊却不会枯燥的生活…… 这只是一个没有可能的猜测,却叫许岚秋莫名觉得脸颊发热,心慌得很。 许岚秋虽说活得年岁长些,但到底不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女,前世她 入宫这么些年,与先帝之间的感情在外人看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内里如何却只有许岚秋自己知道。 直白一点的说,先帝与许岚秋可以说是一类人,同样的冷清冷性,凡事都以利益为先,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是以若真要许岚秋谈什么情爱风月,她是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过情爱经验的许岚秋,自然不知该怎么面对赵玄磷的“热情”,连信都不敢回了…… 却不说赵玄磷苦苦盼不到许岚秋的回信如何焦虑,他递过来的消息倒是非常准确,几乎是那份信寄到许岚秋手上的第二日,京都之中就热闹了起来。 闻氏葬礼后,许岚秋安心修整了两日后,又恢复了每日去柳氏那边“尽孝”日程。 柳氏原就因处死了闻氏,而与三房的两个嫡女生了嫌隙,越氏的一双儿女又不得她喜欢,许岚秋这么日日来侍奉,柔声细语地哄着,柳氏看她也越发顺眼起来。就是屋中来了什么客人,柳氏也不会刻意计较许岚秋回避。 这还要得益于许岚秋在闻氏葬礼 上,那一番令人令人惊艳的操作。 柳氏心想:这丫头虽是个庶女,但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是护着许家的,日后就算是嫁了人,只怕也还是会向着他们宁国公府。 既被柳氏归为了自己人,必然没有事事再防着许岚秋的道理。如此一来,许岚秋倒是堂而皇之地在柳氏院内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尤其是近些时候前来拜访柳氏的贵夫人们忽然多了起来,许岚秋听八卦听得是“贵女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可比从赵玄磷拿收到的消息还要更生动、详细许多。 原来,御史台以老贵之首的景王为例,一沓沓参景王违制的奏折,流水似地送到新帝的龙案前。律法规定,臣民府邸规模最大不得超过皇帝行宫规模的三分之二。 但像景王府这样的世家,几代扩建早就超过了规制,通常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所有人多多少少都违制,谁不爱住大房子呢?像景王这样的老贵族,经过几代皇帝削弱实权,其实早就都是闲赋在家,但世家累积的财富依旧足可敌国。 新帝赵覆之想要西征,若是能弄得到 这些老勋贵的家产,甭说是养活一只军队,就是重新组建一支军队都不是难事……可此事又哪里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君不见大魏往上几代君主,都曾动过同样的念头,到最后又有谁真的成功了? 这些老贵之家就像是闪闪发光的一座座金矿,奈何门口有恶犬把控着,只要动了其中一座,其他的恶犬也会纷涌而至,牢牢抱成团,将你赶走不说,只怕还会撕扯下你身上的几块肉……如今的新帝与勋贵之间就如前面所比喻的那般。 御史台的动作干脆利落,要说这背后没人指使撑腰,莫说勋贵一伙的人不信,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会相信。 “怎的这两日府上这般热闹”纤儿陪着许岚秋刚从柳氏的院中出来,一边口中不解地嘟囔道,“按说咱们府上还在孝期,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谁家不得避讳着点?” “你说的有理,可不是火烧眉毛的大事?!”许岚秋挑眉一笑,也不与纤儿详细解释。 许岚秋日日跟在柳氏身边,柳氏与那些个夫人说话时又没刻意避着她,不过片刻就让前者猜出了个大概。 第四十五章 新帝开刀 这些夫人们不避讳热孝上门,不就是看着宁国公府是新帝名义上的外祖,想拉着宁国公府上下与他们一道抱团罢了。 许岚秋冷冷一笑,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她这养子倒是越来越有帝王的风范,形势也越来越有章程,连御史台的那帮子老顽固都能心甘情愿作他手上的刀……看来她当年的倾囊相授倒是没有白搭。 只是这些个老贵族都是跟着高祖、高宗打过天下立过大功的。他们中不知有多少儿郎为国断首,撒血,所有老贵族往上数数,那都是过命的交情。每每遇到难关都是十分自然地牢牢抱团,互为扶助,联盟,固不可破。 赵覆之想要动,确实不容易,只能一点一点撬动根基。 许岚秋虽不想承认,但她心中其实也是赞同新帝的做法的。若是新帝此举成功,不仅削弱了勋贵,更是能加强皇权对朝政的统治,更是有望利用回收的钱财,养兵甚至枪指西北…… 随后的日子里,宁国公府又是热闹了好一阵,来来往往的贵夫人们都是奔着柳氏而来,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大家一定要团结,守望相助” 的话。柳氏每每听得腻了,就会将她拉出来给众人介绍,转移话题。 许岚秋不耐听那些夫人们口不对心的虚伪称赞,更不愿像猴一样让人品头论足,前者干脆借口自己还要替闻氏守孝,缩回了屋子里。 京都之中因着“勋贵违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而许岚秋这具身体的生父却因着闻氏的死萎靡不振,日日缩在后院两位姨娘的屋中,醉生梦死混不顾外界一切。 许岚秋对整个宁国公府失望透顶,干脆直接缩回了屋中,若非必要再不出来。 许岚秋没有给赵玄磷回信,本想着景王这次的事闹得这般大,赵玄磷只怕也没工夫理会她,没曾想,那个看上去清风朗月的人竟亲自写了信问她,可是出了什么事?许岚秋头大,她整天待在宁国公府能有什么事? 怕那人担心自己,最后许岚秋无奈之下还是回了赵玄磷信,只说自己近来很好不必为她担心。 赵玄磷收到许岚秋的回信后,俊脸红成了番茄,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那封信,确实有些关心太过了……许岚秋的回信依旧客气又疏离,但信中的语气和称谓却换成了 亲近些的字眼,明显后者是感受到了他心意,这才有了改变…… 赵玄磷想到自己压抑了多年的心事,有朝一日竟然是被许岚秋用这种方式知晓,又是羞窘又是尴尬,只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两巴掌,好好处罚一下犯傻的自己。 好在随后老牌勋贵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与新帝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整个京都都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不说赵玄磷在其中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许岚秋一个守在后院的姑娘,都感受到了前朝的风起云涌,可见局势的紧张…… 也正因为此事,二人刚刚才开始的联络又中断了,赵玄磷倒是避免了尴尬,却难免有些失落,只是现实并没有功夫让他伤心,因着朝局情况。 许岚秋虽说整日缩在后院,但每日清早的一次问安还是得照去。 柳氏这段时间日日被那些个勋贵夫人捧着哄着,好在她也不是个没脑的,没在那些花言巧语中迷失自我。 宁国公府能有今日的风光,靠的绝不是已故多年的老国公,而是一手扶持新帝上位的孝贤太后,和远在边境率领大军驻守的许琰。哪怕如今许月身 死,只要许琰尚在,宁国公府还能得新帝关照多年…… 当然,这一切柳氏自然不会告诉旁人,外人只要能看到宁国公府的风光就够了。 许岚秋鄙夷柳氏的作为,但又不好真做出什么揭露宁国公府的风光表象。毕竟她最关心的二哥一家同样也属宁国公府,未分家之前二者之间的利益关系,永远都是挂钩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也是大魏为何时至今日还不费除“诛连”这项酷刑的原因,正是因为有律法的牵制,这些个有功的老贵之家才不敢太明目张胆。 虽说老国公已死,柳氏又是妾室扶正的继室,但到底还是许岚秋与许琰的长辈。有头有脸的贵族世家若非必要,很少出现长辈尚在就分家的情况……想到赵覆之的个性,许岚秋心知削权抄家怕是迟早的事情,看来她也得想想办法将许琰一家从宁国公府分出去了。 “祖母试试今日的茶,秋儿特地拿了去岁梅林的新雪冲的,您闻闻,这茶香里还有淡淡的梅香呢。”许岚秋练就了一身良好的养气功夫,就是心中思绪再如何纷乱,面上也是半点不显, 叫人看不出深浅。 “秋儿真是细心,有你日日这么侍奉着,祖母只觉得近日连身子都舒坦了不少,”柳氏日日让许岚秋这么“细心地关照”着,打心眼里对后者这个孙女多了两份喜欢,端过许岚秋递过来的茶水时,面上都带着慈祥和蔼的笑意,“也不知日后要便宜了哪家二郎?” “祖母莫要取笑秋儿了,”许岚秋佯装羞恼,转头跑到了柳氏的身后,拿捏着力道帮柳氏揉捏着双肩,心道柳氏说的可不是废话,想她身为一国太后的人都亲自伺候柳氏到这份上,想当年也就先太后才有这待遇,能不舒坦? 得亏多年的后宫争斗,磨平了许岚秋的傲气不说,还练就了她一身能左右逢源,甚至低服做小的好脾气,伺候起人来,更是比起宫中最细微,贴心的女官也毫不逊色。 柳氏被许岚秋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可以说如今在她面前,就连一贯讨她喜欢的宋氏都要给许岚秋让位。 却说前朝之中,新帝似乎并未把众勋贵抱团的行为看在眼中,任他们如何紧张做出多少预防的动作,御史台还是我行我素地继续弹劾景王。 第四十六章 新帝的手段(一) 铺天盖地的折子不停地甩在景王脸上,新帝这分明只针对景王一人的做法,让勋贵们后知后觉,原来他们他们一直都在做无用功……难道是景王哪里得罪了新帝,才有今日这幕? 景王心里苦啊,新帝登基至今,他除了那日在登基大典上见过先帝一眼,平素哪有机会得见天颜啊! 更何况新帝初登基不久,他这个老先帝那辈的老东西,自认与新帝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这段时间都是夹紧了尾巴低调做人……他怎么知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新帝了? 且不管景王心中如何想,御史台没有受到新帝停止针对的命令,仍在继续弹劾。而另外那些个勋贵们回过味来也都不再帮忙。 就在众人以为景王或许就要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猴时,新帝却将御史台的几个言官全都骂了一顿,又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例如警告,敲打了一番朝中的大臣们,不要总揪着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放,好好的为民为国做好实事不好吗? 非得将一些小事闹到自己的跟前来,无端添乱不说,还叫百姓们看笑话……又道景 王是老先帝的兄弟,他断没有处置自己爷爷那一辈老人的道理。 新帝都这么说了,朝中众人就是心中有疑惑也不敢再提此事,于是景王一事闹得轰轰烈烈,最后却这么被新帝轻拿轻放,莫名其妙画上了句号。 许岚秋心知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结束。 景王莫名其妙地躲过了一劫,心有余悸、感激新帝的同时,又想到了新帝上朝时说的那一番话,前者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人看不惯自己,这才想在新帝面前给自己使绊子?否则老牌勋贵何其多,为何偏偏挑了自己出手? 景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当真,又想到自己与新帝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新帝还肯这样维护自己,顿时觉得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景王苦思了许久,干脆招来了府中的管家,将他现有的所有家当都清点了一遍,登记在册。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翌日早朝,众人本以为勋贵世家铺张违制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没曾想御史大夫竟当朝又旧事重提。“陛下虽昨日才言不许再提违制一事,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立国之本在民 ,建国之本在律,若连一国律法都执行不当,上行下效,我泱泱大魏何谈未来?!” “放肆!”御史台大夫话音未落,新帝已经气急拂袖,“你还知晓朕昨日才说不许再提此事,你是将朕的话当做耳边风了,还是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 “老臣不敢!”在场百官见状都替御史大夫狠狠捏了一把汗,后者也随着赵覆之的话屈膝跪下,但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求陛下重整律法,以正纲纪!” 御史大夫的话落,下方隶属御史台的几位大人也纷纷附和地大喊道:“求陛下重整律法,以正纲纪!” “好,好,好!”赵覆之御史台这么一通不要命的做法,逼得气极反笑,一连说了三几声好。 天子之怒何其可怕,赵覆之话音刚落,文武百官已经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口中大呼着:“陛下息怒!” 而挑起赵覆之怒火的当事人,御史大夫此刻却半点不怂的样子,大有要以命死谏的意思。 “御史大夫,你今日做出这幅姿态是想要给谁看?给百官看,还是给百姓看?你以为你如此做派相 逼,朕就不敢杀了你不成?再过半月又是科举,大批学子入朝,朕大可以废了你们一整个御史台的班底!” 赵覆之已经气得坐不住龙椅,就在龙座四周渡步,指着下头跪着的人大骂道。 御史台一众朝员口中说着“卑职不敢”,一个个却都如御史台大夫一样,半点没有悔改的意思。 都说能进御史台的都是性子直不怕死的,今日百官们确实是亲眼见证了这话,只是没想到这御史台一个个确如传言所说的,都是些个忠心的直臣,却没想到又都是些个没有脑子的,只怕今日定是要有人血溅公堂了。 “陛下,陛下息怒,且听老臣一言!” 就在众百官们两股颤颤,又不禁替御史台的人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却听殿中忽然响起了一道,与此时凝重的气氛半点不符的声音。 随后一个肥硕的人影,艰难地从跪着的百官之中,挪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正是违制之事的主角景王。景王闲赋在家,整日游手好闲,已经许多年不曾参与过早朝了,没曾想好容易来这么一次,竟是叫他遇见了这样凝重的 场面,可把他吓得够呛。 景王心道还好我早有准备,否则就是陛下存心维护他,将御史大夫给斩了,他身为勾起此事的主角,传出去了一样要遗臭万年。名声和钱还有性命,究竟哪个重要? 就算今日景王能躲过这一劫,日后陛下想起,他为了维护一个不甚亲近的族叔,杀了这么多的忠臣,他焉能有好日子过?帝王心海底针,与其整日让景王活得兢兢战战,随时担心陛下秋后算账,倒不如他今日直接破财消灾,买个心安…… 这么想着,景王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掏出了记载自己全部家当的账本,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新帝的内侍上去。 “御史台本就有纠察政监办,弹劾百官,肃正纲纪的职责,此事是老臣年迈糊涂,贪图享乐,几位大人也只是尽忠职守,万万怪不得他们啊!”眼见众人和陛下的目光都不解地停留在自己身上,景王干脆摆出一副大义的模样,十分“正直”地主动认罪。 却不知他这话一出,不止是跪在下方的御史台众人惊了,与景王一样同属老牌勋贵的官员们同样傻了。 第四十七章 新帝的手段(二) “这是?”赵覆之接过内侍递过来的账册,随手翻了两页,不解地看向景王。 “这是老臣多年积攒下的全部家产,今日老臣愿主动上缴全部家产,还请陛下清点,”景王深深叩首,言辞诚恳道,“老臣心知有错有罪,理当按律法随陛下处置,只望陛下能念在老臣年迈的份上,留老臣一条性命……” “皇叔爷您不必为了这帮子,没眼力见的傻子做到如此,”赵覆之对景王如此上道的做法十分满意,面上却半点不显,反倒安慰景王道,“您毕竟是皇爷爷的兄弟,朕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责怪您什么。” “陛下仁德纯孝顺,但您可以不问责老臣,老臣心中却过不去这道坎,”景王依旧恭敬地跪倒在地上,无人发现他此刻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是热的是吓的,“老臣有罪,有罪就得罚,还请陛下秉公处理!” 天知晓景王此刻有多希望,陛下口中所说的都是真的,但皇室的人心眼都比正常人要多几个弯绕,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陛下只怕是早就做好,将他架在火上烤的准备了。 “皇叔爷,您身为宗室还能如此为国着想,实乃我大魏之幸,天下百姓之幸,”赵覆之装作被景王的动作惊住良久的 样子,一回过神来就情绪激动地不停夸着景王,直把在场所有原本与景王同一战线的官员们,夸得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后者。 景王感受到了后头一众百官,犹如实质地目光扎在他身上,前者默默替自己默哀了一把,心道:死道友不死贫道,新帝已经磨刀霍霍向“老贵”了,他只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勋贵们不敢朝陛下发泄不满,只能死死盯着景王的背影。殊不知景王此刻有口难言,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站在御史台的阵线上,说自己的不是,更不想贡献出自己的老底…… 景王这货当真是老糊涂了?他这一主动认罪,那岂不是他们这些违制的也有罪了?都是同盟,说好了团结一致的,转身你队友就朝你后背捅了一刀是个什么滋味?这就是这些老勋贵们此刻心中的滋味。 御史台的人也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景王简直是给他们送了个神助攻,原本还担心此事不能成,没想到柳暗花明竟又叫他们看到了机会。 “陛下,景王深明大义实乃我大魏之幸,若人人皆效仿景王之举,我大魏君臣一心,上行下效,大魏必能长长久久,千秋万代!”御史台大夫反应最快,直接打蛇随棍 地学着赵覆之地话又说了一遍,他的话一说完,御史台的其他人也立刻慷慨激昂地重复着“大魏长长久久,千秋万代!” 御史台的人带了个头,寒门出身的武将文官也立刻跟着附和,一众勋贵们就是此刻心中再如何不愿也只能跟着跪了下来,大喊着陛下圣明之类的话。 得,景王这下彻底明白自己是个幌子了。奈何陛下都亲自给他放彩虹屁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认命。 “景王大仁,朕若执意不收皇叔爷的心意,只怕皇叔爷还会怪朕,”赵覆之看着殿中的一切发展都按着他所设想的那样在发展,愉悦写在了面上。 景王听了赵覆之的话,头低得更深了,他多想站起来痛哭告诉陛下是他多虑了,但余光瞥见新帝面上的额表情后,景王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已经开始盘算家产全被新帝没收后晚上应该吃点什么了…… “只是景王忠义,朕却不能真收了您全部的家产,”就在景王已经委屈得老泪含在眼眶时,就听陛下忽然又给了他希望,还没等景王欢喜多久,却又听新帝将户部尚书喊出列,让他斟酌着,多给景王留些房产和随从,美名其曰不能叫景王老无所依,连自己的王府都捐了。 这是要直接将景王 账册上记录的现银,和商铺、地产全部都没收的意思……景王一想通新帝话中的意思,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老臣谢过陛下仁慈。”景王强撑着自己不要被新帝这忽上忽下的处置手段气晕,还要苍白着一张脸对新帝感恩戴德。 看着老景王被肥肉撑得紧紧的官服露出的深色,和那肥硕的身躯挺不住的颤抖,众百官包括哪些老贵之家的人都替景王默哀了一秒。 早朝就在景王主动献财这一风波中过去。 景王拖着自己肥胖的身子,艰难地朝着宫门走去,路上遇到一同下朝的百官上来搭讪,前者也是魂不守舍,并没有理会他们。 回到自己的王府,还没等景王从早朝中回过神来,新帝的人马已经动作迅速地带着账本过来收钱了。景王看着一箱箱自己千辛万苦攒下来的金银被禁军抗走,一颗心都在滴血。 新帝的人走后许久,景王才回过神来,开始琢磨此事的前因后果。 从御史台开始向他发难,到景王集结勋贵想要给新帝施压,再到新帝看似力排众议地维护自己,和御史台跟疯狗一样,只盯准自己咬的举动,到最后景王不得不放弃自己一半以上的身家保命…… 这一切一环扣着一环,开始 时景王还不曾发现,此刻细想下来他才终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御史大夫是新帝登记后一点点被新帝提拔上来的,只是众人都没曾想过前者会是陛下的人。众人都不是傻子,只是御史大夫的升迁之路一直稳扎稳打,又是个有能力的,且脾气古怪不好相与的,否则众人也不会半点都察觉不到…… 这么想来,御史大夫带头针对他,会不会本来就是新帝的授意? 虽在早朝时景王就隐隐有了预感,到了这会儿想明白这点,景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明明是已经开始回暖的四月天,却叫他感到了深冬十二月的寒冷。 当夜,几乎被搬空的景王府迎来了两个客人。 “……陛下的用意我只能猜到这么多,他虽登基不久,到底是皇权统治者,我们不过是仗着身上有些功劳,于陛下之间并无多少情谊,日后咱们还是低调些吧。”景王语重心长地对过来探望自己的两个,同属老贵世家的朋友道,此刻的他看上去俨然比早朝时憔悴许多。 那两个来探望景王的老贵也是心有戚戚,没有人敢反驳景王此刻的话。 那个日日被他们私下称为新帝的小皇帝,终于也掌握了朝政,有了自己的势力,也懂得运用人心朝他们下手了…… 第四十八章 怀疑与打算 有景王的忠告在前,那两个老贵家的人一合计,干脆学着景王回家清点家产去了。 二人走后,景王对着被搬得只剩家具的书房心中再度惆怅不已。 按说新帝就算是想对他们这些老贵下手,为何偏偏挑了自己?这些年违制扩建的皇族乃至京中各家勋贵,海了天去,难不成真是他点背,撞到枪口上了? 景王这会儿倒是回想起先前在早朝时,陛下曾说过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话……难道真是有什么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他什么坏话,这才叫陛下第一个将枪口对准了他? 景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又开始合计起他的仇家中,谁最有可能接触到陛下,并且还能在陛下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只是景王这些年得罪的人并不在少数,老家伙顶着他并不聪明的脑袋苦思了一宿,还是没想出会是谁在背后阴他…… 而当夜与景王说过话的两人翌日一上朝,就掏出了他们连夜整理出来的账簿,如昨日景王的操作一般,主动贡献了一半的家产交给了陛下。 赵覆之见二人如此有眼色,心中欢喜,不吝言辞地将二人好一通夸奖。有了这景 王与这二人的带领,很快所有勋贵之家或多或少地也贡献出了不少的家产,以求平安。 这些个贡献了财产的勋贵虽说只是得了新帝口上几句表扬,并没有落得什么实际性的好处,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门清……当天刚刚贡献出了家产,原本拖了十几日的官府批文就下来了,甚至有些犯了鸡毛蒜皮小事的族人,也被大理寺和京兆府“查清真相”给放了出来。 这些都是些小事,但却完美安抚住了原本心中还有些不平衡的老勋贵一派,更有甚者直接从新帝这次的种种手段,和事后家族获得便利上,隐隐与景王猜测到了一起,察觉到了他们这个新帝是个有主见,甚至智谋远见都不输于先帝…… 经过此事这些个世家对新帝是又忌惮,又惧怕。一时间京城一改奢靡之风,城中曾经每月不绝的花会,酒会,各种宴席都大大减少,各个世家都夹紧了尾巴低调得不行。 勋贵之间有人带头有人跟随,自然也有人不服抗拒,更有人一直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对于那些个没有主动上交财产的老贵一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新帝都没有开 口责怪他们的意思。而那些个已经交了家产的一派,只劝了那些个与自己交情好的世家,于是这段日子里每日都早朝都有官员主动上交财产。 就是这样,也还有的人家仍保持着观望,宁国公府正是其中之一。 有赵玄磷这个万事通在,许岚秋对外头的情况了解得也算清楚,而那日新帝在早朝时怒怼御史台,言语诱导着景王主动上贡出了自己的家产……一切好处都叫赵覆之得了不说,还叫他得了不少的美名,例如善待宗室族人,仁德纯孝之类的。 许岚秋看了赵玄磷递过来的消息后不禁莞尔,暗赞道不亏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人。她似乎已经脑补出了自己那位养子意气风发,将百官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模样。 几个世家轮流贡献财产,虽说后来再站出来的,交出的银钱绝对没有景王那几个领先的勋贵给的数目大,但也足够顶上国库小半年的积蓄了,供养军队绝对是绰绰有余,这么一来,赵覆之想要西征一事非常有望…… “哎呀!”许岚秋一边思索着从赵玄磷那边听到的消息,一边给柳氏揉着腿,一个不察觉,手上的 力道重了些,引得柳氏一声惊呼。 “是秋儿的不是,弄疼祖母了,”许岚秋连忙前身给柳氏道歉,也不等柳氏责问,前者立刻解释道,“秋儿前两天在翻看医书,说是腿上有几个穴位用力按压对人身体甚好,便想给祖母试试,没曾想没控制好力度,叫祖母疼了,祖母您罚秋儿吧。” “你有心了,有什么好罚不罚的,你这也是为了我好,我还能怪你?”身体上的痛楚勾起了柳氏心上的火气,只是这火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又叫许岚秋一番体贴的话和可怜胆怯的目光给消灭了下去,柳氏此刻一脸的慈爱,却不知许岚秋心中有多鄙夷。 当年柳氏看她前身的时候也是这么一脸慈爱,但老国公一去世,这人立即就变了一张脸。人前永远都是对自己温柔体贴,事事周到,人后却巴不得将她弄死……许岚秋心念不住转动,面上却半点不显,娇娇弱弱地又跟柳氏道了个歉,借口去给柳氏倒水避了出去。 “或许可以利用这次的事情,试试能否将二哥他们一家子分出去?”许岚秋一边给柳氏冲泡茶水,一边思索着。 当她重新回 到柳氏屋子的时候,却见柳氏身边的宁姑姑似刚刚念完了一封信,正将信整理好要递给柳氏。“这是谁家夫人又给咱们祖母来信问候了呀?”许岚秋远远瞥见那信上的字迹有几分眼熟,立刻假意说俏皮话地询问柳氏。 “哪来那么多夫人日日给你祖母写信问好?你当你祖母是香饽饽呢,人人都惦记着?”柳氏嗔瞪了许岚秋一眼,接过了她手上的茶,淡淡道,“这是你二伯父自边城寄来的家书。” 许岚秋双眼一亮,连忙殷勤地凑到了柳氏的身后,再度轻缓地帮她揉捏起双肩,一边不动声色地探听许琰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自她入宫后到身死,再到如今重生,许岚秋自己都记不清,她得有多少年不曾见过她这个同父同母的哥哥了。 想当年,他们兄妹二人被柳氏苛刻对待的时候,常常连饭食都吃不饱,许琰还曾带她爬树掏鸟窝,下河捞鱼填五脏庙。那会儿的日子虽是苦了点,但到底还是充实快乐的……直到柳氏想将她嫁给与老国公同岁的景王时,许琰拼命在府上帮她周旋,换取了她出逃上山的机会,阴差阳错遇上了先帝爷…… 第四十九章 诱导 再想到那日她一身宫装,富贵逼人,兄长却一脸复杂,有遗憾,有欣喜,饱含情谊地对她说,若是再后宫受了欺负定要告诉于他……许岚秋记得自己那会儿,还含泪取笑他没有官职,没有权势,要拿什么给她撑腰,没想到随后不久许琰就投身于军中了…… 豪门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如何吃得军中那种地方的苦?许岚秋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着急,奈何那时候的她刚刚入宫,除了圣恩一无所有,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求到了先帝面前。 新帝却说想与她做交易,这才有了许岚秋后来与先帝那种,几乎合作式的夫妻模式…… 而今,她与兄长天各一方,更经历过阴阳相隔。“祖母觉得秋儿今日这茶水泡得如何?”许岚秋眼眶泛酸,差点没失态,见宁姑姑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前者连忙转移话题询问柳氏。 “你这丫头心灵手巧得很,你泡的茶最对老婆子胃口了,”许岚秋心中存着事,但手下的力度却是半分不差,并未叫柳氏察觉出不对。 “……二伯父是在边境啊,难怪秋儿曾听下人提起,却不曾见过。”许岚秋故作娇憨 地又与柳氏撒了两句娇,又开始将话题往许琰的信上带。 却不知她这一番话里也带着自己的小心机,宁国公府上下这么多人,谁都清楚许岚秋除了与二房的许岚祺交好些外,每日除了来柳氏这,再无地方可去。 可如今许岚秋却说她并不知晓许珩的动向,不管是真是假,柳氏都觉得这个庶孙女是个安分的,且与二房的关系并不如她们所想的那般要好,否则怎会不晓得二房当家的家主如今在哪? 这么一想,柳氏对许岚秋看着更顺眼了几分。 宁姑姑已经收了许琰的信,见屋中有许岚秋陪着柳氏,折身去了里屋收拾。 享受着许岚秋力道恰好的按摩,捧着后者奉上的茶水细呷了一口,茶与梅香的清冽充斥于口腔中,唇齿留香,柳氏眯着眼,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二伯父听说了,京城勋贵纷纷向圣上上缴家产的事情,特地来信劝我也照着做,”柳氏被许岚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不多时就说出了许琰信中的讯息,“秋儿你说说咱们家要这么做吗?” “朝中大事,祖母怎的还来问秋儿这么个 后宅丫头?”许岚秋没想到柳氏会忽然就这个问题问自己,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个机会,笑着接道,“秋儿虽不懂前朝的事,但想来应当是二伯父太过谨慎了吧,咱们宁国公府虽说家大业大的,但一直都未曾犯过什么错事……更何况,咱们不还是陛下的外祖家吗?难道大姑姑没了,陛下就能不认咱们这门亲戚了吗?” 许岚秋言语虽没有说要柳氏答应或是拒绝许琰的话,但话里话外都在捧着柳氏与宁国公府,大有给柳氏洗脑,他们宁国公府是与别的勋贵之家不一样的存在,甚至连帝王都应该让着他们…… 先有那些勋贵之家的夫人捧着柳氏,后又有许岚秋这么哄着,显然柳氏是真的叫许岚秋的话听了进去。想到还有许岚秋与其他人都所不知晓的,自己与新帝之间的“交易”,柳氏更是觉得他们宁国公府不必破财,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过日子。 许岚秋见柳氏的样子,心知她应该已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当下笑着又哄了柳氏一会儿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宁国公府是从许岚秋前身那辈开始发展起来的,如今许 月身死,全靠新帝心中仅剩的情谊,和远在边城的许琰撑着才能保持着风光。奈何柳氏就是看不清局势,自以为捏着新帝谋害养母的证据,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帝王之位的人,岂能允许自己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也罢,就算我今日不出手,只要柳氏撺掇着府上不上缴财产,小皇帝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许岚秋捏着纸笔,本想给赵玄磷去信叫他帮忙暗中运作的心,忽然没了。 沾了墨的笔锋因为许岚秋久未落笔,其上的墨滴到了宣纸上,晕开了小小一朵墨花。 若是不提前朝之事,许岚秋原就不知道该给赵玄磷回些什么,此刻见了这朵墨花,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 赵玄磷拆开许岚秋寄来的信时,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屋中烛火摇曳,一片静逸。 本以为许岚秋这次信上会一如往日那般,说些朝局大事,就算不关朝局,也是些一本正经的问候的话,没曾想信纸摊开,只见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绽开在纸上。 明明只有黑白两色,却叫无端感受到了玉兰的生气勃勃,此时恰有夜风携着屋外满园的兰香 入屋,白色的窗纱轻拂,纸上的白玉兰似乎活了一般,在赵玄磷的眼前舒展枝叶……逐渐幻变成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侍墨怀中抱了一堆最近收到的情报,一进门就见赵玄磷正盯着一幅画,双眼放空,像个傻子一样,那张倾倒京都万千少女的脸上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粉。 小书童没有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眼看着他们家王爷像是戏文里说得那样,看着什么东西出身,俨然就是一副思春的样子,顿时就不敢上前打扰了。 “爷?”约莫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就是怀中的情报不如何重,抱了这么久,侍墨也有些扛不住了,只好豁出去地提醒赵玄磷。 眼前方才还冲自己巧笑嫣然的少女忽然幻灭,赵玄磷心中还未来得及惆怅,就见侍墨抱着厚厚一沓的东西,冲自己又是尴尬又有些害怕地笑着:“这两日外头收集到的资料都在这里了,爷您要不要看看?” “放那吧,”赵玄磷蹙眉看了一眼侍墨怀中的东西,头一次觉得事多竟如此烦人。 “诶!”侍墨哪敢说半句不是,连忙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连头都不敢回地离开了书房。 第五十章 宋氏的示好 许岚秋回了自己一张玉兰图,玉兰图后还用小楷写了一段注释,只道是她见赵玄磷寄来的信上永远都带着淡淡的玉兰香,想来他应当会喜欢玉兰……如今她身在宁国公府,万般不由自己,就是想准备什么谢礼,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是以,只能画上一副玉兰图,以示感谢。 赵玄磷早就料到许岚秋会对他客气,可收到这幅画却还是叫他开心了许久,这不,信都还没捂热,他人已经在想着该怎么给许岚秋回礼了。 与此同时,灯火辉煌却静逸无声的深宫,勤政殿中。 “所以宁国公府到现在还是没有动作?”赵覆之将手上的宦官整理出来的账册翻了一页,语气淡淡的叫人猜不出他的喜怒。 “线人是说威武将军曾给柳太君传信回来,只是柳太君似乎未曾将威武将军的话,放在心上……”跪在下方一身黑衣,明显是暗卫或是探子打扮的男子,正恭敬地汇报着消息。 “没有动静?呵呵,”赵覆之合上了手中厚厚的账簿,少年君主俊朗的脸在明灭的灯光下看不真切表情,只那双幽深如寒潭一般的黑眸,只是静 静地看着跪在下方的暗卫,无形的威压就叫后者吓得瑟瑟发抖。 “也罢,她既觉得活着没意思,朕成全了她就是。”赵覆之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总算是收敛了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先给朕盯紧宁国公府,对了,朕听说宁国公府最近冒出了个风头正盛的庶女,说是颇有孝贤太后当年的两分风姿……也打听些她的消息。” “是!”暗卫不明白新帝为何忽然扯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但还是恭敬应下没有多问。 而身在宁国公府的许岚秋,并不知晓自己竟阴差阳错被她亲手扶持的新帝怀疑,她现在正对宋氏忽然的示好而头疼着。 原来宋氏早在闻氏的丧礼前后看出了许岚秋的可塑性,和巨大的潜力。因她早有把柄落在许岚秋手上,宋氏干脆想借机会,与许岚秋结个同盟,也好为日后打算。于是,前者干脆直接找到了柳氏。 “两位宫中出来的嬷嬷,已经将咱们家中的几位姑娘教得极好,今日嬷嬷那边遣人来告知儿媳,只道是再无甚可以教导几位姑娘的了,想请辞回去宫中。”许岚秋这日刚刚离开柳氏的屋子, 宋氏就一脸殷切地凑了过来。 “是真的无甚东西可以教她们了,还是受不了那两丫头的脾气?”柳氏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想到三房的那两个嫡女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这……毕竟事关咱们府上姑娘的声誉,儿媳也不敢问。”宋氏佯装无奈地摊了摊手,“两位嬷嬷是母亲请来的人,她们要走儿媳也不好拦着,只能来请母亲拿个主意。” “女子立身于世界,要学的岂止仪容一条?只怕那两位宫嬷嬷是叫两个丫头气着了,不愿教导他们了。”柳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灵丫头是要进宫的人,如今因为闻氏一事与我生了嫌隙,就不肯好好学习,待到日后她进了宫,迎来送往,为人处世两眼一抹时,她就该知道错了……” “母亲说得在理,”宋氏轻轻点头附和,没叫柳氏看到她眼中的鄙夷之色,“可两位嬷嬷毕竟是宫中之人,她们若是执意要走,儿媳实在是拦不住……” 宋氏见柳氏确实是拿不出主意的样子,话锋一转,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咱们大户人家的姑娘,不管今后前途如何迎来送往,人情往 来总归是要懂得的。咱们,不若这样吧,儿媳直接与两位嬷嬷明说,只道是想要分配一些个下人商铺的,给几位姑娘管着试试手,请两位嬷嬷从旁协作,教导……一来也能留住她们,而来也能给三丫头和五丫头找些事做,转移她们的注意力,您看这样如何?” 虽不想看家中的女孩们,这么早就开始处理这些俗务,但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一个法子,既可以留住两位宫嬷嬷,又能叫两个姑娘暂时忘却与她的不快……柳氏思索了一会儿,便点了头,答应了宋氏。 “还有一事,”宋氏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般,心中窃喜,面上却装作为难道,“秋丫头那日在三弟妹的丧仪上的作为,母亲可还记得?” “嗯,怎的好好的提到秋丫头?”柳氏不解许岚秋又与此事有何干系。 “如今京城中的夫人们都知晓,母亲膝下的秋丫头是个识礼能干的。儿媳想着,秋丫头的名声好,日后寻夫家对咱们府上也好,干脆趁这次要嬷嬷们教导几个姑娘,将秋丫头也送过去,一块学学管家的俗务一类,日后也算手上有点本事,您看如何 ?” 宋氏虽话里话外都要柳氏拿主意,但话中却不动声色地透露了许岚秋如今的名声不错,又道日后她若是寻得好亲事,也能帮扶宁国公府,正是瘙到了柳氏的痒处。 “况且,小姑娘家的,就是要互相攀比,这学东西才不会枯燥……”见柳氏沉吟,宋氏生怕柳氏会不同意,连忙又接了一句。 “秋丫头也是个机灵的,这件事你全权看着办吧,”柳氏心想许岚秋与三房那对嫡姐妹确实关系不和,有她帮着在其中搅和,说不定激起了那姐妹二人的好胜之心,兴许就会忘了与柳氏之间的怨怼……后者想明白这些,爽快地答应了宋氏的要求。 “咱们府上有几个铺子是做布料水分生意的,平素也无甚收入,正巧拨出来给几位姑娘练手管理,还有外头几个院子的丫鬟……”宋氏见柳氏答应,心中欢喜,开始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柳氏既然已经松口答应,自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再与宋氏计较,由得她安排去了。 于是乎,当日下午,许岚秋就收到通知,叫她第二日继续与两位宫嬷嬷上课,学习管理俗务…… 第五十一章 宋氏的示好 宋氏打的与许岚秋交好的主意,不仅帮许岚秋找了可以离开柳氏跟前的办法,甚至还特地将她们要学习的内容也告知了后者……宋氏还特地将她挑出来的三间铺子中,唯一一家有盈利的铺子,肉痛地拨给了许岚秋,以显示她想与之结盟的善意。 宋氏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却不知许岚秋如今只想着替自己的前世报仇,别说是学习这些迎来送往的人情世故,就是送钱给她数许岚秋都嫌麻烦。 奈何宋氏一番好心,又是柳氏的人亲自来说,容不得许岚秋拒绝,后者只能应下。 以宋氏的性格,做了好事又不留名怎么可能? 是以,许岚秋刚刚收到柳氏过来通知的消息后,不出三个时辰,宋氏也借口把账簿给她,殷勤地绕了大半个宁国公府过来炫功了。 “……东城街的这家首饰铺子虽说不是甚鼎鼎有名,赚得盆满钵满,却也是在民间小有名气,有赚不赔的。过两日大伯母亲自做主,分配时将它拨给你,一来锻炼一番秋儿管家的本事,二来也能叫你在这次学习中攒点私房……” 宋氏拉着许岚秋的手,没 有半句废话地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且道出了自己能给许岚秋带来的好处,明着看上去好像真是为了许岚秋好似的。 “大伯母如此偏爱,秋儿心中惶恐,可,此事若是叫两位姐姐知晓,只怕是……”后者心中冷笑,心道这宋氏倒是个有眼色的,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被宋氏这幅姿态感动到的样子。 若不是知晓许岚秋不是个简单的,宋氏自问只怕她也要被小姑娘这幅无措、惶恐的样子唬住。 “秋丫头放心好了,大伯母已经将这家铺子的账面做平,看着与其他几家铺子的账都是差不离的,到时候大伯母会将几家铺子摆出来,明面上还有一家卖水粉的铺盈利更多,以五丫头与三丫头的性子,定是瞧不上这家首饰铺的……”心中虽如此想,宋氏却半点不显,仍殷切地与许岚秋解释着。 “咱们姑娘家的,虽终日待在后院,但日常的迎来送往,甚至打赏下人,哪个不得要用到银子?你没了母亲,这些子事自然无人帮你打理,大伯母就是有心帮扶你,怕也做不到事事周全……总归你身边还是要有 些银子伴着,说话才能硬气,也能过得好些。” 许岚秋原还在想着自己该找个什么借口拒绝宋氏的好意,但听宋氏这么一番话下来,前者却觉得她所说的也并不无道理。既是上门来给自己送银子的,又没有什么坏处。加之,管理铺子总归是要查账,巡视铺子的,也能给她的出行提供便利…… 许岚秋细思了片刻,忽然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她虽一心想要找柳氏报仇,但大魏如今这朝政的清明,风光也是她一手帮着建立管理出来的,赵覆之想要西征,朝局必受影响…… 待在后院这方寸之地,即便消息在如何灵通,也不如能外出亲眼见到来得方便。 “如此,秋儿便却之不恭,”许岚秋心中有了主意后,也不再摆出婉拒宋氏的姿态,端得是一脸真诚感激的样子,盈盈朝宋氏行了一礼,“收下大伯母的心意了。” “傻姑娘,你跟大伯母客气什么呢?”宋氏见许岚秋收下自己的心意,连忙欢喜地拉起了她,“咱们都是一家人,大伯母膝下没有闺女,私心里已经将你当做了闺女。哪有闺女跟母 亲见外的?” “秋儿谢谢大伯母厚爱,”许岚秋腼腆地“红了脸”,宽大的袖袍下左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让一双桃花眼中泛起了“感动的泪光”,一脸乳慕看着宋氏。 许岚秋如此做派,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的,都叫宋氏十分受用。 二人气氛极好地又说了半晌的话,宋氏终于恋恋不舍地在许岚秋的相送下离开了清平园。 “唉,”宋氏走后,许岚秋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双颊,疲惫地朝纤儿吩咐道,“给我倒杯热水。” “看大太太今日这做派,似是有庇护小姐的意思,如此倒好,今后咱们姑娘在这府上总算不是孤苦无依了。”纤儿听话地给许岚秋倒了水后,难掩欣喜道。 许岚秋如今在宁国公府内虽说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有柳氏的疼爱,甚至隐隐有盖过三房两个嫡女的意思。但实际如何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柳氏的疼爱都是带有目的的,而碍于柳氏的存在,许岚秋就是在意越氏也不敢与其太过亲近……说到底,她们清平园只有表面的风光。如今倒好 ,有宋氏这个正经的管家主母的主动示好,不管后者出于什么目的,许岚秋既接了她的橄榄枝,日后便算是与宋氏站到了一条船上。 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谁人都懂,今日宋氏在许岚秋院子里待了这么久,出来时还是许岚秋亲自送出……府上的下人都不是傻子,今日后,只怕府上的风向才是真要变了。 许岚秋轻抿了一口茶水,面上露出一个喜怒难辨的浅笑,并未回答纤儿的话。 纤儿在想什么她心中自然也能猜出个十之七八,纤儿一家都在宋氏的手下干活,两边主子能结成同盟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许岚秋趁着前者没有注意时,目光在纤儿的面上停留了片刻。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她已经被人背叛怕了,今日之后,想必纤儿没了后顾之忧,对她的忠诚度也更能往上提一提了吧?如此想来,今日宋氏这一趟来这,她许岚秋反倒还赚了许多便宜? 且不管主仆二人是何种心思,宋氏那日来过以后,不久,柳氏就将府中几个受重视的姑娘都叫到了自己的院里,所谓何事众人心知肚明。 第五十二章 许岚沁的怨 “今日叫你们来所谓何事,想必你们几个心中也有数了。”见人都到齐了,柳氏朝身边伺候的宁姑姑使了个眼色,宁姑姑立刻会意退下,请两位宫嬷嬷去了。 “安分些!”许岚灵拽了一下自进入柳氏屋子后,就一脸怨愤的许岚沁,小声警告道。 自闻氏死后,三房的这姐妹二人已有不下月余不曾见过柳氏。相较于许岚灵的冷静识大体,许岚沁自幼便被闻氏娇宠坏了,加之她与闻氏的感情深刻,对下令处死闻氏的柳氏自然是充满了怨怼,这会儿再见柳氏难免情绪外露。 许岚灵年长几岁,这段时间又尝到了没有生母庇护,又被祖母冷落,叫下人捧高踩低的苦,为徒以后,她自然不能由着许岚沁任性。 “你们生来富贵,日后前程更有我们这些个长辈替你们盘算着,宁国公府会一直是你们的靠山,但同样的,你们的一言一行也代表了咱们府上的脸面……” 柳氏端坐在上位,自然是将下面几个姑娘的小动作看在了眼中。许岚灵的识大体显然让柳氏觉得十分满意,相较起来许岚沁显然让后者感到了失望……但此刻显然不是想这些的好时候, 眼看着下头几个心思各异的孙女都把目光投向了她,柳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就在柳氏训话开场白的这会儿功夫里,两位自宫中被请出来的宫嬷嬷,也终于被叫了来,二人朝柳氏虚行了一礼后,由宁姑姑恭敬地领着入了坐,并未打断柳氏的话。 “除了仪容,不管日后你们嫁入谁家,同样都要操持中馈,人情往来。为了不叫人日后说我宁国公府的姑娘空有仪容外表,内里却是些个不通俗物的,今日起,你们便跟着两位嬷嬷好好学学这管家之道吧。” 柳氏朝两位嬷嬷点头示意后,也终于说到了正题,话音一落就转头看向了一直在边上奉茶伺候自己,没甚存在感的宋氏身上。 “把你前两日说的那些个铺子的账册拿出来吧。” 早些时候柳氏已派人跟两位嬷嬷沟通过,是以两位嬷嬷听她如此说,也无甚特别的反应。她们都是宫中出来的嬷嬷,日后是要由大内养老的,但这中途若是被陛下借给哪家府上作用,期间赚得的都是她们的自己的体己。 宁国公府的几个姑娘确实难教,但府上给的银钱也确实可观,这次为了将她们二人留住,柳氏 又出了不少血。看在银子的面上,两个嬷嬷也愿意再带一段时间的困难学生…… “是,”宋氏乖巧应下,与站在下方十分低调的许岚秋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脸接过了身边侍女手上的账册,解释道,“这是咱们府上中公的几家铺子产业,大伯母已为你们将几个铺子的账目都整理好在这,你们几个先看看罢。” 宋氏话音落下,屋内的几个女孩不管心中作何想法,都纷纷围了上来看起账簿。 许岚沁虽说骄纵一些,却也不是个无脑的。见到柳氏她确实怨怼难消,但这些日子的冷遇,已经让许岚沁收敛了许多,她也知晓没了闻氏的庇护,今后她们两姐妹二人想要在这府中生活,必定要忍下一切。于她们而言,如今唯一的出路,唯有出嫁一条…… 实际上,这姐妹二人,一个是三房的正经嫡幼女,一个又是板上定钉的未来后妃,府上的下人们就是怠慢她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可这二人自幼过得都是要风得风,众星捧月的日子,就是许岚秋与许岚祺先后回了府也不曾越过她们两,下人们只是微微冷待了二人几日,就叫她们感受到了自云端 落入凡尘的区别。 也正是因为如此,二女心中的怨恨更深,立誓定要报复柳氏与府上的众人……而今许岚沁能忍住不发作,甚至还能一反常态地与许岚秋和平共处一室,可想她也是忍下了多大的委屈。 “倒是许久不曾见过她们都聚在一起了,”却说柳氏看着自己看重的几个孙女,聚在下方翻阅着宋氏整理出来的账簿,偶尔还能谈笑地说上几句,画面和谐得叫柳氏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几位姑娘都大了,懂事了。”宁姑姑伺候柳氏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柳氏这话里的辛酸之意,笑着开导道,“也到了该让您老享福的时候了。” 柳氏叫宁姑姑哄得舒心,又看许岚沁面色勉强,却也带着笑,心道,关了这姐妹二人几日倒是有点成效,至少这丫头如今也知晓收敛性子了。 “你们先各自挑挑,日后这些铺子的盈利便都划给你们,但宫中也不会再给你们拨每月的例银,你们各自的院子里的下人的月银,也都要你们自己从你们今日挑出的铺子的产息中出……” 宋氏看着几个姑娘翻看着账册,面上难言欣喜的样子,没忍住泼冷水道。 意思 就是,这些铺子确实要交给她们管理,但日后她们几个在府上的吃穿用度,中公将不再负责出钱,全靠她们自己日后自给自足,连带的连她们几人手下的下人的例份,也要都是要她们自己出的。 几个丫头都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柳氏与宋氏的用意,三房的两姐妹几乎在宋氏话音刚落,就抓住了两家盈利不错的铺子的账簿。 宋氏目光一暗,冷笑心道,果然一如她先前所料那般,这几家明面上账目好看的铺子能入这姐妹二人的眼。可她宋氏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除了她先前主动示好交代许岚秋的那两家铺子,摆在这里的几家铺子,没有几个是真正盈利有油水的。这些个表面好看的账本,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这几个没什么经历的小丫头,真要放在那些个管过家的,或者两位宫嬷嬷面前,只怕一眼就能叫她们看出不妥来…… “看来你们都有中意的铺子了。”虽是这么想,但宋氏面上却是半点不显,面上含笑端得是和蔼的样子,“你们可看仔细些,毕竟这些铺子交给你们后,日后我可是都不会再插手了,盈利亏损可都要由你们自己承担了……” 第五十三章 宋氏的小心思 “自然是都看好了。”许岚灵心中欢喜,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我与妹妹商量过了,我们姐妹二人同住一个院子,挑两家铺子足够了。”说着,许岚灵抽出了她们二人方才就看中的两本账簿。 许岚秋一直冷眼看着,莫说先前宋氏早就与她打过招呼,就是这些账簿刚拿过来时她就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就连宋氏说的想要拨给她的那两家铺子的账目也是,并没有宋氏口中说的那么好。 “六姑娘与七姑娘不跟着一块挑挑?”宋氏自然愿意把许岚灵看中的两家铺子让出去,但毕竟是从她手中交出去的铺子,她若是真表现得太不在意反倒还引人怀疑,这不宋氏就把目光投到了许岚秋二人身上。 “两位姐姐这段时间身子精神都不大好,我们二人还是想着不过是选个铺子而已,只要能让两位姐姐开心些,叫她们先选也好。”许岚秋笑了笑,赶在许岚祺出声前先说道。一副真心为姐妹着想的样子。 “姑娘们都长大了,懂事了哩,”宋氏捏着帕子,笑着冲柳氏道,真真是一副为小辈着想的和蔼样。 许岚 秋疾风一笑,面上半点不露,就是宋氏不说她也能猜到,以后者守财奴一样的性格,怎舍得从自己的碗里让出肉来…… 宁国公府屹立京城多年,许岚秋两辈子都在此自然清楚其中猫腻,宋氏掌管中馈才多久? 不说府上有伺候过柳氏与老国公的家仆,单是柳氏当年身为姨娘时收买的人就有不少。这些个下人,仗着与柳氏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在这宁国公府落地生根,枝繁叶茂的,堪比一个小的朝堂,牵一发,动全身,哪里是宋氏能轻易处理得好的? 这些个铺子明面上看着是盈利的状态,实则御使不动下头的人,还不是拿捏在别人手里?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总要从别人手中过一圈,缩水了一半才能到自己手上,还要劳心劳力去维护……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许岚秋暗赞宋氏一声精明,冷眼看着许岚沁两姐妹在一堆烂账里挑垃圾,就连许岚祺想要挑铺子,都被前者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说得这般好听,不过是做戏罢了。 “你们先挑着,”柳氏心中欣慰,神色却有些疲惫,毕竟年岁摆在那里,“年 纪大了这就是造不住,晚些时候各人都选了些什么,再派个人告诉我情况,我先到后头眯一会儿……” 屋中的众人见柳氏要走哪敢有意见,纷纷行礼目送后者退下。柳氏一走,许岚灵姐妹二人神色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自然,许岚沁也终于不再刻意对许岚秋二人伪装和善,神色虽说不上凶恶,却也是毫不掩饰的冰冷。 “两位姐姐可是挑好了?”许岚秋懒得与她们二人计较,好脾气地微笑问道。 “假惺惺!” “沁儿!”许岚沁刚刚对许岚秋嘟囔抱怨了一句,许岚灵立刻瞪了过来。后者缩了缩脖子,神色虽有不满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扭头躲到了许岚灵身后。 “我们姐妹二人这些年虽说与母亲学了些管家的道理,但到底不曾上过手,与两位嬷嬷学习的同时,只怕日后还会有问题需要请教大伯母,还望大伯母日后莫要嫌弃我们姐妹二人。” “这是哪的话?都是一家人,用得着这般见外?”宋氏抿嘴笑。 柳氏不在场,厅中的气氛融洽了许多,几个姑娘面上都挂着伪善和谐的面具,挑拣出了各自满意的铺子 ,又与两宫嬷嬷讨教了些问题,听两位嬷嬷吩咐了接下来的功课后,这才纷纷退下。 “秋姐姐,咱们这两件铺子看起来并不是甚么盈利的铺子,为何……”一走出柳氏的院子,许岚祺就忍不住翻开账簿,与许岚秋抱怨道。 “日后姐姐再与你解释,”许岚秋神秘一笑,“今日咱们先回去将这些账本整理整理,左右这两日也得出府去看看铺子的情况,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许岚祺叫许岚秋这一通似是而非的话解释得更加一头雾水,但一想到许岚秋说过两日可以出府,哪怕是要去查铺子盘账这种枯燥的事情,此刻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送走了兴致勃勃的许岚祺,许岚秋也带着自己挑出的几本账册回了院子。 “纤儿,快去大厨房那取膳食,我都快饿死了。” 临近黄昏,已到了用晚膳的点,许岚秋半点没将账簿的事情放在心上,一回到院子就嚷嚷着饿了。 “哦对了,听说厨房收了不少的落地花生,你顺便领一些来,在咱们小厨房给我弄些花生米,花生糕类的点心……一会儿,我看账本的时候解馋,消瞌 睡!” 想到方才回来时听花园扫撒的丫鬟顺嘴提到的,后厨这两日收上来的花生,许岚秋就心痒得厉害。 纤儿倒是没有多想地应下了许岚秋的要求。 一碟花生米,配上一盅小酒,简直是美哉,许岚秋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期待。她已经多日不曾饮酒了,今日宋氏赶着上门给她送钱,过个两日她又有了名正言顺出府的机会,正是值得高兴的好事…… 晚霞渐落,夜幕来临,清平园往日夜间不曾用过的书房也早早点上了灯。 许岚秋早就借口看账需要清净,将纤儿等人打发了下去,这会儿书房里中只她一人。可许岚秋却并没有如她说的那样在看账,而是抱着一本话本,悠哉哉地翘着腿翻看得津津有味。 “姑娘,夜深了,该睡了,这账本明日在看也不迟啊!”纤儿已是第三次来催,书房的油灯都换了两回。 “晓得了,我把这最后一本账册处理好了就去睡。”许岚秋早在纤儿脚步响起的时候,就已快速将自己手中的话本压在了账册下,纤儿此刻看到的只有许岚秋一脸正经认真,翻看账目的样子,“你先下去睡吧。” 第五十四章 月下酒友 纤儿又劝了许岚秋几句,眼见着真劝不动后者,只好又叮嘱了她注意身子,这才无奈退下。 纤儿的脚步退下后,许岚秋又装模作样了许久,心中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打开了书房的窗户,看了下外头的夜色和四周的动静,这才偷偷摸摸地打开了书房的门,抱着一小坛酒和那碟子花生米,蹑手蹑脚溜了出去。 清平园中本就人少且清净,除了许岚秋长住的正院,后头的院子一直都是甚少有人去的。许岚秋轻车熟路地抱着怀里的东西摸到了后院,找到了她先前藏起来的梯子,爬梯子上屋顶一气呵成。 月朗星疏,又是一个适合喝酒的好日子。 温热的酒液入喉,瞬间温暖了四肢百骸,舒坦得叫许岚秋没忍住长吁了一口气。对月又空饮了几口后,许岚秋的目光又十分自然地落到了不远处的阁楼上。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那处阁楼上灯火正亮着,烛火投影着一道黑色的人影落在窗上,许岚秋盯着那人影细看了片刻,心中暗暗猜测这人会不会是赵玄磷。 兴许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这么一 说,又或者真的是天意的安排,还没等许岚秋将那道身影看个真切,就见那道窗忽然被人自内而外推开,印象中那个恍若谪仙一样的男人出现在了窗前。 赵玄磷依旧是一身低调的月白色长袍,阁楼内通明的灯火,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长袍上的银丝绣纹在月光与烛火的映衬下流光溢彩,更给那人笼上了一层不可高攀的神秘感。 许岚秋光顾着看赵玄磷和目之所及如画一般的场景,一时间竟是没有发现对面那谪仙一样的人物,在目光触及她的那刻忽然亮如星辰。 沉默总得有人打破,就在许岚秋发呆的时候,赵玄磷先朝她远远拱手行了一礼。 “喝酒吗?”许岚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失礼,竟是盯着人家都失了神。今天的她可还没有喝多……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许岚秋尬笑一声将手中的酒瓶举了起来,对着对面阁楼的晃了晃,无声做了个询问的口型。 相隔太远,许岚秋这会儿酒意上来,视线有些模糊,没有看到在赵玄磷逐渐泛起红晕的双颊。 天知道赵玄磷已经等 了许岚秋多少天,只要有在这个院子里,前者都会在夜里爬上阁楼,摆上两壶清酒,时不时打开窗看看下头的屋顶上,是否有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可喜可贺,等了小半个月,终于等到了她。 赵玄磷的酒量并不好,但许岚秋的酒量却极好,为了能跟她有共同语言,前者已经很努力地在锻炼自己的酒量了……但很可惜,酒量这东西并不是一两天,就能锻炼得出来的。 今日赵玄磷如今身边摆着的酒酿,正是寻常宴席上女眷常饮的那种果酒。清冽芬香的果酒入喉,赵玄磷却说许岚秋亲眼看着赵玄磷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酿,却半点不适的反应也无,还当后者酒量大有长进,立刻朝赵玄磷竖了个大拇指,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赵玄磷叫许岚秋这赞许的动作看得浑身一颤,只觉得那双水光潋滟的眼一望过来,只把他从里到外全给瞪酥了,浑身似有酥麻的电流在游走,赵玄磷觉得自己腿都发软了…… 两人就这么隔着老远,默契地对望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不少酒。 “啧,这有酒没有下酒菜,实 在是有些乏味……”许岚秋咂了咂嘴,又想到前世跟在自己身边那个小丫鬟说的“故事配酒,越喝越有”,如今良辰美酒啥啥都有,唯独他们二人相聚得太远,想说句话只怕都要用吼的。 “有了!” 正当许岚秋心头遗憾的时候,夜色中忽然传来两声悠然的鸟鸣声,给这本就有些寂寥的夜平添了两分凄凉,前者却一拍脑门,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站起来麻溜地自屋顶上爬了下去。 果酒虽不醉人,但赵玄磷常年不饮酒,这会儿多少有些不适,正趁着许岚秋没注意的时候,掏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湿帕子,匆忙擦了擦脸,没曾想再一回头,对面屋顶只剩一壶酒坛与盛着花生米的碗碟,还留在原地……人呢? 就在赵玄磷惊疑不定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把人气走时,就见那一抹小身影磕磕绊绊地又爬入了视线里。还没等赵玄磷惊喜呢,就见许岚秋举起了自己怀中的鸟笼,仰头朝他笑得灿烂。 赵玄磷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同时漏了一拍,这一刻日月天地同时失色,前者的眼中只有许岚 秋的笑容。 许岚秋却不知赵玄磷心中所想,抱着鸟笼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将笼中洁白的鸽子掏出,低头掏出了纸笔。 月色皎洁,赵玄磷自然看到了她的动作,本就欣喜的心一瞬间又充满了期待。 “好了!”许岚秋把自己写好的纸条塞进了鸽子足上的信筒里,将鸽子往空中一抛,这才拍了拍手,转脸看向赵玄磷。 果酒温和,可赵玄磷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酒精迷昏了头,反应比往日慢了不止一倍,直到那只鸽子扑灵着飞进了自己的怀中,赵玄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拆下了鸽子足上的纸条。 “两日后,南孚巷一见。”依旧是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但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叫赵玄磷喜不自胜。 宁国公府中并不是没有赵玄磷的眼线,他自然也是知晓许岚秋近况的,但自别人口中听说的消息,总归没有从她许岚秋口中听到的叫赵玄磷欢喜……这是不是代表许岚秋已经在慢慢认可自己了? 只要一想到这么个可能,赵玄磷只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大概这就是古人言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五十五章 月饮长谈一 “傻了?” 许岚秋见赵玄磷拿着自己递过去的纸条,半饷没有动作,只能朝他挥了挥手,无声询问。 赵玄磷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一向以冷静自持,难以接近闻名的裕亲王,此刻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红着一张脸,连动作都有些颤抖地给许岚秋回信。 通身纯白的鸽子在夜幕中划出一道略耀眼的弧度,又落回了许岚秋的手上,后者与赵玄磷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借着这只小小的鸽子互相交流着。 小小的一张纸片,又能承载多少的感情与言语? 许岚秋写了没一会儿,酒气一上头,莫名就有些不乐意了,在纸条上写道:“如此饮酒对话不够畅快,改日有机会,定要好好跟你对坐畅饮一次……” 赵玄磷再次打开纸条看清其上内容的时候,心中欢喜不已,似乎已经看到了和许岚秋对坐畅饮,畅聊古今的样子。 “你若愿意,我也可下去。”赵玄磷在纸条上回道。 他虽当年为了营救先帝伤了根本,但这些年来,在各种名贵草药的滋补下,不说恢复得如何。就是跟着先 帝专门为他请的那些个武师练的功夫,也有了些许成就,不敢说如何厉害,但只是简单的轻功,从此地阁楼,跳到许岚秋所在的位置,还是简单的。 许岚秋一见赵玄磷的回信,原就漂亮的小脸上更加明媚,一双眼明亮地看向阁楼上的男子,一瞬间,赵玄磷只觉得漫天的星辰,似乎都落进了那双桃花眼中,连带着自己也忍不住想要沉溺进那双眸里的宇宙中。 “下来下来!”许岚秋站起身,不断朝阁楼上的人挥着手,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现在并不是在平地上。 小人儿喝了酒,平素就不小的胆子这会儿更是大得厉害,摇摇晃晃的,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这不,还不等赵玄磷提醒她,许岚秋就被脚下凸出的一块瓦片绊了一跤,眼看着就要摔倒…… 赵玄磷本是顾虑着君子与礼仪之道,孤男寡女独处毕竟不好,但看许岚秋就要摔倒,他也来不及多想,足下用力纵身一跃就飞出了阁楼,眼疾手快地揽住了许岚秋即将下坠的身子。 失重的感觉传来,眼见着就要摔倒,许岚秋才终于知 道惶恐,但还未等她口中的惊呼喊出,转瞬腰部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捞住。 双方稳住身形后,赵玄磷的手仍落在少女纤细的腰肢上。 方才情急时没有发现,前者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少女的腰肢是如此的柔软,二者之间靠得极近,除了怀中温热柔软的触感,不用刻意,赵玄磷也能闻到自许岚秋身上传来的一股轻浅但极其甜美的幽香,似是雨后的清荷,闻起来清香宜人…… 赵玄磷只觉得自己往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到了此刻全都成了笑话,接触到许岚秋的肌肤隔着布料都在不住升温。 双方的感觉都是相互的,许岚秋这会儿也有些迷茫,原就有些迷糊的脑袋这会儿更是一团浆糊似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都说裕亲王伤了根本,不是个病秧子也是个药罐子,可揽在自己腰上的那只猿臂与身后坚硬有力的胸膛,都在反驳她原有的认知。赵玄磷可以闻到许岚秋身上的气息,同样的,许岚秋也能闻到前者身上,那股清冽又如松柏的浅香……本就有些浑噩的大脑,闻了这 个味道后不仅没有变得清明,反倒更加懵了。 “嬛嬛一袅楚宫腰……”赵玄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北宋蔡伸的诗句,他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注意,竟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许岚秋这会儿脑袋虽然糊涂,但好歹也保持着几分理智,一听赵玄磷这话出口,浑噩的脑袋顿时恢复了几分清明,一抬头却正好对上赵玄磷那双蕴满了浓烈感情的黑瞳…… “谢谢你啊!”许岚秋不敢去想象,更不敢探究,那双幽深的双眼里究竟蕴藏了什么情感,几乎算得上是惊慌失措地,逃出了赵玄磷的怀抱。 “何须与我客气?”赵玄磷没有错过少女逃出他怀抱时,那惊恐慌乱的神色,一贯温和儒雅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失落的情绪。 “你下来得急,没有带上你的酒,要不要尝尝我的酒?”许岚秋心慌得厉害,并未察觉到赵玄磷的不妥,明显刻意地再转移话题,试图缓解二人之间的尴尬。 “这可都是当年我未入宫前埋的梨花白,是西巷府钱家酒庄钱老汉亲自酿的,可惜啊,那钱老 汉西去以后,他儿子酿出来的梨花白怎么喝也没了这种味道……如今这酒可是喝一坛少一坛,可贵着哩!” “岚秋这话说得,我倒是甚想尝尝这梨花白是个什么滋味了。”赵玄磷没有戳破许岚秋拙劣的演技,看她说到酒时双眼放光的样子,前者自己都未察觉到他的话里眼里满是宠溺。 “我没带酒盏,你将就着喝喝,”好歹是在宁国公府内,许岚秋就是贪杯也不敢喝太多,是以这次也只带了一小坛酒,本意是为了解馋,没成想还真能捡到个酒友…… “喏,尝尝,”许岚秋十分自然地把只剩小半酒坛递给了赵玄磷,浑然没有察觉这样有什么不妥。 “唔,”赵玄磷接过酒坛,这会儿他已经忘了自己的酒量,视线从许岚秋水润的樱唇上划过,又落在了酒坛边沿上,轻笑应了声“好。”说完端着酒坛就痛饮了一大口。 “咳咳……”梨花白虽不算是什么烈酒,但比起温和的果酒而言,酒劲也算是凶猛的,更何况赵玄磷反应慢了半拍,这一口喝得又猛又急,可不就呛得反应剧烈。 第五十六章 月饮长谈二 “你没事吧!”许岚秋见赵玄磷咳得面红耳赤,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帮后者拍背顺气,紧张又自责道,“都怪我,喝了两杯竟是忘了你的酒量不好,都是我的错……” “怎能怪你,”赵玄磷咳了一会儿以后总算是顺过了气,一双星眸因为剧烈的咳嗽染上了水雾,偏偏这人眼里还盛满了宠溺二字,绕是许岚秋自诩阅美无数,还是叫前者这双勾人心魄的眼勾得心跳都慢了一拍。 “你,你先歇息一下吧,我可不敢让你再喝了……”许岚秋红着脸,别开了眼不敢再看赵玄磷妖孽的容颜。 “方才是我喝得太急了些,还未来得及尝出酒香,”赵玄磷自然看出了许岚秋的不自然,他也没有勉强的意思,浅笑着学着许岚秋动作,十分自然地席地坐下,“这会儿缓过劲来才觉得,唇齿间都是酒香与梨花香。” “是吧,本姑娘中意的酒,哪能差?”许岚秋傲娇地一仰头,冲赵玄磷得意道,“姑娘我,那些年可没少费工夫从钱老汉骗酒,后来入了宫,偶尔想喝了,还会打发宫人出去买……钱家的酒馆越做越大,只是后来那酒却越喝 越不是那个味,我这才知道那钱老汉没了……” 说着许岚秋话语里带上了几分惆怅,低落地晃了晃手中快见底的小酒坛。 “你的眼光想来是好的,”说到当年,赵玄磷亦想到了当年的无缘无奈,眸色一深,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若是可以的话,能让我再尝尝你手中的酒吗?” “你行吗?”许岚秋歪头,她本意是在关心赵玄磷的身子,没曾想正好望见后者僵住的笑容。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虽是未经人事,但在后宫那种地方沉浸多年,女人开起黄腔来可是比男人一点不差的,瞥见赵玄磷僵住的面色,许岚秋秒懂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慌乱地想要解释,没曾想她越解释,赵玄磷的脸色越是奇怪。 “罢了罢了,你既想喝,那便喝吧……”半响,许岚秋干脆破罐子破摔不解释了,懊恼地将手中的酒坛又递给了赵玄磷,还不忘小声地叮嘱了句,“喝慢些,别再呛到了。” 赵玄磷极少能见到许岚秋,更何况是这样生动活泼的她,只见他强忍着笑意,接过了酒坛,就着坛口又喝了一口。 “这……” 方才不觉,这会儿 又见赵玄磷对着坛口直接饮酒,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也是那么喝的……他们这算不算间接的亲密了? “怎么,可是我脸上有何不妥?”赵玄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面上却故作懵懂不知地问道。 “没,没事,”许岚秋尬笑一声,别扭地转过头,“怎么样,我这酒是不是上好?” “自然,方才我一番牛饮倒是浪费了此等佳酿,”赵玄磷心中好笑,嘴上却配合着许岚秋转移了话题,“方才见你说过两日要去南孚巷?” “是啊,宋氏卖了我个好,送了我两家铺子……过两日我正好得去巡视铺子,到时候正好请你喝酒。”许岚秋说着豪爽地拍了拍赵玄磷的肩膀,端起了酒坛继续喝酒。粉唇落在坛沿边时,许岚秋心中有片刻的不自然,随即又恢复了常色。 既然赵玄磷都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又何必介怀? 若她还是前世那副身子的话,许岚秋心道自己可能还会稍微,表现得矜持一些。可如今她用的可是许岚秋的身子,许岚秋这副皮囊长得虽好,但放在赵玄磷身边一比,却还是不够看的,到底谁才是吃亏的 那一个,只怕还说不清楚呢! 赵玄磷偏头看了一眼许岚秋还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见她一脸坦荡地,就着自己喝过的位置继续喝着酒,心中有些复杂。失落有之,欣喜同样有之。 只怕这丫头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越发在自己的面前越发地肆无忌惮,真性情的一面不断露出……这莫不是吃准了自己对她会无条件包容? “赵玄磷,你知道吗,其实本宫当年一直有一个开铺子的梦想……” 很快一坛子的酒几乎都进了许岚秋的肚子,酒气上头,许岚秋也露出了几分醉意,扯着赵玄磷的衣袖,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当年早夭的梦想。 “这么说来,那宋氏此次倒是歪打正着帮你如愿了?”赵玄磷没有介意自己身边醉鬼的罗嗦,反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连醉话都听得极其认真,丝毫没有敷衍地回答她。 “也算也不算,”许岚秋抱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傻乐道,“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梦想了……但是,既然有送上门的钱让我赚,不赚白不赚呀!好兄弟,你且看着,来日我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再 好好请你喝酒……” 话音未落,许岚秋打了个酒嗝,脑袋一歪就靠在赵玄磷的肩上,没了动作。 “岚秋……咱们这般,不大好吧……”赵玄磷原本放松,随意的身躯,因为许岚秋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变得僵硬,只是他这充满羞涩的疑惑,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不多时耳畔又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唉……”赵玄磷歪头正好瞥见许岚秋恬静的睡颜,原本还有些无奈的心情瞬间的平息了下来。 许岚秋如今的身子比起她的原身要更稚嫩,巴掌大的小脸,在月光下还能看到玉白的面上细小的绒毛。小姑娘喝了酒,这会儿睡得正香甜,恬静得好像是一幅画,叫赵玄磷都不忍心打扰……想当年她初进宫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年岁。 自从进了宁国公府以后,许岚秋已经许久未曾这般毫无防备地休息过,只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赵玄磷的身边她会这般的不设防。 许岚秋的酒量不错,会睡着也只是因为酒精的影响,加之这几日确实累着了她了。这不,还没等赵玄磷好好感受这种被心爱之人倚靠的滋味,肩上的人忽然一声嘤咛悠悠转醒。 第五十七章 妙手回春 许岚秋揉了揉眼,刚刚转醒的她还有些懵懂,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看着自己身边天人之姿的赵玄磷,她只觉得熟悉得很,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方才看你睡得香甜,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你,没曾想你就睡了这么一会儿,”许岚秋红彤彤的小脸上,顶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看得赵玄磷心中软得不行,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伸手去揉小姑娘的脑袋。 “我怎么就睡着了,”许岚秋迟钝的脑袋终于想起方才的种种,一张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懊恼,甚至还孩子气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哎呀,”随着她的动作,赵玄磷原本趁她熟睡给她披上的外衣掉了下来,许岚秋捞起外衣又紧张道,“你怎的还把你的外衣给我了?如今这天气可还凉着,我身子硬朗着,别等下你给着凉了!” “我能理解为你是在担心我吗?”赵玄磷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一双眼中倒影着细碎的月光,明亮得晃眼。 “你先把衣服穿上,”许岚秋被赵玄磷热情的目光盯得面红耳赤,扭过了头干脆不去 看他,别扭地把衣服塞回了后者的怀里。 “我身子骨比你想象中的要好,”赵玄磷哭笑不得,却还是强忍着笑意,努力替自己解释道。 “当年父皇仙逝,皇兄登基,随后几年间皇室血脉凋零,不出三年,只余我与皇兄二人,期间是何原由想必不用我多说,以你的聪慧也定能猜到……都说皇室情亲最是淡漠,随后新帝由你一手扶持着登基,我于名利富贵无甚追求,干脆就由着世人给我安上体弱的幌子……后来朝局日渐安稳,谁知在就在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却忽然听闻了你的死讯,从未有一刻我这般痛恨自己的不作为……” “都过去了!”许岚秋从赵玄磷坚定的面色里,看到了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深厚感情,那是许岚秋不敢去猜测,更不敢去探究的一种感情,“天色不早了,我睡了这么一会儿,再不回去,只怕过会儿我的丫鬟要找我了……” 许岚秋不敢再看赵玄磷,也不敢听他继续说下去,干脆直接扯了个借口,连酒坛碗碟都忘了拿,几乎算得上狼狈地跑下了屋顶。 “诶……”赵玄磷手还伸着 ,话还没来得说,视线中已经没有了许岚秋的身影。 天边的启明星亮起,天际一轮弯月高悬,月光洒在屋顶,更衬得赵玄磷的身影落寞孤寂。 “唉,”赵玄磷深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还是太过急切,吓到了她。 “咕咕……”赵玄磷还在惆怅,一转眼却看到了屋脊上停着的,通体雪白十分显眼小鸽子。“你这小东西,被你主人落下了。”赵玄磷伸手将纯白的小东西揽到了怀里,他此刻的心情虽然惆怅,但显然是将对许岚秋的情谊转移到了这小东西的身上。 若是这一幕有外人看到,只怕是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一向以冷漠示人的赵玄磷,那张天人级别的俊颜上此刻却写满了柔情。 却说许岚秋,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反手关上了门。 “我定时魔怔了,否则怎么会心跳这么快?”许岚秋倚着门槛平复了许久,但只要一想到赵玄磷那双幽深的黑眸,呼吸与心跳还是紊乱得厉害,无论她默背了几遍的清心咒,又或者金刚经都没能平静下来。 直到外头传来了鸡鸣声,窗纸上也隐隐透出了外头的光亮 ,园子里已经也传来下人扫洒的声音,许岚秋才手忙脚乱地一头扎进了被窝里装睡。许岚秋本以为自己是根本睡不着的,没想到就在她静待纤儿她们过来的期间,迷迷糊糊地竟还是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纤儿过来时,许岚秋睡得正香。 “现在几时了?”许岚秋揉了揉眼,悠悠转醒。 “已经辰时了,姑娘巳时时还要去听两位宫嬷嬷授课,您还是快些起来吧,”纤儿一边服侍着许岚秋起身,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听外头的小丫鬟说,正院那头的灯亮了一夜,想必是正院的两位姑娘彻夜将昨日的账簿给整理出来了,姑娘你可不能落了下风……” 许岚秋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纤儿的话,瞌睡虫还在她的脑顶盘旋着废物,纤儿究竟说了什么前者其实根本没听清楚,仍迷糊得厉害。 “咦,不对啊,”许岚秋坐起身半天,纤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主子竟然是和衣而眠,惊道,“姑娘您怎的就穿成这样就睡了?该不会您也跟正院那两位似得,生生在书房熬了一宿吧?” “啊?恩,”许岚 秋被纤儿这么一惊一乍的音量终于拉回了一点清明,连忙补救地顺着纤儿的话回应她,“昨夜我看账册看得太晚,见你们都歇下了,也懒得再麻烦,这不就将就着这么睡了……” 听许岚秋这么一说,纤儿顿时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看前者的目光都是一片炙热忠诚,把许岚秋看得那叫一个尴尬。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昨夜喝了一宿的酒,天快亮了才蹦跶回来装样子? 纤儿满心的感动,又见许岚秋眼底有淡淡青色,眼中还有血丝,更是自责、愧疚得不行,着急忙慌地给许岚秋更衣敷面,不出小半个时辰,就将仍昏昏欲睡的许岚秋收拾了个妥当。 “常言道妙手回春,都说是用来形容大夫的,可今日我才知道,这个词也适用在你的身上……真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许岚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中的疲惫之色一扫,瞬间对纤儿的好感又上拔了许多。 她虽全程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但方才纤儿用热水给她敷面,消除眼下青色时,许岚秋也有撇过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方才的她犹如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神的幽魂一样…… 第五十八章 碾压 现在的她衣衫整齐,发髻精致,就连面上也抹了淡淡的香粉,盖住了略显憔悴的面色不说,唇上的口脂还称得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得不行。 许岚秋原还有些担心自己今日这状态,怕是不好应对过会儿的考验。 若只有府上的这几位姑娘在,倒是还好,前者自问只仅凭气势,都能糊弄住所有人……怕只怕那两个宫中出来的嬷嬷,以她方才那状态,怕是一过去就要被那两个眼尖的宫嬷嬷看出不妥。 “正院的两位姐姐忙活了一夜,你家姑娘我也是忙了一夜。咱们这会儿过去,正好看看嬷嬷更看好我们谁整理出来的账簿……也正好给我这两位嫡姐好好上一课。”许岚秋对着铜镜莞尔一笑,眼中满是戏谑。 虽是自己一手打理好了眼前之人的妆容和服饰,一直以来也都知晓,自家姑娘是个美人胚子,但许岚秋一贯低调内敛惯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她笑得这般好不收敛,甚至可以说是放肆的样子。 若说平素低调的许岚秋是一朵默默绽开的芍药,不争不抢一样殊色难掩,此刻的她就像一朵 华丽绽放的牡丹,万花失色,闪耀夺目,强势地绽放、炫耀自己的美…… “愣着干嘛?快跟上啊!”许岚秋不知自己的一个笑容,给纤儿的内心带来了多大的震撼,还当她是在发呆,不满地提醒了一句,转眼就恢复了本性。一边毫无仪态地揉着脖子,一边嘟囔道,“早去早回,说不准还够时间让我回来睡个回笼觉。” 在纤儿这双巧手的鼓弄下,许岚秋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不仅瞌睡虫没了,更是顿时斗气昂扬,昂首挺胸地带着抱着账簿的纤儿去了柳氏的院子。 柳氏院中,暂时划分给两位宫嬷嬷居住的小院里。 “劳烦嬷嬷先看看我们姐妹二人整理出来账册,可有不妥?”许岚灵与许岚沁两姐妹早早就抱着账本过来了,这会儿姐妹二人正一个殷勤地给两位宫嬷嬷倒茶,一个装乖讨好地捧着账本上前请教。 “且先等等,一会儿人齐了再看吧。”坐在主位之一的易嬷嬷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许岚沁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淡淡道。 “这会儿姐妹们还没……” “两位 嬷嬷日安,”许岚沁还想再说什么,那厢许岚祺就领着丫鬟一路聘婷地推门走了进来,直接打断了前者的话。 许岚沁咬牙暗恨许岚祺坏事,又瞧着后者落落大方地朝着两位嬷嬷行了礼后,两位嬷嬷面上难掩的满意之色更是深深刺痛了她。 “真是个事儿精,叫所有人都等着她!”继许岚秋之后,许岚祺近日也很得两位嬷嬷的喜爱,许岚沁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只能小声抱怨了两句并不在此地的许岚秋。 俗话说得好,念谁谁到,这不许岚沁抱怨的话刚刚说完,那边许岚秋也到了。 “妹妹今儿个瞧着气色倒是不错,”许岚灵一见正主到了,立刻轻轻撞了许岚沁一下,笑着迎了过去。 “灵姐姐说笑了,”许岚秋已经收敛了自己身上气势,这会儿又是一副有些怯懦羞涩的样子,看着十分无害。 “两位老师,几位姐妹日安,”逐一朝屋中的几人行过礼后,许岚秋又笑着走向了许岚灵,姐妹二人手拉着手端得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秋儿从未接触过算账与管家的活计,昨夜研究 了许久,才整理了一些出来……” 说着许岚秋从纤儿手中接过了账册,笑得谦逊腼腆:“灵姐姐年长懂得多些,小妹愚笨也不好意思让两位嬷嬷见笑,还望姐姐能帮我看看,指点一下小妹。” “妹妹既然如此说了,那愚姐便帮你看看吧。”许岚灵面上虽带着笑,眼底却满是鄙夷,心道果然是教坊女子教出来的姑娘,就算是生了一张好皮囊,有天赋又如何?还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后只能轮为他人的玩物? 这么想着,许岚灵直接翻开了许岚秋递过来的账簿。 两位宫嬷嬷自然也看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却不见她们二人阻拦。都是一个府上的姑娘,说到底不管几人日后的前程如何,有连襟互相帮扶是好事,日后有人提起,也会夸她们做老师的一声好…… 许岚灵翻了两页许岚秋递过来的账簿,虽说心中厌烦、鄙夷后者,但看了一眼账簿上的字前者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赞许。不得不说,许岚秋的字确实工整流畅,赏心悦目得就像是一幅画。 “怎的只有一半?”许岚灵快速看 完了已经整理好的账簿,这才状做惊讶的样子问道。 “小妹愚钝,摸索了一夜,也只勉强整理出了一半,”许岚秋腼腆地笑了笑,“也不知小妹算得对不对……” “大致无问题,但毕竟我也无甚经验,你还是拿去给两位嬷嬷看看罢。”许岚灵面上同样挂着伪善亲切的笑,即便看出了账簿上的诸多不是,她仍半点没有露出来,暗戳戳地想看许岚秋出糗。 许岚灵的想法不错,可惜放在许岚秋这么一只终年扎在女人堆里的老狐狸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的。 只见许岚秋捧着两本账簿,步伐有些迟疑地走到了两位嬷嬷面前:“小女愚笨,还请两位嬷嬷帮忙看看,若是哪里不对,小女立刻改。”说话间,许岚秋的面颊已经泛起了红,一双手还不住地在揪着自己的衣袖,小女儿家紧张羞涩的姿态尽显。 两位嬷嬷见了她这幅姿态,心中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她们也都知晓,许岚秋的出身如何。有那样的天赋在,若是又自幼又良好教导在内,这样的人哪里还能轮得到她们来教导? 第五十九章 碾压二 这般想着,其中的一位嬷嬷已经翻开了许岚秋递过来的账册,只是一眼,就立刻被许岚秋那一手娟秀的字迹惊艳到。 “你这手书法可是有人教导过?”易嬷嬷没忍住,率先开口道。 “并无,与姨娘在府外时,爹爹时长会给秋儿带些字帖,平素闲来无事时,秋儿都是练字打发时间……”许岚秋嘴角微微上扬了下,随即立刻换上了一副忐忑的表情,“嬷嬷何故有此一问?可是秋儿的字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你这手字体无名师教授,能达到这种水准,委实道得上一声天赋。”另外那位吴嬷嬷接着易嬷嬷的话茬,赞道。 她们二人都是出自内廷宫中,虽说不是什么有分量的人物,但这么些年下来,待在宫中,和游走在各个名门勋贵后宅的经验,也让二人养出了不差的眼力与阅历。 许岚秋帐册上的字迹虽尚显稚嫩,但已隐有自成一派的风骨……这等天赋,莫说是寻常姑娘家,就是大宗族里,那些个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儿郎们中,也是罕见。 两位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再看许岚秋的目光除了喜爱外,更多了些许兰沁等 人看不懂的东西……但无论两位嬷嬷眼中多了什么,在正院这对嫡姐妹眼中,总不会是什么于她们好的事情。 “惯会显摆的贱……” “还说?”许岚沁想要讽刺许岚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岚灵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后者虽说劝住了许岚沁失礼的话,但她这会儿胸腔中一样充斥着妒火,不过碍于众人面前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想到许岚秋这个丫头,如此卑贱的出身,自进了府后却过得顺风顺水,不说先前的种种,就连闻氏的死怕也有这丫头在其中干预……如此一来,她们三人注定是不可能和谐相处的局面。 想到已故的闻氏,许岚灵袖袍下的手握成了拳,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盯着两位嬷嬷捧着的账册,眼底却隐隐充满了期待。 许岚秋就是天赋在如何好,到底不像她们姐妹二人一样,没有经验也有曾跟随着长辈学习过。这大概就是俗话常说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后者现在就期待,等着看许岚秋出丑。 很可惜,许岚秋一贯是个擅长扮猪吃老虎,许岚灵想要看到的画面注定是看不到了。 “六姑娘对账簿 的处理虽说尚显稚嫩,但大致上是都没有问题,对一些明显漏洞也都处理的很好,”说着易嬷嬷捧着账簿站了起来,朝边上的几个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几人过来。 “你们看,这处和这一处,店铺资金的支出和汇入,账册上记录得有些模糊,但细算下来的话却又和后面总账目的金额可以对上……总的而言,像这样的‘陷阱’不说是你们这些个刚刚开始管账的小姑娘不易察觉,就连我们这些老东西,要是一时不察,也很容易忽略过去,六姑娘能察觉到此处的不妥,可见是用足了细心在检查的。” 许岚灵本以为这次终于能见许岚秋出一次糗,却不曾想,后者不过才整理了一半的账册,都能叫两位嬷嬷当做教材,拿来教育她们。许岚灵一口气堵在喉咙,舒不出口,又咽不下去,一时间只能僵笑着附和两位嬷嬷的话点头,半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 许岚秋面上泛着浅浅的红,一脸腼腆地笑着,似是被两位嬷嬷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前者的目光,一直未曾从许岚灵两姐妹身上挪开过。 方才的种种都是她有意为之,先给许 岚灵示弱,然后再在她以为自己必定博得头筹的时候,再狠狠用现实给她一个耳光……这正是许岚秋今日所来的目的。 “六姑娘不曾学过管家事务,但仅单看这账册上的种种,却也不难看出,你是费了大心思在学习摸索的,”两位嬷嬷没有看出几个姑娘笑容下的明争暗斗,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册账簿六姑娘虽只检查了一半,但这一半却是可圈可点,就是老奴二人亲自来做,只怕也做不到更好……” “六姐姐真厉害!”许岚祺天真的很,并未注意到许岚灵两姐妹已经黑得快要滴水的面色,犹开心地祝贺着许岚秋,“我正为难这账册该怎么整理,姐姐也知晓,叫我母亲教我舞刀弄剑的她倒是在行,但要拿这些后宅之事去请教她,她只怕比我还要头疼。” 许岚秋瞥了一眼已经抱着账册缩到角落去的那两姐妹,眼中有暗光一闪而过,没再分心去注意那两人,说笑着与许岚祺说起了话。 “七妹妹过谦了,我不过是胜在耐心上,这才能得两位嬷嬷一句赞叹。二伯母这几日身子不适,你何必拿这些琐事烦扰她,七妹妹若是不 嫌弃姐姐愚钝的话,大可以将账簿拿过来我的清平园,咱们互相商量着查账。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还能胜过一个诸葛亮’呢,咱们二人一块,没准效率还能更快些也不一定。” 而原本已经走到边角的许岚灵,在听到许岚秋刚刚那句‘胜在耐心上’时浑身一僵,手中的账簿都让她握得皱皱巴巴的。 她们姐妹二人忙碌了一晚,今儿个早上废了老大的功夫,才把脸上的疲色遮掩住,可就是她们这么辛苦忙碌了一夜的成果,两位嬷嬷连看都不看,眼中只有许岚秋那半成品都算不上的账簿……和其可笑? “阿姐,我不甘心!”许岚灵心中不快,许岚沁哪里不是? “别气,且让他们小人得意一段时间,”许岚灵轻轻拉住了许岚沁的衣袖,用自己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安抚道。 如今的宁国公府中已经不是从前的宁国公府了,闻氏身死,尚书府却至始至终没有过表示…… 丧礼后,许岚灵姐妹二人被柳氏关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容易被放出来,又费了诸多功夫,才给尚书府递了消息进去。没曾想,那信却像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第六十章 巡视铺子一 原本她们姐妹二人,还一直对尚书府的回信抱着期待,但这些日子里,在府内刁奴的漠视下,这二人开始逐渐接受了她们如今的处境,也对自己目前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 莫说许珩如今正值壮年,日后会不会续弦,她们姐妹二人虽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但失母的嫡女,就是身份再如何尊贵,在贵女圈中一样要被人怜悯鄙夷……更何况,如今连她们最后的靠山,都不知为何不再庇护她们。 不是许岚灵想要收敛,实在是如今的形势由不得她们姐妹二人再肆无忌惮。她们若是想要翻身,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柳氏,只盼来日婚嫁还能重拾从前的体面。 所以,为今之计,她们除了忍,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许岚灵姐妹二人这里气氛凝重,愁云惨雾,而许岚秋与许岚祺这边确实欣欣一片,融洽得很。 “这段时间你的仪态确实是越来越好了,”许岚秋与许岚祺,走出了两位嬷嬷所在的屋子后,前者忽然夸道。 “都是姐姐这段时间教得好,”许岚祺腼腆一笑。 这段时间以来,不仅两位嬷嬷有在用心地教导她,许岚祺自己也是学得刻苦,原 本自边疆带来的那种彪悍气息,已经完全看不出了。如今的她就是一个亭亭玉立,举手投足皆是尊贵的千金小姐。 因着自小在边境长大,即便如今许岚祺的规矩学得有模有样,她的身上还是带着一种京城闺秀没有的爽朗之感,看着倒是别有那么一番风味。 许岚秋看着许岚祺微低的小脑袋,眼中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以许岚祺这般的姿容家世,还有这通身的气度,还有她在暗中帮扶着,想来日后的婚事也不会差到哪里……二房日后的情况许岚秋已经不再忧心,现在开始她也该腾出手,好好整治整治自己的事情了。 对于许岚祺这个侄女,许岚秋还是十分疼爱的,尤其是前者还是个好学的,她愿意朝许岚秋讨教,许岚秋自然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姐妹二人一路又聊了许多,许岚祺领着许岚秋又去探望了缩在院子里低调养胎的越氏。 “秋儿来了呀,”这段时间里,有赵玄磷给出的解药调养,越氏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看见许岚秋的那一刻越氏的双眼骤然一亮,立刻亲切地迎了上来,握着许岚秋的手,热情地问东问西。 “ 二伯母今日的气色看着不错,最近身子可还好?”许岚秋耐心回答了越氏一些琐碎的问题后,直白地问出自己此来的目的。 “大师给开的药方实在厉害,我只是喝了那么几日,便觉得身子好了许多,连着这几日的胃口也好了许多,”越氏笑着回道后,又露出了两份难色,“只是,要从白马寺取药毕竟不便,我听丫鬟说,这药方里好几位药,寻常药铺里都没有出售……” “二伯母吃着觉得好就行,祖母特批准我们姊妹几个,明日起可以到外头去学着查账,管理铺子。只要能出府,取药就不是甚麻烦事,您尽管放心用着就是。”许岚秋心知越氏是在担心会给自己添麻烦,柔声安慰道。 “祺儿前两日有与我提过此事,只是我不通庶务,于此事上实在有心无力,只能靠你这个当姐姐的多多提点她了,”越氏无奈一笑,提到管家一事她确实有些羞愧,身为长辈却半点帮不到自己的孩子们。 “二伯母何必妄自菲薄,不是还有祖母请来的那两位嬷嬷在呢?我与七妹妹互相摸索着学习,就是有甚困难,还可以去找两位嬷嬷请教,二伯母如今 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早日在给我们添个小弟弟才是。”孕妇多思,许岚秋只能拍了拍越氏的手,又耐心劝道。 “秋姐姐说得是,母亲你就放宽了心吧,”许岚秋暗中给许岚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也凑了过来,抱着越氏的胳膊,撒娇着宽慰越氏。 有这么两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伴在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多时就哄得越氏眉开眼笑,啥烦恼都忘了。 哄够了越氏再回到清平园,许岚秋这次倒是没在偷懒,老老实实地搬出了昨日没有整理好的账册,埋头整理。 “姑娘,您先歇一歇,用过晚膳再继续,左右时间还长着呢。”纤儿端着茶水进来,见许岚秋如此用功的样子心疼地劝道。 “不用休息了,”许岚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伸了个懒腰,“我已经将这些账簿整理得差不多了,再忙上一会儿,应当还赶得及吃上大厨房送来的热乎饭菜。” “姑娘昨日不是还剩一大半的账簿没有整理吗?怎的今日速度这么……”纤儿震惊道。 方才许岚秋不说她还没有注意,这会儿定睛一看,才见书桌上堆得几摞都是已经整理好的账 册。纤儿也是个识字的,对于查账的辛苦她也能猜到一二,可从许岚秋自越氏的院子回来才过去了多久?这一摞账册,若都是许岚秋在这期间里整理好,那这效率未免有些可怕了…… “小看你家姑娘我了吧,”许岚秋抬头冲纤儿得意一笑,又低头一边与后者闲话玩笑,一边处理着手上的活计,“你跟我的日子尚短,你家姑娘还有许多本事你都不知晓呢,快把下巴收起来,日后莫要大惊小怪的,省得叫人笑话。” “可姑娘,你的效率如此之快,为何昨日还要熬……” “哎呀,那当然是要做给我那两位‘好姐姐’看的啊!”许岚秋似乎猜到了纤儿的问题,连忙打断纤儿的话,“今日过去嬷嬷那边时,你又不是没有看到我那两位姐姐的脸色,我还是只整理出了一半……你自己想想,若是我昨夜不摆出那副姿态,今日她们二人还不得把我生撕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哎呀,反正再直白一点说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没必要为了争一时之气,凭白招惹太多仇恨。你可莫要忘了,前段时间三太太丧仪上,你家姑娘才刚刚出尽风头……” 第六十一章 巡视铺子二 许岚秋用直白的言语,稍微与纤儿解释了下自己的用意。说话间,她已经又处理好了手上的账册,麻利地盖上账本,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纤儿不懂许岚秋低调的原由,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前者也不敢再多说,多问。 “就该这样,乖乖听话,我才会疼你。”许岚秋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弯成了两轮弯月,语气宠溺地对纤儿玩笑道。 许岚秋语气风流,偏生她又生了一身颜色极好的皮囊,绕是纤儿日日对着她,这会儿还是叫前者调戏得闹了个大红脸,羞恼嗔了许岚秋一声,转身跑出了书房。 “哈哈哈,小丫头还害羞了呢!” 把纤儿羞走后,书房内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可若此刻有人在的话,就能发现,发出笑声的许岚秋一双幽深的桃花眼里,却是半点笑意也无,谁也想不到她此刻心中在盘算些什么…… 京城地界就这么点大,谁家有那么点事,不出几日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上次闻氏丧仪上许岚秋已经出尽了风头,就连赵玄磷都与她提过这事。 不怪许岚秋谨慎,就连打许岚灵姐妹二人的脸,都只敢低调的打 。实在是她现在不适合再闹出太大的动静,强行把自己打进众人的视野中。否则以她的本事,想要在京城之中扬名,实在谈不上事…… 试问整个京城之中,哪家的姑娘不想着自己可以美名远扬,有个好名声在外,不管议亲,还是于自己家中都是一件风光扬名的好事情。就拿史书上的某些事情做例,那些个才名美名远扬的姑娘们,最后都去了哪里? 记忆仿佛沿着时光的长河倒溯而来,脑海中浮现出了熟悉的红墙绿瓦。 许岚秋浑身一颤,努力想要让自己不去回想宫中的种种,却又忍不住想到,以她现在的年纪,宫中若要选秀,她再有好的声名在外,只怕破例被挑选成秀女也不一定…… “不行不行,今日起怕是要低调了!” 许岚秋再度打了个寒战,双手抱怀搓了搓两臂冒出的鸡皮疙瘩,小声警告自己。打脸固然爽,但要是因为太过高调,再把自己折腾进后宫之中,许岚秋觉得自己可能会原地死掉。 整理好了账册又用过了晚膳,许岚秋早早就躺到了床上,本以为忙活了一日,能换来一夜好眠,没曾想后半宿梦魇 缠身,前者一直梦到她依循着前世的轨迹,阴差阳错地又被送入了宫中…… 梦魇一宿,翌日许岚秋顶着一副恍若被鬼怪吸干了精气神的皮囊,提线木偶一般在纤儿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 “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的气色如此之差?”上了马车,纤儿刚帮许岚秋将头上的帷帽摘下,许岚祺就忍不住惊讶出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之意。 “无甚,昨夜整理了半宿的账簿,又叫梦魇了没睡好,这才这幅模样,叫妹妹担心了,反倒是我的不是。”许岚秋心中一暖,强打着精神解释、安抚许岚祺。 “七姑娘怕是不知晓,我们家姑娘这两日都在熬夜,”纤儿想到许岚秋早上出门时的叮嘱,和昨日那一番“低调”的语论,福至心灵地替她遮掩道。 “前段时间奴婢还能废点功夫,帮姑娘上妆遮遮面色,今日姑娘说是出门有帷帽遮挡,愣是不让奴婢给她上妆……咱们家姑娘是庶出,姨娘又走得早,就是有些个天赋在身,毕竟起步要比府上的姑娘都要晚些,只能加倍努力去学,奴婢看着心疼却也不好多劝……” “姐姐 努力上进是件好事,可凡事还当要以身体为先啊。此地距离南孚巷还有段距离,姐姐先靠着纤儿休息片刻,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许岚祺叫纤儿一番护主的话说得对许岚秋心疼不已,不消纤儿主动开口,前者已先开口劝许岚秋休息了。 ……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在街道上,两侧传来街边小贩的叫喊声,明明该是最不合适入眠的环境,许岚秋却靠在纤儿的肩上,不多时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路无话。 马车停在了南孚巷一处专门供人停放车马的位置,许岚秋姐妹一行包括两个随行丫鬟互相搀扶着下车。 “都说‘西富东贫,南喧北闹’这南孚巷倒是真的热闹,”下了马车,隔着朦胧的纱幔看到街上繁华的景象,许岚秋没忍住赞叹道。 “这算什么,”许岚祺没有想到一向稳重的许岚秋,会对这样喧嚣热闹的地方感兴趣,有些孩子气地显摆道,“姐姐是没有见过我们漠北的集市,比这热闹不说,还有许多那种发色古怪的胡人,那才叫一个新鲜有趣!” “听我们家秋儿这么说,倒是让姐姐我神往不已,只是不知有生 之年有没有机会能到漠北去看看了。”许岚秋笑着回到,声音里也是毫不掩饰的向往。 说话间,车夫已经将马车停好,随行的嬷嬷缴了停放车马的费用后,一行人开始向着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许岚秋一路都在与许岚祺说这话,加之有帷帽遮挡了视线,前者倒是一直没有发现,在她们一行人的上方,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 “爷,人已经走远了,我们要跟上去吗?”侍墨见许岚秋一行人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很久,自家主子还在苦苦望着,没忍住出声询问道。 “你,你跟上去吧,一会儿抽空找人把这张纸条递给她。”赵玄磷还望着许岚秋消失的方向,半饷才反应过来,递了张纸条给侍墨,吩咐道。 明明前两日才见过她,却恍若隔了半个世纪一般,仅仅是看个背影都能叫他心律失衡。到了这一刻,赵玄磷才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倒是很想追上去,不管不顾地拉着小姑娘好好地说说话,但小姑娘今日毕竟是为了正事出来的,他就是私心再重也不敢这时候去打扰…… 第六十二章 巡查铺子三 “等等,咱们进入看看。” 南孚巷一路商铺林立,各色的叫喊声不断,足以让人眼花缭乱,许岚秋一行人向着街道中心走去,在路过一家布坊的时候,许岚秋却忽然拉着许岚祺停了下来。 “姑娘,咱们手下的铺子卖的也是布料……”纤儿想问许岚秋缘何要到别人的铺子逛自己家有的东西,但看她兴致高涨的样子,前者也不忍扫兴,没说下去。 “掌柜娘子,时下京城之中最盛行的布料是那几款?”许岚秋拉着许岚祺佯装生客,一边在布坊里逛着,一边与边上待客的掌柜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姑娘正是问对人了,您看,像这一批和这一批,都是时下京城之中最受夫人小姐们喜爱的布料,这款布料是江南那边运来的,最是轻柔贴服,还有这一款……” 许岚秋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声线,听起来甜软无害。加之她又故作天真,询问的也都是一些外行人才会好奇的问题,又借口自己是打外地过来京城游玩的,掌柜娘子只当自己是平白捡了个大主顾,自是拿出了千百分的热情在招待。 许岚秋从绣样到成衣再到布 料上,逐一询问了许多。前者前世虽一直呆在宫中,但天下好物,多少都是汇集进了后宫。要说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魏的潮流风向,又有哪次不是自宫中的妃嫔身上有样学样的? 许岚秋问这么多,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大概有个底罢了。更何况,她也不是让人掌柜娘子白忙活,这不走时还捎带上了两匹据说是手工贵重的蜀绣布料,乐得掌柜娘子眉开眼笑。 “咱们自己的铺子不也是卖这些布料的吗?姐姐缘何还要跑到别的商铺去买?”纤儿还未来得及开口劝许岚秋什么,那厢许岚祺已经先一步疑惑道。 “天机不可泄露,过会儿你就知道为姐的用意了。”许岚秋神秘一笑,卖关子不肯告诉许岚祺太多。 “姐姐不说我就自己猜!”许岚祺也还是孩子心性,嗔怪地瞪了许岚秋一眼,气鼓鼓地跟在了许岚秋身后,心中暗暗较劲一定要弄清楚后者的用意。许岚秋心知小丫头是在跟自己赌气,暗暗好笑的同时,也没有开解她的意思,继续领着她穿梭在街巷中,看到类似的布坊,布庄甚至是成衣铺子都会进去逛逛。 只是这么闲 逛了一会儿,不止是纤儿,就连许岚祺带来的丫鬟,连着随行的嬷嬷手上都已经拎了不少东西。 “姑娘,再逛下去奴婢可真是拿不动了呀……”纤儿眼见许岚秋兴致高涨,又要抬脚往一家布庄钻,连忙出声提醒。 “瞧我这记性,逛着逛着倒是把正事给忘了,”许岚秋一拍脑门,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收获满满的几个下人,意犹未尽地感慨道,“罢了罢了,市场调查做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办正事了。” 陪逛的一众,趁着姐妹二人还未变卦,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拿回了马车处。 “逛了这么久,你可有看出什么?是否猜出来为姐的用意?”许岚秋自己领着许岚祺向着自己手下的铺子走去,一边走前者还不忘询问许岚秋逛了一早上的心得。 “姐姐是想看看旁的铺子与咱们家的铺子有何不同?”许岚祺似懂非懂。 “也是也不是,”许岚秋心知,明说总没有亲眼所见受的教育更大,干脆也不与许岚祺说明白。 说话间,姐妹二人已经到了悬着“锦绣布庄”牌匾的店铺前,整条南孚街的店铺除去店门口悬挂的店铺名的牌匾外 ,牌匾下方都会挂上一个小小的木作标识,上面通常都是东家的名号或者府号,而锦绣布庄的牌匾下毫不意外的挂了一个宁国公府的标识。 “姐姐,咱们家的布庄倒是挺大,虽不敢说在这街上数一数二,但这装潢派头看着倒是不差。”许岚秋还未说什么,许岚祺反倒先赞了声。 姐妹二人佯装逛街的生客,十分自然地走进了布庄之内。 布庄里的布料种类倒是齐全,摆设什的也算得上整齐规矩,店内此时倒是有几个正在挑选布料的客人,只是看齐穿着明显不是甚富贵的样子。 “两位小姐看看,想要挑些什么,咱家今日刚到了一批苏杭来的料子,两位可要瞧瞧?”原本懒洋洋缩在柜台的小厮一见许岚秋二人进来,双眼骤然一亮,立刻精神抖擞地凑了过来。 许岚秋姐妹二人打扮虽是朴素,但通身的仪态和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都彰显了二人的身份尊贵。 “且拿出来看看吧,”许岚秋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与方才在街上的其他店铺闲逛的样子判若两人。 实际上有帷帽遮挡着,没人看到就在小厮凑过来的 那一瞬间,许岚秋一对新柳似的眉微微蹙起,眼中分明是有些抗拒的神色。 小厮明显没有听出许岚秋的喜怒,仍热情地引路,领着后者越过了几个正在挑选布料的客人,在一处明显布料档次更高的位置停了下来。期间,在越过一位衣着稍显寒碜的妇人时,许岚秋没有错过小厮明显是鄙夷的眼神。 “苏杭的绣娘最是手巧,这些织锦,用的都是春蚕吐出的第二批丝线,最是绵软温和,您摸摸看,”小厮犹不知自己已经惹了未来东家不快,“不是小的胡诌,这样好的料子,也就咱们这种铺子,才有渠道能拿得到,您去看看,整条街上,能有几家铺子能拿出这样的料子?” 说到“这种铺子”的时候,小厮还不忘手朝上指了指,暗喻这是上头有人罩着的呢。 “倒是这个理儿,我们姐妹二人这一路逛下来,还真是没看到比这料子更好的了。”许岚秋的声音徒然变得欢愉了起来。 小厮一听许岚秋上道,讲得更加眉飞色舞。 “我怎么觉得秋姐姐好似不大开心?”边上的许岚祺却悄悄拉了拉纤儿的袖子,小声揣测着许岚秋的心情。 第六十三章 逛街 “奴婢瞧着也是,估摸着这人要倒霉,”前头两人说得开心,纤儿见许岚秋注意力不在自己几人这边,这才小声回应道。 “这布料好,适合裁衣,给我包上两匹,还有旁的料子推荐吗?”许岚秋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头上戴着一顶帷帽,不用刻意掩饰自己此刻难看的脸色。 小厮仍未察觉到许岚秋的不快,眼见着“肥羊”上套,他自然要拿出全部的功夫,好好哄着。 一个推销得热情,一个佯装听得欢快。这都还没多久时间,许岚秋已经爽快地,让小厮包下了不少的布料。 “姑娘可还要看看我们这的云绫锦,不是小的跟您吹,这云绫锦可是咱们京城中最紧俏的布料了。且不说姑娘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就连咱们这街头巷尾,家中有几个闲钱的小富人家的闺女媳妇们,都以能有一身云绫锦裁的衣裳为荣……” 小厮还在侃侃而谈,使劲吹鼓着自己手上的布料。 “以小哥这般的口才,留在这儿做个跑堂招待的,倒是屈才了呀!”许岚秋隔着帷帽落下的纱帐,冷眼看着前者眉飞色舞的样子,反倒给她乐笑了。 “姑娘说笑了……”小厮挠了挠脑袋 ,这会儿反倒露出了几分腼腆之色。 “云绫锦虽好,但我家中还有许多,这次便算了。”许岚秋素手在颜色绚丽的织锦上轻轻拂过后,声音再度淡淡道,显然是对这堆的锦缎不感兴趣。 “那您看这些布料是要帮您搬回府上,还是?”小厮虽想借着机会狠狠宰许岚秋一把,但也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没由平白得罪一个来日的大客户不是? 许岚秋看了小厮一眼,心道这人倒是真精乖,连提醒人付账的话都说得如此委婉。不过这样的话,用来提醒她们这样世家的贵女倒是有用,还能叫人听着心中舒坦,但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妇人呢…… 小厮还不知道许岚秋接下来的打算,正乖觉地帮着打包方才许岚秋看上的东西。 “姑娘,您这是又挑东西了?”许岚秋正准备想个主意为难一下小厮时,方才折回去马车处放东西的随行嬷嬷也跟了过来,瞧见许岚秋等人站在柜台前,而店中的小厮正忙碌着打包布匹,老嬷嬷惊讶出声,“哎哟,我的柳姑娘嘞,您这出来一趟买了那么许多的布料,还未带回府上呢,怎的又搬了这么多?” “大夫人虽说刚刚把铺 子交给您,可姑娘,咱们好歹省着点,日后您那一院子的人可都指着这几家铺子呢……” 老嬷嬷这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许岚秋在外头败家还没败够,又败到自己店里来了。 这老嬷嬷是宋氏的人,后者虽知晓许岚秋本事不浅,但为防着小姑娘家家的,万一头一次出来就叫铺子里的刁奴给欺负了去,实不好看,这才特地将身边的嬷嬷借给了她。 “钱嬷嬷莫急,我没有要再带东西回去的意思。”许岚秋也知晓这嬷嬷是好意,只能无奈地上前解释了一番“掌柜的不在,我心想着这店中也无人认识我们姐妹二人,嬷嬷暂又不在身边,干脆随着这位小哥的介绍,在店中闲闲地逛了逛。您别说,这位小哥,倒真是生了一副好口才……” “钱嬷嬷怎的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若是要查账的话,掌柜的今日确不在店中,您若着急的话,小的现在便差人去请……”小厮早在见到钱嬷嬷的那一刻就慌了神,许岚秋等人他不认识倒是真的,但这位每次跟着东家夫人过来查账的嬷嬷他却是识得的。 “不必……”“劳烦小哥差人去请一下掌柜的吧,”许岚秋拦下 了想要拒绝的钱嬷嬷,冲小厮吩咐道。 小厮虽还没弄明白许岚秋的身份,但从钱嬷嬷对待许岚秋的态度上已经猜到了一二,这位小姐哪里是他以为的肥羊,分明是头饿狼还差不多!前者这会儿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方才还没来得及与许岚秋算账,否则他那点小心思若是真的用上了,只怕是…… “姑娘,这家铺子的掌柜,原是早先时候老太爷身边长随的孩子,虽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但其身份……”钱嬷嬷一听许岚秋叫小厮去请这家的掌柜,心中徒然一慌,连忙劝道。 “嬷嬷放心吧,秋儿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要问问那掌柜的罢了。”许岚秋冲着钱嬷嬷笑着安抚道。 “姑娘莫要怪老奴多嘴,只是这铺子的掌柜就是在老夫人面前都能说上话,您若是对上他只怕是要吃亏……”钱嬷嬷没忍住又劝了一句,许岚秋这次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再回应她。 这般自大的性子,看来注定是要吃了亏,才能知晓自己方才一番话的好意。钱嬷嬷暗暗摇了摇头,心道枉费宋氏一片心意,只怕这位六姑娘注定是要让宋氏失望了。 几人各怀 心事,一时间竟是无人出声,只剩屋外街边的叫卖声回荡着。 “人是都死光了吗?在这半天了,怎的连个上来倒茶的人都没有?!”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钱嬷嬷插着腰率先一步打破平静道。 “来了来了!瞎嚷嚷什么啊!”钱嬷嬷喊了半天,才听见柜台后的屋子里传来一道厌烦的女声的回应,随后才见一体态肥硕的妇人,晃着一身的富贵肉走了过来,“哎哟,钱嬷嬷,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奴方才搁后头查账呢……” 妇人一腔浓浓的乡音,别说是钱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就连许岚祺两个顶着帷帽的姑娘的脸色也变了。 “无事,”钱嬷嬷僵硬地扯出了一抹笑,敷衍道。 “安子那小兔崽子呢,怎的贵客来了也不知道喊我出来接待?”胖妇人说着又朝着店门外喊了两声,看样子实在寻方才接待许岚秋的那个小厮。 “我方才喊他去请牛掌柜了,”钱嬷嬷看妇人这般失礼的作态脸色越发不好,解释的语气也生硬得很,“上次我与夫人过来时,你这不是还有个当差的小丫头,怎的今日也没看到人?偌大一个铺子,就安子一个跑腿的?” 第六十四章 牛掌柜 “唉,您是说翠花那丫头啊,那丫头到了定亲的年纪,叫他爹娘给领回去了……这几日咱们这铺子刚要招人,您看这招人的告示都还没来得及挂出去呢,”胖妇人目光闪烁,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下,又换上了热情讨好的笑,询问道,“嬷嬷身后这两位是?” “这是咱们东家府上的六姑娘和七姑娘,大夫人前几日不是差人来知会过你了,日后你这铺子便由着这两位姑娘来管了。”钱嬷嬷实在厌恶与这位胖妇人多说,只简单地帮双方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后,便有些不耐道。 “都杵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牛大家的,你还不快点领两位姑娘到楼上雅间去休息?人都来这么久了,连杯热茶也不知道上吗?” “哎呀,光顾着跟嬷嬷说话,都忘了正事了,怪我这个乡下妇人没有眼色,真是怠慢了怠慢了!”钱嬷嬷直白提醒了,牛大家的才佯装刚刚反应过来似的,领着众人往楼上雅间走去。 “逛了这么会儿路,我也累了,你且先下去,由我们自己待一会儿。” 不说钱嬷嬷不想多看牛大家的一眼,就连许岚秋也实在厌烦与这种人打交道。这不 ,众人刚在雅间落座,上了茶水,许岚秋连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借口休息,将人打发了下去。 “呸,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若是只有钱嬷嬷在,牛大家的还能横上一横,关键钱嬷嬷身边领了两个府上姑娘在,牛大家的摸不着两个姑娘在府上的身份地位,就是有心想耍横也不敢挑在这个时候,只能小声啐骂了几句,转了出去。 “钱嬷嬷能否好好与我说说这牛大家的,和方才那个唤作安子的小厮,还有牛掌柜的这些个事情?”许岚秋这会儿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帷帽,开门见山地直接询问钱嬷嬷。 “方才老奴就想要与姑娘详说说这牛掌柜的事,只是姑娘方才也看到了……”钱嬷嬷斟酌了一下言辞,开始细细与许岚秋说起锦绣布庄的种种。 原来这家布庄的掌柜牛大,原是从前追随老国公爷身边的长随,为护主牺牲。后来几经辗转之下,那长随的独子便被安排进了这家铺子里,不用努力就白捡了一个掌柜当。 俗话说得好,女人的银钱最是好赚。这不,牛大这掌柜做了还不到三年,就讨了个“好生养”的媳妇,也就是方才许岚 秋他们看到的那个体态富裕的妇人。 “锦绣布庄说大不大,却也绝对算不上小,原先店里除了安子一个跑堂的小厮外,还有一个丫头,听说还是安子的表妹来着,只是后来……牛大家的硬说她手脚不干净,给撵了出去,又招了自家的一个表侄女过来,就是方才老奴问的那个翠花……” 钱嬷嬷说得口干舌燥,半响才将铺子里的始末大概说了个明白。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辛苦嬷嬷了,”许岚秋冲钱嬷嬷感激一笑,亲手给后者递了一杯茶水,又问道,“嬷嬷对这位牛掌柜所知多少?能否一并与我说说,也省得我来日于他对账交接时,出什么纰漏。” 许岚秋话说得好听,又会来事,钱嬷嬷原还对她有些不满,这会儿也都抛在了脑后,又开口说起牛大的事情来。 牛大这人左不过就是一个仗着父辈余荫混日子的二流子,凭白担了个掌柜的称号,加之又有宁国公府这座大山在后头撑腰,平日里在这条街上没少作威作福。索性他虽是个无赖,但好歹还是有那么两分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么些年下来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否则宋氏也 不会放着这么一个好好的铺子不要,拱手送给了许岚秋做人情。 许岚秋细细听了一会儿,这会儿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一个底,还没等她琢磨好该怎么拿下这家铺子时,却听外头走廊上传来了说话和脚步声。 “不知两位姑娘驾临,委实怠慢,还请两位小姐莫要见怪!”纤儿打开门,就见一位身穿着铜钱绣样,一身暴发户气息十足的中年男子弯腰走了进来,显然这位就是方才钱嬷嬷口中的牛大了。 “方才小的外出收账去了,此前也为听府上提前知会两位小姐将会过来的消息,实在是小人失礼!” “牛掌柜这话说得,不曾提前通知您还成了我们几人的错?”许岚秋冷笑一声,一度收敛着的,上位者的气息随着这句话的落未忽然外放,气势凌然。 一时间不仅下方弯腰作揖的牛大吓得不敢出声,就连边上站着作摆设似的纤儿一众,都放缓了呼吸声。 “牛掌柜只说您是出去收账去了,却不知原来咱们锦绣布庄还做着花柳巷姑娘们的生意,竟要劳得掌柜的还要亲自跑一趟去收账?”许岚秋似笑非笑地说完这话,身上那股气势已经收回了 许多。 牛大被许岚秋的气势吓得两股战战,好容易感觉放松了一些,悄悄抬头却正好瞥见许岚秋玩味看他的目光。 “掌柜的说这话前,若是记着将面上沾上的口脂擦去,再呆在风口上散散身上的脂粉气,想来还更有可信度些。”许岚秋伸出了手指了指牛大的左边脸颊,虽是带笑说出的这话,但语气越是一片冰冷,任谁都能听出她此刻的不快。 “是是是,”牛大顺着许岚秋指的方向一擦,果见掌心中一片粉红,分明是女子口脂的颜色,前者当下也不敢再为自己辩解,只连连认错,不多时额上已泌出了一片的汗。 “我原还想着您今日若是不得空,那我就改日再与您对账,现下看来牛掌柜今日倒是得闲,”许岚秋没有说要不要处置牛掌柜的话,只玩弄着自己前两日刚染了豆蔻的指甲,喜怒难辨地说完了这一番话后,也不等牛掌柜答应,就又听她自顾自地吩咐纤儿。 “纤儿,你去车上帮我把昨日整理好的账簿拿过来,趁着这会儿有功夫,我带着七妹妹下去下头铺子里,方才攒了一大堆的问题,正好请牛掌柜好好给我们解解惑。” 第六十五章 惩治刁奴一 说着依旧是不等牛掌柜答应,许岚秋就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许岚祺等人自然也跟了上去。 许岚秋一行人顺着走廊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牛掌柜故意落在后头,本想要求助一下钱嬷嬷临时了解一下,许岚秋这个小姐的来头。没曾想,钱嬷嬷早在方才许岚秋气势忽然外放的时候就给惊住了,这会儿还迷迷瞪瞪的没有回过神来,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牛掌柜的求助讯号。 “你丫的,又跑春香楼里去了?你说你,旁的时候也就算的,偏偏挑这个时候去,还叫东家给撞见了,你是不要命了吗?!” 牛掌柜拉拢着脑袋,正在为难不知一会儿该怎么面对许岚秋的刁难,没曾想刚刚出厢房门,就让躲在门后偷听候着的牛大家的抓了个正着,直接拎着前者的耳朵小声叫骂道。 “哎哟,疼疼疼,你先放开!”牛掌柜疼得龇牙咧嘴,好容易才劝牛大家的放开了手,夫妻二人躲在走廊上吵闹了小半天,等到许岚祺身边的丫鬟来请了这才作罢。 “掌柜的手 下这位小哥倒是有张能说会道的嘴,”许岚秋冷冷瞥了一眼灰头土脸下来的牛掌柜,半点询问他的意思也无,反倒夸起了边上的安子。 “小姐谬赞了,哎呀,这两日烟尘大,布料上的灰得弹弹了!” 安子挠了挠脑袋,腼腆一笑,正好望见牛掌柜漆黑的脸色,连忙捡起了柜台上的鸡毛掸子,借口打扫,溜出了众人的视线。 “安子是个手脚勤快的,可惜是个苦命的,一个人要养着家里三四张嘴……”牛掌柜只怕许岚秋要问起什么叫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干脆直接将话题扯到了安子的身上,想要转移许岚秋的注意力。 “哦?” 牛掌柜一边说着安子的家世,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岚秋的脸色,没曾想后者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面色,青葱似的十指在柜台上各色的锦缎上划过,如寻常挑布料的客人一般,但就是不肯接牛掌柜的话。 “姑娘今日来,除了算账,可有什么看上的布料?不若小的帮您打包起来,晚些时候一道带回府上?”牛掌 柜心道自己当了掌柜这么些年,实在是不曾见过这么油盐不进还叫人猜不透心思的主儿,最后还是他没忍住率先做了退让。 “晨时出来得早,我与妹妹方才已经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其中不乏有些花色新鲜的料子,掌柜好意岚秋心领了,但还是免了。” 许岚秋见牛掌柜已经沉不住气了,心知火候已到,素手似是不经意般,从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中,抽出了一批霞色的锦缎,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匹锦缎颜色花样倒是合我心意,方才我与妹妹逛过的铺子都没曾见过呢……” “六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苏杭那头运来的云绫锦,没有点渠道自是拿不到货源的,咱们这条街上也就只有三家布庄才有在售。”牛掌柜见许岚秋终于有一点感兴趣的东西了,心中大喜,连忙推销起云绫锦。 “听闻云绫锦华丽,却不贴身,又说云雾绡虽是价位比云绫锦稍次一些,却更要贴肤轻便,据说颜色也比旁的布料要更浅一点,咱们这可有云雾绡这款布料?就 拿这款颜色的给我看看吧。”许岚秋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还真像是过来挑选布料的客户。 “云雾绡这种布料咱们铺子里也是有的,六姑娘稍等,”说着牛掌柜兴冲冲地就要往某处柜台走去,步子迈了一半却生生停了下来,生硬地转了个方向,朝着柜台后的仓库走了去。 许岚秋余光瞥见了牛掌柜的动作,却并未出声戳穿,只扯出了一抹无声的冷笑。涂了鲜红豆蔻的素手搭在霞色的锦缎的上,更衬得这双手白得耀眼。 “六姑娘您看看这云雾绡的花色您可还满意,”牛掌柜肥硕的身子动作倒是迅速,不过片刻就抱出了一匹同是霞色的布匹出来。 “云绫锦与云雾绡这两种布料若不细看,倒是真的很难叫人分清,”许岚秋看着眼前两匹花色相近,就连材质也有些相似的布料,感慨道。 “六姑娘说得是。苏杭气候温和,而巴蜀地带则晴多雨少,按说各地的气温都有不同,给丝线上色的技艺也有所不同,两地产出的布料,当不会出现这 种相似的情况。”牛老板没有察觉出,许岚秋桃花眼里暗藏的算计之色,还当他的侃侃而谈真的唬住了后者,犹说得开心。 “今年的巴蜀雨多,这才产出了相似的布料,只今年进来的云雾绡数量也并不多,是以这云雾绡的售价,说起来比之云绫锦也并不相差多少……” “是吗?原来这云雾绡也是紧俏的呀,”许岚秋故作惊讶道。 “可不是,姐姐忘了吗,方才咱们在街头的李家布庄的时候,你不是还听那位掌柜娘子的劝,拿了两匹的云雾绡吗?方才你与祺儿说要送祺儿一匹呢!”许岚祺听着牛掌柜一直在说一些她听不大懂的话,恰巧听到一句她能接上话的布料名字,连忙高兴地接话提醒许岚秋道。 “只是祺儿分明记得,那李家布庄的掌柜娘子是说这云雾绡好看不贵,一尺才半贯银钱,姐姐当时还夸了句物美价廉来着,你怎的都忘了呀?” 许岚祺扬起头天真地看着许岚秋,倒是半点没有注意到边上,瞬间又冒了一头汗水的牛掌柜。 第六十六章 惩治刁奴二 “那倒是为姐记差了,”许岚秋眼中有冷意闪过,面上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惊讶模样,感慨道,“这一尺云雾绡才半贯呀?” “不怪姐姐会记差,”许岚祺没有听出许岚秋的意有所指,还当她是真的不记得方才买过这种料子,替其开脱道,“咱们方才选的是胭色和水蓝的料子,这颜色不一样,姐姐一时间没看出材质一样也属正常,你说是吧,牛掌柜?” “七姑娘所言正是,”牛掌柜擦了擦额上汗水,欲哭无泪只能顺着许岚祺的话回答道。 “一匹布四尺,一尺半贯,折合下来这一匹云雾绡也才二两银,倒也算划算……”许岚秋冷笑一声,面上端得还是那副懵懂,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掰着手指算着。 “是是是,”牛掌柜低着头小声地附和着许岚秋的话,此刻他不仅是额上,就连背上也开始出汗,褚色的锦衣沾了汗水颜色深了一片。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又或者狠狠给自己一耳光子! 叫他嘴贱,好好的提什么云雾绡和云绫锦啊!本想欺府上的姑娘不通俗务,胡乱送点贵重的布匹,将人赶紧打发,糊弄走,没 曾想,这六姑娘竟是个厉害的,轻易看出了他的想法。 到了这会儿牛掌柜就是再蠢笨,也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大难难逃了。 “这云雾绡和云绫锦长得相似,但却不是一个层次的料子,”许岚秋轻轻抚摸着两匹极其相似的布匹,语气平缓,分明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听得牛掌柜心中各种忐忑不安。 “大魏律例,第一百条,第三十七例,偷盗者,轻则没收财物,物归原主,重则处以断手流放之罪,皆视所盗财物数目而定,这其中以私仆盗取主家财物的处置最狠,不仅要断手流放,还要处以黥刑,若有子女,则三代不可入学……” 许岚秋目光幽远地看着手指下的锦缎,看着画面倒是美好得很,只是其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听了发怵。 “我朝虽已废除黥刑此法,但卖身契在他人手上之人,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又逞论只是无关痛痒的在脸上刺个字……你说是吧,牛掌柜?” 牛掌柜这会儿整个人就像是刚被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的汗水不说,还在打着摆子,一张富态的脸此刻半点血色没有,看得连一边当背景板的许岚祺一行人都有些不 忍了。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云绫锦的售价是一尺一两银吧?”许岚秋似是铺垫够了,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牛掌柜的身上。 “全是小人的错,姑娘饶命啊!”牛掌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在许岚秋冰冷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牛掌柜却莫名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就像是跪在刑场上等待问斩的死刑犯,明明知晓头顶上的利刃,随时可能会落下,取了他的性命,但就是不确定他何时落下,才更加恐惧。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同理,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等待处置的过程却是漫长又煎熬的…… “牛掌柜在说什么?为何要认错?你做错了什么?”许岚秋这会儿又收起了方才残忍冰冷的脸色,故作天真地问道,只是那双桃花眼里,却是一片戏虐之色。 “小人真的知道错了,小人不该借云雾绡与云绫锦相似的空隙,以次充好,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以权谋私,更不该擅离职守……”牛掌柜的心理建设,早已在许岚秋步步紧逼的压迫下,全部瓦解,这会儿正狼狈跪在地上 ,提泪横流地哭诉着自己的罪行,好不狼狈。 而边上一直没弄明白,许岚秋顾左言他的众人,到了这会儿也终于知晓了前者的用意。就连一直害怕许岚秋会吃亏的钱嬷嬷,此刻也不得不由衷赞许岚秋一声厉害。 “牛掌柜所做的只有这些吗?” 许岚秋话虽是对着牛掌柜说的,目光却落在了许岚祺的身上。后者自然明白前者这是想要借着此事教导自己,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学习。 “小人虽说贪图便宜,做了些损害主家利益的事,但至始至终不曾做过背主的事啊!还请六姑娘看在小人父亲,为老太爷豁出一条命去的份上,饶了小的这次吧……”说着牛掌柜一边抹着泪,一边跪着往许岚秋所在的方向挪。 店铺的门大敞着,早有人发现了铺子里的不对,这会儿正凑在门口指指点点的。 “看什么看,店主家事,别凑在这儿讨嫌!”索性安子是个机灵的,见状不对立刻站了出来,驱散了围观的人群,顺带着掩上了店门,隔绝了外头窥探的视线。 “牛掌柜这话说得好笑,我听闻您在锦绣布庄担任掌柜的时间也不短了吧,就是安 子在这儿的时间,只怕也不止两年了吧。”许岚秋厌恶地扫了牛掌柜一眼,脚步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后者想要伸过来的手,冷笑道。 “这么多年的时间,不说旁的什么,就是个傻子,也该摸透了布料的入门知识了。”许岚秋的话音刚落,分明看到牛掌柜因他的话浑身僵硬了一下,就连“声泪俱下”的表演都停顿了片刻。 “若是只有云雾绡也就罢了……牛掌柜能说会道,您倒是与我解释解释,安子一个已经当差两年多的伙计,缘何会拿着花锦作妆花缎,花萝缎作云锦来推销售卖?难道说这也是误会?!” 许岚秋这话一说完,方才还哭嚎得煞有其事的牛掌柜瞬间哑了火。 “不是我不帮你,”许岚秋说着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眼神悲悯地看了牛掌柜一眼,感慨道,“实在是……我不过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儿家,承蒙老太太喜爱看重,才得了这么两分体面……” “先不说国法严苛,就是先前咱们府上因为三夫人的丧仪所支出的种种,想必牛掌柜也有所耳闻……孝贤太后走后,宁国公府还能维持着表面的风光,全靠身在边境的二老爷支撑着。” 第六十七章 惩治刁奴三 “月前,家中就有一奴妇,贪图大厨房采买的油水,借机以次充好,捞了不少银钱,事情捅到老太太面前时,老太太震怒,半点颜面不顾将那奴妇一家子重型责罚后,扭送给了京兆府…… 老太太年老,如今更是刚刚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还要为着一府的来日劳心劳累。按说此事我本不该闹到老太太跟前去,可以今日种种来看,掌柜的这些年贪墨的数量怕是不小,小女就是有心替你隐瞒,也做不了这个主。” “你所犯之事可大可小,却万不是我能插手干预的了……如此解释,牛掌柜可能明白小女的苦衷?”许岚秋叹息一声,说得有模有样,不说是跪在下头的牛掌柜,就连边上充当背景板的几人给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姑娘,好姑娘,求您行行好,一定要帮了小人这一次!” 许岚秋欲说还休的态度,留给了牛掌柜足够多的想象空间,更让他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情惶恐得不行。牛掌柜这会儿是半点脸面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挪到了许岚秋的脚前,没等后者反应过来,就拉住了许岚秋的裙摆哭求道 。 “是小人猪油蒙了心,干了这档子勾当,还请姑娘能看在小人上有小下有老的份上,替小人在老太太跟前美言几句……小人一人去死可以,万不能因为此事连累的家里的人啊!”牛掌柜继续哭,只是这会儿他的哭声里倒是带上了几分真心,可见是真有悔过之意。 可惜,许岚秋就算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也不会为了牛掌柜这样的人心软。后者的这一番哭诉注定是做无用功。 “……大太太已将锦绣布庄转给六姑娘打理,这样吧,若是姑娘答应帮了小人这次,小人不仅将这些年昧下的银钱皆交还于姑娘,还当尽力帮姑娘将账册理清楚。”牛掌柜哭诉了一会儿后,见许岚秋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能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若是小人没有记错,大太太除了交给姑娘锦绣布庄的管理权,还有一家同在南孚巷的茶楼,那家茶楼的掌柜的是小人的兄弟,只要姑娘答应帮了小人这次,小人以性命担保,帮您也一并收下那家茶楼……” 话说到这里,牛掌柜已经是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若是许岚秋还不答 应,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唉,”许岚秋沉默了片刻,见牛掌柜确实再搬不出什么筹码了,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怜悯地看向他,“牛掌柜的虽说可恶,但您为我宁国公府当职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是要松口了? “这样吧,只要你主动书信一封,请辞布庄掌柜一职,今日的一切我都会帮你担下,另外还会帮你自老太太那边要回你们一家的身契。”只可惜,还没等牛掌柜欣喜片刻,就听许岚秋又说出了自己要求。 宛若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牛掌柜原本还激动的心顿时没了。没了这家铺子做倚靠,他们一家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我会向老太太求情,老太太一向是个宽容的,想必还会另给你们一家一笔荣养费……”许岚秋似是猜到了牛掌柜的担忧,主动道,“想必以牛掌柜的头脑,加之这些年在布庄累积下来的经验,离开此地后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吧?说不定,来日再见您,就要改称您为牛老板了,您说是嘛?” 许岚秋对人心揣测得太过明白,只言片语间就搔到了牛掌柜的痒处 ,只见方才还在要死要活的人,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分明是在沉思前者话中之事的可行性。许岚秋也不着急催他,只噙着笑静静地候着牛掌柜最后的选择。 “叩叩叩。” 不只是许岚秋在等,边上一直没有出声的许岚祺等人一样也在等着,铺子里一时间无人说话,于是敲门声便显得格外的突兀。 “怎的好好的关门了?”原来是先前被许岚秋纤儿回来了。 “快将牛掌柜扶起来吧,”铺子中的人神色各异,还没等纤儿想明白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许岚秋已经接过了她怀中的账册,吩咐道。 “姑娘方才所说的,小人答应了……”纤儿后知后觉地,将身形狼狈的牛掌柜搀扶起来,后者却连道谢都没说,目光直直地看着许岚秋道。 “牛掌柜可是想好了?”许岚秋有些惊讶,本以为还要给这人一点时间,没曾想牛掌柜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你不用答应得太快,我今日来本也只是想,与你稍微对一下店中的账册……” “小人谢过姑娘的好意,只是小人已经想好了,六姑娘方才所说的确是为今最稳妥的法 子,小人还未谢过六姑娘体恤,如此情况下还能顾全小人的脸面……账册的事情,小人定当全力配合姑娘,只是方才与姑娘所说的街角那家茶楼一事,只怕姑娘还要给小人一点时间……” 牛掌柜倒是个有魄力的,一答应了许岚秋的要求后,也不用她多说,自己将后续的一切都想到了。 “牛掌柜是个有决断也有魄力的,倒是我小看了您,”许岚秋由衷地赞了牛掌柜一声,她这话可是半点没有掺假。能在这种情况下,权衡利弊,以这么快的速度做出决断的,是能成大事的人。 “六姑娘谬赞了,”牛掌柜笑了笑,一张肥硕甚至还挂着泪痕的脸上,扯出了一抹有些羞涩的笑意,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此刻却没有人笑。 于是乎,二人你来我往地又互相客套了几句,终于进入了正题,由安子领着几人又回到了早先她们待过的那间厢房。 牛掌柜自知自己一身狼狈见不得人,将安子留下来招待众人,自己则下去换洗收拾去了。 “你叫安子是嘛?我听说你来店里也有两年了吧?”许岚秋见安子有些拘束的样子主动搭话道。 第六十八章 约见一 “回六姑娘的话,正是。”不知晓许岚秋身份的时候,安子还不觉得有什么。一知道许岚秋的身份,又听说日后这人才是自己的正主东家,安子这会儿单是站在这儿,都觉得浑身不对劲。 “你可是京城本地人士?家住附近?”许岚秋不同于方才与牛掌柜说话时,身上带着那种隐隐迫人的气势,此刻的她笑得和善,整个人看着温和无害。 “小人是京都人士,家就住京郊外十里屯的平安村,家中还有一寡母,一对弟妹……”许岚秋极力表示着善意,安子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恢复了进店时招待她们的那副能说会道的样子。 不同于之前在厢房里时的气氛凝重,有安子陪着几人说笑,厢房里气氛十分融洽。 可惜美好的事物似乎总会被外界因素打断,众人正在因安子的一句玩笑话捧腹时,笑声外,却隐隐听见了楼下铺子里传来的争吵声,听动静应该是牛掌柜与她媳妇。 安子只怕掌柜的夫妇二人一会儿吵得狠了打起来,弄坏了店里的东西是小,若是再冲撞了这屋里的贵人就该糟糕了。 “这茶水都凉了,还请几 位贵客稍等,我下去换一壶茶水上来,”心急之下,安子只好随口扯了个借口,退下去劝架去了。 “姐姐,你今天真的是太厉害了!”厢房中没有了外人,许岚祺立刻卸下了一直苦苦端着的贵女包袱,双眼写满了崇拜地凑到了许岚秋的跟前,“祺儿方才一直想不通姐姐的用意,没曾想姐姐三言两语就唬得那牛掌柜的主动承认了错误……” “方才我说话的方式,和每句话的用意,你可有猜到?”许岚秋端起边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着问道。 “呃,我想想……”许岚祺方才还高涨的兴致,因为许岚秋这一句话瞬间安分了下来,皱巴着一张小脸苦恼着思索着,方才许岚秋与牛掌柜说过的每一句话。 “老奴就说姑娘怎的下了车后并不着急过来,反倒一路转捡着他人的布庄去逛,原来姑娘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主意!”不只是许岚祺在回想许岚秋今天的作为,边上的钱嬷嬷等人一样也在思索,这不钱嬷嬷第一个猜出了,许岚秋今日第一个做法的用意。 “不错,”许岚秋点了点头,见许岚祺还是一脸疑惑的 样子,只能无奈摸了摸后者的脑袋,解释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就是我领着你逛了别人铺子的原因。” “那姐姐你又是怎么做到,让那牛掌柜主动跪下认错的?”许岚祺好奇地继续追问道。 “很多时候,你直接指出一个人的错误,远没有让他主动承认错误,来得有效率得多。你主动去指出他的错误,反倒会激起他的反抗欲,说不准还要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想要让他人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你则需要全程掌握着局势,包括对方的每一个想法,连带的可能有的反应,都要猜到,并且提前做出准备……” “罢了,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左右今后你跟着我学的时间还长,慢慢看着就是了,”许岚秋见自己说了半响,许岚祺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干脆摸着她的脑袋,没再坚持。 “秋姐姐!”许岚祺有些不甘心,还想再继续追问,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许岚秋看了许岚祺一眼,冲她温和地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赞同后者再继续这个话题。 “铺子里这两年的账册都在这里了,”牛 掌柜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怀中抱着一大叠的账簿,动作有些迟钝不说,关键他那张富态的脸上还挂着几处青污,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至于小人这些年贪墨下来的账册,小人也整理了一份私账,您一并看看,”牛掌柜将怀中的账册放到许岚秋身前的桌子上,而后肉痛地自怀中掏出了一本不薄的账册出来,一并递给了许岚秋,“至于账册中所记录的数目,小人可能一时间无法全部补上,还望六姑娘可以给小人一点时间……” “不必了,牛掌柜这些年为了锦绣布庄当牛做马,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只要把这堆账册上应该剩下的银钱补上就行,至于你的私账,与今日种种,本姑娘权当不曾见过……”许岚秋挡住了牛掌柜想要递过来的账册,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账册,淡淡道。 早在方才听牛掌柜说,要将这些年所得交出来的时候,许岚秋就有些惊讶,此刻见后者真的掏出了自己的私账……不管这私账是真是假,都足以叫许岚秋高看他一眼。 “牛大谢过六姑娘大恩大德,”牛掌柜原本有些灰暗的胖脸,一瞬 间又迸发了生气,难掩激动地又给许岚秋跪了下来。 “牛掌柜大可不必如此,我不追究你的所作所为,只权当是给你帮我拿下茶楼的报酬,”许岚秋却并没有承牛大这个礼的意思,反还解释道,“你我不过各取所需,你予我方便,我自然也予你方便,不必言谢。” ……半个时辰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这会儿却融洽得不行。许岚秋好说话,牛掌柜念着她的好,也极力配合着,于是乎两方人带过来的,总数十几本的账册,用了不到一个下午的时辰就对接得差不多了。 许岚秋揉着酸痛的肩膀从布庄里出来时,阳光已经变得懒洋洋的了,晒在身上都没了温度。 “时辰不早了,这会儿回去,应该还能赶得及我母亲做的马奶糕出炉,秋姐姐咱们快点回府吧,”许岚祺跟着做伴在布庄里同样关了一个下午,就连午膳都没有用,这会儿早就待得不耐烦了,拽着许岚秋的衣袖就想往马车处走。 “急什么,慢点……”许岚秋带着帷帽下的面容虽然疲惫,嘴角却扬着宠溺的笑,显然还是很喜欢许岚祺这幅天真无忧的样子的。 第六十九章 约见二 “姑娘,姑娘你们慢点啊!” 许岚祺拉着许岚秋快步疾走着,将纤儿等人都甩在了后面。 “哎呀,你这小乞丐怎么走路走不知道看路呢?” “你没事吧?” 姐妹二人走得急,却没想到人群中忽然窜出了一个小乞丐,猛地撞在了走在前头的许岚祺身上,许岚秋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的许岚祺,这才走到了小乞丐跟前,温柔地询问他的情况。 “没事,”小乞丐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冲撞了衣着富贵的大小姐,还能换来这么温柔的对待,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 “喏,给你,下次走路记得小心一些。”许岚秋浑身摸了个遍,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带钱袋子,而纤儿等人明显还没有跟上来,只能扯下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条络子,蹲下递给了小乞丐,“姐姐的妹妹撞了你,姐姐代她像你道歉,只是姐姐身上没有银钱,这个权当是补偿你的,可好?” 小乞丐任由许岚秋温柔地,将络子放进了自己脏污的小手中。帷帽的白纱虽是做来遮挡容颜的,但距离这么近,隐隐约约地也足够小 家伙看清楚许岚秋的容颜。 “仙女姐姐……”若说方才是被许岚祺撞到才忘了反应,这会儿小家伙却真真是因为,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而失了神。 “六姑娘,六姑娘!”许岚秋安抚小乞丐的这会儿功夫里,纤儿等人也终于赶了过来,隔着人群呼喊着前者。 “谢谢姐姐,”小乞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似是怕被眼前这人的下人责骂,前者快速地站起身,往许岚秋的手中塞了个什么,随即小身影矫健地往人群里一钻,转眼就再看不到了。 “姐姐,那小乞丐给了你什么东西?”许岚祺眼尖,自然看到了方才小乞丐的动作。 “没有啊,他只是跟我说了声谢谢,还挺可爱的,”许岚秋帷帽下的脸色笑容有些不自然,许岚祺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很快纤儿等人也终于追了上来,一行人继续向着马车处走去。 许岚秋趁着许岚祺等人被街边杂耍的小贩吸引去的功夫,悄悄拆开了方才小乞丐趁乱塞进自己手中的纸条…… “方才那个杂耍的小戏台倒是不错,”许岚祺与两个年纪相仿的丫鬟 ,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方才的见闻,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马车寄放的位置,许岚秋心中暗暗着急,目光却正好瞥见了,前头迎风飘扬的一块写着“茶”字布块的小茶摊。 “钱嬷嬷,这里距离方才牛掌柜所说的那家茶楼远不远?”许岚秋计上心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茶楼就在前头拐角处就能看到了,怎么了姑娘?”钱嬷嬷不疑有他,老实回答道。 “天色尚早,我还不想这么早回去,常听说茶楼里会有说书先生,我也正好去茶楼看看,正好也看看咱们家的茶楼与旁人家的茶楼有何不同。”许岚秋随口扯了个借口。 “说书先生啊!我也想去……”许岚祺一听到新鲜东西,立刻跟着道。 “你方才不是还说二伯母给你准备马奶糕?你若是跟我回去了可就吃不到了哦!”许岚秋心中一慌,她可不是真去喝茶听书的,这哪里能带上许岚祺这小祖宗? “可……”许岚祺在马奶糕和听说书之间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可什么可,你当你秋姐姐真是去听书喝茶的?”许岚秋想到今日上午自己的种种作 为,立刻板了脸,故作神秘严肃道,“咱们逛街人多便也罢了,你见过哪家姑娘听书的时候身边带了一群人的?” “好吧……”许岚祺想到许岚秋今日做的每一桩事,乃至说得每一句话都有深意的做法,心知自己就算跟过去也讨不到什么乐子,没得还可能添乱,只能委屈地应了一声。 “劳烦钱嬷嬷领着七妹妹先回去府上,若是老太太与大伯母们问起,再稍微帮我遮掩一下,稍候我与纤儿会自行回去府上……”许岚秋见自己劝服了许岚祺,生怕后者变卦,又连忙叮嘱了钱嬷嬷一句。 “那,六姑娘还当自己注意安全,莫在外头耽搁太晚,老奴定会将七姑娘安全带回去的。”许岚秋今日的表现确实亮眼,钱嬷嬷这会儿也不敢,再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姑娘看待,自然也不敢反驳她的决定。 许岚秋点了点头,端得一副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高人模样,头都不回地领着纤儿往街角走去。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一直注意着她的那道身影,也在确认了许岚秋最后的目的地以后,先一步进了那家名 叫悦来的茶庄之中。 许岚秋主仆二人走进茶楼时,楼里的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正刚刚开始。许岚秋找小二要了一个二楼隔窗,正对着楼下大堂的雅间坐了进去。 “这件茶楼的布置和生意倒是不错,”许岚秋虽是为着别的事情来的,但这一路走来,她也没忘了自己即将是这家茶楼未来东家的正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纤儿点评着楼里的种种。 这家茶楼是个两层制的,与先前的布庄一样,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算不上小。除了装潢略显得陈旧以外,楼里的生意倒是意外的不错,只是还有许多的桌子还是空的。但对于一个主营茶水,又无其他亮点的茶楼而言,这样的生意已经足够叫同行眼红了。 许岚秋暗暗赞了一声宋氏舍得,一边目光四处在寻找着那个约见自己的人。 不错,方才小乞丐趁乱递给她的纸条,正是赵玄磷的笔记。许岚秋想到自己先前喝大了,信誓旦旦跟人说等她可以出府了,要请人喝酒的大话,就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这家茶楼里有没有卖酒?最好是那种梨花白,竹叶青一类的好久…… 第七十章 说书先生 “姑娘这边请,”店小二半弯着腰在前头领着路,许岚秋主仆二人默默跟着。 帷帽前的白纱阻拦了他人窥探的过来的目光,却也同样遮挡了许岚秋的视线。虽还能视物,但到底是看得不真切。 是以,即便许岚秋目光极力在人群中寻找,仍是看不清楚究竟那约自己前来的人,有没有在这茶楼之中。 大魏国情不比他国那般,对女子有诸多规矩束缚。 加之本朝才出了,一个厉害的孝贤太后做榜样,举国上下女子的地位自然高了不少。时常能见到小娘子带着帷帽出门,更有一些家境贫寒的农家,家中妇人外出做买卖的也不是没有。 今日这出戏说的是孝贤太后的一生,是以今日的茶楼里倒是又不少的娇客在场。规矩大一些的姑娘自然是带着帷帽,要了雅间听戏。 也有些衣着普通些的姑娘,素着一张脸,大大方方地坐在外座上,同样听戏听得入神。 “孝贤太后当年封后大典时曾言,凡我大魏女子,无论平富贵贱,成婚当日皆可按我皇室规制着装,着凤冠霞帔,风光出嫁……”楼下大堂里,说书先生正慷慨激扬地讲到了许岚秋前世刚 刚入宫的那一段。 当事者本人帷帽下的却是一脸古怪,这还是许岚秋头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被美化后的一生。但转念一想,这家茶楼不管如今的经营者是谁,毕竟是挂在宁国公府名下,说书先生美化主家之人也属正常。 “砰!” “众位看官,预知后情如何,且听老夫稍候再论!” “好,好,好!” 封后大典的描述至此告一段落,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往桌上一摔,顿时换来楼下一片的叫好声。 “劳烦小哥了,你家说书先生说得实在有趣……”惊堂木的声音拉回了许岚秋飘远的思绪,后者这才发现。她竟然立在二楼廊上听旁人说自己的故事听入了神。 “无妨事的,咱们这宋先生是个妙人,时常有客官像姑娘您这样,走着走着就听入了神,小的们都习惯了。”小二讨好地冲许岚秋笑了笑,一番话倒是缓解了后者不少尴尬。 此地虽然没有人知道,她芯子里头待的正是说书先生方才吹捧的那人,但许岚秋还是不由得老脸一红,暗啐了自己一声“老不要脸”,这才随着店小二继续往雅间里走。 说书先生中场休息,楼下 堂座原本安静听书的众人也各自品茗说话,茶楼里一时间又喧嚣起来。 “谢这位爷打赏,祝愿这位爷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主仆二人刚刚由小二领着到雅间里坐下,外头的喧嚣声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方才还慷慨激昂的说书先生,此刻操着一口献媚的语气,一叠声地说着漂亮话。 趁着纤儿与小二要茶的功夫,许岚秋凑到边上的窗户看了一眼热闹。 却见一道白衣似雪,身形修长的背影正迈着大步朝楼梯处走去,而那说书先生正捧着一定金灿灿的元宝,对着那人的声音还在说着感谢的话。 “你讲得很好,那是你应得的。”男子走上楼梯身形忽顿,似嫌弃一般对那说书先生回了一句。 碍事的白纱阻拦得住视线,却拦不住听觉,许岚秋早在隐隐看到那男子身影的时候,就觉有些眼熟,此刻听了那熟悉得如同雨落山涧的声音时,终于将人认了出来。 “赵……”熟悉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许岚秋关键时刻还能记得这是在外头,没有真喊出声来。 就在她苦恼应该怎么告诉赵玄磷自己在这时,脚步停下的赵玄磷似乎心有 所感,视线直直地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着众人,又隔着一道碍事的白纱,两人的视线终于对上。明明视线应该是模糊的,许岚秋却似乎看清了那人如玉如仙的面上,上扬起的唇角。 “姑娘,你再看什么?”纤儿已经跟小二点好了许岚秋惯用的茶点和茶水,见后者一直站在窗前,好奇地凑了过来问道。 “无甚,只是觉得那说书先生有趣得很吗,”许岚秋莫名一阵心虚,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她却像是藏了什么宝贝一样,连忙用身子挡住了纤儿的视线,分明就是不想让纤儿看到方才那人。 纤儿不疑有他,折身又掏出了身上的帕子,帮许岚秋擦拭起桌凳。 许岚秋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等她再回头时,楼梯处哪还有赵玄磷的身影。 别说赵玄磷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在此地遇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那一刻自己要心虚?搞得像偷情一样……许岚秋想到这里莫名一阵脸热,就连看纤儿的目光都有些闪躲。 “却说孝贤太后封后第二年,大魏西部大旱,孝贤太后一力当先,领着后宫众妃嫔捐资捐物……”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楼 下大堂里,说书先生又开始接着上回,说起孝贤太后的生平。 许岚秋这会儿已经摘了帷帽,除了方才在楼梯上与赵玄磷的视线对上了片刻,这会儿她又找不到后者了,只能百般无赖地倚在窗边听着旁人说着自己的故事。 “这说书先生讲的真好,”纤儿帮许岚秋的杯中添了热茶,笑着往楼下望了一眼。 “可不是,你方才没看到,人家得了一锭金元宝的赏钱呢……” 就是不知道说书先生若是知道,打赏他的那人还是认识孝贤太后本人的裕亲王,会是个什么反应。许岚秋闲着接了一嘴,结果话音刚落纤儿还没有什么反应呢,许岚秋自己脸上的笑先僵了。 方才赵玄磷似乎夸了那说书先生一句“说得好”,那句话究竟是在夸说书先生,还是在夸她的前世? “姑娘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怎的脸忽然这么红?”许岚秋还在胡思乱想,纤儿倒是第一时间察觉了她的不对。 “没,没事,这雅间里有些闷,”许岚秋只要一想到第二种可能就觉得躁得慌,奈何此事又不好与纤儿解释,前者一时间只能借口掩饰,可越是掩饰面上的温度便越难消散下去。 第七十一章 见面 “姑娘你真的没事吗?怎的脸越来越红了?”纤儿不明所以,语气担忧道。 “古人都说心静自然安泰,你去找小二帮我要一份纸笔过来,我方才想到一些点子这会儿有些激动,正好静下心来好好记录一下,省得回头忘了。”许岚秋不愿与纤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连忙借口道。 纤儿如今凡事都以许岚秋为主,见她如此说也没有多想转身就去取纸笔去了。 等待的这片刻功夫里,许岚秋一直紧紧盯着雅间的房门,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方才赵玄磷视线与她对上时,应当是知晓自己所在位置的,有纤儿在场,二人不好堂而皇之地见面,这么会儿功夫,也不知那人会不会把握住…… “我的天,许岚秋啊许岚秋,你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真当你这一趟出来是来偷情的吗?”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偏离正常,连忙拍了拍自己发热的双颊,小声地自我警告道。 索性没等她自己跟自己较劲多久,纤儿已经找来了纸笔。 想着这一日来的见闻,许岚秋心中早已有了,对布庄和茶楼新的规划和建设,研墨提笔间原本浮躁的心绪也逐渐安 稳下来。 “两位姑娘,小人给您换一下热茶水……” 就在许岚秋埋头写着规划书的期间,茶楼小二又上来给换了一次茶水,这会儿前者已经整个思绪沉浸入了正事里,对外界的事情半点都没有注意,知道纤儿研磨研着研忽然脑袋磕在了桌面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后,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纤儿,纤儿?” 许岚秋还当小丫头是研磨太过无聊给睡着了,没曾想唤了纤儿半天,后者还是半点反应也无,她这才察觉到了不对。 “小二,小二!” 许岚秋只怕自己是受了什么人的算计,胡乱将帷帽往脑袋上一套,呼喊着茶楼伙计的名,有些慌乱地打开了雅间的房门。没曾想,就在她开门的这会儿功夫里,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掠了进来,将她娇小的身躯揽入了怀中,反手间就关上了厢房的门。 “啊……”溢于唇畔的惊呼,在嗅到熟悉的清冽松香时戛然而止。 “啪嗒,”原本就是胡乱套上的帷帽在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下,直接从许岚秋的脑袋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才力竭地趴在地上。 只可惜,帷 帽发出的这么弱小的动静,半点没有引起此刻雅间中几人的注意。 许岚秋只觉得自己运转了一日的大脑,这会儿似乎失去了思考,和操控身体的能力,任由着那人将自己揽在怀中,半响都不知道反应。 “抱歉,失礼了。”赵玄磷看着一脸呆滞,甚至有些茫然的许岚秋,笑出了声。 “啊,怎么是你,纤,纤儿她那样,是你……”许岚秋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三两步跳出了赵玄磷的怀抱,只可惜重新开始运转的大脑,并未帮她组织好语言,越是焦急,她就越是没办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方才的茶水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药物,”赵玄磷看着许岚秋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纤儿,又指了指自己,无奈笑着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和你身边的人。” 小姑娘着急到嘴瓢的样子实在可爱,尤其是那急红了眼的样子更是活泼得不行。 赵玄磷见惯了前世呆在宫中的,那个雍容得体的她,他府上书房的密室里,甚至还挂着许多许岚秋身着宫装的画像。只是那样的她美则美矣,却高贵得犹如天上的星辰皓 月,不食人间烟火,遥不可及……哪有现在一半的生动,活泼? 许岚秋记得,当年那个服侍自己的古怪小宫女曾说过,‘你在把别人当风景欣赏的同时,也许于别人眼中你也是一道风景。’她觉得此刻她与赵玄磷应该就如这句话一般…… 赵玄磷这人,似乎格外喜欢浅色的衣衫。 自认识他以来,每次见他,这人好像都是一身素白。“好看的人,就是套一身麻袋在身上,都是美的……”许岚秋耳畔似乎又想起了当年那小宫女夸她的话,可此刻她却觉得这句话,应该要用在赵玄磷的身上才是刚好。 许岚秋欣赏赵玄磷的目光是纯粹不带半点私欲的,但赵玄磷却不是,于是这场相互欣赏的“较量”最后还是以许岚秋告败落终……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为了躲避赵玄磷毫不掩饰直白目光,许岚秋只能磕磕绊绊地率先打破沉默,“我虽答应了请你喝酒,但这里毕竟是家茶楼,怕是你想喝也没有酒。况且……我若是太晚回去,怕是要有些麻烦。” “我不是来找你要讨酒喝的,”赵玄磷面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一双灿若星辰的 眼眸更是瞬间灰暗了下来,“我只是……那日见你喝多,怕你忘了……” “你放心吧,本姑娘岂是那种答应了随口就变卦的人?”许岚秋没有听出赵玄磷话中的前后矛盾,拍了拍胸脯,颇有几分江湖风气地爽快道,“那日我虽微醺,但只要我没有忘记,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作数。只今日确实不便,但如今我出入便利了许多,改日一定将欠你的这顿酒补上……” 两人就着这“欠与还”的问题说了几句后,再度无话可说,一时间气氛又尴尬起来。 “我一会儿还要回去,你把我的丫鬟弄晕了,等下我可怎么回去?”许岚秋看了看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纤儿,又看了看对街那扇窗户外的天色,无奈道。 “她过会儿就该醒了,实在不行,你用帕子沾点茶水,擦擦她的脸……”这些事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赵玄磷也有些心虚尴尬。“这是?”但就算是这样,前者也不愿意错过这难得的,能和许岚秋相处的机会,厚着脸皮寻找着话题。 “哦,那是我写的一点关于布庄和茶楼的想法,”许岚秋见赵玄磷拿起了自己方才写的东西,满不在意地回道。 第七十二章 女子典范 两页宣纸上满满当当地写满了字,还是那一手令人赏心悦目的字体,某些字后头还有赵玄磷印象深刻的许岚秋独有的一些小习惯。 “我听说了今日在锦绣布庄的‘光荣事迹’,认识你这些年,只知道你御下有方,却不知于经商上你也有这般过人的天赋。”赵玄磷看完了许岚秋的笔记,笑着赞道,只是那认真的语气听起来却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说书先生赞你‘秀外慧中,女之典范’,可我却觉得‘不栉进士’更适合你些。” “别乱夸我了,”许岚秋老脸一红,难得谦虚道,“我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当不得裕亲王这样的赞誉。” 若是换做平时,不管赵玄磷是真心还是假意,许岚秋一定照单全收下他的夸奖不说,少不得还要自我吹捧两句。但方才亲眼见识到赵玄磷打赏说书先生的画面,许岚秋心中早已存了怀疑,是以这会儿再听他直白的夸奖,后者只觉得心虚,别扭得厉害…… 至于不敢接受的,究竟是赵玄磷的夸奖,还是他的情谊,只怕是许岚秋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赵玄磷自然听出了许岚秋话中刻意的疏离感,他虽有些受伤,却也明白是自己太过激进,当下也不敢再继续与后者争论什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裕亲王府没有女主人,名下倒也有不少产业,这些年我也上手管过一些铺子,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经验之谈……” 许岚秋现下最需要的就是过来人的经验指导,是以赵玄磷能主动提出指点她,顿时让她忘了方才的尴尬,开始与其说起自己的困惑。 “我虽常年待在后宫,但面对着一群姐妹,众人闲来无事就是商讨吃穿,倒是与穿衣打扮上有些心得。只是于这民间的茶馆,我确是当真了解不多,就是有心想要创新更改一些东西,也不知从何下手……” “民间百姓与我们皇室众人并无甚不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之时也与我们一样,会找些乐子,例如听书喝茶,看戏逛街……茶楼建设的初衷本是与客栈一样,为了供人休息的,长时间演变下来,却也成了百姓闲暇之时谈事,闲话的去处……” 说到正事,不仅许岚秋认真,赵玄磷也在认真 与她说起自己的经验。 为了让许岚秋能更容易听懂,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赵玄磷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一张空白的纸,在其上做着板书。为了看清楚赵玄磷写的东西,许岚秋也越靠越过来,在二人没有发现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靠得极近…… “所以除了供应各种档次的茶水,茶点,还有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乃至唱曲的胡姬都是极其重要的一环……”赵玄磷说了半天,刚觉得有些口渴停下,一偏视线便看到了许岚秋放大数倍的侧脸。 “所以说,茶楼的经营不仅产品重要,节目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许岚秋没有注意到原本认真在给她讲课的人,早已心猿意马,还认真地复述着赵玄磷话中的重点。 “不错,”赵玄磷咽了咽唾沫,只觉得这样认真的小姑娘就像是开在悬崖间,美丽至极的罂粟花,充满了引人堕落的吸引力。 “请胡姬来茶馆唱曲倒也不是不可取,只我今日过来,分明见这茶楼里除了男客,娇客也有许多。胡姬本身倒不算什么事,于我们看来也无伤大雅,只是……”许岚秋拧 着眉,不是很赞同请胡姬唱曲这个主意。 京都乃是整个大魏的心脏所在,这里的民风已经算得上开放,对女子的要求也没有其他地方那般严苛,可即便是这样,想必也不会有人家愿意,放任自家的娇客往不正经的地方去。 “……不正经的并不是胡姬,而是众人先入为主,对胡姬二字的观念。” 许岚秋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因为赵玄磷在场而迟疑尴尬。“胡姬”这个本就自带旖旎的称呼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半点色彩也无,好似就是在说一个寻常地不能再寻常的人或者物。 赵玄磷早在许岚秋对请不请胡姬一事侃侃而谈的时候,就已经盯着后者的脸发起了呆。这样正经严肃的她,多年以前他也曾见过。 那一年西部大旱,国库空虚拨不出赈灾银两。先帝焦头烂额,御书房的灯火连着通明了数日,六部的官员日日都被传唤进宫,可就是这样,满朝文武仍是没有半点对策。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以为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时候。 还是许月的许岚秋却领着一众 的后宫妃嫔,浩浩荡荡地跪满了御书房青石阶下的小广场。众妃嫔皆是简衣素裳,素面朝天,就连发间的饰品都可称得上简陋,但每人的身前都摊着一包裹分量十足的金银首饰…… 没有人知晓许岚秋一介无权无势,空有后位虚名的皇后,究竟是如何发动乃至劝服整个后宫的女子,同时做出此举。文武百官只知道,许岚秋集合后宫之力,竟真捐出了不亚于百官自己募捐出来的银钱,支援给了灾区。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一直以来开国皇帝定下的死律。 可许岚秋却不同,因着她出人意料的举动,一时解了举国之危,先帝爷特准许她干预赈灾一事。彼时也不是没有朝员站出身来反对……时至今日,赵玄磷仍还记得,那日金銮殿上,身材娇小的女子,铿锵有力地对百官说出的那句话: “本宫,许氏岚秋,以身家性命及宗族荣耀做保,此身此生,只为国为君,不为自己,为免众卿忧本宫学历代祸国女子,本宫在此立誓,此生忠于陛下绝不生育,皇位上的下一位君主,不管是何出身,皆不会是出自本宫腹中……” 第七十三章 戳穿 “嘿,你可别听那说书先生乱讲,”许岚秋见赵玄磷看着自己发愣,目光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与感动,只当他是被楼下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影响,连忙笑了一声,提醒他回神。 “这说书先生几乎把我神话了,若不细听我都以为他是在说哪个神人,这东西你听听就好了,当不得真……对了,你说我若是不请胡姬,只请几个说书先生,每日换着新鲜故事来说可行?” 许岚秋只提醒了赵玄磷一句,又继续投入到自己的设想中,抢过了后者手上的笔,一边说着还一边不住地记录下来。 赵玄磷看着许岚秋这幅满不在意的样子,莫名觉得心口发堵发疼。若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可这一幕,却是他曾亲眼见过的啊…… 在男子为尊,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朝代里,许岚秋的那一番话,可想会惊起多大的浪花。不仅文武百官骇然,就连天下百姓同样骇然,可就是那次以后,再无人质疑过许岚秋的居心。 这也是为何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讲述许岚秋故事的原因。 或许孝贤太 后不算是一个好女人,却当真是个好皇后好太后,值得天下的百姓永远记住。就连新帝赵覆之,再如何忌惮于她,都不曾尝试过磨灭许岚秋的功绩…… 许岚秋写了半天,见赵玄磷仍没有反应,这才发现他似乎还沉浸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前者顿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拍了拍赵玄磷的肩膀笑道: “本姑娘可没有他说的那么伟大,同样的也没你看到的那么厉害,我看我若再不好好与你解释解释,只怕你真要当我是那种大公无私的无欲人士……” 她不好直白告诉赵玄磷,自己与先帝曾有过约法三章,两人之间只是合作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只好委婉地跟赵玄磷解释,只道是自己身怀有恙,前世注定无子,说那一番话,不过是刚好情况场合合适,正好省却了日后的诸多麻烦。 “我那日说完那番话后,你再想想,前朝之中可有大臣因为我无子,向陛下提出过废后的建议?”许岚秋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块茶点,笑得志得意满。 “孝贤皇后为国为民,发下宏愿,宁一生无子,换西部大旱灾情平息,这样的胸襟 这样的宏愿,谁质疑我,谁就是在质疑先帝,质疑上天,你看他们谁敢?也幸得老天垂怜,我发下这个誓言后,没几日西部就传来了雨讯,那以后再无人敢质疑于我……” “孝贤太后仁义,以一生的血脉换来了西部灾情的平息,试问天底下,又有多少男儿能有太后殿下那样的胸襟?”楼下说书先生,也正好讲到了许岚秋金銮殿发誓的这一段。 赵玄磷听着窗外传来听客们毫不掩饰的赞誉之声,又转头看了一眼,正靠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品茗的许岚秋,一时间竟有种神女蓦然跌落凡尘的颠覆感。可就是这样的许岚秋,却无端叫他觉得更加的亲近可爱…… “怎么样,听我自己本人说的生平,再对比他人口中听到的我,是不是有一种幻象被颠覆的感觉?”许岚秋见赵玄磷一脸惊讶的样子,笑出了声。 “想当初我初见你皇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当时我就在想啊,怎的会有这般英俊的男子,后来我又见了你,才知道原来你们皇家的基因是一脉相传的……而你们也与我们常人一样,饿了也要吃饭,渴了 也要喝水,一样要出恭一样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你们两兄弟长得都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天知道,当初我发现你们与凡人无异的时候,落差感有多大。” 许岚秋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刻意放小了音量,一双桃花眼充满了怨念,紧紧盯着赵玄磷那张不似凡人的容颜。 “不会,”赵玄磷耳力好分明听清楚了小姑娘最后一句抱怨,却要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憋笑回答道,“其实如今的你看着并不比宫中的你差,相反,这样的你反倒更像是个寻常姑娘,更真实也更叫人想要亲近……其实我更喜欢这样的你……” “你更喜欢这样的我?”自重生以来已经无厘头惯了的许岚秋,头一次被人用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当过女子典范,也是人人口中堪称完美的一国之母,几乎算是神话中的人物一般,受人敬仰,可两辈子的时间加起来,却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对她说。 “相比起那个处处完美的你,我更喜欢这样真实活泼的你,”赵玄磷似乎是在肯定许岚秋疑惑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补充了 许多。 “我……这样的我?”许岚秋呆了半响,好容易反应过来以后,才手指着自己,屁股着火一般猛地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你竟然觉得这样疯婆子似的我,比以前那个女子典范,一国之母的我好?赵玄磷你莫不是瞎了吧!” “噗嗤,”小姑娘现在的状态活像是一直炸了毛的猫,赵玄磷没忍住笑出了声,期间还不忘肯定的地点了点头,“是,不管是端庄还是胡闹,你就是你,而我喜欢的正是这个。” “疯了疯了,我的天,我都还没有请你喝酒呢,你就说醉话了……”赵玄磷温润又直白的话,说得许岚秋慌乱得一时间忘了害羞这一回事,像是一只迷了路的蚂蚁一样只知道在雅间中一边打着转,一边喃喃地念着。 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甚至连许月和许岚秋两个身份也区分得很好,只当是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可今时今日,竟有人如此直白地戳穿了她,告诉她许月就是许岚秋,许岚秋就是许月……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这么轻易就叫人看穿,她没有恼羞成怒已算是好的了! 第七十四章 心乱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赵玄磷无奈,不知该怎么让许岚秋相信自己没说胡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楼下大堂却忽然传来了说书先生拍惊堂木的声音,还有一众听客们潮水似的掌声和叫好声。 “时辰不早了,说书先生都讲完今日的故事了,府上还有人在等我回去,”许岚秋瞬间找到了借口,也不管这个理由牵强不牵强,她现在一心只想赶紧和赵玄磷分开,“欠你的酒我改日再还上……” “也罢,那我先告辞,带你闲下来准备履约前,可书信提前联络与我。” 话说到这里,赵玄磷若是再看不出来许岚秋是想要躲着自己,就枉费他受了这么多年的皇室教育了。都怪他心急,逼紧了她。 不过以许岚秋的性子,欠人什么东西,若不早日还清,就算他赵玄磷不催,后者心中也会不舒服……是以,赵玄磷倒是半点不担心许岚秋会就此不理他。 “此地人多眼杂,我不便送你下去,裕亲王慢走。”许岚秋点了点头,只将人送到了雅间的门口。 “你大可不必如此生分,唤我的名字便好。”赵玄磷见许岚秋对自己的称呼又换回了之前那样,一双星眼里写满了 受伤,有些失落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试问以赵玄磷的天人之姿,做出如此无辜受伤的表情,该是如何的引人自责? 许岚秋生平没有太多的爱好,前世在宫中太过无聊,于是叫她养成了个欣赏美人的爱好。后宫的美人看腻了,就找个明目随便举办一些小宴,众美云集足够许岚秋看得眼花缭乱。 一来二去的,众人也逐渐摸索出孝贤太后最好颜色的奢好,那些个长得好的世家姑娘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许岚秋跟前凑。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冲许岚秋撒撒娇,卖卖萌,只要不是太过的要求,太后娘娘没有不会允的…… 许岚秋还不知晓,她爱看美人的小癖好,早在前世就不是什么秘密。 “我,我这是习惯使然,下次,下次一定。”前者在心中暗暗骂了赵玄磷一声犯规,“你快走吧,我要把我家小丫鬟弄醒了,一会儿她看到你,我不好解释。”许岚秋目光飘忽,不敢看赵玄磷那张诱人犯罪的脸的同时,还不忘催促道。 “那我记着了,你也莫要忘了,”赵玄磷看着小姑娘微偏着脸,一脸羞窘的样子,心情忽然一阵大好 ,故意凑到与后者极近的距离处,轻笑道,“一顿酒,还有称呼……” 赵玄磷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再度涌进鼻腔之中,许岚秋才发现,原来不觉间自己对他的气息已经如此熟悉……她虽不懂这样究竟算是什么,但也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超出了正常朋友应该有的距离。 “行了行了!我记住了!” 许岚秋虽不通情爱,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当下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打开了门,连推带攘地将赵玄磷推出了雅间的门。 赵玄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回过头想跟许岚秋说点什么稍微缓和一下,省得下次见面二人还要以尴尬开场,没曾想后者已经十分快速地关上了雅间的门,甚至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整扇雅间的房门还在轻微颤动。 “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嘛?”赵玄磷吃了一个闭门羹,却没有搞懂自己何时惹了许岚秋不快。 “哼!皇室的男子脑袋里大概都是木头,”被关在门外的人并不知晓,许岚秋此刻整个人正定在雅间的房门后,方才他那一句话虽小,却也叫前者清楚听了个明白。 许岚秋小声嫌弃了赵玄磷两句后,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敢再 耽搁地拿起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沾湿了帕子,按着赵玄磷方才教的步骤弄醒了昏睡的纤儿。 “咦,姑娘,奴婢这是怎么了?”纤儿揉了揉眼睛,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你听书听到睡着了,快精神精神,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许岚秋不敢解释太多,胡乱找了个借口,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姑娘你的发髻怎的乱了,”纤儿回过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许岚秋原本梳得整齐的发迹现在凌乱不堪。 “我本想着你跟着我也劳累了一日,想自己带上帷帽,将东西收拾好了再叫你的,没曾想那东西实在麻烦,不得已只能把你叫起来……”许岚秋讪笑,心道自己说得也是实话,全怪那顶帷帽的设计太过繁琐,弄乱头发也怪不得她。 纤儿没有多想,反被许岚秋一番话唬得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勤勤恳恳地帮后者将发髻重新梳整齐,而后下去叫了马车,主仆二人紧赶慢赶倒是没有耽误什么功夫。 天色尚早,许岚秋先是去越氏院子打了一声招呼后,又折身去了柳氏所在的院子。 她与柳氏虽然有仇,报仇之事却并不急于一时。 自闻氏 死后,许珩自觉受了奇耻大辱,日日借酒消愁,眼见着是指望不上了。如今的许岚秋只能借着柳氏势,以期尽快在这宁国公府之中立足……与柳氏建立好关系,是绕不过的关卡,许岚秋对此倒是十分坦然。 “孙女见过祖母,愿祖母安泰长寿,事事如意。”许岚秋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在踏入柳氏房门的那刻,顿时换作了乖巧甜美的微笑,这换脸速度足以叫任何人震惊。 “不是说今日你们几个姐妹都要出府巡看铺子,怎的你还有闲工夫过来老婆子这?”柳氏午睡了长长一觉,这会儿刚刚起来,正由着身边之人俯视着更衣。 “秋儿已经习惯了日日来祖母这儿走一遭,今日是出去看铺子了,只是这一日下来没有见到祖母,秋儿总觉得哪里不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不忙完了铺子里的事,赶紧过来看看祖母……” 许岚秋早就练就了一身说谎不用打草稿的本事,漂亮话和彩虹屁更是信手拈来,不过几句话就哄得柳氏心中舒坦得不行。 “就你这臭丫头生了一张巧嘴,惯会说漂亮话哄老婆子开心!”柳氏笑得褶子都冒了出来,伸出手指点了点许岚秋的脑门,嗔道。 第七十五章 躲(一) “秋儿说得可都是真心话,日日在祖母这儿待着,一日见不到可不是得浑身难受。”许岚秋想到牛掌柜那事,也顾不上心中那丁点不适,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宁姑姑手上的梳子,走到柳氏身后,一边殷勤地帮她挽发,一边陪后者说笑着,将话题往自己所想地地方引导。 “今日都去了哪些铺子?铺子的生意如何?” 许岚秋不愧自己宫斗冠军头衔,这不,没用上多少工夫就哄得柳氏主动问起了她今日的收获。 “秋儿名下管的是一家布庄和一家茶楼,七妹妹名下则是一家糕点铺子,我们二人说好了一道经营,只是……”许岚秋先是故意说了一些有趣好玩的事情做铺垫,这才慢慢将话题引到了牛掌柜的身上。 “那位牛掌柜说是他家娘子身怀六甲,加之老家宗族有急事传召他们,因不想叫老太太失望,这才将回原籍之事一拖再拖。今日我与七妹妹登门查账,那位牛掌柜顺嘴与我们二人提了一嘴这事……” 许岚秋故作为难地提起了牛掌柜的事情,期间的许多事却被她三言两语隐了下来,只着重告诉柳氏牛掌柜一家 想要请辞回原籍之事。 “牛大是嘛?”柳氏半点没有生疑,喝了一口许岚秋递过来的茶水思索了一会儿后,才从记忆里寻找出了这人的信息,“就是那个当年跟在你祖父身边的长随的孩子吧?”许岚秋点头。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此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了。”柳氏对许岚秋给她梳的发髻十分满意,口气自然也温和。 “秋儿就知祖母大度定会答应,只是那牛掌柜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他父亲死后,为表忠心,他们一家的身契牛掌柜也不曾要回去过。秋儿是想求祖母再赏个恩典,索性将卖身契也还与他们……” “祖母瞧瞧,带这只簪子如何?以祖母的气质,这样的颜色款式,最衬您的身份,又显年轻……”许岚秋一边给柳氏挑着簪子,一边看着她的脸色,期间再穿插着自己目的。 乍一听只怕还要让人以为,许岚秋的注意力都在给柳氏挑簪子上呢。 “随你随你,你这丫头惯会哄人!”显然,许岚秋梳头说话的技术都很得柳氏的喜欢,这会儿怕是前者想要什么柳氏都愿意给她。 许岚秋连忙装羞,不依地朝 柳氏又撒了几句娇,又陪着后者用了晚膳,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应付那老虔婆当真累人,”一离开踏进清平园的范围,许岚秋立刻卸下了保持了一路的端庄,半点形象也无地揉着自己肩膀脖子,不住抱怨道。 “这里毕竟还是在外头,姑娘也稍微顾忌一下……小心叫人给听了去。”纤儿如今与许岚秋的关系不似主仆更似是朋友,许岚秋待她好,不在她面前遮掩态度,让她感动的同时,也更设身处地为其着想,“姑娘辛苦了,待会奴婢准备好热水,好好给您揉一揉。” “还得是你最懂我!”许岚秋感动地夸了纤儿一句,虽没把后者的话当一回事,却也没再抱怨对柳氏的不满。 水汽蒸腾氤氲一片,温热的水包裹着羊脂玉一般的肌肤,许岚秋一头如墨的青丝高高挽起,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和圆润的双肩,精致的锁骨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正顺着玉白的肌肤缓缓下滑,落进漂浮着殷红花瓣水中。 许岚秋双臂搭在浴桶的边缘,舒适地眯着双眼,任由纤儿帮自己揉捏着双肩与双臂,边上还有白梨时不时往浴桶之 中添水,确保桶中的水温一直保持着温热,不叫前者受凉。端的是享受无比。 “今日用的是什么花的花瓣?怎的瞧着这么眼生,闻着还怪熟悉的?”许岚秋拘了一碰水,看着掌心里悬浮的红色于白色的花瓣,冲身前的白梨问道。 “回姑娘的话的话,这是用白马寺后山莲池的红莲,和与松枝放在一起晒制而成的,听闻这两种香掺在一起,最是养气凝神。姑娘劳累了一日,正适用这个。”白梨笑着回答道。 “难怪我说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明明是莲瓣,怎的还带着一股松香……”许岚秋捧着花瓣将琼鼻凑上前,又仔细地嗅了嗅,嘟囔道。 这样的松香她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听白梨这么说,难道那人也是用这样的法子洗浴,身上才会常年带着那样冷冽却不浓烈的松香?这般想着,许岚秋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脑部赵玄磷泡澡的样子…… 说起来,赵玄磷已经帮了她不少次,甚至还抱过她好几次。许岚秋甚至几次都能感觉到那人单薄的衣衫下,那分外有力的臂膀,和那坚硬的胸膛……想来,那人衣衫下的身子, 怕是也不会比他那张脸差到哪里去吧? “姑娘,您该起来了,跑得太久对身子也不好,您看您,脸都泡红了。”纤儿见许岚秋半响没有动静,只知道看着手中的花瓣发呆,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咳咳,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等下就起来了。” 许岚秋回过神来,明明知晓自己脑中的想法不可能有他人能见到,但一张俏脸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个透彻,连带着全身的肌肤都布上了一层淡淡的份,看起来分外诱人。 纤儿两人拗不过许岚秋的坚持,只能再三叮嘱了许岚秋不能在浴桶中待太久,这才退了出去。 “啊……” 掩门的声音传来,见再没人会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许岚秋才自暴自弃哀嚎一声,将脑袋也扎进了浴桶之中。 “许岚秋啊许岚秋,你可是个淑女!你忘了你的礼仪修养了吗?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半响,许岚秋将自己的脑袋从浴桶之中拔了出来,困扰地拍了拍自己湿淋淋的脸,小声警告道。 “你可得记得你与他之间的身份,可千万不能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第七十六章 躲(二) 因为沐浴,许岚秋绣房之中的门窗皆紧闭着。许是封闭的环境所带来的安全感,又或者是在自信自己的地盘而没有防备,许岚秋完全没想到,她这么几句自我警告的小抱怨,竟被人一字不漏全部听了去。 赵玄磷立在许岚秋所在闺房的一角,微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样子,仔细看还能看清他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不像话本里写的书生夜探规格那般旖旎,赵玄磷此次来,却是为了正事。 其实,早在下午许岚秋领着纤儿进到茶楼里的时候,赵玄磷就用银子将小乞儿手上,许岚秋给的那条络子给还了过来。至于下午与她说话的时候,为何不将东西拿出来,赵玄磷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兴许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可以有借口,能多见她一面吧? 只可惜,赵玄磷设想好了开头,却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意料之中又情况之外的,来自许岚秋的真心话。 从知晓许岚秋就是本应该死去的许月时,不可否认,赵玄磷的心已经乱了。即便他已经十分努力地在克制自己的情意,可在接 近许岚秋的过程中,赵玄磷自知他还是太过心急了些,只怕是吓到她了…… “也罢,”赵玄磷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蔽住的弯月,歇了想要见许岚秋的心情,转过身向着那处高楼走去,背影落寞。 十几年的时间都熬过来了,实在不行他就再熬一个十年好了……只要她还在,只要他的心还能跳,那便是一直等下去又能如何? 许岚秋并不知晓,自己无心的几句自我警告给赵玄磷带来了多大的打击,此刻的她正一边给自己套着繁琐的衣衫,一边想着今日在茶楼里,与赵玄磷商讨的一些日后对她手下两家铺子的设想。 一直以来许岚秋都信奉,解决胡思乱想的最好办法,就是专心地投入到正事之中。这不,为了不让自己再去想与赵玄磷之间复杂的关系,许岚秋干脆将自己多余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铺子的规划里,励志做一个女强人! “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别再折腾了,这些事明天也可以做的呀。”纤儿没想到许岚秋刚沐浴完又一头扎进了书房里,连忙跟了上来劝道。 “没事 ,你家姑娘我精神着呢!”许岚秋满不在意地应了纤儿一句,抽出了今日与赵玄磷在茶楼里写的那些计划,熟悉苍劲的字体映入眼帘,前者有片刻的失神,但好在她的自制力不错,很快就自己拉回了注意力。 “纤儿,你看咱们今日逛过的几个布庄,除了咱们自己的锦绣布庄,似乎每个布庄里招待客人的都是小娘子,你说咱们的布庄里不若也请几个小娘子来坐镇?毕竟逛布庄的大多是姑娘家,安子虽好,到底是个男子,不合适……” “还有咱们的茶楼,我计划着写一些个新的故事交给那个说书先生去将,今日回来时咱们不是还有路过一个杂耍的班子?我想着,不若咱们也请一个杂耍班子进来,与那说书先生轮着表演,再把茶楼稍微修缮一下……” 许岚秋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注意,说是在询问纤儿,可看其的神情分明是心中早有了计划。 远处更夫打更的声音传入耳中,纤儿对于似乎吃了兴奋剂许岚秋没有半点办法,只能不停试着想要劝服她回屋休息。 …… 许岚秋的兴 奋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书房的宣纸都让她用了大半,就连纤儿都一边研磨一边打瞌睡了,前者才终于感觉到了疲惫。 翌日。 还是昨日的原班人马,与昨日不同是许岚秋今日抱着一叠的图纸,一下马车就兴奋地直奔锦绣布庄,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拉着牛掌柜和安子不停地在说着,一直没停下来过。 “秋姐姐今日是吃……怎么了?”许岚祺本想问许岚秋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话到嘴边临时改了下。 “奴婢也不清楚姑娘这是怎么了,从昨夜开始就是这样了……”纤儿欲哭无泪,“还请七姑娘一会儿好好劝劝我们姑娘,这一两日的还好,长此以往下去,身子怎受得住?” “我的想法是在此地弄两排架子,上头主要挂一些由咱们铺里料子做的样衣……” 纤儿求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厢许岚秋已经捧着图纸,领着安子朝她们身边越过,期间后者还不忘嫌弃地朝她们地提了一嘴,“你们二人闲来没事的话,就去楼上的雅间里坐着喝茶,别杵在这里。” 得了,这下不止是纤 儿欲哭无泪,连带着无辜的许岚祺也是。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一种被抛弃了的同病相怜的感觉。 许岚秋这一日就领着许岚祺等人,不停地在布庄里忙碌着。 对于茶楼的经营她倒是也有许多想法,只是牛掌柜这两日正在按那日与她说的那样,正在收集茶楼掌柜犯下的把柄,是以就算她现在过去,也无法让茶楼按她设想的那样去整改,干脆将精力全部放在了布庄之中。 布庄的门敞开着,只是因为店内招待客人的伙计只有安子,是以多数女客,通常都是过来转了一圈就又走了出去。放着送上门来的生意长脚跑了,许岚秋又怎么能忍。干脆临时训练了纤儿几句,又往面上围了一块白纱,主仆二人亲自上阵招待客人。 锦绣布庄外,有一家简陋的露天茶坊,破旧泛黄的布帆正迎风飘摆着。 若是许岚秋忙碌之余,能闲下来功夫往外头看上几眼,定然能发现害得她这两日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茶坊里,捧着一杯简陋的粗糙茶碗,悠然地喝着茶水,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 第七十七章 杂耍班子(一) “安子,店里有我跟纤儿看着,你若是闲着没事,便上街帮我找找有没有杂耍的班子……”送走了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许岚秋干脆将一直躲在柜台后,暂时替代了牛掌柜工作的安子招呼了过来,吩咐道。 许岚秋这一日干劲十足,她们主仆二人几乎将店里全部的琐事都承包了下来,半点大家小姐的架子都没有的同时,还叫安子闲得有些怀疑人生了。 此刻未来东家有事吩咐自己,闲的发慌的安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仔细听明白了许岚秋的要求后,转身就上街去寻她要求的戏班子去了。 “侍墨,你跟上去看看那伙计要作甚。”赵玄磷已经在这茶坊里坐了小半日了,眼见着许岚秋好容易有了动静,立刻朝自己身后的小厮吩咐道,“暂且不要轻举妄动,打听清楚后过来回禀我就好。” 侍墨应声退下。 赵玄磷此刻万般后悔,当年先先皇在世时,他没有好好与教习师傅学习唇语这门课程,此刻看着小姑娘与小姐妹在远处谈笑风生,他心痒好奇却是只能呆在这里干看着…… “祺儿,虽说我们是宁国公府的姑娘,想这样的粗活杂 事可能一辈子也轮不到咱们,但你若是想要掌管好一家铺子,最重要的就是从里到外,彻底了解铺子是如何运转的。”安子走后,许岚祺闲着无事刚想下来透透气,没想到就被许岚秋抓住说教。 “我也不要求你与我一样,主动接待招揽客户,但你最好也看着些,好好学学,如今我还能教你,替你分担,可日后你若为人妇为人母的时候,难道我还能教你?” 许岚祺被许岚秋念得头疼,只能不停点头应是,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看着自家姐姐转眼收起了方才说教的严肃模样,热情洋溢地朝着以为刚刚进来的妇人应了上去…… …… 一日时间过去,赵玄磷亲眼看着许岚秋所在的马车停在了宁国公府门前后,才让自己的车夫启程回去。 “你说那个伙计在打听杂耍班子?”马车还在朝王府走去,赵玄磷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转头朝刚刚禀告完打探到的情况的侍墨确认道。 “是,”侍墨点头,又补充道,“许六小姐似乎有意寻愿意签契或卖身杂耍班子,至于是作何用处,小人无能,未能打探出来。” “不必打探了。” 开始泛黄 的夕阳光自马车车窗的竹帘缝隙中倾泻下来,落在赵玄磷的脸上,侍墨分明听到赵玄磷的话中带着一丝笑意,一抬头却因为光线问题看不清后者的表情。 “等下回到府上后,你挑几个手脚功夫厉害的暗卫过来本王院子,最好多找两个女的。” “是,”侍墨恭敬应下,这次他再抬头,却分明看到自家主子那不住上扬的嘴角。 许岚秋的心思并不很难猜测,尤其是他们二人昨日才坐在一起,商谈过茶楼布庄今后的规划……赵玄磷只是稍一思索,就猜到了小姑娘想找杂耍班子的用意。 “爷,您看看这几个人可行?” 很快,侍墨就按着赵玄磷的要求,将人叫到了后者所在的院子。 被叫来的暗卫们各个一身黑衣劲装,精神抖擞。他们都是侍墨精心挑选出来的,不说武艺高超,单是长相就没有一个是丑的。这其中更有好几个,或貌美或清秀的姑娘家,也俱是干净利落的打扮。 “不错,”侍墨的用心换来了赵玄磷一声满意的夸奖,就在前者和暗卫们都以为自己今后应当是要被留在赵玄磷身边伺候,又或者要指派出去进行什么厉害的 任务时,却听赵玄磷忽然问了句: “你们可会街上杂耍的那种功夫?” 顿时,不止是站在边上的侍墨,连带着站得整整齐齐的一群暗卫们都是一头的问号。 “嗯,就类似那种胸口碎大石,转碟子,吞剑一类的杂耍节目,会吗?”赵玄磷似是将他们不解的表情,理解成了自己没有说清楚,又补充道,“我听说这些东西,于你们这种高手而言都是雕虫小技……” “启禀王爷,若是需要的话,属下等可即刻去学,”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较为稳重的暗卫上前一步,朝赵玄磷恭敬回答道。 “现学的话,你们大概要几日时间可以学好?”赵玄磷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又问道,“如果你们能保证三日之内可以做好,那本王现在便叫人去寻个戏班子过来教你们……” 话说到这里,一直立在一边没弄清楚状况的侍墨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点什么。 难道说自家主子这么大张旗鼓的,又是要挑暗卫又是要找戏班子的,全是因为许家六姑娘想要找戏班子? 很无奈,赵玄磷接下来的行为完全验证了侍墨心中的猜测…… 一连三日 过去,许岚秋日日恨不得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 布庄的整改和招人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连牛掌柜答应的,帮忙将茶楼拿下的进度也完成了大半,在这日的午后,后者终于亲手递上了他收集了多日的,足够让茶楼掌柜妥协听命于许岚秋的证据。 只可惜,安子找戏班子一事到今日都还没有半点进度…… “罢了罢了,咱们布庄的人手都还没招齐呢,茶楼就算接手了也还要休整,不必急在一时。”许岚秋看着安子有些气馁的样子,笑着安慰道,“打从明日起,你可就是咱们锦绣坊的新掌柜了,可不能摆出这幅垂头丧气的姿态,小心将客人都给吓跑了……” “小人知道了,”安子被许岚秋幽默的话语逗笑,挠了挠头。 “牛掌柜,这是老太太那边给你的补贴,还有一些是我个人的心意,”许岚秋话音落,身后的纤儿就捧了个不小的匣子递了过去。今日的活计已经忙完,许岚秋这会儿正准备打道回府,碍于牛掌柜一家明日就要启程离京,这才多耽搁了一会儿。 故事以牛掌柜百般推诿,最后“盛情难却”地收下了许岚秋的心意结束。 第七十八章 杂耍班子(二) “布庄的一切今日过后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明日起咱们就该想想怎么将茶楼拿下了。”离开锦绣坊,许岚秋随手翻了两页牛掌柜方才交给她的账本,笑道。 “可姑娘先前说的杂耍班子到现在还没有眉目……”许岚祺这两日跟在许岚秋后头是学了不少,但也被后者折腾得够呛。这不小姑娘跟报复似的,趁着许岚秋兴头上给她泼冷水道。 “杂耍班子之事并不急在一时,倒是咱们之前,让钱嬷嬷带着图纸去定制的那些木架,和那些瓷器也不知如何了。”许岚秋倒是没有被许岚祺打击到,反倒转头认真询问起钱嬷嬷。 “木匠铺子那边定制的木架和展柜,最迟明日后日就能送过来,倒是姑娘要的那些花色款式特殊些的器皿,窑厂那边怕是要再废上一些功夫……” 这几日的功夫下来,钱嬷嬷也看出了许岚秋的不凡,是以回答她问题的时候,后者全然是将她当成了正经主子在对待,半点没因许岚秋的年轻而看轻她。 “拿下茶楼虽说应当不会费多少工夫,但也需要一段时间将茶楼修缮整 改好,此事倒是不急……” 许岚秋和钱嬷嬷两人,连走路都不忘谈公事的行为,听得许岚祺头疼。这几日她们日日出府,可许岚祺就像是个不知疲惫的傀儡人一样,连带着贪玩好动的许岚祺也没机会好好逛逛这条街巷。 街边的小贩的叫喊声不住传来,还有各种各样香气诱人的小吃,不停吸引着许岚祺。前者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想到前两日许岚秋严厉警告自己的话,终究忍住了口中的馋虫。 “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一阵剧烈有节奏感的锣鼓声自远处传来,瞬间吸引了四周所有人群的视线,“我等途径贵宝地,以才艺换取盘缠,还请各位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好戏马上开始……” 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男声吗,越过人群准确地落入众人的耳中,语毕又是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众人日日在这南孚街上待着,也算是摸出了一点经验,一听就能猜出这是做什么的开场白。 “是杂耍班子!”许岚祺兴奋地拍手,转身拉着许岚秋就往人群 里钻,期间还不忘与后者念叨,“姐姐这几日不是在困扰找不到合适的杂耍班子?说不定这次就遇上合适的呢!” 许岚秋压根来不及反应,就叫许岚祺拖着,七拐八弯地绕过了围观的人群,挤到了最佳的观看区域。 说是表演,但这次的杂耍班子与众人前几次看到的也并无什么不同,顶多是班子里的人,比起先前几次许岚秋一众遇上的要谨慎些罢了。 “大家伙初来乍到的,就先给大家表演一个红火些的项目,也借此给诸位讨个好彩头……”为首以为看上去三十多岁,长相憨厚却浑身肌肉爆满的汉子爽朗道。 汉子的话音落下,边上立刻有班子的人递上了一罐酒。前者左手持酒,右手持着火把,气势拿得足足的,随后往口中灌了一大口的酒液,猛地喷出,右手同时动作……绚丽又凶猛的火焰猛地从壮汉口中窜出。 人群的叫好声和雷鸣似的掌声经久不息,许岚秋捂着双耳,一偏头却见许岚祺也是一脸的兴奋,使劲地鼓着掌不说,口中也不忘大声赞着“好,厉害,”等字眼,哪里 还像是个千金小姐? 就在许岚秋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提醒许岚祺注意一下形象时,人群忽然又是一阵骚动。许岚秋转头,却见全是壮汉的杂耍班子里,不知何时忽然又冒出了两道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对年纪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瞧着身量都还未长开。 未等许岚秋感叹完事实艰难,百姓不易时,就见那娇小的姐妹二人竟互相配合着,不停地往身上套着钢圈。一个个的钢圈,单是看着就叫人觉得分量不轻,可那身材较弱的姐妹二人却好似察觉不到这些重量一般,一边往身上套的同时,身躯还在不停扭动,将一个个的钢圈全部转动起来…… 人群中的惊呼不断,许岚祺依旧不知疲倦地鼓着掌,许岚秋已经看呆了。 她前世在后宫沉浸多年,最是注重保养,何曾见过女子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许岚秋单是看着那些钢圈在女孩的扭动下,疯狂碾压少女较弱腹部与胸腔的样子,就觉得心惊胆战,更不用提那些个钢圈看起来就是分量不轻的样子。 索性这种虐待式的表演并未持续太 长时间,很快壮汉等人又换了别的表演方式,例如吞剑,胸口碎大石等等,一样的是百姓的叫好声依旧持续不断,掌声也未曾间断过。 中途,一个年级看起来比那对姐妹花还要小上许多的一个小童,将方才用来招揽客人的铜锣倒了过来朝上捧着,自围观的人群跟前一个个走过去。 这些个看表演的百姓们,或多或少地都给了赏钱,小童一直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得灿烂,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与给了赏银的人说着吉祥话,很快小童就走到的许岚秋的面前。 许岚秋早就从钱袋子里抹了一枚金叶子等着了。 自从那日在街上撞到了那小乞儿后,许岚秋这几日出门,腰间总会记得别上一个小荷包,包里装着几枚金叶子备用,这会儿没想到刚好派上用场。 “表演得很好,想不想要姐姐手上的金叶子?”许岚秋拿着金叶子逗弄着眼前的小童。围观的百姓倒不是没有人留意到这一幕,但见许岚秋一个女子,且出手大方的样子,众人都当她是见小孩有趣,在逗他玩,并没有人阻止多疑。 第七十九章 杂耍班子(三) “姐姐请问。”小童的目光早被许岚秋手上的金叶子吸引了去,瞧他双眼发亮的样子,后者心中都有些不忍起来。 “你们这个杂耍班子叫什么?打哪里来的,要上哪里去啊?”许岚秋想到困扰自己多日的那一桩事,原本只是想逗小童玩笑的心也半真半假掺了别的东西。 “我们是李家班,那位是我们班主,我们是打江北那一代过来的,班主说,那里有饭吃我们就去哪里……”小童稚气又认真地回答着许岚秋的话,目光始终不曾从后者手上的金叶子上移开过。这幅小财迷的样子,看得许岚秋心软一片。 “喏,这个给你了。” 许岚秋不忍再逗弄小童,将金叶子递给了他后,又问了句他们大概会在这里呆上几日,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又给了小童一片金叶子,这才揉了揉小童的脑袋,拽着恋恋不舍还不想走的许岚祺离开了人群。 姐妹二人已经走出了人群有段距离,许岚祺仍不舍地时不时回头远望叫好声仍不断的人群。 “别看了,”许岚秋被许岚祺这幅孩子气的样子气得哭笑不得,无奈道,“我问过了, 这家戏班子接下来两三日的时间都会留在这里,明日我不拘着你,仍你看个够如何?” “祺儿就知道六姐姐是待我最好的人!”许岚祺听到许岚秋这话,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心地给了后者一个拥抱。 许岚秋哭笑不得。 翌日。 许岚祺为着能去看李家班的表演,难得起了个大早,更是破天荒地,亲自跑到了许岚秋所在的清平园等她出门。要知道因为许岚秋这几日枯燥的忙碌,前者原好几次都想打退堂鼓了,今日这般可见难得。 许岚祺越是激动,许岚秋越想磨着她的性子…… “六姐姐,你太卑鄙了!”刚从柳氏的院子里出来,许岚祺像是霜打茄子一样,一脸沮丧地抱怨着许岚秋的卑劣行为。 谁能想到她兴致勃勃的起了个大早,许岚秋却愣是将她拉过来给柳氏请安?虽然今日的柳氏,比起往日对她的态度完全算得上是温和,可许岚祺还是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 “你觉得六姐姐带你过来给祖母请安是错的吗?”许岚秋却没有与她玩笑的意思,反倒一本正经,语气认真地问道。 “……六姐姐是对的 。”得,许岚祺直接叫许岚秋堵得哑口无言。 “你也不必这幅委屈的样子,”明明是要认真给许岚祺一个教训的,可看了后者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许岚秋反倒狠不下心来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你自己想想,这段时日因为有接手铺子这一事在前头挡着,你是不是躲懒,很长时间未曾给祖母请安了?你当知晓,祖母本就不喜咱们几个……咱们大魏又是以仁孝治国,你再过两年也到了及笄的年岁,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了什么不好的名声,就算你日后管家再好,品貌再如何端正,京城贵族怕也无人敢娶……” 许岚秋领着许岚祺向着府上停放马车的位置走去,一路走还不忘一路说教。 许岚祺虽是孩子心性,但也知晓许岚秋的用心良苦,就是心中有些不耐,也还是耐着性子将后者的话都听了进去。 重新回到已经改了名字的锦绣坊,许岚秋一进店就将安子叫到边上吩咐了许多,美名其曰让安子陪着许岚祺去看杂耍班子,实则是让他暗中打听戏班子的底细。 事情吩咐好了以后,碰巧先前钱 嬷嬷在木匠处定制的架子什么用具,也刚好送到了店里。牛掌柜一家今日已经离京,店中的人手不够,许岚秋又不忍扫了许岚祺的兴致,干脆领着纤儿等人,再度亲自上阵忙碌了起来。 “公子今日还是与昨日一样吗?” 锦绣坊斜对面的茶摊里,一道俊逸的身影也在许岚秋进入铺子后落座,卖茶的老汉这几日下来也与这个衣着富贵,且出手大方的贵人混了个眼熟。一见他坐下,便十分熟稔地吆喝着问道。 赵玄磷微微点了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锦绣坊敞开的大门内,那道忙碌的倩影身上。 “锦绣坊的招工告示挂了也有几日了吧?怎的还没有招到人?”赵玄磷拧眉,看着许岚秋较弱的身子吃力地搬动着木架的样子,心中不忍,冷声朝身边的侍墨问道。 “大魏女子外出做工的虽然并不少见,但京城当地,能放姑娘家出去做工的却是难寻……”侍墨这段时间日日留意着许岚秋的动静,是以赵玄磷一问起他立刻就说出了因由。 “我记得,那日你跳出来的暗卫之中,有两个没有选上对吧?”听侍墨说完后, 赵玄磷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问道。 “是,爷可是要她们做什么?” 回想到那两个自己特地挑出来的,姿色身材都算的上是出众的暗卫,侍墨心中又是遗憾又是庆幸。试问,谁能想到赵玄磷大张旗鼓,要求严苛让他挑了那么多的暗卫,到头来竟只是要他们扮成杂耍班子?这么想来,那两个出众的暗卫没被选上,反倒算是桩好事。 “喏,挑一个本分老实的过去,就装作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吧。”赵玄磷说着,端起了茶摊的老汉刚刚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语气又有些急切地催促了一句,“快些。” “……是,”侍墨欲哭无泪,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锦绣坊中。 “姑娘,你怎的这般不小心,这木头的倒刺扎进手里可疼着哩,”原先还在忙碌的主仆二人,因为许岚秋的“意外受伤”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纤儿一边抱怨着许岚秋的不小心,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后者处理着弄伤的手指。 “看来今日弄不好这些了,只能等安子回来了,”许岚秋撇过脸不敢看纤儿的动作,望着狼藉一片的店铺,无奈地感慨道。 第八十章 茶楼 “叩叩,请问,你们这里还在招工吗?”就在许岚秋犹豫着一会儿要不要放弃布庄的活,先去将茶楼搞定时,就听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 “招啊!当然招!”许岚秋几乎是从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一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立在门口怯生生的少女,“快,快些进来!” 许岚秋的热情骇得打扮朴素的少女,一连又往外退了好几步,半响才在确认没有危险的情况下,随她进了店铺。 “姑娘贵姓,你是本地人士吗,你对布料这一块的话,可有所了解?” 许岚秋这会儿已经从方才的惊喜中回过了神来,开始认真端详询问眼前的少女。 不怪她会如此失态,也不是先前没有人来面试过,实在是相比起眼前这个容貌端正,言行举止正常的少女而言,先前过来店中面试的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声“妖魔鬼怪”。 许岚秋想到先前那个挺着一身肥膘,强烈要求自己要供应饭食的大婶,就忍不住想要掩面…… 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的交涉,许岚秋了解到眼前这个少女姓郑,名叫小蝶。是从遥远的常州过来京中投奔亲戚的。不过亲戚一家早已搬家,小蝶 一人孤零零在京中打探了许久,也未曾寻到亲戚一家的下落……盘缠用尽,小蝶也是不得已之下,才想到出来帮工。 “这样吧,布坊上头还有一间空着的仓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在里头住着,待月例发下来后,再另寻住处……”一番近距离的面谈和观察后,许岚秋终于在看了小蝶身上的官府文牒后,拍板做主,将人留了下来。 看表演看到尽兴而回的安子与许岚祺等人,一见店铺多了一位新成员以后,自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姑娘,我已与那李家班主详细商讨过,也与他将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些待遇都说了一遍……我瞧那李家班主似乎有所意动,只是他说还要与班子里的其他成员商量一下。” 好事似乎永远都喜欢成双而至,许岚秋刚刚因为铺子招人一事松了一口气,没曾想安子也带来了一件好消息。 “如此甚好!看来我必须快些去将茶庄的事情解决了。”许岚秋似乎已经看到了两家铺子日后欣欣向荣的样子,现在的她浑身干劲十足。 铺子的生意照常在做,店门依旧敞开着。赵玄磷亲眼看着,许岚秋领着他安插进 去的人,手把手地教导着,心中莫名地有些开心……好似许岚秋在教的人是他一样。 侍墨看着自家犹在傻乐的主子,心中一片无奈。 锦绣坊里除了许岚秋主仆外,如今只有安子一个身兼多职的伙计。男女有别,小蝶又是刚来,没法上手,许岚秋只能将纤儿留了下来,自己领着许岚祺去了茶楼。 而原本刚刚被摘下的招工告示,又被安子涂改了一番挂了出去。 “嗯?”赵玄磷一看到招工的告示又挂了出来,双眼立马又是一亮。他的眼力不错,这段距离虽然不近,却也足够他看清告示上的内容。 “咱们府上暗卫里,可有三十多岁,精通厨艺吃苦耐劳的女性?” “哎哟……”立在赵玄磷身后的侍墨,再度感觉到了欲哭无泪的滋味。 暗卫之所以能被称之为暗卫,且能让人闻风丧胆,就是因为其招募的人手,都是自小开始经历各种残酷的训练的。暗卫之中女子虽少,却也不是没有。但试问经历过那般残酷的训练后,就算年过三十,那周身的气势又岂是普通的村妇能比的? “爷,咱们的人实在不合适啊……”侍墨苦着脸将原由 解释了一遍。这要是换做平时,以赵玄磷的聪明是定然会想到这一点的,果然情之一字,不仅使人疯狂,还会使人放弃思考。 “咱们府上倒是有一些个嬷嬷之类的,如若不然,小的回府挑一挑,给许六小姐送一个过来……”眼看着赵玄磷面色有晴转阴的趋势,侍墨连忙哭丧着脸补救道。 “不必,再如此未免显得刻意,你仔细留意一下有无符合告示上要求的人,月例的话由王府发放,至于在布庄里的所得也归她所有,只是记得一定要挑个老实可靠的……你先回去处理,尽量快些解决此事。” 赵玄磷原还一本正经地与侍墨说着话,一转头看见许岚秋一行出来,赶紧摸了一锭碎银扔在了桌上,随口吩咐了侍墨一声,跟了上去。 再度被抛弃的侍墨望着赵玄磷潇洒离去的背影,这次是真的含了一泡泪在眼中。 …… 许岚秋进了悦来茶楼,直接给小二塞了一锭碎银直言要找掌柜。小二见她们一行衣着富贵,气度不凡的样子,立刻恭敬将人请到了雅间,又叫来了掌柜。 茶楼的掌柜与先前布庄的牛掌柜倒又几分相似,都是大腹便便一 身富态,不同的是前者天生一张笑脸,见谁都挂着笑意,让人倍觉亲切。 “胡掌柜好,我等是自宁国公府来的,小女行六,这是我七妹妹,”想必之前应对牛掌柜时的泰然自若,许岚秋这次明显对胡掌柜的态度要更谨慎许多,就连自我介绍都变得公式严肃了不少。 “想必前段时间大伯母应当有派人来通知过胡掌柜,日后这家茶楼将由我们姐妹二人一道负责一事吧?”许岚秋面上带着客气疏离的笑,只是话语里却有隐隐带着一种上位者独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感。 “自然自然,老奴今日还说怎的楼外总有喜鹊在叫,原是两位姑娘今日大驾光临,果然是大大的喜事。”胡掌柜面上带笑,语气听着也是热情客气,只许岚秋知晓,这人是故意顾左言他,刻意在回避自己方才的话呢。 “小女初学管家之事,只怕有哪里做得不好,这段日子天天抱着账本在老太太跟前学着,这不,一直拖到了今日才过来茶楼,还要请掌柜莫要见怪才好。” 许岚秋人精一样的人物,怎能听不出来胡掌柜的小心机?她也不主动戳破,反扯出了柳氏来做挡。 第八十一章 穷(一) “姑娘初习此道,谨慎一些是必然的。” 宁国公府现在最大的人就是柳氏,胡掌柜就是再如何嚣张,再许岚秋提到柳氏时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片刻。 “胡掌柜若是方便的话,小女是想与掌柜的稍微对下近年来的账目,”许岚秋笑得温和,目光示意许岚祺的婢女拿出了账本,“咱们互相探讨一下,若有什么疑问,小女也好当面向胡掌柜讨教……” “自然自然,”胡掌柜早在先前听说,即将接受掌管自己所在茶楼的新主子,是府上的某个庶出的六小姐时就早已做了功夫,下了些本钱打听。只是宁国公府的下人,对府上主子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了解得哪能有许岚秋这些当事人多? 更何况,暗处还有个赵玄磷在帮着许岚秋扫尾。 否则以胡掌柜和牛掌柜的精明,何至于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如此大意地等到许岚秋上门,才知晓后者的不简单? 许岚秋谨慎防备着胡掌柜,每句话都是在嘴边斟酌过了才出口,胡掌柜又何尝不是?打从许岚秋扯出柳氏做大旗的时候,胡掌 柜已经了然,自己怕是大意了,这丫头绝没有自己打听到的那般简单。 试问,以宁国公府的复杂程度,她第一个第三代的姑娘家,且还是个庶女,能混到在老太太跟前有一席之地不说,还能被记入族谱,按着嫡出姑娘的待遇排序,如何能是个简单的?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前两日牛掌柜派人过来传话,道是许岚秋这几日都在布庄一事…… 胡掌柜暗道一声不妙,趁着借口取账本的功夫,吩咐了手下的人前去打探牛掌柜的消息。 牛掌柜一家今日一早离开京城的动静不小,也未刻意隐瞒着谁。 胡掌柜的手下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与前者一向交好竟不知此事,还有些疑惑,却没想胡掌柜听到这个消息后,总是挂着笑意的脸上已是一片阴沉…… “六姑娘果真是蕙质兰心,本事大得很!” 胡掌柜远比牛掌柜心思更多几个弯绕,见许岚秋来者不善,再联想到牛掌柜前几日的古怪动作,心中已经大致猜出了什么。这会儿前者也懒得再在许岚秋面前伪装,再回到厢房时语气不善地直白道 ,显然是一副要撕破脸的态度。 “胡掌柜过誉了,”许岚秋眼中有讶色一闪而过,这胡掌柜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沉不住气一些,但这样倒是更好,对手的心思乱了才有利于她占据主动。 “姑娘究竟想要什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若明白一些。”既已经撕破了脸,胡掌柜也没有心思在与许岚秋虚以蛇尾。 “胡掌柜不若先看看这个?”许岚秋没有与胡掌柜多说的意思,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小小的账册摆在了桌上,朝后者推了过去。 “这……”胡掌柜拿起许岚秋递过来的账册,随手翻了几页后,脸色大变。 “我原也是想与胡掌柜好好说的,但看胡掌柜似乎没有与我好好共事的意思,不得已只好与胡掌柜看看……小女的底气。”许岚秋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温度,动作优雅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后,语气淡淡道。 有牛掌柜收集的罪证做挟,胡掌柜就是再如何不甘也只能向许岚秋低了头。 许岚秋并没有想把胡掌柜也撵走的意思,相反,她很是欣赏胡掌柜对茶楼小二 的管理和经营方式。更何况,像胡掌柜这样的人,只要利益足够,他也不会轻易背叛…… 牛掌柜已经离开,许岚秋手下如今正是缺人之际,胡掌柜虽然有些缺陷,却也是一个有才可用之人。许岚秋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留下胡掌柜的心,甚至为了能让其留下为己所用,前者还开出了不少的条件。 例如,茶楼整改后,每月给予胡掌柜茶楼所得十分之一的分红,茶水之类的达到一定的销售量,还能给其一定的抽成之类的……威逼加利诱,一套程序下来,胡掌柜已经完全折服在许岚秋的手下。 就连后头许岚秋要走时,胡掌柜都一脸热情地亲自将人送出了好远…… 暂且不提这些,却说许岚秋与胡掌柜商量好了日后的利益分配后,前者又在牛掌柜的带领下,将整间茶楼由里到外全部参观了一遍。 许岚秋提出想要将茶楼修缮一遍,最好能再做一些改动。胡掌柜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只是这茶楼生意虽说不错,但要修缮改装也需要一大笔的费用,这笔钱,茶楼目前是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 “胡掌柜只要帮我联系好人手就行,旁的事情自有我来想法子。”许岚秋浅笑着回道,看其一脸轻松的样子谁又能猜到她其实心中也为难着? 许岚秋先前说的计划甚和胡掌柜的心意,又见前者一脸笃定的样子,胡掌柜只觉得自己换了个主子似乎也是一桩不错的事,心中那些不满也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从茶楼出来,许岚秋一路想着修缮茶楼大概需要的银两,还有锦绣坊这段时间的收入,一时间心中有些沉重。 她果然还是太穷了啊! …… 是夜,清平园书房的灯光依旧明亮。 “姑娘,夜深了,您该休息了。烛火虽亮,但您日日这样,迟早要伤眼的。”纤儿手上拿着一件披风,轻手轻脚绕到正在伏案疾书的许岚秋身后,轻轻帮其披上后,劝道。 “无妨,这几日忙完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许岚秋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一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边从桌上一堆的纸张中挑出了几张纸递给了纤儿,“你擅女红,帮我看看,这几款衣衫能不能做出来,成衣大概要多长时间?” 第八十二章 穷(二) 许岚秋今日去茶楼和胡掌柜谈判的时候,纤儿与安子一行人也将锦绣坊整理妥当了。想到回府前看到的,布坊里摆放整齐,却仍空着的几座展柜,前者特地在算账的间隙画了几张图纸出来。 前世她好歹也是后宫之主,于审美上的造诣自然是没得说的。递给纤儿的这几张图纸上的成衣都是她结合前世的眼光,耐心设计最能凸显女性柔美的款式…… “姑娘当真厉害,这么好看的衣衫都设计得出来!”纤儿早在看到那些图纸的时候,双眼就是一亮。这还只是没有上色的图纸就如此叫人惊艳,还不知这若是制成成衣的话,该有多好看。 “你能做吗?”纤儿的反应在许岚秋的意料之中,后者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 想到自己当年年纪轻轻就登上凤位,再到后来的后位,许岚秋心中有些遗憾。 其实给纤儿的这几套图纸里,有好几身是她当年自己特别喜欢的款式,只可惜这些款式必须要俏丽些的花色制成才会好看。 她身居高位,又生得太好,若不靠沉稳一些的颜色压住自身的容貌,只怕是压不住后宫那群莺莺燕燕 ,是以这些款式注定是她当年遥不可及的梦……否则许岚秋也不至于记上这么许多年。 “能做能做,”纤儿慌忙不迭地点头,语气有些激动道,“我去找府上的绣娘帮忙,再不济给她们一些银两,想来用不了几天就能做好。到时这些衣衫往咱们的布坊一挂,一定会客似云来……” “你说得有理,可惜咱们还在孝中,不好参加什么宴席,否则这几套衣衫若有机会穿出去,对咱们的布坊也是一种极好的宣传……”许岚秋看纤儿兴奋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再过几日镇北候府上不是有喜事吗?姑娘是记在三太太名下的,不好出席宴会,可咱们三房的白事与二房之间倒是没有关系。况且就算不说姑娘已满三个月的热孝,您去不得,不是还有七姑娘在呢?咱们可以先做一身叫七姑娘穿回去啊……” 纤儿苦思一会儿后,忽然兴奋道。 “你说得在理,我真是忙糊涂了,竟将这等好事给忘了!” 许岚秋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名义上的二伯母越氏,可不是镇北候的嫡女吗?镇北候嫡幼子娶亲,越氏身为长姐,定 然是要回府帮忙操持的,而许岚祺和许轩承这对龙凤胎,自然也是要与越氏同去的。 “这样吧,你这几张图纸先不着急制成成衣,我现给祺儿重新设计一身,你尽量在镇北候府大喜之日前将衣衫赶出来……” 许岚秋原本还在困扰茶楼修缮的银子不知该打哪来,这会儿就有天大的馅饼掉到她面前,若不把握住机会岂不是太过浪费?主仆二人越说越兴奋,就连纤儿也忘了自己本意是来劝许岚秋休息的,二人此刻都是干劲十足,只恨不得天马上就亮了才好…… 可惜,现实永远比设想中的残酷。 许岚秋忙碌了一夜,将自己目前手上所有可用的资金,全部清点了个遍,又将自己所能翻到的,全部许璋藏起来的私房钱都寻了出来。可惜看看数目,还是距离胡掌柜报与她的,茶楼修缮整改的费用相差甚多。 镇北候府的喜事定在半个月后,这期间就算锦绣坊全部挂上了她设计的衣衫,日日生意爆满,只怕也赶不及茶楼动工需要用银钱的时机。 更何况,许岚秋想要拉拢那个名叫李家班的杂耍班子,还要再支出一笔不 菲的音量……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许岚秋越是精打细算,原本兴奋的心情就越是失落。 想她活了两辈子下来,即便是在入宫前过了好一段拮据的日子,也不曾这般辛苦地因为钱财苦恼过。如今日子倒是好过了,可还有一院子等着发月例的下人,和嗷嗷等着她拨款的茶楼、布坊的伙计们…… 许岚秋再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能不能从许珩或者柳氏那处坑蒙一点钱财了。想到前几日许珩醉生梦死,竟跑去找柳氏要钱喝花酒,反被后者大骂了一顿的事情……许岚秋再次捂脸哀叹,怕是这条路也行不通。 “难道要我拉下老脸,去找那家伙借钱?”许岚秋想到先前在茶楼中与自己不欢而散的那人,欲哭无泪,“我宁愿去坑爹坑奶,也实在没脸再他了……” 谁也不知道重生成自己名义上侄女的许岚秋,这天晚上经历了如何的天人交战。 许岚秋梦到了自己前世的一生,从年少生母亡故后,她与哥哥许琰相依为命,在柳氏的苛待艰难度日,到后来被柳氏逼婚时的破釜沉舟,再到柳暗花明 遇见先帝……前世种种犹如庄周梦蝶,真实得可怕,好似她又重新回到了高深的宫墙之中。 “姑娘,姑娘?”迷梦中,纤儿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半响才拉回了许岚秋的一点神智,“您先把药喝了再睡,都怪纤儿不好,这两日没有好好劝着您,凭得让您熬垮了身子……” 想到昨夜还在与自己精神抖擞,商讨着未来计划的许岚秋,再看看如今面无血色,脆弱地躺在床榻上,好像随时都会没气的后者,纤儿整个人都陷在浓浓的愧疚和自我谴责里。 若是她昨夜再强势一些,又或者能主动留下来看着许岚秋,兴许后者也不会高热昏迷在书房里,直到今早才被打扫的白梨她们发现…… “我怎么了?布庄和茶楼那边可有人看着?”许岚秋好容易恢复了一点意识,先是询问了一下自己的状况,立刻又问起了她日日牵挂的生意。 “您都把身子熬垮了,怎的还有心情惦记生意啊!布庄茶楼那边有安子和七姑娘帮忙看着呢……”纤儿本不想理会许岚秋后边的问题,但看她这样心中实在不忍,还是提了一句叫后者放心。 第八十三章 高热昏迷 “没事就好……”许岚秋心落了地,只是说了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喘得不行,感觉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 “姑娘昨夜在书房熬了一宿,定是受了风,一早高热到现在,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快急死奴婢了!”纤儿见她半点不关心自己身子的样子,不争气地一边哭一边埋怨道。 “老太太那边已经传人过来问了好几回,就连老爷那也支人过来问过了……府上人人都惦记着姑娘,偏生您自己半点不拿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您若是真有什么事,可让奴婢怎么办才好?” 看纤儿哭得可怜,许岚秋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酸,老老实实地喝光了前者端来的苦药,大脑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你方才说我烧得糊涂的时候,一直在说胡话?可有说什么不中听的?” “那倒是没有,姑娘烧得实在厉害,奴婢不敢假手于人,一直守在姑娘边上,没听姑娘说过什么过火的话,顶多在昏睡中听姑娘喊了几声‘哥哥’,‘娘亲’之类的话……” “纤儿,你当知晓,我在这府上的身份特殊,”许岚秋心中一松的同时,又狠狠揪紧,当下就拉 着纤儿的手,正色道,“我这烧怕是要些时候才能退去,昏睡期间我也无法控制自己,这段时间怕是要辛苦你一些,好生看着我,切莫让他人听到我的梦呓……” 许岚秋只说自己如今处境艰难,好容易才获得了柳氏与许珩少得可怜的怜爱,万不能因为这场病就让一切前功尽弃。 又再三警告,她是记在闻氏名下的庶女,就是喊也只能喊闻氏母亲,若是让人听到她梦呓中喊了旁人‘娘亲’……许岚秋各种夸大自己的梦话叫旁人听到将会引发的严重性,果然唬住了纤儿。 在纤儿再三保证,不会让她在卧病期间有旁人接近自己后,许岚秋这才放下了心再度沉沉睡去。 宁国公府的人口虽说复杂一些,但得重视说得上话的主子就那么几个。很快,清平园的‘新贵’六小姐生病的消息就传遍了府中上下,每隔多久消息就传到了隔墙的赵玄磷的私府上。 “可有打听清楚秋……许六姑娘是因何病倒的?” 赵玄磷眉眼间是难以掩饰的紧张,明明方才他差点脱口要叫许岚秋的昵称,转口又改作了生疏客气的外称。 立在一边伺候的侍墨,暗 暗瞥了一眼明明一脸紧张,还要故作轻松的自家主子,默默摇头。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顾及人家姑娘声誉,自家主子这次可是真栽进去咯! “听说许六姑娘是因为劳累所致,高热昏睡在了书房中,到晨间才被院中的丫鬟发现……”赵玄磷安插在宁国公府的探子跪在下方,仔细地回答道。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许六姑娘一有问题记得立刻过来汇报。”赵玄磷又细细询问了探子一些别的问题,确认了许岚秋只是发热并无其他问题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挥了挥手,放人下去。 “去帮本王将密室里那盒药拿过来,”赵玄磷原本是在处理公务的,听了许岚秋高热不醒的消息后,手中的公务却是半个字也再看不进去,烦躁地冲身边的侍墨吩咐道。 “王爷,那药可是先帝爷赐下的,如今可只剩三颗了,许六姑娘只是普通的高热……”侍墨虽早料到了许岚秋于赵玄磷而言与众不同,却没有想到后者竟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密室里放的那药,可是当年先帝感念赵玄磷护驾有功,集整个太医院之力,倾了半个国库中的贵重药材提炼 而成的,一炉只得六颗。不敢说有起死回生,使白骨生肌之效,但也是足以给濒死之人吊一口气的好东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以为过。 这药是赵玄磷原留着自己保命用的,这些年来他几次危急,用掉了两颗,还有一颗上次给了许岚秋化解越氏体中毒素,剩下的那三颗本以为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动用,没曾想赵玄磷如今竟要,为了许岚秋一个普通的高热拿出来……这叫侍墨怎能不震惊阻拦? “王爷三思啊!”侍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眼已经泛红。 “侍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赵玄磷自然清楚侍墨的心思,他也与后者多说,反倒淡淡问起了旁的。 “小人自幼跟在王爷身边,如今已有十五个春秋了。”侍墨眼眶含泪,还以为自己与赵玄磷这么多年的情谊打动了后者,想要再劝。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亲眼看着我如行尸走肉一般过来的,你可知为何我这两年忽然又活了过来?”赵玄磷靠在太师椅上,闭眼将头往后仰,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 “当年她拒了我的求亲,我还未来得及打探清楚其中缘由,便听宫中多了 一位月妃娘娘。皇兄封妃圣旨上的内容,我到如今都还能背出来:‘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许家女月儿德蕴温柔、性娴礼教。故册封许月氏为月妃。’” 赵玄磷的声音平缓得没有半点波动,侍墨却从其中听出了前者这些年来,压抑的各种情绪。 前者对孝贤太后的感情,是不能说的禁忌,但跟了赵玄磷这么些年,侍墨早已有所觉察,这桩事也成了主仆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方才不是还在说许家六姑娘的事情,怎的赵玄磷又忽然扯到了已故的孝贤太后身上? 想到坊间流传说许岚秋生得酷似孝贤太后的传言,侍墨心中又是一阵惊疑不定。难道说自家主子,是将许家六姑娘当成了孝贤太后的替身?这么说来,一切似乎又说得通了…… “宫墙深深,她将生命最美的年华都投入了进去,新帝登基,我本以为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好好过上几年安静生活,没曾想却传来了她薨逝的消息……”赵玄磷依旧用平缓的语气说着,只侍墨敏锐地听出了他声音里微不可查的哭腔。 第八十四章 小许月(一) “王爷,斯人已逝,再追忆也是无用……小的这就去帮您取药就是。”侍墨叹息一声,终究是做了退让。 “许家六姑娘是过度操劳导致的发热,太医常说虚者不受补,这药虽是难得的好药,但您切莫一气都给许姑娘用下……” 赵玄磷依旧仰头靠在太师椅上,双眼紧闭。 侍墨小心地将一个花纹古朴,看起来就十分贵重的玉盒,放在了赵玄磷身前的桌案上,低声叮嘱了几句,见后他还是没有反应,前者低低叹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下去,带上了门。 春末夏初,白日似乎变得格外的冗长,就像是记忆里走过的那漫长得,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的宫道。书房外的玉兰树上,有鸟儿清脆的啼叫声不时传来,时不时有清爽的微风吹来,可坐在太师椅上的赵玄磷却出了一身的汗水。 常有人说,互相惦记的人,彼此之间的梦境都可以是想通的。许是因为赵玄磷对许月的执念太深,又或者是这世上当真存在有玄妙的缘分一说。 原本靠在太师椅上假寐,实则沉浸在过去回忆里的赵玄磷,恍惚中却做起了清醒的梦。 这个梦 中有许许多多陌生,更甚是赵玄磷从未见过的人。后者不知自己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在梦中,只是不知该如何让自己清醒过来……赵玄磷茫然地在这个处处陌生的梦境之中游荡着,梦境里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更逞论与之交谈。 “这里似乎是,十几年前的京城?”不知游荡了多长时间后,赵玄磷终于在看到几处略微熟悉的标志性建筑后,反应过来。 十几年前的京城……那是不是代表,她还未曾入宫? 赵玄磷忽然想到这一点,几乎称得上是慌不择路,半点仪态也无地循着记忆里宁国公府所在的位置狂奔而去。 而此时在宁国公府内还是许月的许岚秋,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 梦境里此时正值严冬,似刚下完了一场大雪,皑皑白雪堆了厚厚的一层。 赵玄磷仗着无人可以看到自己这个逆天优势,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守备森严的宁国公府内。这会儿的宁国公府,相较于十几年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是以前者倒是没有费太大的功夫就循着记忆,来到了旧时的清平园中。 不同于数十 年后已经修缮过的清平园,此刻的清平园看上去破败不堪—— 本该挂着园名牌匾的院门上空空荡荡,两扇朱红色的院门没有闭实,门上的漆也是掉得七零八落,看上去实在寒碜得很。若不是赵玄磷记性极好,只怕都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赵玄磷一直都知道许岚秋当年的处境不好,但却不知她当年的处境竟然差到了这种程度。只怕是这宁国公府内的任何一个下人,都要比她这个正经主子要过得更体面一些吧? “你个小贱蹄子,今日若是不把这一盆子的衣裳洗完,晚上就张着嘴在这园子里等着喝风吧!”就在赵玄磷杵在清平园前发呆的功夫,敞开的院门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刻薄尖锐的声音。 前者顺着发声处寻去,却见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儿,这会儿正瑟瑟发抖跪在雪地里,褴褛的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两只懂得发红的手腕,浸泡在身前的水桶之中……似乎是在洗衣服? 赵玄磷眼尖得很,不仅看清了水桶中泡着的衣衫的颜色,更是看清了水面上结着的一层薄冰。堂堂宁国公府的正经嫡出大小姐,这 样天寒地冻的季节里,在自己的院子里干着这种连下人都不愿意做的活计…… 赵玄磷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双眼通红地看着小姑娘冻得通红,甚至发肿的十指。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叫嚣着,让他杀了眼前那个挥舞着木棍,仍对小姑娘谩骂不休的仆妇…… “见鬼了,谁踹我!” 等赵玄磷再度反应过来时,那仆妇打扮的下人已经被他一脚踹出了老远,此刻正惊异不定地四处寻找着伤她的出手之人。 “我能碰到她们?”赵玄磷看了一眼仍在骂骂咧咧的仆妇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愣愣道。 “你是谁?”就在赵玄磷发愣的功夫,原本低着头任劳任怨洗着衣服的小许月,也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灼灼地看着他。 “死丫头,你在跟谁说话?说,是谁在帮你出头?还是根本就是你在暗中捣鬼?”原本被赵玄磷踹飞的仆妇,这会儿也发现了小许月这边的动静,艰难地爬起身来,挥舞着手中的木棍,作势就要打她。 “你敢!”赵玄磷气急,脑袋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先一步出手, 再度将穿得笨重的仆妇一脚又踹了出去。 若是说方才仆妇还能告诉自己,是她多想,全是许月这臭丫头搞的鬼。这会儿她亲眼看着自己被莫名的力量踹出去,仆妇哪里还能不恐惧? “妈妈呀,有鬼,夫人的鬼魂来寻仇了!” 仆妇摔在雪地上,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扔了手中的木棍,一边哭嚎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朝院外跑去。 “你真是我母亲派来保护我们的天神?”许月扬着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双眼复杂却写满了期待。 “是……” 赵玄磷只觉得喉间似被重物堵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半响才颤抖着发出了一个单音。 可笑当年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与许月之间的婚约,是一桩简单的事情,只要后者点头,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实际上,连赵玄磷自己都不想承认,当年初请官媒上宁国公府提亲之时,他的心中也是抱着一种,好似许岚秋能嫁给自己,是高攀了的,施舍的态度……却不知,原来从始至终,小姑娘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连温饱都成了问题的女孩,又有什么权利资格,去决定自己的婚事? 第八十五章 小许月(二) “真好,母亲走后,父亲扶正了柳姨娘……他们天天欺负我们兄妹二人,如今母亲请了天神哥哥来保护我们,日后看他们还敢怎么欺负我们!”小许月得意道,说完还不忘朝着方才仆妇落荒而逃的方向,哼了一声。 这会儿的许月看着应当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上的衣衫薄得可怜,看着料子倒是不错,只是缝缝补补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且连袖子衣角都明显短了不止一截……看来应当是原国公夫人去世前,给她置办下的,却不知小姑娘穿了多少年了。 “方才那人说不给你饭吃,你在这府上……经常没有饭吃吗?” 赵玄磷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候的许月还未认识自己,一时间他只能没话找话,只是这话出口的那一刻,前者就后悔了。 “通常都是不帮他们干完活,他们就不给我们饭吃,”许月扬着脸,依旧是一脸天真的样子,像是私塾里认真回答夫子问话的学子,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着赵玄磷的问题。 “但是还好我还有哥哥在,哥哥白日会去家塾读书,柳姨 娘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克扣哥哥的伙食,所以哥哥每天都能带东西回来给月儿吃……神仙哥哥不用担心,月儿饿不着的。” 冰天雪地的气候,小姑娘每说一句话,呵出的气都变做了白雾。 赵玄磷看得心酸难忍,转身脱下了自己也不算厚实的外衣,将小姑娘严严实实裹了起来,又牢牢地抱紧了她,想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小姑娘一点点温暖。 许琰只比许岚秋大了三岁,这会儿应当十五不到,两个孩子都是正长身体的年纪,却非要分着一份食物吃……难怪多年后,哪怕前者已经做到了兵马大将军的位置,还是一副瘦弱的书生模样,原来底子从一开始就坏了。 赵玄磷简直不敢去想象,许月这兄妹二人这些年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经过这一次后,再回想起从前听说,许太后为人勤俭,不肯浪费吃食的传言,赵玄磷只觉得好像有人拿了密密麻麻的钢针,一下下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这个梦境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自从赵玄磷主动找到了身为许月的许岚秋后,他却再离不得许月 太远,活动范围也仅限在许月附近十米开外。 索性他本就是因为许月而来,此事对他而言并未造成什么困扰。 在这梦境里,除了许月外,所有人的都看不到赵玄磷的存在,包括许琰。而赵玄磷大多时候也触碰不到梦境中的人,只除了某些情况特殊的时候……例如许月受欺负,流露出向他求救意思的时候…… 一来二去的,赵玄磷也算是摸清楚了规律,甚至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此地并不是他的梦境,而是许岚秋自己的梦境。只是不知为何,他能这般幸运地走了进来。 许岚秋的梦境十分多变,前者更几乎时时刻刻,都身在危险和他人的刁难之中,赵玄磷甚至没有时间,想清楚这其中的因由,就要一次次地不停出手保护许月…… 梦中的岁月过得格外的快,又似乎格外的慢,赵玄磷几乎亲眼看着许月从一个豆芽菜似的小不点,慢慢地在这破败的清平园中,一点点出落成了大姑娘。 没有下人伺候,没有月例,甚至没有食物和衣衫。 赵玄磷眼看着小姑娘自己琢磨着,在园内垒了 个简陋的灶台,又变卖生母留下的首饰从丫鬟手上换来粗布自己缝制衣衫……时不时小姑娘在他的帮助下逃出府上,在外给人做做零工赚些银钱。 其中,许月最爱去的就是街角的那家酒家帮工,很多时候她甚至都不收那酒家老汉的佣钱,给几坛子酒就能叫小姑娘乐上半天。 “大哥哥前两年未来的时候,我与哥哥冬日里冷的厉害,哥哥去偷了父亲的酒,说是书上说了,喝酒可以暖身……这可是好东西呢!”小小年纪的许月抱着酒坛,与赵玄磷解释的时候,笑得一脸天真,好像怀中抱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于是赵玄磷难得见证了,清平园的梨树下,一坛坛埋下的酒…… 小许月的生活过得艰苦,却丰富多姿,赵玄磷常常走神,只觉得这样守着她,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选择,就算这里只是一处梦境。 可惜就算是梦境,也容不得人事事如愿。 许月的好日子还未过上多久,府中就有下人告发了她私自离府,打零工的事情。柳氏早看他们兄妹二人不快,偏生这几年他们二人滑溜得像是泥 鳅一样,怎么抓都抓不着错处。柳氏当下就借着这个机会发作了…… 许月先是挨了十鞭子家法后,又被罚跪在宗祠三天三夜,身为兄长的许琰,因没教导好妹妹,同样也被关进了祠堂里。赵玄磷本想跟着过去,却始终无法靠近许岚秋所在的祠堂,只能留在门外,心焦地等待着。 入夜,就在赵玄磷在祠堂外急得团团转,思索着进去的法子时,忽然听游廊拐角处传来隐隐的说刷声。 “听闻前两日裕王殿下,拿了一份拜帖去寻了城中最好的官媒,老奴托人几经打探,才听说裕王殿下想要求娶的,正是里头跪着的那位姑娘……” 一个以奴自称的声音,压低音量小声道,索性赵玄磷的耳力不错,倒是听了个清楚。 是了,算算时间,十几年前的这个时候,正是他寻访官媒准备上宁国公府提亲的时候! “裕王?求娶里头那个贱丫头?”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响起,“凭她也配!” 没有人看到,就在这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赵玄磷浑身震动了一下,这声音的主人他认得的,正是年轻一些的柳氏! 第八十六章 看客与推手 “里头那位姐儿的年纪不住长着,也到了该婚配的时候,若不是前些年老国公爷忽然仙去……只怕这会儿她也该为人妇,人母了。”那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刻意压低声音道。 “如今夫人虽说把控着整个国公府,但到底不好一直拘着不给那位议亲……您总不好日后落一个刻薄的名声。” “刻薄不刻薄的另说,我得寻思一下,得尽快将这小蹄子的婚事给定下来,否则等裕王求娶她的消息传出,我再给她定什么婚事都要被人指摘……” 梦境中尚显年轻的柳氏这会儿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着牙道。 试问如今偌大的京城中,论家室富贵,甚至是日后前程,又有谁能越得过裕王?柳氏下意识地没有去想裕王身体的情况,就是觉得这桩亲事于许岚秋而言就是天大的便宜…… “景王那厮,曾隐晦与我提过想续弦那小蹄子的意思,我原是不愿将小蹄子嫁过去景王府享福的……她母亲在世时事事压我一头,死了以后我对她也还要行妾礼。放任她的女儿成为王妃,我这心中实在不甘,可若要她嫁给裕王,我倒宁愿将她许给景王……” “现下看来景王倒 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夫人若是有意的话,还当要尽快与景王说定,省得此事再出什么变故。”那道有些苍老的声音附和着柳氏的话。 “你说得在理,此事耽误不得……原是想来看看那贱蹄子的狼狈样的,如今倒是便宜她了……” 而后二人的对话声越来越远,赵玄磷有心想追上去,再听个明白,奈何就是无法离开祠堂的所在的院落,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氏二人的背影没入夜色之中。 随后一切的发展,都如赵玄磷后来打听到的情况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些原本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故事,真实地发生在了他的眼前,赵玄磷有心想要帮助许岚秋什么,但除了陪她说话,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眼睁睁看着景王先了他一步,大张旗鼓地要与许月定亲。 “月儿,跑吧,难道你真要嫁给景王吗?” 眼见着景王与柳氏定下的日子越来越近,两家一旦换了庚帖,这桩婚事就成了一半,可许月与许琰兄妹二人还是半点行动的意思也无时,赵玄磷终于没有忍住,提醒后者道。 “跑?”许月枯坐在床榻边,听到赵玄磷这话时,目光有些呆滞 地朝他望了过来。 “是,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跑吧,总比日后落入景王手上好……”赵玄磷一脸焦急,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看样子这会儿的许月压根没有逃婚这一办法。 从这兄妹二人被从祠堂放出,再到婚事传出来,许月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就算是柳氏拿着她的庚帖亲至到这破败的小院里来耀武扬威,也不曾见过后者脸上有过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样的许月莫名让赵玄磷想到了一个词——心如死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景王乃是王室,你让我往哪里跑?你现在走出去看看,曾几何时我这个府上人人都要避着走的院子,此刻围了多少柳氏的人?你让我怎么跑?跑去哪里?” 许月精致的小脸上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一双总是闪着光的桃花眼此刻也是黯淡空洞得没有半点色彩。 大魏的民风虽说淳朴,但多年流传下来的男尊女卑的观念,已经深深入了所有人的脑海。许月生母虽仙去得早,但早些年的时候,她也是受着最高阶级的贵女教导的……即便后来的她再如何放肆随心,这会儿的她还是深受着礼仪规矩的约 束。 古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未听过有哪个女子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是以这个时候的许月几乎是已经任命的状态。 赵玄磷从不知晓,梦境中的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又是否真的会影响到历史后来的发展,但看着这样毫无生机,一脸灰败的小姑娘,前者的心脏仿若被人绞成了千万块…… “……跑吧,往白马寺跑,”赵玄磷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语气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我是你母亲派来保护你的,相信我,往白马寺跑,你一定会安然度过此事……” 曾几何时,赵玄磷一直自欺欺人式地告诉自己,若是多年以前,他可以再勇敢一点,再强势一点,兴许可以不用错过自己的挚爱。他们之间也可以有一个完美的开始…… 可事到如今,当他真的有机会,亲眼见证、陪伴着小姑娘从头开始经历一切,赵玄磷才知道,一切并不是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试问这时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改变不了结局,还要亲手将自己心爱的人往他人怀里推,更要来得残忍可怕?而这一切,他如今正经历着。 现在的许月即 便不说,赵玄磷也能感觉到她萌生了死志。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这一次,即便是在梦境里,赵玄磷也绝对不能再一次失去许月的痛苦了…… 就算她只能在别人的怀中欢笑,就算她一辈子都要在他触不可及的地方,就算,就算……只要许岚秋能好好的活着,赵玄磷觉得,就是让他代替她去死个十次百次,都值了。 有赵玄磷这个类似于灵体一样,又大概知道历史走向的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很快许月与许琰就被之说动,做出了和十几年前一样的决定和相似的出逃计划。 期间赵玄磷一直陪在许月身边,一直到惊慌失措地许月跌倒在泥泞之中,前者还未来得及朝她伸出手,就有一双大手先他一步伸到了许岚秋跟前。 “原来,当年的你们是这么相遇的……” 赵玄磷愣愣地看着年轻了许多的,与他血脉相通,却与他长得无半点相似的先帝,失神了许久。 许月与他逃跑了许久,山涧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小姑娘身上的衣裙满是脏污,就连一张精致的小脸上都沾了不少污渍……然,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狼狈之下,也是明玉蒙尘,殊色难掩。 第八十七章 回到现实 赵璇霁(先帝)不似赵玄磷瘦弱,在许月的小手搭在他的大掌时,前者几乎只是稍用了点力,就将小人儿拽了起来,循着惯力小姑娘十分自然地跌入了赵璇霁的怀中…… 男举女美,若是忽略了许月身上的那些污渍,此画面美得足以入画传世。 赵玄磷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手,无力感弥漫了全身。原来做一个看客,也是一桩这么令人痛苦的事情。 接下来他守护了这么久的小姑娘就该入宫了吧?可他还要这般跟着她吗?难道还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挚爱与兄长是如何恩爱缠绵的?赵玄磷只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都弥漫着苦味,就连心脏都是苦的…… 就在赵玄磷失神的这么会儿功夫里,许月已经和赵璇霁攀聊上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小姑娘已在赵璇霁的搀扶下,上了后者的车架。 “兴许我陪她到这里就够了……”赵玄磷立在原地,眼见着车马开始移动,他却头一次萌生了退意,任性地不想再跟上去。 梦境的世界里又开始下起纷洋的大雪,鹅毛似的雪花不住落下。 赵玄磷伸 出手,想要接住那么一两片雪花,偏生这些雪花,就如同毫不迟疑与赵璇霁离开的许月一样冷漠,无情地穿透了他的手,落在了地上。 眼前的视线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朦胧模糊,赵玄磷只觉得自己疲惫得不行,竟未察觉到他明明已经与许月分开了挺远的距离,身上还未有任何不适…… 是梦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么一刻,赵玄磷闭上了眼,心中莫名有种直觉,他到了该醒过来的时候了。 书房敞开的窗依旧有微风不断吹入,桌上合着的书页也被风不断地撩拨起,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剧烈的运动结束,赵玄磷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疲惫得不行,半响才缓过劲来。 “这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赵玄磷疲惫地揉了揉额心,瞥了一眼圭表,喃喃道。 梦境里的一切都是那般真切,时间也是那么的漫长真实,若不是圭表的记录骗不得人,赵玄磷当真以为自己有幸与许岚秋一起走过了一段岁月。 庄周晓梦迷蝴蝶,谁又能说得清究竟是蝴蝶入了庄周的梦,还是庄周入了蝴蝶的梦?赵玄磷此时 就觉得自己的情况就与庄周十分相似…… “糟了,忘了正事!”赵玄磷缓了好久才从梦境中最后的情绪里走出来,当下立刻回想起了应当还处在高热之中的许岚秋。桌上古朴小巧的玉盒还静静躺在那,赵玄磷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汗湿的衣衫,匆匆抄起了玉盒掠了出去。 与赵玄磷所在院子一墙之隔的清平园中。 “姑娘如何了?烧退下了吗?她现在人还好吗?”纤儿刚刚端着空了的药碗从许岚秋的房中出来,候在门外的白梨立刻迎了上去,紧张地询问道。 “姑娘的情况还好,烧退下了些,只是看着精神还有些不济,这会儿刚刚喝了药睡下,”似是担心吵到屋中还在休息的人,纤儿特地拉着白梨又往外走了几步,这才压低声音道,“你在屋外守着一定要当心留意,莫要叫人吵了姑娘休息。” 白梨自然是不敢马虎的应下,纤儿又叮嘱了前者几句,这才将药碗递给了白梨,折身又回了许岚秋的屋中伺候。 赵玄磷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白梨端着药碗退下,许岚秋所在的屋子四周再没了 旁人后,才走了出来。 “叩叩……” “不是说了,姑娘刚刚睡下,切记喧闹的嘛?什么事情?”赵玄磷轻轻扣响了许岚秋的房门,不出片刻屋中就传来了纤儿刻意压低音量,走过来声音。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你是?!”纤儿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门外之人的脸,赵玄磷已经利落地抬手挥掌,一个手刀砍在的了前者的肩颈处。后者轻松地将软绵绵,已经昏睡过去的纤儿放到了边上,快速地关上了房门,走向了床榻。 少女的闺房中往日一贯是淡淡的馨香,而今却紧闭着门窗,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散不去的药味。 赵玄磷多年疗养身子,这样的药味于他而言没有半点不适。从关门后,前者的视线一直落在床榻上微微凸出的那一小坨身影上。 许岚秋的睡颜与她平日表露出来的性子截然相反,看着乖巧得不像话。一双纤美的柔荑也老老实实地交叠放在胸前的锦被上,一头如墨的长发铺散在脑后……若是忽略小姑娘此刻紧拧在一起的柳眉,赵玄磷只怕连呼吸都忍不住想听下,以免惊 扰了她。 “怎的出了这么多的汗?”赵玄磷从怀里摸了一块素帕出来,轻轻地帮许岚秋擦去额上的汗水。 “不,不要,不要走!”小姑娘似是做了什么可怖的梦,就在赵玄磷体贴地要帮她擦汗的时候,前者忽然梦呓出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在睡梦中哽咽了起来。 “呜呜……神仙哥哥,别走,别丢下我……” 许岚秋带着哭腔的梦呓声有些朦胧,赵玄磷极力却仍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好将脑袋凑了过去,谁曾想,就听到了那声让他从方才到现在仍未能平复的呼唤。 “难道说我真的入了她的梦?” 即便因为许岚秋无意识的两声呼唤惊起了心中如何的惊涛骇浪,赵玄磷仍是极力保持着手上动作的轻柔,十分耐性地帮前者擦干了额上的汗水,这才停下了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许岚秋。 “苦若曾言,我与你之间,半世有缘无份,半世难以参透,或许这半世难以参透的,就是我苦求来的缘分了吧……”赵玄磷轻轻牵起小姑娘的柔荑,举至唇畔,浅浅地落下一吻后,柔声道。 第八十八章 所谓凤命 那日孝贤太后薨逝,国丧钟响起的时候,没有人知晓,本该安然龟缩在王府养病的裕亲王,独自一人半夜御马出京是去了何处……就连许岚秋的养子,深知裕亲王对太后有意的当今陛下赵覆之,都没有想到,那个心心念念自己养母十几年的皇叔,为何放弃了看太后最后一眼的机会。 只有赵玄磷自己心中清楚,他连夜赶了十几里路,甚至放弃了今生最后一次见“许月”的机会,所求的,不过是后者最后的一线生机。 于鬼神一说上,即便是生在皇室,赵玄磷也是一贯是敬谢不敏的。 想到当年先帝拉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许月是身负凤命之女,为了大魏日后的安康长泰,他不得不将她接入后宫……赵玄磷就想冷笑。 若一国的安泰长久要维系在一个女子身上,那这皇位换谁去坐还有什么区别?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赵玄磷注定不能也不敢对着赵璇霁说出口。赵璇霁于他而言,不仅是兄,更是君。君与臣之间的区别,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更何况他们的身体里 还流着一样的血…… 或许,凤命一说是真实存在的吧。 赵玄磷想到许岚秋登上后位后所做的种种,再度无声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因为后来他信了这句话,去求了赵璇霁告诉他,给许岚秋批命的人是谁……只怕许月永远都不可能变成许岚秋,而他们之间也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 孝贤太后许月薨逝那夜,国丧钟声响了二十七下,最后一下落下时,闪电撕裂了乌黑的夜幕,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似乎上天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惋惜这位惊才绝艳的国母陨落…… 暴雨之中赵玄磷一路策马飞奔,雨大得连视物都艰难,可前者愣是凭着一股气,硬生生架着马,冲上了白马寺所在的高山。山路泥泞不堪,赵玄磷倒是可以凭着韧性坚持,奈何马儿的视线同样不加,这不没等人上山,一人连同一马同时跌了一跤。 马儿不肯再跑,赵玄磷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势,可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十数年,已然成为心中执念的那人,他愣是强撑着一口气,冒雨继续拖着一副受伤的身子,朝着白马寺 走去…… 最后他是怎么走到白马寺,又是怎么被人发现的,赵玄磷已然记得不太清楚了。脑海里最深刻的,只剩那夜苦若帮他包扎时所说的那些话。 “凤本属火,雏凤幼时多为坎坷……世间女子皆视成婚为坎,于身负天命之人而言,姻缘牵涉更是广大。按说以娘娘的八字命格,入宫后所做种种皆牵涉国运,老衲本不该将这些告知裕亲王,怎奈……” 苦若大师看了一眼躺在踏上狼狈却仍难掩清俊的男子,叹息一声无奈道。 用苦若的话来说,许月是天选的凤命之人,不管有没有赵玄磷的出手,到最后她一定都是会入主后宫的。上天只能挑选出所谓的天命之人,却无法做主命定之人的性格。 而显然,许月的大善,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一朝一更替,世事自有定数。 每一代的天命之人都是不定的,先帝赵璇霁的陨落则代表了许月与他的时代过去。按说国运昌盛,与许月在幕后所做种种息息相关,她应当也能得一个善始善终的结局。可没曾想,许月却死在了自己一手扶持起 来的,新一任的天命之子新帝的手上…… 这是一个何其讽刺的事情? “大师,你当知道的,本王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赵玄磷虽说早已猜到了大概,但再听苦若说起这些,心中还是疼痛难忍,“本王只想问,她,可还有生机?” 她的命运既已随赵璇霁的亡故结束,大不了由他赵玄磷再替她续上! 在苦若说起“天命之人”一论的时候,无人知晓,赵玄磷是真心动了想要改朝换代的心思的。 “娘娘积德行善,福报不浅,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老衲即便本事通天,也能替娘娘举全寺之力,做场法事,以求来日娘娘能投生在一户好的人家……” “投生,呵,你的意思是,她这辈子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到头来一切都是虚妄,所有的一切,都要留给她虚无缥缈的来世去继承?凭什么?!”赵玄磷想到这里,气得顾不上身上的伤势,和他一直以来表露出来的优雅风度,直接从床榻上弹了起来,抓着苦若的衣襟,发泄般地吼道。 “阿弥陀佛,老衲无能,还 请王爷保重自身……”苦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法号,非但没有怪罪赵玄磷的意思,反过来还劝他道。 “保重自身,呵呵,保重自身,”赵玄磷已经松开了苦若的衣襟,跌坐在了地上,往日清俊得不似凡间之人的他,此刻一双眼布满了红色,衣发凌乱宛若街边的疯子一般。 “我这一生,求什么丢什么,若我从一开始,就知晓她会有如今这样的下场,当初就是不惜与天下为敌,与皇兄反目,我也定要将她夺到手中!” 苦若一直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赵玄磷,并没有开口劝导的意思,只在后者方才那一段话说完后,苦若猛然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这,这是……”眼前的人还是以方才那样狼狈的样子跪坐在地上,只是莫名地,苦若觉得他身上的气势变了。 方外之人总有一些常人想象不到的特殊技能,望气之术赫然就是其一。 在刚察觉到到赵玄磷身上的气势不对的那刻,苦若就收起了面上万年不变的慈悲的浅笑,凝神望过去。却见赵玄磷身上的真龙之气蓦然地越来越盛大…… 第八十九章 自己与自己见面 皇室众人,尤其是当代天子的直系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具有所谓的“真龙之气”。而这种气体的强盛,除了遗传自天子,也有后天许多因素的影响。常言道,乱世出豪杰,甚至还能出平民天子……一个人的运道是天定的,命数却并非是固定的,意志强大者甚至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所谓的命数。 “王爷,您莫要生出那种想法,如今国泰民安,正值盛世,百姓们如何经得起折腾……”苦若虽是个方外之人,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赵玄磷身上的真龙之气一直都是寡淡的,此刻蓦然大增,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经不起折腾,那我呢?那她呢?”赵玄磷赤红着一双眼,瞪着苦若怒道。 “本王因为所谓的凤命一说放弃了她,更为了所谓的血缘江山,放弃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可如今呢?本王所爱的女人正躺在那冷冰冰的深宫之中,本王却连见她最后一面,都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是了,这一切都怪他不争不抢,都是他懦弱。否则当年的先皇最看重的是他,本该登上皇位,揽着许月共赏山河的人也该是他! “世间八苦 ,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王爷已尝其四,何苦不放下?” “不曾拥有过,何谈放下一说!”赵玄磷此刻脑海中只有许月巧笑嫣然的模样,满心的怨怼,一心只想着颠覆这一切,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苦若的劝? “凤者,得涅盘以新生,太后娘娘……尚有一线生机。” 后来,赵玄磷记得自己隐约好像与苦若做了一个什么交易。后者取他心头之血,做了一个看着有些简陋,却古朴浩荡的法事……似乎是从他的身体里取走了什么东西。 “老衲以王爷心头之血为引,以您的执念为方,借此法,在娘娘魂体未入阴阳六司前,强行将其拘在人间……以娘娘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福报善缘,便是今后没了命格庇护,也不会有大碍,只是今后你们二人之间的运道便是一片迷蒙,老衲也不敢与王爷作保,您是否能再遇到娘娘……” “我本想着,只要你还能活着,就算今生今世我再见不到你都罢了……索性,上天待我不薄,还是让我找到你了。”赵玄磷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许岚秋,再度在其玉手上落下一吻。 “不,不要……” 赵玄磷珍重的吻并没有安抚住被梦魇住的许岚秋,只见床榻上的人再度因为梦魇拧眉,口中不住呓语,显然梦里的画面并不美好。 “不对,按苦若的话来说,你应当是此生顺遂有惊无险的,怎的会如此?”赵玄磷看着许岚秋受罪的模样心痛难忍,才想起来当时苦若曾说过的话。 “不行,我得上白马寺问个明白!” 许岚秋的状态让赵玄磷心中慌乱得很,当下也顾不得旁的,将怀中的药给前者服下后,匆忙地就离开了小姑娘的闺房。 而此时,许岚秋的梦境之中。 这个梦里的一切都是许岚秋记忆中发生过的,但奇怪的是她本应该是这个梦的主导者,这梦中的一切都并未暗她希望中的走向去进行。 却说赵玄磷离开她的梦境后不久,许岚秋也在梦中将自己前世的记忆,按着轨迹又重新走了一遍,这会儿的她正走到了赵覆之登基后,她被设计中毒身亡的时候。但奇怪的是,梦中的她虽说是按着记忆里那般喝下了毒酒,却莫名其妙地没死也没醒,反倒到了一个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线也没有边界的古怪地方。 “有人吗? 这里是哪里?” 许岚秋穿着复杂的宫装,在这古怪地地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冒了一身香汗不仅没有找到此地的出口不说,连个人影或者是多余的摆件都没有。 “这里是你的心里……”混沌之中,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响起。 “谁?你是谁?你方才说了什么?这里是哪里?”忽然听到有人回应自己,许岚秋震惊不已,压根没有听清楚那人究竟说了什么。 “……此地,乃是你的内心深处。”似乎被许岚秋咋咋呼呼的反应闹得没有脾气,那道雌雄难辨的声音半响才又重复道。 “放肆!你这鬼东西躲在暗处胡说八道些什么?哀家的内心怎么可能是这种黑漆漆的鬼地方?!”许岚秋一听说这地方时自己的内心深处时,潜藏在心中的暴虐因子顿时迸发,双手插着腰也顾不上自己国母的形象了,骂骂咧咧道。 “别以为你装神弄鬼,躲在暗处胡乱说两句话,哀家就会信了你的邪!连真容不敢露出来的宵小之辈,妄图用这种小伎俩糊弄哀家,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我,真是你,”许是被许岚秋呱噪得受不 了了,原本空洞黑暗的空间忽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随后前者所在的地方四周开始变换,原本空无一物的虚无黑暗中,自地面开始,逐渐幻化出了木质的地板,随后是宫灯桌椅…… 而双目已经习惯了黑暗的许岚秋,一时间受不了这样刺激的亮光,早在光芒忽然出现时前者就已用衣袖做挡,暂时闭上了双眼,是以并未发现自己周边的变化。 同样的,她也未注意到,四周变幻的同时,一道同样身着宫装华丽无比的倩影,正自白光中娉婷走出。 “我是你,你亦是我,不同的是,你是许月也是许岚秋,而我仅仅只是许月。” 宫装女子仪态万千地走至许岚秋的身前停下,朱唇轻启,语气平缓得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胡说!哀家……你,你!”许岚秋好容易缓过来,刚刚放下了衣袖,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故弄玄虚之人,眼前之人那张熟悉的脸就让她惊骇得忘了反应。 “容颜甚至你现在所处这里的一切都可以作假,可你觉得一个人的习性可以作假吗?”宫装女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用与许岚秋别无二致的声音问道。 第九十章 佛珠 “这,这里是哀家的慈宁宫,你……你真是哀家?”许岚秋惊疑不定。 “准确的说,我是前世的你,我是许月,”宫装女子笑得优雅又不会叫人觉得生疏,许岚秋猛然反应过来,这样的笑容,正是她在后宫之中最惯用的笑。 “你是许月,那我呢?” 不怪许岚秋会忽然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实在是她从一开始进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后,就被惊骇得大脑都转动得迟缓了许多,一时间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的你不是叫许岚秋吗?”自称许月,又生了一张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的女子笑着回答道,半点没有嘲笑许岚秋的意思,说话间前者还自怀中掏出了一面西洋镜递给了许岚秋。 “原来我上辈子对人都是这个态度吗?果然端庄得很,不愧是国母……”许岚秋愣愣地看着那张脸,一边接过西洋镜一边喃喃道。 “你看看,现在的你是许岚秋,还是许月?”许月面上依旧挂着笑。 “我就是我,还能变……哎哟我的妈啊!” 许岚秋听着“许月”的话,举起了手中的西洋镜,只见清晰的西洋镜中,原本她应 该与眼前女子一般无二的面容魔幻地开始转变,就连身上原本繁琐的宫装和发髻,也在许岚秋照镜子的那一刻,变化作了闺阁姑娘的打扮。 手中的镜子被许岚秋惊慌失措地丢了出去不说,前者还不敢置信地一直摸着自己的脸,口中喃喃地念着:“这一定是妖术,妖术!我的脸怎么会忽然就变成许岚秋那丫头的脸?” “可这,才是你如今的样子,不是吗?”“许月”似是对许岚秋这幅惊慌的样子充满了性质,语气和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波动,“你忘了?许月早在喝下那杯加了美人醉的梨花白时,就与世长辞了,孝贤太后的凤仪都葬入皇陵了……” “……是了,许月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许岚秋,可,”脑中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快速飞掠过,许岚秋这才后知后觉忆起了全部,抓着“许月”的手惊疑道,“可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你我不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或许你该问你自己才对,我是许月,却也是你,”一身华丽的“许月”淡淡地看着许岚秋,目光里是后者读不懂的情绪,“是你私心里想要将过去与现在分割清 楚明白的,可同样也是你,沉沦于过去,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许岚秋重复着“许月”的话,恍惚间似乎明悟了什么,又觉得好像更迷糊了一些…… 就在许岚秋与过去的“许月”在梦境中较劲的时候,赵玄磷也以极快地速度出城,去了白马寺。 五月的天气,山下的京中已经开始回暖,山上却还带着些许的湿凉。 赵玄磷将马儿的缰绳递给了候在门口的小沙弥,未曾停顿就直接进了白马寺的山门,径直冲苦若所在的禅院疾走去。 苦若的院子还如赵玄磷上次来过的那般,就连软榻上摆放的棋局都还是他当日临走前的那副样子。 “苦若大师呢?”赵玄磷在院中寻了一圈,都未曾看到苦若的身影,念着还在高热昏睡的许岚秋,前者再顾不上所谓的仪态,焦急地冲出了院子,拉住了正在门外扫撒的小沙弥,急切问道。 “回王爷的话,那日王爷与许姑娘离开后不久,大师道是心有所感需出门游历一番,连包裹也未曾准备,带着禅杖就走了……”小沙弥被赵玄磷拽着手,半点也不恼,和气地回答道。 “怎么就走了? 你可知道他去了那里?又或者何时能归?”赵玄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铺一个空,这会儿的他满心焦急,那里还能顾得上自己的语气态度。 “大师未曾说过,”小沙弥双手合十再度好脾气地回了赵玄磷的话。 “难道说是我的出现影响了她的运道?又或者是有什么隐情?为何苦若要在那日之后直接离开?”以赵玄磷的聪慧,几乎立刻联想到了那日苦若离开前那日的不妥。 也不怪赵玄磷会阴谋论地,胡乱猜测苦若的离开是否与她们二人有关。实在是当年许月身亡,得以重生到许岚秋身上之事,本就是他强求而来。前者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苦若那日施法后,对他所说的那句: “天命运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是强求必有苦报……” 当时的赵玄磷一心只想着能将许岚秋救回来就好,如何能想到今日之结果?难道说苦若口中的“苦报”,如今是要应验在许岚秋身上了不成?那他付出的这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赵玄磷满心沉浸在自己有可能又要失去许岚秋的恐慌中,几乎算得上是失魂落魄地往原路走去。 “王爷!”就在 赵玄磷以为一切无望,正准备回到许岚秋身边去陪她最后一程的时候,方才那个被他拉住的小沙弥忽然又喊停了他。 “大师走前曾留下一物,只是未曾点名是要给谁,只道是给合适的人。小僧不知王爷是为何而来,可此物说不定能帮上您什么。”说着,小沙弥自怀中摸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赵玄磷。 “谢谢,太谢谢你了小师父……” 此时的赵玄磷就像是,在沙漠之中即将脱水,濒临绝望的旅人猛然看到水源。一双大手几乎是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沙弥给的锦盒,一叠声地朝后者道谢。高傲如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无端地叫人看出了几分狼狈凄凉之感。 “阿弥陀佛,”小沙弥冲赵玄磷慈悲地笑了笑,并未接受他的谢意,转身拎着大扫帚离开了此地。赵玄磷此刻眼中只有这个寄托了他全部希望的锦盒,哪里还顾得上旁的,颤抖这打开了盒盖子。 锦盒之中静静躺着一串光泽圆润的檀木佛珠,每一刻佛珠上都刻了复杂的梵文,只是这么看了一眼,赵玄磷就觉得自己方才还大起大落的心情瞬间变得平和安宁。 第九十一章 佛珠二 只一眼,赵玄磷就觉得此物定然对许岚秋有用。 前者也顾不上旁的什么,连脚步都未曾停顿,转身又狂奔出了白马寺,牵起马儿原路返京。 京城到白马寺十几里的距离,就是想赵玄磷这般不要命的赶路,来回也要三个多时辰。而就在赵玄磷为了许岚秋奔波的这段时间里,后者早已醒来,这会儿正怔怔地盯着床顶,发着呆。 许是赵玄磷临走时喂她吃的那药当真有效,又或者是她自己在梦中解开了心结,自行走出了那个古怪的梦境…… 究竟是什么原因都好,许岚秋这会儿没有半点心情去深究,她还沉浸在梦境最后,“许月”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里。少女的屋中只留一盏光线不甚明亮的油灯,屋外时不时有虫鸣鸟叫声传来,夜深人静这些动静落入耳中显得格外清晰。 换做往日时,许岚秋最爱在独自一人时,听着这些动静,放空思绪安然入眠,可今日她却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午后赵玄磷突然袭击弄晕了纤儿,晚膳期间白梨过来送药,还以为纤儿是这两日太过疲累这才睡着了。索性许岚秋自己醒了,期间并未 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梦话。 许岚秋喝完药后坚持将白梨遣了下去,这会儿屋中只她一人。 身体上的不适感已经退下,加之一连睡了多日,许岚秋这会儿压根无法入睡。 “前尘往事已随许月的死结束,现在的你就是许岚秋,好容易捡来的新生,你当真要将自己束缚在往日的仇怨里?” 这是许岚秋在梦中时,自称是她前世的那女子对她所说的全部话中,最引起她深思的一句。 “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许岚秋抓狂地摇了摇脑袋,心中烦躁不已,干脆坐起了身来。 若是没有重生到许岚秋身上,许岚秋自问她一向是个不信鬼神之论的人,可偏偏她都能重活一世……现在许岚秋就是想要骗自己,梦中的那些经历都是假的,她自己也无法相信。 清平园里的下人少得可怜,如今这个点,院中众人只怕好梦正酣。许岚秋懒怠再叫丫鬟进来服侍,干脆顶着满脑的愁思,自己赤足走下了床。 木质地面传来的冰冷触感,冻得她打了个激灵,混沌了多日的大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屋中的并未熏香,绕是许岚秋昏睡多日 ,这会儿缓过劲来,也还是觉得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难以挥散去的苦药味。 “吱呀……” 雕花的木窗被自内向外推开,窗外的空气,带着雨后泥土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感受到新鲜空气的滋润,许岚秋才终于有一种脚踏实地,重新回到人间的真实感,只是…… 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着,许岚秋望着明亮的月,恍惚间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梦境里,似乎有很长一段岁月,有个人一直陪着她看月圆星河……许岚秋失神地回想着梦境里,那个一直陪她走过幼时时光的男子。但似乎从她醒来到现在这么点时间里,那人的音容笑貌已在慢慢模糊…… 许岚秋只怕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只怕要彻底忘记那人的存在,连忙趁着这会儿记忆里还有那人的影像,铺纸研磨,想要记下点什么。 许岚秋一手丹青绘画的功夫,是前世入宫后,与书法一起学习起来的。前者本意是想要学点东西,打发在深宫中的漫长时间,没曾想她于书画上倒确实有些天赋……想到如今市面上,乃至许多勋贵之家,都以藏有孝贤太后的墨宝为 傲,许岚秋就不禁莞尔。 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分外快速,就在许岚秋一边回忆着梦中之人,与当初学画的过往时,空白的宣纸上,已经勾勒出了一道白衣墨发身影。 仅仅一道身影,便能隐隐窥见画中之人的绝世风姿……只可惜,话中之人的面上却是没有五官的。 “就这么会儿功夫,怎么就是想不起来那人的脸了?”许岚秋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瓜子,提着笔丧气地看着还未完工怕是就要夭折的画,遗憾不已,“难道真是高热了一场,把脑子给我烧坏了?” 就在许岚秋绞尽脑汁,使劲回想梦中之人模样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临出梦境时“许月”与她说的话又莫名在耳畔回响: “你可曾想过,为何你会在此处见到我?究竟是你过度的想要分清楚‘许岚秋’与‘许月’的区别,还是你私心想要借这两重身份在躲避什么?往事已矣,你又为何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呢?” “难道说,不是我烧糊涂了,而是我潜意识里,就不想记起那个人的容貌?” 这一瞬间,许岚秋忽然福至心灵地就想到了关键处, 手中的笔也随着她这一刻的惊诧,“啪嗒”一声落在了桌案上。 沾了墨汁的狼毫笔,无情地落在勾勒得精致传神的画上,好巧不巧,正落在了画中人还未画出五官的空白面庞上,墨色的花伴着星星点点的晕开的墨点,虽有一股凌乱的美,却再没有方才那种令人震撼的传神感了。 这画算是毁了。 许岚秋苦恼地叹息了一声,捡起了自己大意落下的笔,毁掉的画也被她揉成了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兴许那画中人,与她方才遗弃的画一样,都与她没有那个缘分吧。 想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必强求……一直以来这两句话都是许岚秋的人生格言。这一次,显然她也放弃了继续思索这件令她头疼的事情。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许岚秋四仰八叉地瘫倒在软和的床榻上,扯过被子蒙住了脸面,苦恼地叹息道。 清平园算是整个宁国公府中数一数二的清净之地,夜间除了虫鸣鸟叫,也就只能听到街上更夫敲更的动静。许岚秋虽说烦闷的厉害,在这样宁静的气氛下,不多时还是重新坠入了黑甜的梦境中。 第九十二章 梦中人 翌日一早。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连带着脑袋也没有烧坏,许岚秋特地起了个大早。先是去了叫了还在赖床的许岚祺起床,而后又去了柳氏的院子,殷勤地侍奉了柳氏起床。 说是侍奉柳氏,实则柳氏身边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哪里又能真轮得到许岚秋动手?后者不过是从丫鬟的手中接过面巾,漱口水之类的东西,再转递给柳氏罢了。 绕是这样,许岚秋这幅殷勤体贴的样子,还是赚足了柳氏的好感度。 “你这病了一场,身子才刚刚好,就过来我这,也不怕累着,”柳氏口中虽这么说,但看其表情,还是能看出她很是受用许岚秋的贴心。 “能伴在祖母身边是秋儿的福气,”许岚秋笑意吟吟地回应地柳氏的话,“想来应该是前段时间秋儿没能常伴在祖母身边,没能沾上祖母身上的福气,这两日才会身子不适的……” “你这丫头嘴甜得很,合着你这是把祖母比成了成精的仙丹呢?吸两口就能百病不侵?”柳氏叫许岚秋逗得呵呵直笑。 “祖母怎能这么说呢,在秋儿的眼里,祖母 那可是天上的老寿星下凡,在您身边待着那可不是要益寿延年,百病不侵呢。”许岚秋厚着脸皮,扯起谎话来眼都不带眨的。 祖孙二人各怀心思,表面上看着倒是一副热闹融洽的样子,可把边上同样是一早过来伺候的宋氏看得眼热得不行。 柳氏虽对许岚秋这个庶出的孙女,抱着利用的心思,但这些时日来,许岚秋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后者殷勤的态度,确实让她感受到了膝下有晚辈承欢讨好的滋味……如此柳氏也乐得在一定范围内,给许岚秋一些体面和权力。 许岚秋原本看着柳氏叫她哄得喜气洋洋的样子,还想着是不是可以开口,从柳氏这里弄点银两将茶楼的事情解决掉……还没等她开口,柳氏联合她身边的宁姑姑唱了一出戏,瞬间打消了许岚秋的念头。 按着惯例,许岚秋若是过来请安得早都会陪着柳氏一道用过早膳,今日也不例外。 “六姑娘尝尝这血燕粥,方才姑娘过来时,老太太特地吩咐了奴婢去库房取的。”柳氏身边的宁姑姑殷勤地给许岚秋盛了一碗血燕粥,口中还不忘念叨着, “这血燕可是金贵的好东西,老太太往日自个儿都不舍得,今日却念着六姑娘大病初愈,非要给姑娘好生补补血气……” “还是祖母待秋儿最好,”许岚秋搅了搅碗中的血燕,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笑,再抬头时,已然换上了一副感动得欲哭不哭的表情。 合着柳氏这对主仆,真是拿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糊弄呢。 且不说许岚秋上辈子待在宫中时,什么山珍海味不曾吃过?就说这碎得稀烂的血燕,放在后宫,怕是有点脸面的女官都不屑吃……还有脸告诉许岚秋,这是为了给她补气血特地准备的。想要拉拢人心,还不舍得下本钱,和其可笑。 许岚秋强忍着反胃的感觉,食之无味地用完了这顿早膳,随口扯了个谎逃也似地离开了柳氏的院子。前者暗暗发誓,以后尽量都不在柳氏这里留膳了,实在给她恶心坏了。 “六姑娘慢走,”许岚秋领着纤儿正要走离柳氏的院子,就被追出来的宋氏喊住了。 “前两日听说六姑娘身子不适,二伯母特地过去你那小院想看看你,谁料你那几个丫鬟说是你怕过了病 气给大家,硬是将我与七丫头都拦在了外头。”宋氏扭着腰肢,笑得亲切和蔼地款款朝主仆二人走来。 “不是我说你,我与你七妹妹身体都好着呢,哪能真怕了那么点小风寒的……” “二伯母说笑了,”许岚秋微微低头,笑得腼腆无害,“您和七妹妹身体健壮自然不惧这等小病气,只您日日在祖母跟前候着……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说是吧?” “哎哟,六姑娘不说,我都给忘了这一茬,”宋氏脸上的笑意一僵,极快又恢复了自然,也不管许岚秋愿不愿意,径直拉住了后者的手,轻拍着其手背笑道。 “要二伯母说,咱们这整个府上论孝顺,与对老太太的心思,谁也越不过咱们秋丫头去。咱们秋丫头生了一副好样貌,又贴心孝顺,能干又巧嘴……” “二伯母您可莫要再夸了,祖母这园子里都是青石板铺的地面,可没有缝隙让秋儿钻,您若再说下去,秋儿可真见不得人了。”许岚秋佯装出羞恼的样子,跺了跺绣足,娇嗔道。 “行行行,正巧你病着这两日,你那布庄的掌柜过来送了回账 册,二伯母领你去看看……” 宋氏与许岚秋玩笑间,互相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二人结伴着朝院外走去,临出院子前,两人都留意到了游廊柱子后面,露出的那一截衣角。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老太太园内,今日穿了这个颜色只有宁姑姑…… 许岚秋与宋氏再度对视一眼,彼此面上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秋丫头是个嘴甜还有本事的,那日二伯母看了你那掌柜的送来的账册后,就一直在想,若是你生为男儿身,只怕这天下多少男儿郎都要叫秋丫头比了下去。”出了柳氏的院子,宋氏虽还压低着声音讲话,但显然神色都放松了许多。 “二伯母惯会打趣秋儿,方才您是故意当着宁姑姑的面,那么夸秋儿的吧?”许岚秋捂嘴一笑,虽是话中有话但显然也是乐得跟宋氏说笑的样子。 “那可不是,咱们秋丫头本就孝顺,二伯母就是说与不说,大家伙心中都是有数的。”宋氏笑着说道,话里话外虽说没有半句恭维,但许岚秋在深宫磨砺了多年,又如何能听不出来她想要讨好自己的意思? 第九十三章 送东西 想到茶馆修缮需要的那么一大笔音量,许岚秋心中一动,脑海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宋氏有意打听许岚秋是如何治理铺子的,许岚秋也没有藏私的意思,只道是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钱嬷嬷跟在她身边都是亲眼看着的,叫宋氏尽管去向钱嬷嬷打听。宋氏有心与许岚秋交好,后者也有意想要借宋氏的势,二人这一路倒是聊得畅快融洽。 许岚秋于生意上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而宋氏虽是个守财奴,于经商一途上却无甚天赋,是以哪怕是前者漫不经心地随口几句提点,都够宋氏受用许久。 时辰不早,许岚秋还想赶早去看看被自己落下两日的铺子,幸好许岚祺也收拾妥当了出来,正好迎面遇上二人,解了许岚秋被宋氏堵着的围。 姐妹二人坐着马车出府。 许岚祺已经有段日子未曾见过许岚秋,这会儿再见到她心中欢喜不已,一路都拉着后者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在许岚秋生病的这两日功夫里,两家铺子都有许岚祺学着许岚秋的方式去打点,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因这些时日跟在许岚秋身后,许岚秋这丫头或多 或少也学了一些东西。 仗着这些本事,许岚祺干脆趁着许岚秋没有空暇,自己收回了二人名下的最后一件铺子——坐落在南孚巷某处僻静角落的糕点铺子。 “你这丫头当真是心大,可是忘了你六姐姐我前些时候收茶楼布庄时的坎坷?”许岚秋听许岚祺炫耀似的,说着自己收回铺子的光荣事迹,无奈地点了点后者的额头,“得亏那家糕点铺子的掌柜是个老实的,否则你这丫头,只怕是让人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呢!” “才不会呢,祺儿也不是吃素长大的,这些日子人家跟在六姐姐身后,也是有学到真本事的!”许岚祺顽皮地冲许岚秋吐了吐舌头,撒娇不依道。 马车很快在姐妹二人的一路嬉闹下到了南孚巷。 许岚秋惦记着自己的两个铺子,一下马车,几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布庄。 茶楼里好歹还有个胡掌柜那样的老人精坐镇着,叫许岚秋担心的也只有整改了,刚刚重新走上正轨的布庄……索性这许岚祺虽说年幼贪玩些,正事上倒是靠谱得很,还有安子在旁协助,布庄里的一切都正常有序得很。 许岚秋赶到 时,铺子里甚至还有几位小娘子,正领着丫鬟三三两两地在挑试着衣服。 “六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正在领着客人挑选布料的小蝶,眼尖地第一个发现了进门的许岚秋,立刻迎了上去,关心道。 “店里这两日可还好?没出什么岔子吧?安子呢?”许岚秋冲小蝶笑了笑,视线在铺子里搜寻了一圈没有见到安子后,问道。 “姑娘日前不是说要寻杂耍班子吗?安子哥与前头那个叫李家班的杂耍班子,打好了关系,那李家班的说是在咱们这块逗留了有些时候了,这两日正准备离开。安子哥记着您的吩咐,只怕到时候错过,这不就趁着休息的空隙,又去与他们班主沟通去了。” “倒是辛苦他了……你在铺子里先看着,我出去寻安子去,想要人家留下来,咱们自当得拿出诚意来。”许岚秋听小蝶说完了前因后果后,心知此事不好耽误,忙又问了安子此刻所在的位置,交代了两声又离开了布庄。 “许姑娘,许姑娘留步!”许岚秋前脚刚刚踏出布庄,岂料就被一道声音喊住。 方才下车时许岚秋一心惦记着自己的事业,都 未来得及等许岚祺一行跟上,就匆匆领着纤儿赶到了布庄,是以这会儿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在场。 “你是?” 许岚秋顺着招呼自己的声音看去,见来人是个小厮打扮,且看样子与她还是相熟的,一时间有些困惑。 “许姑娘可能记不得小人了,可姑娘应当还记得那日白马寺后山……” “啊,你是那日那位公子身边的……” “纤儿,慎言!”许岚秋早在那小厮说出“白马寺,后山”等字眼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赶在纤儿口不择言前拦下了后者后边的话。 不错,眼前这小厮正是一直跟在赵玄磷身边的侍墨。 “许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侍墨自然知晓此地不适合说话,见许岚秋已认出自己后,立即开口道。 许岚秋点头,侍墨领先一步,带着许岚秋避开人群拐入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又领着二人进了一处看似寻常的农家小院,请前者在小院的石桌前坐下后才道:“今日请许姑娘走这一遭实属冒昧,只是小人有要命在身,必须得将一物亲交与姑娘才得心安,还请姑娘见谅。” “小兄弟不必客气,你家主子有 恩于我们主仆,有何事你明讲就好。”许岚秋冲侍墨客气道。 就是不提先前在白马寺时,赵玄磷的救命之恩,前者后来于她的几次出手相助,都叫许岚秋做不到无视侍墨的请求……见许岚秋点头后,侍墨又道了一声“稍等”折身进了屋子,片刻后捧了一个匣子放到了许岚秋的面前。 “这是什么?”许岚秋看了一眼匣子疑惑道。 “姑娘自行打开看看就是,”侍墨将东西给了许岚秋,却没有与她解释的意思。 许岚秋自然察觉到了侍墨这小厮对自己似乎有些不满,但这世间对她不满的人多了去了,前者早就见怪不怪了。许岚秋不以为然地打开锦盒,入眼就是一串圆润的佛珠,前者伸手拿出了佛珠,在掌心端详。 奇怪的是,这串看着质朴的佛珠刚一入手,许岚秋方才还因为闷热的天气,和侍墨的态度而有些浮躁的心情瞬间就平复了下来,好似三伏天了喝下了一杯冰镇的酸梅汁一样,畅快极了。 “咦,还有东西?”许岚秋眯着眼,享受了片刻佛珠带来的奇妙感受,这才注意到佛珠压着的锦盒底部,还放着一沓什么东西。 第九十四章 赵玄磷出事? “这是……”许岚秋顺手将佛珠套在了手腕上,拿出了锦盒里的东西。 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东西既已送到,小人还有事在身,便不多打扰姑娘了,告辞。”侍墨见许岚秋已经“清点,确认”过了木匣里的东西后,立刻冲许岚秋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且慢!” 若说方才许岚秋还对侍墨的态度不以为意,以她的敏锐这会儿或多或少也察觉出了,侍墨对她的态度显然不只有不满。再说了,许岚秋虽因赵玄磷对她似乎有些别样的感情,而躲着他,但以赵玄磷的性子,也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会与自己计较,当真不见她的人。 手腕上的佛珠虽然其貌不扬,但方才此物带给许岚秋的特殊感觉,还是叫她察觉到了这佛珠的不凡……这样的好东西,以赵玄磷的性格,又怎会不亲手交给自己,反倒将此事交代给了身边之人? 想到这里,许岚秋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当下也不急着开口询问侍墨反倒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纤儿。 “纤儿,我有些话想问这位小兄弟,你去院门处帮忙守着,莫叫人过来。” 许岚秋的 话纤儿岂有不答应的道理,等确认纤儿走远,听不见自己这边的动静时,前者才又看向了侍墨。 “裕亲王出事了,”许岚秋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十分肯定的陈述句,没等侍墨疑惑,为何前者能这么准确地猜到赵玄磷出事的事实,就听许岚秋又道。 “这串佛珠不凡,你家王爷又常在京中,想必此物应是出自白马寺。昨日恰巧大雨,若我没有猜错,你家王爷应当是昨日下山时遇到了什么情况吧?他如今人在哪里?身子如何?” “主子说了,不让告诉许姑娘他的情况……”侍墨双唇动了动,很想厉声反驳许岚秋所说的种种,最后还是丧气地垂下了头。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敏锐得可怕。 “我说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猜出来,不算是你说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赵玄磷究竟怎么了嘛?”许岚秋语气有些紧张,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她对赵玄磷的称呼,从裕亲王变成了直呼其名。 侍墨挣扎了许久,他本不愿告诉许岚秋什么,但一想到现在还躺在王府里人事不知的自家主子,前者堵着一口怨气,闭上眼握紧了拳 头,干脆咬牙将自己所知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许姑娘前两日高热梦魇,听大夫说是连日劳累所致,主子特地拿出了先帝赐下的宝药……那日暴雨,主子独自一人骑马上山,下山时又遇上了山涧的泥石滚落,跟了主子多年的宝马被压死了不说,主子也因为山石的撞击和坠马昏在了山腰上,若不是遇上了采买回寺的小和尚,只怕……” “你说赵玄磷他遇到山石滚落,现在还在昏迷不醒?!”话说到最后,侍墨再睁开眼时,毫不意外看到了许岚秋惊讶的表情。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侍墨冷笑了下,又继续道:“许姑娘恕小人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想来你也知晓当年我们王爷曾差点与孝贤太后有过婚约,恰巧您与仙去的孝贤太后有几分相似……故人已逝,我们王爷是个长情的,看在孝贤太后的面上对您多有照顾也属正常……” “所以你与我说这些,你们家主子知道吗?”许岚秋在侍墨说得正兴起的时候,忽然站起身来,冷冷道。 “你家主子是裕亲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孝贤太后则是他名义上的嫂嫂 ……今日你与我所说的这一番话,你可知落入旁人的耳中会给你的主子带来多大的麻烦?”最后一个字说完,许岚秋甚至懒得多看侍墨一眼,转身就朝守在院门前的纤儿走了去。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忠仆,最叫人害怕的就是那种打着忠仆的名义,却做着背主之事的蠢货……”似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得还不够重,许岚秋临到一只脚越过小院的门槛时,又回过头来,冷冷地朝侍墨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这才领着纤儿施施然离开。 身后的侍墨后来是个什么表情,许岚秋没有去看,更没有兴趣去想。此刻她怀中抱着一个没有什么分量的匣子,却宛若捧了千斤重担一样,沉重得差点压弯她的肩膀。 “姑娘,东西很重吗?奴婢帮您拿吧?” 纤儿见许岚秋自出来后一路上表情都不对,还以为是她怀中的盒子太重,主动询问道。 “无事,我抱得动的。”许岚秋向纤儿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手中的匣子抱得更紧了些。 盒子里装的不止是银票,更是一个男子沉甸甸的真心…… 事到如今,即便许岚秋还是说不清 楚,自己对赵玄磷究竟是个什么感觉,但不可否认,从她方才听说赵玄磷坠马昏迷不醒的那刻,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焦急和恐慌的。 侍墨所说的话,不管真假,许岚秋或多或少都听进了心里,至少这一刻她的失魂落魄,确实是因为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子…… “六姑娘,六姑娘!” 许岚秋仍在失神,纤儿一路不得不以半搀半护的姿势,护着前者不让她给人群撞到。主仆二人刚一走出巷子,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安子哥?”纤儿看清了来人后,立刻惊喜地拽了拽许岚秋的衣袖,“姑娘您看,真是巧,一出来就碰上安子哥,正好省得咱们乱找。” 许岚秋是个工作狂,只要眼前有正事,不管她是心里不舒服还是身上不舒服,前者都能全身心地顾好眼前的事。纤儿此刻正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要叫许岚秋转移注意力。 “六姑娘,我正与李班主商量留在京城的事情,您今天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安子并未察觉出许岚秋的不妥,满脸激动的搓了搓手,兴奋道,“您瞧,前面茶摊里的那位就是李班主了……” 第九十五章 心烦 正事面前,许岚秋就是心烦意乱也不得不强忍了下来。 “想来您便是安子口中的李班主了吧,小女许岚秋,是悦来茶楼和锦绣布坊的东家,”即便有帷帽的遮挡,透过影影绰绰的白纱还是能看到,许岚秋露出了个友好和善的笑容,“李班主果然如安子所说那般,器宇不凡……” “许小姐说笑了,”李班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许岚秋两眼,拱手向其客气道,“安掌柜是个嘴甜的,李某当不起这等夸奖。” “李班主何必妄自菲薄,瞧您年岁不大的样子,手底下领了这么一大帮人,走南闯北的,不说您的阅历胸襟,单说您的这份胆识,也足够小女敬佩。”许岚秋真诚的语气听着叫人十分熨帖,“小女以茶代酒,先敬李班主一杯,能认识您这样的好汉,也是小女的荣幸。” “许小姐过誉了……” 许岚秋几句话间,这位李班主已经对其的感官极好。倒不是因为前者的奉承,而是李班主早就知晓许岚秋是宁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这样的人与他这种贩夫走卒说话,不仅没有高人一等的意思,还能主动开口与之结交,实属难得了。 有许岚秋主动牵引着话题,还有安子坐在一旁作陪,时不时搭腔两句,很快这一桌几人间的气氛已是相当融洽。 “想必安子与李班主提过小女想要聘请令班子留下的事情了吧?”推杯换盏几次后,许岚秋也不再绕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前几日小女身上不适,无法亲至与李班主商谈此事,还请李班主莫要怪罪……您的李家班人口不少,想来这么些年来,走南闯北虽是风光,却也有外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吧?不知李班主可有想过寻一处合适之地,就此安家落户?” 这段时间来安子虽一直在接触李班主,但许岚秋却不曾接触过这人,是以即便三人都知道彼此的目的,许岚秋还是又主动试探地询问李班主的想法。 “若能安稳度日,谁又愿意一路漂泊?不瞒许小姐,李某一行这么些年来走走停停,做着流水买卖,确实也动过念头,寻个繁华安稳之地生根落叶。然,我们这一行,本就赚得百姓们的新鲜感,若是在一处停留太久,迟早当地百姓要腻味了我们的表演……” “安掌柜这几日也将许姑娘的想法传达给了李 某,只李某觉得若不将这些事与姑娘说清楚,日后咱们就算是合作,彼此间也要落个不痛快。”李班主一口气说完这么打一段话后,往口中灌了一大口茶水。 不知情的只怕还真要以为这位汉子真是个痛快利落的性子,只许岚秋注意到了他握着茶碗的手,连关节都因为用力泛起了白,显然这李班主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 “李班主果然是个心胸宽广的耿直之人,但小女也不是个畏首畏尾的小性子。合作这种事,总归是要拿出彼此之间的诚意……小女现下是更期待与班主日后的合作了。” 许岚秋冲李班主再度举起了茶碗,帷帽下的脸是毫不掩饰的敬佩。 若是李班主不主动提起他们这行业里的弊利,许岚秋兴许还要好好斟酌一二,又或者是在酬报上也要再重新估算,但这人竟敢主动将这些说出,许岚秋反倒更想将此人收入麾下…… 李班主与许岚秋相互间,都觉得彼此的脾气很对胃口,加之二人都是利落的性子,互相交底后,都懒得再绕弯,直接谈到了此行的目的。 “李班主,你们一行人不在少数,想要在京 中安顿下来也需要费工夫费银钱,这两张银票您先收着,权当是小女给贵班众的定金,待这两日下头的人寻到了合适的屋子,我会叫安子再去寻您,只是这几日要先委屈令众先在客栈休息了……” 两人的合作内容包括细节都已敲定,签下了临时准备出来的契纸后,为表诚意,许岚秋直接从木匣子里数出了两张银票递给了李班主。 “许小姐,这……咱们的契书还未经过官府盖章,您不怕某家贪了你的银票跑了?”李班主看了一眼许岚秋递过来的银票数额,咽了咽口水。 “这银票给了李班主自然就是李班主的了,更何况小女相信李班主的为人,若是李班主真……那也只能怪小女识人不清。”许岚秋将李班主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后,不禁莞尔。 …… 杂耍班子的事情搞定后,许岚秋领着纤儿又去了一趟茶楼,送去了修缮茶楼的银钱。 不同于方才给李班主银钱时的爽快,这次给胡掌柜银钱时,许岚秋特地挑了数额小了许多的银票,还刻意装作一脸肉疼的样子,半响才递给了胡掌柜。虽说许岚秋也吩咐了胡掌柜,若有不 够再找她开口,但比起先前对李班主的态度区别实在太过明显。 许岚秋在给胡掌柜银票的期间,一路边玩边逛的许岚祺也终于找了过来。 “是不是不能理解,为何我要差别对待胡掌柜和李班主?”出了茶楼,许岚秋见纤儿一脸不解的样子,主动问道。 “嗯,奴婢不是很懂……”纤儿点头,又与边上一脸疑惑的许岚祺简单解释了几句,这才转脸又看向了许岚秋。 “对不同的人,对待的方式自然也会有不同。就比如说,祺儿在我面前的时候是活泼天真的,可在老太太那却是安静乖巧的。同样的,李班主为人豪爽重义气,这种人反倒比胡掌柜这种人精似的人物更可以信任……”许岚秋浅笑与几人解释着自己的看人之道。 茶楼与戏班子的事情大致办妥后,也就剩下布坊里还有些许事情需要许岚秋来拿主意。许岚秋命安子在招工的同时顺便物色一些绣娘。 有许岚秋特意设计出来的那几身成衣做展品,布坊这段时间除了布料的生意上涨,连带着成衣也有人询问,是以许岚秋才动了将成衣与布料的生意同时抓在手里的心思。 第九十六章 意乱 布坊已经开始重新上了正轨,而茶楼又有胡掌柜镇守,许岚秋就是想要如前段时间一样重新扎进事业里,也没有那么多活计需要她一个人去做。这不才刚刚过了午时,布坊这段时间堆积下来的事情就被处理得七七八八了。 “姑娘,你身子才刚好,忙完了咱们就早些回去吧?”纤儿见许岚秋合上了最后一本账册,立刻上前一步劝道。 “回吧。”许岚秋倒是不愿意回去,但铺子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无事可做的认知让她觉得心中一阵空虚,只能应了纤儿的话。 午后的阳光温柔,微风细腻,吹走了刚入夏的那丁点燥热感。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许岚秋只手掀起了半边的车帘看着外头的街景,面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看不出她的心情究竟如何。许岚祺玩心大,借口要去看自己的糕点铺子留在了南孚巷。车厢里这会儿只有许岚秋与纤儿主仆二人。 纤儿一路都在留意着许岚秋的动静,她虽不知道方才那个小厮打扮的人,究竟跟许岚秋说了什么,但也察觉到了许岚秋似乎从见了那人后,状态就开始 有些不对。前者有心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口…… 一路无话。 许岚秋一回了清平园就抱着那个匣子,将自己锁在了房间中。 “或许许姑娘并不知道,自那日我家主子在白马寺后山救起姑娘后,暗中帮了姑娘多少……听说姑娘高热梦魇,主子将自己的救命药拿了出来不说,还亲自连夜上了白马寺……”想到上午侍墨义愤填膺的话,许岚秋眼神复杂地摘下了手腕上的佛珠。 “梦境里那人,不会是他吧?” 圆润的佛珠映着屋内明亮的灯光,闪着一层温和的光芒。许岚秋手指慢慢摩挲着每一颗佛珠,感知着其上雕刻着的复杂梵文,莫名地脑海中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事实上在她幼年的记忆中,幼年的时光都是和二哥许琰一起,在与柳氏斗智斗勇斗过来的。像梦境中那白衣男子那般出手帮她的人,从头到尾就不曾出现过。 是以昨日的时候许岚秋还在想,会不会是她小时候过得太过艰苦,太渴望有个人能出现在她幼年时候,帮帮她,陪着她,所以梦境里,才会有了那个白衣男子的出现…… 她已经快要劝自己相信梦中那 人是她自己幻象出来,自我安慰的存在了。这个时候脑中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实在让许岚秋有点错愕。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许岚秋猛地站起身来,扑到桌案下的纸篓处,卖力翻找。 索性只要她不在房中的时候,白梨等人都不敢未经她的允许进屋打扫,昨夜被许岚秋丢进纸篓里的那一团画纸,还好好地待在里头。 许岚秋也顾不得脏乱什么的,将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小心翼翼地重新摊开。画还是昨日那般,除了画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上头那道身影还是那般出尘地落在纸上,只是那一团墨花…… “这样一看,还真的是像极了赵玄磷!”许岚秋伸出手挡住了被墨迹毁坏的部位,单看着画中人的身姿,确实与她脑中赵玄磷的身影十分符合。 “侍墨说赵玄磷来给我送过药,难不成他是亲自给我送过来的?”许岚秋惊讶出声,也只有这个可能,他才能知晓自己被梦魇的情况。否则无端之下,只是一场高热,后者又怎么会想到上山去求这等宝物? 许岚秋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边摸着佛珠,一边看着眼前皱 巴巴的画纸,脑海中一片复杂。 从方才她想到,自己梦境中的白衣人,可能是赵玄磷的时候开始,许岚秋只觉得越想越觉得二人的形象吻合。而原本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的白衣人,到了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赵玄磷的样子…… “可是那人是怎么进到我的梦境里的?难道……” 难道最后“许月”与她意有所指的那些话,难道也是想劝自己不要逃避赵玄磷? “我今日怕是魔障了吧?怎的满脑子都是赵玄磷那厮?”许岚秋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要强迫自己做些别的不要再去想他,没曾想视线随便一瞥,又望见了桌上摆着的木匣子。 侍墨今日送来的木匣子里除了那一串佛珠,还有数额巨大的一沓银票,许岚秋粗略算过,这里头少说也有一万多两银子。 想到赵玄磷为了自己,受了重伤如今还在卧床不说,到了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困难,给她送来了这么多的银两,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说好了不想不想,怎么又想到他了!”许岚秋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只觉得越想她越是头大,再捋下去可能她就要神 经衰弱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罢了,独自在这里想有什么用,倒不如当面直接问清楚!”反复在一件事情上纠结可不是许岚秋的性格,避之不及后者干脆选择直接面对,转手抽出了两张纸,研磨落笔。 入夏的伴晚除却微风,多了些虫鸟的喧嚣声。 “小东西,我的疑惑能不能解开,全看你能不能飞到你原主人手上了……”许岚秋望了一眼天边绚丽的晚霞,拎起了手上的鸟笼,一边将信囊往鸟儿的脚上绑,一边对懵懂无知鸟儿念叨着。 想到这只鸽子还是那次在茶楼遇见赵玄磷时,后者又交还给她的,许岚秋就忍不住莞尔。 就连许琰都曾说过她。道是许岚秋平素精明得很,但只要身边有熟悉的人,一不设防,总会有些丢三落四的小毛病。这只鸽子可不是她上次与赵玄磷喝酒时,落下的……难道说赵玄磷在她心里,也是一个可以相信,不用设防的人了吗? 想到自重生以来自己对赵玄磷的态度,从一开始的防备保留,再到后来的放肆恣意,许岚秋自己也说不清楚,赵玄磷在她的心中究竟算是什么位置了…… 第九十七章 度日如年 至少许岚秋清楚,知晓他受伤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是担忧的。 许岚秋望着纯白的小鸽子飞走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些惆怅。白色的小东西带着许岚秋的全部疑惑,忽扇着翅膀,披着晚霞朝着天际飞去。 裕亲王府。 “劳烦太医,莫将本王受伤之事宣扬出去,若是有人问起,你只道是本王偶感风寒就是……” 赵玄磷收到许岚秋的来信时,太医刚刚帮他换了今日的第一次药。 “……她怎会知道我坠马受伤的消息?”怕自己的受伤的消息传到许岚秋的耳中,赵玄磷还特地叮嘱了与他看诊的太医保密,没想到许岚秋的信里,居然主动问起了她的伤势。 “侍墨!”赵玄磷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此事与侍墨脱不开关系。 “主子熄怒,是奴才自作主张,任凭您打罚奴才都认,”侍墨似是没有想到赵玄磷会知晓得这么快,但一见其发火,前者也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直接跪了下来,“奴才只是看不惯主子这般辛苦付出,而那许姑娘却半点不知情的样子,明明您做了这么多……” “闭嘴!你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赵玄 磷气急,抄起了身边的玉枕朝侍墨砸了去,奈何他这会儿重伤,动不得内力不说,力气也小的可怜,沉重的玉枕甚至都未扔及侍墨的脚下,就是这样前者还累得个大喘气。 侍墨见赵玄磷气得脸色发青,心中有悔有愧,也不敢再狡辩什么,红着眼将今日与许岚秋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唉……”赵玄磷在听到侍墨重复许岚秋的那句“于他于孝贤太后都不是什么好事”的话时,胸腔里蓦然一阵绞痛,整个人又重重跌回了床褥之中,半响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你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就算不能摸索清楚我的想法,应该也清楚我的喜恶……罢了,也怪我太过纵容你,自下去领罚吧!” “是!” 侍墨没有错过赵玄磷方才忽然泛红的眼,他一直以为赵玄磷是将许岚秋当成了许月的替身,却从没有想过许岚秋在后者的心中,竟然有这么大的分量,是以这时候他是真心在认罚的。 侍墨退下后,赵玄磷拿着许岚秋小小的信笺,反复又看了许多遍,一直到心中几乎可以默背出上边的内容后,才将小小的信笺叠好,万 般珍重地将信笺放在了贴近心口的位置…… 许岚秋信上其实并没有说太多的内容,只是简单问候了赵玄磷的伤势,和表示想要见他一面的意思。若是今日侍墨没有与她说,自己背着她所做的那些事,兴许赵玄磷还会因为小姑娘突然愿意见他而欢喜,可现在知晓了许岚秋已经知道这一切…… 赵玄磷忽然又开始忐忑,这会儿反倒是他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许岚秋了。 想到许岚秋只是大概觉察到了,自己对她的特殊感情,就已经这般迫切地想要逃避他,如今她在知晓了自己在她背后所做的种种,而忽然提出想要见面……会不会是想要与他划清界限? 以许岚秋那种坚韧不服输的性子,再想到这个可能……赵玄磷只觉得每一下呼吸,心脏都疼得厉害。 翌日一早。 随着明媚的日光同时落在许岚秋窗前的,还有昨日后者亲手放飞出去的小鸽子。 “三日后,悦来茶楼一见。”这是赵玄磷的回信。 “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连笔都握不稳了吗……”许岚秋愣愣地看着信上,明显因为腕力不足而显得有些虚浮无力的字体,心脏 莫名一阵揪紧。 “我,我这是怎么了?”等许岚秋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又回了信,将小小的鸽子放飞了出去,“罢了罢了,好歹酒友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朋友受伤了,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吧?” 她可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才给赵玄磷回信的,只是单纯的出于朋友的关心,不错不错,只是因为是朋友……许岚秋拍了拍自己莫名发热的脸颊,自我安慰道。 就在许岚秋不断自我安慰的时候,纤儿忽然端着洗漱的用具推开了房间的门。 “姑娘,您怎的穿着单衣就站在窗口吹风呢?虽说现今已经入夏了,可清晨还是寒凉得很,况且您身子这才刚好,如何受得住啊……”听纤儿这一番念叨,许岚秋终于从自我羞窘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一身单衣,连鞋子都没有穿。 “你家姑娘我年纪轻肝火盛,这不热得睡不着,光着脚凉快凉快……”许岚秋笑了两声,随口扯了个谎掩饰自己的尴尬。 许岚秋对外的性子稳重端庄,在内一直是个跳脱的,索性纤儿已经见惯了她无厘头的样子,当下只是又唠叨 了几句,并没有多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岚秋日日掰着手指头,甚至盯着圭表看着时间的走向,在算计着时间的流逝。好容易熬过了三天,不说纤儿就连许岚祺这么个粗心的性子,都察觉到了许岚秋因为可以出府的喜悦情绪。 “你们先在街上转转,一会儿祺儿你再去布坊帮我看着,茶楼里事情不少,我得去看着……”一下了马车,许岚秋就立刻说出了自己一早就想好的借口,都不等许岚祺答应,领着纤儿就直奔茶楼去了。 “六姑娘来了呀,快快快,里面请……”许岚秋人海未走到茶楼前,一直守在茶楼门口的胡掌柜就眼尖地迎了上来。 悦来茶楼这两日正在停业修缮,楼中此时除了装修的工匠外,并无外人在。 许岚秋先是没有多想,直到被胡掌柜领着到茶楼一层的厢房时,前者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姑娘先在此稍坐片刻,老奴先出去安排一下匠人的工作,稍候再来与姑娘详说这两日的进程。”胡掌柜将许岚秋主仆领进了厢房里,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就找了个借口关了门退了出去。 第九十八章 再次见面 “奇怪了,姑娘今日出府前,是否有提前通知过胡掌柜?怎的看他样子好像一早就猜到我们要过来似的?”纤儿给许岚秋斟了一杯茶水,疑惑道。 “别说你想不通,我还想不通呢,兴许是巧合吧。”许岚秋喝了一口茶水,眯着眼开始回想起最早时,与赵玄磷在悦来茶楼见面的情况。 “叩叩叩……”就在许岚秋想着心事的时候,厢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纤儿还当是来送茶的小二,毫不设防的打开了门,却不想门外站的却是两张陌生的脸孔,又或者说是一站一坐?不错,此时在外面的正是赵玄磷和侍墨。 早在厢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许岚秋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赵玄磷的腿上。 看来如那日侍墨所说的那般赵玄磷真的是,伤的不轻。且不说他现在还坐在轮椅上,就说养了三日,那张俊美得天妒人怨的脸上还是不见半点血色,就足可见赵玄磷的伤势严重情况。 “你们是谁?我们茶楼今日并不营业,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这里不欢迎你们……”就在许岚秋还在发愣的功夫里,纤儿已经快速反应 过来,将前者护在了身后,厉声对赵玄磷主仆警告道。 “且慢,”眼见着侍墨抬手,许岚秋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连忙将纤儿拽到了自己身后,解释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你们也都见过,说话不必避着她。” 听许岚秋说完这话,侍墨老老实实地将手放回了赵玄磷轮椅的推手上。 “今日茶楼里没有外人,且先进来说话吧,”许岚秋上前一步,主动将赵玄磷主仆二人往厢房里领,心中却在默默吐槽。 难怪人说有其主,必有其仆。想到前几次见赵玄磷时,这人不是刻意选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就是简单粗暴地直接将纤儿弄晕,果然主仆二人都是暴力份子。 “听闻前两日裕亲王坠马,如今伤势可好些了?”待到两边主仆都坐定后,许岚秋主动开口询问起了赵玄磷的伤势。 “承许姑娘惦记,已经好许多了。”赵玄磷笑得客气,回答的语气也有些生疏,但若细看,便能注意到他的双手早在许岚秋开口的那瞬,就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一双星眼里是极力隐藏的忐忑。 “裕亲王无事便好, ”说话间许岚秋也不忘示意纤儿给赵玄磷倒茶,“小女本是一届庶女,刚刚接手了茶楼与布庄,本有心大干一场,奈何囊中羞涩……幸得王爷前两日慷慨出手相助,按说小女应当要谢过王爷的,只是……” “只是不知王爷何时,与我这茶楼的掌柜也有了交情,从上次的送茶,到这次厢房的安排,乃至登门……想来王爷与我这茶楼掌柜的交情不浅,如此算来,茶楼的修缮倒也不能算是王爷慷慨相助,应当说是入股吧?” 许岚秋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话,也不管此时厢房中的其他几人是个什么反应,直接端起茶杯自顾自抿了一口,这才转脸又看向了赵玄磷。 “许姑娘这是何意?”赵玄磷被许岚秋忽然来的指责说得一愣,却正好对上小姑娘似笑非笑的表情。 “裕亲王既不愿意明说,那小女便来说说,您看看小女推测得对不对……”许岚秋见赵玄磷到现在还没有承认的意思,干脆将此事当成了玩笑,娓娓分析起来。 方才她还一直想不通,究竟是哪里不对。在侍墨推着赵玄磷入门的时候,许岚 秋才终于想到。 且不说旁的,如今整间茶楼都在修缮,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胡掌柜未卜先知地一早在门外候着,见许岚秋过来,半点惊讶也无,还直接领着她,到一间已经修缮好了的厢房中休息……好巧不巧,这间厢房正好处在一楼,没有门槛也没有台阶,可不是正好方便轮椅出入? “……如此说来,王爷还要否认,您与我这位胡掌柜的关系匪浅吗?”许岚秋讲完了自己的分析后,转了转手上已经空了的白瓷杯,眯着眼笑得有几分狡黠地看向赵玄磷。 小姑娘这幅样子像极了小狐狸,赵玄磷看得心中一热,好一会儿才在侍墨不动声色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许姑娘说得对,这次权当是我与你这家客栈入股吧。”赵玄磷笑得一脸宠溺,好像是纵容自己孩子胡闹的老父亲一样…… 呸,这是什么鬼形容! “裕亲王大度,小店日后的收益与账册定会一分为二,送到您的府上。”许岚秋暗暗讽刺自己一句,面上再度换上了客气的笑容,“只是您这入股的金额准备得有些太多了,还请将 多的先收回吧。”说着,许岚秋掏出了先前侍墨带来的那个盒子。 “这盒中之物也太过贵重,小女身份微贱,不敢收王爷这份大礼,还请王爷一并收回吧。” 赵玄磷心道终于还是说到了这一步,神情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你,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你当知晓的,本王并不是以‘送’或‘借’的名义,给你这些……” “裕亲王慎言!”许岚秋当然知晓赵玄磷话中的含义,但她重生一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虽说她已经做好了让纤儿知晓自己一些秘密的准备,但此地可不止是只有纤儿一人…… “罢了,侍墨(纤儿)你先出去。”赵玄磷这才想起来,许岚秋的秘密,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让两个随身的下人退下。 “姑娘(王爷)!”纤儿和侍墨亦是同时开口,二人的声音了都充满了不赞同的意思。纤儿是因为许岚秋毕竟是个姑娘家,孤男寡女同处不便,而侍墨则是单纯担心赵玄磷会有什么危险。 “无碍的,退下吧,莫要让人靠近。”见许岚秋和赵玄磷坚持,忠心的两人只好无奈退下。 第九十九章 说不清 厢房的门并不算太窄,但要容两人并排出入还是有些困难,侍墨与纤儿在出门的那一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同时卡在了门口。二人彼此愤愤地互相瞪了一眼,艰难地挤了出去。 看着活宝似的两人忽然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许岚秋和赵玄磷彼此都有些忍俊不禁,厢房内的气氛也终于缓和了许多。 “我听侍墨说,那日我高热不退,你来给我送过药?”厢房的门再度合上,许岚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药是先帝当年赐下的那种?你可知那药与你而言可是保命用的?!” “是,”赵玄磷闭了闭眼,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咬牙解释道,“那药虽说是保命用的药,可你那会儿烧得那般严重,若是高热不退下,谁能保证你的安危?” “不能保证我的安危,可也不代表我一定会死啊!”许岚秋没有想到赵玄磷会这么回答自己,几乎没有考虑地就怼了回去。 “你叫我怎么敢赌?”赵玄磷也被许岚秋的态度,激得直接脱口说出了真心话。话一出口,莫说许岚秋愣了,前者自己也是才反应过来,低下了头半响才破罐子破摔,索性道, “我如何敢拿你做赌……毕竟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得,赵玄磷这话一说出口,原本已经缓和的气氛又开始尴尬,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一刻沉默。 “咳咳,”许岚秋假借给自己倒水的动作,掩饰着尴尬。 侍墨走时将赵玄磷放在正对许岚秋的方向,这会儿许岚秋拐到另一侧倒水,赵玄磷就变成了背对她。 许岚秋痛饮了好几口茶水,才将心头那股恼人的羞意强压了下去,结果一回头,却正好瞥见赵玄磷在艰难,吃力地想要调转轮椅的方向。赵玄磷体弱的名号虽说天下皆知,但坐轮椅却还是自他出生以来头一遭。 男子大多都是酷爱维持自己的面子功夫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许岚秋细细回想了下,似乎赵玄磷每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都是干净清爽,出尘似仙的样子……这般狼狈的他,她还是头一次看到。 他明明可以拒绝自己,等到伤好了再见她的,何苦要牺牲自己的形象,坐着轮椅都要来见她?许岚秋不是想不通为什么,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相信…… “我帮你吧,”挣扎了许久,最后许岚 秋还是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帮赵玄磷将轮椅推到了自己正面。 “谢谢,”赵玄磷眼帘低垂,纤长的羽睫挡住了那双星眼里,蕴藏的情绪。许岚秋只能看到,他那张清俊得不似凡人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这样的他,许岚秋还是头一回见,觉得新鲜有趣的同时,干脆直接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仔细欣赏起美人。 “你与我客气未免显得生分,”欣赏美人的同时,许岚秋也不忘说话缓和气氛,“若细算下来,你帮我的还更多些,算来算去还是我欠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若是赵玄磷再与许岚秋客气,才是真的显得刻意…… “话说,我也一直有个问题很想问问你,”许岚秋手支着下巴,越看越觉得赵玄磷眼熟的同时,后者的形象也逐渐与她梦中的那白衣男子,重合到一起。到了最后许岚秋甚至已经记不起来,白衣男子原本的轮廓,只觉得他就应该长得赵玄磷这幅样子。 “侍墨说,那日我高热时你来过,甚至发现了我被梦魇的情况,这才上山去帮我求药。可我在高热梦魇时,梦境里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与你甚是 相似……梦醒后,我常在想,入他人之梦这种荒诞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可你也知,我身上已经发生过更荒诞的事了……” 许岚秋不敢将话说死,甚至不敢主动询问赵玄磷,梦中那人究竟是不是他。只敢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和猜测……说话间,许岚秋全程视线都不曾从赵玄磷面部挪开,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应证自己的猜测。 “你若是不清楚,就算了,左不过就是一个梦而已,无伤大雅的哈哈……”屋中久久无话,就在许岚秋以为赵玄磷不会回答自己,于是尴尬地笑着,想要揭过这一茬时,却见听赵玄磷忽然沉声坚定道,“你梦里的人,是我。” “你方才说什么?”虽早有这个猜测,但在听到赵玄磷亲口确认的时候,许岚秋还是惊得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十分错愕。 “我说你梦中的人,是我,”赵玄磷没再沉默,定定地看着许岚秋又重复了一遍,在许岚秋反应过来前,就听他又解释道,“先帝给的那药不好保存,那日我命侍墨去取药后,本想立刻送去你府上,后不知为何,忽然心有所感,昏睡了过去,醒来 后就到了你的梦境中……” “所以说,我梦里的一切你都知道?” 若说方才许岚秋还迫切地想要知道,赵玄磷是否进过自己的梦境,这一刻听到后者肯定的回答后,许岚秋反而羞得恨不能,原地钻进地缝里去。 她在梦境里时浑浑噩噩的,虽梦到的都是记忆中的场景,但她许岚秋小时候,那可是人见人怕的街头一霸……天啊,想她前世汲汲营营,十几年辛苦经营下来的形象,是不是一朝之间全部崩塌了? “我,我母亲没得早,父亲又不管我,小时候顽劣一些,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你也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境,梦境里的一切事情都是当不得真的,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许岚秋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怀疑为何,赵玄磷可以进入自己的梦境之中,而是欲盖弥彰地,想要威胁后者答应,绝不将自己幼年时的糗事透露出去。 这样孩子气的许岚秋,即便容颜换了,却依稀还能看到梦境中,与赵玄磷撒泼卖萌的许月的影子。赵玄磷不禁不恼,看她的目光反而写满了宠溺,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今日踏足厢房后的第一个笑容。 第一百章 见不得光的感情(一) “你先别笑,先答应我,绝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许岚秋见赵玄磷笑了,还当他是在笑话自己,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当下就有些恼羞成怒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半点淑女风范也无地逼近赵玄磷,威胁道,“你若是敢将我小时候的事情说出去的话,我就趁着你如今不能走路,将你,将你……” 赵玄磷虽说从头到尾,对许岚秋的了解都不多,但梦境中一起度过的那几年时光,加上这段时间与许岚秋相处的经历,却足以让他大致摸透许岚秋的性子。 见许岚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威胁的话,赵玄磷心知这丫头是还没有摸清楚自己的弱点,干脆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将我如何?”赵玄磷挑眉,玩味地回道。 “本姑娘就趁着你现在重伤在身,腿脚不便,干脆将你扒光了,推到街上供人观赏!”许岚秋被赵玄磷用话一激,立刻将自己方才早就想到,却又嫌太过恶毒的威胁说了出来。 话是说了,说完许岚秋看赵玄磷呆住的表情,忽然又有些不忍了。 也是,像赵玄磷生得这么好看,且还一直注重自己外在形象的人,这个 威胁一定是顶顶恶毒的……想到每每自己有事,赵玄磷必然会出手相助,再看后者脸上直到现在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许岚秋忽然就觉得有些后悔自责。 怎么办?她好像每次,只要到了赵玄磷的面前,就一直在做与自己形象不符的事情……这次后,想必她在他的心中的形象,又要被加上一个“恶毒,凶狠”的标签了吧? 许岚秋真想捂脸长叹一声! “咳咳,我也不是说,一定会将你扒光了弄到街上,对吧?只要你乖乖的,不要于人提起我的黑历史,咱们俩相安无事,见面还是好兄弟,你说不也不是?” 许岚秋干笑量身,凑到了赵玄磷身边,厚着脸皮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话都放出了,形象也毁了。这个时候她能怎么办?也只能厚着脸皮,再缓和缓和关系了…… “你且放心,你的事情,我绝不会往外说的。”赵玄磷低声回答完许岚秋的话,就微微低下了头,双唇紧抿,却是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了。却不知许岚秋一见赵玄磷这幅姿态,还当他这是真被自己的态度伤害到了,一时间更是尴尬愧疚。 “呵嘿嘿… …悦来客栈的毛尖可是新上的秋茶,香得很,你尝尝,”许岚秋尬笑一声,为了缓解尴尬,给赵玄磷倒了茶水,十分狗腿地亲自捧到了赵玄磷的面前,顺便解释道。 “你也知道我性子就是这样,方才那话可能说得夸张了些,但你要相信,以我这品性淑良,性子温顺的本质,是绝对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的……”许岚秋话说了还没有两句,赵玄磷已经将头抬了起来,一双墨玉似的双瞳静静地凝视着前者,直把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腹中。 “……那啥,其实我很好奇,我高热梦魇,就算梦境奇怪了些,到底还说得过去,你又是怎么进入我梦里的?” 许岚秋别扭地移开了眼,心虚得不敢再吹嘘自己,只好转移话题道。 “我若与你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可会相信?”赵玄磷轻笑一声,语气淡淡的听在耳中却是让人说不清的舒服。 从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生得这么好,还这般油嘴滑舌? “信,怎么不信……”许岚秋暗暗翻了个白眼,同样扯出了一抹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叫人牵强。 “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 的原由,”赵玄磷自然看出了许岚秋的尴尬。说起来这还是他们自重新接触以后,许岚秋头一次不回避自己,这样说来未尝不是两人之间关系的一种进步…… “想来你应当记得我在你梦境时,只有你一人能看得到我,而若非特殊情况之下,我接触不到你梦境中的任何人或物……”赵玄磷心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没得又吓坏了许岚秋,干脆接着她的话茬详细说起了那个古怪的梦境。 “后来梦境中,你随着皇兄入宫时,我曾想过跟上,却在那个时候,感觉到了梦境的排斥……后面我也曾想过,我究竟进入的是你的梦境,还是回到了过去。但你那时候还在高热,我赶着给你送药,也来不及多思……” 所以后来赵玄磷上白马寺,除了是想询问许岚秋的状态外,也是打了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的念头。 “只可惜,听山上的小师傅说,苦若大师早在上次在白马寺重遇我们的时候,就下山云游去了。咱们若是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只怕还得等上几年功夫……” “那这串佛珠又是怎么回事?”许岚秋听赵玄磷解 释了一遍,非但没有弄清楚这次的情况,还把自己听了个云里雾里,更糊涂了。 “佛珠是苦若离开前提前留下的,想来他应是预知到了。你会有这么一难,提前做下了准备。毕竟你的情况特殊一些……”赵玄磷说着低下了头,把玩起了手上的瓷杯,没再接着说下去。 赵玄磷连许岚秋重生后,他为她所做的那些事都要隐瞒着,更不用提让许岚秋知道,她的重生是自己强求而来的……以小姑娘的聪明才智,想必只要知道一个开头,就能看穿他这十几年来,隐忍压抑着的龌龊感情。 索性,许岚秋这会儿正糊涂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 赵玄磷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眼帘微垂,握着瓷杯的手也在不觉间用力收紧。没人看到他纤长的羽睫下,那双黑瞳里酝酿了什么样的情绪。 觊觎自己的皇嫂,这样的感情,可不是龌龊见不得光吗? “啪嗒……”瓷器破碎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厢房内的平静。 原本还在握着佛珠深思,想不明白,自己与赵玄磷之间,是否有什么,被她忽略了的特殊联系的许岚秋,瞬间被这动静吸引去了注意力。 第一百零一章 见不得光的感情(二…… “怎么回事!” 许岚秋这才注意到,赵玄磷苍白的手,似乎紧握着什么东西,殷红的鲜血正从他的指缝中不断地冒出,落在打了蜡的木质地面上,绽开了一朵朵妖娆的血花。 “我,我……”赵玄磷心虚地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失神,竟会不小心捏爆了手中的白瓷杯子。在许岚秋听到动静往过来的那刻,赵玄磷几乎想都未深想,下意识地直接合上了五指,将已经碎成渣的碎片紧紧握在了掌心,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你什么你,快把手松开!”许岚秋虽不知道赵玄磷这是在闹得哪一出,但他方才手上的杯子是自己递过来的,东西不见了,他又紧握着拳头不肯撒手,加上刚才的那动静,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怎么回事。 赵玄磷哪里见过许岚秋这样关心着急自己,当下就楞得忘了反应。 “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杯子碎了就碎了,藏起来干什么?”见他没有反应,许岚秋气极,不轻不重地在赵玄磷的手上轻拍了几下,最后干脆一边埋怨,一边自己动手将他的五指掰了开。 赵玄磷掌心里的肌肤已经血肉模糊一片,殷红的鲜血混着锐利的瓷片,看得许岚秋连吸了好几口冷气。 “你是傻子吗!脚都还没好呢,手也不想要了吗?!” 许岚秋捏着帕子,一边抱怨的同时,一边还不忘帮赵玄磷挑着手中的碎片,似是怕后者难受,每拔出一小块碎片,前者都要不住地往赵玄磷地伤处轻轻地吹两口气。 赵玄磷看着这样耐心又细致对待自己的许岚秋,一时间陷入了回忆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见到后者就会不自觉地心虚的呢? …… 常言道,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哪怕是赵玄磷,也逃不过这条定律。 当年许岚秋入宫以后。 若说开始时赵玄磷是因为二人之间,那有缘无分的一点渊源,而不自觉地留意着她,到了后来,前者却是真心的,因为许岚秋的独特,而深陷其中。许岚秋本就是一个情绪内敛,且又十分有眼色的聪明人,人前的她,永远都是端庄矜贵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人后的她又总能露出那种灿烂,叫人只看一眼就能被感染的笑容。 因为好奇而留意她的赵玄磷,每次都能‘意 外’地,发现许岚秋的特别。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她是近乎完美的,而自己亲眼看到的她又是生动可爱的……两种反差太大,不知不觉间,在赵玄磷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他的眼里,心里,只看的进许岚秋一人了。 深宫条条框框多到繁琐的规矩,没能锁住许岚秋放荡不羁的灵魂,而赵玄磷只是那个误打误撞之下恰巧发现,并爱上了许岚秋的,本该是看众的可怜人。 都说皇室薄情,可越缺什么的人,越爱炫耀什么。相比起民间,皇宫内闱反倒更重视礼义廉耻。 等到赵玄磷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许岚秋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时,一切早就已经晚了。而他那位以仁德和善闻名的皇兄,也似乎发现了赵玄磷的小心思,迫不及待地,以封后的方式,彻底掐灭了赵玄磷的妄想。 想到许岚秋登上后位后,自己每次见她都要小心翼翼,连偷看她一眼,都要再三留意四周。如躲在阴暗处,见不得人的虫鼠一般…… 那几年的时光,只是想到赵玄磷就忍不住苦笑。心虚应该就是那会儿,养出来的习惯罢。 “我错了。”看着小姑娘低头认真替 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赵玄磷心中温暖的同时,也是真的羞愧。 “当年我在宫里时,身边有个好玩的小丫头,她曾跟我说过,‘道歉有用的话,要县衙衙役做什么?’我看如今这句话刚好适用你!更何况,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应该向你的手道歉,还应该向那只无辜的杯子道歉。” 说话间,许岚秋已经将赵玄磷掌心里的碎片都挑了出来,正拿着一块素帕帮他包扎。 “我先帮你将伤口包起来,省得沾了灰什么的,过会儿你回去了可要记得上药。” “我记下了,谢谢,”这种情况下,赵玄磷哪里敢不答应许岚秋的话,似是怕许岚秋继续扯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前者连忙转移话题道。 “你照顾人的手法利落,想来都是在幼年的时候自己磨砺出来的吧?小时候的你确实可爱……可惜你的梦境排斥我,我只来得及看到你幼年时的记忆,却没有机会看你风光的样子。” “有什么好风光的,我当年不过是一直在好与差的选择间,选相对不那么差的岔路走……女人的斗争往往比战场上的明枪暗箭还要可怕,后宫可是一个吃人的 地方,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许岚秋自然看出了赵玄磷想要扯开话题的意思。想到这人帮了自己许多,追问下去难免又要陷入尴尬,许岚秋干脆顺了赵玄磷的意愿,与他聊起了过往。 “……防了那么多年,我本以为新帝登基后我就可以退居幕后,不用再提心吊胆处处设防,没曾想一时不察还是中了招。”许岚秋的前世虽然风光,但确实短暂,这不与赵玄磷聊了没多久,很快就又聊到了她死亡的时候。 许岚秋想到梦境里,那个自称也是她自己的人,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与赵玄磷提起此事。 “怎么了?”赵玄磷见她忽然不语,还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事,疑惑地看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想到先前有人跟我说,往事如云烟,每一日都应该是新的开始,”许岚秋摇了摇头,还是没敢说出梦境最后的那段经历。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要不要如她所说的那样,只当这是一次新生,一切都从新开始。可放下哪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啊……” 辛辛苦苦在这世间走一遭,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还没弄明白,何其悲哀? 第一百零二章 见不得光的感情(三…… “此事全看你自己如何想,我不劝你什么,”赵玄磷抬头定定地看着少女纠结的侧眼,语气认真道,“不管最后你做了什么选择,只要你开口,我必然竭尽所能帮你。” “哎呀,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干嘛?喝茶喝茶……” 许岚秋自然听出了赵玄磷话中的认真,今日这一番对话下来她虽已对后者不再那么抵触,但现下她也是真的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赵玄磷的感情。 “你是不知道,我前两日刚签了一家厉害的杂耍班子,待过两日铺子修缮好了,你可一定要过来捧场。” 许岚秋有心转移话题,赵玄磷自然,也不会没有眼色地再去提起那些事。想到他今日过来,本以为是小姑娘知晓了,自己在她背后所做的种种,特地约他来划清界限的,没有想到二人还能如寻常朋友一般,对坐闲聊……这于赵玄磷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更何况,赵玄磷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似乎对她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抵触了…… “今日就先 聊到这里吧,来日方才,更何况再过不久茶楼修缮好了,咱们还是要再见面的,你还是先回去上药吧。”许岚秋惦记着赵玄磷手上的伤势,也不敢留他坐太久。 赵玄磷对今日这一趟已经充满了惊喜和感激,这会儿自然是许岚秋说什么都好,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许岚秋见他乖巧,听话得像个孩子,又想到方才他弄碎了杯子,一脸心虚愧疚的样子,心中莫名软得不行。也没有开口叫侍墨等人进来伺候的意思,亲自上手将赵玄磷推到了门口。 侍墨与纤儿两人已经在门外候着有段时候了,这会儿见许岚秋开门,侍墨几乎立刻跟了上来,接过了许岚秋的工作。与后者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推着赵玄磷毫不停留地准备离开。 赵玄磷一身白衣,面容清俊,即便是坐在轮椅上,背脊仍是挺得笔直,风华半分不减。 可就是这样本该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总会惊慌无措像个孩子。在她有困难危险的时候,甚至不用她自己 开口,眼前这人总会先她一步安排好一切……似乎他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她一人一样。 侍墨主仆二人越过许岚秋的时候,许岚秋的目光一直落在赵玄磷的身上,连她自己也说不通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赵玄磷!” 眼看着那张常在她面前露出笑脸的俊颜,一派冰冷甚至在越过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侧头看她……许岚秋心中莫名一痛,在自己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喊出了声。 “怎么了?”侍墨操纵着轮椅停下,而后在赵玄磷的示意下,将轮椅又调转了过来直视着许岚秋。 许岚秋早在喊出赵玄磷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见赵玄磷停下,前者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四处打量了一下,眼看着楼里修缮忙碌的匠人,全部都将视线投到了自己这边,许岚秋再度升起了,那种想要钻进地缝藏起来的心。 她早该想到的,以赵玄磷性子,临到离别不看自己,可不是想要避嫌……许岚秋懊恼不已。 “不若回厢房里 说?”赵玄磷自然也看出了许岚秋的窘态,当下笑着解围道。 “不必了,”许岚秋立刻反驳道,奈何她反应得太快,一时又忘记注意音量,方才才刚忽略这里的匠人们,再度将八卦地目光投了过来。 “有什么话,还是先回厢房里说吧,”眼见小姑娘已经羞得面若桃花,连一对精巧的耳坠都泛起了粉色,赵玄磷强忍着笑打圆场道。 “别了别了,就在这里说,说完我也会去了。”许岚秋低着头,足尖互相抵着画圈,声音低得可怜,别说楼里正在忙碌的匠人们深长了脖子耳朵听不见,就连站得极近的侍墨和纤儿都听得有些吃力…… “好,你说。” 可就是在众人都觉得听不清,甚至听不到许岚秋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隔了一段距离的赵玄磷,好像听得极清楚的样子,浅笑着语气温和地对许岚秋道。 许岚秋似乎也猜到了自己的声音确实有些小,也顾不得四周还有人看着,脚步轻快地,三两步跑到了赵玄磷的身边,将一脸 懵逼无辜的侍墨用眼神瞪退,而后快速地伏在赵玄磷的脸侧,说了些什么。 纤儿和侍墨两个就像是人形摆设一样,似乎一直都在状况外,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茫然两个字。他两都不明白,自家主子(姑娘)什么时候与对方的(主子)姑娘这么相熟要好了…… “你既对这家茶楼比我这个幕后东家还要熟悉,那今日的收尾工作便交给你了,府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我先告辞了!” 就在纤儿和侍墨,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许岚秋已经快速在赵玄磷的耳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脚步轻快地又回到了纤儿的身边,丢了句话,就拽着后者直接跑了个没影。 “主子,许姑娘……这?”侍墨看了看已经没了许岚秋主仆人影的走廊,又看了看眼角眉梢一片喜色的赵玄磷,更加懵了。 “走吧,咱们也回去吧,”赵玄磷却没有与侍墨解释的意思,淡淡吩咐了侍墨一句,低下头就把玩起了他挂在腰间的络子。 第一百零三章 希望的曙光 “姑娘,你方才到底跟那位爷说了什么?怎的脸红得这么厉害?您身子这才刚好,跑什么跑?”纤儿被许岚秋拽着跑了足有小半条街,二人停下后皆缓了半天,才缓过了神来。 “你个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嘛?我说了你能懂吗?”许岚秋一边插着腰喘着气,一边还不忘教训纤儿两句。 “您明明跟奴婢一样大,而且您不说我自然不知道,您说了,才能知道奴婢懂不懂啊……”纤儿跟许岚秋的时间长了,轻易就能分辨出许岚秋究竟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半点没有怕她的感觉,笑嘻嘻地回道。 “小丫头片子,”许岚秋笑着点了点纤儿的脑门,也没有恼她的意思,同样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你家姑娘我偷了人家的东西,这可不是得快点跑?” “哎呀,姑娘,你怎能拿人家的东西呢!”纤儿倒是没有看出来许岚秋是在逗她,还急得不行,“若是让老太太知晓了,您没事,奴婢可是要被打死的呀!糟糕了,那人不是还听说是个王爷呢,会不会上咱们府上讨要说法啊 ?姑娘您要不把东西还给人家吧……” 许岚秋见纤儿着急上火的小模样,实在可爱,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何赵玄磷总爱时不时逗弄一下自己了。 但,就算是这样,前者还是十分恶劣的没有与纤儿解释明白的意思。 “姑娘诶,我的好姑娘,您就当是行行好,把东西还给人家吧,好歹人还是个王爷呢……”不明内情纤儿还双手合十地跟在许岚秋身后,一路碎碎念着,想要劝服后者。 “把你的小心脏放进肚子里去吧,那家伙绝对不会找到咱们府上来要说法的!” 许岚秋被纤儿念得不耐烦,又觉得有她在自己耳边呱噪着,至少能缓解一下自己现在难以平息的心境,干脆挥了挥手,再次半真半假地甩了一句,连安慰都算不上的话给纤儿。毕竟若是认真算起来的话,她确实是偷走了赵玄磷的一样东西…… 白日里许岚秋还能靠着逗弄纤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到了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一想起今日的放肆之举,许岚秋就不禁脸热。 “许岚秋啊许岚秋,你怎的可 以做出如此孟浪逾越之事?对得起你当初‘女子典范’的名头吗……” 明亮的烛火摇曳,刚刚沐浴过后的少女披散着一头如墨的黑发,安静乖巧地坐在铜镜前。想到白日自己的举动,许岚秋就忍不住红了脸,暗骂自己一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 但再想到梦境里,自己刚入宫后的那孤独的几年时光,许岚秋忽然又觉得,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了。 在那个光怪陆离,却又真实的骇人的梦境里,似乎也是在这么一个,看似很寻常的场景后,许岚秋再也找不到,那个会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神仙哥哥……最后只能独身一人,在那偌大无可依靠的后宫里,沉浮蹉跎了一生的光阴。 而今日,赵玄磷被侍墨推着,与她擦肩而过的画面,虽与梦境里二人分别的时候并无相似,许岚秋却莫名感觉,若是不说清楚,不做挽留,兴许她又要与梦境中一样,再见不到那人…… 就是那种极度害怕失去的感觉,让许岚秋做出了毕生以来最出格逾越的举动——她叫住了赵玄磷。并且伏在 后者的耳畔,告诉她,兴许如今她还没有做好接受他的心理准备。但或许他们可以当做重新认识,从朋友做起…… “……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含蓄?他会不会误会我这是欲拒还迎,实则也对他有意思?”许岚秋越是回想自己今日的举动,越是觉得脸热,刚刚才沐浴过的身上,又急的冒出了一身的香汗。 且不说许岚秋那种性子的人还在为了白日的事情纠结,赵玄磷此刻同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外间里守夜的侍墨,听着里头自家主子艰难地,翻了今夜的第不知道多少次身后,无奈地叹息一声,心中默默感慨了一句,情之一字最是令人疯狂后,再度与周公下棋去了。 而此刻躺在里头的赵玄磷,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还是白日里,小姑娘伏在自己耳边,语气羞涩温柔地说出的那一段话。 细想起那时小姑娘羞涩温柔地,在他耳畔浅语时,温热的吐息落在自己的耳颈时的触感……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赵玄磷还是印象深刻,只要一回想到,还是会有那种悸动的滋味 。甚至浑身的血液还会不由自主地,涌到心与脑,心脏震如擂鼓,久久不能平息…… 他都这样了,想必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的小姑娘此刻也不会好受吧?赵玄磷又想起了许岚秋说完那一段话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前者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莫名地又笑出了声。 曾经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人,成了胸口的朱砂,心上的明月,成了他本以为穷极一生也求不得的痴妄。 本以为今生之多只能到这里,能远远看着她或哭或笑,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已是最好的结果……没曾想心上的明月落下了凡尘,亲口告诉他从前的一切不提,就当他们是今日初识,一切重新开始。 一切重头开始,是不是代表他也有了……与普通人一样机会?见不得光的虫鼠,在阴暗处,残喘窥视着世间多年,终于也有光芒施舍地落到了他的身上,不管这束光后,是悬崖还是地狱,只要站在光芒尽头的人,是她……赵玄磷自觉他愿意付出一切去赌一把。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第一百零四章 新的计划(一) 茶楼还在修缮,赵玄磷的伤势也还没有好,出不得门,只能靠着探子汇报来的,关于许岚秋的情报,勉强开解着相思之苦。 许岚秋恰好与赵玄磷如今的状态相反,开始那几日的尴尬期读过后,前者便一头埋入了繁重的事务中。茶楼修缮重新开张的日子在即,她也要为自己日后的金库多做考量,毕竟她可还欠着赵玄磷一笔巨款呢。 茶楼里与说书先生替换着工作的杂耍班子,已经安排妥当。许岚秋又觉得说书先生说来说去,只有那么几个故事未免枯燥。 后者叫纤儿在京城的各个茶馆酒肆里,大致打听了一番,百姓们常听的故事后,心中大致有了考量。 说到听故事,许岚秋自认自己敢说第二,怕是整个大魏也找不出一个敢称第一的人。想当年她身在高位,深宫之中无聊的时间居多,许岚秋为了打发时间,几乎把天底下或有名或无名,有趣或无趣的故事,全都搜罗了个遍。 别说让她现讲几个就是让她现编,她都能给你编出十几个,有趣还不带重复的故事。 为了茶楼日后的发展,也为了自己的荷包,许岚秋甚至 特地吩咐了许岚祺,帮着做了好几日的“市场调查”,打听清楚了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最爱听的故事内容,几番权量之下才开始动笔。 赵玄磷早些时候就曾夸过许岚秋是不栉进士,前世她身处后位,干涉国家大事时,也曾有官员夸她是女中文豪之类的……不说旁的,单听这些夸奖就知,许岚秋的文笔尚算可以。 于是一个个或缠绵悱恻,或惊心动魄的故事,在幽幽的烛光下被许岚秋记录在了纸上…… 故事写好了,许岚秋一时间找不到人来帮自己试读,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赵玄磷。毕竟她所写的这些故事里,虽有女儿家爱看的题材,却也有不少儿郎爱看的内容。是以就算得到了纤儿与许岚祺几个小姑娘的追捧,许岚秋还是想着多找几个人,给些不同的意见。 赵玄磷正愁着该不该联系她呢,没想到小姑娘就体贴地主动找了过来,可不得让前者高兴坏了。毕竟小姑娘虽先做出了退步,给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但逼得太紧了说不定又要适得其反……这个机会来得太不容易,赵玄磷实在不敢大意。 时间匆匆一晃, 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有许岚秋的故事和劝慰的书信在,赵玄磷头一次觉得养伤蜗居,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后者一直在王府里安生的待着,自己不出门不说,连带着还拒绝了所有的朝员的探望。 赵玄磷这样的举动,让满朝文武好奇的同时,也让对他一直有所忌惮的新帝,暂时放下了一颗心。 许岚秋的茶楼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扯下了新牌匾上蒙着的红布,又请了舞狮队,连带着楼里的新成员——李家班的一众人,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重新开了张。 新鲜的故事,惊艳的表演,上好的茶水和美味的糕点,让焕然一新的茶楼很快就在京城中掀起了热潮,一连数月,茶楼日日爆满。而原本茶楼里,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也成了大席小宴上众人的聊资之一。 相比起赚得盆满钵满的茶楼,布庄的生意相对就低调了许多。 自那日与赵玄磷说开以后,再到后来两人书信交谈故事内容……两人都默契地,决口不提前世的关系,如今的他们两以朋友相交,彼此间反倒少了生疏尴尬,更亲近了许多。 俗话说 越是亲近越是放肆,与赵玄磷熟了以后,许岚秋也懒得再跟他客气。布庄里招不到绣娘,干脆直接财大气粗地甩了银子给赵玄磷,让他帮着自己去找……于是乎,继茶楼之后,原本不上不下的布庄也在赵玄磷的暗中帮助下,逐渐走上了正轨。 布庄里有许岚秋亲自设计摆上的成衣做门面,即便是没有宣传,生意也十分不错,细算下来,利润竟半点不亚于茶楼。 京城已经入夏,喧嚣的蝉鸣声闹得人头疼。 许岚秋的清平园虽说僻静,但因院子四周重了不少的树木,且临近府中的小湖泊,这会儿倒成了府内除柳氏的院子外,最凉快的去处。许岚祺生在漠北,那地界多严寒,何曾经历过这样厉害的日头。 这不,天气刚刚热起来,小姑娘就立刻抱了枕头,几乎直接住到了许岚秋这。 这会儿小姐妹二人正坐在树荫下,悠哉哉地喝着冰镇过的甜水。 “自搬到了姐姐的院里来,日日就看着姐姐算账。不过姐姐那茶楼当真是叫祺儿看得眼红,”许岚祺嘟着嘴对还在勤奋翻账本的许岚秋抱怨道,“幸好我那点心铺子的声音也 不差,若不然又要被娘亲拿秋姐姐比较,念叨我了……” “你那点心铺子生意不错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中没点数吗?”许岚秋听许岚祺抱怨了半天,终于抬起了头,宠溺地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头,笑道,“若不是我茶楼需要的茶点都往你那处定,且还帮你打着宣传,怕是你那小院子的下人,都要随你这个主子喝西北风去了。” “才不是呢!”许岚祺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气鼓鼓的,不忿地反驳道,“前两日祺儿才自己帮铺子签下了一桩大单子,就是不靠姐姐,祺儿也能养活院子里的下人。” “哦,我们家祺儿这么厉害,签了什么大单子呀?”许岚秋挑眉,故意顺着许岚祺的话问道。 “再过两日小舅舅大婚,前两日母亲带了祺儿去外祖家,祺儿可是求了外祖母许久,这才拿下了这单子……”许岚祺挺了挺胸脯,一副骄傲的样子。 “镇北候嫡幼子的大婚,场面定然浩大……看来咱们祺儿这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做的都是大买卖呢!”见小丫头满脸写着等夸的小表情,许岚秋憋住了笑意,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第一百零五章 新的计划(二) “那可不是,祺儿的外祖家那可是在帝国都是响当当的呢!”许岚祺还在骄傲。 许岚秋笑着附和着,不仅没有揭穿小姑娘的意思,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许琰的这门亲事可是她亲自挑的呢,镇北候这门亲事没有人比她更满意,更清楚了…… “对了!所以过两日你小舅舅的婚宴,祺儿也是一定要到场的对吧?”许岚秋与许岚祺互相吹捧了镇北候府许久,忽然才想到自己许久以前的计划。 “纤儿,先前让你给祺儿还有二伯母准备的新衣如何了?”见许岚祺点头后,许岚秋立刻转头看向了纤儿。 “回姑娘的话,成衣早准备好了,这会子应该已经送到了二房的院子里去。”纤儿应声回答。 许岚秋原想安心在家数银子看账本的心,再度蠢蠢欲动,她拉着许岚祺的小手说道:“祺儿,你可愿意帮姐姐一个忙,姐姐保证,过两日后定让你大放光彩,成为婚宴上,除新娘子外,最漂亮的小娘子……” “秋姐姐快说说!”没有姑娘可以拒绝美丽的诱惑,就算许岚祺年纪还小,也是一样。于是姐妹二人,又就着婚宴与布庄 宣传一事聊得火热…… 这边姐妹二人忙得火热,一墙之隔的赵玄磷就又被许岚秋忽视了。 索性赵玄磷懂事得很,见许岚秋忙着,干脆叫侍墨推着自己去茶楼听书,半点不打扰后者。赵玄磷自诩乖巧不添乱,却不知就是他今日这小小的举动,给日后的许岚秋添了多少麻烦…… 是夜,深宫勤政殿中。 年轻的帝王一身明黄,威严地坐在摞了高高奏折的案几之后,即便是坐着,那通身的气势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四叔近来情况如何?”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除了守在门口的侍卫与小内官外,再无旁人,却见赵覆之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御笔,望着批阅了一半的奏折语气平静道。画面一转,却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御案下不知何时竟跪了一个一身黑衣,形如鬼魅一样的人影。 “回禀陛下,裕亲王近来甚少与人来往,平素也只是低调地到茶庄里听书……” 只见那形如鬼魅的人影低下了头,恭敬地用与其身形十分相符却更难以描述的声音,详细禀告着近日来赵玄磷的所作所为。其中内容详细到连赵玄磷一日喝了几次水,上 了几次茅房都清清楚楚,可见恐怖。 “听书?”赵覆之再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下方跪着的人,“听的什么书?朕竟不知,四叔何时起对这种民间把戏也有了兴趣?” “今日那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讲的是‘西厢记’的故事,大致讲的是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与一位员外小姐的故事……”暗卫对新帝的疑惑并未发表评价,用十分平静地语气描述起了他跟在赵玄磷身边时,听到的故事内容。 “奇怪,朕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听着怪耳熟的,‘西厢记’这个名字也是……” 赵覆之放下了手中的笔,两道剑眉微蹙,似在回忆着什么。身为一国之君,赵覆之要忙碌记住的事情实在太多,绕是他苦思了许久,仍是回忆不起来他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故事。赵覆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听过这个故事的。 “与朕说说,那家茶楼叫什么,幕后的东家是谁?与裕亲王有何渊源?” 先前因为赵玄磷重伤,赵覆之已经有段时间不曾打听过他这位四叔的消息,这会儿猛然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事,瞬间就把 后者那已经放下的戒备心又提了起来。 于是暗卫又老老实实地汇报起了更早之前的种种…… “这么说来,宁国公府的那位六姑娘,与朕的好四叔关系匪浅啊。”赵覆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眯着眼沉思了许久后,又问道,“朕曾听闻那位许六姑娘,与已经仙逝的太后娘娘长得有三分相似?” “禀陛下,那许六姑娘眉眼间,确与孝贤太后娘娘有几分神似。”暗卫回道。 “算起来,宁国公府也算是朕的外家,这位许家的柳姑娘按辈分算起来,还得称朕一声表哥。罢了,过段时间得空了,朕也去会会她……” 赵覆之这会儿,已经被暗卫口中带来的消息,勾起了兴趣,索性直接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御案边渡步。 “前些时候景王一事,未曾有过表示的,似乎只有朕这门外祖家吧?倒是有眼色得很,看来朕是时候‘重用’一下,朕的这几位好舅舅们了……” “是!”鬼魅一般的暗卫恭敬地弯下背脊。 这夜,原本月朗星稀的长安城上空,后半夜忽然挂起了风,浓密的乌云垂垂布满了整座城的上方,正是暴雨来临 前的平静时刻…… 却说因为许岚秋姐妹二人的计划,镇北候府的一场婚宴后,锦绣坊忽然间声名大噪。成衣与布料的单子一下子追加到了年末,没到半个月的时间,就直接赶超了原本火爆的茶楼的利润。 两姐妹二人一时间当真过上了数钱数到手软的梦幻生活。 只可惜,这两家铺子虽是宋氏经过柳氏同意,做主“送给”许岚秋等人的,但这样火爆的生意,和流水一样的盈利,却是所有人都没曾想到。 许岚秋与许岚祺直接用业绩,将正房那对嫡姐妹二人比进了泥里。 眼睁睁地看着流水似的银子,落入仇人的口袋,以许岚沁姐妹二人的性格,怎么可能甘心?得不到,宁可毁掉也不能叫她们二人好过不是? “姐姐,清平园的那小贱蹄子实在太过分了,你看看,如今府上谁不在说她的好话,夸她厉害?就连祖母也被她哄得快要忘了咱们……再这样下去,这府上哪里还能有咱们姐妹二人的立足之地啊?”许岚沁红着眼与许岚灵抱怨着。 “此事急不得,且再等两日,我自有办法对付她,”许岚灵的脸色也十分不好。 第一百零六章 喜还是忧(一) 这段时间以来,许岚秋日日往外跑,忙前忙后没休息过,她们姐妹二人又何尝不是?可就因为许岚秋做出来的成就,太过耀眼,于是她们姐妹二人的辛苦,便全部都被人忽略了过去……这叫从小骄傲,自命不凡的许岚灵如何能忍? 再过两日,是府外所有管事回府来,交账册,汇报铺子收益的时候。 以那家茶楼的巨大流水量,足以让财迷一样的柳氏眼红。财帛动人心,到时候只要自己两姐妹再到柳氏面前哭一哭,卖卖惨,那流水似的银钱,就算落不到她们手上,一样也不会让许岚秋捡了去。 “许岚秋那丫头,最好足够老实,否则……”许岚灵望着屋中摇曳的灯火,眼神却是与那张俏脸完全不符的恶毒之色。 那厢,清平园中。 数钱数到手软的许岚秋,这会儿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成功引起了多少人的嫉妒。两家铺子的经营范围虽说不大,但这段时间因为新鲜感,账面上的流水,和盈利数额确实可观。 风光倒是风光了,但账目账册的整理却也成了一大麻烦。 这不,一向将看账、做账当成简 单小事的许岚秋,这会儿也架不住账目的繁多,自晚膳期间一直忙到了这个点。 “我真的是从没有想过,数钱数到手软这种事,有一天真的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趁着纤儿进来给自己换热茶水的功夫,许岚秋苦着一张脸伸了个懒腰,抱怨道,“真的是甜蜜的负担啊!” “谁让姑娘您每日不务正业,后日就是各家掌柜上门来,汇报情况的大日子了。奴婢先前日日提醒您要尽快将账本整理好,您非说自己心中有数……今个儿只怕您是要通宵达旦地整理了……” 纤儿一边抱怨着许岚秋的不务正业,一边帮她换了茶水,走到了后者身后,体贴地帮许岚秋揉起了酸痛的双肩。 “还是我们家纤儿最疼我,”许岚秋嘿嘿一笑,半点没把纤儿的话放在心里,“待明日账册过了大伯母的眼,这些银子都落进咱们的口袋里,你家姑娘我呀,就给你封个大红包,再给你打两副足金的首饰,如何?” “姑娘!”纤儿被许岚秋“纨绔风流”的调侃怼了个大红脸,娇嗔地瞪了她一眼,手上按摩的力道都重了不少,差 点没让许岚秋痛呼出来。 “你放心吧,你家姑娘我这不是还没认真处理呢嘛,方才我还在想着先前与你说过的新故事,这不是手上动作才慢了些,我现在开始用心,保证一个时辰就能处理好!”许岚秋只怕纤儿真要恼了自己,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想当初她可是执掌凤印,管过三宫六院的女人,天下最大的后院都归她管着,这小小的两家店铺如何难得倒她? 许岚秋虽说性子跳脱一些,但允诺的而事情几乎没有她做不到的,说是一个时辰,当真一个时辰就处理好了全部都账册,又把纤儿看呆了一回…… “小娘子,是不是对你家姑娘钦佩得五体投地?惊得恨不能以身相许啊?” 搞定了一切,临睡前许岚秋还不忘吊儿郎当地,学着戏文里的花花公子,再调戏一番纤儿,可把后者恼得差点没直接甩手而去。 一夜好梦。 就在宁国公府一切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在期待第二日的汇报时,府上忽然迎来了一件喜事。 彼时许岚秋正因为消耗了太多脑细胞,瘫在床上补觉。 “姑娘姑娘,快快起来,前院 里出大事了,大家伙都过去了,就差您一个了……”纤儿着急的念叨着,直接将好梦正酣地许岚秋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一边服侍着后者洗漱,一边还不忘告诉许岚秋情况。 今日是初一,大魏惯例,每逢初一、十五,不管是虚职还是正职,有无公务在身,只要是领着朝中分发的俸禄,且人在京中的官员,这两日都要上朝、露面,聆听圣言。 而原本一直挂着个虚名,闲赋在家的许璋今日也毫不例外地装扮整齐,一早就随着百官的队伍入宫面圣。 上朝期间,百官有人提到了想让皇上立后,或者扩充后宫的建议。没想到,新帝忽然掩面沉默许久,而后忽然夸起了,已经仙逝的孝贤太后。 只道,不拘是文武百官,或是平民百姓,谁家若是有女,自问能与孝贤太后相媲美的,大可引荐入宫……只要确认该女能与孝贤太后比肩,加官进爵都是小事。 但试问天下女子,有谁敢拿自己与“女子典范”的孝贤太后去比?就算真的比过了,那是算孝还是不孝?于是呼,原本还连连附和的百官,瞬间又没了声。 皇帝似乎觉得百官这样太没意思,苦着脸坐在龙椅上,让上百的官员顶着骄阳,听他缅怀了大半个早上的孝贤太后往史,其内容丰富,堪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这样大的太阳,厚重的官袍穿在身上,谁能听得进去书啊? 奈何,说书的不是先生,是当今之主,百官们有口难言,听不进去也只能忍着。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毒辣,内侍官帮着扶了两三个年迈体虚,中暑晕倒官员退下后。皇帝才意犹未尽地砸吧嘴,停下了自己的第一次说书演讲。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的早朝终于可以结束了的时候,只见新帝忽然又问起了朝上是否有宁国公府的人在场。 一直苦苦坚持着,不想弄出个殿前失仪的许璋顶着满头的热汗,在百官的视线下站了出来。 “细算起来,朕还当尊称宁国公一声舅舅,宁国公府不愧是将门出身,便是宁国公自幼不曾习武,这身子骨也比朝中这些个文官们壮实些……”赵覆之先是扯了一通跟许璋名义上的关系,而后又决口不提辈分称呼之事,以孝贤太后的名义又是对宁国公府好一顿夸奖。 第一百零七章 喜还是忧(二) 盛夏的太阳本就毒辣,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别人受夸奖,于是百官们看许璋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迁怒的意味。后者被柳氏自幼养得五谷不分,于人情世故更是浅薄无知,听了皇帝的夸奖,许璋只觉得比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还要畅快,哪里还能注意到旁人的感受? “宁国公府既然能教导出孝贤太后这般惊才绝艳,女中表率的典范,想来定是家教严苛,于礼制上一定也是朝中典范……若朕没有记错的话,礼部似还有一侍郎之位空缺,许大人明日便去应卯吧……” 就在许璋沾沾自喜,觉得今日这一趟朝会没有白来时,皇帝的另一句话直接将他砸蒙了。 “怎么,宁国公不愿?”赵覆之见许璋半天没有反应,凤眼一眯,冷声问道。 “愿意!微臣自当是愿意的!”许璋顿时反应过来,双膝重重跪在玉白石的地砖上,脑门磕得砰砰作响,口中还不忘大声感恩道,“陛下圣明,谢主隆恩,万岁万岁……” 画面回转到清平园中。 原本还在打瞌睡的许岚秋,这会儿已经困意全消,披散着一头墨发,老老实实地坐在 床边发愣。 “……这样大的好事,老太太一早就说了,要办一场家宴,好好地庆祝一下呢!” 纤儿虽说,并不曾亲眼见过,早朝时发生了什么,但并不代表,她不能把探听到的消息,描述得绘声绘色。 “姑娘您快些准备一下,各房的姑娘奶奶都已经过去前院,与大老爷道喜了。咱们要是再去得迟些,只怕在大老爷那露不了,还要被人指摘一顿。” 纤儿见许岚秋半天没有反应,干脆一边絮叨着,一边自己动手,像摆弄娃娃一样,给许岚秋套上衣衫鞋袜,将人拽到了铜镜前,给她梳妆挽发。 许岚秋也当真将自己当成了娃娃一般,任由纤儿摆弄,半点反应也无……实际上她现在只是懒得反应,谁也不知她的大脑里,此刻在运转着什么样的盘算。 许璋,许岚秋名义上的大伯父。是柳氏的长子,她前世的大哥。随柳氏被扶正后,从庶长子一跃成了嫡长子,更是在老国公身故多年后,承袭了爵位,挂着空名闲赋在家。 要才无才,要胆无胆,说难听点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以许岚秋对自己那个尊贵 的养子的了解,这样的人,赵覆之往日怕是多看一眼都会嫌脏……无缘无故将许璋提到了礼部,还封了他个正四品下的侍郎职位,就算只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闲职,许岚秋也实在是想不明白,赵覆之此举的用意。 距离景王违建一事已经时隔一月有余,这个时候皇帝忽然大肆夸赞宁国公府,甚至还封赏了许璋,其用意绝对不会简单! 就在许岚秋左思右想,如何也猜不到赵覆之究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纤儿已经将她整理妥当了。 “奴婢有的时候都要佩服自己的手艺,姑娘您瞧瞧,纤儿是不是很厉害?”纤儿放下了手上的眉笔,自豪地拍了拍手,示意许岚秋欣赏自己的作品。 “是是是,纤儿最厉害了,”许岚秋望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哪怕此刻她心烦意乱得厉害,还是不得不由衷赞前者一句,“看来日后你家姑娘就是躺着不动,或者坐着睡觉,你都能将我收拾妥当了……” “姑娘还有心思说笑呢,咱们该过去前院了!再晚一点,大老爷怕是不会等着咱们。”纤儿可没有与许岚秋苦中作乐的兴趣,不 住催促道。 等到主仆二人终于赶到前院的时候,内务府派来发放圣旨与官袍的内侍也正巧到了。 一声“圣旨到,”乌泱泱地,前院的人跪了一地,才赶到的许岚秋主仆二人立在一众跪着的人身后,无比显眼。 “大胆,圣旨在前还不赶紧跪下!”柳氏方才还喜笑颜开的脸,在瞥见许岚秋二人失礼的举动后顿时大变,厉声呵斥道。 许岚秋忙拉着纤儿做出一副惶恐害怕的样子跪下。心中暗暗腹诽,柳氏这样的人,只要你平日里给足了她面子、好处,她自然能与你扮演亲近和善,一旦出了问题,这人可不是就换了一副脸孔? “叫她嚣张,还以为赚了两个钱就能在府里横着走了,也不看看场合……” 就在许岚秋仓惶跪下的时候,跪在不远处的许岚沁姐妹二人,用刚好只能叫许岚秋听到的声音,嘲讽道。许岚秋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丝毫没有被这姐妹二人影响到,依旧是一副惶逞惶恐的忐忑样子。 “不妨事,不妨事,”看着许岚秋主仆二人被柳氏“惊吓”到的样子,拿着圣旨的内侍官和善地解围道,“咱 家与这位小姐几乎是同步进来的,怪罪不得小姐失礼。” “公公海量,秋丫头,还不快谢过公公!”柳氏讨好地冲内侍官笑笑,转头又一本正经地对许岚秋吩咐道。后者自然不敢反驳柳氏的话,乖乖巧巧地行了礼,一脸紧张拘束。 在深宫中磨砺多年,许岚秋太清楚这样有权有势的内官,看什么样的女子顺眼。这一刻的许岚秋扮演的就是一个听话乖巧,老实本分的后宅姑娘。 从内侍官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表演还算不错。 皇上除了封许璋官职,还以已故的孝贤太后做明目,赏了不少东西。圣旨一宣读完,一群的小太监便搬着一堆御赐的箱子,蜂拥进来。 为了表示皇恩浩荡,所有的箱子都是打开着的,箱子从府外抬进来,一路明晃晃地,不说聚在外头看热闹的人心中怎么想,就连宁国公府内的自己人,都被这陛下大手笔上次看了个眼花缭乱,满心激动…… “母亲,咱们宁国公府终于是要东山再起了!”眼看着一箱箱的赏赐抬进府里,刚刚受封侍郎的许璋,激动地顾不上内侍官还在场,红着眼眶与柳氏道。 第一百零八章 封与赏 “承蒙陛下看重,想必老爷在天有灵看到今日这般,也会感到欣慰地吧……”柳氏也没比许璋好到哪里去,甚至还拿起了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水。 “宁国公,老夫人,两位可别先顾着激动,您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这会儿就激动,日后再来几遭可怎么办?”内侍官心中鄙夷柳氏母子二人上不得台面,面上却仍是一副和善的笑意,甚至还有心情与二人玩笑。 “承公公吉言了……”柳氏母子二人加起来年纪都过了百岁的人,厚着脸皮讨好地与内侍官攀谈起来。 “贵府上的姑娘一个个都是钟灵毓秀,方才那位晚到的姑娘,可也是贵府的小姐?”内侍官毕竟是新帝的心腹,平日里见得多了像柳氏母子这样的人。这种人可犯不上让他多费口舌,这不,与其虚以蛇尾几句地敷衍了几句,立刻提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不错,内侍官此行的目的,可不止是来宣读圣旨,赏赐许璋的。 “公公说的可是我家的六姑娘,秋儿?”柳氏一听,立刻转头看向了,边上正与众人一道“欣赏”御赐之物的许岚秋。 而就在方才 柳氏与内侍官等人,互相吹捧奉承的时候,许岚秋的目光,一直都未曾从那些个,小太监搬进来的箱子上挪开过。旁人看这流水一样,且富贵华丽的御赐之物兴许还会眼红,但许岚秋却看到了更深一些的东西。 当初她在深宫里时虽表面风光,处处与人为善。但,只要是个人,就注定会有喜怒,会有讨厌和反感的人。更何况她的后位牢固,暗地里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妒恨。 可身在那个位置上,许岚秋永远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很多时候即便不愿意,还是要做表面功夫,更有甚时,还要给她十分讨厌的官员妃嫔赏赐。到了后来,许岚秋就总结出了经验,凡是给她不喜欢的人送礼,尽量都送一些华而不实,表面好看的东西。 如今看来,她的养子倒是将她的教训记得牢固,瞧瞧这送过来宁国公府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华丽却俗气得根本不能穿上身的布料,名贵的却并不值钱的摆件器皿……这些也就算了,赏赐里竟然还有什么宝刀弓箭之类的。 试问,如今天下谁不知道,宁国公府除了一个许二爷还能上战场外, 阖府没有一个动武的?御赐之物又不同于普通的东西,这些都是要一代代传下去的,莫说是卖了,就是磕着碰着,都是一桩可大可小的事情…… “秋丫头?”就在许岚秋还在失神的时候,那边柳氏已经提高了音量第二次唤她了。 “诶!”许岚秋连忙回到了柳氏身边,乖巧道,“秋儿头一遭看到御赐的好东西,一不留神看入迷了,望祖母与公公莫要怪罪。” “小姑娘爱看热闹是正常的,不怪不怪,”柳氏还没开腔,那内侍官已经先一步摆手示意许岚秋无事了,“方才匆忙一瞥看得不真切,如今细看,六姑娘眉目间真与太后娘娘有那么两分相似呢。老夫人真是好福气……” 许岚秋在听到内侍官夸自己,与许月相似时就一直在憋着笑意,这会儿又听内侍官夸柳氏有福气,前者转头瞥见柳氏强撑笑意的脸色,差点没绷住。 柳氏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许月与其母。 许月的生母死后,许岚秋确实在柳氏的手下过了好几年痛苦的日子,但后来她还不是爬到了柳氏头上?且不说柳氏一届妾室扶正的,每逢重典都要向许月生母 行妾礼。见了许岚秋,君臣有别,她还是得行大礼……而今,就算是许月死了,她不也一样要靠着许月的余荫度日? 心中虽在看着柳氏的笑话,许岚秋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不错。在内侍官面前,完美演绎了,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矜贵乖巧,看得后者不住点头。 “秋丫头算是我们府上最安静的了,也就一张面相生得与太后娘娘有两分相似。若是说性子的话,还当得是我这三孙女,与太后娘娘最是相像……”柳氏见许岚秋在内侍官跟前得脸,心有不甘,忙一脸讨好地笑着,拽出了一直沉默,缩在边上当背景板的许岚沁姐妹二人。 内侍官嘴上附和着柳氏的话,随口夸了许岚沁姐妹二人两句,那敷衍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岚灵想来自命不凡,又觉得自己迟早是要进宫当皇妃的人,是以方才才没有凑上来巴结这位内侍官。 没曾想这会儿,她被柳氏主动拉出来,后者还敢这个态度对她,许岚灵差点就想甩手离去……奈何她们姊妹二人,如今连在柳氏跟前都快说不上话了,这时候若是再甩脸色,只怕要被柳氏恼了… … 许岚灵还在纠结面子和里子究竟哪个重要,柳氏脸色也不好了。这位内侍官差别对待得如此明显,就是个瞎子只怕也能看出不对来……但细想想,皇帝大肆封赏他们宁国公府,可不就是因为孝贤太后的缘故…… 想到这里,柳氏原本欢喜的心情顿时就没了。随口编了句“年纪大了,容易累。”就直接让宁姑姑搀着溜了,而许岚灵姐妹二人,就这么被不尴不尬地留在了这里。 柳氏遛了,作陪的就变成了许璋,又因内侍官很是欣赏许岚秋这个丫头,许璋干脆将她也遛了下来陪客。 许岚灵姐妹二人倒是宁愿不要面子地,再凑上来与内侍官套套关系。奈何后者连多看她们二人的兴趣都没有,二人只能忿忿地看着,许岚秋在陛下红人的眼前出尽风头…… 许璋这人什么都不行,但到了现下这种使馆前程的时候,讨好上官便成了一种本能,加之边上还有一个察言观色极会说话的许岚秋在场,气氛倒也融洽。流水似的赏赐搬完,府上的管事又与宫中的内官稍微核对了一下账目,许岚秋伯侄二人便亲自将一种内官们送出了门外。 第一百零九章 疑虑 眼看着宫中的人浩浩荡荡地来去,许岚秋瞥了一眼还意犹未尽,站在府外不肯散去的人群,眸色微深。 虽说因为提到了许月,导致柳氏兴致大减,但许璋升官毕竟是件好事。说好的家宴庆祝,该办还是得办。这不一到午后,各方各院的大小厨房都忙碌了起来。 许岚秋刚刚因为肖似许月被人夸了两句,这日也没再刻意往柳氏跟前去凑,而是安安心心地回了自己的清平园。 “白梨,你找纤儿拿上银子,帮我去城中最大的首饰铺子问问,我定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可做好了没?再去隔壁那家玉石店问问,我要的那尊玉观音怎么样了……”许岚秋一回到院子里,甚至来不及坐下喝口水,就立刻朝着白梨吩咐了一连串的任务。 白梨不似纤儿机灵,却也没有红果多事,听完许岚秋的吩咐,多问一句都未就老实去办了。 “姑娘,咱们的铺子虽然挣钱,但也架不住你这么败的呀,况且咱们院中这个的份例你都还未发呢,奴婢倒是不妨事,可下头还有好多人呢……明日便要查账了,您这个时候这般大张旗鼓的,明日对账万一要是拿不 出银钱来,可如何是好?” 白梨一下去,纤儿就立刻着急道。 “你且放心吧,你家小姐我自有主张。”许岚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满不在意地回道。是她这两日大意了,若不是今日去前院时,遇到了许岚灵那对姐妹,怕是许岚秋真会忘了前段时间的准备…… 晚上的家宴上。 整个府里除了在外镇守边疆许琰外,阖府上下都到齐了。就连终日窝在院内以“养病”为由,实则养胎的越氏都到了现场。没了被人暗中下毒的困扰,又有许岚秋提前备好的安胎药日日养着,越氏面色逐渐红润起来的同时,身上也终于有了点肉。 大魏的女子装束款式极多,稍微富贵一些的人家,女子的衣衫大多更是繁琐宽松。 越氏今日穿了一身齐胸的襦裙,外罩一件水蓝色坎肩,便是许岚秋早知道她已有三个月身孕,细看之下也很难看出…… 众人都已到齐许久,柳氏才在丫鬟的搀扶簇拥下姗姗来迟。柳氏与许璋到了,这场以庆祝为由的家宴,才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宁国公府算不上多大,但庶子庶女却有不少,甚至还有许多许 岚秋自己都叫不出名的兄弟姐妹…… 这些人毫不意外地都在开席后,端了水酒排着队,轮番地再上前给许璋祝贺。 “姑娘,您倒是也过去露个脸啊!”眼看着所有人都与许璋祝贺过,就连一向清高的许岚灵,都亲自与许璋说了诸多好话,纤儿连忙焦急地扯了扯,还坐在原位纹风不动,吃得开心的许岚秋,暗中提醒道。 许岚秋被纤儿缠得不耐,只好无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端起了桌上的酒水与众人一样,凑到了许璋跟前。 “升个官都要这样兴师动众,就连道声贺都要争着抢着排队,宁国公府果然是堕落了……”许岚秋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笑得一派真挚明媚。 “恭喜大伯父得陛下重用,预祝大伯父日后节节高升,称心如意……”等最后一个围在许璋身边说吉祥话的许岚沁退下,许岚沁终于挤到了后者面前,举起了酒杯也利落地,将自己提前打好腹稿的话说了出来。许岚秋恭贺的话说得可圈可点,不出彩却也毫无问题可挑。 许岚沁本还以为她,又准备了什么一鸣惊人的祝贺语,这会儿听到 许岚秋这般平淡的说辞,心中莫名有些失望,暗地里又小声与许岚灵编排起前者。 许岚秋两世年纪加起来,都可以做她们母亲的人,就是看不上这姐妹二人的性子,也断没有真与她们拌嘴闹起来的意思,权当是听了两声狗吠了,连看都没有多看二人的兴趣。 祝贺的环节终于告一段落,在柳氏的示意下,丫鬟们开始上菜。许岚秋看着桌上一碟碟精美菜肴,心道柳氏与许璋为了庆祝今日,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许岚沁姐妹二人除了在方才,阴阳怪气地刺了许岚秋两句,随后全程安分得不像她们的性格。 “姑娘,奴婢觉得三、五姑娘今日似乎有不妥,您可千万小心注意着些……” 许岚秋小口浅尝了一口,纤儿帮着布菜到碗里四喜丸子,惬意地微眯了眯眼,完全没有将后者压低声音,提醒她的话听进心中。 显然纤儿的担心是多余的,一直到家宴结束散场,许岚沁姐妹二人除了用眼神与许岚秋“厮杀”过外,至始至终都未,真说出、做出什么针对她的事。 “这不应该啊?”纤儿看着相携离去的许岚沁姐妹二人,颇有 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滋味。 “你呀你,我看你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害妄想症’,合着真当你家姑娘是唐僧不成?人人都想害我?嗝……”许岚秋笑骂了纤儿一句,也不管后者什么反应,打了个饱嗝慢悠悠地走到了前面。 纤儿落在后面,看着许岚秋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又急又恼,心道难道真是她多想了不成?只顾着自我质疑的纤儿没有看到,许岚秋姿态虽是悠然,眉眼间却没有多少轻松的神色…… 若是她没有料错的话,正房那对嫡姐妹今日的低调,定然是因为打着其他的什么主意,想要借今晚来麻痹自己……可笑她许岚秋是那么容易被麻痹的人吗?能在后宫里活下来的女人,哪个不是小心谨慎,比常人多了好几个心眼的? 许岚秋再度打了个饱嗝,微微眯了眯桃花眼,敛下了眼中的精光。想来明天一定会非常热闹,就是不知这对小姐妹二人长进了没,这次要折腾出什么套路来? 又是一夜平静度过。 次日清早,日光都还未来得及穿透云雾,纤儿就祭出了自己的拿手技能,将昏昏欲睡的许岚秋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许岚灵的算计(一) 等到许岚秋完全清醒过来,纤儿已经又将她收拾妥当了。 “各个铺子的掌柜已经都到老太太院子了,您也该醒醒神准备过去了,只怕现在其他几位姑娘都已经到了呢……”纤儿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许岚秋,一边还不忘帮后者把衣衫上的褶皱抚平。 “我们家纤儿如今是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许岚秋被纤儿念得头发,心中却因有人关心自己而暖得不行,“对了,昨日我吩咐白梨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白梨昨儿个,就蹲在您说的那两家店铺里守了一日,那两家铺子的掌柜被小丫头缠得没法,这不连夜赶工,将您要的东西全部都弄出来了……您是要带着这些东西过去老太太的院里吗?”纤儿问道。 “将东西都装好,再带上账册一会儿随我一道过去老太太院里,”许岚秋点了点头,显然对白梨的效率还算满意,“倒是没看出来,白梨那小丫头也是个忠心的……” “白梨红果到我这也有段时日了,你是我在这个府上最信得过的人,有许多事我顾不上的你要帮着我留意一些… …若是发现白梨二人有哪里不对,莫要替她们隐瞒。”想到红果和白梨都是老太太赐给自己的人,许岚秋原本想要叫纤儿重用白梨的心顿时消了许多。 “白梨那丫头是个简单的,脑子没有那么多弯绕。倒是红果,面上看着是个老实的,可奴婢几次都看到她……”纤儿自然不会拒绝许岚秋的要求,甚至不待后者主动询问,就说出了这段时间来她对白梨二人的观察和想法。 纤儿怀中抱着两个大大的锦盒,许岚秋自己捧着几本账册,主仆二人就这么一路闲话着走到了柳氏的院中。 柳氏的院中这会儿已经聚了不少的人,用来接待外客的前厅,此刻聚着的全是府上各个铺子和庄子的管事掌柜的们。见有人过来,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岚秋主仆二人的身上。 看许岚秋的衣着华丽众人都猜她是府上的姑娘,但看她身后就跟了纤儿一人,就连账簿也要自己抱着……能坐上管事掌柜位置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几乎是瞬间得出了许岚秋不得宠的结论,一时间也没人再留意后者, 甚至连上前打招呼的都没有。 反观早早就已过来的许岚灵姐妹二人,身边倒是围了好几个管事的,外头还有几个虎视眈眈地似也在等待机会,上前攀关系…… 许岚秋也不介意这样的冷待,坦然自若地领着纤儿进了厅中,自寻了一个无人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待时间。 今天查账的程序大致就是,上午的时候各个铺子的掌柜和管事一同到府,然后与宁姑姑和宋氏身边的心腹钱嬷嬷一道,听各个掌柜汇报铺子的情况出息,再逐一核对检查账簿……整理出来的账簿一式两份,一份交给宋氏,一份交给柳氏。 但实际上柳氏已经不管家多年,这些账簿就是收上来了,也是由宁姑姑锁进库房的大箱子里。 一切的程序走完,到了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分发各院的月银份例的时候。届时各房都会派出一两个代表,拿着自己园内的人名表,按着人头份例一口气将园内这一个月的全部的银两取走…… “人都到齐了吗?”很快,宋氏也在一众丫鬟嬷嬷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众掌柜纷纷与宋氏行 礼,众人都走出了厅中,宋氏才注意到角落里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许岚秋主仆二人。 “秋丫头怎的一个人坐在里头?”宋氏早打好了与许岚秋交好的准备,直接越过了热情上来打招呼的许岚灵姐妹二人,朝后者招呼道。 宋氏是最后一个到的,按说往常这种时候她都是可来可不来,只要银子到位了就行,但这月毕竟是几位姑娘管家以后,头一次参与这种场面,她这个身为当家主母的,自然是要出来替几个丫头撑撑场面,省得叫管事的看轻她们。 许岚秋本意想要低调,但宋氏态度都已摆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落了后者的脸,只好笑着也走了出来。 “来来来,我与众位掌柜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几个侄女儿,这是府上的六姑娘……”直到许岚秋出来与宋氏见了礼,后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好太忽略了许岚灵姐妹二人……只是她着重介绍许岚秋的行为,却让众人心中明白过来,只怕他们是看走眼了,眼前这位不声不响的小姐,才是这府里顶受重视的那个。 有了先入为 主的感受在那,众人再看许岚秋的目光除了讨好外,更多了一层忌惮。 毕竟这个年岁初开始管家的姑娘,那有一个能像许岚秋一样,受了冷待还不声不响如此镇定?单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性子,就足够媲美他们这些在商场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了。 “……因为我这几个侄女儿都是第一次管家,自己打理铺子,叫她们过来,也只是想让她们学着看看,众位不必拘束,按着惯例来办就是。”宋氏给众人互相介绍以后,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开始今天的正事。 眼看着众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查账,许岚秋就拉着许岚祺站在后头,时不时还会指点一下后者,又或者与宋氏了解一些府上其他铺子的信息。 许岚灵姐妹二人冷眼看着许岚秋三人在聊得开心,前者趁着无人注意,与许岚沁耳语了几句,领着自己丫鬟退了出去。 柳氏的院子,算是整个宁国公府里地理位置最好的所在,出入府上各处都十分便利不说,还冬暖夏凉环境优美。是以哪怕如今是炎夏,庭院幽幽的风拂过,众人也没觉得有多难熬。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许岚灵的算计(二…… “今日的进展如何了?” 眼看着各铺子与田庄的账目都快核对完了,却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未见人影先闻人声,是柳氏。 “母亲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此处还有儿媳看着呢。” 宋氏一见柳氏过来立刻亲热地迎了上去,一见到跟在柳氏身边的许岚灵,前者顿时了然,只怕许岚灵是因为自己光顾着与许岚秋说话,忽略了她们姐妹二人,这才去请的柳氏吧?宋氏心中暗恨许岚灵多事,面上还要一副亲切的讨好的样子。 “今日不是咱们府上三位姑娘头一次独立管事?我这个做祖母的,总要过来看看……”柳氏没有察觉宋氏的不满,笑着拍了拍许岚灵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背,对宋氏道。 若是不知情的,只怕真要以为这两位是什么和善的长辈,如此关心府上的姑娘。 说话间,宋氏连忙叫身边的丫鬟给柳氏整理了主座,又换上了柳氏惯爱喝的茶水。众人这才在柳氏的示意下继续。 柳氏来时众人已经将手头的事情做到了尾声,这不前者板凳都还没来得及坐热,一种掌柜已经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情,由宁姑姑与钱嬷嬷一块将整理好的账目 ,统一收集起来。 “既然整理好了各个铺子的账目,我们姐妹几人铺子的账目也劳驾宁姑姑与钱嬷嬷帮忙掌掌眼吧,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我们几个也好长长教训,现在整理好,下午正好能与府上其他院子同时发放月例……” 眼看着一切都搞定了,许岚灵立刻站出来道,任谁都听出她语气里难掩的激动期待。 “也好,小宁和钱嬷嬷辛苦一下,你们瞧瞧这几个丫头就是图新鲜,这头一回管事兴奋得很,待日后多管几个月,说不准就要腻味嫌烦了……”柳氏笑着,没等宋氏开口便先做主道。 柳氏亲自开口,谁还敢说一声不? 没看许岚灵姐妹二人都不待众人反应,就先掏出了自己的账本。瞧瞧她们二人那副期待兴奋的样子,还真有两分柳氏所说的样子…… “两位姑娘对账目的处理上虽然还有些生疏稚嫩,但大体上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关于铺子的支出盈利,乃至每一笔的流水也都记录得十分详细,总得来说还算不错。” 许岚灵姐妹二人收的那两家铺子,原先也是府上中公的老铺子了,就是不用插手管理什么,只要铺子的人手还在 运转和盈利上也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是以很快宁姑姑二人就将账目核对清算完毕,并给出了中规中矩的评语。 “宁姑姑谬赞了,我们姐妹二人几斤几两彼此心中还是有数的,姑姑心疼我们姐妹二人,在祖母面前给我们留了面子……其实这铺子在公中这么些年,只要人手不做更改,必是不会出错的,姑姑可莫要夸我们。” 许岚灵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主动说出了这一点。 “咱们灵姐儿和沁儿都是有主意的好姑娘,怎能这么说自己,做得好就是做得好,该夸还是得夸。” 柳氏却不知她这么说的用意,还当是这姐妹二人,被自己冷落了一段时间,终于知道收敛谦逊,开始懂事了。到底是疼爱了多年的孙女儿,柳氏言语间无不带着怜惜安慰的意思。 “老夫人说得对,你们刚刚开始接管铺子,自己做主,有功无过已经是很好的开始了,不必妄自菲薄的。”宋氏连忙顺着柳氏的话说道。 许岚秋一直安安静静地束手站在一旁,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低调,看戏似的看着柳氏等人“一家天伦”的样子,心中默默好笑。 “哪有,祖母与大伯母如今倒是不取笑我们姐妹二人了,但您们若再这么夸下去,灵儿与妹妹怕是要飘到天上去了……我们姐妹二人只是做成这样,就能当您们这么夸赞,六妹妹与七妹妹这次才是真出了大力,还不知两位要怎么夸她们呢……” 许岚灵捏着帕子抿嘴一笑,看着像是怕羞极了的样子,只有正巧对上了前者挑衅的目光的许岚秋清楚,今日这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灵儿听说,七妹妹的糕点铺子,前两日接办了镇北候府婚宴上的全部点心,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订单跟雪花似的接得手软不说,前头六妹妹的茶楼,也是办得绘声绘色的。如今出去随便哪个宴会,随口提一句,就没有不知道六妹妹的越来茶楼的……” “灵儿与妹妹相比起日日辛苦的六,七妹妹来说,就是在闭门造车,这点儿成就委实不够看的……” 许岚灵先是将许岚秋与许岚祺好一通夸奖,最后更是将自己姐妹二人贬低了一番来抬高前者二人。这一番话下来,就是后面许岚秋与许岚祺拿出了,战绩可人的账簿,此刻厅中的众人怕是也不会觉得许岚灵姐妹二人 如何差劲了。 几日不见,这许岚灵口才道是进步了许多,就连一直在边上默不出声,只知道随着许岚灵的话改变表情的许岚沁,如今都懂得以进为退了…… 许岚秋眸色微深,趁着许岚灵还未继续说出什么,将自己与许岚祺高高捧起的话前,先一步道:“诚如大伯母所言,三姐姐委实太过妄自菲薄了些,我与七妹妹的铺子,虽说经营得还算过得去,但那也是因我们二人身后,有祖母与二伯母在帮着出谋划策,指点着,否则以我们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怎能将几家店铺经营起来?” 许岚秋这会儿无比庆幸,亏得自己先前日日出去办事前,都不忘“孝顺”地到柳氏跟前路路面,三不五时地还会与柳氏提到点铺子里的事情,这会儿竟然成了最好的借口。 绕是许岚灵再如何能说会道,也无法强把功劳往自己头上扣吧? “六妹妹才是真谦虚……”许岚灵却是没有想到,许岚秋这丫头滑不溜秋的,竟真会把夸奖往旁人头上套,一时间被她哽得没法,只能僵笑着,“旁的多说无益,妹妹拿出账簿来,叫我们好好看看就知晓你是不是过谦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许岚灵的算计(三…… “自该是要拿出来让宁姑姑和嬷嬷帮着掌掌眼的,纤儿,将桌上的账簿拿过来吧。”许岚秋挑眉虽是在吩咐纤儿,但目光从未从许岚灵的身上挪开过。 “是,”纤儿连忙应声跑到方才主仆二人待过的角落里,将那一小沓账册抱了过来。 就这么会儿功夫,不说纤儿,就连粗神经的许岚祺也已察觉到了,许岚秋与许岚灵眼神厮杀的浓烈杀气,二人心中紧张的同时,也在默默替许岚秋打气,内心意外地一致地都相信许岚秋不会输给后者。 纤儿抱出来的账册虽不算多,但相比起许岚灵姐妹二人,和各位管事手中带过来的账册厚度来说,却真是不少了。 “这是一个月的数目吗?怎的看那些账册的厚度,并不像是小数啊……” “你没听方才三姑娘说吗?六、七姑娘手上的两家铺子都是挣钱的营生,这两家铺子加起来,一个月的流水账目有这么多是正常的呢。”边上一些个还未离去的掌柜管事,纷纷对宁姑姑和钱嬷嬷正在翻阅核对的账目,小声地议论道。 “两位掌柜的说笑了,秋姐姐拿的是她手上的两家铺子的账目,祺儿手下糕点铺子的账目还未拿出来呢。” 而原 本一直在留意着许岚秋与许岚灵之间,无硝烟的眼神斗争的许岚祺,恰好听到了几位掌柜方才的那句话,立刻开口让自己的丫鬟,也拿出了糕点铺子的账册。 “祺儿没有秋姐姐能干,糕点铺子的账目只有这么两本,不多不多……”说着小姑娘还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意,看似谦和,实则那双与许岚秋有两份相似的桃花眼里满是小小的得意之色。 “七姑娘的账册与六姑娘的既然是分开的,那岂不是说六姑娘手下的铺子一个月的账目就有五本之多?天啊,那这流水和受益……”毫不意外的,许岚祺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瞬间惊呆了边上旁观的几个掌柜的。 “那可不是,我六姐姐可厉害着呢!” 许岚祺得意地翘了翘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绕是许岚秋这会儿在与许岚灵用眼神较量着,还是没忍住让许岚祺这个活宝丫头逗得笑了场。 感情这丫头还真以为,现在是在比谁赚得多呢?许岚灵姐妹二人今日,能这么放低姿态捧着她们,就是打了想要将她们姐妹二人推上风尖浪口,然后捧杀的主意。 许岚灵越是说许岚秋与许岚祺赚得多,柳氏与宋氏越是会好奇。 账目 上又做不得假,毕竟铺子的口碑和每日的营业量摆在那,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每日的流水不会少,这会儿将许岚秋二人高高吹捧上天,等到账目核算完毕,得知那高额的利润后,以柳氏的性子,就算是自己孙女的铺子她也一样要眼红…… 以许岚祺的单纯定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上,才敢在这个时候还沾沾自喜。许岚祺没有看出这一点,但显然边上一脸紧张着急的纤儿是看出来了。 想到自己主仆几人,辛苦费力忙活了一个多月的果实,可能今日过后就要被旁人摘走,纤儿就心痛得无法呼吸……许岚秋趁着无人注意,轻轻拍了拍前者的手臂,示意她放心。 她从不做与人做嫁衣的傻事,她许岚秋种出来的果子,除了自己,旁人就是想要染指,自己都能把她手指头给剁了! 许岚秋望着许岚灵,笑得一脸温和无害,只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玩味之色,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这也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之一,心里想法越是恶毒,面上越是笑得无辜。 茶楼与布庄的账册数目不少,钱嬷嬷到底前期一直跟在许岚秋身边,忙前忙后,是以倒没有多大的反应。反倒是宁姑姑,只是听 说了两家铺子的生意好,看到那一堆账册的时候惊讶了片刻,但到查账的时候后者才是真的惊呆了。 宁国公府到底也算是京城里老牌的勋贵之家,名下的铺子光辉时刻,更是开到了苏杭等地,再多的账簿宁姑姑也不是没有见过。但孝贤太后身故后,府上名下的生意也是严重缩水,加上有刁奴暗中作梗,宁姑姑确有许多年不曾见过,这般受益巨大的铺子了。 两人都是端出了百分百的认真在查账,是以速度比起方才慢上了许多。 “禀老夫人与大太太,六姑娘名下两家铺子的账目十分严谨整齐,每日流水支出也都条例分明,并无疏漏……”到底二人都是府中的股肱人物,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几本账册终于是核算完毕了。 “那六妹妹这两家铺子的盈利是多少?” 许岚灵一听二人都说许岚秋的账册没动手脚,心中失落的同时,又觉得后者定然是在收益上动了手脚,还没等座上的两位长辈发话,许岚灵先一步问道,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期待。 不说许岚灵姐妹二人,就是座上的柳氏与宋氏二人在看,两位老仆核算了这么久的功夫里,心中也是好奇不已的,是以 倒是没有人谴责许岚灵什么。 “且待老奴算算,”宁姑姑方才没有算出最后的数目,就是想要替许岚秋在柳氏二人面前讨一声夸奖。毕竟这些时日来后者日日的努力和孝顺她都看在眼里……许岚灵迫不及待的样子落入宁姑姑的眼中,顿时让后者心生了几分不喜。 屋中一时间又只剩下两位老仆飞快拨弄算盘的声音。 “禀老夫人与大太太,六姑娘名下锦绣坊抛去成本后,当月的盈利是二百三十一两余二钱,茶楼的盈利是二百七十五两三钱……两家铺子总收益是五百零六两五钱。”很快,宁姑姑又报出了最后的数目。 “两家铺子的收益就有五百多两!”这个数目一出来,屋中顿时一片倒吸气的声音,无人开口,只有两个沉不住气的管事忍不住惊呼道。 没有人发现许岚灵在宁姑姑报出数目的时候,美目里满是妒恨,嘴角更是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六妹妹当真好本事,幸亏方才我与妹妹的账目是先算的,否则这会儿放在妹妹后头去算,不仅不够看的,怕是还要叫众位掌柜的看一番笑话呢!”许岚灵这会儿已经收起了方才的笑,一脸替许岚秋欣喜的表情,温声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打脸来的太快(一…… “六妹妹这般能干,想来清平园的下人们今日该乐坏了吧,托六妹妹的福气,午后发放份例的时候,想来他们都能得一笔封赏吧?” 许岚灵这话一出口,绕是许岚秋早有准备面上的笑还是差点绷不住。 小丫头几日不见,嘴皮功夫确实进步了不止一点点,听听这话说得。 且不说一会儿柳氏会不会眼红想要收回她的铺子,到了午后发放份例的时候,自己若是不赏赐一下下头的人,只怕叫清平园中众人若是知道了今日这桩事,难免要背后说她这个当主子小气…… 可,她许岚秋会是介意被人编排的人吗? “三姐姐说笑了,三姐姐既能知晓妹妹的两间铺子生意如何,想来应该也能打听道,妹妹在前期为了这两家铺子投入了多少吧?”许岚秋很快就已恢复了自然,面上还是温和无辜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噎得许岚灵差点没有吐出血来。 许岚秋这是在暗讽许岚灵打听监视自己呢! 许岚灵既能听出前者话里的意思,厅中的其他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众人瞬间就对这个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恭顺大方的三小姐印象大跌……豪门之中,什么姐妹情, 果然都是虚假的。 就连柳氏也轻轻蹙了一下眉头,但并未发表意见,看来这明晃晃的五百两银子诱惑力极大。 许岚秋桃花眼中再度闪过一丝不屑,嘴角的笑意十分讽刺,但在其转过来的那一瞬间,前者面上的表情已经变做了,形似街边卖身葬父的少女一样,凄苦的表情。 “我手下这两家铺子虽说底子都算不错,但装缮上却有些陈旧了。三姐姐也知晓,妹妹不过是一介庶女,姨娘出身也并不富贵,就是有心拿出私房贴补,也无奈囊中羞涩……最后秋儿无法之下,只好抵押了姨娘留给秋儿的玉镯子,东拼西凑,这才勉强凑够了修缮两间铺子的银钱……” 说话间许岚秋柳眉轻蹙,手中的丝帕轻轻捂在了口鼻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转眼就红了。 许岚秋只说自己不想叫柳氏宋氏失望,为了做好两家铺子的生意,抵押了安氏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东拼西凑这才勉强凑够了修缮两间铺子的银钱。然后前者又开始细数两间铺子需要花钱的地方,例如需要新的话本,需要新的人手…… 完美地将一个小姑娘磕磕绊绊,独自将两间铺子经营起来,的 不易描述得绘声绘色。 此内除了柳氏这些人外,还有好几个管事与掌柜的。柳氏等人听许岚秋这么说,兴许感触还不会太深,可后者这些人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主家给他们提供了铺子,却不会好心到步步到位,是以许岚秋话中的许多艰辛,都引起了这些人的共鸣。 小小一个姑娘家,全靠着自己,将两间铺子一点点重新经营起来。其中所面对的困难与压力,又岂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一时间原本还对许岚秋抱有质疑和不屑的众人,心底里对后者的感官全都变了。 “……三姐姐只看到妹妹两家铺子的盈利,却不看不见妹妹在其中的投入。” 许岚秋一边详细给众人算了一笔账,言语间决口不提自己的委屈,但她期间不断叙述创业的艰难,就是个人也能听出其中的不容易。关键许岚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直都是红的,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哭了,偏生小姑娘全程“坚强”,一滴眼泪没掉。 就在众人都在敬佩许岚秋坚强能干的时候,许岚秋看到众人的脸色,都是对她毫不掩饰赞赏 敬佩时,后者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许岚秋现在多想骂人。也不知该怪她泪腺太能抗受刺激,还是该纤儿没舍得下狠手,这蘸了蒜汁的帕子捂着口鼻这么久,她也只是觉得眼眶发热,并没有流泪的欲望…… 索性这些人都当她实在故作坚强,否则这场戏达不到最好的效果的话,就该到许岚秋真的哭的时候了。 “安姨娘也是怜惜妹妹的,否则也不会与妹妹留下如此贵重的‘念想’,”许岚灵见许岚祺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将风向掰向了她,心有不甘,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一番话。 “然,六妹妹先前指出颇多,便是盈利后即可赎回安姨娘遗物,想来铺子当月所得也应当不少……” “姐姐说笑了,姨娘的遗物算不上多贵重,秋儿也是横心与那当铺的掌柜沟通了许久,恰好碰上那当铺幕后的东家寻访铺子……那东家见秋儿心诚,又听了我对茶楼与布庄日后改良的计划,见猎心起,以入股的方式支与我不少银两。否则,单以秋儿与姨娘那点儿身家,如何能够支撑起如此大的花销……” “哦?妹妹未曾经过大伯母与祖母的首肯,便 让那人入了股?”许岚灵方才还在暗恨许岚秋的油滑,这会儿一听她自己话里出现了疏漏,立刻激动追问道。 “此时是秋儿擅作主张,未曾与祖母大伯母报备,然那人身份特殊,又说他与父亲私交不错,秋儿心道既是府上的朋友,铺子要钱又急一时无法便应了下来……”许岚秋低下头,故意装得弱小无奈。 “纵然那人说他与父亲相识,那边是相识了吗?六妹妹如今年岁不小,又不是三岁孩童,怎能这般偏听偏信?”她越是表现得理亏示弱,许岚灵越是寸步不让,“若那人是觊觎我们宁国公府的权势,刻意想要自妹妹这里打通关系,要害我们宁国公府呢?” “不会的!那人决计不会害我们的……”许岚秋眼中闪过一丝戏虐,面上却刻意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样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妹妹如何能知晓那人不会陷害我们?难道妹妹对那人的有过深入了解?” 许岚灵自觉自己今日掰倒许岚秋已经十拿九稳,就是这样,她言语间看似苦口婆心劝服后者的同时,还不忘往许岚秋身上泼脏水,这是硬要诬陷许岚秋与那当铺的幕后东家有一腿的意思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脸来的太快(二…… “三姐姐莫要浑说,那人是正人君子,且祖母等人也识得他,他没有必要诓骗与秋儿……”许岚秋眼中已经蓄上了泪花,连带着身形也有些不稳,却找不到言辞来替自己解释清楚,只知道一味地重复“不会的,不可能”。 “但还请祖母从轻发落六妹妹,毕竟,母亲身亡,六妹妹年幼,灵儿身为嫡姐不曾管教好她,是灵儿的不是……” 许岚灵眼中得意之色更甚,又见在场众人,似乎也都被自己最后那一番话,引得对许岚秋生了怀疑,心中大定。一心想着要将许岚秋的罪名定下,干脆都不等许岚秋解释明白,直接跪到了柳氏跟前,言情恳切,说是求情,实则字里行间都是在将许岚秋的罪名坐实。 “灵丫头你先别着急着替秋丫头求情,秋丫头,你先与大伯母好好说说,借钱与你的那人究竟是谁?你们二人可有签契纸,又或者是否又证人?” 宋氏眼见柳氏脸色阴沉随时可能爆发,心中惶恐,本不欲多管许岚秋什么,心中又隐隐觉得以后者的精明断不会这般轻易落人口舌,思量许久后,也是狠了狠心,先柳氏之前替许岚秋开口道。 “那人祖母与大伯 母等都是认识的……” 许岚秋虽是在演戏,但她也一直在留心着厅中众人的反应,自然她也看到了方才宋氏面上的挣扎犹豫。 没想到这宋氏看似是个没出息的,实则还有那么两分义气……许岚秋暗中给了宋氏一个感激的眼神,言语间却并不立刻说出那个帮了自己人的姓名,生生将所有人的胃口都高高吊了起来。 “秋姐姐你倒是快说啊!那人究竟是谁?”边上的许岚祺忍不住先重复问道。 “那人正是裕亲王殿下,”许岚秋低下头,似是犹豫了许久,才用小声却足以让身边之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怎么可能?”众人还未作何反应,一直假惺惺地许岚灵已经先一步惊讶出声。 “三姐姐,秋儿知晓你对我有诸多不喜,可秋儿万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方才秋儿一直支支吾吾,不敢明说帮助我的人是裕亲王殿下,正是因为顾忌到女儿家的名节……” 许岚秋说着,酝酿了老半天的一滴泪,才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落了下来。 得,除了宋氏等站在许岚秋这边的人,皆松了一口气,许岚灵姐妹二人,包括柳氏等一众看客,脸上的表情都是各种精彩纷 呈。 “既是裕亲王,那便不必多说了,想来秋儿说得都是实情,裕亲王府家大业大的,何必去诓骗秋儿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过了许久柳氏才以手扶额,疲惫地开口,直接将拍板给这件事定了性。 “怎么会这样?”许岚灵前一刻还跪着,假惺惺地替许岚秋说着好话,没想到这一刻所有的计划就破碎了,前者一张脸都白了,喃喃自语了片刻,又重新收拾了面上的表情,强撑着道:“是姐姐误会六妹妹了,六妹妹莫要恼了姐姐,姐姐这也谨慎行事……” “是秋儿自己没有将话说清楚,怨不得姐姐,”许岚秋脸上泪痕犹在,却做出了一副大度的样子,瞬间又大大给自己拉了好一波好感度。 “秋儿,不知那裕亲王占了咱,你手上两家铺子的多少股?” 宋氏本是想说“咱们”府上的铺子,话到嘴边又生生改作了许岚秋的铺子,不怪她口误,实在是这两家铺子的收益确实令人眼红。 “裕亲王只道对秋儿的点子很是好奇,又不愿意占了我一个姑娘家的便宜,是以虽投入了不少的资金帮忙,但只占了三分的股……” 许岚秋一双眼还红着,让人一眼就能 看出她的委屈,偏生她又什么都不说,众人先入为主对她的愧疚摆在那,瞬间这话就显得更加可信了许多。 “方才是姐姐狭隘了,还请妹妹不要怪罪姐姐,待今日算好账后,姐姐亲自到京中最好的酒楼定一桌酒菜,好好给妹妹赔罪一番,不过……三七分账,细算下来五百两银子到妹妹手上的也不会少,想来妹妹可能会看不上姐姐的这顿酒菜。” 许岚灵不甘心让许岚秋轻易过了这关,咬了咬唇,又道。 得,这是又隐晦在提醒众人,就算是三七分账,许岚秋还是赚得比她们姐妹多。 “姐姐说笑了,妹妹如今囊中羞涩得很,姐姐愿意请客,妹妹自是千百个愿意的,何谈嫌弃一说?”许岚秋暗道一声果然,绕来绕去,许岚灵直到现在还想让众人眼红自己的两个铺子,好在她早有准备,“纤儿,快将我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诶!”纤儿这才明白过来,前两日许岚秋紧赶慢赶要她们赶紧准备的东西,是作何用处了。 很快,纤儿就抱着两三个,单看包装就叫人觉得,十分华丽的锦盒走了过来。 “秋儿愚笨,入府这么些日子以来,从未好好地与家中 众人好好见过礼。且不说劳祖母费心费力看顾秋儿诸多,这次铺子的经营上秋儿也受大伯母提点颇多……”许岚秋笑得温柔,一边小心地取下纤儿怀中的锦盒一边解释道。 “祖母最爱礼佛静心,秋儿蠢笨,佛理上懂得不多,无法陪祖母多说此道,一直心怀有愧,这尊玉观音虽不大,却也是秋儿费了不少功夫银钱,辛苦淘来的,还望祖母喜欢……还有这套红宝石鎏金头面,大伯母最喜正红,红宝石华贵最能衬您当家主母的气派……” 说话间许岚秋一件件地将礼物往外掏,口中还一直不忘介绍买这些东西的理由。 不止是厅中几个旁观的掌柜看呆听呆,惊叹于许岚秋的大手笔,收到礼物的柳氏等人,早就打消了心中的那丁点不快,暗赞许岚秋一声会来事儿。 “秋儿素来与两位姐姐接触不多,也不知两位姐姐喜欢什么,是以只准备了两只亲手绣制的荷包,荷包里有秋儿上次在白马寺亲自求得的平安符,希望两位姐姐会喜欢……”许岚秋这话也是学了许岚灵的言语功夫,刻意不将话说清楚,由得众人去想象她所谓的“姐妹之间,接触不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早有计划 纤儿瞪着眼,惊讶地看着许岚秋一脸腼腆地胡说八道着。若不是许岚秋手上给出去的两个荷包是自己绣的,纤儿保证,她指定也要被许岚秋这幅无耻的样子给蒙了。 想到自己主仆二人早上临出清平园前,许岚秋忽然拉住她要她回去,随便取两个荷包的举动,纤儿此刻终于了然……原来许岚秋所谓的“自有妙用”就是用在这里。 在场众人谁又能想到纤儿此刻一肚子吐槽许岚秋的话? 想到方才许岚灵处处针对许岚秋的话语,在看后者此刻不计前嫌大度的表现,姐妹几人间高下立判。不说几位管事,就连柳氏和宋氏都暗暗对许岚灵生了一丝不满。 “秋儿无能,预留下铺子的备用资金,赎回姨娘的遗物,再发放院中下人的份例后,此月两个铺子的所得便不剩多少了,是以这两个香囊难免有些简陋些,直待日后再好好补偿给两位姐姐,” 似乎是觉得方才说的那些话还不够火,许岚秋又添了一嘴。 这话一说完,众人的目光立刻又落 到了许岚灵姐妹二人身上,后者两人没有料到许岚秋这般油滑,面上嫌弃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敛,便叫众人看了个明白…… “都是自家姐妹,说甚简陋不简陋的话,凭白得见外生分,”眼看着气氛顿时尴尬,还是宋氏先站了起来,“诸位掌柜的今日走一遭怕也累了,偏院已经为众人备下了酒水差点,还请诸位先过去休息一番……” 厅中众人都十分给宋氏面子地退了下去,至于亲眼目睹了宁国公府内里龊龉,心中究竟是如何感想,出去以后会不会乱传,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退下,原本热闹人气旺盛的地方一时间又恢复了平静,仍留在原地的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良久,坐在主座上的柳氏,见许岚灵还是没有与许岚秋认错,或是与自己要与自己解释的意思,终于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灵丫头你,唉,”柳氏难掩失望地,对还跪坐在地上的许岚灵幽幽叹息了一声,又对许岚秋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夸了句,“秋 丫头是个懂事,可惜我人老不中用咯……”在丫鬟的搀扶下远远地走了出去。 厅中没有了其他人在,许岚秋本想着搀许岚灵一把,没曾想却被后者狠狠甩开了手。 “不必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许岚灵一双与许岚秋生得有两三分相似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怨色,“此地已经再无旁人,你这般作态是想给谁看?难不成你觉得我还会感激你?” “沁儿,扶我起来,我们回去!”许岚灵愤愤地说完这一番话后,看都懒得再看许岚秋一眼直接对边上,同样对许岚秋怒目而向的许岚沁吩咐道。 “啧啧,小姑娘家家的,好的不学,学了一身的臭脾气。” 许岚秋看着那对嫡姐妹二人相互搀扶着走远的身影,叹息着吐槽了一句后,默默弯下腰捡起了被她们二人,刻意丢在了地上的两个香囊。 “真是可惜了我们纤儿辛苦绣出来的荷包,要真送给她们了我还舍不得呢,”说话间许岚秋还一脸煞有其事地,弹了弹荷包上的灰尘。 “方才姑娘说, 这荷包里放了您亲自求的平安符,可奴婢怎么不记得,您什么时候往里头放过东西?”纤儿倒是不心疼那两个荷包,从方才许岚秋开始掌握主动,与许岚灵唇枪舌战的时候,前者就已攒了一肚子的疑惑在这。 “你这丫头是真的傻,”许岚秋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纤儿的脑门,解释道。 “以那两姐妹的脾性,不管这香囊是不是我亲手绣的,只要是我送的她们都是不会收的。这两个荷包好歹是你耗费心力的成果,为防万一,我这才加了一句里头有我亲自去求的平安符……你莫要忘了,那位可不就是从白马寺回来以后才暴毙的。” “姑娘,奴婢已经不知道该夸您聪明,还是该夸您小气了,”纤儿被许岚秋较真的口吻,怼得无语。 ……主仆二人捧着账簿又回到而来自己的清平园中。 由许岚秋亲自动手,纤儿与白梨从旁协助,一个个的点着名,将院内的所有下人的月例分发了下去。 “你们家姑娘我,如今也是刚刚开始独立掌管自己 的院子,按说这个月应当给你们一些赏钱的,但如今姑娘我名下的铺子才刚刚开始走上正轨,赏钱就挪到下个月了,到时再给你们赏钱翻一些……”发放完月例,许岚秋刻意主动说到了赏钱一事。 大户人家中的隐性旧例,每逢有姑娘独当一面开始管家,身边的下人都能得到一定的赏赐。 许岚秋如今倒是不缺银子,奈何上午刚刚在柳氏院里那么多人面前装穷,下午她就发出了赏银,难免要受人怀疑,是以才有了这一番训话。 “姑娘,咱们手上明明还余不少银钱,为何您不意思意思地给院中的下人,多少发放些赏银?奴婢只怕您这样做要引起他们的不满,兴许还要让他们心生不满……” 训完了话,纤儿见下人中有好多人面露不满,一回到屋中便忍不住询问许岚秋如此做的用意。 “不是你家姑娘我想要装穷,上午在老夫人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总不能做出自我打脸的事情来吧?”许岚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无奈地又给纤儿解释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新帝的怀疑 给一文钱的赏银是给,给一贯钱的赏银也是给,在许岚秋看来,给一文钱的赏银倒还不如不给,没得说出去寒碜人。她的清平园中现在的下人不多不少,但究竟得用忠心的又有几个,谁也摸不准。 经此一事也算是对院中下人们的一次试探。 想来以许岚灵姐妹二人的品性,今日在自己老太太那边失了面子,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定会大大赏赐院中的下人们,以求靠金钱拉拢人心……两厢对比之下,自己这边寒碜的作为,说不准一些心大的下人就会主动投奔到正院去。 用金钱试探,虽说不能百分百剔除清平园中,全部不忠的人,但至少剩下的也比原来的好。到时候将那些主动离去的人的赏银,分给这些个留下来的人,不仅省了钱不说,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这么说来奴婢倒是懂了,”纤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疑惑道,“奴婢还有一事不解,姑娘先前不是说两家铺子的支出,都算是您与裕亲王借的吗?怎的今日要在老太太面前说是……” “傻瓜,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还不清楚?更何况 茶楼与布庄的收益摆在那里,不说老太太,只怕将铺子拱手给我们的大太太都要肉疼,何况其他人?” 许岚秋浅笑着,把玩转动着手上的白瓷杯,明亮的白瓷衬得前者的一双柔荑纤细修长,美得好似上好的玉雕大师精心费神,雕琢出来的工艺品般。 “兴许这个月我还能找理由蒙混过去,但下个月,下下个月呢?你能保证我日后的每个月,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蒙混过去吗?只有千日捉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何况这两家铺子名义上还是挂在宁国公下的,只要老太太与大夫人一句话,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奴婢懂了,”听许岚秋说完,纤儿恍然大悟,“所以姑娘今日是刻意的,只要老太太与大夫人知晓茶楼也有裕亲王的股份,日后他们就是眼红铺子的收益,想要收回铺子也要掂量掂量裕亲王的意见?” “你这丫头,总算是笨得不那么厉害,”许岚秋看着纤儿揶揄地笑道。 “姑娘又笑话人家……”主仆二人笑作一团,清平园中其乐融融一片温馨。刚解决了一桩心事正轻松着的许岚秋,一点没有想到, 很快她如今的安逸生活就要打破…… 宫墙深深的皇宫内院,勤政殿中。 高高的金阶上,罩着明黄绣了龙纹的桌布书案后,年轻的帝王双目正落在桌上一副小像上,怔怔出神。小像的边上,还有一沓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资料,若是许岚秋或是赵玄磷在此话,定会发现,其上写的都是许岚秋这段时间的生活…… “难道当真有‘凤命者可涅盘’一说?”赵覆之喃喃道,“你说,这许六姑娘的行事章法与孝贤太后当年有几分相似?” “是,”又一道声音响起,这才叫人注意到,龙案下原来还跪着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身影,“可这位许六姑娘原先的身世并无什么疑点,依属下愚见,兴许是陛下多虑了……” “说得也是,”赵覆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有反驳暗卫的话。 许岚秋的身世卑贱,即便如今风头盖过了出身,无处追溯她的过往,但只要有心人细查一番,还是能查到点蛛丝马迹。生母出身不清白,就是日后许岚秋获得了再高的口碑,找了多好的亲事,只要赵覆之想,一根手指头就能再将她摁回泥沼里, 可…… 赵覆之看着桌上那张笑得甜美和善的小像,即便不想承认,他的心中还是有那么几分惶恐。怪只怪这丫头生得太像那个,一手扶持着他登上这个至高无上位置的女人。 他赵覆之是在那个女人的手下生活了多年,可同样的她对那人又怕又爱,尤其是那个人的死,还是他一手筹划着造成的……若真的这个丫头是她回来报仇了…… 赵覆之强忍着满脑子纷乱的思绪,逼自己挪开视线,不再去看许岚秋的小像。 “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马上就该到一年一度的群英宴‘盛典’了吧?”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赵覆之忽然沉声对下方跪着的人问道,“近段时间,景王那边可有异动?” “禀陛下,景王前段时间因家产充公,遣散了府内众多的下人,即便景王府已尽量低调,此事还是在勋贵间惹出了不少的笑话……按说今年的群英宴应当轮到景王府来筹办,但看此情况景王府应当无力承办,如此耗钱耗力的盛宴了。”暗卫如实禀报道。 实际上此刻跪在赵覆之面前的这个暗卫,正是前者登基初,许岚秋帮着他一 手自己培养扶持起来的。 “暗卫是类似于你影子一样的存在,他们不需要名字,也不配拥有名字。” 赵覆之还记得当初自己挑中“一”的时候,兴奋的想要给自己这位类似侍卫一样的下属起名,却被孝贤太后狠狠教训时,后者所说的话。自那以后,暗卫便只有数字排序,没有了名字……如今他私人的暗卫队伍已达小千人之数,可眼前这位“一”的位却仍牢固不已,是赵覆之最信任的心腹,身兼暗卫首领。 每日潜藏安插在京中各官员世家府上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由这名暗卫首领亲自过目后,再筛选出重要的情报汇知赵覆之。所以说起来,整个京城之中,若说消息灵通的话,暗一若自认第二,无人敢自认第一。 “陛下,可要我们安插在景王身边的人帮忙?”暗一见赵玄磷发呆半响,只好沉声又询问了一遍。 “啊?不必,”赵玄磷这才从自己混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思索了片刻后才道,“宁国公府如今不是风头正盛?想想办法,让景王主动将此事‘让’给宁国公府承办就是了。” 暗一应声退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群英宴(一) 少年天子这边的决策刚刚定下,次日,景王的幕僚就找上了前者。 景王府中。 “群英宴啊,群英宴,如今的本王哪来那个余钱,去筹办这么铺张的宴会……” 景王肥硕的身子,此刻正陷在铺了厚厚软垫的太师椅里,右手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疲惫地揉着额头,发出了连日来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叹息。 这段时间来景王府先是缩减用度开支,与那些个签了长久合约的茶楼、酒家,断了合作关系不说,到了后来更是裁减发卖了不少下人……如此做派,任谁都看出了景王府的拮据,如今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在看景王的笑话。 偏生往年令人觉得热闹又倍有体面的群英宴,今年恰好落在了景王府,轮到了景王筹办,这更是让原本就勒紧了裤腰带的景王,感受到了雪上加霜的滋味,一连数日愁眉不展。 “王爷,属下倒是有一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客座上,一书生打扮,却生了一脸精明相男子忽然起身,抱拳对景王道。 “说罢,若能解决本王这燃眉之急,本王定当重重赏你,”景王 懒怠抬头,只挥了挥手有些敷衍道。 “属下不敢图王爷赏赐,只求能替王爷分忧,”那书生打扮实则幕僚的男子,又向景王鞠了一躬道,“群英宴费时费力,还颇费金钱。此宴素来是以给京中正值婚嫁的闺秀、儿郎们创造机会,王爷膝下的千金儿郎如今都已嫁许,这样的盛宴包揽下来委实……” 说着,那幕僚又忽然提到了先前,莫名受了皇上一通赞扬的宁国公府。 “依属下愚见,宁国公府如今风头正盛,王爷不若将此事主动让给他们如何?况且依属下看来,此次御史台忽然抓住违制此事不放,兴许幕后又陛下的授意,但若无人怂恿陛下又岂会轻易动了这个念头。纵观朝堂之上,与陛下算得上亲近的也只有……” “好啊!本王就说,好端端的这么点小事如何就会闹得这般大!” 景王听到这里狠狠一掌拍在边上的小桌上,桌上的茶盏顿时水花四溅,甚至连茶盖碗都被大力弹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可见景王的怒气。 “原是因小人作祟!本王就说,纵观大魏历史,何 曾有哪代御史台如此揪着违制一事不放的……本王料到有人作祟针对,却没想到这人竟会是勋贵盟友!” “王爷息怒,”精明相的幕僚足等到景王将火气撒得差不多,已然全信了此事的幕后操手是宁国公府时,前者才假惺惺地劝道,“宁国公府如今势大,咱们就是有十分把握此事是他们所为,没有证据之下也做不得什么。倒不如借群英宴一事,使其消耗一些元气……” 群英宴本就是京城历年以来最大的盛典之一,向来只有根基深厚,地位超然的世家操持举办。而能操持举办这场盛宴的,即便要破财费力,事后也会赚得一个不错的名声,这更是对其在京中地位的肯定。 景王本不欲放弃这么个扬名风光的好机会,奈何府中的财力实在不允许。但若要他轻易将这么个好机会,拱手让给可能是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的仇人,他又实在不甘。 “王爷,咱们大可将此机会让给宁国公府,届时您亲自出席此宴……”那幕僚见景王已有意动,却神色挣扎犹豫,连忙上前一步,俯在后者的耳畔小 声献上了自己的计策劝道。 幕僚的主意其实说来也简单,却十分有可行性。 群英宴原就是万众瞩目,宁国公府虽说这段时间风头正盛,但前不久其府上才新丧,若是这场宴会再出什么问题,又或者“恰好”翻出了闻氏的死因的不正常。那宁国公府成为全京的笑柄不说,只怕还会因为丑闻被新帝厌弃…… “许家三太太正值盛年,她膝下最年长的姑娘都还未及笄,得是如何厉害的急症,能让一个原本身体强壮的人,都来不及为了儿女多两分生志挣扎一番,就撒手人寰?”那幕僚似是觉得说得还不够,又抛出了自己所得知的一些消息。 “据我所知,那位闻夫人是从白马寺回来后才忽然得了急症的……” “此事若是深挖下去,是有些说头,且就算没有丑闻,只要运作一番也能变作丑闻,你这计策倒是可行,只是……”景王这会儿已经被幕僚说动了,“只是此事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本王就是想把机会让给宁国公府,怕是他们也会借着新丧的名头推脱。” “此事说难也难,说 简单也简单,若是能求得陛下口谕,这还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能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大肆操办让宁国公府扬名的盛宴,且还不会因家事受人指摘以柳老太君的性子,怎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幕僚见景王已经同意,眼中有精光闪过,连忙又一副诚心地样子出主意道。 “说得轻巧,陛下的口谕是说求就能求得到的吗?”景王寻思了下,泼冷水道,“我倒是能借先前主动上缴家产一事,讨要这么个人情。可陛下的人情何其难得,浪费在此事上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幕僚脸色微微一暗,心道景王这老狐狸,奸诈得很。连皇帝的人情都敢打主意,也不知该夸他还是该贬他。 “这不是还有一个裕亲王呢吗?”索性幕僚早就做好了功课,留了后招,“当今陛下好歹尊称裕亲王一声皇叔,想来他若是开口,此等小事,陛下没有不允的……” “你又不是不知,本王与赵玄磷那厮昔年有怨,任是求谁本王也不可能求到他的头上去啊!”景王一听幕僚提起赵玄磷的名字,立刻拂袖拒绝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群英宴(二) 与其叫他拉下老脸来去求赵玄磷,他还更愿意去找小皇帝求个人情呢! “卑职听说近日裕亲王倒是与许家那庶六小姐走得十分近……想来王爷若是主动开口,与裕亲王稍微提一下此事,想必都不用您明说裕亲王应当就会主动揽下此事……” 心中虽如此想,但幕僚还是十分“尽心”地帮景王出谋划策着。 “此事当真?”景王还是有些不信。 “自然,王爷难道没有听说,那许家庶出的六姑娘,与那位生得有几分相似的流言?”幕僚挑着眉毛刻意做出一副闲话八卦的鸡贼模样。 “哦?竟有此事,如此一来你说的此事倒是可行……”景王与幕僚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笑容。至于幕僚方才口中所言的“那位”究竟是谁,二人心知肚明,却不好宣之于口。 计划好了一切后,景王也没刻意给赵玄磷去帖子,反倒按着幕僚打听到的消息,学着赵玄磷的养伤养老生活,每日到后者常去的悦来茶楼听书,以期能跟赵玄磷来个“偶遇”。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景王连续蹲点听书听得自己都要着迷的时候,终于让他“偶遇”了,听书时间从不固定的赵玄磷。 “ 皇侄儿,这么巧,你也来此听书啊?”景王等了赵玄磷多日,好容易让他等到了人,前者早就忘了当初和赵玄磷之间的不快,当着茶楼里众多人的面,直接从雅间的窗户处探头,与后者打招呼道,“许久不曾见过,没曾想皇侄也好听书这一口,不若上来皇叔这里,咱们一起搭个伴,品鉴着听听也别有一番乐趣。” 景王与赵玄磷好歹都是皇室中人,身体里多多少少流着相似的血液。景王主动打招呼,赵玄磷就算与之,有过不快,也不好当着茶楼里诸多外人的面,拂了景王的脸。只能无奈随了景王的意…… 无人知晓景王与裕亲王这么两个,昔年有过粉色恩怨的叔侄二人,究竟在雅间里聊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日,久未入宫过的赵玄磷忽然乘着轮椅,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入了宫。 时间回到赵玄磷刚刚会见过景王的那天夜里,清平园中。 许岚秋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纤儿帮着将头上繁琐的发髻拆下。主仆二人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着,两道俏丽的身影投影在纱窗上,被昏黄的烛火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咕咕… …”紧闭着的后窗忽然传来鸟儿用喙轻啄的声音。 “定是大雪小雪回来了!” 许岚秋这个正经做主人的还没有什么反应,那厢纤儿已经直接丢下了手头帮前者拆了一半的发髻,连木梳都未来得及放下,跑去给小鸽子开窗了。 “辛苦我们的小信使咯!” 看到小鸽子脚上的小信筒,纤儿先是安抚了小家伙一番,而后动作十分熟练地拆下了小东西足上的信筒,递给了许岚秋。这些日子下来,纤儿已经对自家主子与当朝王爷是朋友这件事情免疫了,就连二人频繁的书信往来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段时间赵玄磷都在安心养伤,而许岚秋又要想办法,清扫自己院子里钉子。茶楼如今刚上的新故事还未说完,短时间内许岚秋也没有什么新的话本子,要与赵玄磷讨论的,却不知他这次来信是想说什么…… 许岚秋一脸疑惑地拆开了小小的信笺,片刻,少女原本还带着浅浅笑意的脸色,忽然凝重。 “姑娘怎么了?”纤儿见许岚秋的脸色不对,询问道。 “景王主动找到裕亲王,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裕亲王能主动与陛下开这个口,将群英宴主办这件事指给咱们府上……”许 岚秋也没有隐瞒纤儿的意思,面色凝重地一边将小小地信笺折叠好,收入了妆台上的小抽屉里。 “群英宴?”就在许岚秋看信的功夫,纤儿已经安顿好了鸽子,正重新帮着前者卸妆,在听到许岚秋口中消息后,后者惊得手上的木梳差点掉到地上,“姑娘您不是在跟奴婢开玩笑吧?咱们府上刚刚新丧不久,怎能举办这群英宴?世家贵族不嫌晦气,也该顾虑一下咱们三房几位姑娘的感受啊……姑娘,您可千万让裕亲王不要答应!” “此事怕是由不得我们置喙,”许岚秋淡淡应了纤儿一句,直接披散着一头墨发,走到了书桌前,研磨准备给赵玄磷回信。 “先前越制一事上,景王的有眼色想必给陛下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区区一个群英宴,就是裕亲王不开这个口,景王自己开口陛下也定会应允。景王府如今外强中干,京城中谁人不知景王已经被新帝掏空了家财,群英宴费钱费力,却是扬名风光得很……只是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何景王要将此事让给咱们许家操办。” 说话间许岚秋已经写好了回信,正在晾干信纸上的墨迹,准备往小鸽子的信筒里塞。 “既然此事无法 回旋,姑娘不若往好的地方想想,”纤儿见许岚秋说话时神色认真,还当她是在担心,柔声安慰道,“操办群英宴一事若是由陛下主动提出,想必就是与规矩上有再多不合宜之处,也无人敢指摘咱们宁国公府什么。” “更何况,按原来的规矩,姑娘还在热孝期间,本是不能参与这样的活动的。但这宴会落在咱们府上便已经是破了规矩,到时姑娘能不能参加,还不是由咱们这主家说了算?” “往年的群英宴,参与的贵女们那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拨个头筹……以姑娘你的多才多艺,举办地又是在咱们府上,天时地利咱们都占了。想来这一次想要博个头筹,拿个魁首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你这丫头倒是想得挺美的,你就不怕你家姑娘我今天刚刚拿个头筹,明天出门就叫马车给撞了?”许岚秋瞪了纤儿一眼,嗔道。 “呸,我家姑娘有口无心,童言无忌,菩萨莫怪,莫怪……”纤儿原是说着好玩,被许岚秋这么一提,再想到以京城这些个蛇蝎花似的贵女们的手段,前者这会儿心中是真的有些害怕许岚秋的话成真,连忙双手合十碎碎念着祈求神佛莫要往心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主意(一) 眼看着洁白的小鸽子忽扇着翅膀,飞入墨色的夜空中,许岚秋的思绪一片复杂。 先前在她暗中对柳氏的撺掇下,宁国公府许家没有随大流,与那些老牌勋贵共进退,上交家产。 按说景王既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也不是个大度的性子,应当是恨透了他们这些个袖手旁观,在越制风波里,连皮都没擦破的世家,又怎会想到主动将这群英宴主办的好事,让给许家?更何况,越制一事才过去多久?新帝这般封赏宁国公府,许岚秋不信以景王那样小肚鸡肠的性子,对他们许家还能有什么好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不是因为此事就算周旋,也改变不得结局,许岚秋万万不会劝赵玄磷应下的。但既然结局改变不得,让赵玄磷主动去与新帝提,反倒是让景王欠了一个人情。只是没有想到,这对跨辈的情敌冤家,有天竟然也会有互相帮助的时候…… 许岚秋想到自己前世与这二人的恩怨纠葛,一时间心中的烦躁倒是抵消了许多。 “新帝登基将满一年,再如何拖下去,也到了该选秀充裕后宫的时候,这群英宴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阴谋,只希望一切都是我 想多了罢。”许岚秋暗暗叹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 赵玄磷入宫后的第二日,前不久才刚刚上门,来给宁国公府送圣旨的内侍官又到了。 会客厅内,高内侍官已经在许璋的“热情”接待中,坐上了主座。此刻前者正端着茶碗,慢悠悠地品鉴着茶水。茶自然是好茶,是许璋为了讨好高内侍,特地到柳氏那扒来的。这不,仅是给一杯茶水,盖碗掀开的那一刻,袅袅的茶香还是弥漫了整个会客厅…… “难为侍郎君还能记得咱家好茶,有心了,”芬香怡人的茶水入喉,良久唇齿间还是一片茶香,高内侍笑得一脸满意。 “高公公若是喜欢,我这便命人给您装一些起来,您老带回去好好品……”许璋立刻有眼色地接话,讨好道。 “那老奴便谢过侍郎君了,”高内侍对许璋这个反应显然十分满意,暗道后者倒是个会来事的,当下也不再磨蹭,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想必侍郎君也知晓群英宴在即,陛下的意思是,希望由贵府来举办这次的群英会。” “贵府上,毕竟是曾出过孝贤太后那般女中翘楚宝地,加之景王如今毕竟年岁摆在那 ,怕是操持不得这般费心的盛典……陛下公务繁忙,按说原是想不到这一桩事,幸得昨日裕亲王入宫时特地提了一句,陛下这才想到,整个京城如今最适合操持此宴的,莫非宁国公府……” “……陛下能想到鄙府,是我宁国公府上下的荣幸,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不复陛下厚望!”许璋这会儿,已经被高内侍口中巨大得惊喜,砸得忘了自己是谁,跪下连连磕头答应不说,哪里还能记得宁国公府是,才举办过白事不久? “陛下只是口谕,并未有明令,侍郎君不必太过紧张。”许璋自己不提起府上刚刚办过白事一事,高内侍自然也不会去提醒他,正好省得他多费口舌。 “侍郎君新官上任,正好操持好此次的群英宴,让朝中百官们看看您的能力,也好叫他们知晓,陛下看人的眼光怎会出错?” 高内侍见既已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也懒怠再与许璋多说,随口又激励了后者两句,转身告辞。 “砰!” 高内侍一走,许璋几乎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告诉给了柳氏,没曾想后者听完这么个好消息,非但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反手还将手中的茶 盏扔了出去。 “母亲,此乃好事啊!为何您……”青花的茶盏倒是没有砸到许璋,只是内里茶叶与茶水飞溅了许璋一身,后者满身狼狈一脸委屈,不动柳氏此举是为何。 “蠢货!你怎生如此愚钝?”柳氏刚刚砸了手上的茶盏,可看她的样子怒火却是半分没消,“你难道不知咱们府上白事刚过?你将此事大包大揽下来,可有想过外人要怎么想,怎么看咱们宁国公府?” 彼时许岚秋正好给柳氏请安完,还未离去。 “慈母多败儿,”见柳氏被许璋气得身子都在发颤,许岚秋暗笑一声,面上却做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上前一步连连帮柳氏拍着后背顺气,“祖母莫要动气,气大伤身。” “此事陛下虽没有明旨下达,但也指派了其身边最得力的高公公过来,说是与大伯父协商,但实际上说是口谕也不为过,倒是怨不得大伯父的……” 许璋没有想到,许岚秋这个他一直没有什么印象的,庶出侄女儿这会竟然会替自己说话。但转眼一瞥见柳氏那阴沉得像黑炭脸色,前者也没工夫多想,连忙顺着许岚秋给的台阶爬了下去。 “小六说得是,此 事孩儿没有深思确实有错,但过府的既是陛下的亲信,想来此事就算孩儿婉拒了无用,不如爽快地应承下来。更何况如今陛下显然是,有重用咱们许家的意思,倒不如借此事像陛下表示一下咱们的忠心……” “说得轻巧,你可知这群英宴需要花费多少?咱们宁国公府已有近十年,不曾办过如此大宴,如今府上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那可都是银子啊!”在许岚秋与许璋伯侄二人的一唱一和下,柳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虽没再追究许璋的愚笨,却还是一脸愁容。 “闻氏丧仪才过不久,按说咱们府上现在应当低调一些。奈何前段时间,陛下才大肆封赏。满朝文武,谁人不盯着、防着咱们宁国公府?就等着抓咱们的错处……这群英宴落在咱们头上,已是于理不合,办好了倒还好说,若是办不好,你可有想过后果?” 多年没与柳氏接触,依许岚秋,自重生以来与柳氏打交道的经验,还以为这人久居高位,安逸得已经丢了当年的本事。 时到今日,柳氏的这一番话,才让许岚秋真正明白,柳氏并不是不如当年,只是没到危急的时刻,懒得动脑子罢了。 第一百二十章 出主意(二) “祖母何必烦心?”心中虽如此想,但显然,许岚秋并没有,想要与柳氏站在同一立场的准备。 “大伯父如今能得陛下看重,这于咱们阖府上下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况且筹办群英宴与我们宁国公府而言也是锦上添花的一桩好事……若是有外人若是不知内里情况,说咱们府上不好,祖母完全可以在群英宴一事还未定下之前,‘不经意地’透露给旁人知晓……” “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不得行,只是,这高公公晌午才来过咱们府上,只怕下午就要有人揣测陛下的用意了。”柳氏还在犹豫。 “此事说来简单,”许岚秋微微一笑,又道“正是要趁着大家都怀疑好奇的这个时候,祖母再‘不经意地’将陛下倚重咱们家,想将群英宴的举办权,交给宁国公府的消息透露出去。” “若是孙女儿没有记错的话,祖母也有些时日不曾见过您那些姐妹了吧?前两日还听说,与您交好的赵家老太太刚刚又添了一个曾孙……” 越是听许岚秋说,柳氏的双眼就越亮。 而许岚秋一边劝着柳氏给她出主意的同时,一边也在小心留 意着后者的脸色,见其意有松动,许岚秋便知此事是有八九可行,尤其是边上还有一个想要证明自己的许璋,不停地顺着许岚秋的话煽风点火。 “咱们家毕竟是刚刚出了热孝,太过引人瞩目毕竟不好,这样吧,”到最后许岚秋甚至不用再说什么,柳氏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大郎,你去把你媳妇叫来,再让她给她交好的几个夫人下帖子,就约她们午后过来。白事是三房那边的,自古以来就没有隔辈守孝的道理,想来外人也没有那么多忌讳。等人到了,再叫宋氏将陛下的口谕,不动声色地透露出去,届时就是有人想要借口,咱们宁国公府在孝期时铺张寻衅,有陛下压着,任谁也指责不到咱们头上来……” “儿子这就去!” 许璋见自己老母亲与小侄女,三言两语就将他方才没有想到的漏洞都点了出来,片刻间又想好了周全的主意,心中欢喜得不行,似乎已经能看到,过几日自己与宁国公府一道大出风头的样子了。 “祖母是还在担心群英宴的问题吗?”许璋走后,许岚秋见柳氏神色疲累,本想就此 告辞,想了想还是装着孝顺,帮柳氏按摩起了头部。 “是也不是,群英宴虽说盛大,但这么些银钱,咱们府上还是能轻松拿出来,只是……”柳氏叹息一声,在许岚秋按摩下闭上了眼,惆怅道。 “群英宴便是在咱们府上举办了又能如何?如今咱们府上年纪最好,最得体的几个姑娘全在你们三房,闻氏的死活无关紧要,但这时候你与你三、五姐姐都在孝期,这时候设办群英宴,就是在与他人做嫁衣……咱们府上这么多花一样的姑娘,却要碍于这些规矩,硬生生叫旁人给比下去,祖母委实不甘心啊!” 看柳氏忧郁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许岚秋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笑意。 柳氏可不是活该?按说她大可以拖上一年半载,再让闻氏悄无声息地暴毙,再不济将人送到外头的庄子上,借口养病,同样可以达到效果。许岚灵再过上个半年就要及笄,新帝如今又选秀在即…… 处死闻氏时倒是一时痛快了,如今许岚灵,连带着三房的所有儿女都要服丧。不说再过不久的选秀与他们宁国公府无缘,许岚灵这个内定的皇妃 进不得宫,就是如今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群英宴众人也沾染不得,可不得让柳氏难受? 许岚秋暗骂柳氏一声活该,心念转动间倒是叫她又想到了个法子。 “祖母莫要多想了,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左右群英宴也没这么快……”想到法子归想到法子,许岚秋可没想真的替柳氏分忧。 “看姑娘方才的脸色,分明是已经有了主意,为何不告诉老太太呢?”哄好了柳氏,回清平园的路上,纤儿就忍不住询问许岚秋。 以前者对许岚秋的了解,方才她特地留下来敷衍柳氏,定然是心中有主意了。 “再如何说,新丧的都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就算是有主意,也不能由我开这个口。”许岚秋道不介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纤儿,毕竟纤儿的忠诚度摆在那里,前者大有将纤儿培养成左膀右臂的念头。 闻氏新丧,许岚秋即便是个庶女,到底还是唤她一声“母亲”。此时替柳氏出主意,兴许一时间柳氏还会因此感激她,但谁知道往后柳氏再想到这时候许岚秋的主意,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庶女无情冷漠,只顾自己出风头, 罔顾孝道? “母亲说是新丧,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群英宴算起来,大可以延后办理几日,届时已满半日,祖母再站出来说几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届时就是大家觉得祖母做得不地道,也不会有人将此事放在明面上来说。” “不说史上有飞虎将军为国征战,强忍丧母之痛,未出热孝奔赴边境的往历史。纵观咱们大魏往昔历史,当年太宗身边的香夫人,亦是刚出百日热孝就被迎进了宫中。还有当年的高宗继位时,邻国的遣使朝露公主到访,胡丞相之女,后来的胡皇后身着素装,以戴孝之身斗朝露公主与不败……扬我国威后,未出百日热孝,同样被以重礼迎进宫中,封以后位。” 许岚秋怕纤儿听不懂,不仅解释得细致,就连她打的主意,都掰碎了掺着例子,告诉了纤儿。 大魏虽然重孝,但事出有因,且亲者热孝已出,往昔也是有过先例。况且闻氏头上还有一个柳氏在,有柳氏的辈分压着。到时他们只要道是,家有老亲在,为儿为孙者不好太过悲痛,免得徒增老人伤愁,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当自己的老师(一…… “这么说来,姑娘这个法子倒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纤儿听许岚秋说得两眼放光,一张小脸上毫不掩饰自己对其的崇拜之意,“奴婢竟不知道我们姑娘是这般的博学多识。” “呵,你家姑娘我,还有多得是的优点你没发现呢!”许岚秋一仰头,笑得一脸高深。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此事怕不是祖母在头疼,过两日大伯母与大伯父也要头疼此事。毕竟群英宴在咱们府上举办,届时若是我们府上没有拿得出手的姑娘,叫众人比下去还只是小事,丢脸却是丢大发了。” “纤儿,你挑个时间,随便从小厨房拣两盘糕点,带过去大房走一趟,将这个法子告诉大伯母,”许岚秋细想了一会儿,又对纤儿吩咐道,“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大伯母帮了咱们不少,咱们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只要许璋不是个傻的,主意她已经出了,到时候许璋再在早朝时当众提上那么一嘴,这桩事情便是板上钉钉不会再出问题了。纤儿自是应下不提。 当夜,许岚秋浑浑噩噩地,似乎梦到了远在边境的许琰被敌突袭,万箭穿心而死,随后不久,新帝就找了个由头,对宁国公 府下刀,阖府上下皆被流放…… 一梦惊醒,许岚秋除了一身的冷汗,就连寝衣都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这究竟是梦,还是原来历史应该有的走向?”许岚秋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境,但平复了许久,心悸的感觉还是迟迟不散,不由得让她开始多想。 “宁国公府可亡可灭,就是赵覆之不动手,我也会动手……只是,二哥一家不行!”许岚秋枯坐在床上寻思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做了个决定。 翌日一早。 “秋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越氏的怀相已经越来越明显,这段时间她都不敢再走出院子,整日呆在院中穿着宽松的衣衫,想要多隐瞒一段时日。而许岚秋为了避嫌,不让众人过多注意越氏的情况,也有段时间未曾过来二房了。 “二伯母的身孕已经有五月了,算算时辰也该告知给边境的二伯父了,”许岚秋想到昨夜自己那个荒诞却真实不已的噩梦,也没有心思多绕弯,直接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再过不久,咱们府上就要筹办群英宴了,到时候您有身孕一事定然是瞒不住的,不若趁这个时候告诉二伯父,咱们也好提前做 好应对之策。另外……” 许岚秋心知越氏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却也不是个傻的,斟酌了一番还是与之提出了,希望越氏能在信上劝许琰分家令过,能脱离宗族的话自然是最好。 “秋儿今日怎么好好的说起了这事?且不说脱离宗族之事,单是分家便不是一桩小事……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妥?” 越氏原是想要拒绝许岚秋的,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了许岚秋在白马寺时,与苦若大师对弈闲聊的画面……就是这么没由来的原因,话到嘴边,柳氏选择了相信许岚秋,反问起了许岚秋,为何忽然会有这个主意。 许岚秋心道,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就是将朝政情况分析得再有理有据,只怕也说服不了越氏。更何况,想要劝服二房分家并不是一件易事,最好还是要争取到越氏的赞同。 这般想着,许岚秋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主意,干脆故作神秘地让越氏将屋中的全部下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了纤儿一人服侍。 “想来二伯母应当记得那日秋儿在白马寺,与苦若大师宛若旧识一般熟稔的相处方式吧?不瞒二伯母,在秋儿姨娘辞世的那日,秋儿做了一宿的 梦,梦中有一女子,凤冠霞帔,华贵媚眼仪态万千……她说可以帮秋儿报仇。也就是那日后,秋儿常常会觉得自己体内似乎多了一个灵魂,她帮了秋儿良多……” 见屋中再无旁人以后,许岚秋便按着自己方才打好的腹稿,煞有其事地扯起了谎。 “二伯母若是不信,您可以看看这个,”似是想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些,许岚秋掏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佛珠,“这是苦若大师云游之前,为秋儿留下的。同时留下他还让人转告秋儿,‘一身双魂有违常理,执念不散难得善终’之类的话。” 到底是当过太后的人,就是说谎也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妥,更何况许岚秋话中,半真半假,除了将自己的重生,用梦境这种玄之又玄的解释,胡诌糊弄越氏,大多数的情况她并未掺假。 等到许岚秋一脸惆怅地叙述完,这个荒谬的故事后。再转身,却见越氏仍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分明被惊呆的样子。 “二伯母?二伯母?” “啊,嗯我听着呢,”越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但目光还是有些飘忽,显然还没从这么个巨大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再看边上一直端着茶水默不出声 的纤儿,同样没比越氏好到哪里去。 “二伯母可相信秋儿所说的?”许岚秋显然并没有,多去介意纤儿此刻的想法。到底她们二人日日在一块,若想解释有的是时间。 “我,我自是信的,”越氏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这一句后,颤着手端过了边上的茶盏,接连喝了好几口凉茶,显然是在用这种方式压惊。 许岚秋也不打扰她,只静静坐在边上,耐心地等待越氏缓过劲来。 “所以,如今小妹是在你的身子里?”良久,只听越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来询问许岚秋的时候,却见那双看后者时,一直带着慈爱目光的眸子里此刻氲满了水雾。 “是。”许岚秋在对上越氏那双眼的时候,心中蓦然一痛,这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反问道,“难道二伯母没有发现,秋儿有时的为人处世,乃至言行举止有大相庭径的时候?” 越氏听许岚秋这么说,立刻想起了先前,府上下人吹嘘了多日的,许岚秋在闻氏灵堂上的英勇表现……思及此,前者立刻抓住了许岚秋的肩,一脸期待地追问道:“所以,那日灵堂之上的,也是……”只那个熟悉的名字,越氏却没敢再说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当自己的老师(二…… “是,”许岚秋看了越氏这样真实的紧张的样子,不由自主也红了眼眶,怕被越氏察觉太多,前者只能别过了脸,假装回忆地解释道。 “祖母请来的那两位宫嬷嬷总夸秋儿有天赋,厉害,殊不知秋儿这些功夫都是在梦中,与‘姑’老师学的……否则以秋儿的出身,且不说有没有这个天赋,遇到灵堂那种情况,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出头的。” 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些,许岚秋连称自己的前世为“姑姑”都不敢,改口叫了老师。如此神秘掩饰的态度,无形中更使她的话,真实了几分。 许岚秋的解释合情合理,越氏度过了初闻的震惊,渐渐地也接受了这么个荒谬的“事实”。 “我虽不能察觉到老师的心思,但时常能在梦境中与老师沟通,而此次劝二伯母分家的主意,也是老师提出来的。”见越氏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许岚秋又将话题扯到了原点上。 “老师虽没有明说,但几次我 与老师梦中对话,隐约间秋儿也察觉到了,老师的死只怕并不是意外,且可能与咱们府上的人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在……” “你是说,她是被人害死的?!”既方才的问题后,越氏再度被许岚秋抛出来的信息震惊到。 “不错,”许岚秋郑重地点了点头,“秋儿如今日日来回于祖母的院子,就是为了查清老师的死因。” “查出什么了吗?”越氏显然也是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暂且没有,但按老师所说的信息,加之这些日子查到的情况……秋儿暂且敢肯定,此事祖母定然也有干涉于其中!”许岚秋说话间,神色间有难掩的恨意,但此时越氏却并未察觉。 且不说越氏是如何震惊的。 念着不好在二房待上太久,许岚秋只能尽量长话短说,将自己的怀疑,打上了“许月所说”的名号,告知了越氏。例如新皇想要征战西北,定要拿这些老牌勋贵下手,宁国公府首当其冲,只怕这次的群英宴就是 个开始等等。 有自己前世的身份作掩护,加之与越氏透露了这么多隐秘的消息,到了最后,越氏已经对许岚秋口中的话,没有半分怀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许岚秋给许琰去信,商量分家乃至脱离宗族自立门户一事。 越氏原是想在信上添上许岚秋与许月的秘密,好让许琰更加相信看重此事。 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此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又怕信件若是落到旁人手中,会给许岚秋带来不利,最后只能作罢。 许岚秋亲眼看着越氏将家书送出,心中总算稍微安定了些。 却说前一日,纤儿按许岚秋的吩咐,将主意告知了宋氏后,在其主仆二人今日过来寻越氏说话的功夫里,许璋也在朝堂上将此事当面说了出来。 “启禀陛下,宁国公府能承办群英宴本是一件幸事,奈何不久前微臣三弟媳才刚刚过世,还请陛下能酌情,容许微臣将群英宴往后延时几日,待府中出了热孝再举办群英宴……” “此 宴虽说是一年一度,但却是陛下登基后首次举办,微臣唯恐疏漏,叫人取笑,也辜负陛下的圣恩,还请陛下给予微臣一定时间。届时,微臣必将举阖府之力,尽心操办此等盛宴。” 许璋几乎是按照许岚秋所教的原话照搬了出来。 在场的百官都清楚许璋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奈何这家伙说的话实在漂亮,仍他们如何想要挑刺都找不出不妥,只能眼睁睁听皇上象征性地问了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最后同意了许璋的要求。 群英宴的一切都已定下,接下来宁国公府也一改往日奢靡风气,低调了许多。谁都不想在群英宴前后惹出什么事端来,但偏偏就有人愿意背道而行。 …… 三房的正院里,许岚灵姐妹二人正坐在上首,询问着下头跪着的两个粗使丫鬟打扮的下人。若是纤儿与许岚秋任意一人,此时在场一定会发现,下首跪着的二人十分眼熟,可不正清平园中少数的几个下人之二。 “你说 许岚秋这段时间,一心呆在院子里学琴?她可还有学旁的什么?”许岚灵对着下方的二人询问道。 “六姑娘身边的纤儿防奴婢们防得紧,奴婢们除了见过姑娘时常在院中练琴外,只偶然看她拿着书,似乎是在研究棋盘……”跪着的其中一个粗使丫鬟思索了良久后,献宝道。 “呵,一个教坊出来的臭丫头,还指望在群英宴上,靠琴棋书画,此等君子六艺大出风头不成?”许岚沁立刻冷笑着不屑道。 自从那日许璋自宫中回来后,柳氏立刻派了自己身边的宁姑姑,到阖府所有姑娘的院中都通知了一遍,包括三房这边。只道是让众位姑娘们这段时间,好好修身养性,待群英宴时,给宁国公府挣分脸面。 宁姑姑尤其叮嘱了许岚灵,让其最好是在群英宴上可以一鸣惊人。 毕竟后者已经因为孝期,注定要错过今年的选秀,若是能在此次的群英宴上大放光彩,说不定还能在新帝心中留下几分印象……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当自己的老师(三…… “行了,我们知道了,你们下去领赏吧,记得盯好清平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刻过来禀告,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许岚灵这次倒是没有教训许岚沁的意思,转头直接将两个粗使丫头打发了下去。 “姐姐放心,以你的才艺,群英宴时定能将京中所有闺秀,都压下去!”许岚沁还没看出许岚灵的神色不妥,一脸骄傲、自豪道。 “按说咱们未出孝期,不该在这个时候做此等娱乐之事,奈何……”许岚灵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了屋中摆放着的瑶琴前,轻抚琴弦叹息道,“宁姑姑说得对,我已注定要错过此次选秀,只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在陛下心中留下一点印象……这次的群英宴于你我姐妹二人太过重要。” 许岚灵心知自己这次就算是艳压群芳,也只能在新帝面前留下一点印象。距她及笄成年已不足半年,可因身上有孝,许岚灵就是想要出门去参加一些大小宴,都得再三斟酌。 京城贵女各个都争着想要博名气,给日后的婚嫁添一份无形的资本。她就算前些年再如何努力,风评再好,待三年孝期过后,只怕也无人记得她是谁了。 相比之下,许岚沁如今不过十三,若是能趁着这次的群英会大放光彩,叫哪家的夫人儿郎看上,正好可以私下将婚事定下,三年孝期一过便完婚,正是完美。只可惜…… “姐姐自幼练琴,琴技更是得过宫中琴师的亲自指点、赞誉,岂是那小家子养的小蹄子能相提并论的?”许岚沁不知许岚灵心中的忧虑,仍兴奋地说个不停,“群英宴是盛典,届时想必十二公主也会出席,姐姐与十二公主的交情最好,到时有十二公主与咱们撑腰,看清平园那臭丫头怎么与咱们相争!” 许岚灵看着直到现在还看不清局势,咋咋呼呼仍在一心想着报复的许岚沁,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可惜,她这个天真的妹妹到现在还没有开窍。 前者本想劝许岚沁现实一些,但一想到如今自己尚未出嫁,暂且还能护着后者一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一场群英宴,宁国公府内外,受影响的人并不在少数。 许璋如今身上好歹挂了个官职,或多或少也有不少的公务要忙,府中诸多事宜便落到了宋氏头上。然而群英宴可不是什么小事,宋氏只觉得她此 刻就算是三头六臂,都无法只身解决这么多繁杂的事务。 偏偏在这个时候,越氏不再遮掩地,爆出了她已怀孕多月的消息,越氏指望不上了,柳氏又摆出了一副年迈体弱,爱莫能助的姿态,宋氏就是有意想要给自己找个帮手,都没有对象。 三房的姑娘近来都按着柳氏的吩咐,深居简出,用功练习才艺,以期能在群英宴上替府争光。 宋氏本不欲打扰许岚秋,但接连忙了小半个月后,心力交瘁之下,前者也顾不上柳氏命令禁止的,不许打扰三房姑娘的话,还是去寻了许岚秋想讨要个主意。 本着投桃报李的想法,许岚秋还真是给宋氏支了个招。 宁国公府,大房正院。 “按说我不该在这时候与夫君说这些,”当夜宋氏就与许璋抱怨起了此事。 “但咱们府上如今得皇上重视,靠得全是太后当年的情分,和远在边关镇守的二弟。如今三弟妹没了,二弟妹身怀有孕,母亲年纪又摆在那里。府中一切皆要我一人操持便也罢了,可若遇上一些大笔的买卖花销,你总不好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去于人商谈吧?” 宋氏强势多年,这 还是头一回主动与许璋示弱,后者倒是受宠若惊了,但他毕竟是个没主见没成算的,就是有心也想不出法子。 “老爷每日要上朝,对外这些事,妾身也知您帮不上忙,但家中不是还有一个三弟在呢?”夫妻多年,宋氏一见许璋这幅表情就知他也没有主意,索性自己提道,“三弟妹走了,三弟这么日日消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爷您若是有功夫不若也劝劝他罢。毕竟是亲兄弟,这般看着弟弟消沉下去,妾身这个做嫂子的也于心不忍……” “夫人说得在理,”许璋难得见到宋氏这般体贴大度的样子,又怎有不答应的道理? 到底是事关阖府上下日后前途的大事,许璋就是不心疼宋氏,也怕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乱子,只好亲自走了一遭,将沉沦于酒色中,放纵自己的许珩给挖了出来。 有了许珩在外帮忙应酬,宋氏的压力顿消许多,念着是许岚秋给出的主意,宋氏特地利用职务之便,给后者送了不少的衣饰。 而好容易从醉生梦死走出来的许珩,应酬了几次以后才发现,他以为自己头上绿油油一片,是人尽皆知的笑柄一事根本是 他在自作多情,柳氏将闻氏一事瞒得死死的,半点风声没有透露出去。 几次下来,许珩也渐渐走出了先前颓废的状态,开始恢复往常的生活,这期间也让许珩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某次许珩在春满楼与人协商正事时,碰巧让他遇上了,腿脚不便的裕亲王。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位裕亲王竟然还认得他,主动与他打了招呼,后来正式商讨结束后,更是邀他同坐吃茶听戏。 许珩受宠若惊,却也只当此事是个意外,不想开了这么个头后,赵玄磷却像与许珩有缘分似的,二人又遇上了好几回。意外地,这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几次闲聊下来却是很有共同语言。 许珩本以为是他的才华折服了裕亲王,让二人成为了知己好友。没想等他将此事,作为资本与柳氏炫耀的时候,后者的眼神看他的眼神却是一派深意。 “你可知当年裕亲王与那位的那段尘缘?”柳氏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神色古怪道。 “母亲是说裕亲王与太……的那段过往?”许珩立刻秒懂,但又疑惑,“儿子不知,裕亲王与那位的过往,同与我交好又有什么关联?”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柬 “你怕是都没有细细看过你家小六儿吧,”柳氏见许珩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无奈地喝了一口茶水,干脆与后者明白解释道,“秋儿那丫头是生得与你极像,但也像极了那个丫头……想来裕亲王应当是见过小六以后,便惦记上了。” 得柳氏解释得这么清楚,许珩那还有什么不懂的。 难怪他说一向以清冷,难以亲近着称的裕亲王,如何会主动折腰与他结交,原来这人从一开始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裕亲王素来洁身自好,家室富贵,人品贵重……算起来,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之更好的良婿了,小六配他倒是刚好!”许珩只在刚刚听柳氏提起此事的时候,震惊了片刻,这会儿前者已经权衡利弊,只恨不得,立刻将许岚秋与赵玄磷的亲事定下来。 却是不知,许珩究竟是真心忘记,还是刻意……毕竟细算起来,赵玄磷不仅与他是平辈,后者的身子更是大魏公认的药罐子,谁也不知他究竟能活多久。只这两点,便能推翻前面许珩话中赵玄磷全部的优点。 “小六那孩子乖巧得很,若是可以,我倒是很愿意看到她寻个好人家,裕亲王确实 是个良配,但以小六的身份,只怕连个侧妃都……唉,”柳氏说着叹息了一声,神色惋惜不似作伪。 说到这里,许珩的表情也是有些失落,不知情的人看着只怕还要以为,这两人是真的在替许岚秋惋惜,却不知这二人只是在惋惜,以许岚秋的身份做不到裕亲王正妃位置…… 许珩与裕亲王赵玄磷交好的消息从未刻意隐瞒着,很快许岚秋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虽早已与赵玄磷说好了,一切重新开始,二人也当是重新认识,从朋友做起。但只要许岚秋现在一走出清平园,满府上下,上到各房的主子下到扫撒的丫鬟婆子,看她的目光都是充满了羡慕嫉妒的神色。 许岚秋自然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赵玄磷这段时日对许珩表示亲近,而带来的影响,按说赵玄磷这一举动,不仅提高了她在府上的地位,更让她如今轻松了许多……毕竟她如今身上可是,被许珩和柳氏打上了“裕亲王内定”的标签。 别说是群英宴不需要她出风头,就是日后有人上门提亲,来人若是权势没有赵玄磷的高,一样要被宁国公府拒绝。 是以这一次的群英宴,正主其实是 正房的那两姐妹,许岚秋只是一个陪跑的。 许岚秋每日在院中摆出练琴苦学的样子,实则一直在听纤儿和白梨,热烈地讨论府内的各项八卦。其中就有正院日日都能穿出琴音这一项。 “姑娘您要不就不要练琴了吧?您没听到正方日日传来的琴声吗?” 纤儿见许岚秋又在摆弄琴谱,趁着边上没有外人,干脆与其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奴婢与姑娘说句实话,三姑娘与五姑娘都是从小练琴,三姑娘更是从四岁就开始摸琴了,您才回府上不久,怕是不知晓这些……” 原来,当年尚在闺中的许月,在群英宴上以一曲自创琴曲“长风叹”摘下魁首。此琴曲音色优美,难度又极高,且情感丰富,特别考验演奏者的情绪及功力,是以这么多年来,再无超越许月的“长风叹”的自创曲目出现。 而这也是宁国公府对外引以为傲的一桩辉煌往事,柳氏更是令家中女儿必须自幼学琴,不求能超越许月当年的技术,但也要与其媲美一二。 而这长风叹,也是许家姑娘自练琴以来,必须要学习的曲目之一。 纤儿这段时间不是没有听许岚秋碰过琴,但前 者自觉许岚秋到底是在府外长大的,如何也比不过有名师教导过的许岚灵。更何况后者如今身上贴了“裕亲王”标签一事,纤儿也是略有耳闻。 想到前几日许岚秋在二房与越氏所说的种种,纤儿更坚定了想劝许岚秋不要在群英宴弹琴一事。毕竟她身上的情况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弹得不好要别人取笑,便也罢了,可若是弹得好,到时定然要受人瞩目,要是被人看出了不妥…… 许岚秋人精一样的人物,如何能看不出来纤儿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许岚秋笑着安抚道,“你家姑娘我本就没打算在群英宴上如何露脸,届时随便走个过场就好了。” 纤儿见许岚秋说得笃定,心知她是个有主意的,当即放下了心不再提此事。 半月时间飞快过去,宁国公府很快就摘下了府门口别的白帆,府内上下除了三房的下人还穿着素色的衣衫,其余的丫鬟小厮都摘下了头上的百花、腰间的摆布。而群英宴开办在即,府内的事情忙得数不过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谁还会记得上次这般忙碌,还是在闻氏的葬礼上? 柳氏的院子里。 “母亲,儿媳已按旧例将群英宴所要准备都事宜,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唯独这个请柬还未想好究竟是要用什么材质的。”宋氏虽已嫁入宁国公府多年,但到底是头一遭筹办这么盛大的典礼,这不有许多事情她也拿不准,只能觍着脸来寻求柳氏的帮助。 往年各世家都在宴会前后花尽心思,就是这个请柬也有很多门道。 “去年侯爷家的请柬是用香木制作的,前年钱老将军家的请柬,是财大气粗用金银直接打出来的……咱们府上如今的情况母亲您也清楚,若想要再财力上出风头,是万万不能够的了,可若是要说什么新奇的点子,儿媳又是真的愚钝想不出来……” “这倒确实是个难题,你且容我想想看。” 毕竟这些时日,宋氏的忙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柳氏这次倒是没有责怪宋氏的意思,反眯起眼来细细思索起这桩事情。 许岚秋一边给柳氏揉着肩,一边安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 “小六儿,你向来古灵精怪的,这次你可有什么好主意?”许岚秋想要低调,奈何柳氏不想放过她啊,这不转头又把问题丢给了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琉璃扇 “这种事,祖母怎能问小六一个丫头片子呢,”许岚秋笑得一脸受宠若惊,谁知她心里此事有多无奈。 柳氏会问她的意见是一桩好事,间接证明了她自重生以来,在前者这里费的功夫没算浪费。从这一桩小事上就能看出来,如今柳氏越是在小事上倚重她,日后说不定在大事上也能听得进她的意见……这对她的复仇计划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母亲说得对,秋丫头惯是个聪明伶俐的,你且说说吧,不拒好坏,好歹是给大伯母一个意见。”柳氏还未说什么,宋氏先接过了话茬,说这话时后者看许岚秋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信任,直把许岚秋看得都有些尴尬起来。 相比起柳氏,宋氏对许岚秋那才是更无理由的信任。她可是见过这丫头太多次化腐朽为神奇的操作,说不信任才不对。 “大伯母与祖母既然这么说,那秋儿便随便说说自己的想法,若是有哪里不好,您二位可不能笑话人家,权当是给大伯母提个建议好了。” 许岚秋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应下此事,毕竟这虽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只要柳氏与宋氏等人 能听得进自己的意见,开了这么个头,有一就有二。天长日久之下,日后一些重要的决定,说不定她也可以插手干预…… “前些年外国使团,不是传了张琉璃的方子到咱们大魏吗?前些日子秋儿与姐妹们去南福街看铺子时,曾见过一家专门贩卖琉璃制品的店铺,七妹妹贪图琉璃好看新鲜,硬缠着要买……本以为这种新鲜东西应当不会便宜,谁知我们店家,才知东西并不算多贵……” “大伯母不是想要再请柬上出彩又能不花费太多银钱吗?依秋儿看,这琉璃就不错。到时候您只要挑好琉璃铺子,再报上咱们宁国公府的名号,让琉璃铺子先产出一批模具来看看效果,若是满意的话再商量价格。咱们宁国公府不日将要举办群英宴这桩事情,满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大伯母届时跟琉璃铺子的掌柜议价的时候,还可以用此事来压价,咱们帮着他们宣传,他们提供咱们优惠,一举多得……” “这倒是个好法子,不管得不得行,明日我便按着六丫头说得,先去寻找那家琉璃铺子看看。”宋氏越听许岚秋说双眼越是明亮,到了最后 都不等柳氏发话,差点就直接拍板定下了此事。 “母亲您觉得此事当行不?”等前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忽略了柳氏,脸上的笑意连忙一收,忐忑地询问起柳氏的意见。 “秋丫头孩子心性,点子出得也新鲜,倒不是不得行,只是那琉璃毕竟是硬邦邦的东西,究竟能不能做到咱们要的请柬效果,只怕是不好说……”柳氏倒是没有看出宋氏的不妥,群英宴毕竟是一件大事,她现在也在思量许岚秋的主意究竟行不行得通。 “这点祖母大可放心,秋儿那日与七妹妹好奇之下,也曾与那琉璃铺子的掌柜询问过此事。那掌柜的说了,这琉璃在打造成性之前是与铁水铜水一样的,只要有模具,便可将其做成任意模样。” 许岚秋是真心希望,自己的这个主意能被宋氏二人采用的。毕竟只有这桩“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办成,且还办好了,才能更得到这二人的信任。是以这会儿也收起了方才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与二人说起琉璃的好处来。 “听那掌柜的说,琉璃这种东西,只要温度掌握好了,什么颜色都是可以烧得出来的。届时 咱们也不怕在档次或者男女之上分辨不开。秋儿甚至都想好了,送给姑娘家的请柬要做什么样式的了。” 怕柳氏二人会察觉到自己的不妥,许岚秋说着说着还不忘刻意流露出,两分小女孩家说到喜欢的东西时的天真欢喜。 “咱们可以让他们将送给姑娘家的请柬,用琉璃做出可以拆分的几个扇面,届时再用金丝银线将扇面固定在一起,做成小折扇的样子,再在扇面上写上请柬的样式。好看新鲜不说,日后还可以当个小玩物收起来,就是放在博物架上当个摆件都是极好的选择……” 不得不说,许岚秋一派天真的说法,不禁说得宋氏乐了,连带着柳氏都被说动了。 “琉璃制扇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只是这种复杂的模具,只怕不会如何便宜,那男子那边的请柬就应当简单些了。”柳氏沉吟了一下,并没有否定掉许岚秋的主意。 “女子的请柬秋儿还能说上两句,但若是说到男子的请柬,秋儿知道的就不多了。”许岚秋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她已经开了个不错的头,剩下的主意就应该由着宋氏发挥了。 “咱们大魏的男 儿大多喜欢简单的,也断做不出六丫头说得,那种将请柬当玩物,更甚是摆设的事情,届时儿媳随便挑上两款简单的样式,再在其上写上各家儿郎的名,便也可以了。”索性宋氏也没有让许岚秋失望,很快就顺着她的主意说了下去。 “六丫头的主意若是能成,咱们宁国公府就已经占了,群英宴自开办以来最大的一个‘创新’,就是男儿郎的请柬再简陋一些也无碍了。” “对了,六丫头你鬼主意多,旁的请柬便也算了,让你大伯母随便拿个主意,但群英宴这种大宴,于情于理,咱们都要给宫里递上两份请柬。这两份请柬可马虎不得,最好是能有你自己画模具,让你大伯母拿去琉璃铺子问问能不能打造出来。” 一切说定后,许岚秋本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偏偏柳氏又丢给了她这么大一个任务。 想到宫中如今尚未婚嫁的,除了十二公主赵媛,只剩自己的那个尊贵的养子,这两张请柬送给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主意都出了,断也没有在这点小事情上在放弃的道理,许岚秋假意担忧地推拒了片刻,最后还是应下了柳氏的任务。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府放风 宋氏忙了两三日的时间,约莫着,许岚秋大概将柳氏吩咐的图纸设计好后,寻到了后者说是想要与其一道走一遭南福街,去寻那个琉璃铺子。 自从宁国公府承接下群英宴的筹办后,许岚秋已经有多日不曾出过门了,早就将她憋闷坏了。 毕竟自群英宴的消息落定后,许岚秋可是阖府上下最悠闲的人了,群英宴又轮不到她来出风头,她也没必要真练习什么技艺,没由得亏待了自己,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收拾收拾,多找几个机会写些话本和出去查查账簿来的充实。 许岚秋领着宋氏找到了她口中的琉璃铺子,将掌柜的引荐给了后者,又帮着与掌柜地交流了些琉璃请柬的细节,这才借口想去查看铺子,转身自离开了去。 一开始的新鲜热潮褪去,布庄与茶楼的生意比起开始差了不止一点,但胜在收入稳定,订单不断,明面看上去是不如之前风光了,但实则现在两家铺子的状态才是许岚秋最想要的。 最招眼的新 鲜期过去,铺子的生意也只是看着尚可,又有赵玄磷的“入股”的名义摆在那里,许岚秋现在心中安稳得很,没再担心过柳氏会动主意到自己的铺子上。这次的群英宴届时就会是最好的证明。 许岚秋在布庄里查看了一圈,见一切运作正常,完全没有需要自己插手、指点的地方,转身又去了茶楼。 胡掌柜轻车熟路地将许岚秋迎进茶楼,又将人领进了赵玄磷长待的那间厢房,临走前还不问许岚秋一句:“王爷每日来的时间并不固定,六姑娘可要老奴通报一声?” “胡掌柜,你可别忘了你名义上可还是我许家的家仆。” 许岚秋没料到这胡掌柜自从,被自己拆穿是赵玄磷的人后,竟然会在自己面前这般大大咧咧毫不掩饰,一时间被后者闹了个大红脸,上面这话也不知是真恼气,还是小姑娘羞急了的反应。 “你知会一下他吧,我还有些正事想要与你家主子好好谈谈。” “诶,老奴这就去通报!” 就在胡 掌柜讪讪要退下时,却听里头的姑娘一脸别扭地小声回应了一句,前者连忙应声开心退下。 小二刚刚续上第一次茶水的时候,雅间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你这么快?”许岚秋惊了,一时间都不知该感叹是胡掌柜的消息快,还是赵玄磷的速度迅速。 悦来茶楼的二楼的雅间极其私密,为了让众人有个良好的视野,许岚秋特地将靠近茶楼大堂那一侧,全部隔开做成了雅间,而临街的这一边则被放空,只做了大扇外推式的雕花窗户,营业时临街这一侧的窗户则是全部打开,确保雅间内外空气流通的同时,还不会打扰里头的人听书。 雅间的房门打开的时候,临街那一侧的阳光正好倾泻下来,温和的光芒给赵玄磷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耀眼却不刺目的柔光,许岚秋娇小的身子刚好被包裹在前者的影子里。 许岚秋头一次发现,赵玄磷原来长得这般高大,高大到她都得抬起头来仰望后者,偏偏站在光影下,她又 看不清赵玄磷的脸色,只能看清那双黑白分明,却溢满温柔倒影着自己身影的双眼。 “你,你脚好了?” “今日怎么出府了?” 许岚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立在门口看着赵玄磷模糊的脸色,看得失神。前者红着脸想要打破这一刻的尴尬,没曾想后者也抱着跟她一样的心思,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尴尬又暧昧的气氛在二人四周弥漫…… “我,我随家中长辈出来的,闲着无事,便想着过来茶楼看看……” 许岚秋心理强大,不停告诉自己,她与赵玄磷就是朋友之间哪来的旖旎?做了好半天建设,这才壮着胆子主动打破这气氛,只可惜若是许岚秋说话的气势再足一点,想必还能框得过赵玄磷和她自己。 “你不让我进去吗?”赵玄磷自然也看出了小姑娘的强作镇定,倒也没有戳穿她的意思,转移话题道。 “啊,哦,我都忘了!”许岚秋迟钝地再次在赵玄磷的提醒下,回过神来,匆忙让开了位置,“你 的脚都好了?” “嗯,本就不是什么太重的伤势,”赵玄磷熟稔地走进了雅间,轻车熟路地坐下,回答许岚秋时,前者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按说赵玄磷与许岚秋一样,是一个将规矩学得镌刻进骨子里的人,但今日他不仅没有主动等许岚秋一起进门,更是先一步入座,甚至还没有关门……许岚秋心中微微觉得奇怪,复转念一想,又觉得赵玄磷这是与自己熟稔、亲切,才会没有防备,放松到忘记规矩。 这也变相证明了他们二人关系极好,可就是这关系极好,方才自己还差点误会委实不该……心思犹如山路绕了百八十个弯的许岚秋,半点没有注意到,正襟安坐的赵玄磷宽大的衣襟长摆下,那微微在颤抖的双腿。 “我方才听说,你是有正事想要寻我,可是宁国公府遇上了什么麻烦?”趁着许岚秋关上雅间房门的功夫,赵玄磷不动声色地用长袖,轻轻擦去了额头上细细的汗水,刻意别过头转移话题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隐忍与骄纵 赵玄磷的腿伤昨日才刚刚被太医断定痊愈,这两日正是需要好好注意,适当运动复健的时候。胡掌柜给赵玄磷传消息的时候,前者正在裕亲王府里老僧漫步地,悠哉哉适应着康复后的双腿。 一听说许岚秋想要见他,赵玄磷一心只顾着让后者看看自己已经痊愈的双腿,却是忘了他这会儿压根承受不得太剧烈的运动。裕亲王府距离悦来客栈的并不如何远,见赵玄磷坚持不住,侍墨匆忙将人扶到街边商铺的台阶上坐下,折回府上去取轮椅,没曾想就这么被赵玄磷甩开了去…… 每次踏在地面上,赵玄磷都要感受到双腿传来的剧痛,但为了见到许岚秋,前者愣是靠着其顽强的意志,拖着一双残破的双腿走到了许岚秋的面前……这也是赵玄磷今日在细微之处上失礼的原因。 “以我与宁国公府的关系,你觉得,宁国公府得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我插手?”许岚秋不知赵玄磷的情况,犹自嗤笑一声,手上摆弄着茶具,轻蔑道,“况且,以宁国公府如今的情况,若是遇上的事情不需要靠权势,你觉得以我的本事,还需要寻求外援吗?” 说这话时,许 岚秋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气势,当年那个叱咤风云,丝毫不逊色于先帝的女人,似乎又出现在了赵玄磷面前。 “噗嗤,”赵玄磷看着许岚秋,顶着一副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的皮囊,用如此霸气自豪的口吻,说着与她外貌极其不相符的话,没忍住轻笑出声。 此刻他的心神早就被许岚秋全部吸引了去,哪里还能记得双足的不适感? “我约你出来可不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外家,只是有些好奇旁的事情,有些拿不准主意,想与你商量商量。”许岚秋倒是没有介意赵玄磷的态度,给后者斟了一杯茶后,收敛了笑意严肃道。 “你想问的是陛下的心意一事吗?”赵玄磷似是猜到了许岚秋心中所想,同样正色回道。 “是,”许岚秋点了点头,“我知晓此次的群英宴,是景王自己推给我们宁国公府的,但这幕后有没有皇帝的推动,我却实在想不出来。但不论结果如何,以我对皇帝的了解,宁国公府上下不会有他看得上的人,如今他重用许家,只怕还有什么阴谋……” “如今陛下登基已近一年,反观他初登基时,如今的世家勋贵无论是财力还是权 势,乃至是在民间的声望都下降了不止一丁半点,照这样下去,陛下大权在握,将朝堂变成一言堂是早晚的事情……” 听许岚秋说到赵覆之的用意,赵玄磷也认真分析起了朝堂局势。 二人就着赵覆之这段时间重用宁国公府,将前朝今朝的朝政朝局几乎都谈论了一遍。许岚秋对朝政这些正事上的明悟了解,远比赵玄磷想象的还要透彻,看法也要更犀利得多。赵玄磷虽一直知晓许岚秋是个有才的,这次的谈论下来,后者的表现还是让他大跌眼镜,狠狠惊艳了一把…… 绕是这样,他们二人也还是没有揣测出赵覆之的用意。 赵覆之是许岚秋自幼一手教养大的,虽说二人不过相差七岁,但许岚秋却是着实在这个孩子身上下了功夫的。说是养母子的关系,以许岚秋倾囊相授的作为,二人更像是师徒…… 或许正是因为许岚秋的倾囊相授,赵覆之不仅有许岚秋犀利看人看事的眼光,还比寻常由皇室太傅教导出来的皇子们,多了两分女人的心细……说赵覆之就是一个复刻版的许岚秋也不为过。只是…… “唉,”说到赵覆之的性格,许岚秋猛灌了 一口茶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倒是像极了我,可是我自己都还摸不透自己呢,又何谈去揣测他的想法?” 话说完,许岚秋再度烦闷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水,大有将茶水当成酒水喝的感觉。 “想不通暂且先别去想了,”赵玄磷看着她这幅可怜,又孩子气的可爱样子,心软得不像话,不由得柔声劝道,“我还不曾问过你,群英宴时可有想好想要表演什么?” “我还能表演什么?”许岚秋摊手,大有耍无赖性质道。 “左右许家现在需要出风头的姑娘不是我,届时我只要随便表演个什么就好了。话说我当年在宫中的时候,对埙这种乐器倒是很感兴趣,也学了几首曲子打发时间,若不然到时候我弄个埙随便表演一首曲子便对付过去了。只是这埙不算稀奇,却不知着京中哪里能买得……” “呵,当真是巧了,我这刚好新得了一对陶埙,原是想着带出来给你赏玩品鉴一番,没曾想刚好派上用场,”赵玄磷见许岚秋一脸苦恼,轻笑着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你怎知我懂埙的?”许岚秋双眼放光,惊喜道。 “当年我与皇兄 交好,时不时的也会进宫与其商讨政务,那次听皇兄偶然提了一句,道是你在与宫中乐师习埙。那会儿,我正好闲暇无事,也正在与民间一位陶埙大师习埙,便记下了此事。”赵玄磷一边解释着,一边留意着许岚秋打开盒子的生动情。 少女面上还带着点点婴儿肥,日光透过雅间的楼空雕花窗落进来,隐隐还能看到前者面上细细小小的绒毛,尤其是许岚秋红润的脸色,和其脸上生动活泼的表情,只一眼就能叫人心都融了去。 “你愿意将这个对陶埙转卖给我吗?” 许岚秋看着两只成色极好的陶埙,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番,差点就拿到嘴边试起了音色,后知后觉反反应过来此举失礼后立刻冲赵玄磷问道。 “你都未曾试过它们的音色,就如此喜欢,万一这对陶埙只是徒有外表,音色极差你该如何?不怕我诓了你的银子?”赵玄磷眯眼笑着调侃道。 “说来我也是阅尽千帆的人,且不说我相信自己的眼里,这对陶埙一看烧制程度,敲击声,定然音色不会差……况且,裕亲王家大业大的,您要是愿意忍痛割爱,存心坑我这么些小钱,小女又能如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陶埙(一) 许岚秋学着赵玄磷眯起了自己的桃花眼,只是那笑语间却全然没有防备赵玄磷的意思,反倒是亲近的意味十分明显。 “叫你这么说得,本王若是真诓你反倒还辜负了你的信任不是?”赵玄磷看着许岚秋狡猾的小表情,十分耐心地与其开着幼稚的玩笑,“只是这对陶埙本王也甚是欢喜,不若这样,本王不收你的银子,反赠你一只,但另一只你高抬贵手,给本王留着可好?” “妥,如此甚好!” 许岚秋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赵玄磷就先退了一步,能得到自己心仪的东西,还不费功夫,如此便宜,绕是她曾见过大风大浪,还是忍不住幼稚地雀跃心情。 “这样吧,我凭白占你的便宜实不属君子所为,”等欢喜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后,许岚秋又觉得自己这样占朋友的便宜,实在有些对不起赵玄磷,沉吟了一会儿后又道。 “本姑娘如今别的本事没有,赚钱的点子倒是还有一些,你赠我如此好物,我也不好没有表示,这样吧,你待我回去后好好想想,过段时间给你送上一个赚钱的好主意,让你连本带利好好赚上一 笔,如何?” “如此也好,那本王就期待许姑娘的好主意了。” 赵玄磷本想与许岚秋说他们二人之间不必如此见外,但见小姑娘虽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但语气间分明是不想亏欠不容反驳的意思,只能无奈笑着应了下来。 两人又在雅间里聊了许久,雅间的隔音效果虽好,但若是俯在门口细听,还是能听见里头毫不掩饰音量的,少女独有的爽朗笑声,可见里头的人气氛有多融洽。 今日二人身边都没有带下人,许岚秋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赵玄磷的面前,表现得越发放纵恣意。不复初识的疏离客气不说,也不是当年在宫中那副端庄有礼的假象,如今的许岚秋在赵玄磷面前,完全是由着自己的心意来,越发不曾掩饰其内里的真性情。 送走了许岚秋以后,赵玄磷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双腿处传来的巨大痛感。茶楼里没有大夫,赵玄磷也不欲搞出太大的动静,省得日后让许岚秋发现什么,只能强自调动内力,来舒缓双腿…… 等到侍墨扛着论语终于在茶楼雅间找到赵玄磷时,后者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泌湿。 许岚秋看似在茶 楼里待了许久,实则等其重新与纤儿团聚再回到琉璃铺子的时候,宋氏才刚刚与琉璃铺子的掌柜商定好模具的细节,付定金之前,宋氏为了以防万一,还提出了想要到琉璃铺子的工坊去看看的想法。 店铺掌柜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前世外使进攻琉璃方子的时候,还是彼时的许月替的先帝接见的外使臣。许岚秋是个有远见的,在看过了琉璃制作的多种物品后,立刻看出了此物的重要性。 是以当时此物的推广和执着,许岚秋几乎是全程亲眼盯着的,毫不夸张的说,就是要她亲自上手,她都能按工匠的步骤,有模有样地制作出一套琉璃制品,后者对琉璃自然提不起兴趣。 是以在宋氏与琉璃铺子的掌柜,询问许岚秋要不要一同前往的时候,后者毫不犹豫地以怕热为由拒绝了。 “掌柜的若是方便的话,能给小女一套纸笔吗?”许岚秋不愿跟过去作坊受那个高温的罪,转念又想起柳氏吩咐自己,给赵覆之兄妹二人另外准备的图纸还未弄好,便向掌柜的要了一份纸笔,呆在铺子里无聊地设计起了请柬。 赵覆之是在许月的膝 下长大,许月自然清楚他的喜好,沉吟了片刻后,便以赵覆之最喜爱的兰花为原型落笔,将花瓣拆开另外绘制出了模子。届时只要花瓣造好,再选上上好的玉石为底将花瓣相连起来,在玉石底座上刻字,此物就是一最好的工艺品了。 画完了觐给赵覆之的“请柬”后,许岚秋又照瓢画葫芦,以十二公主最爱的桃花为主,设计出了原理差不多的另一份请柬。 许岚秋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是以画图并没有用掉她多少的时间。等到宋氏等人回来时,许岚秋已经设计好了全部,甚至连细节都补充完整了。 “大伯母,您与掌柜的帮秋儿看看,这两份图纸可行?” 许岚秋心知自己的设计已经完美,但还是故意低调地将图纸拿出来询问宋氏的意见。为了不叫自己的“天赋”太过引人注意,许岚秋还特地借口她是已经在府上细细琢磨了许久,这会儿才趁着闲暇画出来的图纸。 “只看成品的话,确会叫人觉得这两款难以打造,但若是按着许姑娘设计的步骤来做,想必达到图纸上的效果并不是难事,小人届时盯着工匠小心一点打造,只怕成 品还能比姑娘图纸上的要更瑰丽一些。” 那掌柜的毕竟比宋氏专业一些,在宋氏不住感叹许岚秋的天赋,和成品的精巧漂亮时,前者已经专业地分析了一通图纸的可行性。 “掌柜的,你看,这兰花上可还能预留一些空白处,镶嵌一些东西?”宋氏也不是个服输的,见自己全程像个外行人一样,被掌柜的遗忘在脑后不仅主动开口询问道。 “毕竟这两张图纸上的东西可是要送进皇宫里的,琉璃虽然美艳,但到底有些廉价,怕是与那位的身份无法匹及,若是可以在这兰花上嵌上几颗白玉,充当露水,新奇的同时也能显得贵重几分……” 琉璃好看,但底子却是由不值钱的泥沙之中提炼而出的,宋氏在看透了内里的本质后,早从一开始的处处小心转变了态度。 “倒也不是不可行,”掌柜的也知晓这次是桩大买卖,是以也没有对宋氏不屑的态度表露出什么不满,反倒依循着后者的思路思索着可行性。 许岚秋静静看着宋氏与掌柜的,拿着她的图纸商讨廉价贵重,甚至对图纸指指点点,哪里都想要改动的样子,并未发表自己的意见。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陶埙(二) “旁的模具倒还好说,只这两份图纸上的,一定要尽快制作出来,不怕做毁了,但一定要做多做精了来,届时我们挑最好的献进宫里,只要陛下满意了,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眼见着许岚秋都要打瞌睡了,此时才在宋氏的签订万嘱咐下暂且落下了帷幕。 这次出门的重要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宋氏因为刚刚落实了一桩大事,心中宽慰,只粗略地关心了一句许岚秋去了哪里,后者回答自己去淘了一个陶埙后,宋氏也没再过多关心,甚至还劝她不必介意在群英宴上不能出彩一事。 “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你母亲若是不出意外,按说今年年末你三姐姐就是要入宫做皇妃的人了,偏生出了这档子事。老太太望着你三姐姐能借着此宴在陛下心中留下一点印象,省得日后入宫连她是谁都不记得……而你五姐姐呢,先前你母亲在世时,为她千挑万选的,又觉得她年纪还小,不必着急,这不就拖了下来。老太太也是希望她能借着此次的群英宴,能在众人面前处处彩,也好挑一个合适的夫婿,日后无忧。” 宋氏说着还不忘拍了拍许岚秋的手,安慰她道。 “大伯母知晓你心中定然是有委屈的,但是现下谁人不知,裕亲王有意与你,日后想必你的富贵是众人都不用担心的事,是以你祖母才会格外偏重你那两个姐姐一些,都是一家人,你可千万不能将此事放在心上……” “秋儿省得的。”许岚秋强压下自己想要打哈欠的欲望,朝宋氏扯出了一抹“乖巧懂事”的笑容,随即红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往日的许岚秋惯是个精明的,宋氏只当她小姑娘家的再如何厉害,于情爱一事也终于懂得了羞涩,揶揄地玩笑了她几句后,总算是放过了昏昏欲睡的许岚秋。 却说琉璃铺子与请柬一事搞定后,许岚秋暂时又没了事做,又回到了先前呆在院中百般无赖的状态。 闲来没事,许岚秋干脆捡起了被自己抛下多年的埙,在院中练习起来。 “姑娘怎的今日不习琴了?”纤儿正在边上帮许岚秋收整床榻,而白梨红果则一个在收拾屋子,一个在剪烛心,谁都没有注意到纤儿在问这话时,红果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明显侧耳认真在偷听的表现。 “我细细 想了想,觉得你与大伯母说的话甚是有理,群英宴与我而言可有可无,于三、五姐姐而言却是人生要事。且不说我的琴技能不能拿得出手,届时群英宴上,咱们三房三个姑娘全部习琴,叫外人看了怎么想?” 许岚秋试了试陶埙的音色后,难得心情不错地多解释了几句,只是这话里的真假究竟如何,却无人知晓了。 夜深人静,纤儿等几个大丫鬟伺候着许岚秋睡下后,纷纷离开了主屋。 许岚秋休息素来不习惯边上有人伺候,她生怕自己若是熟睡时不察,万一呓语暴露了自己的秘密……清平园中除了纤儿,许岚秋谁也不敢信任,是以守夜这个活计明面上说是几个大丫鬟轮流着来,实际上许岚秋里屋外间的小榻,全被纤儿一个人给承包了。 清平园虽说不大,但胜在人数不多,是以许岚秋身边的三个丫鬟,都有自己独有的屋子。没有人注意到,红果在众人都各自回屋的后,又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 三房的正院里。 正房里灯火通明,往日这个点早该各自回屋,各自上床休息的许岚灵姐妹二人,正坐在屋中,画面一转,却见下方跪着的 ,正是方才鬼鬼祟祟从清平园溜出来的红果。 “你是说那丫头放弃了琴,选了陶埙?”许岚灵正在擦拭着自己宝贝瑶琴,听完红果的汇报后,又与红果又确认了一遍,得到后者肯定的回答后,许岚灵却没在言语,只是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冷笑。 “陶埙那种冷门的东西,不是只有戏园子杂耍班子,外头的那些个贱民才会玩的东西?”许岚沁见许岚灵不语,轻蔑地损起了许岚秋。 反正陶埙这种东西,她只在旁人的口中听说过,别说是听埙曲了,她连陶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埙在许岚沁的眼中,连乐器都算不上,顶多算得上是一件东西,还是一件低贱的东西。 “她的埙曲吹得如何?好听吗?”许岚灵并没有阻止许岚沁损许岚秋的意思,更没有替陶埙正名的意思,反倒淡淡瞥了一眼跪着下方一脸谄媚的红果,问道。 “这陶埙听闻是六姑娘今日与大夫人出府时淘来的,方才奴婢只听见姑娘试了试音色,并未听到她演奏。”红果老实回答道,见自己的话音落下后,许岚灵微微蹙眉,前者连忙又补充道。 “奴婢虽不懂乐器,但家父当年 曾在官窑里做过工,奴婢对陶瓷倒是略懂一些。六姑娘虽没有用陶埙吹奏曲目,但奴婢观那陶埙的质量和音色,此物想来是出自老窑工只手,价值绝对不低……若是三姑娘听不得埙声,奴婢倒是有一法子,能叫这埙外表看上去毫发无损,但却再发不出声音来。” 红果谦卑献媚地说完这一段话后,果然见方才还蹙眉的许岚灵脸色轻快了许多。 “没曾想你还有这一本事,”许岚灵这会儿面上已经换上了明显轻松许多的笑,夸赞了红果两句后,又吩咐道,“毕竟是名家出手的好东西,且留着让我那六妹妹好好稀罕稀罕,什么时候让陶埙损坏,就看你自己把握时机了。” “奴婢明白,定然不会辜负三姑娘信任。”红果见许岚灵终于给自己指派了任务,心中欢喜,忙不迭地磕头表忠心。 “下去吧,燕子,给红果买茶钱。”许岚灵懒怠在看红果那急于卖主求荣的狗腿样子,淡淡冲自己的贴身丫鬟吩咐了一句,低头认真擦拭起自己的宝贝瑶琴起来。 “姐姐,你让红果把那贱蹄子的埙给弄坏了,届时群英宴上,她不是只能用琴了?”许岚沁忽然想到。 第一百三十章 许岚灵姐妹示弱 “嗯,我就是想让她用琴啊,”许岚灵依旧擦着她的宝贝,头也不抬地淡淡应道。 “是了!”许岚沁这才反应过来,乐道,“姐姐习琴近十年,届时那丫头拿了个众人都不曾见过的乐器出来,关键还吹不出声,已然是要出糗,咱们再赶鸭子上架,逼着她弹琴,可不是要叫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说话间,许岚沁似乎已经能看到群英宴上,许岚秋被众人嘲笑到无地自容的样子。 姐妹二人的计划得极好,这段时间也不再日日留意着清平园的动静。本想在群英宴前,暂且放松、麻痹一下许岚秋的心态,没曾想许岚秋确实是放松了,她们姐妹二人却被许珩带回来的消息给气得心肺都在剧痛。 原来是自先前赵玄磷搭上了许珩以后,这段日子以来二人之间的关系越发“熟稔”,赵玄磷更是三不五时地就要折腾一个大宴小宴,且都要请许珩到场,不知情的怕是真要以为这二人是相见恨晚,引为知己了。 许家上下皆知晓赵玄磷的意不在此,但无人戳穿什么,尤其是许珩仗着赵玄磷的看重,这些日子帮府上采买、应酬时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若只是这样便也 罢了,许岚灵姐妹二人心中都清楚,以许岚秋的身份,能给赵玄磷当个贵妾就是顶天的造化。没曾想,赵玄磷为了讨好许珩,甚至当众在某次宴席上,赠出了一副名家张旭的真迹…… 谁人不知“张旭之画可抵万金”一说,赵玄磷这样明白的讨好,究竟是为了什么,众人即便心知肚明,还是不由惊叹,裕亲王这是真对六姑娘许岚秋动了真心。 许珩日日拿着张旭真迹一事显摆,甚至某次还在许岚灵姐妹二人前去请安时,显摆到了她们二人面前,明里暗里地夸许岚秋有本事,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孝顺不说,还能凭本事,勾得赵玄磷堂堂一个亲王对其做到如此。 “爹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莫要忘了,女儿与三姐姐才是您正儿八经的嫡出女儿,你就是再如何看重那个丫头,到底她的出身不清不白,顶天了也只能许给裕亲王做个贵妾。一个贵妾就是再如何得宠,又能帮到您什么?” 许岚灵原本听许珩,将自己姐妹二人拿与那青楼女子一般比较,竟用“勾”一字来形容自己的女儿,原是不忿想要直接怼回去的,没曾想许岚沁早对赵玄磷心生仰慕,没有察 觉反驳许珩的话不对,不说,反过来还指责许岚秋的身份不够格…… 到底是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亲姐妹,许岚沁话中藏得小心思,不用多说许岚灵就察觉到了。 “父亲,且不说古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姐妹二人尚未及笄,本是没有资格权力过问自己的亲事的。奈何如此年纪,母亲没了,灵儿倒是还好,到底前程已被父亲祖母安排妥当,可沁儿却不一样。” 许岚灵既已经察觉到了许岚沁的心意,自然要帮着她说话,当下立即红了眼,柔弱可怜道。 “往昔父亲母亲总觉得沁儿天真年幼,想将她再留在身边几年,可如今我们姐妹二人同在孝期,待出了孝,妹妹也过了最好议亲的年岁,凭白由着人挑拣了……沁儿虽然天真娇蛮些,但她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许岚灵说话时一直小心注意着许珩的脸色,见许珩确实有被自己劝动,面色有愧,许岚灵连忙再接再厉,继续道。 “我们姐妹二人确实不喜秋儿这个忽然闯进来,与我们分享父亲宠爱的妹妹,可说到底都是姐妹,父亲可曾真见过我们二人害她?沁儿说得对,以六妹妹的身份, 嫁入裕亲王府顶多只能得个贵妾,可若是沁儿与六妹妹一同嫁过去呢?” “宁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孝贤太后的亲侄女,闻尚书的亲外孙女儿,以沁儿这样的身份,便是奢望不得裕亲王正妃的位置,侧妃之位至少还是做得的……母亲没了,我身为长姐的,不得不逾越,替沁儿去打算。还望父亲体谅则个,女儿言尽于此。” 许岚灵又装坚强又装柔弱的,几番下来眼见许珩神色松动,明显已被她说动,许岚灵却没再逼迫其做决定,而是盈盈一拜硬拉拽着双目放光,满面兴奋的许岚沁,离开了正屋,将许珩独自一人留在了屋内。 “姐姐,你为何……” 许岚沁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就急不可耐的想要询问为何许岚灵不逼着许珩将此事拍板下来,没料却被后者直接打断了话。 “为何不逼着父亲做决定是嘛?”许岚灵轻笑一声,怜爱地看了许岚沁一眼,解释道。 “我如今只余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认为姐姐还能害了你不成?父亲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晓,优柔寡断,就算是今日我们逼着他做了决定,你又如何能保证,来日他会不会因为清平园的那个丫头, 同样的几句哭诉又反悔了?同样是女儿,咱们是嫡女,本来优势就比那丫头大得多,若是再时时学着母亲的强势,只会将父亲的心更往许岚秋那推……” 许岚灵几乎是将许珩的性格掰碎了,再对应现实一一给许岚沁分析。闻氏本就是一个强势的性子,连带着许岚灵姐妹二人或多或少都学了她的霸道。 若是闻氏还在,有人护着她们姐妹二人的话,这般强势下去倒是没有不妥。 可现在她们还没有弄清楚,闻氏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会那么蹊跷的死亡,连带着连权势上不亚于宁国公府的闻家,都不敢联系她们姐妹二人……如今她们只能保持低调,甚至要学着曾经最不屑的姿态,去博取许珩的同情怜惜。 “清平园那丫头同样是死了母亲,可她身份上始终被咱们压着一头,又是养在府外长大的,父亲原本对她的愧疚就比咱们二人的更多一些,若是这个时候,你我二人懂得示弱,父亲的心未尝不会偏向我们……许岚秋再如何狡猾聪明,她到底是一个人。一个庶女与两个嫡女之间选择,你觉得父亲会更向着谁?更何况咱们还有四弟,这份父亲唯一的嫡子在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陛下要亲临? 一贯强势的人一旦示弱,所受到的怜惜,绝对比日日于人前示弱的人,来得感官更加强烈。只要这一次能在许珩的心中,种下一颗对她们姐妹二人心疼愧疚的种子,日后于她们而言绝对没有坏处。 许岚灵挖空心思,几乎将自己的苦心也掰成了两半,一点一点地规劝着许岚沁,终于将这个没有脑子一根筋的傻妹妹给掰了回来,姐妹二人经此夜谈以后,不止是日常说话小心了许多,连带着往后的表现都变得谨慎了许多,大有学着许岚秋一样,低调扮猪吃老虎的意思……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许岚秋那日在琉璃坊临时画出来的两幅图纸,时经三天时间,终于做出了最好的成品。宋氏倒是惦记着那日在铺子里与掌柜说的,玻璃制品好归好,终究有些廉价,真将此物送到了玉石铺子,又费了一大笔银钱,将其重新装点了一下。 直到这日琉璃铺子送来最早定的那批,普通的请柬时,才将东西取了回来,供大家欣赏。 眼看着众人对琉璃制出的东西惊叹连连,许岚秋憋了半天,实在 装不出惊叹的模样,只能挂着笑意,假装腼腆地缩到了柳氏的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注意力。 “母亲,您看这朵兰花,只要在此处枝叶处轻轻拨弄,原本含苞待放的兰花就会盛开……还有这朵桃花样式的请柬,秋儿特地在图纸上说了,尽量将其做成风铃样式,越是小巧越好,那工匠也是个手巧的,几次下来,真让他烧出了粉色的花瓣,您看,只要扯动这条玉绳,桃花花瓣也会开合,十分精致……” 宋氏像是显摆玩具的孩子似的,不断地与众人介绍演示着,两套最费心思的“请柬”妙处,看着倒是比许岚秋这个设计者都要用心了解。 但是显然,宋氏这一番显摆,让两套请柬一致获得了许家上下的赞叹喜欢,就连一贯看不得许岚秋出彩的许岚灵姐妹二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两的巧夺天工。 “明日老大上朝时便亲自将这两物呈上去给陛下,”柳氏显然对这一次许岚秋与宋氏共同办的事情十分满意,当即拍板道。 “是!”许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前者双目放光地看着放在桌上 的两份精致请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辉煌腾达,加官进爵的今后,近一些的他已经能猜到明日早朝时,百官们看他该是如何的羡慕嫉妒…… 众人的心思与许璋的心思所差不离,唯独许岚秋,作为最大的功臣,一直未被众人提起她也不曾出声过,只静静旁观着这一切,就像是戏台下看戏的看众。 许璋第二日早早就带着阖府上下的希望,去了早朝。 而许岚秋对自己的设计,能不能得赵覆之的喜欢,似乎半点都不曾放在心上。在阖府上下翘首以盼等着许璋的好消息时,前者直接一觉睡到了许璋早朝回来,被府上热闹的气氛吵醒。 “姑娘,姑娘!快快起来,天大的好事啊,您快起来吧!”许岚秋还沉浸在美梦被打断的起床气里,还没等她缓过睡意呢,白梨就推开了房门咋咋呼呼地叫嚷道。 “外头怎么那么吵,什么事这是?天上掉银子了?到处都是欢呼声?”许岚秋揉了揉眼疑惑问道。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远比天上掉银子还要好的好事呢!”白梨没有纤儿对许岚秋那般熟悉,没 看出来许岚秋话里的不耐隐忍不说,仍欢喜地喋喋不休道,“说起来这件事还与姑娘您有关系呢!今日大老爷带着您设计的那两款请柬入宫,陛下一见就觉得欢喜,当下就决定此次的群英宴要亲临咱们宁国公府呢!” “什么?你说赵……陛下要亲临咱们群英宴?!” 若说许岚秋方才还处于清梦被扰的火气中,这会儿白梨后边的话,直接将她的怒火连带着瞌睡虫全部都给吓死,吓没了。 “可不是呢!听大老爷说,陛下对姑娘您设计的兰花请柬甚是喜欢,十二公主亦是,这不陛下不仅答应要亲至咱们府上参与群英宴,还赏了大老爷一堆的东西,您是没有看到,内务府的公公这会儿还在前头搬着呢……” 白梨一双眼闪亮亮地,兴奋不已地与许岚秋转述着前院的情况。 “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把纤儿叫过来帮我洗漱,”许岚秋这会儿也顾不得睡不睡回笼觉一事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赵覆之要亲临宁国公府一事。 许岚秋素来倚重纤儿,这是整个清平园上下众人皆知的事实。白梨大 大咧咧的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平衡,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会不会是我用兰花做原型太过明显,让他产生了怀疑?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事情?难道是我哪里没有做好,暴露了?”白梨一离开房间,许岚秋就忍不住抱着脑袋,喃喃地回想着她自重生以来的所作所为。 想到自己如今与前世几乎是大相庭径的性格,许岚秋心中稍安,终于安分下来任由纤儿伺候她梳洗打扮。 “赵玄磷那妖孽就算是我一手所教,但也定不会想到以往端庄规矩的孝贤,会变成现在活泼的许家六姑娘……”许岚秋自我安慰道。 “姑娘您可得动作快些了,今日于我们府上而言可是大日子,就连二太太都挺着个大肚子早早到前院接旨去了。” “糟了!” 纤儿不知许岚秋心中的担忧,仍如往常一样,一边熟练地给后者挽发,一边絮叨着。却不想她这与往常无异的一句唠叨,却激起了许岚秋好大的反应。 后者浑然忘了她的秀发还在纤儿的手上,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好几缕青丝就这么让许岚秋突然的动作给拽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让越氏避难 “二嫂!” 许岚秋浑然未察觉到脑袋上的剧痛,惊呼出声的同时,前者更是连平素她,一向最是谨慎注意的称呼都惊到出错。好在这会儿并没有外人在场,否则仅仅是圆场就够许岚秋头疼的。 方才她一心只想着赵覆之的用意,满心以为赵覆之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却没有想过旁的……后来许岚秋自觉她前世今生性情大变,判若两人,就是赵覆之心有疑窦也绝找不出证据,前者只要小心应对谨慎防备赵覆之,一切便没有问题。 可正是因为说到防备,许岚秋才忽然回想起来,最应该防备赵覆之的不该是她,而是现在身怀六甲的越氏!想到苦若之前说的,越氏身上中的毒,许岚秋心中不由得又揪紧了。 赵覆之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越氏身上的毒解了,这才想到亲临宁国公府?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许岚秋就忍不住浑身颤栗。 “我得去找一趟二伯母!”许岚秋不敢耽误,转身就想赶紧去找到越氏将这 件事情安排妥当。显然这个时候越氏若是再留在宁国公府,等到赵覆之过府时定然会察觉到她没有中毒。 许岚秋就是有着前世今生两世的阅历,再如何聪明无可匹敌的头脑又能如何?如今的当权者是赵覆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只能小心筹划,将自己想要护的人尽全力护好……现在的她就是复仇的心思再如何强烈,这时候也不适合跟赵覆之正面对上。 “姑娘,您确定要用这幅形象去正院吗?”纤儿见许岚秋一脸正色,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满是严峻……前者只能弱弱的提醒道,说话间纤儿还不忘伸出手,给许岚秋看了看她指缝间的青丝。 “嘶,”一见到纤儿手上的那几缕青丝,许岚秋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脑袋上的痛感,反应极慢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住的抚摸被自己不经意霍霍了的脑壳,“你家姑娘我一时傻了,你也不知道摁着我,掉了这么多头发,心疼死我了……” 许岚秋话里不带指 责之意地抱怨了几句,又连忙催促纤儿道:“快快帮我梳头,我有急事,得赶紧过去一趟前院。” 纤儿见许岚秋都将自己霍霍成这样了,还着急着要去找越氏,心知恐怕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当下也不敢耽误,手中动作飞快地给许岚秋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主仆二人紧赶慢赶,但等她们二人赶到前院的时候,内务府过来搬送御赐之物的小太监,和传旨的内侍官也已经走了。这会儿正院还聚着不少的人,甚至连许珩与三房那对嫡姐妹也在人群里,众人面上都带着欣喜的笑意,可见对赵覆之这次准备亲临的旨意,让阖府上下都开心不已。 纤儿见许岚秋目光不住在人群中寻找,十分体贴地拉住了一个小丫鬟,询问越氏的去向,听说越氏借口身子笨重略感疲乏,已经回屋休息了,许岚秋才松了一口气。 “小六儿过来了?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就在许岚秋准备领着纤儿低调离开,去寻越氏时,人群中的许珩也发现 了自己这个庶女,没等许岚秋走,直接开口叫住了她。 “父亲,”许岚秋强忍住自己心中的焦急,礼数完美地朝许珩行了礼。 “你祖母和大伯父方还在念着你呢,今日陛下特开圣口,决定与众人同乐,你是咱们家功不可没的小功臣,快些进去与你祖母说说话,没准儿一会儿你祖母还要赏你呢!”许珩越看越觉得许岚秋这个庶女深得他的心意,当下拍了拍许岚秋的肩,又对后者道。 “是,”许岚秋心中无奈,面上又不好表露出什么来,只能乖乖听话。 前院的正厅里。 许家上下倒是聚得十分齐全,柳氏这个当家的老太太高坐在主位上,下首按着辈分依次坐了宋氏,许璋等人,而本应属于越氏的位置此刻却空着。虽说方才已经听路过的小丫鬟说了,但此刻进门确实没有看到越氏,许岚秋才算是真松了一口气。 “见过祖母,大伯父,大伯母……”稍微放下心的许岚秋这会儿才终于提起精神,面上重新挂上了往 日假笑的面具,规规矩矩地朝着众人行礼。 “小六丫头来了,快快过来祖母这边,”柳氏等许岚秋与屋内几个长辈行完礼,直接打断了她要与许岚灵几个平辈行礼的动作,挥着手一脸亲切地让许岚秋过来这边。 许岚秋本就不屑与许岚灵几个丫头行礼,当下只装不知,同样一脸孺慕地朝柳氏走去,浑然不顾许岚灵几个气得通红的脸色。 “六姑娘请坐,”许岚秋刚走到柳氏身边,宁姑姑已经搬了一张绣墩过来。宁姑姑是柳氏的心腹,她的态度通常隐晦表示了柳氏的态度,看其对许岚秋这么周到的服侍,原本就气得不行的许岚灵姐妹二人更是妒火中烧。 像宁国公府这样的大世家,家中的人口众多,到了孙辈时人更是多得数不清。 只有最受家中大长辈喜欢的孙辈,才能有机会坐在长辈的身边。而能呆在长辈身边的孙辈,都是众人眼中公认的,最得宠最有天赋的,一旦去了外头,都是同辈中的争相相交的对象……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府中简陋 许岚秋倒是对这一切没有太大的计较,更无意去争夺什么,但在察觉到许岚灵二人充满嫉妒愤怒的目光时,前者还是没忍住回首不动声色地,回敬了二人一个挑衅的眼神。 柳氏没有去注意几个姑娘的心中的弯弯绕绕,或者说就算她注意到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她本是一个现实的人,就算这些个青春洋溢的姑娘们的身体里,留着与她相似的血液,但只要她们于宁国公府,于许家没有贡献,在柳氏眼里都是些无关紧要,随时可以放弃的存在…… “咱们家小六儿厉害着呢,这次因为你的主意,群英宴时陛下也要亲临咱们宁国公府,祖母可得好好夸夸你,赏赏你,快说说可有什么想要的?”柳氏一脸亲切地拉过许岚秋的手,拍了拍亲热道。 “秋儿不要什么赏赐,能叫祖母开心,秋儿已经十分满足了。”许岚秋刻意假装娇憨,孝顺道。 “哈哈哈,你们好好看看,好好学着点,”不管许岚秋说的是真心还是假话,显然柳氏十分受用,毫不吝啬地对着众人夸奖着前者,却是没再提要给许岚秋赏赐的话。 对柳氏这样的作为已经见怪 不怪地许岚秋,假装羞涩地微微低头,敛去了眼中的鄙夷之色。虽然清楚柳氏就是这么个性子,但是每每看到她这幅做派,许岚秋还是忍不住心中作呕的感觉……同时又觉得有些心疼起,下头那些个费尽心思想要争宠的姑娘们。 有这么一个只会空口画大饼,吝啬又自私的祖母,这宠爱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 许岚秋这次只是出了一个主意,出力的多是宋氏。 赵覆之答应要亲临群英宴,宋氏面上也有光的很,整个厅中众人或许心中都不屑柳氏对许岚秋的夸奖,只有宋氏是真心在附和着柳氏,毕竟夸许岚秋也是变相地在夸她的眼光好…… 厅中众人都恭维着柳氏,维持一副融洽的表象,实则众人心中都各怀心思。 许岚秋按捺下心中的吐槽,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后,忽然扬起脸冲柳氏露了个“天真”的笑容,假意天真道:“孙女儿没有参加过群英宴,对这等盛宴向往的同时,又有些好奇,届时陛下是要与我们一起参加吗?那是不是陛下会在咱们宁国公府待上一日?” 话说到最后,许岚秋刻意“不小心”在柳氏的注意下流露出了一 丝担忧。 “是啊,”柳氏自然没有错过许岚秋脸上的所有表情,毫不意外地顺着许岚秋意,又问道,“咱们秋儿可是发现哪里不对?” “倒是没有哪里不对,只是……”许岚秋为难了一片,贝齿轻咬下唇,纠结了许久才又接着道。 “咱们宁国公府是世家贵族,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秋儿听丫鬟们说,咱们这个宅子,是前朝传下来的……有些屋子年久未曾住人修缮,难免有些破败。秋儿是怕届时陛下若是在咱们府上参观,看到那些屋子,会不会觉得……” 许岚秋每句话都说到了重点,偏生每句话都不说完整,欲言又止地让众人去按她话中的意思去猜测后边的可能,一时间方才还欢声笑语不断的正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思索着许岚秋话中的可能性。 宁国公府的人口在许岚秋看来是不少,但相比起京城中某些传承更久一些的人家,却真是有些少了。府上确实有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而宋氏又是个吝啬的,她哪里舍得拨出那么一大把银子,去修缮一堆没有人住的空院子? 是以,许岚秋的话倒也不全是夸大其词。 “ 纤儿说得倒是在理,咱们府上空着的院子确实很多,若是陛下只在咱们所在的这几个正院走动也就罢了,可若是陛下到时兴致来了,想要四处走走……”众人都在安静思索许岚秋话里的可能性时,就听许璋忽然肯定了许岚秋的话。 “孩儿听说,咱们陛下确实是个喜静的性子……咱们府上安静的那几个园子,都是个什么光景想必母亲心中也有数。尤其是六丫头如今在住的那个院子,还有湖心亭那一块的院子。若是不想叫陛下届时,觉得咱们宁国公府简陋,只怕修缮府内一事,不日就要提上日程,否则定然是赶不及群英宴的。” “夫君说得轻巧,你可知咱们府上单是没人居住的大院就有五六个,还不算那些小一些的院落,与秋丫头的清平园一般大的园子就有七八处,这些个若是全都修缮下来,便是再建一座新的园子也足足够了……” 一想到修缮整个府上的院子,宋氏吝啬的本性立刻又爆发了出来,几乎就差捂着腰包,直接拒绝许璋的建议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此时咱们再不修缮府上,届时难道要陛下与朝中众人嘲笑咱 们府上一个百年世家寒碜?”许是因为柳氏也在场,许璋难得瞪大了一双眼,直接反驳宋氏。 “大郎与秋儿说得都在理,此时毕竟事关咱们宁国公府的声誉荣耀,该修缮还是需要修缮的……”柳氏眼见着许璋夫妇就要就这个问题争吵起来,立刻摆出了一副和事佬劝架的架势,只是其话里话外显然也是与许璋站在统一战线的。 许岚秋冷眼看着厅中的气氛,因为自己的三两句话变得剑拔弩张,心中又觉得讽刺又觉得好笑。 “好你个许璋!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可知道若是真要修缮府内上下,得是多大的阵仗,要费多少的银子?府内一年多的出息全得投进去……” 看这阵仗,宋氏心中也明白,自己的钱袋子定然是捂不住了,当下就红了眼眶,也不顾厅中还有小辈在场,直接指着许璋骂道。 “你这妇人怎生听不进去道理!信不信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我便亲自给岳丈去信一封,让他好好看看他教养的好女儿!”在一群晚辈和老母亲面前,被宋氏指着鼻子骂,许璋也难得被激出了几分火气,一改往日懦弱妻管严的形象,骂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再出主意 “你还有脸提我父亲?我宋氏上顺公婆,下亲弟妹,府上中馈一手掌握,勤勤恳恳为你许家生儿育女操持多年,你竟要去找我父亲告状,许璋你还是人吗?”宋氏已经被许璋气出了泪花,当下也顾不得所谓的姿态,直接上手就想去挠许璋。 “快将他们二人拉开,快拉开!”柳氏没有想到好好说着,许璋夫妇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动起手来,当下气得浑身都在发颤,指着宋氏骂道。 “刁妇,你这个刁妇,老身本以为你出身书香门第,定然能教好我儿管好我宁国公府,没曾想你竟是一个顶撞夫君,一身铜臭味,比商妇还要势力的刁妇!” “祖母,大伯母莫要生气,莫要生气,”许岚秋眼看情势往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心中也是倍感无奈,连忙帮着扶住柳氏,劝道。 “大伯父与大伯母都是为了咱们府上好,大伯母心疼府上中公的银子情有可原,大伯父怕丢了咱们宁国公府的脸面也是无可厚非……秋儿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若是可以的话,您两位且先停停,听秋儿一言可行?” 许岚秋这段时日的表现众人都看在 眼中,听到她说有个主意,原本还要厮打的许璋夫妇终于停下了动作,连带着此时厅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宁国公府是前朝某位侯爷的府邸,许家先辈随太宗征战天下,建设大魏立下了从龙之功,这才被封爵位,赐下了这么豪华的府邸。 可这么多年下来,许家后人一个比一个败家,最大的靠山,孝贤太后许月又早早薨逝,如今还有柳氏这么个贪财自私的主母,这才一点点落败下来。这样大的一处府邸,若是要全部修缮下来,确实要耗费的银两巨大,用宋氏的话说,与其修缮还不如推了重建。而许岚秋所谓的主意,也正是这个。 “祖母您看,咱们只要规划好了,将湖心亭那一侧的那些旧院子推了,只留看上去最新,最好的几间屋子,再在四周多弄一些景观、花草假山什么的……又省钱,又不失美观,届时陛下圣驾到来,我们还可直接将人迎进新别院招待,如此算来既不显得咱们宁国公府简陋,又能表示出我们对陛下圣驾的重视……” 许岚秋一边说着,一边不忘不动声色地拍着柳氏众人与小皇帝的彩虹屁。 这不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方才还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三人,都停下了动作,细细思索起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秋丫头这脑瓜子就是激灵,我觉得此法甚妙,湖心亭是咱们府上景致最好的地方,也是避暑的最好去处,尤其是如今天气炎热,咱们将新院子规划得大一些,空一些,反倒更美……”宋氏听了许岚秋的主意后破涕为笑,连连夸着后者的主意美妙。 反观正连连点头的许璋与柳氏二人,显然这二人对这个主意也是十分赞同的。 一场风波就这么因为许岚秋的三言两语化解,等到众人都从前院正厅离开的时候,宋氏已于柳氏许璋说定了图纸要找哪位大师设计了。 许岚秋借口自己还要回屋帮柳氏抄佛经,功成身退。实则趁着府上众人都乱糟糟的情况下,去了二房的院子。 一进越氏的屋子,许岚秋立刻一脸正色,表示想要跟越氏单独聊聊。 “想来二伯母已经听说了,群英宴时陛下将御驾亲临一事……若是可以还请二伯母保重身体,最好能到京郊的别院去居住一段时间。”越氏屏退左右后,许岚秋也吩咐了纤儿守在门口 ,这才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陛下亲临咱们宁国公府,并不是什么坏事,为何要我避出去?”越氏没有明白过来许岚秋的意思,一脸疑惑道。 “不止是陛下亲临一事……”许岚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与宋氏解释,此刻她开始后悔当时在白马寺时没有将越氏中毒的真相告知后者,仅仅用赵覆之要御驾亲临做借口,显然不能说服越氏暂时避出去。 许岚秋又思虑了片刻才道:“过两日府上要大动草木,加上陛下即将亲临一事,这段时间府内必然混乱一片。想来二伯母也知晓祖母不喜二伯父与老师,您此刻身子重,凡事不得不谨慎一些……这也是老师的意思。” 不得已之下,许岚秋只能搬出了“许月”这面大旗来作掩护。 “二伯母您要相信,我与老师定然是不会害您,还请您早做打算,趁着现在府中忙碌混乱,祖母没有空暇过问您的情况,速速收拾东西去别院待一段时日。至于七妹妹与七弟秋儿向您保证,定会看顾好他们二人。” 为了让越氏尽快离开,许岚秋几乎将越氏所有的顾虑都保证了一遍。有许岚秋的保证做前提 ,又有“许月”这面大旗在,即便越氏不明白为何自己要避出去,还是答应了许岚秋的建议,保证翌日便收拾东西去别院待着。 许岚秋劝服了越氏后也不敢在二房的院子多待,让越氏给自己找了两本许岚祺看过的书,转身领着纤儿就走了。 算起来,主仆二人在二房院中待的时间也就一盏茶多些,可见许岚秋的谨慎。 回到清平园中,许岚秋又开始了前头那种躲事养老的生活,但前者还是十分关心府内的情况的,至少每日给柳氏请安问候的日程许岚秋从不敢落下。 许岚秋去过二房院子的第二日。 “什么时辰了?”心里存着事,许岚秋连懒觉都睡不好,难得起了个大早,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拉着纤儿询问时辰。 “回姑娘,天色还早,您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的。”纤儿显然也是十分意外,难得自家这个最爱赖床的主子起了个大早。 “二伯母走了吗?府上还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许岚秋精神还紧绷着,哪里会去介意纤儿的感官,连珠炮地又甩了一堆的问题出来,“老太太那边的可有什么动静?二伯母那边没有人拦着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到底建不建 “二太太早上说是府内吵得很,又说身子重了苦夏,让人去给老太太说了一声,一早就乘着马车领着下人到京郊的别院去了。昨日姑娘提出重建别院的主意,早上大太太就请了匠人过府丈量,府内忙乱得很,二太太出府顺利得很……” 纤儿昨日只帮着许岚秋守门,是以并没有听到后者与越氏的对话,是以纤儿并不知道许岚秋这么激动究竟是为何,但身为一个忠仆,前者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许岚秋的全部问题。 “如此最好……” “六姑娘醒了吗?老太太让奴婢来传话,叫六姑娘起来了过去一趟。” 许岚秋刚刚送了一口气,却听到屋外传来了说话声,听声音似乎是老太太身边的宁姑姑。 “你去告诉宁姑姑,我一会儿就好。”想到自己昨日的主意,许岚秋立刻猜到了柳氏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吩咐了纤儿一声立刻麻溜的起身穿衣。 换做平时许岚秋定然不会这么积极地应对柳氏的吩咐,说不定还要跟纤儿吐槽两句,府中几个长辈的无能,这么些小事还要她这个晚辈帮着拿主意,但这个时候许岚秋却不敢如此做。 越氏今早才刚刚出府,这会儿说不定还未到别院,这个时候许岚秋若 能多吸引一些众人的注意力,众人越会忽略越氏,是以许岚秋才会这般积极。 宋氏夫妇,许珩与柳氏等人早就齐聚一堂,等许岚秋收拾好自己,赶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却是半点都不意外。 而原本就着重建规划新别院一事,争论不休的许璋等人,在看到许岚秋娇小的身影,走进视线的那一刻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秋丫头来得正好,你鬼主意多,快帮大伯母们出出主意,”宋氏一见到许岚秋就好似见到了主心骨一样,比许珩这个亲爹都还要热情地,上前拉住了后者的手,“你大伯父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将湖心亭对岸那边的院子全部推倒重建。可咱们暂且不说重建需要耗费的银钱,群英宴的日期将近,咱们这个时候若是重建定然是来不及的……” 许岚秋微笑地听完宋氏打着“讨主意”的说法,实则类似告状的话,心中满是对此刻屋中众人的吐槽。 宁国公府就算是个百年传承下来的世家,存下了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么败家的。将旧院子全部推倒,然后在半个多月时间里,快速建立起一座新院子……啧啧,如此好大的工程,这其中将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许岚秋只是想想就觉得眼馋、肉 痛。 索性这笔钱也轮不到她这么个庶女担心…… “倒不是大伯母心疼钱,不肯让咱们府上得光彩,实在是这个时间太紧,真要重新建造这么个院子,定然是要赶不及群英宴的啊!”宋氏哭诉到最后,还不忘替自己正名。 “大伯母担心的有理,爹爹和大伯父想要为了府上争光也没有错,如今距离咱们发出去的请柬上的日期至多还有二十多天,满打满算下来,这么些时间确实是不够重新建一座院子的。” 许岚秋假装苦恼深沉地思索了一番后,这才开口接着道。 “方才我听纤儿说已经有工匠来咱们府上丈量规划过了,想必应当也挑选出了最好的几间院子,不若这样吧。咱们先将那些剔除的院子拆了,将地面务平,然后再请园艺大师将院中的景观先设计规划好,而后再慢慢修缮前面那几间屋子…… 陛下虽说下旨要御驾亲临群英宴,但以陛下的尊贵,定然不会出席群英宴的前几日。定是要等群英宴到高潮时分,甚至是即将决出魁首时才会驾临。如此倒是有足够的时间将别院后的院子也修建好……” 许岚秋的意思十分简单,就是将群英宴与新院子分开,同时举办建设。两边进度互不 耽误,等到群英宴高潮部分来临,即将决出魁首的时候,赵覆之御驾亲临正好能看到一个刚刚建立完好的新院子。 可以说许岚秋这个主意确实符合了厅中众人的心意,就连宋氏心疼银子,也觉得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可惜不等宋氏想要做主拍板定下许岚秋的主意,那厢许璋竟先一步开口了。 “秋丫头的这个法子好,可若是群英宴与修院子同时且分开进行的话,咱们的时间便是充裕的,何必要去修缮那些个破败的旧院子,直接全部重建不是更加美?” “主意是秋丫头出的,我也不欲与老爷争论,咱们问问秋丫头的意见。” 宋氏因为新院子的事情已经与许璋吵了好几架,这会儿她也不愿意再在柳氏面前与后者吵架,干脆将问题又丢给了许岚秋,只是看宋氏看许岚秋时充满暗示的眼神,谁都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 “秋丫头你不用怕,新院子和旧院子,你觉得哪个好,实话实说便是。”许璋见宋氏给许岚秋打眼色,也不甘服输的出声道。 许岚秋假装忐忑地将目光在厅中众人的脸上撇过,见除了宋氏,所有的对她都是一脸“放心说,我给你撑腰”的表情,前者心中顿时有了数。 “新 院子和旧院子,秋儿定是更喜欢新院子多些的……”许岚秋越说声音越小,在瞥到宋氏已经阴沉下来的脸色时,小姑娘立刻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连摆手,“祖母伯父们,秋儿还小,说的话做不得数的……” “秋丫头你放心说,祖母在这呢,没有人敢拿你怎么样!”柳氏见许岚秋被宋氏吓到,立刻狠狠地瞪了宋氏一眼,威严地安抚许岚秋道,“你且放心地说,将你的想法都说出来,祖母护着你!” 许岚秋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又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父亲自幼教导秋儿,凡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秋儿想说若是时间充裕,咱们为何不能好好将院子建造好?听说景王府里有一座院子,也是当年景王为了开办群英宴而特地建设的,当年先皇同样御驾亲临过,听说连那院子的名字都是先皇大挥御笔给给景王提的呢……” 许岚秋一派天真懵懂的表情,偏生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对新院子的向往,甚至引据了景王的例子,三言两语就把原就打算新建一个院子,的许璋等人说得恨不得立刻开始动工。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的柳氏神色也隐隐有了松动,显然也偏向于重修一座新的院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建群英园 大概厅中的其他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众人脸上都挂上了浅浅的笑意,眼里都是向往,显然对许岚秋方才所说的建议十分心动,就连宋氏灰白的脸色都有所好转。 目光在厅中众人的脸上扫过,许岚秋暗暗收敛下自己讽刺,又难掩骄傲的笑容。在瞥见宋氏依旧泛着泪光的双眼时,前者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愧疚的,但只要想到自己远大的复仇计划,许岚秋又立刻打消了心中的愧疚,反倒觉得有两分讽刺。 难怪许璋要将自己的私房钱藏到自己院子里的角落,宋氏真的是传说中的守财奴。 至此,宁国公府上下一致决定了重新修建一座别院。 上午被留下丈量规划的匠人们,下午就按着柳氏等人的命令,雷厉风行地推平了湖心亭以北的全部院落,第二日一张规模浩大且精致的图纸就送到了府上。 重建比起修缮所要耗费的银钱,差距可不是一丁半点之多。 宋氏彻夜未眠,算出了大概要用到的银子数目,第二天一早就拿着账目去寻了柳氏,半点形象不要的就是哭穷 。 许岚秋虽说自重生到这幅年轻的皮囊,但作息俨然是依着前世当太后的时间来,是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都是常事。索性许岚秋不用跟嫡母请安,只要讨好好柳氏就行,而柳氏现在过得也是悠哉哉的养老生活,作息完全对的上许岚秋的。 是以当许岚秋慢慢悠悠,晃荡过来柳氏院子,准备献殷勤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宋氏魔音穿耳的巨大哭嚎声。 “儿媳管家这些年来,诸多不易不愿说出来让您老忧心,许多漏洞,儿媳更是自掏腰包,从嫁妆里拿出来补贴亏空,多年下来,儿媳眼见着自己的嫁妆快空了,但府上的收入也在慢慢恢复运作,心中本是高兴的……” “可如今只是建造‘群英园’的工钱,粗略算下来都要近五千两银,儿媳如何能拿的出来啊!母亲,中公这两年的收入支出,您都是清楚的,你若是信不得我,儿媳可将嫁妆单子都拿出来给您过目……”(群英园就是目前在建的新别院,正式名字尚为起。) 宋氏哭来哭去,就是一句话一个意思:没钱 ,穷,她拿不出来建院子的钱了。 “姑娘,咱们还进去吗?”纤儿看了看脸色迟疑的许岚秋,同样也有些纠结地问道。 “来都来了,总不能在回去吧?”许岚秋无奈道,她倒是很想掉头回去,但是这一路过来多少下人都看到她们主仆了,这时候回去定然是要被人编排的,当下只能闭眼咬牙敲了敲门。 宋氏一见许岚秋进来,原本还哭得声情并茂的声音顿时一滞,像哑了火的炮仗,半天才与后者打了个招呼,讪讪地做到了边上,依旧捏着帕子小声地抽泣着。 “祖母与大伯母在上衣正事,秋儿也不好打扰,便先退下了。” “建群英园的主意既是秋丫头提出来的,你便也留下听听吧。” 许岚秋例行公事地请礼问安后就想退下,奈何柳氏半点没有在孙辈面前暴露府上窘境的尴尬,直接开口将人留了下来。前者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到了柳氏身后,静静听这婆媳二人扯皮。 “此次建设群英园一事事关我宁国公府日后荣誉,办法总比困难多得多,无论如何这 园子必须建下去!”柳氏又坚决道。 “可母亲,中公真的再拿不出银子来了,这些年下来,儿媳的嫁妆贴补家用,也剩得不多了。老爷如今刚刚任职,仅靠他那些俸禄,根本是杯水车薪,我们夫妇二人就是有心想要为府上出力,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宋氏见柳氏态度坚决,干脆直接表明自己没钱,且直接表示她已经将嫁妆都用在了府上,如今就是想要再拿,也实在拿不出来了,隐晦暗示着柳氏出钱,又或者去打闻氏与越氏的嫁妆的主意。 “罢了,你先让下头的工匠建着院子,其他的事情老婆子来想法子,”柳氏眉头微蹙,显然也是听出了宋氏的话外之意,“稍候你跟宁姑姑去取一些银两……” “儿媳谢过母亲体恤!”宋氏一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也顾不上自己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立刻笑着谢恩,转头就随宁姑姑下去取钱去了。 “唉”宋氏走后,柳氏无奈了叹了一口气,满脸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许岚秋见状连忙体贴地帮后者揉起了太阳穴。 “六 丫头,你说咱们若是将群英园修建得稍微简单些可行?”柳氏闭着眼睛问道。 “秋儿不同庶务,不敢乱说,”许岚秋面无表情地帮柳氏揉着脑袋,语气却充满忐忑地回答道。 “你按着心意说,祖母不会怪你。” “依秋儿看来,群英园毕竟是咱们府上的体面,若是不建便罢了,既然建了,定然是要往好了建。否则若是届时旁人觉得,咱们的院子比景王府的那院子简陋,当如何看咱们?” 许岚秋心中等的就是柳氏这句话,几乎柳氏话音刚落,她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府上的情况实在拮据的话,咱们倒是可以把院子修得简单一些,届时多买一些名贵的花草装饰,也算是新奇……” “你这个法子不错,且先按你说的办吧。” 柳氏沉思了一会儿,心道确实是草木什么的会比建造院子便宜一些,当即便点了点头。柳氏一直闭着眼睛,任由许岚秋给她揉着脑袋,是以并未看到,就在她点头应下许岚秋主意的那一刻,后者脸上露出的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心奸商许岚秋 帮着柳氏按了一阵子脑袋,柳氏也省了倦意。让许岚秋退下了。临走时许岚秋又受柳氏好一通夸赞,柳氏甚至叫宁姑姑拿了一套头面赏她,可把前者乐得不行。 她给柳氏出这么个耗时耗力尤其耗金钱的主意,并不是像众人想象中的那样,是为了宁国公府着想,而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小皇帝好好看看,宁国公府蕴藏的力量。 试问哪个皇帝能忍受,朝中的勋贵大臣奢靡到用一个月的时间,建立一座别院,仅仅只是为了迎接圣驾?在赵覆之眼里,只怕并不会觉得宁国公府这是在迎接圣驾,而是会怀疑宁国公府是想要借着此事向他,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厉害”!这看似省了一笔修建院子的钱,是个不错的点子。但细看实则是个大坑。谁人不知院子修建无非就是奇山异石,名花异草。这奇山异石难寻,尚且可以人工雕琢,这奇花异草寻不得就雕琢不来了,怕是得花个大价钱方才买的到。想到这许岚秋心中得意一笑。 柳氏小门小户出身,不曾见过真正的富贵,更不明白“低调”,“藏拙”二个词语的意思。 许岚秋出这么一个主意,虽是卑鄙,但却正中柳氏母子三人的下怀,在这三个没有眼界的人眼中,这种奢侈 郑重的举动,可不是在向新帝示忠心,低调宣誓宁国公府才是如今京城的勋贵之首? 是以,就算许岚秋不提,不管是谁一旦提出了此事,柳氏等人都会往圈套里钻。并且他们定然会将此事办得完美风光,建设出来的新院子也一定会精致美丽……这是许岚秋不用深想都能猜到的情况。 想到赵覆之不日后看到那所为他特地建立的别院时,可能会有的表情,许岚秋不由得又是一笑。借刀杀人这招虽然阴损,但着实好用,只有宁国公府倒了,她才能将柳氏这些年来加铸在自己前世的种种一一讨要回来。 许岚秋一路胡思乱想,主仆二人却在路过三房正院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两位姑娘莫要为难老奴,此事是三老爷与老太太同意了的。日后三姑娘也是要入宫为妃,府上如今所做的重重,同样也是在给您挣脸面呢!”原来是宁姑姑正堵着许岚灵姐妹二人,冠冕堂皇地在索要着闻氏的嫁妆。 “走罢,”许岚秋显然对许岚灵这对姐妹的热闹,不感兴趣,只简单听了两句,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扭头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幸好二太太昨日就走了,否则今日定然也要头疼一番,”纤儿是个爱看热闹的,等许岚秋走出老 远后,前者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还不忘抱怨道。 “是啊,幸好昨日二伯母就走了。”也幸好越氏是拉着自己的嫁妆跑的…… 许岚秋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赞自己一声果然有远见。否则以如今的情况,闻氏尸骨未寒,柳氏都能干出许岚灵姐妹拿出其嫁妆这般不齿的事情,越氏如何能跑得掉? 许岚秋回清平园一路心情极好,纤儿还以为她是因为得了柳氏的赏赐这么开心,却不知前者在看到,宁姑姑逼迫许岚灵姐妹二人拿出,闻氏嫁妆的那一刻,心中已经又有了一个计划。 回到清平园,许岚秋立刻吩咐纤儿将廊下挂着的鸟笼取了过来,一头扎进了书房。 群英宴还有数十天便要开始举行,宁国公府上的动作再如何快速,定然也是赶不及将一切操持得周到,届时群英宴加群英园两头忙碌,工期必会拖延,柳氏等人无奈之下,定然会将许岚秋最后给柳氏的那个建议扩大,以求用新奇花草,填补新院子的不足之处,而这一点正是许岚秋现在计划的最关键一环。 “这小丫头,做买卖将主意都打到了自家人手上,心黑得很。” 却说赵玄磷在收到了名为大雪的白鸽送来的许岚秋的书信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再如 何心黑,主子喜欢,她就是白的,是好的……” 边上正在帮赵玄磷整理书柜上的书籍的侍墨,听到他这充满宠溺的话语,小声吐槽道,不料却换来赵玄磷一个警告的白眼。 “本王不喜欢白的,就是喜欢心黑的。” 赵玄磷收回了目光,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一边将许岚秋的信笺小心地折叠好,一边取过桌上一个不起眼的檀木匣子。打开一看,才见匣子里已经放了不少的相似信笺了,看其摆放得整齐的样子,可见赵玄磷对这些信笺都是十分珍重。 侍墨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嘴贱的一句吐槽,竟然换来自家主子的不快,惹来了白眼。心里还担心着是不是要挨罚了。却不想随即主子毫不留情往他嘴里塞的一大把狗粮,当下哀怨地看了后者一眼,却是再也不敢多嘴了。 “去帮我吩咐下去,让管家通知咱们府名下所有的商铺,近日将整个京城,乃至京城周边地界的名贵草木全部买下囤住,过几日本王自有用处。”赵玄磷满意地看了一眼即将被信笺堆满的匣子,心里已经有了计策,转头对侍墨冷漠地吩咐道。 “主子为何要忽然囤下如此多的奇花异草?如今正值入夏,花草虽易养活,但咱们一口气囤下这么多的话,若不能 赶在入秋之前脱手,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侍墨不解道。 “让你囤你就好好囤就是了,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两日宁国公府大兴土木的动静?”赵玄磷难得好脾气地与侍墨解释了一嘴,“宁国公府想要在群英宴上出风头,定然要采购新奇草木,你且放心吧,你就是囤上再多的花草,他们届时也能全收了。” 得,侍墨这下子是真的明白,方才赵玄磷说的“黑心”,“做买卖到自家人头上”是什么意思了。感情这许家六姑娘,当真是个奸商,这银子赚的确实是挺黑心的。不过这种事情侍墨也只敢心里想想,他可不敢把这话当面说出来。说这许家六姑娘“黑心”吧还偏生他们家主子还就好这一口……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能奈何? 侍墨叹了一口气,没再与陷入情海的赵玄磷多说,赶忙溜走认命地传达命令去了生怕主子一不小心又给自己喂狗粮。 却说许岚秋暗戳戳地拿了不少的银钱出来,与赵玄磷合谋将京城内外的奇花异草,甚至连草皮都给垄断,买了个干净后,这才安下心来。但又生怕柳氏察觉其中蹊跷。当天后,干脆直接让纤儿帮她称病,随即又请了个大夫过府做了一场戏,直接在床上躺着,连门都不出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许岚沅 柳氏等人倒是察觉到了,京中的花草价格莫名其妙地上涨一事,却不知其中有人推波助澜。 只当是与往常一样,商人刻意哄抬物价,奇货可居而已。还心想着等草木的价格恢复了,再替群英园采买园内所需,却不想就是这么一次的犹豫,直接让其损失了原来的双倍价钱…… 时间转眼过去,宁国公府内群英宴已经小具雏形,而群英宴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很快就到了开始的时候。 群英宴的开始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阵仗,柳氏等人倒是愿意,再将群英宴的开幕弄得声势浩大一些,可惜府内所有可流动的资金,都投进了群英园的建设中,好大喜功的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索性,许璋打肿脸充胖子,群英宴的开幕式虽说简单却并不简陋,舞狮队伍民乐班子,热热闹闹地倒也将场面撑了起来。 为了让群英宴举办,和群英园的建设不产生冲突。 许璋特地做主将前院与府中后院隔开,整个前院都腾出来开办群英宴,而后院的角门,则被许璋命人直接拆了,扩大了一倍,仅仅为了 让群英园的工匠出入方便,能加快进度。 宁国公府建院子的声势,比起群英宴的操办动静一点也不小,京城中有眼睛的人都猜出了许家的用意。许璋心中也清楚,自己这边的把戏,瞒不过京中这些老狐狸,干脆趁着群英宴的开幕直接说了出来。 群英宴开幕这日,恰逢晴空万里,天气倒是不热,只是来参与宴会的少男少女们热情倒是十分高涨。 女孩们手上都拿着宁国公府精心设计的琉璃折扇,因为琉璃烧制的温度不好掌握,是以这些折扇大多颜色瑰丽,几乎找不到两把一样的。男儿郎们手上则是拿着宋氏后来定制的琉璃请柬,这请柬虽比起女孩们的简单许多,但也有一种简约的美感。 五光十色的琉璃在日光下折射出的光芒,瑰丽又惊艳,让人感觉这一群的姑娘儿郎,好似天上的仙人下凡,浑身自带星光。 显然宁国公府此次从群英宴的请柬开始,就已狠狠勾起了京城中的姑娘少爷们的好奇,是以到了开幕的时候,众人心中都是期待不已。 “欢迎诸位莅临鄙府参与本 朝的群英宴,家中已备好了茶水点心,还请诸位公子姑娘里面请。” 热热闹闹意式上的开幕结束后,立在门外的来客便自发分成了两队,男客一队女客一队,男客由许珩这个读过几年书的带领,而女客则由宋氏这个当家主母亲自带领。许璋则是作为一家之主,在一些比较关键的时候出来讲话。(例如方才的开幕式) “本次的群英宴与以往的群英宴规矩相同,唯一不同的,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了,待此宴将决出魁首时,陛下将会圣驾亲临,至于魁首是否有幸能得陛下的赏赐,这便要看陛下的兴致了……” 两边虽是分开,但许珩与宋氏对两边来客的对话都是大同小异,都在不动声色地点出宁国公府与许家的亲近,以及许家为了此次的群英宴所耗费的心血。 许璋虽是个一事无成,不得用的东西,但如今宋氏要顶着别院的进度,又要管着府上的支出,无奈之下,前者只能赶鸭子上架,领了一些重要的活计。 索性有许璋还有许珩这个亲弟弟帮忙,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 过诸葛亮,这兄弟二人,大有兄弟一心,其利断金的意思,将群英宴的重重操办得可圈可点。至少他们没有忘记,在将前院开辟出来的同时,再将其隔开成单独两院,供男女客分开。 宋氏与许珩各自领着男女客分开,到了两处特地开辟出来的场地里,待众人入席后二人又说了几番客套话,重复了一遍往年群英宴的规矩后,便拍了拍手示意下人开始上菜…… 群英宴的第一日并不是用来表演才艺的,而是主办方隐晦表示自家权势财力,以及对此次盛宴的重视的。除了这些,为了表示举办群英宴的主家的诚意,这一日里主家还会以美食美酒,款待来宾,让参与本次宴会的小辈们,先互相熟悉认识一番,宴席末尾便是抽签,然后让各家贵女回府休息准备一日,第三日才是正式开始的小比。 许岚秋摸了摸早就吃了个半饱的肚子,目光隐晦地在一众已经摘下帷帽的姑娘们脸上晃过。 “姑娘您看,左边第三章桌子那位带着蝴蝶簪子的,是周侍郎家的周三姑娘,右边正数过来第六章 桌子,那位粉色衣裙的姑娘,是钱大人家的嫡长小姐……”纤儿察觉到,许岚秋看似不经意,实则一直在留意着在场的所有姑娘,自以为体贴地压低声声音,趁着倒茶的功夫,与许岚秋介绍着她看过最多的那几位姑娘。 “哟,纤儿你这是下功夫去调查了呀?”许岚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趁机调侃道。 “姑娘在认人上总是懒怠得很,奴婢怕您在要紧的时候出错,这不提前找小姐妹去问了各家姑娘的喜好特点,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纤儿与许岚秋已经十分相熟,是以半点不在意后者的调侃,老实交代道。 许岚秋心中一暖,没有再多说,她并没有与纤儿计较这些的意思,只是觉得逗她有趣。想当年她的身边也有两个能像纤儿这样,事事想在她的前头,凡是都替她兜着周到得不行得丫鬟,可如今人却已经不知道在哪了…… “今日宴席时间怕是不会短了,一会儿众人自我介绍好了,你记着帮我把茶水换成果酒,届时我还可以称不胜酒力早点走,省得还要在这呆着,闷得很。” 第一百三十九章 装醉 许岚秋想到过往心中烦闷,本想叫纤儿把寡淡的茶水换成果酒,奈何这会儿宴席才刚开始,想必还要一些时候才能结束,只能压下了心中的不快,略有些不耐道。 索性宋氏等人还算快速,没让许岚秋等上多久,就开始宣布明日的小比的内容及规则了。 说这话的不是宋氏,而是宋氏一年前已经嫁到安平侯府的许岚沅。许岚沅自幼与许岚灵一样,都是宁国公府当做后妃培养的,更因为她是府中正经排序的嫡长女,是以其身上的落落大方的气质,不用刻意便显得端庄的仪态,是许岚灵无论如何也不及的。 若说按容貌来算,许岚秋是这一辈中长得最像许月的姑娘,那许岚沅就是按性子来算,最接近许月的人。 许岚秋还是许月时,也曾见过自己这个大侄女几面。说句实话,即便看不上宋氏许璋夫妇,许岚秋打心底里,还是挺喜欢这个与自己性子相似的侄女的,只是没有想到,再见面,自己竟然从她的姑姑变成了妹妹…… “诸位妹妹都是各位大人家的掌中宝,不比寻常百姓,女子无才一理在咱们这些人家中是说不通的……” 许岚沅的声音婉转请悦,听在 耳中就叫人觉得舒适,许岚秋微微眯了眯眼,听着前者从容有度,又不失礼数的开场白,心中有些遗憾。若是将宁国公府扳倒了,也不知自己这个刚刚嫁做安平侯世子的大侄女,日后的生活会如何? “明日小比的规矩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数了,我便也不再多做赘述了,只是还请诸位妹妹们记得,比赛终究只是一个比赛,可莫要因为这等怡情的小比,伤了彼此间的感情。另外,对于此次来参与群英宴的姐妹们,盛典结束时,宁国公府都会备上小礼一份……” 没等许岚秋安抚好自己复杂的心绪,许岚沅已经拍了拍手,浅笑着结束了讲话,又做主带动众人互相介绍起来。 “陛下新政,政务繁忙之下,各家也停止了笙歌娱乐,尽心朝政。细算起来,各府间已经许久不曾办过宴席,诸位姐妹们都是养在深闺中长大的,除开咱们女儿家的宴会,甚少有见面的机会,想必今日在场的许多姑娘彼此间可能先前都不曾见过。 我虽已外嫁,但好歹曾是这宁国公府的姑娘,今日母亲让我帮着照顾几位妹妹,那我便托大带个头,与诸位妹妹们互相介绍一下……”许岚沅说话 的功夫当真是遗传了许月的真髓,半点不叫人觉得难受。 话音落下,许岚沅又对坐在一起的许岚灵等宁国公府的姑娘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上前。 “这群英宴既是在我宁国公府设办,那我便先与诸位妹妹们介绍一下,我们许家的几位姑娘,宴席盛典期间,若是诸位姑娘遇上了什么麻烦,或是有什么问题,届时也可询问我的这几位妹妹……这位是我三叔的长女,我的三妹妹,家中行三,闺名岚灵的灵姐儿,这位是五妹妹……” “这位是我的六妹妹,一样是我三叔所出,只她虽是庶女,却是养在我祖母身畔,甚是得家中长辈的喜欢。”介绍到许岚秋的时候,不知许岚沅是有意还是无意,刻意当着众人的面点出了许岚秋庶出的尴尬身份。 许岚沅开了个头,各家的姑娘也放下的拘束与矜持,纷纷上前与众位姑娘自我介绍,宴席很快又其乐融融地继续起来,只是气氛比起最初显然要融洽了许多。 而在知晓了许岚秋庶出的尴尬身份后,原本因其完美的规矩仪态,和姣好的面容,有心想要与之结交的贵女们,都没再理会过许岚秋。 于是相比旁人融洽欢乐 的气氛,许岚秋自己一个坐着反倒显得,有些孤单可怜。 “姑娘,奴婢觉得大姑娘就是故意的,”纤儿见许岚秋自介绍后,就一直一个人可怜地坐着,不忿道。 “越是尊贵的人家越是看重嫡庶,这是常理,没必要怨怪谁。”许岚秋倒是对现在的情况不以为意,反过来还安慰了纤儿一句。 在场的姑娘们大多是嫡出的尊贵身份,少有那么几个庶出的姑娘,也是众人鄙夷排斥的对象……若说许岚沅是刻意想要贬低许岚秋,其又为何要刻意点出,许岚秋受长辈喜爱的点? 许岚秋想不通也懒得多想,左右许岚沅已经是一个外嫁回门的姑娘,就算能威胁到她也不会是长久的事……不过她如此做法,倒是打消了许岚秋方才对其的一丁点愧疚。 群英宴,从其名上就能猜出其意,群英荟萃的盛宴,所说一个宴会却是一个,持续时间半月,甚至可能长达月余的盛典。这个宴会上流勋贵家的姑娘寻觅佳婿的好地方,同样也是青年才俊借此扬名的好所在。 此宴堪比大型的相亲宴,更有民间戏称其为一个小型的“科举宴”。只因其所谓的宴中游戏规则,与科举的形式十 分相似。 分为大比小比,依参与宴席的人数而定,将小比分作多天。初时男客与女客分开比拼才艺,以得票更多的人获胜,当然若觉得技不如人也可以选择放弃比赛,这个宴会除了竞争,同样也是为了热闹。是以落败一方通常都会留下观战。 小比的规则就是让一群的少年少女,以抽签的形势分作两组,多人同时答题,得分较高的人进入下一轮,以此类推……大比则是重头戏,通常都是几番比试下来的佼佼者二人之间的单独比试。 这样的比试因为双方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所以最有看头,也是众人最期待的。 小比的题目将会在今日宴席散场时公布,当然若是有人身子不适,或是有事想要提前离开,都会提前当着众人的面先将考题抽出,再离场。许岚秋见场内应当没她什么事了,立刻叫纤儿将自己的茶水换成了果酒,假装失意地独酌独饮。 许岚秋这幅略显心酸的样子,落在许岚灵姐妹二人眼中,立刻让后者二人大感畅快。 “姐姐,还是你与大姐姐的感情最好,你看,这十二公主还没出场呢,大姐姐已经帮咱们将那丫头狠狠教训了一番,当真痛快!” 第一百四十章 被堵 许岚沁难得看到许岚秋处于下风,难掩开心之色。 “嫡庶于我们这样的世家而言本就是天差地别,她也只能仗着祖母的宠爱,在家中蛮横,不必太过在意她,日后有的是机会看她吃瘪,现下有那时间你不若收拾收拾心情,去找你那几个交好的姐妹交流一下感情,毕竟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许是见识到了许岚沅身上真正的嫡姐风度,许岚灵也表现得从容淡定,甚至还知晓劝许岚沁稍安勿躁,但后者眼中的笑意,却暴露了其心中的想法,与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截然相反。 许岚秋余光自然也瞥见了,许岚灵姐妹二人的动静。只是她现在一心只想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小院带着,压根没有闲工夫理会她们二人。 果酒不醉人,但架不住许岚秋喝得多,很快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 眼看着一小壶的果酒就要见底,许岚秋“醉眼朦胧”地朝纤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意会扶着许岚秋站起身,口中还不忘抱怨着许岚秋:“怎么喝这么多?”然后朝 着许岚沅所在的位置走去。 许岚秋喝酒就上脸,此刻一张小脸泛着淡淡的粉红,且脚步也有些虚浮,倒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怀疑。毕竟往日京中其他的宴席上,也常见有小姑娘贪果酒新鲜味好,不小心喝多的情况。 “大小姐,我家姑娘喝多了……” “那你快将她扶下去休息吧,只是……后日的小比你家主子还要参与吗?若是要的话,你让她先抽一张考题吧,晚些时候等她醒了,应当还赶得及为明日的小比做准备。”许岚沅虽说对许岚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庶妹感官不好,但见人醉成了这样,还是体贴道。 “姑娘,你还能撑一下吗?咱们抽一下明日的考题可行?”纤儿不知许岚秋意愿,只能小声询问道。 “不不不,不抽了,回去睡觉罢。”许岚秋本就是装醉,没曾想还能借此机会躲掉后日的小比,当下便连连摆手,想要借着“醉酒”推了明日的比赛。 “六妹妹可不能任性,”许岚沅没有想到许岚秋竟然会推拒,当下还以为她是醉得失了 神智,连忙劝道,“咱们府上的姑娘未议亲的都参与了,可不能落了你……” 说话间,许岚沅似是担忧许岚秋一会儿酒劲上来,再闹出什么,给众人添笑柄,连忙给身边的丫鬟使眼色,令其拿来了抽试题的签筒,半强迫地将许岚秋的手给塞了进去。 许岚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知就是借着醉酒也越不过这一坎,再闹下去她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干脆老老实实地任由许岚沅的人动作,抽了一张试题出来。 “行了,你记得等你家主子酒醒了,告诉她抽中的考题是棋艺。扶她下去休息吧。” 许岚沅见许岚秋虽然喝醉了酒,但总算没有闹出什么笑话,还知道老老实实听话抽了考题,心中松了一口气,替许岚秋看了一眼签上的试题后,与纤儿吩咐了两句,就挥了挥手是以她将人带走了。 许岚秋所在的清平园,本就是宁国公府内,最僻静的所在。如今因着别院动工,清平园又与别院所在的位置相近,这“清静”也没了。 “你扶我到里头坐坐,吹吹风 ,咱们过会儿再回去。” 许岚秋喝了一点酒,虽说并喝醉,但从前院走到此处,仍觉得有些憋闷,恰逢湖心亭的凉风拂面过来,前者这才想到在湖中的凉亭里稍坐一会儿,去去燥意再回去。 纤儿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主仆二人且在湖心亭坐下,却听湖畔忽然传来了数道说话的声音,听动静应该是原本由许珩带领着,在前院宴饮的男客们。 “糟了,姑娘你的帷帽未带出来!” 眼见着那群男客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此时许岚秋主仆二人想走必然要撞上他们,纤儿着急忙慌地,才想起将许岚秋的帷帽,落在了女客席那边。 “慌什么?我在自己家中,忘记戴帷帽谁又能说我什么?更何况,不该出现再此的是男宾们,并不是咱们,说出去任谁也怪不得咱们失礼!”许岚秋桃花眼一瞪,半点怯意也无,反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果酒度数虽说不大,但就能壮胆却是真的,平素这个时候许岚秋就算不至于慌乱,也必然烦躁这么大一个麻烦找上门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爽快不惧? 却说纤儿被许岚秋的话哄得心中稍定,再一回头,却见男客们已经走到了凉亭湖畔,正好发现了坐在凉亭中的主仆二人。 “不知姑娘在此,我等唐突了……”有守礼些的公子一见许岚秋主仆二人,独在凉亭中坐着,连帷帽也未戴,立刻反应过来这厅中女子怕是府上的姑娘,他们出现在此才是唐突,当下连忙行礼道歉,拉着原本同行的一众人就要离开。 “亭中坐的可是六妹妹?” 许岚秋本不欲多生事端一直都是背对着众男客坐着,没曾想男客中忽然有人出声道。 “姑娘,是四少爷,”纤儿心知许岚秋看不到男客那边的动静,转达道。显然纤儿对这个忽然冒出来,打岔的四少爷也是没什么好感。 四少爷许轩安乃是闻氏的嫡长子,按府上的排序行四。许岚秋对其倒是没有多少印象,只依稀记得在闻氏葬礼上曾见过前者几面,但因为许岚灵姐妹二人的缘故,许轩安对她也是颇有敌意,这也难怪他会在这个时候为难自己。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纨绔的许轩安 “四哥日安,”许岚秋快速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知许轩安是冲自己而来,躲怕是也躲不掉,干脆站起了身,选了一个恰好能让凉亭中的纱帘,能遮挡住容貌的角度,这才远远朝许轩安行了个礼问了声好。 少女的声音婉转请悦,又带着一股水乡女子才有的软腔软调,仅仅是一句简单的问安,就叫岸上的一群少年们觉得心都软了,酥麻得不像话。 “六妹妹不在前院与那群姐妹们说话玩耍,怎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待着了?”许轩安没有想到,自己本意是想让许岚秋出糗的,结果后者仅仅行了个礼说了句话,自己身边的这些个公子哥们面色就变了。 是以他后面的这一句话,说是在关心许岚秋怎的一个人再此,实则是在隐晦地与同行的公子哥们点出,许岚秋怕是与女眷那边不睦,被排挤了,这才会中长离席。 在场的公子哥们或多或少都是带着兄弟姊妹来的,就算是没有姊妹,也有些亲近的女眷在女客那边,许轩安这话,实在毁坏许岚秋的人缘,不可谓不恶毒…… 纱帘后,只有纤儿注意到许岚秋的脸色忽然变 得平静,眼神一片淡漠。 “谢谢四哥关心,妹妹方才与前院的姐妹们玩的开心,一时贪玩多喝了两杯果酒,本欲先回去休息的,路过湖心亭时又觉得吹吹风舒畅,这才叫纤儿扶着我过来坐坐……” 许岚秋的面色隐在纱帘后,岸上的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规规矩矩地朝众人行了礼,用软甜的声线与众人解释着前因后果。 “小妹记得男客那边该是由父亲主持的,本以为今日有女客在,后院不会有人,酒醉慌乱下,忘了戴帷帽,却是不知四哥你们会在……妹妹未戴帷帽,不便见客,便不出来与诸位见礼了,还请诸位谅解。”话说完,许岚秋再度对着岸上的人行了一礼。 许岚秋全程不曾问过许轩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话里也不曾指责过后者的失礼,但其中的意味只要是心中通透一些的人,定然都能听出看出,许轩安这是故意想要自己这个同父的妹妹出丑呢。 “小姑娘家贪玩喝多了也是常有的事情,许兄咱们还是回去罢,莫在此为难你妹妹了。” 在一群男子面前,让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出丑,往小了说可以说是 兄妹间的玩笑,但往大了说,就是想毁掉姑娘的声誉也是行的……想通这一点,有君子一些的公子立刻开口想要打圆场,顺带着帮许岚秋解围。 “是啊是啊,咱们回去吧,你看看你把你妹妹吓成什么样了,都不敢见人了都,哈哈哈。”有人开口相劝解围,一样有人开口添堵,这不还没等许岚秋松一口气,岸上又有好事的男客,拍着许轩安的肩膀讽刺道。 “怎的,来者都是客,更何况咱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偶然遇上了你妹妹,叫大家伙见见互相认识一下也不成吗?” 许岚秋虽一直躲在纱帘后,但小姑娘亭亭玉立的身姿,和那一口好嗓子,已经足够引人遐想。男客里有些个猥琐些的公子,早盼着一窥美人真貌了。 有人开了头,起哄的人越发多,而方才想要帮许岚秋解围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这些声音里。显然跟许轩安交好的这群人里,无赖远多于君子。 “六妹妹,这些都是四哥的同窗好友,算不得外人,既遇上了你便出来见见吧,算不得失礼。”许轩安本也觉得让自己的妹妹见外男,就算只是个, 令他讨厌的庶妹,如此做也不好,但这般被人赶鸭子上架起哄闹着,前者只能无奈开口。 凉亭里,纤儿听了许轩安这同样无赖失礼的要求,气得脸都红了,就连许岚秋都蹙起了眉,显然主仆二人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尴尬的局面。 “安儿,你们怎的跑到这里来了?”就在许岚秋咬牙准备站出来的时候,却听岸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本该在男客席主持的许珩,其身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裕亲王怎的也来了?”许岚秋还没说什么,边上的纤儿已经先一步惊讶道,“只是三老爷与裕亲王边上那位又是?” 许岚秋方才注意力都在赵玄磷身上,此刻听纤儿这么说,她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脸,又认真看了一番与许珩同行的人。 “那人,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景王……”许岚秋蹙眉与纤儿解释了一句,心中却在疑惑,景王不是因为先前的越制一事,不喜宁国公府?怎的今儿个群英宴他也来了?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 “姑娘与裕亲王的缘分还真是说不清楚,似 乎每次只要姑娘有麻烦,裕亲王都会出现,帮咱们解围呢。”还没等许岚秋想明白呢,那厢纤儿已经将注意力,又放回了赵玄磷身上,甚至还有心情调侃起前者来。 “你浑说什么呢?”不知是酒气上头,还是被纤儿戳穿了心事而羞窘,许岚秋的脸腾地又冒上了粉雾。 “你妹妹尚未及笄定亲,你这个做哥哥的遇见了不说帮着遮挡,还要叫人出来给大家问安,合着你的礼仪体统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连男女大防都不明白?” 就在许岚秋与纤儿主仆二人在亭中窃窃私语的时候,岸上许珩也与许轩安问清楚了状况。后者这会儿正一点颜面也不给许轩安留地骂着他。 说实话,许珩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责骂自己唯一的嫡子,奈何一直将许岚秋视为私人物品的裕亲王,就在自己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呢,得罪自己儿子总比得罪裕亲王来的好些吧? 许轩安当着一堆贵公子的面,被许珩骂得无地自容,偏生他又半句话反驳不得。总不能叫他出卖自己这些个同窗,告诉许珩,是他们怂恿的自己让许岚秋出来见客的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围 “……诸位小公子,不是许某针对诸位,实在是小儿轩安这般作为实在令许某失望,若是换做诸位家中的姊妹不小心撞上如此多外男,试问你们是会领着人退让,还是让家中女眷出来见礼?小女年幼,胆小,家中老太太与许某难免偏宠一点,还请诸位见谅。” 骂够了许轩安,许珩还记得安抚边上这些公子哥们的情绪,只是有赵玄磷这座大山在侧,许珩就算是安抚,语气也并不如何好。只是这时候这些公子哥儿们,那里还有方才起哄的时的气势,纷纷表示理解,灰头土脸地鸟兽散去。 经此一事后,女眷那边不知如何,男客这边经方才那群公子们的口口相传,大伙倒是对许岚秋这这个神秘的许家六小姐充满了兴趣。同时众人也都知道了,这位许家六小姐虽是个庶女,但在家中的受宠程度却是比起嫡子嫡女还要高上许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人都走了,六丫头你过来吧,”却说眼见着岸上的皮小子都走了以后,许珩一扭头就见,赵玄磷与景王的目光都还落在湖心亭之中,前者立刻会意,对亭中的许岚秋招 呼道。 方才是受许轩安逼迫,许岚秋才有犹豫,这会儿岸上的人对她而言不是长辈,就是好友,许岚秋也不再拘谨,领着纤儿就走了出去。 “六丫头,这位是裕亲王,这位是景王,还不快与两位王爷见礼?”许岚秋一走到跟前,许珩立刻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道。 “小女岚秋见过景王,裕亲王,两位王爷千岁长安,”许岚秋心中对许珩那种不似在看女儿,更像是在看一件商品的目光,面上却是乖乖巧巧半点不显,规矩礼仪周到地向众人行了礼。 许岚秋今日特地穿了一身低调的蓝白相间的襦裙,蓝色是那种极浅淡的蓝,走动间配着发间的小东珠流苏发簪,显得清爽又淡雅,不争不抢半点攻击性也没有,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会反感许岚秋的这身扮相。 “你大姐姐这几日难得回门,你不在前院与那些个姑娘们玩闹说笑,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许珩显然对许岚秋这个女儿十分满意,方才只顾着教训许轩安那臭小子,直到现在才想起询问许岚秋的情况。 “女儿贪新鲜,多饮了两杯果酒……”许岚秋把方才 的说辞又搬出来解释了一遍,只是在说到自己“不胜酒力”的时候,前者玉白的脸又泛起了粉色。 落在许珩与景王的眼中,还以为小姑娘因为贪杯被大人抓到而羞窘。只有赵玄磷知晓,小姑娘的酒量有多好,分明是嫌弃女宾那边太过无趣,寻借口想逃跑罢了。 “噗嗤,”想到这里赵玄磷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小女顽劣让两位王爷见笑了。”许珩还以为赵玄磷不喜欢许岚秋这样,连忙拱手替许岚秋向二人赔礼道歉。 “不会不会,许大人说笑了,令媛天真可爱得很,本王甚是欣赏令媛的个性,姑娘家的会喝点酒才有趣。”赵玄磷见许珩误会,生怕自己走后后者要责骂许岚秋,连忙忍住笑意替许岚秋解释道。 “皇侄儿说得不错,令媛的性格本王也甚是喜欢。” 一直在边上充当背景板一样,全程没有说过话的景王,忽然也接腔道,“先前就有听说,宁国公府的许六姑娘与孝贤太后有几分相似,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所言果然不虚,见到六姑娘,恍然间好像真看到了当年孝贤太后年轻时……” 景王这话出口, 不说许岚秋,就连原本还含笑的赵玄磷脸色都是一僵,二人都不知如何接口,只有一个许珩,傻乎乎地还以为景王是真心在夸赞许岚秋,随着她的话附和。 “我家小六儿自幼就是个懂事乖巧的,当初年幼倒也看不出她像谁,这几年都说她像孝贤太后,我们才反应过来,这丫头确实有那么两分服气,能遗得孝贤太后两分凤容……” “许家兄弟是个有福气的,能养出这般的好女儿,看来陛下说的委实在理,你们宁国公府当真是个养人的风水宝地,”景王话中虽是在夸这许珩和宁国公府,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许岚秋的身上。 “父亲与两位王爷先忙着,秋儿不胜酒力,便先回去休息了。” 景王的目光让许岚秋十分不适,但又猜不透其目光后隐藏的心思,干脆继续以醉酒做借口,表示自己要回去休息。 索性许珩让许岚秋在两位大人物面前,露脸的目的已经达到,倒也没有勉强她。 “姑娘先前有见过景王殿下吗?奴婢看景王方才那个眼神,实在有些吓人……”方才许岚秋见礼的时候,纤儿显然也注意到了景王 的表情,回去的路上后者便忍不住好奇道。 “不曾见过,”许岚秋略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 当年她倒是因为柳氏的从中作梗,没有嫁给赵玄磷,反倒差点嫁给了景王,那会儿若不是自己拼死反抗,阴差阳错之下遇见了先帝,只怕自己可能早被景王作践死了吧? 想到景王当年为了得到她,向柳氏许下的诸多好处,许岚秋恶心地撇了撇嘴,暗中警惕。这么多年过去了,景王那老家伙,应该不会再惦记着自己了吧?再想到景王如今的年岁,和自己现在这副皮囊的年岁,许岚秋又暗暗劝自己,景王就是再如何丧心病狂,应当也不至于打自己的主意了…… 许岚秋一路胡思乱想,就连回了清平园后,也一直按奈不住满脑子混乱的思绪。索性到了夜间,屋中敞开的窗户处传来了熟悉的鸟鸣声,总算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原来今日许珩本是应该坐镇主持男宾席的,没曾想景王与裕亲王前后脚上门恭贺。许璋当时恰好不在,府内再无比许珩更合适的人接待这二人,于是招待男宾的任务许珩只能暂时分派给了府中的几个嫡出少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景王的觊觎 七少爷许承轩与大少爷许轩墨,不曾管过这么大的宴席,一时间焦头烂额没有注意到性子跳脱的许轩安领着同窗离席,这才有了后来许岚秋湖心亭被堵一事…… 而许珩接待赵玄磷二人时,景王忽然提出想要参观宁国公府正在修建的新别院,又借口自己府上毕竟有过经验,说不定能给予许珩一点建议,天真的许珩便真巴巴地领着二人去了府上别院的位置。 宁国公府心疼钱,但更想要面子,是以前期从未克扣过工匠的银钱,日夜赶工之下,赵玄磷一行三人前去参观的时候,别院已经小具雏形。 许岚秋看着赵玄磷的信笺上,毫不吝啬笔墨的对别院的夸赞,不由得讽刺一笑。 就是要它富丽堂皇,华丽珍稀,否则她又怎么能借赵覆之的手,狠狠将宁国公府拉下马?宁国公府不倒,她又该怎么去找柳氏算账?这般想着,许岚秋轻轻合上了赵玄磷的信笺,放到了摇曳的烛火下,白色的信笺被火苗吞噬,又被许岚秋毫不留情地扔进了铜盆之中…… “姑娘,您在烧什么?”手中的信纸刚刚燃尽,屋中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白梨。 “一些练毁了的字帖罢了,怎么了?”许岚秋将还未燃尽的铜盆往书桌下踢了一点,十 分自然地回答道。 “纤儿姐姐说,姑娘今日抽签抽到的是棋,这不一回来院子就去书房,给姑娘找棋谱去了,姑娘您看看这些棋谱可还得用,纤儿姐姐还在给姑娘找,若是不得用的话,奴婢这就过去跟她说一声……”白梨抱着一堆书卷,絮絮叨叨地摆在桌上。 “去跟纤儿说一声,叫她回来别找了,”许岚秋瞥了一眼铜盆里,已经燃尽的信笺,漫不经心道,“告诉纤儿,你家姑娘我虽没有大才华,应付一场小试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 白梨见许岚秋神色坚决,眉眼间都是自信的光,没敢再坚持什么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对了,一会儿你去与管家说一声,七妹妹说有段日子没见到二伯母了,让我明日与她一同走一遭,去京郊别院看看二伯母,记得备上马车。另外,我明日便不过去祖母那边请安了,你也记得帮我与宁姑姑报备一声。” 许岚秋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翻了翻白梨方才搬过来的棋谱,看着十分从容自然。 …… 第二日。 “秋姐姐,我记得我不曾与你说过今日要去探望母亲的呀?”许岚祺一早被许岚秋从被窝里挖出来,说是要去京郊别院,等她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人都已经出京城了。 “我有要是须得与二伯母商谈,但咱们府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只能以你为幌子,”许岚秋宠溺地揉了揉许岚祺的脸蛋,解释道,“委屈你了,但若是姐姐我没有算错的话,今日去找二伯母,你应当还能收到二伯父的家书。” “家书?!”许岚祺原本还有些委屈的情绪,在听到许岚秋说到许琰的家书时顿消。 “可不是吗,”许岚秋脸上一直带着宠溺的笑,只那一双桃花眼却深沉得叫人才不痛她的思绪。 京城到边关,行军时间更长一些,可若是信件往来少则几天,多则半月,便能有所消息。算起来越氏那封家书已经寄出这么长时间了,许琰应该也回信了。只要许琰同意分家脱离宗族一事,接下来许岚秋的计划将更加畅通无阻…… 奈何许岚秋的计划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二伯母是说,二伯父决议不肯脱离宗族,就连分家也不愿意吗?”宁国公府距离京郊越氏所在的别院,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距离。只是许岚秋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见到越氏,听到的就是这么个,令她失望的消息。 “你不曾见过你二伯父,自然不清楚他的性子,你的‘老师’倒是清楚,你二伯父就是一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那 日你与我说过以后,我已在家书上尽力将朝中的局势描述得严峻,奈何他还是固执己见,执意不肯分家,更不用提脱离宗族一事了。” 越氏挺着一个大肚子,红着眼满面愁容道。 “如此一来便有些麻烦了……”许岚秋自然清楚自己那个二哥是个什么性子,若要说起担当忠义,可能整个宁国公府全部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来得正直,可正因为他这个顽固不化的性子,却也气死了许岚秋。 “难为二伯母了。” 半响,在知道生气无用后,许岚秋叹了一口反过来劝越氏。又与越氏说了一些宁国公府近段时间的情况,最后许岚秋才说到了,对此行可能会遇上的最坏结果的应对计划。 “照祖母与爹爹他们如今的做法,早晚都将得陛下的厌弃,宁国公府获罪只怕也是早晚的事情。二伯母你如今有孕在身,凡事当以自身为重,七弟与七妹妹那边有我护着定然不会出错……秋儿希望您在别院将养的这段时日,能再多给二伯父去一些信,隐晦告知他府上即将面临的情况,也请他提前做好可能被传召回京的准备吧。” 到最后,许岚秋还是没敢让越氏告诉许琰自己的秘密,而是另外嘱咐了一堆以后,失落地领着许岚 祺重新回了宁国公府,转头又将此事告知给了赵玄磷。 再过一日便该是小比这种大事,但许岚秋却积了一肚子憋屈,硬是在几个丫鬟都睡下以后,又将赵玄磷约到了屋顶上喝酒。 这次有了上次的经验,赵玄磷十分熟练地,自隔壁的高楼上跃到了许岚秋所在的屋顶。 “按说咱们如今敌明我暗,局势对咱们大大有利,可偏偏你我都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从主动生生变成了被动,当真恼人得很!”许岚秋对赵玄磷的动作没有半点反应,自顾自抱怨着,往口中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你说,这小皇帝明明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怎的半点没有学到我的美好性格?” “帝王心难测,这也怨不得你,”赵玄磷听许岚秋毫不谦虚的自我夸奖,弯了弯唇角,顺着她的话劝道,“即便陛下如今的心思难猜,你我也已经看出了他要捧杀宁国公府的意思,左右这与你复仇而言也是一桩好事,你又何必为难。” “宁国公府的死活我自然管不着,关键是我那倔驴脾气的二哥,我就怕小皇帝到时候见了那个华丽的别院,气急败坏之下连我二哥的官职一并给撸了!”许岚秋惆怅地揪了揪头发,直把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都给拆得凌乱不堪。 第一百四十四章 棋局与瞌睡 “这一点你定是多想了。”赵玄磷看着许岚秋孩子气的动作,无奈轻笑一声。 “嗯?怎么说?”许岚秋拎着小酒瓶,侧过脸一脸疑惑地看他,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中盛满了不解,显然好奇为何赵玄磷会如此笃定,赵覆之不会对许琰动手。 “你忘了先前越制一事,陛下的态度了吗?”赵玄磷在许岚秋别过脸来的那一刻呆了几息,尤其在瞥见许岚秋不小心,含在樱唇边上的那一小缕青丝时,前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速跳动得都要炸开了,只能连忙别过脸,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皇上已有西征的打算,大魏如今正是缺兵缺良将的时机,只要许琰犯的不是什么大错,在西征前他便定然不会出事。” “你这么说来倒也有道理……”许岚秋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因为赵玄磷的安慰放松了下来。 二人十分自然地对月畅饮,谈天说地,从宁国公府内的日常琐事聊到了朝中政务,终于在天边的启明星都升起时,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今日似乎还有要事 在身,匆忙与赵玄磷打了个招呼回到了屋中。 “欢迎各位妹妹们参加咱们宁国公府主办的群英宴,好好休息了两日,想必诸位妹妹们也已经准备妥当了吧今日便算是群英宴的正式开始了,还希望妹妹们莫要太将输赢放在心上,玩得开心些才是。” “我们女客这边的第一次小比正式开始……” 今日主持的还是许岚沅这个嫡出大小姐,一番官方的开场白说完后,前者才微笑着宣布今日的比赛开始。 许岚秋贪杯喝了一夜,即便是赶在天亮前将自己捯饬清爽了,到了小比时整个人还是恹恹的半点精神也无。棋艺的比拼又格外考验人的专注力与耐力,等抽签轮到许岚秋上场的时候,前者已经处在立着都快能睡着的边缘了。 “姑娘,您嗅嗅这个,精神能好一些,”纤儿眼见许岚秋眼皮都要合在一起了,连忙趁着无人注意,往后者的手中塞了一块帕子。 “啊,呼……”许岚秋条件反射地应纤儿所说的,将帕子放到鼻尖嗅了一下,刺激的味道冲进鼻腔直奔大脑,登时 将许岚秋脑袋中的瞌睡虫赶走了一般。 “真有你的!”许岚秋朝纤儿比了个赞赏的大拇指后,那边充当裁判的许岚沅也叫到了她的名字。 “这一轮由我们宁国公府的六姑娘许岚秋,对上钱尚书家的二姑娘钱莹莹……” 许岚秋挺了挺胸膛,昂首挺胸地在许岚沅的示意下,与钱莹莹互相行了个礼后,坐在了棋盘两侧。 二人抽签,许岚秋运气不佳抽到了黑子。 看着眼前满脸认真,连落子的第一步都要斟酌再三的钱家姑娘,许岚秋差点又打起了瞌睡。 “不行,照这个速度下去,迟早要在众人面前出糗。”许岚秋暗道一声糟糕,本想速战速决,直接认输的她在看到钱家姑娘如此“谨慎”的性格后,忽然改变了主意。 认输并不丢人,毕竟在场所有人都知晓她许岚秋不过一个庶出,刚刚被接回宁国公府不够一年的草包,就是她表现得再差一点,顶多也就被人骂两句“理当如此”,可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打瞌睡睡着了…… 许岚秋都能想象到事后众人将会怎么说她 ,甚至自己对面的这位钱姑娘,可能都会因为自己的“不尊重”而抹眼泪。想到这个可能,许岚秋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主意。 “呼……”许岚秋强撑着自己想要打架的上下眼皮,眼看着钱姑娘终于落下了第一字,前者连忙将纤儿给的帕子放到鼻间深深嗅了一口,而后一秒都未曾犹豫地,落下了属于她的黑子。 “许六姑娘落子无悔,你确定不考虑一下?”钱姑娘自然也看出了,许岚秋的状态有些不对,见她落子极快,还特地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在得到后者肯定的回答后,前者才又将目光落到了棋盘上,只一眼,钱姑娘便呆了。 “论本以为是个菜鸟草包的对手,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大神是种什么滋味?”这就是此刻钱姑娘的感受。 眼见着钱姑娘又开始捏着棋子盯着棋盘不断犹豫,许岚秋没忍住,失礼地打了个呵欠。 …… 棋局持续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许岚秋本以为自己这边应当是场内战况最“胶着”的一处,没曾想边上还有很多这种情况 的…… 原来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下棋的?许岚秋忽然有了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太阳越升越高,许岚秋这会儿也已经熬过了最困的那那会儿,现在终于能打起精神好好与眼前的对手好好较量了。可偏生她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对面“谨慎”得不行的钱家小姑娘,忽然将棋子放回了棋盅里,懊恼地丢出了一句“我认输”,直接将许岚秋弄懵了。 “许六姑娘的棋艺非凡,小女才学浅薄,自认拍马难及……”认输的话一出口,后边的话似乎也变得简单了许多,钱莹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看许岚秋时一脸真诚,目光更是充满崇拜。 “呃,呵呵,我说这是巧合你信吗,”许岚秋尴尬一笑,看了一眼已经快要落满的期盼,灵光一闪,解释道,“我昨日研究了一日的棋谱,恰巧翻到一本名叫玲珑棋谱的,上头就有对钱姑娘这种气招的注释解析……钱姑娘若是不信,一会儿我回院子将棋谱找出来与你看看,咱们今日下的这盘子,与上头记录的棋局又七八分相似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渊源 “是嘛?”钱莹莹一双杏眼瞪得越发大了些,目光写满了对许岚秋的崇拜和憧憬之意。 这种目光许岚秋前世的时候看过太多次了,当年因着她的大公无私,以及她亲民若子的对外形象,朝中很多命妇,与那些被家中亲眷带进来参拜她的小姑娘们,在看她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双目闪闪发光,一脸崇拜的小迷妹的样子。 “自然,你若是闲暇无事,我可以带你去我的院子找找那本棋谱,当然若是走不开的话,改日我将棋谱带过来也可……”明明许岚秋与钱莹莹看起来年纪相仿,可后者这笑容却颇有种慈祥的感觉。 “六妹妹与钱姑娘的对弈也结束了啊?”就在许岚秋和钱莹莹忘了输赢,兀自谈笑得开心的时候,那厢身兼主持与裁判的许岚沅也走了过来,“看这局势,是黑子赢了,黑子可是六妹妹?” 黑色棋子的棋盅就放在许岚秋面前,但许岚沅显然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明知故问道。 “六姑娘棋艺非凡,莹莹甘拜下风。”许岚秋自己都还没有什么反应,对面的钱家小姑娘已经先她一步,替其解释正名道。 “钱姑娘 说笑了,秋儿不过是恰巧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昨日翻棋谱时看到了与钱姑娘棋路相似的棋局解法,这才能误打误撞赢了姑娘,算不得本事。”许岚秋连忙摆手谦虚道。 “哦?运气也好实力也罢,妹妹今日能赢倒是一桩好事,”许岚沅显然已经信了许岚秋的话。 在外人面前她虽是宁国公府的大姑娘,自当要护着这些个弟弟妹妹,可在其的心中,对许岚秋这个妹妹却是完全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更何况后者还与许岚灵,这个目前宁国公府最有望,成为下一个许月的姑娘交恶……许岚沅还想靠着姐妹情分,等许岚灵日后风光起来了提携自己一把,自然更看不上许岚秋这个庶女。 许岚秋人精一样的老东西,自然看出了许岚沅的心思,不过却没有戳穿她的意思。 反观一直静静坐在自己对面的钱家小姑娘,不停地咬唇又松开,一副欲言又止,显然很想开口替许岚秋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许岚秋勾唇,差点没有笑出声来,瞧瞧这宁国公府里的虚假姐妹情,都还没有一个她刚认识的对手维护她得多。 “大 姐姐,我们二人的比试已经结束,依秋儿看小比怕是还要些时间才能结束,钱家妹妹似对我方才说的那本棋谱,很感兴趣的样子,秋儿能趁这会儿功夫,领她去清平园小坐一会儿吗……” 许岚秋笑着看了看钱莹莹,用目光安抚了后者一番后,开口向许岚沅请求道。 宁国公府原就因为孝期,有段时间不曾来过外客,府上的姑娘也挺长时间,不曾与同龄的姑娘们说话。京中的大家闺秀,大多数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能在尚未及笄前认识一些家世年龄相仿的小姐妹,余生很难再有机会扩展新的圈子…… 钱家这位二姑娘好歹家世尚可,许岚秋结交了她,也算是宁国公府与钱家搭上了关系。是以,即便许岚沅不喜欢许岚秋,也没有拦着的意思。 于是两个刚刚认识的小姑娘,相携着在清平园走了一遭后,瞬间从对手变成了好友。 许岚秋的品味经过宫中数年的磨砺沉淀,远远不是钱莹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所能匹及的。于是原本还以为,许岚秋只是在棋艺一道上,碾压自己的钱莹莹,在清平园走了一遭后,是彻头彻 尾成了许岚秋的小迷妹。 关键许岚秋这人,对于晚辈,尤其是类似钱莹莹这种长得俏生生,脾气又好的小姑娘尤其“偏宠”…… 得,这下钱莹莹更是死心塌地喜欢这个新认识的小姐妹了。 “钱尚书之妻往昔曾因一手高超的棋艺,经常被孝贤太后召进宫中陪着下棋。是以,钱家那位二姑娘,传承了其母的技艺,在京中的贵女圈中,是挺有名的棋道高手……没曾想许岚秋那丫头竟然能下得赢她。” 却说,许岚秋两人走后,许岚沅仔细看清了棋盘上两种棋子的走势后,忽然对身边的侍女说道。 棋局上黑子的落式,显然与她这几日所了解的许岚秋,孑然相反。 “这个六丫头,远比咱们看到的要厉害许多,”许岚沅眯着眼,又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如此看来,许岚灵姐妹二人会败给她,倒是一件正常事。” 原先她还在想着替许岚灵姐妹二人,好好出出气,打压打压许岚秋。如今来看,打压一事非但不得行,说不定她反过来还要与后者打好关系。 这个年纪便有这样的心机手段,还能懂得藏拙,这丫头日后绝对不 是池中之物…… 且不说女客席这边许岚沅对许岚秋的猜测,清平园中这会儿的情况倒是十分融洽。 许岚秋为了能圆上自己方才,在钱莹莹面前说的谎,回到清平园后一番翻找,还真让她找到了所谓的“玲珑棋谱。” “莹莹妹妹,你可以看看这书上的棋局,是不是与你的棋路十分相似?”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已经十分熟稔地以闺名相称了,可见许岚秋一流的社交手段。 “还真如秋姐姐所说的那般,这上头的棋路与我的十分相符,若不是我确信此等棋路是由我祖母那辈自创的,我都要以为母亲是不是背着我,又收了姐姐这么个弟子。”钱莹莹一边翻着许岚秋给的棋谱,一边不住惊叹道。 “只是不知,这棋谱的编撰者是谁?看其的编撰方式,并不像是专门研究棋道的高人……” “许是哪位对此道有所感悟的能人,这书未曾署名,说不定那人曾与你的母亲或是祖母对弈过,这才能编撰出这般精彩的棋谱,也说不准。”许岚秋在听到钱莹莹这么一问时,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很快扯了两句旁的,胡乱蒙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改为平手 “秋姐姐说得在理,你这棋谱能不能先借我两日,我想拿回去与祖母一观,说不定这编撰者,当真是祖母或是我母亲的故人也说不定。”钱莹莹一脸兴奋道。 “呃,这个……”许岚秋瞥了一眼已经泛黄的棋谱,面上露出两份迟疑。 “若是秋姐姐为难的话,便算了。”钱莹莹虽说天真一些,却也不是看不懂人脸色的白痴,一见许岚秋为难的样子,连忙又体贴道,“我也只是见猎新奇,不曾见过这般有趣的棋谱……” “可以,当然可以!” 许岚秋哪敢说不行,连忙抢话应下了钱莹莹的话,此刻再看她的脸色已然看不出方才的迟疑,只前者那双闪躲的桃花眼,明显泄露了她此刻并不是面上表露出来的那般不介意。 她确实是不想将棋谱借出去的,原因无他,因为这玲珑棋谱的编撰者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许岚秋当年还是许月的时候,因为条件有限,只能与许琰以沙地为棋盘,兄妹二人用这种简陋的方式互相切磋着棋艺。 几年下来,原本打发时间的一种消遣,也成了许岚秋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待嫁 闺中的时候,她自然也听说过钱尚书夫人那一手高超的棋艺……这才有了后来的入宫后,常常将其召入宫中的那段往事。 而这本玲珑棋谱就是许岚秋当年唯一一次回宁国公府省亲时,懒怠应付许家众人,缩在屋中两三日闲暇时的产物。 许岚秋的字迹兴许无人认得,但许月的字迹认识的人却不在少数,且这本棋谱上有不少套路,都是当年许月在宫中时,与钱夫人对弈时所用过的。是以,若是将棋谱借给了钱莹莹,想必钱夫人将第一个认出这本棋谱的编着者。 许岚秋如今所居住的院子是孝贤太后出阁前的居所,这一点谁都清楚,届时就算棋谱的作者被人翻出,许岚秋也有把握能将此事圆过去,只是如此一来未免麻烦…… 怕麻烦又如何?许岚秋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钱莹莹那脆生生的请求。 “这副远山图也是秋姐姐所画的吗?”就在许岚秋头疼自己的心软时,那边钱莹莹已经抱着棋谱,在前者的小书房里又参观了起来,这不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画了一半的远山图。“我只知晓秋姐姐棋艺高超,不曾想姐姐 还有这么一手好画技!” 许岚秋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又没有兄弟,独自一个人住在清平园里,这书房里的东西除了她还能出自谁的手?是以钱莹莹这话问出口,还没等许岚秋接话,前者已经接着话茬夸奖了下去。 “莹莹妹妹过誉了,我的画只是空有其形,没有其意,画不出那种远山空蒙的意境……”面对钱莹莹的夸奖,许岚秋无奈一笑,生怕前者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连忙扯了个借口将人领出了清平园。 由于今日的比赛,抽签内容也是从君子六艺里头抽取,姑娘们抽到琴棋书画的都不在少数,等到二人重新回到女眷席的时候,女眷们的比赛已经都告一段落了。 “今日小比的输赢结果已经出来了,辛苦各位小姐们了。小比不分名次,但是我们会照惯例统计诸位今日的表现,届时到决魁首时这些也将是诸位的加分点,另今日小败的姑娘们也不必气馁……”比赛告一段落,许岚沅又出来讲话。 群英宴的比赛是淘汰机制,但也并不是完全将失败者一律打死。 因为能参与群英宴的姑娘们家世都是不 俗,是以与科举的赛制不同,失败被淘汰的姑娘们,还有一次可以重回赛场的机会,一方面是想让众人输赢面上都好看,另一方面,也能给意外,或者疏忽而导致落败的姑娘们一个机会。 许岚秋听完许岚沅说完了比赛规则,目光从在场的姑娘们脸上晃过,果然见场内不管输赢的女孩们,脸上都没有多丧气的表情。前者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句,不愧是世家勋贵多年延续下来的盛典,这条条框框的惯例规矩,就是比起后宫选妃来说也差不离了…… 说完了淘汰制的规则后,许岚沅身边的丫鬟,又抱出了前几日的那个熟悉的签筒。 “下面就请诸位妹妹们,再为过两日的小比抽取比赛题目吧。”许岚沅笑得端庄大方地继续主持着小比,边上已经有一堆的丫鬟在整理今日诸位姑娘比赛的成绩了。 许岚秋看了一眼全都围在签筒前的姑娘们,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钱莹莹,忽然就拉着钱莹莹朝许岚沅走去。 “大姐姐,秋儿今日能赢得比赛,实属胜之不武,”说着许岚秋也不等钱莹莹反应过来,就抽出了其怀中抱着 的那本棋谱,“钱姑娘奇异高超是京中贵女有目共睹的,秋儿未曾撒谎,确实是因为看了这一本棋谱上的棋局,这才侥幸赢了钱姑娘一筹,不信的话,大姐姐大可以将方才我们二人对弈的棋局,照这棋谱对比……” “所以六丫头你现在带着这棋谱来,是想说什么?”许岚沅有些不解许岚秋的用意。 “秋儿想说,钱家妹妹输的委实冤枉,想请大姐姐做主,即便不能将胜方断给钱家妹妹,也断我二人一个平局,以示公平。”许岚秋一脸认真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这话落,别说是本就崇拜许岚秋的钱莹莹本人了,就连边上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都被许岚秋这一番话感动到了。 “秋丫头你可想好了?你莫要看小比现在不如何重要,到了决夺魁首那日,这可是能影响许多评分的……”许岚沅一边疑惑地询问许岚秋,一边目光死死地盯着后者的脸,想要从其的表情上猜测出点许岚秋现在的心思。 若不是心中清楚,许家的姑娘断没有这种大公无私的基因,许岚沅只觉得自己都要被许岚秋这一副正直的样子糊弄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柳氏的异常 “秋儿自当清楚此事后果,只是秋儿确实是胜之不武,还请大姐姐莫要再劝了。” “那好吧,翠微将六姑娘与钱二姑娘的成绩改一下,二人平手,同时晋级……”见许岚秋坚持,许岚沅也无法,只能答应了下来。 “秋姐姐你……”钱莹莹方才被许岚秋突然的举动震惊得忘了反应,这会儿再反应过来,许岚沅已经明身边的丫鬟朱笔一挥更改了成绩,她就是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泪眼莹莹,满脸崇拜地继续看着许岚秋。 晋级的红榜张贴出来,很快,许岚秋大公无私,不占钱莹莹便宜的事迹,就在女眷这边传了一圈。 众姑娘们虽看重嫡庶,因为许岚秋庶女的身份不喜欢她,但她这样公正的做法,却还是在无形中狠拉了一番众人的好感度。是以到了后来,姑娘们虽不至于主动接近她,但也再无人会排斥许岚秋,倒是让许岚秋在女眷这边的尴尬处境缓解了许多。 …… 随后小半个月的时间里,群英宴无非一直在重复同样的内容,小比,淘汰,等到群英宴进行到第五次小比的时候,女眷这边在场的姑娘已经所剩不 多了。 许岚秋除一开始与钱莹莹的棋局对战,在女眷这边狠出了一波风头外,随后便是一路有赢有败,战绩并不出彩。但也恰好因为其开始时直白地告诉众人,她的胜之不武,一众姑娘们对许岚秋的感官也不算太差。 就算偶有几个酸她的,也只是个别情况,整个群英宴下来,许岚秋都混得十分自在。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除了进行得如火如荼的群英宴,宁国公府内的群英园也在匠人加班加点的情况下,完成得差不多了。 而京城与周边的草木花植都被赵玄磷与许岚秋,早早地垄断了。 宋氏柳氏等人原还打算着,等花草这类的东西降价再买入,可眼看着群英园即将建成,就连群英宴也将到尾声,前者一众直到这回儿才终于开始着急,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寻找着可以收购到草木的卖家…… 总不能等赵覆之御驾亲临的时候,让皇室看到一个光秃秃的新院子吧? 眼看着柳氏心急,许岚秋心中畅快的同时,反倒去信让赵玄磷再藏一段时间,一直到群英宴已经开始步入尾声时,才叫赵玄磷开始动作。 买卖花草这种商人才做的事情,赵玄磷虽觉得并没有什么,但他也不可能当真自己出面去与柳氏等人交涉,是以后者干脆命裕亲王府的管家,乔装打扮了一番,主动去接近宁国公府的人。 能在赵玄磷手下做事的人,哪里有笨的?能坐上裕亲王府管家一位的,除了阅历还有有聪明的头脑。 是以等许岚秋听到柳氏一脸惆怅地告诉她,有个游方的商人,想要卖给宁国公府一批草木时,许岚秋立刻笑了。 “当真是无商不奸!”柳氏惆怅地叹息一声,再度抱怨道,“那商人说他收购京中与附近的草木,主要是要运到方城去卖给一个富商。说什么那富商开的价钱极高,非要我们宁国公府也给出一样的价钱……却不知抛去京城到方城的运输费用,那商人还能剩下多少利润,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祖母不气不气,为着一个黑心商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许岚秋连忙“孝顺地”帮柳氏顺气。 “我如何能不气,那商人开口就是两千两银子,死乞白赖,半步不肯退让!” 说到这里,柳氏气得直接将边上的茶盏摔了出去。官窑 产的茶具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大清脆的声响,直把边上的许岚秋都给吓僵了。 “吓到秋丫头了?”柳氏这会儿才似乎发现自己身边的许岚秋似的,转过了头,对后者笑得慈祥和蔼,甚至还想拉过许岚秋的手。 “没有,秋儿,没被吓到。”许岚秋何曾见过柳氏这样自以为慈祥,一双眼却充满恶意的笑容,条件反射地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复又在柳氏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不妥,任由她拽住了自己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还是秋丫头懂事……” “祖母能开心就好……”许岚秋微低垂着脑袋,小声地回应柳氏的话。 即便没有看到柳氏的手,许岚秋也能察觉到,后者那双苍老犹如枯树皮一样双手,正在自己鲜嫩犹如羊脂玉般的双手上来回的动作……许岚秋强忍住胃部的不适感,努力不让自己去感受手部的触觉…… “呕,呕……” 离开柳氏的院子不远,许岚秋立刻冲到了假山后,扶着山石狂吐不已。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吃坏了什么东西?”纤儿一见许岚秋这幅样子,立刻吓得不住地帮她 顺背,担忧地询问她,“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快些回去吧,”许岚秋吐了半天,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后,才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以后,依在纤儿的身上,坚持道。 纤儿还以为许岚秋是身子不适,想早些回去并没有多想,却不知后者早在吐完胃中的东西后脑袋就告诉运转了起来。 柳氏无端端地绝不会忽然那样待她,今日柳氏那恶心的目光,许岚秋恍惚觉得有些熟悉,却死活记不起来曾在什么时候见过,一直到第二日的时候,许岚秋才明白过来,柳氏那目光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角门那边运来了好多的珍稀好看的花草,听说都是要搬进群英园里去的,您可要去看看?”纤儿一脸兴奋地过来告诉许岚秋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岚秋正在书房里练字平复自己焦虑的心情。 “咱们过去看看!” 许岚秋本意是不想去凑热闹的,但昨日柳氏还在惆怅着,拿不出钱财来买下那黑心游商的草植,今日就将草植拉回了府上……直觉告诉许岚秋,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第一百四十八章 恶心 主仆二人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后院的角门处。工匠们正有条不紊地自停在巷子里的车上,将各类名贵的花草卸下搬运进府里。 纤儿刚想走出去,就被许岚秋眼疾手快地拉住,将前者拽到了墙角处隐匿了身形。 “姑娘你……” “嘘,别说话也别乱动!”许岚秋阻止了纤儿的动作,又压低声音提醒后者道。 就在纤儿不解许岚秋这莫名的举动是为何时,却听匠人们忙碌的杂音后,忽然又冒出几道清晰的对话声。 “此次别院草木一事,还要感谢景王殿下的慷慨相助……”这是柳氏与许璋的声音。 “不必客气,咱们这些老牌勋贵本就是一条战线的同盟,守望相助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本王总觉得与你宁国公府甚是有缘……”这道声音有些苍老猥琐,许岚秋蹙眉,一下认出了这是景王那老匹夫的声音。 只是景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帮宁国公府?且不说先前柳氏在许岚秋的劝阻下,在越制一事时,并未与景王同进退,只怕早就引得景王不满。就说景王府先前紧巴巴,连群英宴都要推给宁国公府设办,这时 又怎会拿出这么一大笔银两帮助后者? “当年若是不出意外,咱们两府早就是姻亲了,”就在许岚秋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便听景王又假意惆怅地感慨道。 “说到底还不是造化弄人,缘分差上那么一线,”柳氏也学着景王的情绪,叹道。 “本王素来愿意与宁国公府亲近,当然当年的事情是造化弄人,可如今咱们既然都还好好地在这,不就还有机会?”景王哈哈一笑,“本王瞧你家那位六姑娘甚是有趣,若是柳太君愿意的话,咱们可不是还有机会的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岚秋哪里还能想不明白?感情这景王当年就惦记着自己,如今换了一副皮囊,这老东西又惦记上她了。 “简直欺人太甚!”别说许岚秋听出了景王话中的意思,纤儿同样也听出来了,想到自家姑娘与景王俨然是美女野兽的鲜明对比,许岚秋自己还没有什么反应呢,纤儿已经气到浑身颤抖,愤愤道,“景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岁了,怎还敢肖想姑娘!” “行了,我自个儿都没生气呢,你在这气什么?”许岚秋被纤儿这样护主的反应 激得一乐,反过来安慰起后者,“你且放心吧,我在祖母眼中,还能换取更大的利益,她绝不会轻易答应景王的。” “可,若是老太太……”纤儿显然没有被许岚秋安慰到,一脸着急还想说什么,却见许岚秋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继续留意墙后的动静。 “我家小六儿自小养在外头,才接回府上,养在我膝下没有多久,偏生她又是个招人疼爱的性子,老身可还想将小六儿留在身边多稀罕两年,且等这丫头及笄了再谈她的日后归宿……” “你看吧,”许岚秋朝纤儿挑了挑眉,显然是早就料到了柳氏会是这样的态度。 “景王与裕亲王相比,抛去二人的年岁外貌不说,只说他们二人的权势和朝中的地位,你觉得以祖母的势利,会选择谁?但凡景王的权势地位在裕亲王之上,就算裕亲王生得再如何好,与我再如何匹配,祖母也定会将我许给景王……” 回去的路上,许岚秋一边给纤儿分析着她方才笃定的原因,令一方面也是靠说话,在不停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强压下腹腔里那股作呕的感觉。从方才听到 柳氏与景王的对话,猜到景王的目的的时候,许岚秋又想起了,昨日柳氏那个令人作呕的眼神…… 当年的她是许月,不是从她柳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会儿景王的权势又与赵玄磷旗鼓相当,因资历问题,朝中的人脉甚至还要多赵玄磷一些。是以不管赵玄磷的日后的前途如何灿烂,柳氏还是卑鄙地拍板要将她许给景王。 景王与老国公的年岁想当,且不说当年,许岚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如今她的这幅皮囊可是与景王差了两个辈分,身上还流着与柳氏相似的血,柳氏再如何也不会真应了景王的提亲…… 可即便是心中清楚柳氏不会这么做,许岚秋还是抑制不住犯恶心。方才柳氏那话的意思,分明是想吊着景王,只怕是后续还要与景王有牵扯。 一路胡思乱想地重新回到清平园,许岚秋立刻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给赵玄磷去了信,表示景王又觊觎上了她的美色。 赵玄磷只道柳氏是个务实势力的,兴许许月在时,她还会因为个人情绪,不顾后果地去意气用事,可如今多年过去,宁国公府若想继续保持风 光,只能细心去经营现有资源,抱紧赵覆之的大腿。 是以如今这个时候,柳氏不可能不去顾忌宁国公府的名声。 许岚秋是一个很容易靠正事转移自己情绪的性格,赵玄磷摸准了她这习惯,为了让其消愁,赵玄磷还特地还在书信里夹带了几张,他这些日子搜罗来的奇闻异事。 这些日子,许岚秋忙着群英宴,又因为出入府上不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为茶楼编撰新的故事,赵玄磷送来的这些题材,于她而言不下于珍宝一样贵重。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赵玄磷还特地罗列了一张今日贩卖给宁国公府花草的粗略账单,一并送了过来。 “个十百千,一千多两,我的天!”若说收到奇闻异志时,许岚秋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这会儿再看到赵玄磷给的这天价账单,前者顿时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心情再度激荡起来。 得,有这么一大笔钱财入账,就算这次景王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色,才帮助的宁国公府,许岚秋在看到账单的情况下,心情也舒坦了许多,甚至想到景王那张肥到油腻的脸,都没再有那么剧烈的反胃感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找不快(一) 群英园的建设因为景王的资助,又开始恢复了日夜无休的赶工模式。宁国公府也在这种忙碌不停的氛围下,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的大比。 许岚秋本意把自己混到淘汰,奈何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真的对手太菜,硬生生让她还是混进了决赛的大比。眼看着群英宴红榜上名次高的姑娘们,一个个互相挑战,许岚秋头疼得不行。 “今日乃是咱们女客席最后一日的大比,今日后,男女客席便要一起比赛了。咱们还是那句话,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许岚沅一连操持了大半个月的群英宴,这会儿眼见着女席这边的比赛将要告一段落,前者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诚,就连语气都轻松了许多。 许岚秋自觉自己这几日都像是个陪跑的一样,莫名其妙混进了决赛,已经让她十分无奈,是以别说这事最后一日的大比,就算这日是争夺魁首的日子,都提不起前者多大的兴趣。 赶鸭子上架,再一次应付似的撑过一次大比,许岚秋本以为自己应该终于要被刷下去了,没曾想不知是许岚沅刻意 放水还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又被勾进了下一轮的比试? “不行,大姐姐这定然是放水了,否则以我方才的表现,定然是进不了决赛的,我得去说说!”许岚沅一念出晋级的名单,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许岚秋立刻着急着就要起身离席。 “哎哟我的傻姑娘,晋级决赛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许岚秋还没来得及动作,纤儿连忙将人拉住,小声劝道。 “方才与我对决的是方家的姑娘,方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文官,咱们宁国公府就是得罪了他们,想必方大人也没那个胆魄替方姑娘出头……”许岚秋咬唇,桃花眼里满是不甘,“我若是不站出来说个明白,那这位方姑娘就真的成了陪跑,给她人做嫁的牺牲品了!” “可姑娘你若是站出来了,今日这事决计无法善了了!”纤儿连忙又劝,“难道您这几日没有看出来吗?除了您以外,被放水得到晋级的姑娘还有许多,您若在今日指出了这一点,不仅要得罪大姑娘,还要得罪那些个与您一样的贵女们 。” “您也别急着反驳纤儿的话,那位方姑娘输给您好歹还是情有可原,姑娘的实力远在她之上,可其他人呢?您若是指出了这一点,今日要面对的可不止是大姑娘与老夫人的职责……” 纤儿虽是个丫鬟,却是个机灵聪明的,至少这一番话虽说的不好听,却针针见血,全戳在了许岚秋的痛楚,总算将后者心中的怒火浇灭了。 “诸位姑娘对此次的大比结果可有异议?若是没有的话,还请诸位……” “小女有一事不解,还请安平世子妃能替小女解惑一番,”就在许岚秋主仆二人拉锯着,许岚沅开口正要例行公事地宣布结束语时,就见女席中一位粉色袄裙的姑娘站了出来。 “要遭!”许岚秋蹙眉对身边的纤儿提醒道。 “小女乃是方给事中之女,方瑜,方才与贵府六姑娘比试者,”原来此刻站出来的正是方才许岚秋主仆二人话题的主人公,方家姑娘。只见这姑娘不卑不亢地自报家门后,又抬头一脸肃穆地直视着许岚沅的眼睛,问道。 “小女与贵府六姑娘昨日抽中的 考题一样,都是绘景,六姑娘画的是山水,而方瑜画的则是小桥流水,我们二人的题材相似又不似,若细算下来,小女自认,我的小桥流水图并不比六姑娘的山水图差,却不知裁判又是如何判定输赢?” 方瑜这质问的话一问出来,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女宾席顿时安静无声。 “方姑娘此话是在质疑我宁国公府?”许岚沅脸上一贯从容优雅的笑容在方瑜开口后有片刻的龟裂,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甚至话中还带着威胁警告地意味道,“方姑娘可以质疑我宁国公府的公正性,但您总不能质疑这些个常参与群英宴的夫子们吧?” 说着许岚沅目光瞥向了边上站着的一群衣着朴素,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着就很古板的“姑娘们”。这些个姑娘接收到许岚沅的目光,立刻同仇敌忾地瞪着眼看向了“挑事”的方瑜。 “方姑娘此话说来倒是有些意思,您说您自认您的画作,与许六姑娘的画作不分上下,却不知你是何来的底气如此说?”没等许岚沅继续说什么,女夫子之中很快有人站了 出来直面方瑜道。 女夫子的话音刚落,立刻又丫鬟十分有眼色地捧来了方才许岚秋与方瑜作的画作,放到了女夫子跟前。 “您的这幅小桥流水图,色彩明亮,对于颜色的运用也十分巧妙,从流水乃至荷叶上的蜻蜓都栩栩如生……”女夫子立刻将两幅画摊开在了众人眼前,因为其打开的第一幅就是方姑娘的画作,是以前者干脆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有理有据地点评了起来。 而许岚秋早在其有模有样,点评方姑娘的画作的时候,就微微眯起了双眼,心中隐隐已经对结果有了猜测。 果然,只听那女夫子抑扬顿挫地,夸赞了方姑娘的画作一番后,在后者都一脸自信时,就听女夫子顿了顿,吊起了众人的胃口后,才又叹息道:“可以说方姑娘的大胆用色是这幅图的亮点之一,可也这亮点却也恰好成为了,方姑娘这幅画作的败点。” “咱们再来看许六姑娘的远山图,”女夫子点出了方姑娘画中的不足之处后,也不等方姑娘反驳,直接又当着众人的面,摊开了许岚秋的画,点评道。 第一百五十章 自找不快(二) “您且看看,许六姑娘的远山图虽只有黑白两色,但正是因为其巧妙的运用墨色的递进晕染,合理的留白,让着整幅画的意境都上了一个档次,即便没有过多的色彩,也能让人仿佛透过画作,看到了雨后云雾笼罩的远山……” “说到底,您的画作并不如何差,可单单意境这一点上,许六姑娘已是完胜。” “啪啪啪……”女夫子结束的话音落下挑衅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方姑娘身上,人群中也立刻爆发出了掌声。 “说得好!”人群里的众位姑娘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对对对,难怪我说为何这两幅画放在一起,明明是方姑娘的画更鲜艳生动一些,我却反倒更喜欢六姑娘那副简单些的远山图,听夫子这么一点评,顿时就明悟了……” 众人的夸赞许岚秋的话落在方姑娘的耳中,全部成了对她的冷嘲热讽。都是十几岁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谁能受得了这个委屈?这不就在众人蜂拥过来欣赏两幅画的时候,小姑娘捂着脸连招呼也未曾打一声,哭着就离席了。 “方姑娘……”许岚秋的手刚刚伸出去,安慰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出口,那边方姑娘已经一阵风 似地跑走了。 “罢了姑娘,今日之事错不在你,”纤儿见许岚秋一脸惋惜,又劝道。 “罢了罢了,回去吧,”许岚秋本意是想帮方姑娘,在许岚沅那边再要到一个重来的名额,但如今这个情况,她若是真开口管许岚沅要到了名额,在那位方姑娘的眼中,只怕也会当自己是在羞辱她吧? “唉,”许岚秋回头望了一眼方姑娘跑走的方向,再度无奈叹息了一声,与许岚沅等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会场。“这位方姑娘看似是个有才的,实际也是个不聪明的,今日闹出这么一出,日后这一年内,方家在想帮方姑娘议亲都得缓缓了……” 这日发生的种种像是一个笑话一般,众人笑过了便不再提起,而那位姓方的姑娘也确实没再出现在过众贵女的面前,后来许岚秋曾不知从谁人闲谈中听说,方姑娘似是被方大人送回了老家……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却说这日大比落幕后,许岚秋本以为府上会沉寂几日,好好为了过两日的男女宾合席,夺取魁首的比赛和,赵覆之御驾亲临的这两桩大事做准备,没曾想大比落幕后的第二天,府上下人就忙忙碌碌地,似乎又在筹 备着什么。 “祖母,怎的今日府上这般热闹,秋儿瞧您气色也好,可是有什么好事?快说来秋儿陪您一块乐乐。”许岚秋一察觉到了府上的动静,立刻领着纤儿如往常那般,去给柳氏请安,顺带着不动声色地试探起府上的情况。 “你这个小鬼灵精,没瞧着今日外头喜鹊吱吱喳喳的叫吗?咱们府上今日可是有贵客到访……”柳氏倒是已经习惯了,许岚秋时不时在自己面前逗趣,说俏皮话的样子,没有多想地就告诉了许岚秋原因。 原来群英园的建设与群英宴一样都进入到了尾声,从赵玄磷那边费了高价买来的草木,这两日也都移植进了园中,精心呵护之下都活了下来。 柳氏与许璋等人,前去查看园中情况的时候,看到这个进度,大感欣慰。 许璋先提出,群英园的建设景王功不可没,可过两日圣驾来临是大事,届时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景王有出资帮忙,定会疑惑景王的慷慨,若是到时候景王忽然说出中意许岚秋的话,柳氏等人就算是心有不甘,只怕也不得不咬牙将许岚秋许给景王。 景王与赵玄磷相比,不用多说柳氏等人也自然更偏向后者。 为 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意外,许璋与柳氏一合谋,早在几天前就叫许珩给赵玄磷下了帖子,只道是听闻赵玄磷于建筑一道上略有心得,想邀请他过来参观新院子。 赵玄磷本就因为男女宾分开,多日未曾见到过许岚秋,听闻能有机会进宁国公府内来,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了。 而今日则正是许珩与赵玄磷约定的做客时间,是以府内上下才会这么热闹。 “咱们家小六儿机灵可爱,你既赶巧过来祖母这了,一会儿干脆陪着祖母一道去看看,咱们的新园子建得怎么样了?”柳氏笑得一脸和蔼,一边说话还不忘一边亲切地拍了拍手。 “能陪在祖母身边秋儿自然是愿意的,”许岚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合着柳氏这是将她当傻子糊弄呢,前面才刚说赵玄磷一会儿会过府拜访,这会儿就叫她陪着一起参观园子,感情这是让她当陪客呢?只是陪的人究竟是柳氏,还是赵玄磷,只怕众人都心知肚明吧。 时间很快就在许岚秋的吐槽中飞快过去,赵玄磷因为惦记着想要见前者一面,倒是比许珩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到了一个时辰,好在府内上下一早就开始准备, 并未出现什么差错丢脸。 既是许珩邀请的赵玄磷,自然是由他亲自带领着众人走在前头,而许岚秋与柳氏等人则落后许多,成了陪客。 “劳烦裕亲王多走这一遭,实在是咱们府上的人并不了解陛下的喜好忌讳,思来想去,只能让下官觍着脸求殿下走这么一遭,帮下官看看这园子里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许岚秋搀扶着柳氏落在后面,听着许珩走在前头一本正经地说着假话,而赵玄磷还十分配合地不住点头,忽然有些想笑。 没想到这位外人眼中高冷似仙的裕亲王,也是个会装模作样的牛人。 “贵府的这座群英宴占地不小,从内里装潢到外的花草山石摆放,处处精致,并无不妥,与陛下的喜好也没有太大的冲突,极好极好……”赵玄磷将群英园逛了一圈后,心中默默感慨宁国公府的大手笔,面上却正经道。 “既裕亲王都如此说了,那老身等也松了一口气,”赵玄磷的话说完,原本一直在后面仔细留意着前者表情的柳氏,立刻领着许岚秋往前走了一步,话语里虽都是谦虚,可在柳氏的面上众人只能看到骄傲自豪两个字,显然又是表面的客套话。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拒绝 “老身另有一不情之请,麻烦裕亲王,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道是不情之请还问什么当讲不当讲,直接别讲不久好了?”柳氏身边的许岚秋趁着无人注意到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请讲,”赵玄磷一直在用余光留意着安安分分的小姑娘,此刻自然也没有错过后者脸上方才那个精彩的白眼,偏生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好笑出声来,只能强憋着笑意,冰冷回答柳氏道。 “这个园子耗费了我宁国公府阖府上下不少心血,如今终于建成,我们本意是想锦上添花,再与园中诸个小院子起些有趣些的名字,奈何家中的几个孩子都是胸无点墨的,这不才想请裕亲王帮忙一番……”柳氏笑得一脸讨好道。 “贵府耗时耗力建成的园子,让本王一届外人来起名不好吧?”赵玄磷扯出了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话虽说得委婉,但语气却强硬,让人明显听出了他的抗拒。 “陛下幼年启蒙时,听闻孝贤太后常与他念诗经听,想来陛下对诗经定是有些美好的回忆的,贵府若是实在想不出好的名字,不若去翻翻诗经?”到底许 岚秋也在场,赵玄磷就是想直接拒绝,也不好意思将话说得太死,这不话锋一转又给柳氏等人提了个意见。 “诗经是好东西,里头的字随便拼凑一下,都能起出一个不错的院名来,谢过裕亲王的建议!”许珩第一个发现了赵玄磷的不满,立刻趁柳氏脸色变黑,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让众人下不来台的话之前,打圆场道。 “那便谢过裕亲王今日特意走这一遭了,”柳氏话茬虽叫许珩给截了,但其面色还是十分不好,显然对赵玄磷这样不识抬举的行为很是不满。 “老身上了年纪,精神头短,便不陪裕亲王参观园子了,小六儿,扶我回去罢。”柳氏不好直接对赵玄磷表露不满,目光正好瞥见后者时不时就要落在自己身畔。柳氏干脆直接借口精神不好,领着许岚秋直接转身离开。 你不是拿乔不给我的新园子起名吗?那我就把你的心上人给带走,叫你白来一趟! 柳氏的用意太过明显,不止赵玄磷发现了,就是许珩等人也有些尴尬。合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祖宗定然是冲着许岚秋,才会驾临他们宁国公府的, 许岚秋若是被柳氏带走了,他们几个大男人,半点话题都没有的,岂不是要尴尬死? “六丫头,你先扶你祖母回去休息,一会儿去把为父前两日给你的,那几份棋谱拿来,正好听说裕亲王于棋道有所研究,为父正好与殿下切磋切磋……”许珩脑瓜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主意。 许岚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而柳氏见许珩坏自己的事,暗瞪了后者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领着许岚秋走了。 “没曾想老爷倒是聪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姑娘前段时间在书房拿的棋谱,并以此做借口,否则那会儿气氛必然会在姑娘走后僵掉……”将柳氏送回院子,纤儿怀中抱了几本棋谱一路与许岚秋闲话着,又回到了许珩所在的院子。 这段时日以来,纤儿作为许岚秋的心腹,后者每日与赵玄磷书信往来的时候,也并不曾刻意隐瞒过她。是以,纤儿如今已经习惯了,许岚秋与赵玄磷相熟这个事,偶尔还会帮他们二人打掩护不说,甚至已经在心中默认了,许岚秋与赵玄磷是一对这件事…… 自闻氏死后,许珩彻底搬出了三房的正 院,而这日若不是为了招待赵玄磷不好到两个姨娘的院子去,许珩也不会将贵客领回到三房正院的会客厅。许岚秋主仆二人走到正院时,隐隐已能听见许珩故作爽朗的笑声和说话声了。 “嘘!”许岚秋警告的看了一眼纤儿,后者立刻闭上了嘴。 主仆二人抱着一堆棋谱走进正厅,正厅里这会儿除了在场服侍的几个丫鬟外,只有许珩和赵玄磷二人,而此刻他们二人正对坐在一张棋盘前,棋盘中已经落下了不少棋子,可见二人已经坐下对弈有段时间了。 “秋丫头来了,”许珩一见许岚秋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着对后者道,“你来得正正好,为父听说你群英宴第一次便是靠着棋艺胜出的,快快,裕亲王这棋艺厉害得很,为父这点皮毛功夫,实在应对不过……” 得,这是硬要赶着许岚秋当外援呢? 许岚秋很是不屑许珩这种行为,但他毕竟是许岚秋如今这幅皮囊的亲爹,是以再如何不满,许岚秋也只能尴尬地顶替了许珩的位置。 “小女的棋艺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但听说还是小有成就,想来无论如 何,都应该比下官这个半吊子的水平高些,还请殿下不要嫌弃,若是觉得小女有天赋,还请殿下能指点小女一二……殿下方才说的那两本书,下官趁现在去找找,您二人先下着……” 许珩是个有眼力劲的,见赵玄磷的目光在许岚秋进来的那一刻骤亮,立刻想好了说辞,先是让许岚秋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后面又借口要去帮赵玄磷找书,一环扣这一环。 若不是许岚秋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孤男寡女独处是越矩,大大的不妥,恐怕还真是半点叫人听不出不对来。 “许六姑娘请,”赵玄磷自然猜出了许珩的目的,但他乐得与许岚秋独处,自然不会去辜负破坏许珩的好意,这不还没等许岚秋反应过来,前者已经快速整理好了棋盘,朝着后者一摊手示意许岚秋落子。 许岚秋无奈,本着不好意思叫客人多等的规矩,咬了咬牙落下了第一枚棋子。 眼见着许岚秋二人,已经开始全神贯注,将注意力都投放在了棋盘上,许珩立刻探头,朝厅中还在伺候的一众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后者全部领悟,悄然退下,还不忘带上了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对弈私话 许岚秋当年在宫中时与多数高手对弈过,时间一长叫她琢磨出一个道理,与她对弈的人不管是谁,总喜欢去琢磨她的棋路招式,于是许岚秋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对弈时总是在想好的那一刻飞快落子。是以,这会儿哪怕是跟赵玄磷对弈,也是一样。 赵玄磷开始时还有兴致时不时打量一下,小姑娘拧眉沉思的样子,过了片刻却再没法分心转移注意力了,因为他只要手上的速度一慢下来,一个不留神,棋盘上的黑子就要被许岚秋吃掉大半…… “我输了……”很快,棋局上局势分明,赵玄磷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枚黑子,叹息道,“不曾与你对弈过,只听说你的棋艺了得,没曾想这般厉害。” “那可不是,这厅中的人呢?”许岚秋骄傲地扬了扬眉,这才发现厅中之余他们二人。 “你说呢?”赵玄磷已经卸下了在人前冰冷的面具,嘴角含笑,直视着许岚秋道。 瓷鼎香炉上袅袅的檀香往外冒着,日光透过雕花窗的缝隙落入厅中,在黑石地面上投印出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光斑,许岚秋看着赵玄磷那双深 邃的凤眼里,倒影出来的自己的影子,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赵玄磷曾几何时,十分厌恶自己身上所谓的“大魏第一美人”的头衔,可每次在发现许岚秋被自己的美色所惑,看他看呆的时候,前者又十分庆幸他长了这么一张好皮囊。 “你,你今日到宁国公府来干嘛?” 眼看着赵玄磷脸上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许岚秋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腾地把已经红透了的脸别向了另一边。 “无事,”赵玄磷哼笑出声,却没有戳穿许岚秋,反倒认真回答起她的问题,“想着多日不曾见你,好容易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我便来了。” “你……你这人,你都不问问清楚吗?”许岚秋没想到赵玄磷这时候还有心情与自己开玩笑,若说原来她的脸是害羞红的,这会儿却是气红的了,“方才那个园子里头是个什么样子的光景你该看到了吧?这种情况你若是真给里头提名了,日后小皇帝怪罪起来,只怕你也落不得好处!” “我这不是没有提吗?”赵玄磷正是因为清楚小姑娘指责他是在关心他,是以心中暖 洋洋一片,反过来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们那个群英园建成那副德行,我如何还能真去给他们提名?小皇帝本就忌惮我了,再与你宁国公府扯上关系,只怕转眼宁国公府与裕亲王都要成为史书上的名字……” “只是我不大明白,宁国公府如今也是烈火烹油,足够风光了,为何还要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殊不知那样奢侈的一座院子,任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是容不下的?”话音落,赵玄磷又不解地看着许岚秋问了一句。 “有我在宁国公府,你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岚秋随手自棋盅里,捻起一枚白子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道,“前世今生,我一直在柳氏的手下讨生活,说白了可能宁国公府阖府上下,加起来可能都没有来得了解柳氏……”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说完,许岚秋抬起了头,少女尚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个明媚的笑容,唇畔的两个梨涡晃花了赵玄磷的眼。明明是一句毫不旖旎的话,落在后者的眼中却堪比情话一般,莫名地动人。 “诶,你在干嘛?傻了?”见赵玄磷半天没有反应,许岚秋不由得伸出手在其面前晃了晃好奇道,“你又想到了什么?忽然这么出神?” “呃,哦,我只是借这次群英园的事情,忽然想到了先前越制一事,”赵玄磷俊脸一红,视线别到了旁处,略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先前越制一事,勋贵分为了两派,一派由景王带头主动上缴家产,一派则以你们宁国公府带头,并无表示……你莫要告诉我,这其中还有你的手笔?” “嗯哼,”许岚秋一双桃花眼微挑看着赵玄磷,微微上扬的单音节莫名地勾人,“除了我,还有谁,会怂恿柳氏去出这种要命,却又刚好和她心意的主意?” 小姑娘说这句话时,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睥睨不屑的自信,这样的她,赵玄磷依稀记得,他只在许岚秋当年初登太后之位时见过。 而这样就是这样顾盼生辉的神采,莫名地又叫许岚秋那张尚显得稚嫩的脸庞,流露出几分倾城之姿……这一刻,赵玄磷才真正明白,古人云“有佳人豆蔻年华,已是倾国之姿”。 大魏上下 都道赵玄磷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可赵玄磷明白,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人的美丽与魅力,那是从灵魂深处乃至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即便是天仙的皮囊摆在其面前都要被比下去…… 赵玄磷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想要再度转移视线,让自己不再去看许岚秋,偏生双目就像是有自己的思考一样,死死黏在后者身上,就是不受他的控制。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对自己的母族太过残忍?”许岚秋见赵玄磷半天没有动静,还以为他是怕了自己,忽然转头问道。 “不会,”赵玄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坚定地直视着小姑娘的双眼,“你的过往,我虽说做不到,也不敢说可以感同身受,但我从不觉得你残忍。又或者说,你做什么,在我眼里都会是对的……你想要杀人,我可以给你抵刀,甚至替你动刀。” “杀什么人了?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可能会自己动手去杀人?” 许岚秋自然听出了赵玄磷话中的认真和坚定,前者毫不怀疑,若是她此刻说想杀了柳氏,说不定赵玄磷真的会立刻动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枉为人父 可就是这样无条件信任,包容的感情对于现在一心只想报仇的许岚秋而言太过贵重深沉,深沉得她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反应。满脑子胡思乱想的许岚秋,并未注意到,这一刻她竟然没再同往常一样,想要逃避赵玄磷的感情…… “明日开始便是魁首争夺战了,届时不仅是我,陛下也会亲至,你的情况特殊一些,切记谨慎一些。” 为了不叫许岚秋尴尬,赵玄磷又主动将话题扯开,二人都刻意压低着说话的音量,确保就算是门外有人偷听,也不会出现谈话被人听到的可能后,这才敞开窗户又开始了一盘新的棋局。 孤男寡女独处,即便有许珩这个当爹的亲自给赵玄磷打掩护,后者还是害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传闻流露出去,伤害到他的小姑娘,这不连多待上一会儿都不敢,下完第二局棋赵玄磷便开口告辞。 赵玄磷拒绝了许珩热情的留膳,后者还当问题出在了许岚秋的身上,这不一将人送走,许珩就摆出了一副教训的架势过来敲打许岚秋了。 “秋丫头啊,不是为父说你,只是你如今这个年岁,又是这个出身, 待到出孝你便到了及笄的年岁,那会儿再议亲,定然是要来不及的。难得如今景王对你有意,你……唉!” 许珩脸皮再厚,好歹也明白廉耻,他倒是想劝许岚秋放下身段去勾引赵玄磷,奈何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隐晦地提醒了后者几句,最后在许岚秋懵懂无知的眼神里,长吁一口气,还是作罢没好意思再提。 “宁国公如今已经堕落到要靠女儿,去勾引贵人的地步了吗?”许岚秋望着许珩难掩失落的背影,冷笑一声,“若是叫人知晓了,怕是日后看我们许家的姑娘,是当闺秀还是暗娼呢?” “姑娘,哎哟我的好姑娘诶!”许岚秋这话说得露骨,半点情面不留,可把边上的纤儿给吓了一跳,就差没直接跳上前来捂她的嘴了,“您这话可万万说不得,就是气话您也得憋进肚子里……” 说着纤儿生怕许岚秋气头上,还要再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也顾不上礼仪尊卑,连拖带拽地将后者拽回了清平园,一路上还不忘左顾右盼地小心注意着四周,确认自己二人的话没叫旁人听到。 “姑娘,您可知道这些话若 是传到三老爷或者老太太耳朵里,咱们整个清平园可就完蛋了吗?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好歹也替奴婢几个想想啊!”一回到清平园中,纤儿就开始絮絮叨叨拉着许岚秋,不断灌输着大道理。 “奴婢知道三老爷对您那样说话,让您觉得屈辱,可咱们不管出于什么立场,都只能听着受着,却是万万说不得三老爷与老太太半句不好……” “晓得了晓得了,明日群英宴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好歹是进入决赛了,我得去好好准备准备!”许岚秋让纤儿絮叨得心烦,干脆挥了挥手,借口要与明日的群英宴做准备,一溜烟躲去了书房。 赵玄磷虽说在群英宴决赛之前摆放了宁国公府,但由于前段时间前者与许珩,走得极近,京中众人就算听到了风声,也没有人往许珩的三个女儿身上去想……毕竟,赵玄磷的年岁辈分摆在那。 许岚灵是注定要入宫的,而许岚秋与许岚沁两姐妹,又连及笄都还要几年,以赵玄磷在众人心中“高岭之花”,“大龄剩男”的印象,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惦记上许珩的两个幼女。 而许珩在受 赵玄磷提醒,又敲打了许岚秋一番后,立刻抱着诗经顶着炎炎烈日,一连跑了多家已经退隐的大学士家,终于替尚未起名的群英园的各个小别院,求到了合适的名字。 宁国公府办事极其迅速,几乎是用钱砸出来的效率,当日下午群英园里的各个小院子都挂上了崭新的牌匾…… 这一日整个宁国公府就这么在忙碌里渡了过去,而许岚秋也在看热闹和,被纤儿唠叨的声音中,结束了这日的行程。翌日,天光刚刚大亮,纤儿就将许岚秋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再度絮絮叨叨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有纤儿这么一个堪比人体圭表的存在在,许岚秋就是想磨蹭到群英宴开始,再过去都是一众奢望。 这不,等到许岚秋照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瞌睡的时候,女席这边还没有坐满。 “姑娘咱们是不是来早了呀?平素这个时候不是众人都该提前到齐了吗?难道是纤儿记错了时辰?” “你就是瞎着急,且看着吧,等到所有人都到齐还要好长一段时间呢。”许岚秋见纤儿一脸着急的样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心解释了 一句。 “毕竟今日可是男女宾双席合并的第一场比赛,姑娘们注重一些打扮,耽误了时辰也是情理之内……喏,你没看到连男宾席那边都还没坐满吗?你当老话说的‘为悦己者容’只指姑娘家吗?” 纤儿只觉得许岚秋这番话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上来,一时间被许岚秋噎的语塞,就连后者抱怨她不该这么早叫她起来,纤儿都不好意思反驳了。 时间就这么在两主仆的斗嘴中飞快过去,一如许岚秋所料的那般今日的群英宴,不分男女,有很多公子姑娘都是踩着点,甚至迟了许久才到场。不止是许岚秋,很多提早到的宾客,脸上也都并未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显然众人都与许岚秋是一样的想法。 “经历了近半个月的小比大比,终于到了咱们群英宴的重头戏,魁首之争……”一如前几日一般,上场主持的仍是宁国公府已经出嫁的门面,许岚沅,“诸位既都已到齐了,那今日的群英宴便正式开始吧!” 没有多的废话,许岚沅只大概说了一些场面话,便宣布魁首争夺开始。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帝驾到 魁首的争夺虽说不分男女,但也分为男魁首和女魁首,男女双方可以互相挑战,在今日这个场地上,不会有人指责以男欺女,或者胜之不武之类的话,是以所有人性质都十分高涨。 按照惯例,比赛开始后,女宾这边派出一员,男宾那边就要跟上一个,由边上的几位夫子,乃至所有的宾客一同点评打分,最后在决出魁首。自然,在魁首决出后,场内若是有人不服,大可直接挑战,届时还是以同样的规矩点评,说不定魁首就会易主…… 规则说明白了,场内也开始了比拼。 许岚秋闲来无事绕了一圈,特地去看了一眼出场的顺序,看到宁国公府的四位姑娘都排在末尾登场后,前者脸上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果然,柳氏的心思还是那么简单好猜,许岚秋冷笑一声,晃晃悠悠地又绕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打起了瞌睡。 “姑娘,姑娘!快快醒醒,马上就要到您了!”许岚秋这个要比赛的当事人一身轻松,倒是纤儿这个旁观的比谁都着急,一双眼睛就不曾离开过赛场,每换一个人上场,她都得在心里盘算着还有几个人轮 到许岚秋,可谓是操碎了一颗心。 “这不是前面还有人呢吗?”许岚秋揉了揉眼睛,抱怨了一句。 好难得今日的比赛精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场内,才让她有了光明正大打瞌睡的时间,没曾想还没来得及多趴一会儿又给纤儿给吵醒了。 “前面这位李姑娘后头就是咱们府上的三姑娘上场了,三姑娘后还有五姑娘,再来就到姑娘您了,您还不快些精神精神,好好准备一番?”纤儿着急道。 “那不是还有五姐姐顶着呢嘛?你这么急干什么呢……”话虽这么说,语气里也都是抱怨,但许岚秋还是老老实实地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我的陶埙带来了吗?” “戴着呢!”听到许岚秋终于知道准备了,纤儿连忙激动地,取出了一直放在身上的锦盒,“姑娘要趁现在试试手,找找调子吗?” “不了,先放着吧,有那个闲工夫我不如看看表演,瞧瞧这些个姑娘水灵灵得像鲜葱一样,多好……”许岚秋随手端起了茶盏轻抿了两口,瞧她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真的有种好像在茶楼听戏的感觉。 纤儿无奈扶额, 不忍再看许岚秋这幅二世祖的样子,同时这一刻她也在庆幸,幸好如方才许岚秋所说的那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中的表演吸引,没人注意到许岚秋的小动作…… 比赛逐渐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些京城中已经甚少出现走动的勋贵,例如景王,赵玄磷乃至其他的一些皇亲国戚,也悄然到了场内旁观比赛。 许岚秋虽是一直在看着表演,但注意力也一直在观察着四周,是以自然没叫她错过这些动静。接下来上场表演的贵女们一个比一个更加卖力,就在宁国公府排名最靠前的第一位姑娘许岚灵,即将上场的时候,却听自府门口传来一声接一声肃穆威严的通报: “皇上驾到!安宁公主驾到!” 原本还因为表演与比赛,热热闹闹的赛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一反应归来,具都整整齐齐的跪下,乌泱泱的一片着实壮观。 许岚秋有心不跪,但视线一转,却见四周的人已全部都跪下,唯她一人还站在后边,鹤立鸡群地十分显眼,眼看着皇帝明黄的仪仗即将进入视野,许岚秋只能轻嗤了一声, 不甘地弯下了双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异口同声,十分统一且有气势地喊出这句话时,许岚秋却紧紧闭着檀口,仍在用余光小心寻找着明黄的仪仗里,那道本该是熟悉的身影。 “诸位平身吧!”只见声势浩大的仪仗里,忽然传出了一道尚有几分少年青涩,却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今日本就是举国欢庆的盛宴,诸位不必紧张,快快起来吧!” “谢主隆恩!” 许岚秋眼见着场中已有人站起来了,这才有些颤抖着,在纤儿的搀扶下爬了起来。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会儿功夫出了一手的汗水?”纤儿摸到许岚秋湿热的手心,还当后者是身体上有什么不妥,连忙问道。 “无事,你家主子我头一次有幸得见天颜,紧张得出汗了,不妨事的。”许岚秋车了一抹笑,敷衍地安慰了纤儿两句,并没有精力多说。 废话,她从方才与众人一起跪下是,便一直用双手手支撑着青石地面,让自己的双膝可以不触碰到地面,算不得真跪,撑了这么会儿功夫,掌心可不得 出汗,可不得精力不济? 不怪许岚秋固执着不肯给赵覆之跪下,她给柳氏跪下的时候就不曾犹豫过,跪得坦荡,但赵覆之不一样……曾几何时,在赵覆之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哪怕她们二人年仅相差七岁,许岚秋也是曾将他当成自己的亲骨肉去抚养的。 即便是没有养育之恩,在许岚秋看来他们二人之间也有师徒之谊,哪怕后来这个亦徒亦子的孩子,亲手送她上了黄泉路,许岚秋自问也从未曾真心去责怪过他什么……如此,叫她怎么能给这个孩子去跪下? 当知,父母跪儿,是要遭雷劈的啊! 许岚秋心绪复杂地在纤儿的搀扶下,随着众人一起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却见那位一身明黄,尊贵逼人的少年已经坐在了早就设好的高位上,与场内的勋贵们谈笑风生。 “诸位继续吧,朕虚长至今,还未曾目睹过群英宴的真貌,今日倒是要借宁国公府的光,好好观赏一番了!”赵覆之一直在与景王等人对话,并未注意到角落里一直有道目光复杂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等到他察觉到时,再左右去寻,却是再也感受不到那道目光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赏与不赏 “姑娘,您可注意点,这般盯着圣颜可是大不敬!”原来是纤儿察觉到了许岚秋的异样,趁着无人发现的时候,借着倒水,将许岚秋的目光给阻挡了去,且又小心点醒了后者一句。 “我晓得了。”许岚秋这次倒是没有再与纤儿顶嘴的意思,对纤儿的好意提醒心怀感激。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低头垂眸,敛去了双眼里酝酿的波涛汹涌的情绪。 场内的群英宴继续,原本表演到一半的李家姑娘再度上台,这会儿的她明显拿出了比方才还要正经严肃的架势,一曲飞天,一对水袖舞得生风,美轮美奂,直到曲毕良久,众人才恍惚地回过神来,在赵覆之的带领下纷纷开始鼓掌。 “好,好,当真是美绝啊!” 场内勋贵哪个不是人精?一见赵覆之面带微笑,目露欣赏之色,掌声与叫好声持久不断,一直等到许岚沅身为裁判,出来点出下一个上场的人后,掌声与议论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按照一开始的规矩,今日的比赛都是一男一女,男宾女席轮流派人上场。是以第二个出场的,正是一位打扮得帅气利落的公子郎。 只见这位徐公 子上前一步,先是朝赵覆之行了礼,而后才抱拳朝着众人自报家门,道出了今日的要比试的才艺后,这就开始表演了。 却说这位徐公子原先准备的是一套剑舞,没曾想排序却赶在了赵覆之来的这一刻,是以原本的长剑只能换成了没有杀伤力的木剑,是以舞起来缺少了那种刀光剑影的锐利之气。 但能进决赛的,就算是像许岚秋这样的混子,都是藏了那么一手的,这位徐公子更是硬生生靠着自己一身的气势,将木剑舞出了长剑的气势来,倒也算是十分精彩。 “徐公子是嘛?”表演完毕,赵覆之一直等赛场中的公子收了气势,站定以后,才一改先前开口就是夸的模式,忽然问道。 “男儿有志,当举剑保家卫国,守卫山河!”这位徐公子也是个十分有眼力劲的,心知赵覆之这样的年轻帝王最爱听什么,几乎没有多想就说出了答案。 没有人知晓,这位徐公子究竟是揣摩到了圣意才有此一说,还是真有此大志,众人只看到赵覆之在听说了这位徐公子的话后,忽然长笑着连夸了三声的好,又名身边的内侍官,取出了一柄宝 剑赠与了徐公子。 “宝剑赠英雄,还望徐公子能记住今日所说的话,他日手握长剑,保家卫国,杀尽所有大魏仇敌!” 众人只注意到了赵覆之身后的一种内侍官手上,还捧着各种各样不少绸布包裹着的物品。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新帝准备赏赐给,在众今日参与了群英宴的少年少女们的奖品…… 一时间已经上场过的人纷纷惋惜,而还未上场的人,不分男女具是一脸激动,期待。除了许岚秋外,没有人看出赵覆之隐藏在笑意下的重重野心,也没有听出他这话中究竟有多少的真心,只有许岚秋清楚,赵覆之此刻所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看来,大魏平静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第三个上场的是许岚灵,相比起许岚秋一直探究赵覆之的眼神,许岚灵的目光则含蓄多了。几乎是从赵覆之一入场的那一刻,许岚灵的目光就一直含羞带涩地,不住偷偷落在前者的身上,此刻入场的时候自然也是。 “咦?”难得看到,一贯模仿许岚沅,极力做到事事端庄典雅的许岚灵,红了双颊,许岚秋惊奇一声,坐直了身子,饶有 兴趣地看起了戏。 “小女宁国公府行三,闺名岚灵,今日为诸位献上一曲长风叹。”许岚灵向着众人行完礼后,优雅地在瑶琴前坐下,十指纤纤,曲未成调已醉人。 “姑娘您瞧,奴婢就说三姑娘一定会在今日作长风叹,还好您不打算在今日比琴,不然定要……”纤儿一听到许岚灵报出曲目,立刻又在许岚秋的耳畔,叽叽喳喳地絮叨起来。 许岚秋也不嫌她烦,与在场众人的反应恰恰相反,在听到许岚灵说要弹长风叹的时候,前者就单手撑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显然并没有如何在意这场表演。 长风叹这首曲子,是当年许岚秋还是许月时,为了救自己脱离困境,费了不少功夫自己研创出来的。想要演奏这首曲子,不仅要有高超的技巧,和沉稳的心性,还十分考验演奏者的指法功夫与反应…… 是以,长风叹也确实在那一年的群英宴上,让许岚秋出尽了风头,为她迎来了不少的求亲者。 想来那时候,自己应当是与许岚灵两姐妹是一样的心情吧?都想着,能靠着一桩好的姻缘,能逃离跳出宁国公府与柳氏这摊泥 沼,结果没有想到却是越陷越深…… 许岚秋微眯着眼,思绪随着许岚灵的琴音不断翻滚,直到曲毕,她才回过神来,难得地与众人一起鼓起了掌。 “许三姑娘这一首长风叹,倒是有几分当年母后的风采,妙极妙极!”赵覆之又十分赏脸地做了点评,只把许岚灵给夸得连双耳都泛起了红,这才作罢。 “夸倒是夸了,就是半句没提赏,这小皇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许岚秋望了一眼赵覆之身后,其中一位内侍怀中抱着的,用黄色缎布包裹的长状物品心中有些疑惑。按说那个形状看起来应当也是一架瑶琴,按说赵覆之这般夸赞许岚灵的琴艺,又带了一架瑶琴出来,分明也是用作奖赏的,可是为何不赏呢? 显然许岚秋想到了这一点,原本一脸羞红期待的许岚灵,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方才赵覆之才慷慨地赏赐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徐公子,怎的到了她这里,明明已经赢得了满堂喝彩,为何还是没有赏赐?难道是新帝并不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许岚灵原本羞红的脸顿时变得惨白,甚至连退下的步伐都凌乱得有些踉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对外 可惜这会儿没有人有心思去照顾她的感受,许岚灵登场后下一个就该许岚沁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许岚沁的上场,那还有人会记得许岚灵这个,只得了夸奖连赏赐都没有可怜人? 方才许岚灵上台表演时,许岚秋没有注意到,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许岚灵这对姐妹花,不愧是亲姐妹,连行事作风都是如出一辙,二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个目光一直落在赵覆之的身上,一个则一直落在了赵玄磷的身上。 “啧啧,咳咳……”许岚秋暗叹一声,本想喝口茶,再好好跟纤儿吐槽两句,没曾想却正好对上,赵玄磷那边看过来的视线。 被想要编排的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即便清楚赵玄磷并不知晓她此刻心中所想,许岚秋还是心虚得不行,这不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全呛到了气管里,咳得许岚秋十分难受。 “姑娘,您还好吧?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纤儿一边不停帮许岚秋顺气,一边充满关心地责问道。 许岚秋这边的动静虽不大,却足以引起本就刻意留意着她的几人注意。 “那位是?”赵覆之状似不经意地 朝身边的高公公问了一句。 “启禀陛下,那位便是宁国公府的六姑娘,”高公公本就是赵覆之的心腹,又几次替后者到过宁国公府,自然清楚赵覆之的心思,是以立刻意会,上前解释介绍道。 “哦?这位六姑娘看着倒是如传言所说那般,与母后有几分相似,只是看着性子倒是比母后活泼了许多……”赵玄磷摸了摸自己座下椅子的扶手,一双凤眼微眯,没叫人看出他眸中的探究之色,只能从其的语气中去揣测情况。 许岚秋自己咳得手忙脚乱,半点没有注意到今日最叫她忌惮的人正盯着她,同样也没有注意到,赵玄磷在她咳嗽的时候也拧紧了眉,难掩关心地留意着她这边。 赵玄磷与赵覆之,本就是在场所有人的着重关注点,这二人的目光同时投降了许岚秋,可不是引得场内众人都看了过来? 于是等许岚秋咳嗽半天,终于缓过劲来时,视线一扫才发现,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其中最炙热的当属许岚沁…… “小女失礼,扰了诸位的雅兴,实在不好意思,”许岚秋嘴角抽了抽,快速反应过 来,起身周到地赔礼道歉。 “无妨无妨,是朕见许六姑娘生得与孝贤太后有几分相似,这才恍惚出了神,怨不得六姑娘,”赵覆之这才发现众人的异状,替许岚秋解围道。 “这么说起来,这位许六姑娘倒真的是生得好啊……” “就是就是!” 许月哪怕已经身故,身份还是高于在场任何人。赵覆之是她的养子又是皇帝,他倒是可以无所谓地,将孝贤太后的名讳挂在嘴边,但他们这些人说了,就是对后者的大不敬……是以众人只敢附和赵玄磷的话,不住夸赞许岚秋生得好,之字不敢提孝贤太后。 这一茬终于揭过,许岚秋也终于能暗暗松一口气,顶着端庄的笑意重新回到座位中。 “六姑娘当真生得殊色艳丽,礼仪涵养也是半点不差,想来宁国公府这一辈的姑娘里,就要属你最拔尖了……”许岚秋刚刚落座,边上就有一位深紫色衣衫的妇人,自来熟地凑上来搭话道。 “这位夫人说笑了,秋儿在家中行六,上头还有几个出彩的姐姐,且不说我已经出嫁的大姐姐许岚沅,就是方才我那位演奏长风叹的三姐 姐,才容都在秋儿之上……夫人若再夸我,那才是在取笑秋儿呢!” 许岚秋不软不硬地让紫衣夫人碰了个软钉子,有这位夫人打头,边上原本打着跟她一样主意的一些个夫人小姐,也熄了想要上前与许岚秋说话的心。 不怪许岚秋不给人脸面,实在是,这些人现下都是借着赵覆之对她的好奇,过来试探的,真心夸赞她的怕是没有几个。更何况,这种贬低宁国公府里其他的姑娘,来捧高她许岚秋的作为,实在令后者不屑。 “姑娘做得漂亮!”纤儿给许岚秋竖了一个大拇指,暗中夸奖道。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许岚秋在外人面前夸许岚灵姐妹二人。纤儿虽不理解后者的用意,但直觉告诉她,自家姑娘这么做是对的。 “你家姑娘当然厉害!”许岚秋朝纤儿回了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无声骄傲道。 她虽不喜欢许岚灵姐妹二人,但到底是一个府上,顶着同样的姓氏,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平素里府门关上,她们愿意怎么闹怎么闹,但该一致对外的时候,就该一致对外。 这位夫人贬低她们几个来捧高许岚秋 ,何尝不是对许岚秋的一种试探和陷阱?若是她许岚秋真被这点雕虫小技,言语陷阱给套路了,那当年她在后宫那十几年时间,就真的是白混了! 随后许岚秋又应付走了两三个,上前来试探的夫人小姐。有赵覆之在上头看着,前者也不怕真得罪了她们能如何,干脆直接摆出了强硬的态度,将人给打发了。 “五姑娘,该您上场了!”就在许岚秋即将不耐烦的时候,却听场内传来一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来了!” 许岚秋这才注意到,一直拿着根长笛站在边上的许岚沁。前者回头的时候刚好接收到许岚沁妒恨的目光。 “怎么回事?我又哪里招她惹她了?” 许岚秋莫名其妙接收到了许岚沁的敌意,还有些懵逼,一转脸却见后者已经走进了表演的擂台,方才还充满妒恨,表情忿忿的许岚灵,忽然换上了甜蜜羞涩的笑容,目光直白地落在贵宾席上赵玄磷的方向,许岚秋瞬间了然。 “得,这丫头感情是把我当情敌了?”许岚秋反应过来后,颇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迁怒地瞪了一眼正好朝她看来的赵玄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摽有梅与长鞭舞 “小女行五,闺名岚沁……为诸位带来一首摽有梅……” 一如方才许岚灵的开场白一样,许岚沁的开场白也十分简单,只是她口中虽说的是“为诸位”,但目光却是直直落在赵玄磷的身上……“摽有梅”这首曲子的含义,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清楚,又见其的目光如此直白,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玄磷从方才开始,视线就时不时停在许岚秋身上,他兴许自认掩饰得很好,但却躲不过场内有心人的观察。 两女争一夫,这么劲爆的新闻,不说是在这等勋贵之家的圈子,就是放在民间,也足够作百姓们好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许岚秋能感受到,四周众人八卦的目光,不住地在她们三人身上游走。前者心中不快,有心想躲却又被纤儿拉住,只能强忍着性子,耐心坐在了原位上,静待着自己上场。 许岚沁虽被闻氏教得娇蛮天真,说白一些就是半点城府也无,但好歹自幼是被受着宁国公府最好的教育长大的。是以,一手长笛演奏得也是十分美妙。尤其是其笛音里,蕴含了深深的情谊,几乎将摽有梅这首曲子里,那 种少女怀春,含蓄以笛声向情郎倾诉的感情,完美地表现了出来…… 良久,曲毕。 “宁国公府不愧是孝贤太后的母家,府上的几位姑娘果然都是惊才绝艳,好,好,好得很!” 赵覆之先前就没少听暗卫汇报,许岚秋与赵玄磷之间的消息,是以今日他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这二人的身上。是以许岚灵有这样的表现,不仅场上的众人惊讶,赵覆之这个年轻帝王也是充满了好奇,一手推动着想要看好戏。 有赵覆之带头,场内的掌声顿时如雷一般,众人的夸赞更是热情。 这些掌声与夸赞,似乎给刚刚演奏完的许岚灵,带来了莫大的鼓舞,前者激动又羞涩地将视线再度落在赵玄磷的身上。 而赵玄磷一直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注意力压根没在场中,反倒一直在疑惑,为何许岚秋一直在躲着他的目光。是以,众人鼓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跟着鼓掌,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许岚沁本就因为众人的掌声骄傲,又见赵玄磷也在替自己鼓掌,一颗芳心更是激动得差点没从唇畔跳出来,哪里还能顾得上听,主位上的赵覆之究竟有没有 点评自己? 许岚沁虽是天真娇养着长大,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尤其姑娘家对于心上人的感觉更为敏锐。眼见着自己立在原地盯着赵玄磷看了半天,后者的目光还是落在许岚秋的身上,许岚沁忿忿跺脚,再度甩给了许岚秋一个恼羞成怒的目光,不甘心地退下了场。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一看许岚沁那明显为情所困的表情,再看赵玄磷那痴痴望着许岚秋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好奇的目光又开始在三人身上游移…… 许岚秋前世身在高位,不论何时都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从未有一次这些目光像现在这样的赤裸,充满了恶意的探究,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索性许岚灵下场后,马上就是许岚祺上场。 许家目前已经上场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带出来的情报与表演精彩,许岚祺很快就帮许岚秋分走了场上大多数的目光,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位排行第七的姑娘,究竟又能带来如何精彩的表演。 许岚祺的表演是一段长鞭舞,这一段舞是前者与许岚秋一同商量着,编排出来的。 许岚祺本就是生在 边境,在战场那种男儿堆里长大的,送回京城的时候,小姑娘的性子已经养成,想叫她完美复刻京中闺秀那种,发自骨子的较弱,不亚于水中捞月。 前者能在这半年的学习中,将礼仪这些学到标准,许岚秋已经实感欣慰,哪里还舍得再逼着她去中规中矩地学那些,讨好未来夫婿的才艺?许岚秋不舍得逼迫许岚祺的后果,就是到了群英宴将开始的时候,前者琴棋书画这些的,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直接懵圈。 许岚秋对许岚祺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上的侄女儿是偏疼进了骨血里的,甚至可以说将她当做了半个女儿在疼爱。 许琰在朝中的权势,乃至在小皇帝心中的地位,如今暂时都是无人可以撼动,可许岚秋还是希望许岚祺,能有一个美满的未来,至少许岚秋不希望许岚祺,去嫁给一个拿生死博前程的武将。 而唯一能替许岚祺寻到一门好亲事的契机,就在群英宴…… 有侍者正费力地将几面大鼓搬进场内,而许岚祺一身明艳似火的红色短打舞衣,正俏生生地微低着头站在场内…… 今日表演的这段长鞭舞, 倒是许岚祺自己提出来要表演的。许岚秋前世身处高位,每逢节庆,有的是人想要讨好她与先帝,是以各种新奇的舞蹈表演,前者不说精通,却也看出了经验,甚至还自己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是以,这次许岚祺的长鞭舞里,加入了不少许岚秋亲自提出来的建议。 三面半人宽的大鼓很快被架好,侍者倒是聪明,大鼓摆放的位置,正好都是不会遮挡住视线的位置。 一切的准备功夫看似已经准备就绪,偏生许岚祺就在站在场内不动,就在众人好奇的时候,却听男宾席忽然传出了一道萧声,众人的视线刚刚偏过去男宾席,寻找萧声的出处,余光便瞥见场内一直呆立不动的倩影,忽然甩出了一条红色的长绫…… 许岚秋早在萧声与长绫甩出的时候,就已经放松了身子,因为她知道,这场表演已经妥了…… “原来先前姑娘,让奴婢帮着赶制出来的舞衣,是这么用的啊!真好看!”纤儿即便亲自参与了舞衣的制作,这会儿也被舞衣的上身效果惊艳了一番,更不用提旁人。原来许岚祺甩出来的不是长绫,而是她一直握在手中的半只袖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入阵曲与功 “那可不是,你见过你家姑娘我设计出什么平庸的衣衫,何况这可是舞裙?”许岚秋骄傲地扬了扬眉,得意地端起了茶水。 许岚祺的舞衣设计得十分独特,裙身是长短的不一刻意做出褶皱的款式,而舞裙的两臂,一边是长到拖地的水袖,一边是仅到手腕的短款,看上去就是半边温柔缱眷,半边精明干练。 偏生就是这么一身看着十分怪异的舞裙,穿在许岚祺娇小的身躯上,却半点没让人觉得不妥,甚至因她略显得英气的面容,竟叫人无端觉得惊艳…… 那厢,男宾席里,吹奏萧曲的男子也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场内正在起舞的姑娘,竟与这位刚刚走出来的少年生得十分相似。京中甚少听说过谁家有龙凤双生子,这会儿一见二人容貌,立刻猜出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可还没等众人开始惊叹,场内的倩影又开始动了起来,众人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许岚祺的另一只手中,还拎着一条鲜红的长鞭。 “咚,”萧声持续不断,许岚祺手中的水袖与长鞭,同时向着两个方向舞出,击打在两侧的大鼓上, 水袖与长鞭的材质不同,击打的重量也不同,是以发出的鼓声也是不同的。 按说因为击打出来的鼓声轻重,不好把握,这一曲长鞭舞若是不留神,定然要因为鼓声出现瑕疵,但许岚祺的舞姿虽说算不上多经验,对于鼓声的把握,以及对踩点都十分到位,配合着许轩承萧声,不敢说完美,却也达到了一种视听上的极致…… 相似的这种表演,以往只有在宫宴上,或者一些特殊的场合才能看到,世家贵女甚少有人能做出这样精彩的表演,毕竟娇养在温室的花和盛开在峭壁的花不同,仅仅是气质上许岚祺便碾压了在场的大多数贵女,只可惜这是优点,却也是许岚祺不可磨灭的缺点。 许岚秋只要一想到,自己这半个月的“辛劳”,再看到今日的成果,便有些忍不住想提自己拘一把辛酸泪。许岚祺生来彪悍,舞刀弄枪与她而言都是小事,是以当时她给许岚秋提起,想要表演长鞭舞的时候,可没把后者吓得够呛。 后来这长鞭舞虽说,在许岚秋的改进之下有了不错的进步,但许岚祺的身法还是有许多地方太过凌厉 ,不像是在表演舞蹈,更像是在练武……到了最后许岚秋甚至不得不,亲身上场示范指导,这才有了今日这般精彩的长鞭舞。 许岚秋望着许岚祺在赛场中翩翩起舞,眼含欣慰的同时,还不忘替后者留意场内看众们的反应。如今以场内所有人的反应看来,效果还算不错,总算不枉她辛苦这一遭…… 一曲叫众人惊艳的长鞭舞,终于在所有人的回味中落幕。这次用不着赵覆之带头,场中的众人一反应过来,纷纷自发地鼓起了掌。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当是骠骑将军的那对双生儿女?朕记得你们幼时倒是常到宫中玩耍,没曾想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赵覆之看着场内站着的许岚祺兄妹二人,感慨道,“当年你们还小时,朕就记得,你们兄妹二人的性格似是相反了,哥哥喜静,妹妹好动,这么多年过去,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这一日下来,到了这个时候,赵覆之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真诚的,追忆的笑容。 在场的众人,有心再顺着他的话追捧前者,奈何帝王心思难测,谁呀不清楚赵覆之此刻会不会不愿 被打扰,是以场中虽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在附和他,却没像前几次许岚灵姐妹二人上场时那般,满是夸张的赞叹声。 “高源,回宫后,去朕的私库里,将那一套岭南进贡的极品黑玉砚台,与昔年霓凰将军的红云鞭取出来,一并给朕的表弟表妹送过来。”似是觉得方才的夸奖还不够,赵覆之又添了一句,霓凰将军是大魏史上有名的女将,而岭南的黑玉矿石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停产了,如今指甲盖大的一小块墨玉都被炒到了千金,一套黑玉打造的砚台,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众人料到了赵覆之因为已故的孝贤太后,必然会看重宁国公府,却没想到他竟看重到了这个程度。一时间所有人看许岚祺兄妹的眼神都变了,连带着边上许岚秋三房这边的三个姑娘都得到了另眼相待。 赵覆之会看重宁国公府?呵,许岚秋微微低头,敛下嘴角的冷笑。 旁人或许不清楚赵覆之如此做的用意,她还能不清楚?即便猜不到赵覆之最后的目的是什么,许岚秋也不难看出来,他现在是故意将宁国公府架在烈火上 烤,至于看重……想到先前赵玄磷推测的,赵覆之想要西征的可能,许岚秋忽然明悟。 她就说赵玄磷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许岚祺兄妹二人这般看重,原是冲着两人身后的镇北候越家,和如今镇守着边境的许琰……想到这里许岚秋再次扯出一抹冷笑。 “这入阵曲以萧声演奏,辅以浩荡的鼓声,曼妙不失功劲的舞姿,确实妙绝,却不知今日这曲舞是你们二人独自准备的,还是?”就在许岚秋猜测着赵覆之的用意的时候,赵玄磷忽然又对着许岚祺兄妹二人问道。 “启禀陛下,此舞乃是,乃是小女一人所想,只是……”许岚祺本想直接将许岚秋也有参与的这桩事点出来,话至唇畔才忽然想起来后者这半月来,每日都要挂在唇边的“低调”二字,于是绕了个弯,将功劳自己背了下来。 “只是陛下知晓,小女生养在边境,远不及养在深闺中的姑娘,温婉如水,是以此次这曲入阵舞,家中六姐姐为小女废了不少心力指点,这才能达到今日这般效果……陛下方才的夸赞,也当有我六姐姐一份。”许岚祺说得一脸真诚。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赶鸭子上架 “哦?”许岚祺的话音落下,赵覆之立刻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许岚秋。他们二人本就是场上此刻的焦点,众人一听许岚祺这么说,又转头看向了许岚秋。 “禀陛下,七妹妹天资聪慧,小女并无干涉太多,”许岚秋无奈,只能顺着许岚祺的话应下来,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原地找条地缝钻进去。 “宁国公府的姑娘,果然都是聪慧厉害的,回宫后朕真该找钦天监算算,看看这里是不是专出好姑娘,哈哈哈。”赵覆之显然看出了许岚秋的拘谨,不知为何,他竟没有继续刁难后者的意思,反倒笑呵呵地将话题转移了开。 一时间众人再度纷纷顺着赵覆之的话,恭维起宁国公府,总算让许岚秋松了一口气。 “赵覆之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当真看出了什么?” 许岚秋没有想到赵覆之会给她解围,一时间仅仅只是猜测后者这么做的用意,就已经给许岚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姑娘,轮到您上台了,”许岚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许岚祺已经谢恩退下,而原本赛场中的三面大鼓也已经被侍者搬了下去,许岚沅这会儿正要上台点出下一 个表演者,纤儿先一步反应过来提醒许岚秋道。 “啊,喔,把陶埙给我吧。”许岚秋来不及再有过多的反应,只能先准备上台。幸好她早就做好了低调度过,这次魁首争霸的准备。 有许岚祺的珠玉在前,再不济还有许岚灵那两姐妹的出彩表现,在前边压着,想来就算她的陶埙,演奏得再好,也不会进入在场这些贵人的眼…… 这般自我安慰地想着,许岚秋直接接过了纤儿递过来的陶埙,走上了台。 “小女许家许岚秋,家中行六,今日为大家带来一首埙曲……”许岚秋中规中矩地自我介绍,而后拿出了精巧的陶埙,放置唇畔。 “这个许家六姑娘,看着也不如传言里说得,如何好,如何厉害……到底是庶女,看着就有些小家子气。” “就是,你看这样的场合,她一个人吹什么陶埙……” “装腔拿势,怎么久了还不吹?” “是啊,若是没有才艺便下来吧,别在上面丢人现眼了!” 从许岚秋上台开始,场内对她的议论声就不曾停下来过,尤其是在其已经在台上站定半天还没有动作的时候,这种议论声达到了顶峰。 “许 家六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许岚秋站在台上正在为难,脑袋快速地运转着,想着什么补救的法子的时候,赵覆之身边的高公公忽然站出身来对着前者询问道。 “小女赛前未曾好好检查自己的乐器,手上的陶埙有些问题,无法正常表扬,在陛下跟前失礼,且扫了众人的兴致,是小女的不是……”许岚秋脸色有些难看,但还坚持挂着微笑,从容地朝众人解释道歉。 一时间,许岚秋这样大方的态度,引起了场内众人小声的议论。嘲笑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对其改变了看法…… “叫她往日嚣张,瞧瞧,今日终于可以看她吃瘪了!”许岚沁从下场以后,目光就一直犹疑在许岚秋与赵玄磷的身上。 女子的第六感永远都是直接又准确的,且赵玄磷看许岚秋的目光即便极度压抑,那目光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温柔,还是另许岚沁嫉妒得抓狂。 “且再看看她要怎么做吧,”许岚灵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显然赵覆之开始的反应还是另她十分介意,是以哪怕此刻看到许岚秋吃瘪,前者还是恹恹地,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许岚秋轻咬下唇,视线状 似不经意地从许岚灵姐妹二人身上扫过,恰巧对上了许岚沁妒恨的目光,前者暗道:“我本欲低调度过,既你姐妹二人这般不识趣,那便怪不得我了……” “玲姐姐,能否将琴借小妹一用?”许岚秋放下了手中已经发不出声音的陶埙,转身对许岚灵柔声问道。 “嗯?我,我的用琴习惯与旁人不同,琴弦比起常人的松紧不同,都是请专人调试过的,贸然借给你,怕是……” 许岚灵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曾想许岚秋会找她借琴,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偏生她这拒绝的理由找得又好,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听出不对来。 “高源,朕记得今日叫你清点一些做赏赐添彩的物什时,似乎带着一把琴?且将那把琴找出来,给许六姑娘送过去吧。”眼见着许岚秋被许岚灵拒绝,又要下不来台,没曾想赵覆之忽然开了口,又替前者解了围。 “是。”高公公应声,许岚秋也摆出了一幅欣喜若狂的姿态,高声感谢。 有宫女立刻抬着一张缎布包裹的,琴状的物品走了出来,许岚秋早在看到那张琴的时候,眼皮就不由自主地跳了跳,转头间又 见伫立台下的许岚灵脸色,在赵覆之开口的那一刻越发苍白,许岚秋心中顿时了然。 奈何赵覆之已经给她递上了台阶,许岚秋就算此刻察觉到了再多不妥,也只能硬着头皮顺着她的台阶走下去。 “这……” 皇帝带出来的御品,必然都是用象征皇室的明黄色缎布包裹,明晃晃的缎布拆开,露出琴身的那一刻,许岚秋又惊了。 她就说为何赵覆之打赏了众人,却唯独不曾赏给他未来的后妃许岚灵,明明随行的队伍里正带着琴,原来问题出在这张琴身上……这琴分明是当年许岚秋在宫中时,惯用的那张凤尾琴! 赵覆之这究竟是何用意?! 心中虽已掀起了汹涌波涛,许岚秋面上却并未表露出太多,多年的经验让她已经养成了心中越是慌乱,面上越是镇定的优质习惯,是以除了对她十分熟悉的人,许岚秋自问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不妥…… “怎么还不开始?难道这位许六姑娘压根不会琴?” “那可就可惜了陛下的好意了……” 眼看着众人又开始议论,许岚秋咬了咬牙,强压下了心中的混乱思绪。 不就是弹个琴吗?她弹就是了! 第一百六十章 长风叹与秋夜悲3 想到这里许岚秋目光一凌厉,场中除了个别敏锐的人,只有极少数的人察觉到了前者周身气势的转变。而坐在做高位的赵覆之,看似懒洋洋的样子,其实早在许岚秋坐定在凤尾琴前,长袖下的手就已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一双幽深的凤眼里满是探究之色。 “小女无才,琴曲会的不多,献丑与大家带来一首长风叹……”许岚秋中规中矩地,重新报了一遍自己的表演曲目,这才气势,素手放在了琴弦上。 都说音乐是最能陶冶情操,但许岚秋性格就是这样,只信自己,风花雪月的这些东西在她眼里都是浮云。前世若非是必要,许岚秋决计是不会去碰琴这种东西,偏生先帝最爱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是以前世为了讨好上司,许岚秋在后宫时也没少碰琴,其中弹得最多的就是这首长风叹。 而这张凤尾琴便是许岚秋在宫中时,用惯了的琴…… “看来小皇帝今天当真是有备而来,”许岚秋在试音的时候,微微眯上了双眼,心中暗叹道。 所有人的习惯都是不同的,从日常到各行各业,一如许岚灵所说的那般,她们这些会 琴的人也是一样,小到琴弦的松紧,大到每个音阶……而许岚秋面前的这张凤尾琴,一切都如她前世最后一次触碰时一样,可见在“许月”身故后,这张琴不曾被人动过。如此,赵覆之今日带这张琴来宁国公府的用意,更加让人难以猜测…… 清雅的琴音从舞动的指间流出,曼妙的旋律萦绕于每个人耳尖。即便场内许多人不懂音律,此刻也能听出许岚秋与许岚灵二人之间的差距,高下立判。 许岚秋看似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双手上,但早在前者坐定开始抚琴时,浑身的肌肤就开始紧绷。即便看不到赵覆之,许岚秋也能感受到他审视,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行为可以骗人,性格可以伪装,但一些已经融进融进骨血里的习惯却是骗不得人的。恰巧,许岚秋于琴艺上的天赋,以及这一首让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长风叹,已经刻进了她的骨血中,即便此刻闭着眼睛,许岚秋自认她也不会弹错…… 就在许岚秋心中盘算着,她该不该故意弹错几个音阶的时候,原本一片平静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旋律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赵覆之,都将目光投向了另一道声音。 “怎么又与方才那位七姑娘的情况相同?难道又有惊喜?”场内再度发生了与许岚祺上场时相似的情况,一瞬间,人群又开始沸腾。 “就是……天啊,怎么会是裕亲王?” “原来裕亲王当真与这位六姑娘有那么点什么?诶,你们听,裕亲王奏的并不是长风叹啊?” “这首曲子听起来怎的那般耳熟?对了,这是往昔那首夺了男榜魁首的‘秋夜悲’!”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裕亲王手上的陶埙,似乎与刚刚许六姑娘才上场时,拿的陶埙似乎是一对……” 人群中眼尖、耳尖者,很快点出了赵玄磷演奏的曲目,和手中的陶埙问题,一时间不仅是众人的在猜测,许岚秋与赵玄磷的关系,就连赵覆之的注意力都被赵玄磷给吸引了去。 不得不说,在赵玄磷一走出来的那一瞬间,许岚秋的心就稳了下来。只是……这首秋夜悲,为何能与她的长风叹和在一起?许岚秋说不清自己心中此刻的复杂想法,但这一刻她是真的感动的…… “这首‘秋夜悲’是昔 年与孝贤太后的‘长风叹’,同时夺得魁首的曲子,孝贤太后在那年的群英宴后不久便入了宫,风头大盛,而‘秋夜悲’的作者,却是从头到尾不曾路过脸的神秘人,是以当年后甚少有人提及……”一位年长一些的贵族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感慨道。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赵玄磷会是当年的魁首,更没有想到长风叹与秋夜悲这两首曲,本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曲子,竟然能如此完美地附和…… 许岚秋如今的皮囊与当年的许月有四分相似,尤其是其低头抚琴的动作,更是像极了许月……反观赵玄磷,一袭似雪的白衣,清俊似仙的容颜,二人一坐一立,仅仅是看着就叫人觉得莫名般配。 不止场上的众人这般想,就连身处高位的赵覆之也有同样的感觉,在联想到先帝临终前对他的那些嘱托,一时间后者心中翻江倒海…… 赵玄磷一边吹奏着陶埙,一边在场内游走着,最后走至了许岚秋的身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以身躯挡住了赵覆之的目光。 少了赵覆之那探究的目光,许岚秋顿感压 力大消,后者感激地看向赵玄磷并不显得宽阔的背影,没曾想却正好对上了赵玄磷歪头撇过来的视线。 “不用说谢谢,好好奏一曲。”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可许岚秋还是读出了赵玄磷眼中的意思,前者微微的颔首示意同意,手中的琴弦也开始随着曲目的渐进,拨动得飞快…… 许岚秋当年编写这首长风叹时,并没有想过太多,但兴许是因为,她在柳氏手下受压多年,曲中多少还是带着前者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以及想要挣脱束缚的情绪。 而为了让自己能凭着这首曲目夺得魁首,许岚秋在谱写长风叹的时候,没少添加一些极其困难,考验技巧和指法的难度性的段落……可以说,近十年内,长风叹这首琴曲,算是目前琴曲界的一首巅峰曲目。 长风叹已经如此困难,秋夜悲能与之其名,足可见赵玄磷的才华……且也就是这么两首,众人先前从未联想到一起的曲子,竟然能完美合奏,这其中所展现出来的可不仅仅是两首曲子原作者的才华,其内更蕴含了许多足以勾起所有人好奇心的讯息……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赵覆之的心思? 于是许岚秋与赵玄磷的第一次合奏,就这么在所有人怀揣探究的情况下,完美落幕。 场内久久无声,所有人都陷在,二人方才以音乐构织出来的世界中。 “啪啪啪,当真妙绝!”良久,赵覆之突兀响亮的掌声才拉回了众人神游的思绪,“好!自孝贤太后仙去后,朕已多年未曾听过这般畅快,有太后当年风范的琴音了!高源,看来今日朕让你将带上太后的凤尾琴果然是对的!” “小,小女谢过陛下夸赞!”许岚秋连忙跪下,刻意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磕磕绊绊地谢恩。 不得不说,许岚秋扮猪吃老虎的表现,还是唬住了不少人的。方才场上因为其惊艳的演奏,与赵玄磷亲自上场给她压阵的行为,而重新去定义猜测许岚秋的大部分人,都因为她此刻的表现,熄了这个心。 就算许岚秋有才华又能如何? 就冲这唯唯诺诺的姿态,还有她庶女的出身,顶天了日后也就是在哪个王公贵族的后院里,做个得宠的良妾,再不能有更高的成就了…… “往昔只知晓六皇叔是个有才的,却甚少听见皇叔舞文弄 墨,没曾想今日竟还有这机缘,可以听见六皇叔演奏,原来皇叔还藏着这一手呢!”赵覆之倒也没有后此非彼,夸赞完了许岚秋又提到了赵玄磷。 “陛下说笑了,不过是臣闲来无事时消磨时间的消遣,”赵玄磷面对赵覆之试探的话语,面上没有露出半点不妥,反笑着拱手道,“当年未能有缘闻得太后亲手演奏的长风叹,今日见许六姑娘曲艺不错,这才一时心痒,临时起了合奏之意,拙技献丑,诸位见笑了。” “六皇叔说笑了,凭您的才艺,如此仙乐若还称得上献丑,您让旁人如何?”赵覆之看似在玩笑,只有与之对视说着话的赵玄磷能看清,前者的眼中分明没有半点笑意。 许岚秋默默跪在地上,原本还在暗暗庆幸,有赵玄磷帮自己吸引赵覆之的火力,她还能松上一口气,没曾想,他们二人看似玩笑地打着机锋互相较量着,赵覆之忽然转头,长袖一挥,爽朗开口。 “好墨还得配好砚,纵观天下,而今能配得上这张凤尾琴的,想必也只有许家六姑娘了,今日朕便替仙去的孝贤太后做主,将此琴赠与 许六姑娘了!” 赵覆之这话里的含义,足够让全场的再度重新审视许岚秋。堂堂一个帝王,不论恩赏都是高高在上的,何曾用得到赠?且用的还是孝贤太后的名义去赠送? “小女谢陛下恩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岚秋刚要站起身,就听到了赵覆之这话,只能转头又重重磕下,咬牙再度说出了感谢的话。 即便是跪着,视线只能看到地面,许岚秋还是能感受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再度变了味道。一切的努力赵覆之都能三言两语给她颠覆掉……许岚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深深闭上了眼,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咬紧的压根。 “平身吧,接下来到谁上台了?”赵覆之同样深深看了跪倒在地的许岚秋一眼,忽然松口看似给后者解围道。 “禀陛下,还有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与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未曾上台。”许岚沅自然也不愿意自己这个“小家子气”的六妹妹,继续留在场上丢人现眼。且不管许岚秋究竟是有心隐瞒,还是本性如此,她今日的做派必然会拉低众人对宁国公府的印象,是以许 岚沅不得不快速帮后者解围。 “那便继续吧,莫要让大家久等了。”赵覆之看似随意地挥了挥手,却没再看许岚秋。后者连忙抱着凤尾琴老实退下,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多喘两声,生怕再引起众人的注意。 群英宴终于重新继续,只是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方才许岚秋与赵玄磷三人之间的氛围,即便他们不能理解其中有何问题,多少也觉察道了什么不对,一时间,谁也没有心情再去看后边上场的几位公子小姐的表演,全都集中心思去揣测起三人的关系去了。 许岚秋年方十三,嫡母闻氏亡故,守孝一年有余,及笄时正好出孝,按说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岁。 而赵玄磷是大魏朝野内外,公认的冰山美男,谁都不曾见过他对哪位女子上心过。而今冰山不仅消融,更是一改常态地,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庶女合奏……此等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是不亚于临时收到边境敌袭的战报一般,令人震惊。 再说赵覆之,大魏史上最年轻的帝王,弱冠登基,雷厉风行,心思难测,仅仅用了三年时 间便稳固了朝局,稳当当地坐定了天子宝座,朝野上下无人敢质疑……偏偏这样年轻有为的帝王,后位空悬不说,后宫之中除了几个尚未册封的佳丽外,再无旁人。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位年轻帝王,只怕胸中只有朝野天下,无心后宫与情爱之事时,今日却见他忽然对一个长得酷似其养母的女子,这般另眼相待……说到酷似,众人这才后知后觉一般,再度将目光不住落在许岚秋姣好的容颜上。 当年先帝暴毙,孝贤太后力排众议,费尽心思手段,将赵覆之推上帝位。前后者之间,说是养母子,但实际二人间不过只差了七岁,当年朝野间,私底下可没少有人编排这二人的粉色故事…… 那么有没有可能,赵覆之正是因为,许岚秋这张长得肖似孝贤太后的脸,对后者产生了什么想法? 众人的一切猜测都是基于孝贤太后,是以这些话此时无人敢放到明面上来说。而方才还在猜测许岚秋的性子怯懦,日后前途不会多好的众人,在想到了赵覆之或许有让许岚秋入宫的这种心思、可能后,众人看许岚秋的目光又一次变了味。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争执 说到后宫,所有人脑中的第一印象,永远都是佳丽三千,荣华富贵。可就后宫那地方,只是表面的美好……实则类似于苗疆培养蛊王的养蛊邪方。 将一群的蛊虫(女子)放在一处,为了生存,只能不断地杀与被杀,后宫像极了一个养蛊的容器,活下来的女子,哪个不曾在史书上留下浓墨一笔?或是成为后世人们口中的一个传奇? 后宫的争斗,并不比前朝的宦海简单。而女子只要踏入后宫,性格也好,家世也罢,且不管她如何的拿不出手,只要有本事笼络住帝心,谁又能猜到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孝贤太后? 没看到许岚秋如今还是个黄毛丫头,就已引得新帝与裕亲王为她明暗较劲,争风吃醋了吗?想到这里,众人都收起了对许岚秋的轻视,至少明面上,再也无人敢来挑衅了。 旁人能想到这里,许岚秋自然也是,后者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虽不喜这样被人推到风头浪尖的滋味,但如此也算借了赵覆之叔侄的势,短期内相信再无人会打她的主意,尤其是让许岚秋一想起来就 觉得油腻的景王,想必今日后也会熄了色心…… 随后上场的几位公子小姐,因为有宁国公府的一众姑娘公子珠玉在前,即便是赢到了喝彩,也再没有打到前几次那般令人经验的表演效果,第一日的“少年会魁首争霸”就这样,在众人的回味中落幕。 赵覆之摆驾回宫,为了表示友好,柳氏等人咬牙又掏出了一笔不菲的银两,魁首争霸后,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宴会,用以招待参加宴会的王公贵族们。许家的几个姑娘今日的表现都十分不俗,是以哪怕今日出了这么大一笔钱,柳氏在小宴期间还是乐呵呵的。 时辰尚早,有些个跟许家姑娘交好的姑娘都留了下来,由她们几个领着在宁国公府的院子里参观游走,就连许岚秋的清平园都迎来了两个娇客。 “这张凤尾琴的音色当真是好,配上秋姐姐拿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难怪可以惊艳四座。”钱莹莹摸着许岚秋刚刚得到的赏赐,不住夸赞道。 “说得正是,往日只知晓秋妹妹一手棋艺高超,竟不知与琴道上也这般厉害,咱们这 可是捡到宝了,多亏得莹莹你帮我引荐秋妹妹……”边上一身烟色襦裙,生得端庄秀丽的姑娘也跟着钱莹莹的话附和道。 “你们二人当真是要将我夸到无地自容才开心不成?”许岚秋佯装羞恼地瞪着二人,只她那双盛满了笑意的双眼,却出卖了她的口不对心,显然是姑娘家彼此间在玩笑。 说起来,这几日的群英宴虽说叫许岚秋十分烦躁,但也不能说她毫无收获,至少让她交了这么两个小姐妹。 烟色襦裙的这位姑娘,是钱莹莹的闺中好友,姓白名叶,其虽不是什么官宦权贵之后,但也是朝中有名的书香世家的姑娘。在听说了她与许岚秋的相识的故事后,便央着钱莹莹替其引荐后者。 索性许岚秋本就是喜欢这些个长得娇软的小姑娘,又见他们二人性子随和,很快三人便处在了一起,融洽得不行,也算是另类的一种收获了吧。 前院的小宴喧闹得不行,钱白二人家中的亲长都在前院参宴。她们三人喜清静,许岚秋便领着二人躲到了自己的清平园来,直到天色渐晚才将人 送了出门。 “白姐姐,钱妹妹咱们明日再见,”三人融洽地互相道别后,许岚秋便领着纤儿原路返回。 原先这一日因赵覆之闹出来的不快,与陶埙损坏带来的坏心情,在于这两个小姑娘相处下已经缓和了不少,是以许岚秋回去的路上,脸上也难得带上了一点笑意。 主仆二人路过湖心亭的山石处时,没曾想一个拐角正好遇上了精心打扮过,正欲重新去前院再露一次脸的许岚沁。 “哟,瞧瞧咱们六妹妹这一脸春风满面的样子,是生怕别人不晓得你,得了陛下的夸赞和赏赐呢?” 想到今日许岚秋的所作所为,许岚沁原本妆容精致的脸上,都显露出了两分狰狞。别说许岚秋这个直面许岚沁的当事人,就是纤儿与许岚沁身后的老嬷嬷都被后者阴阳怪气的语气惊到。 “五姐姐说笑了。” 冤家路窄,宁国公府不小,去前院的路这么多跳,偏生还能遇到许岚沁这个冤家……许岚秋心中默默吐槽,面上就是一片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浅浅的微笑。 “踩着自家姐妹赢来的荣誉 ,风光吗?!” 许岚秋的态度,让许岚沁大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后者原本妆容精致的面颊更加狰狞。不论许岚秋今日的行为是有心还是无意,无疑都将她们正房两姐妹的脸面,摁在了地上摩擦,几乎可以说是踩着她们姐妹二人得来的风光。 “五姐姐说的什么玩笑话?秋儿愚笨,听不明白。”许岚秋依旧保持着微笑装傻。 “你莫要得意陛下与裕亲王高看你,说到底,你许岚秋不过是下等娼妓,诞下的腌臜货色,便是凭着这幅皮囊糊弄人,还当你真能麻雀变凤凰?呸,杂种就是杂种,一时的风光罢了,再如何你也永远不配爬到我们姐妹二人头上撒野……” 许岚沁越说越是火大,想到今日赵玄磷看许岚秋那种充满爱意,却要强行压抑住的目光,前者更是妒火中烧,说到最后,竟直接扬手就要扇许岚秋。 “放肆!” 许岚秋一直都防备着许岚沁,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后者竟敢真与她动手,当下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许岚沁扬起的手腕,但许岚秋还是下意思地怒喝出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张嬷嬷 身为女子,无例外者会不重视自己的容貌,许岚秋亦是。 想她许岚秋前世今生两世加起来,便是在柳氏与闻氏手下受苦最甚的那几年,也没人敢动手碰她的脸蛋一根毫毛。二者即便再如何不喜欢她,也指望着许岚秋的脸,能替宁国公府换来更高的利益。可偏偏许岚沁此刻妒火中烧,竟然打她脸的主意,许岚秋又怎会坐以待毙? “怎么?你的身份本就卑贱,还由不得别人说?”许岚沁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字字带刀。 “你自己掂量掂量,除了这幅皮囊,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凭祖母与父亲那怜悯的宠爱吗?说到底,以你如今的身份,就算是进了裕亲王府,也只能当个妾,当个玩物!而我,我好歹是宁国公府正经嫡出的五姑娘,就是当不得裕亲王的正妃,侧妃之位也一定是做得的,你配不上他!只有我!” “你我同为未及笄的待嫁女儿,婚姻大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轮得到我们妄论……”许岚秋早在许岚沁歇斯底里与她争辩的时候,嘴角的笑意便垮了下来,几乎是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看着后者。 “你一个娼妇生的贱蹄子,有什么 资格在此教我规矩,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许岚沁一边继续破口骂着许岚秋,一边费力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手腕从许岚秋的钳制中挣出。 边上的纤儿等人看不明白,而许岚沁此刻直面着许岚秋,自然能将后者的表情尽收眼底。许岚秋此刻看她的目光,哪里像她口中的话那般温柔,那分明是在看蝼蚁的眼神,轻蔑鄙夷,充满了不屑,说她是在看一个玩物都不如。 “快些放开我!”许岚沁再如何,也是自幼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五姐姐怕是魔障了吧?” 许岚秋见她挣扎得厉害,倒不是怕真的将许岚沁弄伤,而是怕动静太大吸引了旁人过来,是以象征性地又拽了一会儿后者的手腕,这才狠狠地将其甩了出去。 “啊!” 许岚沁没有料到许岚秋会忽然松手,在力的作用下,猛地飞扑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一见许岚沁摔倒,方才被两个主子争吵而惊住的一种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尤其许岚沁带过来的一种丫鬟婆子,纷纷围了上去,一边扶起后者一边不住关心道。 宁国公府的后院花园虽说日日都有 下人扫撒,但此地每日人来人往的,到底是脏得很,许岚沁为了能去前院碰运气再见赵玄磷一眼,特地换了一身轻薄的浅色衣衫,这会儿平地一摔,浅色的衣衫立刻沾上了泥尘,脏污得不成样子,连同许岚沁原本梳得整齐的妆发都乱了。 “许岚秋,你这个娼妇生的小贱蹄子,你且给我等着……”许岚沁大力挥开了想要扶她的婆子丫鬟,以手撑地,仍不忘继续朝许岚秋放着狠话。 “你且再说一遍,我是什么?嗯?”许岚秋气极反笑,居高临下地望着许岚沁,半敛的桃花眼里,有杀意一闪而过。 临近夜幕,这会儿的天空,半边是沉重压抑的灰黑色,半边则是绚烂的晚霞,许岚秋背对西面而立,一袭海棠红的襦裙在夕阳的余晖下,被衬得似火更似血…… 此刻的她无疑是美的,然目光冰冷嘴角噙笑的许岚秋,落在许岚沁的眼中,却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仅仅是那周身的气势,便叫后者惊骇得忘了言语。 “你,你,你……” 不止是许岚沁,连带着此刻蹲在许岚沁身边的一位嬷嬷,在看到许岚秋此刻的姿态的时候,同样惊骇得语无伦次,看似有什么话 要说。 许岚秋暗道一声“糟糕”,转眼间面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善温柔,笑吟吟地走至许岚沁的身边弯腰将其扶起:“五姐姐切莫再说这种话了,你我二人体内流着一样的血,自己人内斗,叫外人看到了总归是笑话……” 许岚秋说话的态度十分温柔,加上她脸上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与方才那副炼狱修罗的模样截然相反。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这一番话虽是对着许岚沁说的,许岚秋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前者身边的嬷嬷身上,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 许岚秋的容貌本就生得与许月有几分相似,且离得远了光线偏暗下,看起来更是像极了许月,但此刻离得近了,加之前者刻意收敛了方才的杀意与气势,若说方才的她是咄咄逼人,恍若炼狱爬上来复仇的修罗女鬼,此刻的她便是温和无害羊羔…… 许岚沁衣发凌乱,显然这幅姿态是不好再去前院见客了,但若要她再与许岚秋争执…… 许岚沁忘不掉方才许岚秋周身那森冷威严的气势,更不敢回想方才后者那宛若在看一个死物的冰冷目光,是以在丫鬟婆子扶着,劝她回去换衣服时,许岚沁半点多余的反应也无 ,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她们带走。 一场风波就这么在许岚沁的后怕中,莫名结束。 “方才许岚沁身边的那位嬷嬷,可是姓张?”许岚秋远远望着许岚沁主仆一众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冲身边的纤儿问道。 “姑娘说的是张妈妈吧?”纤儿不知许岚秋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张妈妈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听说原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丫鬟,当年三夫人产后身子弱,老太太便做主将张妈妈拨过去照顾五姑娘了。想来应当是五姑娘今日想去正院,又不好在没有长辈的陪伴下见外男,这才带上了张妈妈。不然往日张妈妈都是留在院中替三五姑娘管事的,姑娘觉着眼生也属正常……” “那看来我的眼力记性还没变差,倒是没有记错。”许岚秋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姑娘这么说是见过张妈妈?那缘何还……” 纤儿刚想问许岚秋为何忽然问起张妈妈,后者似是生怕她多问一般,直接丢了一句“回去吧!”挥袖转头就走在了前方。 纤儿落后许岚秋许多,并未看到许岚秋转头那一刻,原本还保持上扬的嘴角忽然紧抿,神色分明隐瞒了什么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疑与退让 “希望那位张妈妈没有看出什么吧……” 许岚秋暗暗感叹一句,心中始终无法放下此事。 许岚沁可谓是许岚秋见过的,无脑蠢笨得最没有底线的姑娘,这样的丫头,许岚秋当真打心底里不愿承认是自己名义上的侄女。 方才与许岚沁对峙的那一刻,许岚秋毫不否认,她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柳氏的基因当真不好,同是老国公生的孩子,许月与许琰都能独当一面,而继承了柳氏血脉的许璋,许珩兄弟二人则如草包一般。同理,许琰的那一对双生子聪明伶俐,心思纯善,而许璋与许珩的几个孩子却……一言难尽。 许岚秋抬头看了一眼犹剩半边脸颊的落日,无声叹息。若是当年她有子嗣,想必随便教导,都不会比宁国公府如今,这最小一辈的任何一个要差吧? 思绪莫名地从许岚沁的无脑,扯到了许岚秋孤苦的前世。当年立下那般“用不孕嗣”的豪言壮语,但许岚秋心中也是有遗憾的。 “果然是年纪大了,就爱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许岚秋望着窗外已经灰暗下来的天色,又摸了摸窝在自己怀中,与其毛色同名的纯白的小鸽 子,再度悠悠叹息一声。原本对许岚沁的不耐,反倒因为这一时的思绪打岔,消散得差不多了。 “也罢,何必与一个小孩子计较?还真是换了一副皮囊,心思也跟着孩子气了?” …… “妈妈,您评评理,方才那小贱蹄子那个眼神,分明就是想要生吞了沁儿!” 许岚沁并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刚刚盘旋了一圈,回到自己院子的前者,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拽着张妈妈的手,带着哭腔委屈道。 “妈妈看到了,五姑娘别哭了啊,”张妈妈心疼地将许岚沁揽入怀里,满脸慈爱地柔声安慰着后者。 当年闻氏生下许岚沁后,狠是生了一场大病,柳氏心疼许岚沁无人照顾,将自己的陪嫁丫鬟送了过来,待到闻氏病愈后,许岚沁又开始认人了……是以,张妈妈说是自幼看着许岚沁长大的也不为过。 “那六姑娘邪性得很,五姑娘莫再与她来往了,”张妈妈虽说一直在哄着许岚沁,但只要一想到方才许岚秋方才的那个眼神,前者心中也是后怕不已。 她是柳氏的陪嫁丫鬟,对于许月自然也是熟悉的,许岚秋方才许岚沁对峙的气势,实在太像 许月,别说许岚沁胆颤,就连张妈妈现在想起许岚秋方才的样子,仍是心惊肉跳得厉害。 “邪性?”许岚沁泪眼朦胧地抬眼,疑惑地看向张妈妈。 “对,”张妈妈也不瞒着许岚沁,面色凝重朝她解释道,“想必五姑娘也知道,六姑娘生得像极了孝贤太后,方才她那个气势眼神……十足是孝贤太后附体……”说到这个张妈妈眼神仍是一片惊惧,直到现在说起方才的种种,她还是心慌得厉害。 许岚沁年纪虽小,但这些年来她跟在闻氏和张妈妈身边,也没少听说当年孝贤太后与柳氏不睦的往事。闻氏尚在时,甚至几次与柳氏争吵后,关起门来在屋内时都会偷偷说到许月的死因……许岚沁刁蛮任性些,却也不是不懂道理。 心中有鬼的人总是要更害怕神鬼一说,此刻听张妈妈说得玄乎其玄,许岚沁再想到自己以往对许岚秋所做的种种,甚至连安氏的死都与她脱不开关系,前者同样心慌意乱,抱紧了张妈妈,却是问也不敢再问许岚秋与许月的联系了…… 这一夜就这么在许岚秋的感慨,和许岚沁一众主仆的后怕中平静过去。 少年会的 魁首争霸共分三日,三日后便是流水宴席,用意庆祝群英宴的圆满,也算是替这场盛宴画上一个句号,顺带着还将由众人抉择出下一任举办群英宴的世家。 按说第一日的时候,陛下小皇帝已经十分给面子的带着十二公主来过,接下来的这几日人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可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赵覆之竟然还会继续参与进来。 众人都对小皇帝这样的做法感到怀疑不解,倒是许岚秋因为赵覆之这样的举动,反松了一口气。开始的时候,许岚秋还以为赵覆之是冲着她来的,是以如履薄冰,十分小心的应对着,没曾想一连三日,赵覆之日日准时不落,次次到场。 难道当皇帝就这么闲的吗?头一次见到这么悠哉的皇帝……在场的众人心中几乎都有这个疑惑,但谁也没有胆量把这个问题,摆到明面上来说。 “十二妹最爱这等热闹的好事,索性宫中没有什么大事,朕这个做皇兄的,正好陪陪她,顺便也与众爱卿等同乐。”似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赵覆之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看上去倒还真是似模似样。 许岚秋的比赛早在第一日的时候就已结束 ,这段时间里,虽因盛宴举办在宁国公府,少不得她得随大流露面,但说来说去却真没她什么事,是以时间长了,许岚秋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当之赵覆之真如他口中说的那样,只是来凑个热闹的吧。 三日的魁首争霸转瞬即逝,期间虽不乏有少年少女表现出众,奈何却再未曾出现第一日,许家几位姑娘上场时那种惊艳四座的表演。 本以为魁首争霸的第一日只是精彩的开始,没想到后续再无人可以超越,一时间夺魁呼声最高的,便是许岚祺的入阵曲,长鞭舞,其次就是许岚灵的那首长风叹,而沾了赵覆之与赵玄磷的光,许岚秋也成了魁首呼声蛮高的人选之一。 最后的魁首点评,是由参与到群英宴少年会的公子小姐们投票决策,赵覆之即便身为帝王,未曾参与进来也只能看个热闹,并没有决策权。 许岚秋原本,在听纤儿说自己也是魁首的热门人选时骇了一跳,她现在可不如前世,这种没必要的风头与她而言有害无益,索性不久就听赵玄磷给她消息,说是许岚灵与许岚沁姐妹二人背后有人运作,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二甲三甲当属她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箱操作 赵玄磷问许岚秋是否需要自己帮忙,让投票重新“公正”,许岚秋只答现在这样已是最好,不必多忙。 南福街的两家铺子运作正常,暗中还有赵玄磷这面大旗帮忙挡着,盈利不菲不说,先前许岚秋还与赵玄磷联手在群英园的建设下,狠坑了柳氏一笔。旁的许岚秋不敢保证,但至少哪怕现在宁国公府倒了,只要祸不及她,她还能靠着这两家铺子,和自己攒下的私房,后半生富足无忧,美滋滋地过下去。 是以,现在她越是出风头,与宁国公府绑得越是牢靠,柳氏说不定也会因为此,对她的价值再重新估量,少不得又要多出许多麻烦。 但,话虽这么说,出于谨慎,许岚秋还是多问了赵玄磷两句。毕竟以如今这个情况,许岚灵姐妹按说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本事,买通所有的公子姑娘给她们姐妹二人投票。 柳氏更是不可能会出手帮助她们,且不说柳氏现在还不知晓,许岚秋的芯子已经换了人,同是她的孙女,都是宁国公府的姑娘,谁多得魁首在她看来并不重要,只要魁首落在许家姑娘头上, 与她而言就是一件风光的事情。 赵玄磷往日从不屑打听女子后宅之事,尤其是这种从前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奈何这微不足道的小事里偏偏牵扯进了许岚秋,落在前者的眼中变成了一桩大事,没用几日的时间,赵玄磷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都告知了许岚秋。 “闻家?”许岚秋拿着赵玄磷寄过来的信笺,看着上头的字,喃喃道。 闻家,闻氏的母家,许岚灵姐妹二人的外祖家。 许岚秋对于这个闻家还是有点印象的。闻尚书官居二品,为人算不得正直,也论不上圆滑,但于功绩上却是可圈可点,勉强算得上是个有责任心的,当年许岚秋干政的时候,倒是没少在勤政殿见到过此人。 只是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办事勤勤恳恳的老家伙,有一天也会为了自己的外孙女筹谋。 “果然,子女都是债,就算是老狐狸,也得为了后代盘算……”没曾想这位闻尚书竟然还有这么一面,许岚秋无声感慨了一句,转手将赵玄磷的信笺付之一炬,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叫赵玄磷继续 追查下去的意思。 许岚秋不让赵玄磷干预,又有闻尚书在其后暗箱操作,毫不意外地,许岚灵姐妹二人承包了本次魁首争霸的二甲三甲。至于魁首,自然是许岚祺与许轩承兄妹二人。 倒不是许岚灵不想要魁首之位,实在是这二人的风头太盛。 许岚秋那边,他们倒是可以借口,后者是因为裕亲王的帮助,这才得了呼声赏赐,除去裕亲王的助阵,许岚秋本人并无什么出彩之处。可许岚祺兄妹二人却不一样,谁都没有忘记,那日赵覆之特地吩咐下去,对二人“格外看重”的赏赐。 是以,许岚灵便是想要暗箱操作,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魁首是许岚祺兄妹,二甲是许岚灵与另外一位贵女并列,三甲则是许岚沁及另外两个风评不错的贵女,许岚秋堪堪排进了四甲。 一场群英宴,作为举办方的宁国公府一家,就包揽了前四甲四个名额,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分明许岚秋的表演不在许岚灵之下,却排到了四甲,而另外一些个同样呼声不低的贵女,并列到了二甲三甲……众人心中已经有数。 宁国公府这是想牺牲一个有才的庶女,来堵住重贵女的嘴?须知,许岚秋那日的表现与其后的呼声,虽说少不得有裕亲王的助阵,但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便足以让在场诸多贵女自叹不如。 届时若是她们开口质问不公,只怕是人家一嘴“没见得许六姑娘都只能屈居四甲,”便能堵死所有人。再加上连皇帝赵覆之都没有质疑,甚至还表示要为魁首争霸……最后那一点质疑的声音也隐了下去。 …… 许岚秋本以为自己这无形中的“隐忍”,退让出魁首前三甲名次的作为,会让许岚灵姐妹二人松懈,至少不要再到她的面前来呱噪,却没有想到她此刻的退让,许岚灵姐妹二人全不知情也就罢了,对其毫不在意的态度反倒更加妒恨。 三日的魁首争霸很快过去,赵覆之给身为魁首的许岚祺兄妹二人颁了奖以后,众人本以为这样便已结束,没曾想后者却道还想要陪着十二公主参与隔天的庆功宴。 柳氏等人正愁着,不知该怎么领赵覆之参观,“特地”为他修建的群英园,后者主动开口,登 时让宁国公府一众人喜笑颜开,当即决定要将最后一日的豪宴延长到三日,而后就在群英园中举办。 宁国公府这段时间大兴草木,并不是什么隐蔽之事,众人早就对这个群英园充满好奇,是以没有不赏脸的。 众人都在恭喜柳氏许璋等人,没有人注意到至始至终,赵覆之笑得一脸深沉。 “三日豪宴,宁国公府果然是大手笔,朕就喜欢这样爽快的,放心吧,明日的宴席朕必然到场,如何也不能拂了老太君的面子,是吧?” 赵覆之在说这话时面上的深沉之色早已不见,只剩一片爽朗欣慰之色,若不是许岚秋躲在人群后,目光从未曾从其身上挪开过,怕是也要被其现下这幅姿态糊弄过去,与众人一样,只当赵覆之真有多看重宁国公府一般。 不过,就这么误会下去也挺好的…… 许岚秋恶劣地想着,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宁国公府的一众人,各个面上带着骄傲的笑,心中越发期待起未来三日的宴会。就是不知到时候赵玄磷真见了那座,“特地”为他而建的豪华院子时,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第一百六十六章 群英园开放 第二日,所谓的群英庆功宴终于开席,流水似的人群涌入宁国公府,许家上下大到每个主子,小到丫鬟小厮,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群英园终于开始对外开放,而为了这一日,宁国公府几乎花费了整整一月余的时间准备,期间不知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一如许岚秋所料,也如柳氏等人所料那般,群英园第一次对外开放,就赢得了众人的称赞惊羡。 圣驾与十二公主姗姗来迟,许岚秋自那日赵覆之赐琴后,便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赵覆之面前讨嫌。索性,赵覆之不知为何,并未真如何多在意于她。 这一认知不仅仅让许岚秋松了一口气,更让许岚灵与其他一众发现了苗头的贵女、世家等人,皆松了一口气。 许家三姑娘不日将入宫这桩事情,并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柳氏甚至还将其当做炫耀的资本,曾与与她交好的夫人炫耀过。 许岚灵入宫一事众人心中早有准备,但许岚秋却与前者不同,她虽是庶女出身,但凭拿一张肖似许月的脸,就足以让所有同样有意 将家中姑娘送入后宫的世家提防。好在赵覆之除了开始那两日,随后并未对许岚秋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岚秋躲在人群后,随着大流十分自然地跪下磕头,祝贺。 这会儿她已经没有了开始时,那种对赵覆之跪下的抵触心理,是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如她初次见柳氏一般,半点疏漏也无。 这几日下来,许岚秋在与赵玄磷的玩笑沟通中,自己也已经想通。她若是太过拘泥于前世,不管再如何刻意,必然是要让对她十分熟悉的赵覆之看出不妥,倒不如放下从前的心结,平常心去看待赵覆之,反倒叫人挑不出错处。 “这便是柳太君与许大人所说的,为了本次群英宴特地建造的园子?”赵覆之挥手叫众人起来后,目光便一直在群英园的四周打量着。 许岚秋躲在人群后,趁着无人注意,瞧瞧打量着赵覆之。 皇室赵家的血统似乎特别强势,每个赵家的男儿几乎都是丹凤眼,唯独景王,富态的双颊将一双本该好看的眼给挤成了缝 隙,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相比起赵玄磷,赵覆之的凤眼更加狭长一些,加之后者的脸上总是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一双凤眼弯弯,总叫人看不清他的目光,更难以揣测赵覆之的想法。 若说赵玄磷的凤眼似是融进了一冬的寒雪,清冷得叫人难以接近,赵覆之的眼就是一汪叫人看不见底的寒潭,其内似乎包容了万物,又似什么都没有,无人能看穿寒潭底的情绪。 但,许岚秋与旁人不同,赵覆之毕竟是她亲自抚养大的,后者的许多心思或许旁人看不出什么,她却能通过赵覆之的一些细微表情动作猜测出来。 别看赵覆之脸上此刻笑吟吟,许岚秋却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很好,想到这里,后者的唇角微微上扬。 “姑娘,可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纤儿见许岚秋面上带笑,问道。 “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许岚秋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陛下这边有祖母他们陪着,想来也没咱们什么事,走吧,咱们去看看上次运进来的那几盆牡丹,听说祖母请人费了不少功夫,才给养好了 ,听说都快开花了……” 见赵覆之被柳氏等人簇拥着参观园子,许岚秋懒得再在此地带着,领着纤儿去寻自在了。 “一直都知道这座群英园费了不少银钱功夫,如今第一次仔细进来观赏,才知当真……” “真是美轮美奂是嘛?” 却说主仆二人寻了一处无人静逸的8地方安静赏景,一路走来,绕是纤儿自认自己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一生随着主子们见过不少园林美景,这座群英园仍是惊艳到了她。许岚秋似是知道纤儿心中所想,笑着接过了她的话。 “可不得美轮美奂犹如仙境?且不说修筑这座别院的工匠都是百里挑一的,单是这园林的设计,祖母请的都是大魏知名的,甚至祖上参与过皇家别院建设的大匠师。”说着许岚秋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可莫要忘了,咱们目之所及的这些花草,当日祖母可是花了千金买入的……” “一直以来只是听下人们说群英园花费不菲,今日亲眼所见,奴婢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金雕玉琢。”从旁人口中听到的 ,远没有自己亲眼所见的来得震撼,这不纤儿已经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算什么……”许岚秋莞尔,刚想再说什么,却听游廊那头忽然一阵嘈杂,主仆二人还来不及避开,赵覆之已经在柳氏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人群围得挤,许岚秋忙拉着纤儿,趁赵覆之没有看到自己之前,闪到了边上。 “方才那块湖山石确实妙哉,此处别院的园林设计亦是甚妙,可谓是处处是景,入目皆是画,许大人有心了……”人聚得太多,许岚秋看不见赵覆之的人,只能隐隐从人缝中看到后者明黄的衣角,以及其听似开怀的夸赞声。 “陛下满意便好,”许岚秋看不到赵覆之,但这个角度倒是把许璋的表情尽收眼底,只见许璋一脸踌躇,前者心中暗暗冷笑,心道总算要开始了,果然就听许璋为难了片刻后,一脸讨好道。 “此院乃是鄙府为了承接此次的群英宴,特地修建,更是为了接迎圣驾,耗费了不少心里修缮重整,费时费力良多,只至今尚未命名,若能当陛下喜欢,还请陛下能赐下一名……”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赐名 “朕说许爱卿怎的一脸为难这么许久,原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啊,”赵覆之又是一笑,面色轻松似乎并不把许璋的问题放在心上,还真认真思索了起来,“宁国公府乃是太后母家,亦是朕的外祖家,母后仙去已久,朕每每想到仍是心痛怀念……如此,此园便叫‘懿念园’吧!” 说话间许璋一众宁国公府的人,纷纷奉承着赵覆之起的名字寓意好,下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去取纸笔,动作迅速地就地准备了桌案,赵覆之大手一挥,把“懿念园”三字写了下来。 许岚秋想到方才赵覆之当着众人面,感慨对自己所谓的“怀念”之情,心中一阵恶心,又见宁国公府的柳氏一众,即便面上极力带着笑意,眼神中也没有多少欢喜之色,两相对比之下,许岚秋莫名就觉得心中平衡了。 也罢,赵覆之的所作所为虽然恶心,但显然有人比她更要难受,看到柳氏等人不好受,她就好受多了…… 许璋等人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极力去给赵覆之表忠心,不仅没有换来后者的一句夸赞,莫名其妙地功劳都被包揽到了已经死透、凉透的许月身上。 柳氏一众与 先太后不和一事,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在少数,尤其在场的就有不少人清楚,一时间柳氏只觉得众人似乎都在看她们的笑话,随口寻了个理由又叫丫鬟搀着退下了。 柳氏一走,许璋只觉得那些嘲笑窥探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幸好这会儿后者忽然开了窍,想到别院里还有好几处未曾带赵覆之参观过的地方,立刻转移话题道。 “陛下,家父曾言,大魏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微臣心想陛下定然会对骑射之道感兴趣,是以在规划园林的时候特地命工匠修筑了一块演武场,陛下可要前去一观?”许璋说这话时,一心只想着转移自己的尴尬处境,面上的献媚讨好之色都来不及收敛,落在众人眼中,自然又是被人暗中好一顿嘲笑不提。 “甚好!”赵覆之倒是给面子。 先前宁国公府大肆铺张修建园林的消息,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而是假装不知,更甚者还命暗卫偷偷压下了民众的不满,只为了自己的计划。可知道归知道,一如方才许岚秋与纤儿所言那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此刻亲眼目睹了这座园林的话里后,绕是赵覆之坐拥天下 ,心中也威势有些不爽…… 旁人怕是不知晓赵覆之,许岚秋心中却是清楚的很。 前者当年养在她膝下时,便最懒得应付骑射这些累人的功夫,空有一身好天赋在那,偏生就是对骑射提不起兴趣,此刻赵覆之主动答应许璋的邀请,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想到这里,许岚秋默默地领着纤儿尾随着人群,一并跟了上去。 许岚秋隐隐有印象,这个演武场,似乎还是自己给许璋提的建议。 本想说,这么一个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犹如仙境一样的院子,若是搞出一个演武场来,想必定要破坏不少美感,届时赵覆之看了只怕会更厌恶宁国公府。 没曾想,那设计“懿念园”的工匠倒是个奇人,偌大的演武场在其的设计下,不仅完美融入了精致的园林中,甚至连画风都与寻常武官家的演武场不同,处处精致,大气磅礴…… “妙哉妙哉,”演武场四周俱是柳氏等花费重金移植过来,好容易养活的大树,这会儿绿树成荫,空旷的场地中心时不时还有微风拂面吹来,不仅吹走了众人一身的燥意,更是引得赵覆之连连夸赞。 许璋走在前头,领 着众人走到了演武场地边上的一处高架凉亭之上,放眼望去,演武场内的马道,马道中央的靶场,兵器架尽收眼底。 “朕犹记得,前两日男方魁首那边,似有两位骑射功夫了得?”赵覆之一坐下,就看到了下头的靶场,当下兴致起来忽然问道。 人群中立刻有两位衣着光鲜,十分精神的小郎君走了出来,向赵覆之行礼。 “许爱卿,想来你这演武场也是新建成不久,能否让这群小辈上去试试身手?”赵覆之转头看向许璋。 皇帝开口,就是再借许璋一百个胆子,他也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很快几个小郎君轮番上阵,射箭的射箭,表演马术的表演马术。因着许轩承与许岚祺联手拿了个魁首,算不得男榜唯一的魁首,是以男客这边,本就有许多不服他的人,见他下场,有几个心高气傲的小郎君一直暗暗在排挤后者。 索性许轩承虽不爱舞刀弄剑,到底是生在边境,耳濡目染之下,骑射功夫并不比这群世家出身,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差,甚至还要隐隐盖过一筹。 许岚秋原是想要来看看,赵覆之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没曾想看到最后 视线心思全被许承轩吸引了去。 “陛下可是技痒?”高公公见赵覆之时不时偷看一眼许岚秋,又时不时顺着后者的目光看向演武场中的许轩承,善解人意地问道。 “是有那么点意思,只是朕多年呆在宫中,也不知这一身骑艺是否退步……”赵覆之忽然幽道。 “陛下不可!”许璋一听赵覆之想要下场,连忙跪下阻拦。 “怎么?不相信朕的骑术?”赵覆之剑眉一挑,反问道。 “微臣不敢,陛下英勇神武,骑术自然高超,只是,只是……”许璋已经惊吓出了一头的汗水,哆哆嗦嗦地就是说不完整话,他总不能说害怕赵覆之在自己的府上骑马,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宁国公府承担不起吧? 这话说出来,那可不仅是在暗骂赵覆之骑术不精,只怕后者还要降他一个诅咒之罪。 “陛下若是实在技痒,不若试试弓箭吧,老奴犹记得当年陛下百步穿杨的风姿……”高公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许璋,给了他一个体谅的眼神后,忽然替其解围道,“况且您今日并未曽带骑装出宫,临时准备到底不便。想来许大人应当也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富可敌国(一) “也罢也罢,那边如你所说的吧,”赵覆之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璋,忽然笑道,“起来吧,难为你们二人有心了。”却是没有再多作为难。 许璋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一边吩咐着下人准备弓箭的同时,也没忘朝高公公暗中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许岚秋一直冷眼站在附近看着,心道,赵覆之终于按奈不住要开始动作了。 却见赵覆之高高挽起了双袖,很快站到了演武场内,动作熟练地举弓搭箭,朝着靶场的箭靶眯眼瞄了许久,手中的弓箭利落射出,发出尖锐的破风声,而后稳中靶心红点。 “好,好!陛下威武!”场中顿时一片叫好声。 这倒不是在吹嘘赵覆之,而是真惊叹于其的技术,且看方才男榜的几位魁首轮番上阵,除了许轩承以外,几位自诩骑射了得的世家公子都失手多次,可见这难度高下。 而赵覆之自登基后,日日忙于朝政,听闻许多时候连用膳都摆在勤政殿内,说他还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练习骑射,众人是万万不信的,可见前者当真是有真功夫在身的。 不只是在场的众人被赵覆之这忽然露出的一手 吓到,就连许岚秋自己也在赵覆之一连三箭都正中靶心后,变了表情。 “难怪我会败在他的手上……”许岚秋无声叹道,脑海中忽然忆起多年前,赵覆之刚刚被她收到膝下时的画面。 当时似乎也是在宫中的演武场,先帝膝下的几位皇子受先帝之命,在演武场考校骑射功夫。彼时赵覆之才刚刚成为许月的孩子,得了个“嫡子”的风光称谓,却并不得先帝看重。 当时风头正盛的赵覆之,却在考校时,屡屡战败,别说靶心了,好几次弓箭射出甚至连箭靶都未曾碰到……许岚秋想了想当年,怀着质疑的目光再度看向了赵覆之,眼看着有一只离弦的箭稳稳地扎在箭靶中心处,前者心中一片复杂。 “难道说,他从当年就已经开始筹谋了吗?” 许岚秋目光始终落在赵覆之的身上,思绪却透过后者,看到了许多陈年的过往。没曾想赵覆之似是心有所感一般,最后一支箭射出后,目光直直,竟直接朝许岚秋的方向望了过来,隔着数个无关紧要的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赵覆之无声用口型对许岚秋说了一句。 许岚秋先是拧眉 疑惑,很快反应过来,若是她没有看错,赵覆之方才分明是用口型,在说“母后”二字,难道他认出自己来了?!想到这里,饶是镇定如许岚秋,面上也有几分惊慌,目光闪躲着避开了赵覆之的视线。 “不对,他就算怀疑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我是许月,越氏惶恐反倒越加深他的怀疑!”许岚秋心思敏锐,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想到赵覆之可能是在炸她,当下立刻重振气势,毫不示弱地又朝其回望了过去。 许岚秋心理活动得复杂,但实则反应不过几息之间的功夫,但就是这几息的功夫,却足够赵覆之将她的全部反应记住。当知,骑射功夫了得的人,又有几个视力不好的? 于是等许岚秋孩子较劲一般,重新对上赵覆之的视线时,后者微微一笑,却是满脸无奈不再看她了。 那个笑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当年许月最常对赵覆之露出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人竟会用到自己头上来!一时间许岚秋竟是不知该惊、该气还是该如何,被赵覆之的反应给折腾得没了反应。 演武场内。 赵覆之收回目光后,余光却仍留 意着许岚秋,见后者呆立在那,半响没有反应,薄唇抑制不住地上扬,一双总是晦暗不明的凤眼里,此刻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这种不会动的靶子射腻了,倒是想射点别的,可惜如今却是盛夏,并不适合围猎,实在遗憾……” “啊!有老鼠!” 赵覆之说着就想放下手中的弓箭,没想高台处,忽然传来一阵女眷的惊呼。勋贵世家,别说是女眷,就是男子也甚少有见过虫鼠这种腌臜之物的,加之先发出惊叫的女眷,声音实在尖锐,一时间又引得不少女眷跟着惊叫躲闪。 一时间,惊叫声连连,一群衣着华丽的人,不分男女,你推我我推你,顿时乱成而来一锅粥。 “姑娘咱们快些回去吧!此地竟然有老鼠!”纤儿显然也是害怕的,索性她们主仆二人一直都在边上,离得人群稍远,并未被波及到。 “且慢,你躲我身后,现下这里乱成一团,咱们不好走开。”许岚秋正色道,伸手将纤儿护到了身后,只她的视线却始终未曾从赵覆之的身上挪开过。倒不是她不怕老鼠,不愿意带纤儿离开此地,而是从方才人群开始慌乱的 时候,赵覆之就重新握起了原本放下的弓箭。 宁国公府这些年虽已落败,但柳氏酷好面子,府中上至主子下至小厮,没有衣衫不争丢人现眼的,而宁国公府内更是处处整齐,不说花草园林,就是园中的每一条石板路,都有专门负责扫撒的小厮丫鬟三两日大清洗一边。 虫鼠这种东西,别说在旁的世家难见,就是在宁国公府更是,更何况这懿念园还是刚刚建成不久的,就是有虫鼠,也万跑不到此地来……想到这里,再联想到赵覆之方才的反应,直觉告诉许岚秋其中必然有诈! “咻!” 许岚秋正想得出神,没曾想又是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前者随着众人同时抬眼,这才见赵覆之不知何时已经再度握弓搭箭,朝着看台这处快速地射出了一箭。 “啊!” 尖叫声再度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互相推攘着,还以为是赵覆之忽然发了失心疯想要射死在场的谁。 却见那破空而来的羽箭,稳稳当当地射在了高台下的台阶上,发出“叮”的一声响,众人惊疑不定地将目光投过去,才见那只羽箭竟将一只小猫儿大小的大老鼠,一箭穿身定在了台阶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富可敌国(二) “陛下英勇神武,举世无数!” “吾皇万岁!” 看清了局势后,众人惊惧的心一平复下来,又开始纷纷拍起了赵覆之的马屁。 “不过一只老鼠罢了,姑娘家的害怕便也罢了,怎的你们这群文官武将,也跟着没了主意?” 赵覆之这次面上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地指责道。 众人一想方才赵覆之的反应,又看他现在的态度,都道自己等人的反应惹了这位祖宗不快,纷纷态度诚恳地认错,更有甚者甚至主动提出要自我责罚。 “罢了,将那玩意取下丢了吧,大好的心情凭白叫一直腌臜物给毁了,实在扫兴。”赵覆之见这群人精老狐狸这般有眼色的姿态,心中暗嘲了两句,看似缓和地将手中的弓箭交给了侍卫,淡淡道。 守护在赵覆之身边的侍卫,立刻遵命上前一步去取定在了台阶上的死老鼠。 柳氏与许璋等人,为了来日宁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对这座懿念园没少费工夫,从众人脚下踩的每一块砖石,乃至每一处的亭台楼榭,都是精挑细选,采用的最好的木 石,众人此刻所在的这处高台亦是。 赵覆之射死老鼠时,手上的弓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箭头狠狠扎入了红木的台阶中,侍卫长费劲力气,拔了许久,还是拔不出来。 “许大人,陛下箭术高超,末将无法保证台阶完好,还请大人恕罪。”侍卫眼见自己只凭力气是拔不出来赵覆之的箭了,转头朝许璋只会了一声,准备运上内力强行拔下。 “陛下当真是好功夫,为保持久,微臣这院中的红木台阶可都是实心的,大人拔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您随意……”不过一阶红木台阶,早在赵覆之的弓箭钉进去的时候,许璋便已当它费了,此刻听侍卫这般说,倒是半点也不心疼,反过来讨好地拍起赵覆之的马屁。 许璋开了个头,边上一众方才才挨过赵覆之的骂的大臣们,也连连附和起来。而原本见不得血腥的女眷们,在听说了赵覆之的神勇以后,有些个胆子大的也悄悄睁开了眼,朝着羽箭所在的方向瞄去…… 侍卫常年跟随赵覆之左右,对于朝中这些个趋炎附势的嘴脸早 就见怪不怪,此刻见许璋同意,后者半点不受影响地便开始运功拔剑。 “锵,咯吱……”一声金属响,一声木材断裂的响声同时发出,赵覆之的箭羽被侍卫拔出,连带着其上血淋淋的大老鼠。 在场的众人都是自诩优雅尊贵的,谁愿意去看那只丑陋恶心的死老鼠,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原本被定住的红木台阶,想看看究竟是否如许璋方才吹嘘的那样,红木台阶已经被穿透了,没曾想,这一看所有人,包括拔剑的侍卫长,都惊呆了。 只见红木的台阶被扯开了老大的一块,其内露出的,却不是许璋口中所谓的“实心木料”而是明亮到晃眼的金子! “难怪我说,这是什么木料,竟能让以能以一当百的侍卫长都拔不出来,合着是黄金木呢!”这几日一直保持着低调,几乎都要被人遗忘了的景王忽然笑呵呵地冒了出来,望着露出来的金色台阶,感慨道,“也就陛下有这等腕力,能将玄铁的弓箭射入黄金内,啧啧,以黄金做台阶,也就宁国公府了……” “黄金为阶 ,这倒是比皇宫都阔气,宁国宁国,该叫富可敌国吧?!”赵覆之虽是站在演武场之中,但其眼力好得很,自然将看台上的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陛下息怒,微臣当真不知为何会如此啊!”许璋已经吓傻了,一反应过来立刻哆嗦着跪下谢罪。 “许大人身为宁国公府家主,难不成你要告诉朕,府内以黄金为阶这种‘小事’,你并不知情?”赵覆之深深地看了许璋一眼,冷笑了一声后,却是再一句多余的话也无,拂袖而去。 “原先只知宁国公府阔气,原不知道宁国公府竟然阔气到了此种地步,啧啧啧……” “是啊,不愧是孝贤太后的母家,瞧瞧,人家一个月造出来的园子,都比我们穷尽数月规划的富贵……”赵覆之盛怒离开,有些精明的朝臣立刻缓过劲来,阴阳怪气地对着还跪在地上的许璋冷嘲热讽道。 而那些原本因为宁国公府这段时间的风光,而巴结上来与许家交好的大臣们,这一刻都追悔莫及,纷纷离得许璋远远的。 “不是的,我们没有……” 往日自持稳重的许岚灵这会儿与许岚沁一样,都失了分寸,徒劳地拉着自己身边的小姐妹,想要解释。而平素装得与她们姐妹二人十分要好的贵女们,此刻纷纷闪避着二人的手,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瘟疫之源一般,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鄙夷。 众目睽睽之下,宁国公府做出如此奢靡的事情,许家如今是百口莫辩,今日后京城中老牌勋贵之间的地位又将重新洗牌…… “都回去吧,”揭露了宁国公府“真面目”的景王,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对许家一众落井下石了许久,心中一口怨气抒出的同时,还不忘收敛面上满意的笑容,假惺惺道。 许岚秋主仆二人一直在人群边上,是以在局势最混乱的时候,她们二人也没有受到波及,此刻景王一挥手人群开始散去,许岚秋二人就显露在了众人视线中。 比起许岚灵姐妹二人的慌乱无措,与旁观者或讥笑或闪避的表情,许岚秋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反倒显得十分突兀,让原没有注意到她的景王一眼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她。 第一百七十章 引火(一) “许六姑娘倒是沉得住气,真有令祖泰山崩于面前的从容气度,”景王顶着一张油腻肥胖的脸走到了许岚秋的面前,一双眼睛笑成了缝,与许岚秋搭话道。 景王只在先前与许珩和赵玄磷一起时,曾在湖心亭见过许岚秋一面,至今未曾跟后者单独说过话。许是因为今日宁国公府的作为,惹了新帝厌恶,景王自认自己今后有有了资格可以肖想许岚秋,这才觍着脸凑上来与后者主动搭话。 奈何他也是个榆木脑袋,本意是想要夸许岚秋从容不惊的,却不知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只怕要觉得许岚秋是个没心没肺的,宁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还能笑呵呵的半点难过的反应也没有…… “景王殿下千岁,”许岚秋敛下自己眼中对景王的厌恶,心知景王只是蠢笨,这番话当是无心之语,但到底对其没有什么好感,只规矩地冲后者行了个礼,解释道。 “小女不过一届女流之辈,且不说此事上小女能不能做得了主,插得上话,小女自认我宁国公府上下所有人,不敢说是清正廉明,但俱是一心向着陛下,绝不可能做出此 等荒唐逾越之事……小女之所以没有伤心难过,不过是心中清楚伤心难过也改变不得什么,且小女相信,以祖母与大伯父的品性,万不会做出此事,此事必是有人在暗中陷害!” 景王的身躯高大,且又富态,相比之下,更显得许岚秋娇小可欺。然,后者背脊挺得笔直,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坚定,一番话又说得铿锵有力,一时间倒是令景王哑语。 “对对对!我们宁国公府世代忠烈,万万做不出此等大不敬之事,定是有奸人在背后陷害,要陷我许家满门于不忠不义之境啊!” 许璋原本一直红着双眼跪在地上,看着赵覆之离开的方向,此刻听了许岚秋这一番话后,才茫然回过神来,连忙符合道。 在所有人都不断指责宁国公府的不是,落井下石,闪躲不及的时候,只有许岚秋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站了出来,立场坚定地表示自己对许家的信任,不说旁的,许璋几乎立刻感受到了“盟友”的力量。 “六妹妹说得对,我大伯父与祖母都是一心效忠陛下的,万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然是有小人趁着府 内设办群英宴忙碌,暗中设下陷阱……”许璋与许岚秋开了个头,原本慌乱无措的许岚灵姐妹二人也连连附和,景王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与小姑娘搭个话,竟被后者伶牙俐齿堵了个哑口无言。想到宁国公府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真如许岚秋所说的那般,都是自己在暗中筹划设计的,景王做贼心虚,也没了继续与许岚秋说话的心,假意扯了个借口,只道府上还有事,连忙跑了。 许岚秋冷笑看着景王落荒而逃的背影,景王一走,原本还在此围观看个热闹的其他人也都散了,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看台这会儿,只剩许璋等几个面上俱是失魂落魄的许家人,颇有一种人走茶凉的悲凉感。 “都怪你这个搅家精出的主意,什么狗屁的懿念园,现在要把我们大家全都搭进去了……”许岚灵姐妹二人一脸灰败,倒是许岚沁快一步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地将所有错都往许岚秋身上推。 “五姐姐这么说,未免也太看得起秋儿了,”许岚秋抿嘴,似乎半点没将许岚沁的话放在心上,反倒一脸正经肃然道,“且不说秋儿何来如此 大的本事,只说我日日不是待在清平园,就是去给祖母作伴,何来的时间去做此等于咱们府上,于我自己都没有好处之事?” 许岚秋说得正经,就连替自己开脱的话都说得冠冕堂皇的。 先是表明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又将自己每日的时间点交代清楚,表示她就就算有心陷害,也抽不出时间,最后更是点出了她与宁国公府互利互惠的关系,依附着许家的她,压根没有动机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这丫头凡事全凭一张嘴,任黑的都能让你说成白的,左右建懿念园的主意是你出的,这点你就无法狡辩……”许岚沁原是没有理智地,只想胡乱将责任推到许岚秋身上,此刻见她反驳得认真,想都没有多想又回怼道。 “行了!你们几个还嫌麻烦不够大吗?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在这里争吵?!”一直跪在原地的许璋,终于在许岚沁还要继续与许岚秋争吵的时候,大声喝止道。 “你们以为咱们宁国公府若是被陛下厌弃,就此没落倒了,你们这群丫头还能有好日子过吗?竟还有心情在这里斗嘴!”许璋原是从 未对许岚秋这一群丫头们说过重话的,但此刻的他是真的心慌害怕,也顾不得旁的,甚至在骂着她们几人的时候,骂着骂着还流出了眼泪。 看了许璋这幅没作为的姿态,许岚秋暗暗鄙夷,真想只想直接拉着纤儿,回自己的清平园去躲清静。 “大伯父莫要如此,此刻当务之急不是在这伤怀,而是应该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想陷害咱们……”良久,许岚秋还是强忍着心中对许璋的厌恶情绪,“体贴地”开口劝慰后者道。 实在不是许岚秋愿意多管闲事,而是许岚沁已经将火引到了她身上。 许岚沁唯一没有说错的一点,就是此事确实是许岚秋在暗中推动,主意也是她在出的…… 此刻兴许因为她方才义正言辞的开脱,许璋不会怀疑到她,但难保演武场发生的事情传到柳氏的耳中后,后者会不会也如许岚沁一样,将责任往她身上推,又或者回想起先前她所说的种种。 今日的一切虽说也在许岚秋意料之外,但结果却是她预想之中的,她倒是无所谓许璋与柳氏等人会如何看她,但动动嘴皮子就能省却许多麻烦,为何不做?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引火(二) “宁国公府之前受陛下信赖,想必妒恨大伯父与咱们家的人并不在少数,大伯父有时间不若好好想想,懿念园建设期间,除了咱们自己的人,可还有其他人干预?”许岚秋像模像样地安慰了许璋几句后,忽然又转移话题道。 “秋丫头说的对!咱们宁国公府今日风头正盛,必然是招了小人的妒害!”许璋听了许岚秋的话后,原本还哭丧着的脸色一收,几乎是原地弹了起来,激动道,“你们自己回去,我去找你们祖母好好问问此事……” 许岚秋点头,欠身向许璋行了个礼,却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咱们也走吧,”眼看着许璋走远,许岚秋瞥了一眼,犹在忿忿不平的许岚灵姐妹二人,对身后的纤儿淡淡道,转身直接离开了此地。 “姑娘为何不跟大老爷一道过去老太太那?”回去的路上纤儿不解问道。 她虽不是很清楚今日之事的弯弯绕绕,但一直以来,许岚秋筹划着想要扳倒宁国公府的事情,纤儿多少也猜到了一些。索性,许岚秋待她乃至她们一家都极好,甚至为纤儿一家安排好了日后的一切,是以哪怕宁国公府今日便倒了, 也不会波及纤儿一家。 纤儿早在那日在白马寺遇险时便已暗下决定,今后只效忠于许岚秋一人,这时候才会这般替后者着想。 “如五姑娘所言,建设懿念园的主意毕竟是姑娘出的,这时候姑娘若不在老太太跟前,难保老太太会不会听信了五姑娘方才那一番话,将过错全都推到姑娘身上来……” “你且放心吧,”许岚秋冷笑着与纤儿解释道,“祖母惯爱多想不错,但我日日在她跟前待着,我有几斤几两她老人家还能不清楚?我不去倒还好,她还会当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不敢见她,可若这时候我巴巴送上去,只怕她才是真的要多想了……” “不好了,不好了,六姑娘!” 却说许岚秋主仆二人一路闲话着,刚刚回到院子,椅子都还没来得及坐热,就听外头有小丫鬟慌乱地喊叫声。 “又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许岚秋无奈扶额。 “老太太听说了陛下在懿念园大发雷霆一事,当场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大老爷正张罗着请大夫,府上乱糟糟的,大太太命奴婢快来请您过去呢!”原来来给许岚秋报信的是宋氏身 边的小丫鬟。 “晓得了,祖母现在如何了?大夫过来了吗?你且等我一番,我现在便随你过去。”许岚秋象征性地冲那小丫鬟问了几句情况,转身又叫纤儿重新帮她披上了外衣,匆匆往柳氏所在的院子赶去。 看来柳氏年纪是真的大了,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了,连承受能力也变弱了,不过这么点小打击,就让她忍不住吐血了? 许岚秋一路脚步匆匆,面上犹挂着着急担心的表情,心中却在暗暗腹诽。 很快几人就到了柳氏所在的院子。 许是因为太医或是大夫到了,柳氏的房门紧闭着,许璋许珩等人全都围在屋外。 “你,裕亲王怎会再此?”许岚秋设想到了许多场景,却在进入柳氏院子的时候,看到那道消瘦倾长的身影时,还是吃惊了。 “小王今日原是有事,未能前来参与贵府的盛宴,方才才刚刚赶到,却听说了贵府……”赵玄磷那双凤眼在看到许岚秋的那刻骤然一亮,一贯保持着冰冷的面色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府上这会儿事多,怕是不能招待好裕亲王,实在不好意思,”顾忌着四下还有许多双眼睛看着,许岚秋就是 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赵玄磷,也不敢在此开口,只能规规矩矩地朝后者见了礼,客气又疏离道。 “无妨,小王已经听说了贵府方才发生的事情,索性方才与我同行的还有太医院的白太医,这会儿白太医已经在帮柳太君看诊了,六姑娘不必着急。”赵玄磷见许岚秋这幅态度,也明白过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用眼神向其表示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谢过裕亲王,”许岚秋又是一个欠身,保持着一个规矩的距离,客气道。 见许岚秋这般小心,赵玄磷苦笑一声,视线在四周守着的众人面上扫过,见众人都紧张地望着柳氏紧闭的房门,连忙趁着无人注意自己这边,无声朝前者做了个“小心”的口型。 许岚秋微微点头,接受了赵玄磷的好意提醒,示意自己明白。 二人这边的小互动刚完,就见柳氏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一身便服打扮的白太医拎着医箱走了出来。 “大夫,我母亲如何了?”白太医一出来,许璋等人便一窝蜂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 “柳老太君是气急攻心引起的昏厥,老夫已开了安神凝气的药方, 只要按着药方上的吃上几日,再保证老太君心平气和,将养月余便能恢复……”白太医看着不过中年,却留了一把山羊胡,看上去莫名多了一股沉稳令人信服的气质。 只可惜,他这一番医嘱说下来,许璋几个“孝顺”的,却没有一个敢拍胸脯保证的。 也是,宁国公府明面上看着似是许璋在当家做主,但实则素日里都是柳氏在当家做主,一些决策性的大事,柳氏更是一人就能拍板,这也导致了许璋许珩兄弟二人,只是在外人看起来风光,实则连半点主见也没有。 如今宁国公府刚刚遇上了这般大的事情,许璋兄弟都还巴望着柳氏能给大家伙出主意,将这个难关度过去呢,哪里能按太医说的那样,让柳氏保持心平气和? “唉,”想来白太医也知道宁国公府今日的情况,叹息了一声,又道,“若是实在不行,尽量莫要让老太君动气便好。老夫会将药方再改改,尽量让老太君尽快痊愈……” 听白太医这么说,许璋等人立刻又是一通千恩万谢。宋氏一直在忙着先前宴席留下的烂摊子,是以许璋只能亲自送白太医去府上的药房抓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烧身(一) 旁人没有注意许岚秋和赵玄磷,但许岚沁一心只有赵玄磷,自然是没有错过方才二人之间的小互动。碍于前不久才叫许璋教训了一顿,许岚沁这才没敢出声,这不许璋一走,许岚沁立刻又阴阳怪气起来。 “整出这么多祸事,还不是都怪这个搅家精,有她在祖母怎么可能不动气!” “沁儿!”许岚灵生怕许岚沁再惹了赵玄磷不快,连忙制止道,“莫要在浑说了……” “怎么,我说得有哪里不对吗?府上人人都向着这个臭丫头便也罢了,连三姐姐你也要向着这个小贱蹄子吗?” 许岚沁连日来被许岚秋压了不止一头,那日更是被许岚秋用气势差点吓破了胆,早就对她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见许岚灵都向着许岚秋,许岚沁立刻委屈地指着许岚秋,也顾不得还有赵玄磷与一众的丫鬟在场,哭诉道。 “许岚沁!你若要胡言乱语,今夜就给我自己待到祠堂去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给我出来!”许珩见赵玄磷在场,许岚沁还敢这么大呼小叫的,登时也是火气上头,难得摆出了一副严父的架势教训道。 “跪祠堂就 跪祠堂!”许岚沁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所谓的形象,更顾不上赵玄磷还在场上,一心只想要揭露许岚秋的真面目,“左右自这个丫头来了咱们府上以后,父亲的眼中便只有她一个女儿了,懿念园一事究竟如何,祖母为何会气急吐血,父亲你难道还不清楚情况吗?” “张妈妈说得对,这小贱蹄子,就是那个与祖母有仇的坏人附身,想来弄垮我们宁国公府的!否则你们好好想想,这次建懿念园的主意是谁出的?是谁怂恿祖母一定要建得华丽富贵,才能表现出咱们府上对陛下的重视的?!” “且不说懿念园里那块价值千金的湖山石,就是园中的那些名贵花草,都是这丫头日日怂恿着祖母非要置办的……莫说大伯母的嫁妆,就连我母亲的嫁妆都给搭了进去,可如今换来的都是些什么?” “秋丫头,五丫头所说的可是真的?那懿念园的奢侈装潢,全是你怂恿你祖母置办的?”许珩原是不想理会许岚沁的,但听着后者的哭诉,听着听着反倒让他听出了些道理,越听越觉得事实确实如此。 “是,”许岚秋心知这些都是事实,干脆落 落大方地应了下来。 “你,你这个不孝女!”许珩正在气头上,没有想到许岚秋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当下蒲扇似的大手就扬了起来,作势就要向许岚秋脸上扇去。 有赵玄磷在,哪里能真让许岚秋挨许珩的巴掌。这不,许珩扬手的时候,许岚秋眼都没眨一下,分明就是有恃无恐。赵玄磷自然注意到了许岚秋这微小的反应,换做旁人可能会觉得后者狼心狗肺,偏生许岚秋的反应落在赵玄磷的眼中,却叫他开心不已。 “小许大人可否听令媛解释一番,兴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左右事已发生,木已成舟,此刻您就算动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倒不如好好想想办法,当然,若是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本王自然不会推辞。” 赵玄磷也是个聪明的,话里话外先点出了,许珩现在就算是将许岚秋打死也无济于事,后又隐隐警告许珩还有自己在,容不得许珩动手,话末还不忘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告诉许珩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可谓明里暗里表明了自己是许岚秋靠山的意思。 “小女谢过裕亲王相帮。” 许岚秋假意冲 赵玄磷露出了个客气的笑,然一双桃花眼里却并没有多少感激的情绪在其中,后者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道许岚秋这可是真将自己看成自己人了。 “父亲动手前,能否如裕亲王所说的那般,给女儿一个解释的机会?”到底还是有外人在场,许岚秋与赵玄磷就是想要“眉来眼去”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是以,前者很快又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架势。 “女儿是与祖母建议过,大兴土木,可表我宁国公府对陛下的重视与忠心,但女儿也曾与祖母说过,适当即可。祖母之领会了女儿口中的表忠心重视的建议,却没将女儿的劝告听进去……试问,女儿若是一心想要颠覆,祸害咱们宁国公府,当初初建懿念园的时候,又何须与父亲祖母们建议可以将旧院子翻新呢?” 许岚秋说着说着,拢在一起的双袖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腕,一双认真的桃花眼很快就通红一片,看上去却是比大呼小叫,无理取闹的许岚沁更加的委屈。 “唉……” 许珩本就是一个没有主见,且人云亦云的草包,此刻看许岚秋强忍委屈,替自己辩解的样子实在可怜,又 觉得她话中所说的也是事实,最终还是没忍心再说什么责怪的话,也放下了扬起的手。 “罢了罢了,此事裕亲王说得在理,错也不全在你……你们姐妹三个先回去吧,你祖母昏迷着,正需要休息,莫要再胡闹了。” “可是父亲,此事分明都是因为这个搅家精引起的,您怎可如此轻拿轻放?!”许岚沁见许珩分明方才已被自己说动,这会儿又要放过许岚秋,且还是因为赵玄磷的劝阻才熄灭了火气,她怎么能忍,当下若不是许岚灵拽着她,许岚沁几乎要冲到几人中间来。 “你还敢胡闹!”许珩本就一肚子焦躁不安的负面情绪压着,因赵玄磷在场不好发作,没有想到这会儿许岚沁还要往他枪口上撞,当下一双大手又举了起来,作势就要打许岚沁。 “父亲且慢!”许岚灵好歹还保留几分理智,心知赵玄磷会护着许岚秋,却不一定会护着她们姐妹二人,当下也不等许珩反应,立刻将许岚沁拽到了自己身后,挡在了许珩前头,“妹妹自幼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一时间没了分寸失了智也属正常,还请父亲看在我们母亲的份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烧身(二) “你还有脸跟我提你的母亲!”许珩本就在气头上,好死不死地许岚灵竟然还将闻氏搬了出来,想要替许岚沁说情。 “你们姐妹二人,一个无理取闹逞凶,一个不仅不知道约束弟妹,还跟着帮凶,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来人啊!给我将三姑娘,五姑娘一并送到祠堂,跪到她们二人都明白错在哪了再给我放出来!” 想到闻氏生前强势的性格,连安氏那样温和无害的妾室都容不下,一边双标着要自己的后院干净,一边又往他脑袋上戴绿帽……许珩更觉得自己这两个嫡女,大有遗传闻氏强势性格的趋势。 为了防止日后许岚灵二人真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变成第二乃至第三个闻氏,许珩自觉他要承担起一个严父应当做的事情,是以当下那叫一个大义凌然。 “父亲你!”许岚灵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求了个情,竟然将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这样无情暴怒的许珩,是许岚灵从未曾见过的。 只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为自己二人在辩解什么,那厢早就因为几人的喧闹而不满的宁姑姑,在听到许珩开口的那一刻,便主动挥手,让 院中的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去捉许岚灵姐妹二人,似是生怕许珩反悔一般。 “父亲你不顾儿女之情便也罢了,我母亲尸骨未寒,你便要如此对待我们姐妹二人吗?您就不怕寒了我们姐妹的心,寒了四弟的心吗?” 等许岚灵被粗壮的婆子压着,走出柳氏的院子时,前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哭喊道。只是这时候许珩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管她们姐妹二人了…… “小女顽劣,让裕亲王见笑了,”许珩无奈扶额,转头又一脸歉疚地冲赵玄磷赔笑道,“今日下官也是急昏了头,胡乱将错怪在了秋丫头的头上,若不是裕亲王拦着,想必下官一时混乱之下,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伤父女之情的事情……” “无妨,小许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就算本王不在,大人事后自己也会想明白的。”赵玄磷冲许珩客气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心中却不屑。 说什么怕伤害父女之情,说到底,不就是碍于他的面子,不想得罪赵玄磷罢了。 赵玄磷一边腹诽一边与许珩你来我往地客气了几句,没曾想一转头,却刚好望见许岚秋来不及收回的鄙夷 目光,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默契地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柳氏对许岚秋的偏宠,宁国公府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碍于今日之事大,许岚秋本意不想留下照顾柳氏,奈何此事已经被许岚灵等人引火到了她的身上,这个时候她若是不留下来表示什么,怕是等柳氏醒来又要将事情想到她的身上。 出于这点,许岚秋只能强装孝顺地又留在了柳氏的院子里。 柳氏到底是乡野出身,即便这几年的富贵日子养费了她,到底壮硕的底子摆在那里,这不一碗汤药灌下去,还没等日暮,人就幽幽转醒了过来。 “祖母你可算醒了,吓死秋儿了!”许岚秋原本正坐在柳氏的床头,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柳氏幽幽地睁开了双眼,前者立刻装作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宁姑姑,快快进来,祖母醒了!” 若说昏迷前,柳氏还有想到过这事的幕后,是否也有许岚秋的手笔,此刻见她如此关心在意自己,那点怀疑也都消散了去。 “祖母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您饿不饿,大厨房一直给您温着热粥,可要用一些?” 许岚秋与宁姑 姑相互帮忙着,扶着柳氏做起了身,又喂其喝了一碗汤药后,前者又关心道。 “难为秋丫头有心了,祖母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柳氏心中一暖,但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原本刚要翘起的唇角又耷拉下来,一脸愁苦地叹息了一声道,“先去把你爹爹与大伯父找来吧。” “都怪秋儿给祖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您打骂秋儿吧,秋儿绝没有丝毫怨言,只是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好歹,好歹先吃点东西呀!”许岚秋故意揉红了眼,带着哭腔一脸愧疚地对柳氏道。 与其等后面让柳氏从旁人口中,听到许岚沁方才在院中所说的话,倒不如许岚秋此刻自己坦荡应下此事,将错都揽到身上。认错在前,哪怕后面柳氏听旁人说了再多她的不是,想来都不会达到旁人想要的陷害效果…… “傻孩子,此事哪里怨得到你身上来?难不成你要告诉祖母,演武场的台阶还能是你做的手脚不成?” 柳氏没料到许岚秋会主动提到此事,加之她昏迷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又是后者,心中本就对许岚秋的怀疑消散了许多,又见她一脸憔悴地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还不忘劝自己放宽心,柳氏登时更觉得许岚秋懂事体贴,哪里还会记得责怪。 “老夫人说得正是,”宁姑姑刚刚收拾好药碗,一进来就听祖孙二人这一番话,立刻接道,“想来应是六姑娘,把方才五姑娘的那一通骂给听进心里去了罢,老夫人是不知晓,姑娘守在您的塌前一个下午,一直都在自责着呢……” 兴许是午时许岚灵姐妹二人,在柳氏的院前吵闹得太过厉害,叫宁姑姑也气上了,这会儿后者非但没有帮着她们二人说话,反倒神助攻地替许岚秋开脱道。 柳氏本就没有多将此事往许岚秋身上去想,此刻许岚秋又与宁姑姑一唱一和的,更让前者觉得许岚秋受了大委屈,心软的同时也摒除了心底对她的最后那点怀疑…… 许岚秋见柳氏当真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假意自己形容狼狈,借口去帮柳氏唤许璋等人,溜了出去。 “方才懿念园那事发生后,咱们府上的客人走的走,散的散,人走茶凉,大太太想要给您请个太医都四处寻不到人,后来还是裕亲王恰好送给他看诊的太医出府,听说了咱们府上的事情,特地走了一趟……”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出主意 “您是不知道,五姑娘将懿念园的祸事,都往六姑娘身上推的时候,还是裕亲王挺身出来,替六姑娘开脱的呢。如今看来,六姑娘在裕亲王心中的分量,怕是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深。” 许岚秋并不知道,她一走,宁姑姑便事无巨细地,将方才府内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柳氏。 若是许岚秋听到宁姑姑最后那一番话,定会感慨,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像宁姑姑这样与柳氏脾性相投的人,更是如此……到最后,所图的不过是赵玄磷对她的在意罢了。 却说许岚秋回去短暂梳洗了一下,待她重新回到柳氏屋中的时候,许珩与许璋兄弟二人连带着宋氏已经全部聚齐了。 “此事定然是景王所做,”柳氏听完今日的全部情况后,沉吟片刻,咬牙道,“我就说景王因为先前越制一事,定然嫉恨上了咱们宁国公府,好端端的又怎会假好心,拿出那么大一笔银两帮助咱们?想来对六丫头有意,也是那老贼故意表现出来迷惑咱们的!” “母亲说得有理,难怪我说那会儿景王出钱帮助也就罢了,还好心说甚府上的花匠也能借给咱们…… 方才陛下大怒后,儿子听六丫头的建议,将懿念园上下的工匠全部排查了一遍,才发现演武场那一带的花草,全是景王送来的人布置种植的,想来应当就是那个时候,台阶被做了手脚!” “是啊,否则咱们府上处处干净,哪里能冒出那么大的一只耗子!”许珩也跟着附和道。 柳氏开了个头,许璋兄弟二人立刻将后边查到的蛛丝马迹,全都串联到了一起,将罪责定死在了景王的身上。只可惜,景王的人手早在懿念园建成后,便已收拾行囊打包回府了,他们就是能肯定此事是景王的阴谋,也再拿不出任何证据。 许岚秋站在门口,静静听了片刻,最后才敲门抬脚走了进去。 “秋儿怕祖母难眠,又怕宁姑姑精神不济,特地收了东西,过来祖母这儿守着,”许岚秋借口侍疾,倒是让许璋等人挑不出错处。 “继续说罢,秋丫头不是外人,说不准她还能给咱们出什么主意呢。” 多亏得方才许岚秋那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许珩等人一见许岚秋进来,立刻停止了方才的话题,还是柳氏先开口替许岚秋解围道。 听得柳氏这么说 ,许珩像是不好意思让许岚秋知晓,自己这个身为父亲的都在防着她一般,连忙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咱们如今便是知道此事是谁在暗中下的黑手,没有证据之下,也是口说无凭,倒不如想想究竟该如何做才好……” “父亲说得不错,为今之计咱们要想的不是该怎么推卸责任,而是如何度过眼前这一关卡,毕竟今日之事,可不止是一双眼睛看到了。”许岚秋也顺着许珩的话道。 “秋丫头,你素来是个主意大的,你与祖母说说,你可有什么想法。”柳氏见许岚秋一脸认真,连忙问道。 “秋儿不过一届女流,困于后宅之中,对朝堂之事不懂,祖母若是不嫌弃秋儿见识短,秋儿便说说自己的想法,”许岚秋假装沉吟了片刻后,正经道。 “你姑且说说吧,能不能行我们自会拿主意的,不会有人责怪你的。”柳氏见许岚秋有主意还不敢说,只当她是被许岚沁今日的做法吓到,怕众人日后会指责她,连忙给了她一句保证。 “秋儿见识短,但却知晓,咱们费心费力,建成懿念园,不过是为了表示对陛下的忠诚与重视……既然 这个院子是为陛下修建,咱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将这个院子献给陛下,为何不将懿念园直接献给陛下?” 许岚秋这话一出,果然见柳氏母子三人陷入了沉思。 “可那园子毕竟是建在咱们宁国公府内,说是献给陛下,又不能单独将其刨出来,难不成咱们要将府邸一并献给陛下?”许璋问道。 “陛下那日曾言,咱们宁国公府算起来也算是他的母家,可大姑奶奶仙去已久,府上也未曾保留当年的院子……咱们只说这座院子是为陛下,为大姑姑准备。京中富贵人家,多的是疼爱家中姑娘的,将姑娘出阁前的院子留着……” 许岚秋点到即止,并没有直接将话说满,因为她已经看到许璋等人满脸的赞同。 “我看秋丫头的这个主意可行,明日早朝我便将懿念园献给陛下,按着秋丫头说的法子处理!”许璋越想越觉得,许岚秋的这个主意可以说是当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当下都不等柳氏等人多说什么,直接拍板了下来。 “你们也都是大人了,此事便自己看着办吧。” 柳氏白日气得狠了,这会儿醒了这么久,又强打着精神听众 人说了今日的情况,早就精神不济了,此刻见许璋已经拍板,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去计划。 “我乏了……” 众人一见柳氏面色疲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退下。许岚秋假意想留下来侍疾,却被宁姑姑驳了回去,后者只好念念不舍地折身回了院子。 翌日,许璋捧着辛苦熬了一夜准备的奏折,天色未亮就直奔皇宫。 早朝上。 因着昨日宁国公府不欢而散的群英宴一事,今日的许璋可谓十分可怜,朝堂中的文武百官,不拘先前与他是否交好相熟,纷纷躲避着他,就连站位都比往日刻意分散了许多。 感受到众人的孤立,许璋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无奈,暗暗发誓,待他一会儿将懿念园献给皇上,重新获得陛下青睐后,日后定要让这些人后悔! 赵覆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前的珠帘遮住了他的表情,叫人猜测不透前者的心思。各地的朝员纷纷上前汇报了自己辖区这段时间的情况,公务后,这一日的早朝流程便已差不读走完,高公公上前一步,大声问道:“诸位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本启奏!”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许家完了(一) 许璋见众人真是没有什么正事可说了,立刻抱着奏章玉简走出,跪下大声道。 “朕当是谁,原是以黄金为阶奢靡不已的许大人啊!”赵覆之一看清朝堂上跪着的人影后,立刻阴阳怪气道。 “陛下……”许璋苦笑一声,心知今日若是不将此事说好了,只怕宁国公府真的要被皇帝彻底厌弃,说不定今日后就将退出京中的历史舞台。 当下,许璋可谓是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几乎将自己一生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全都掏了出来。先是表达了一番宁国公府上下对皇权的忠诚重视,而后才开始隐晦提到了懿念园,表示自己一家全是为了想要讨赵覆之的欢心,才会修建这个奢靡的院子。 许璋一边表着中心,一边也不忘小心留意着赵覆之的反应,见后者并没有阻止自己说下去的意思,许璋这才又开始声情并茂地将话题扯到了孝贤太后的身上。 “莫说是京中,就是咱们大魏内,疼爱姑娘的人家,也多得是将姑娘出阁前的院子一直保留着,孝贤太后当年入宫得早,家中原先属于她的院子简陋……陛下原先说 ,宁国公府算起来也算您的外家,是以微臣等一合计,总不能让您回来自己家,还住客房的到底,这才……” 许璋学着许岚秋的话,将修建懿念园的因由全都扯到了赵覆之的身上,一时间,朝中大臣虽碍于场合不好交头接耳,却也纷纷对许璋投来了佩服的目光。 佩服他能面色自然地将黑的说成白的,决口不提昨日的黄金台阶之事也就罢了,还能将责任全部推倒皇上的身上,将宁国公府摘得干干净净。 但众人又觉得许璋今日这番言论,只怕真会打动赵覆之,毕竟那般富丽堂皇的院子,别说他们了,就是昨日赵覆之自己都曾惊叹不已,想来应当也是十分喜欢的。宁国公府能如此大手笔的将偌大一个院子,拱手送给皇帝,不仅表明了忠心,何尝不是变相在向皇帝妥协? “好,好得很!”就在众人都以为此事将要就此揭过的时候,却听高位上的赵覆之忽然笑着连道了好几声“好”,只是这语气怎的听起来有些奇怪? “原是真奢靡太过,才使得上行下效,养出你们这群禄蠹来!这是朕之过,朕自当 发罪己诏,向天下谢罪!”赵覆之气极反笑,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齐刷刷跪了一地,尤其是方才还在夸夸其谈的许璋,直接吓得浑身发颤,差点没在朝堂上丢脸。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头发花白的老丞相跪着往前走了两步,磕倒在地,劝道,“为君者一言一行皆录入史册,陛下若执意要下罪己诏,便是逼着臣等以死谢罪啊!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 老丞相的话音一落,文武百官也跟着将头磕下,纷纷附和道。 “罢了!”良久,才听赵覆之幽幽叹息一声,重新坐回了龙椅上,感慨道,“此事根源本就是朕错了,否则你们也不会揣度朕的心思,劳民伤财地大兴草木,朕合该下罪己诏,向天下百姓认错……” “可惜,朕不怕失了脸面,你们倒是害怕。”赵覆之又是一声冷笑,忽然又厉声道,“礼部,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两部尚书听赵覆之语气不好,连忙顶着压力站了出来。 “即日起,宁国公府的懿念园充入国库,废除群英宴,且往后,迎来嫁娶各 种宴会,规格排场不许超过一万两,若有违背者,皆按贪污罪名惩治!” 赵覆之这话刚出,全场哗然,众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做出这么个决定,但朝堂威严之地,谁也没有胆量在皇帝盛怒之下出声质疑,只能纷纷将仇恨的目光转到了尚跪在那的许璋身上。 “你们也不必怨恨什么,朕同你们一样,后宫份例减半,朕的衣食住行也一应减半,权当是为了此次懿念园的铺张,做的自我惩罚!” 话说到这个地步,身为一国之主的赵覆之都要自我惩罚,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自己日后的吃穿用度减半,众人就是有心想要抗议什么都再没了胆子。赵覆之这一招不可谓不狠,直接从根源上,彻底断了众人侥幸的心理……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在许璋回来前,宁国公府中谁也不知道。 而因为许璋今日的“出色”表现,赵覆之特地在早朝后,将他留了下来。 是以当内务府与锦衣卫的人手浩浩荡荡地进宁国公府时,府内上下,从主子到下人全是懵的。 “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了?”许岚秋领着纤儿刚刚 走到前院来查看情况,六神无主的宋氏就冲了上来,抓着前者的手不住问道。 “大伯母莫要着急,看这些军官公公的衣饰应当都是内务府和锦衣卫的人,兴许是大伯父今日进言将懿念园献给陛下,陛下收下了也说不准……”许岚秋安抚似的拍了拍宋氏的手,安慰道。 “希望是这样,最好是这样……”被许岚秋这么一劝,宋氏慌张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些。 “府内这么大的动静,想必祖母那边应当也听到了,大伯母不若过去祖母那边看看,只说是宫中的人来接手懿念园,叫她老人家也安心些才好。”许岚秋又劝道。 “可若是这些人并不是……”宋氏看着来往的公公侍卫,面上的表情具不友善,心中又是一阵慌乱,着急道。 “左右现在大伯父还未回来,咱们在这里乱着也不是个办法,大伯母莫要忘了昨日太医的叮嘱,祖母现在可是受不得惊气……若是情况已经到了最糟的那一步,那咱们更是要护好祖母,切不能再出一点意外。” 许岚秋一脸正色道,看上去倒像是真在尽心尽力替宁国公府着想的样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许家完了(二) “好好好,我这就去看着你祖母……”宋氏往日也是一个精明的性子,今日却方寸大乱,只能按着许岚秋说的那般,转头老老实实地去了柳氏的院子。 “咱们回去吧,”待到宋氏走后,许岚秋原地站了一会儿,见有宋氏身边的嬷嬷盯着,内务府的人也都是公事公办,并没又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后,对身边的纤儿道。 纤儿心知许岚秋有自己的主意,又见这里乱糟糟一片,就是心中有疑惑也不敢问出口,只能听话地跟上了后者的步伐。 许岚秋领着纤儿一回到清平园,甚至连与后者解释的时间都没有,立刻翻出了纸笔,快速给赵玄磷写了一封信,询问今日宫中的情况。 索性赵玄磷有不用上朝的特权,且人脉广泛,很快就给许岚秋回了消息。 “我就说,以他的性子,怎会想到与民同乐,原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盘算好了!” 许岚秋看着赵玄磷信件上描述的情况,气极反笑。亏她还当是自己步步为营,这才一点点将宁国公府往死路上引,没有想到却是为了她人做嫁…… 原来从一开始赵 覆之盯着的就不光是,旧贵口袋里的钱。更重要的是要阻断旧贵们通过宴会不断交流加深的联系感情,群英宴自来就是旧贵联系旧情的最重要场合,也是旧贵子女扬名筑基的最优场所。 先帝三番两次要废止群英宴,都遭到京中贵族的阻挠,没想到被赵覆之借着景王的手,还有许岚秋不知情的帮衬,竟是毫不费力地完成了! “真不愧是我教导出来的好学生!当真是厉害的很!”许岚秋气极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纤儿见许岚秋时而气笑,时而拧眉,心知赵玄磷带来的消息定不会好,半响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什么好消息,”许岚秋摇了摇头,一如往常一般将赵玄磷的信笺,反手放到了烛火下焚烧掉,“这两日我会将你们一家的卖身契给你,你找个机会,让他们回老家去,宁国公府要开始不太平了……” “姑娘,奴婢的卖身契您还是收着吧,”纤儿一听就知道许岚秋打的什么主意,连忙阻止道,“奴婢早已做好了跟姑娘一同进退的准备, 姑娘莫要赶奴婢走!” 看纤儿如此坚持,许岚秋也没了办法,只得随她去了。 随后一如许岚秋所料那般,许璋一直等到了日暮晚膳后,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府。问他宫中发生了什么,许璋却什么也不说,只一路失神喃喃着“宁国公府完了……”,晃荡到了柳氏的院子。 彼时许岚秋正在伺候柳氏用药,柳氏一见自己的大儿子这幅姿态,再结合方才宋氏汇报的情况,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当即推开了许岚秋,几乎是从床榻上直接翻了下来,握着许璋的手,焦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莫要瞒着我……” “母亲,孩儿无用,咱们宁国公府,完了!”许璋憋了许久,终于在柳氏的焦急询问下,没忍住崩溃道,话音一落,后者的眼泪也再止不住。 “哐当……”许岚秋手上的碗在听到许璋这话后,也顺势落在了地上,前者满脸的不敢置信和震惊,奈何这个时候并没有人太在意她的表情。 “哎哟我的天啊,老爷你倒是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宋氏从许璋回来后,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此 刻自然没有听漏许璋的话。 “陛下说,上行下效,咱们府上的院子是为他而建,要下罪己诏,满朝文武连忙劝说……后来陛下才道将懿念园充入国库,今日来咱们府上的那些人,就是来收懿念园的,另外,今后旧贵们迎来送往的大亲小宴,规格都不得超过一万两……” “母亲,咱们宁国公府完了,咱们许家完了啊!” 许璋一个老大爷们此刻一边哭一边说,狼狈至极,偏生整个屋中的人都沉浸在他带来的巨大消息中,没有人有心情去嘲笑他。 “那大郎你的官职呢!陛下怎么说?你的官职可还在?”在众人还没来的反应过来前,只听柳氏反应迅速地又拉着许璋的衣袖问道。 “没了,没了啊!”不说官职还好,一说到自己的官职,许璋又开始提泪横流,伤心欲绝道,“陛下说我德行有愧,要我先回家好好反省清楚,究竟是错在了那里,想明白了再官复原职!” 这就是变相地将许璋革职在家闭门思过的意思了。 许岚秋冷笑,心道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似乎昨日才从许珩的口 中听到过类似的…… “宁国公府先前得陛下圣眷的时候,没少做得罪人的事情,先前越制一事,更是不曾与景王等老牌勋贵站在一线,如今陛下如此做……” “这是要将咱们宁国公府置于死地啊!”没等许岚秋想个明白呢,那边柳氏却在听清许璋所说的情况后,忽然哀鸣一声,转头又吐出了一大口黑血,“噔”地一声又晕了过去。 得,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宁国公府更加混乱。 宋氏只得连忙强打起精神又命人四处去寻太医,奈何宁国公府早朝时才刚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太医院哪里还有人敢接他们家的诊?宋氏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一时间竟像没头苍蝇一样,半点头绪也无。 最后还是许岚秋挺身而出,只道柳氏或许可以去寻裕亲王帮助,这才终于给柳氏请到了大夫。 赵玄磷随着白太医一同到了宁国公府,眼看着这么个时候,前者还能毫无芥蒂的出手相帮,许家上下都对赵玄磷感激涕零。 “大夫,家母如何?”眼看着白太医从柳氏的屋中出来,许璋等人立刻围了上去着急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狼狈 倒不是他们真心孝顺,而是柳氏素来都是宁国公府的精神支柱,现在又是宁国公府的低谷期,若是这时候柳氏真出什么意外走了,那对于本就没有主见的许璋兄弟而言,无亚于雪上加霜。 “老太太气急攻心,今日起必须静养,万不能再动气了,否则便是华佗在世只怕也……” 白太医一抬头正好瞥见了,人群后赵玄磷投过来的暗示眼神,当即假意沉吟了片刻后,解释道,“老夫人这会儿人正醒着,只是以老夫看来,诸位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毕竟……老夫人已有中风之兆,倘若再来一次,老夫也无十足把握再能将她治好……” 听说柳氏静养便可,众人原本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是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许璋兄弟二人甚至有闲心,去恭维奉承赵玄磷这个贵客了。 许岚秋冷眼看着这草包兄弟二人将赵玄磷围在中间讨好,忽略了后者求助的眼神,借口想要进去看看柳氏,却被宁姑姑一脸为难的劝了下来。 “老夫人终日为咱们府上操心,这会儿精神疲惫,连两位老爷也不想见,六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休 息吧。” “那便辛苦姑姑照顾好祖母了,若是有哪里需要秋儿的,姑姑大可遣人来寻我,秋儿定不会推辞。”宁姑姑面露为难,许岚秋也没有勉强的意思,隐隐间她已经猜到了柳氏的心思。 不就是因为建设懿念园和进献院子的主意都是出自于她吗?如今宁国公府注定没落,除非许月在世,否则无力回天…… 想必柳氏就是因为知晓这一点,又知赵玄磷对许岚秋有意,巴上裕亲王只怕是许家如今唯一的出路,不敢迁怒于她,这才借口不想见她罢了。 想到这里,许岚秋在心中冷嘲了一番,面上却是一副难掩失落的样子,随口扯了个理由躲回自己的清平园猫着,全不顾赵玄磷被许家兄弟缠得无从脱身的困境。 赵覆之的计划已经一步步成功,想来西征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即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许岚秋还是不断在心中盘算着此事,心道自己看来必须得找个时间再去寻一趟越氏,必须尽快将许琰给招回来了…… “三老爷不好了,三姑娘昏倒了!” 许岚秋走得早,并不知晓,就在她走后,忽 有一丫鬟慌慌张张冲到柳氏院中,对仍缠着赵玄磷的许珩焦急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许珩正想尽办法,卖力想要趁这个时候仅仅巴住赵玄磷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有想到却被这不懂事的丫鬟给打搅了,其自然也对丫鬟口中的许岚灵没有什么好感。 “老爷您忘了,昨日三、五姑娘被您罚去祠堂跪着,这两日府上忙碌,无人顾得上祠堂里的两位姑娘,两位姑娘从小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罪过,这不三姑娘挺了两日,昏过去了……若不是五姑娘扒着祠堂的门求助,奴婢又恰好经过,只怕是……” 那丫鬟本就是从前闻氏院子里的,后来被闻氏安插去了三房两个姨娘处,这才让其在后来躲过一劫。是以这会儿她的句句哭诉都是想着许岚灵二人,浑然不顾此刻的场合。 “够了,还说那么多干嘛,先将两位姑娘弄出来再说!”许璋被那丫鬟一通抢白说得面色时青时白,可见方才他是真的早已忘了昨日处罚许岚灵二人一事。 想到自幼娇生惯养的两个嫡女,又想到这两日府内乱糟 糟的,只怕是下人都顾不上她们二人,或许连最基本的饭食都无人去送……许珩心中顿时一片愧疚,又觉得在赵玄磷面前泄露出家中这样的情况十分尴尬,一时间心绪复杂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许大人家中还有事要处理,小王不便多待,便先告辞了,”赵玄磷暗中感激了那个搅局的小丫鬟,面上一派正色道,“令媛与老太君都有需要,白太医便暂时留在贵府,小王得空再来接他。” “那微臣便多谢裕亲王了,”许珩许璋兄弟见赵玄磷想走,都不好意思再做挽留,毕竟自己府上现在全是乱摊子。 …… 一如众人所料想的那般,除了赵玄磷这个例外,许家成了众人避之不及事物。 先前赵覆之看重许家时,许璋兄弟二人没少仗势在外风光,虽说并未犯下什么大事,却也委实得罪了不少人,此事后,几乎无人再愿提起宁国公府。 而宁国公府原就坐落于,东十二巷这样的繁华富贵地带,这条街道住了不少在朝为官的朝员们,群英宴那日的事情发生后,这些朝员们宁可每日早朝绕上许多冤枉路, 都不愿经过宁国公府,可见其宁国公府如今的不招人待见。 却说许岚灵姐妹二人确实如许珩所想的那般,被关在祠堂里,一日一夜水米未进,没有人顾得上她们姐妹二人。许岚沁倒是还好,饿极了还会去哪供桌上的供品充饥,偏生许岚灵是个死倔的,宁可饿着也绝不肯碰供桌上的东西,于是乎便扛不住了。 索性这姐妹二人只是饿坏了,形容狼狈些,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一次二人受的罪,许岚灵姐妹二人全都怨到了许岚秋的身上。 “三姐,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沁儿了!”许岚灵昏迷中被灌了一些稀粥汤药后,终于在白日悠悠转醒,一见前者醒来,许岚沁立刻扑在了其身上哭道,“沁儿还以为你也不管我们了。” “傻姑娘哭什么呢,家中只剩我们姐弟三人,四弟尚未成年,你让我如何忍心丢下你们二人?”许岚灵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安慰道。 “张妈妈说得对,清平园的那丫头就是大姑奶奶投生来复仇的!三姐,日后沁儿再也不耍小性子与她斗了,咱们都不与她斗了,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可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真相 姐妹二人待在屋中又是好一通互相安慰后,许岚沁忽然哭道。 与许岚秋斗了这么多回,不论她许岚沁是否冲动,到了最后,结局一定是许岚秋赢,从当初她自己下场与许岚秋斗,到后来闻氏加入,再到如今的许岚灵加入…… 闻氏已经将命都搭上了,许岚灵这次更是遭了大罪,许岚沁只觉得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许岚秋这个丫头是真的邪门古怪,若是再斗下去,万一要是许岚灵也与闻氏一样……经此一事后,许岚沁是彻底怕了许岚秋,也熄了争斗的心。 “傻妹妹,咱们还能任由她欺辱到头上来不成?”许岚灵安抚摸了摸许岚沁的发顶,目光深沉道,“从前只是为姐不愿与她争斗,权当小打小闹给生活添点乐子,可如今这丫头已然爬到了你我二人的头上,仗着父亲与祖母的宠爱作威作福……” “你这丫头让她欺负怕了,可为姐却不能由着她撒野,这么简单就放过了她。”许岚灵说着,苍白的面上有恨意一闪而过,显然,她是想到了群英宴那几日,赵覆之看许岚秋的那异样眼光。 “说到底都是父亲的女儿,我本不欲将 事情做得太绝,但这丫头一次次的试探你我二人的底线,如今看来是留她不得了!” “三姐,你是想?”许岚沁望了一眼此刻面色苍白如鬼,眉目间满是怨毒之色的许岚灵,惊道。 “此事全权交给为姐自己处理,你权当什么都不知晓,父亲若是问起,便说我还在养身子即可,”许岚灵说完低下了头,一双与许岚秋生得有两分相似的桃花眼,一片深沉,临到末了,还不忘嘱咐许岚沁一句,“这两日记得帮我将清平园的那个叫红果的丫鬟叫来,我有事要吩咐于她……” 许岚秋尚且不知道,许岚灵已经对她产生了杀意,此刻的她正在纠结,究竟要如何才能让许琰老实从边境回来。 让越氏给许琰去信一事显然是行不通的,许琰虽说疼爱妻女,却是个古板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越氏一连数封家书送去,愣是没有半点消息了。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能叫许琰相信京中的情况特殊,且赶回来,只要告诉许琰,许月尚在人世便行,但许岚秋的情况特殊,若是信上的消息万一泄露,那所带来的后果却是许岚秋现在控制不住的。 “实 在不行只能再次摆脱赵玄磷了,”发呆半饷后,许岚秋无奈叹息,自言自语道,“左右欠了他这么多,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大不了……”许岚秋自我感叹了一句,但思来想去,却忽然才想到,赵玄磷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缺的。 屋中独留一盏昏暗的灯火,许岚秋瞪着在阴暗中看不清颜色的窗幔,思索了许久,才又懊恼又似赌气一般,气道:“大不了老娘以身相许!” 原本昏暗的烛火似乎被许岚秋气急败坏的气势吓到,很是摇曳了两下。“嗷,”许岚秋又发出了一声懊悔的怪叫,随后自我否定道,“不可以,不可以!我怎么可以嫁给赵玄磷?!” 许岚秋满脑纠结,思来想去也寻思不出除了自己以外,赵玄磷还缺什么东西,到了最后前者就这么在胡思乱想中莫名睡着了。 随后的几日,整个宁国公府似乎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压抑气氛中,就连下人走路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岚秋见府内这样的气氛,反倒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将怀孕的越氏给挪出了府上,否则这个 时候二房一家定然也无法独善其身。许岚祺与许轩承兄妹二人倒是在许岚秋的教导下,借口要陪着越氏,在懿念园充公的第二日便离开了京城。 如今二房一家俱不在府上,只要再安排好了许琰,许岚秋自认自己就再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向柳氏报复了。想到自重生以来的每一次忍辱负重,甚至在柳氏面前的低服做小,许岚秋狠狠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却说因为懿念园充公,许璋又被赵覆之夺回了官职,重新闲赋在家,除了宋氏每日为了阖府的运转还有出来走动外,几乎所有人都缩在了各自的院子里。府内除了走动的下人外,鲜少能看到正经主子。 而许岚灵自那日与许岚沁说定,下了决心想要除去许岚秋后,便开始筹划,暗中里通过书信的方式,联系到了闻氏的母家,她们的外祖母,闻氏的母亲,闻老夫人。 闻老尚书自然清楚,闻老夫人与自己的两个外孙女,重新联络上的事情,但闻氏当年出阁前也是他们夫妇二人捧在心尖上的掌上明珠,基于闻氏,闻尚书夫妇二人自然对许岚灵姐弟三人也是疼爱 的。 闻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又有把柄握在柳氏的手上,他们不好明目张胆地在闻氏过世后,去接进许岚灵姐弟三个,甚至连想要帮她们姐妹二人在群英宴上夺一个好名次,都要暗箱操作,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让柳氏等人察觉…… 好在,如今宁国公府式微,许璋等人遭了皇上的厌弃,让闻家重新看到了希望。 若不是如今风向暂且不明,且柳氏还握着闻氏的把柄,闻老夫人都想亲自上门,将许岚灵姐弟三人全都接到闻府教养去了……是以,后者如今只是通过书信,与自己的外孙们联络,闻老尚书自然是不会阻拦的。 许岚灵本就不是个蠢的,几次与闻老夫人书信往来后,自然从其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不妥,尤其是她几次三番地问起闻氏的死因,闻老夫人却言辞闪烁,闭口不谈后,前者更是隐约猜到了真相。 闻老夫人毕竟是闻氏的生身母亲,许岚灵同样也是闻氏的亲生女儿,二人都太过了解闻氏。若说闻氏嫁到宁国公府数十年,后来的品性也许有所改变,闻老夫人不敢坚信于她,许岚灵姐弟三人便是最信任闻氏的人。 第一百八十章 联络与计划(一)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许岚灵几乎在与闻老夫人的信笺上,直白问出了闻氏是否因为“通奸”才暴毙的。 此事毕竟是一桩丑闻,闻老夫人虽也很好奇真相,却并不敢真的直接告诉许岚灵真相,是以言辞闪烁。许岚灵收到闻老夫人的信后,立刻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许岚灵不是个傻子,一但猜到了闻氏的死因,几乎立刻联想到了闻氏急病前那几日的情况。而闻氏偏偏就是从白马寺回来以后,便开始“生病”见不得人的…… 想到上白马寺之前,闻氏与她们所说的,针对许岚秋的计划,许岚灵更觉得心中愤怒难忍,心觉此事定然与许岚秋脱不开关系! 如今的宁国公府,情况正适合许岚灵重新去联络闻氏的旧部,好好去查先前闻氏的死因。 闻氏好歹在宁国公府也生活了数十年,手底下养出来的人并不在少数,柳氏便是把闻氏从前身边的心腹发卖得干净,只要许岚灵有心想要探寻真相,便还是能查出点蛛丝马迹。 许岚灵从闻氏安插在各院的下人手上 ,七拼八凑终于将闻氏的死因拼凑出了个大概。 闻氏是因为不贞,被迫暴毙。 这个结果,许岚灵完全不能接受。她虽自幼并不是养在闻氏的膝下,但对于闻氏的孺慕之情并不比许岚沁与许轩安少,对于闻氏的人品她更是信得过,是以生母蒙冤而死,这种仇不得不报。 许岚灵没有将此事告知给许轩安,倒是日日陪着她的许岚沁自己察觉到了不对,旁敲侧击下也知道了闻氏死亡的真相。 姐妹二人头一次,一致地觉得此事与许岚秋脱不开关系,毕竟当初闻氏就是为了替许岚沁出气,也是为了能将许岚秋这个碍眼的东西直接赶出宁国公府,这才谋划了针对许岚秋的那出戏。 而后来不仅没有听到,许岚秋因为闻氏的算计有任何的损伤,后来她们一行从白马寺回来后,闻氏更是直接开始“生病”见不得人,如今结合姐妹二人查探到的消息,才知,只怕是从白马寺回来后,闻氏便已经被柳氏判了死刑…… “三姐,清平园的那个丫头必须要死!”许岚沁 咬着牙,满脸泪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说道。 不同于当时逼死安氏,许岚沁即便心里不愿承认许岚秋这个妹妹,但心中也是明白二人体内流着相似的血,一直以来就算就是讨厌后者,恨不得她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但也只是小打小闹地针对许岚秋,许岚沁也从未想过真的将许岚秋如何。 前几日见许岚灵对许岚秋起了杀心,许岚沁甚至心中还有些不赞同,可事到如今,闻氏死亡的真相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许岚沁头一次感受到了恨一个人的滋味。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恨母亲临到死了,还要背上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许岚沁愤愤道,一双与许岚秋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双眼里,写满了怨毒与仇恨。 “恨只恨祖母将先前的痕迹清扫得太过干净,咱们姐妹二人便是有心,帮母亲洗脱冤屈,也找不到证据。”许岚灵此刻的状态也并不比许岚沁好到哪里去。 “找不到证据便先把此事放在一旁,当务之急是叫那个小贱人给母亲陪命!” 许岚沁在许 岚灵的面前,毫不掩饰对许岚秋深刻的恨意。 “三姐,你便将你这段时间打听到的情况通通告诉外祖母,若说旁人信不过母亲,你我与外祖母都是母亲的至亲骨肉,你我二人所说的话,外祖母定然听得进去。我只要一想到,母亲枉死,而害她的人还在这府里风风光光地活得好好的,甚至祖母与父亲都偏向着她……我的心就恨得厉害!” 想到自己姐妹二人这段时间以来,频频在许岚秋的手下落败,风头被抢,被反将一军,甚至连二人看重的婚事,许岚秋都有横插一脚的准备……更没想到就连闻氏的死都与她脱不开关系。 杀母之仇,这叫她们怎么能忍? 对于许岚沁的话,许岚灵点了点头,难得郑重地表示赞同。 于是,当日许岚灵便给闻老夫人回了信,仔细告知了其她们二人的怀疑,和准备替闻氏报仇的打算。 闻老夫人本就怀疑闻氏是被人陷害的,一收到许岚灵的回信,便立刻去寻了闻老尚书,哭着求其给闻氏讨一个公道。 “胡闹!”闻老 尚书自然清楚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但闻氏身故已近半年,如今要想再查什么证据又谈何容易…… “那柳老婆子当初的来信你是忘了吗?不管素芸是否做过那等腌臜事,老婆子手上总归握着对素芸不好的证据,不管那证据是真是假,咱们心中清楚别人又如何能知道内情?何况素芸善妒是京中夫人们公认的……如今宁国公府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此刻去闹,难保那柳老婆子会不会给你来个鱼死网破,拼死拉我们闻家一道下水!” “素芸已经身故,此事若是不追查下去,谁又能知道她的真正死因?你不若安分些,再等个一年半载,等陛下彻底忘记宁国公府了,咱们再将三个外孙儿接回来,届时他们也该出孝了,正适合婚配,不是比你如今去闹更好一些?莫要忘了,咱们自己府上还有许多未婚配的孩子呢……” 闻老尚书循循善诱,闻老夫人自然也知晓,前者说的话全都在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只要一想到闻氏的音容笑貌,闻老夫人便忍不住心酸。 第一百八十一章 联络与计划(二) 心心念念养了十数年的女儿啊,最后一次回门还是一年前,转眼间便是天人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闻老夫人没再反驳闻老尚书的话,也不再叫嚣着要给闻氏讨回公道,只是捏着许岚灵寄过来的信笺,任由脸上的泪水淌了一地。 许岚灵姐妹二人本以为告知了闻老夫人事情的真相后,闻家必然不日上门来替闻氏讨要说法,却不想,这一封信一寄出去,居然直接没了回应。 “三姐,外祖母会不会因为害怕此事会毁了闻家的名声,而不管我们了?毕竟大表姐和表哥他们最近正在议亲呢……”许岚沁有些惶恐地拉了拉许岚灵的衣袖,心虚地问道。 “外祖母最疼爱母亲了,她断不会任由母亲枉死,或者不管我们的!” 许岚灵心中也有些忐忑,但转念又想到了,闻家若是真的害怕不想管她们姐妹几个,当初宁国公府风头正甚的时候,闻老夫人又何必冒着风险暗箱帮她们姐妹二人操作呢? “不会的,不会的,兴许是外祖母有什么事耽搁了,我再给她去几封信!”想到这里,许岚灵又觉得信心大增,转身就又准备给 闻老夫人去信,恰逢此时屋外有丫鬟敲门,倒是清平园有人来了。 许岚灵姐妹二人当初刚刚掌管铺子的时候,趁着手头有宽裕,没少利用钱财收买许岚秋院中的人,后来才发现那些个人大多数都是些粗使丫鬟,根本连见都见不上许岚秋几面,这才放弃了那些人。 如今唯一剩下的一个有用的,也就是许岚秋刚入府时,老太太拨给她的大丫鬟红果了……清平园来人,除了许岚秋遣人过来,也只有红果了。 “快让她进来!”想到自己的报仇计划,许岚灵与许岚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 “奴婢红果,参见两位姑娘,两位姑娘日安,”红果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些许的异样。 红果到底从前也在喜怒不定的柳氏跟前伺候过,心思自然比一般的丫鬟要敏锐许多,尤其是对于主子心情上的把控,更是有自己的心得。不同于以往她每次过来时,许岚灵二人的漫不经心,这次这姐妹二人看她的眼神,分明充满了令她觉得古怪的炙热…… 红果心中有些忐忑,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引得这两位祖宗不快,又 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叫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只要一想到京中那家有名的水粉铺子,出的那款限定的胭脂……红果咬了咬牙,心中暗怪许岚秋一声。倒也不是许岚秋没有本事,只是她平素不争不抢,便是对身边的丫鬟待遇还好,也架不住红果有一颗想要往上爬的心。 府上的几位公子哥都到了即将婚配的年纪。而宁国公府遭此大难,没落已经是注定的局势,这些日子里,宋氏已经在盘算着,准备发卖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丫鬟了。 红果心知自己不得许岚秋看重,届时发卖的名单里即便没有她,她也逃不开日后要被分摊到更多苦活累活的命运,倒不如趁这个时候搏一搏…… 以往红果靠着出卖许岚秋的消息,没少从许岚灵姐妹二人这里拿到好处,尤其是这姐妹二人。守着闻氏那么一大笔嫁妆,出手更是比许岚秋不知阔绰了多少,早就将红果的胃口给养刁了。 如今的红果一心只想做个主子,又或者攒着从正房姐妹这里抠出来的银钱赎身,再给自己找个富贵人家嫁了。是以,不管许岚灵姐妹二人打的什么主意,只要能 给红果好处,前者才不管什么背主不背主的。 “咱们府上如今发生这等大事,六姑娘似乎也清楚跟她脱不开关系,这些时日来除了每日去老夫人的院子走上一圈,在没有什么多的动作,就连面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 红果心中不断自私地替自己的日后盘算着,面上倒是规矩恭敬,按部就班地如往常一样,汇报了这些日子以来,许岚秋的衣食住行,以及跟纤儿白果的一些言谈。 “呵,她出了那样的馊主意,连累得咱们整个府都成了如今这光景,祖母会想见到她才有鬼!若不是那丫头是个狐媚的,得裕亲王与景王高看两眼,只怕不用父亲动手,祖母都能将她打死了!”许岚沁冷笑一声,嘲讽道。 “除了这些,那丫头平日在没有做别的了?”许岚灵如今也恨极了许岚秋,是以听许岚沁口无遮拦也没有阻拦,反倒问起了红果旁的事情。 “你日日在她身边服侍,可曾听说那丫头有想要出门的打算?她不是一贯与二房交好吗?如今二房一家都搬到了京郊的别院待着,二太太又怀有身孕,难道那丫头都没有想去探 望的意思?” “没有,”红果摇了摇头,又见自己这个答案说出口后,许岚灵面上露出了个明显失落的表情,前者立刻沉吟了下,又道。“按说六姑娘往日最会做人,凡事都力求周到,二太太如今月份不浅,碍于咱们府上的情况,姑娘兴许不好出门,但想来再过些时日,她定然是会出门的。” “如此,你便帮我盯紧一些,若是发现她有想要出门的准备即刻过来禀告我们,”许岚灵原本有些失望的脸色,在听红果这么说后,缓和了许多。见后者果然是个有眼色的,又招了招手,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唤了过来,吩咐道。 “拿我的钥匙,取后头的箱子里,给红果拿一袋碎银。哦对了,红果姑娘这段日子没少帮我们姐妹二人的忙,你再去我的妆屉里,将那只赤红鎏金的蝴蝶簪子给她拿着……从前未曾细看,如今才发现,红果生得也是一副好颜色。可要好好打扮打扮,莫辜负了这幅好皮囊呢!” “奴婢谢三姑娘赏!”红果立刻一脸欣喜地受了,接过许岚灵贴身侍婢给的赏赐后,还不忘连连给后者道谢,表示自己的忠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动静 “姐姐,便是咱们为了对付清平园的那小贱人,你也不必如此重视红果吧?她不过一个丫鬟而已,便是这会儿还能派上一点用场,日后待咱们除去了那个小贱人,这丫头也没有用处了……” 红果一走,许岚沁便不解地询问许岚灵。 “你懂什么?丫鬟又如何?莫要忘了,如今父亲后院的那两位姨娘,当初也是丫鬟出身,如今不也是正经主子?”许岚灵望着红果走的方向,笑得一脸高深。 “只要有野心,有心计,便是丫鬟,也能成为正经主子……” 在许岚秋进府前,许岚灵一直宁国公府小辈的姑娘里心思最多的,如今她一心想要报仇,心思自然重新回到了府上,对于许岚秋身边伺候的人,更是打起了一百分的精神。这不,方才与红果对话时,许岚灵细看了两眼,立刻叫她察觉到了红果的不对。 红果虽说身为一个大丫鬟,确实是要比府上的多数丫鬟来得风光一些,但看其一身锦缎裁的衣衫,连其上的花纹都是当下最时兴的,再看其头上虽梳着丫鬟的发髻,但簪的都是一些款式新鲜,甚至越矩的发饰,以其的月例,定然是达不 到这幅装束的。 想来,这段时间她们姐妹二人给红果的赏,都叫后者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许岚灵心中顿时了然。 宁国公府如今的情况许岚灵不是不清楚,且不说大老爷与许珩都到了那个年纪,二人都是没什么出息本事的,想来以红果的气性,定是将主意打在了,府上几个即将长成的哥儿们身上。 许岚沁见许岚灵没有多说的意思,心知她有自己的计较,便是心中好奇,也没再多问,而后者却忽又一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如意,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与红果是幼时同一批入府的吧?你可知道红果如今的年岁?” “若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红果今年年末也到了及笄的年岁了。”如意与许岚沁一样,猜不出来许岚灵的用意,但还是老实回答后者道。 “十五岁,倒是正正好的年岁,呵……”许岚灵一听如意的话,面上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混不顾屋中二人疑惑的反应,笑得一脸开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一样。 红果十五岁,而府上的三个哥儿,最年长的也不过与她同岁。 大户人家里的公子哥,到了一定的 年岁,都会由府中的长辈安排着,先在屋中放一个丫鬟,去教导其房中之事,也算是为了来日的成婚做准备。而少年们情窦初开的年纪,刚明白什么是责任心,自然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特殊看待些,想来红果大的就是这么个主意。 而许岚灵自然不会,放任红果去祸害自己的亲弟弟,许轩墨和许轩承两人,无论红果看上谁,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干系……前者有心帮红果达成所愿,至于人选,除了许轩承再无旁人。若要怪,只能怪许岚秋,谁让二房一家偏要与她们的仇人走得近? 如今宁国公府已经是注定没落,唯一还有那么点出息的,也仅剩许琰一人。许轩承作为许琰膝下的嫡长子,笼络到了他,对自己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 许岚灵越想越觉得此事两全其美,若是自己答应帮红果这个忙,只怕后者也会更尽心尽力去帮她们对付许岚秋…… “我现在倒是有点期待红果下一次过来了。”许岚灵玩弄着茶盏的盖碗,笑得越发神秘。 …… 却说许岚秋一连半月准时去给柳氏请安,都被后者拒之门外。许岚秋心中早就有了谱,是以做 样子地坚持了近大半个月后,终于装作一副失望伤心的样子,跪在柳氏的门前,狠哭了一通。 只道是自己知道连累了府上,惹得老太太不愿见她,今日起她便呆在自己的院中,一心抄写佛经,为老太太与阖府上下祈福。 许岚秋哭得真情意切,一时间莫说手在柳氏门外的宁姑姑心中不忍,就连躺在屋中的柳氏,心头也颇不是滋味。 “姑娘莫要哭了,”许岚秋一路抹着泪,在纤儿的搀扶和安慰下离开。 “咱们园内似乎只剩一卷法华经和金刚经了,这两卷经书我已誊抄了十几卷,你看什么时候挑个时间,将我誊抄的经书拿到白马寺去供奉一番,然后再取回来,到祠堂焚了,也算是一点心意……”许岚秋一贯信奉做戏就要做全套,一路红着眼回了清平园,还不忘继续与纤儿吩咐道。 “姑娘仔细伤了眼睛,您日日这么誊抄佛经,得空的时候倒是好好歇歇啊,您不心疼自个儿,奴婢还心疼呢!”纤儿也顺着许岚秋的话,埋怨道。 实际上哪来的什么誊抄的佛经?主仆二人的这一番对话,全是说给边上的下人听的。 宁国公府被罚, 阖府沉寂的这段时间里。 许岚秋终日闭门不出,日日窝在书房里,哪里是在抄什劳子的佛经,她埋头写的不是自己名下两家铺子的经营方案,就是新的话本子跟与赵玄磷书信交流,哪有多的时间? 只可惜,这主仆二人唱跳俱佳的表演成功瞒过了所有人,众人只觉得这位六姑娘,当真是实心眼得很,明明柳氏都已经这么冷待她了,后者还这么一心向着宁国公府。 “可惜白马寺的苦若大师外出云游去了,否则我定要亲自走一遭白马寺,我可是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呢……” 回了自己的屋子,许岚秋又感叹道,这次她倒不是在扯谎,而是真的有感而发。 关于自己先前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还有赵玄磷给她的那一串佛珠,乃至是后者与她之间莫名的那些牵扯,以及她古怪的重生,都叫她疑惑。许岚秋渴求知道当年的真相,而对她而言,能解开她疑惑的人,除了赵玄磷只有苦若,所以,若是可以,不管多困难,她都要寻到苦若,亲自问上一问。 纤儿先前听过许岚秋与越氏的对话,还当她是想要问孝贤太后的事情,是以并没有多想。 第一百八十三章 要命? “左右苦若大师那样的世外高人,若是回寺定然不会悄声无息,姑娘也只能等着了,”扶着佯装伤心疲惫的许岚秋坐下,纤儿才又关心道,“您也莫再多想,先稍坐一会儿,奴婢去给您打盆热水敷敷眼睛,省得一会儿肿了。” “嗯,”许岚秋也知多思没有意义,当下只顺着纤儿的话点了点头,自己动手揉起了方才在柳氏院内,因为做戏而跪得发酸的膝盖。 “红果你怎的在门口?”原是纤儿一打开屋门就遇上了站在门口,行踪显得有些鬼祟的红果。 “白梨那丫头去给厨房看着给姑娘炖的补品了,我听说咱们姑娘一路哭着回来的,这不特地打了水过来,想叫姑娘洗把脸,没曾想在门口听到姑娘和纤儿姐姐似乎在说话,又怕进去会打搅到您二位,这不就在门口候着了……” 红果笑得有些不自然,但借口倒是完美。 “都是姑娘的大丫鬟,有什么话你听不得的?敲门便是了,”纤儿心觉红果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能蹙眉教训了两句,“也罢,正好我也要去给姑娘打水,倒是省得多走一遭了。” 说着纤儿就接过了红果手上的脸盆 ,端进了屋子。 “你方才在与谁说话呢?”许岚秋见纤儿去而复返,转眼手上就捧了一盆水,还赞道,“没曾想你动作倒是麻利,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是奴婢动作快呀,奴婢这是一出门就遇上了红果那丫头端水过来,顺手便给接过来了。” 纤儿毫不介意告诉许岚秋自己截了红果的功劳,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将脸盆摆到了架上,准备给许岚秋拧毛巾。 “这么说来红果倒是比咱们想象中的要贴心一些,”许岚秋也笑着赞了一句。没曾想她刚夸完红果的好,转头就听纤儿“哎呀”一声惊呼,埋怨道。 “姑娘白夸她的,要奴婢看,红果还是个不懂事的。您看,她方才还知晓您是哭了一路回来的,结果您看,这端过来的水都是凉的……”纤儿不住地埋怨着。 “算了算了,时下天气热得很,用凉水洗脸才正事宜呢,”许岚秋一边帮红果说话,开解着纤儿,一边接过了后者递过来的凉毛巾。 直到微凉,甚至有些冰冷的毛巾敷在了脸上时,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你方才说,一出门就见到了红果? ” “是啊,红果那丫鬟还说听到咱们在屋内说话,怕打搅了咱们,没敢进来来着。要我说都是姑娘的丫鬟,主子与丫鬟之间的话,能有什么她听得听不得的,红果这丫头未免也太小心见外了些……”纤儿又开始絮叨。 许岚秋握着冰凉的面巾沉吟着,始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方才与纤儿在屋中聊的话题,也确实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于是便在纤儿的絮叨声中将此事忘到了一旁,却不知正是许岚秋这么不经意的忽视,却导致了后来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一桩祸事……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三房的正院中。 自闻氏死后,许珩也甚少再回正院留宿。宁国公府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府上的姑娘少爷,不到及笄及冠,不会分配单独的院落,而是跟着嫡母居住。 许岚灵是个特例,兴许是因为许岚沅等几个年长些的姑娘,都出已阁,前者提前分配到了单独的院落。按说许岚灵应当留在自己的院中休息,只是因着如今宁国公府乱的厉害,没人去过问管她们,前者又借口养伤,顺理成章地与许岚沁住到了一 起…… 这不,才给了这对姐妹二人每日能协商着怎么算计人的机会。 “你是说,许岚秋那丫头说想见白马寺的苦若大师?”眼下红果正跪在地上,许岚灵姐妹二人则坐在软坑上。 “是,奴婢今日恰好听说六姑娘与纤儿说,若是白马寺的苦若大师云游回来,无论如何她都得去见上一见,道是有许多的问题想要请教苦若大师。”红果恭敬照实回答道。 “她想见苦若?她能有什么问题问苦若?”许岚灵再度沉思。 想到闻氏“暴病”前,那日在白马寺时,前者质问许岚秋去了何处,后者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并未走远,还曾提到过苦若大师可以替她作证……一时间,许岚灵只觉得许岚秋与那位苦若大师的关系绝不简单,但多的她也实在猜不到。 毕竟重生这种事情太过骇人听闻,许岚灵就是再有心计,也断断猜不到,许岚秋原是前世就已经认识苦若了…… “那小贱人就是平时亏心事做得多了,才想寻求佛祖庇佑,”许岚灵都猜不出来许岚秋的心思,许岚沁自然更是猜不出来,“要我说,佛祖才不会庇护她这种奸佞小人!姐姐,咱们不 是只要那小贱蹄子能出门就行吗?只要她去了白马寺,咱们就更有机会了!” “说得轻巧,”许岚灵蹙着眉反驳道,“苦若大师乃是得道高人,行踪飘忽不定,清平园的那丫头说的是苦若回来了,她才一定会去白马寺,可短时间内,你叫我们去哪里寻苦若大师?更逞论将他请回白马寺了!” “倒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咱们不能真的眼睁睁算着,等着她出门吧!我实在没有那个耐心了!”许岚沁气得一双桃花眼通红,甚至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你急什么,气什么?左右那丫头的性命就摆在那里,便是短时间内,咱们奈何不得她什么,三姐也答应你,迟早杀了她,为咱们的母亲报仇!”许岚灵咬牙,往日一贯端庄秀丽的面容都有些扭曲,语气凶狠道。 跪在下方的红果,在听到许岚灵的这一番话后,已经吓得浑身发颤,连目光都不知该落在哪里好。难怪她说,先前许岚灵二人打听许岚秋的动静,只是要她小打小闹似的处罚后者,近日这姐妹二人却非得打听许岚秋的动静…… 原来竟不知在何时,两边之间的仇恨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威逼利诱 历来知道主家辛秘被发卖弄死的丫鬟不在少数,就是宁国公府内,每年也有不少下人因为各种错处被发卖,甚至悄无声息地暴毙……这是大户人家处理下人,让他们闭嘴的最快,最便捷的方式。 红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贪点小便宜,两头讨好,将许岚秋的消息贩卖给正房的两个姑娘换取好处,竟然会叫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如今她已经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许岚灵姐妹二人又将如何处置她? 红果越是强迫自己镇定,越是心虚害怕得厉害,身体的颤抖幅度也越来越大。 “红果姑娘这是怎么了?”那厢坐在软坑上说着计划的姐妹二人,终于注意到了跪在下方瑟瑟发抖的红果,“怎的吓成了这样子?” 许岚灵眉眼带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落在红果的眼中,更是如地狱索命的恶鬼一样可怖。 “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求两位姑娘饶了奴婢,奴婢今后给两位姑娘当牛做马……”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红果第一反应便是用力给许岚灵二人磕头,不住地表 示自己的忠心。“哎呀,三姐,都怪你将红果给吓到了。” 许岚沁原本心中还在惦记着如何解决许岚秋,此刻见红果哭得狼狈,又卑微的样子,莫名想到跪着的这人也是许岚秋的贴身丫鬟……想到许岚秋的贴身丫鬟,对自己姐妹二人这般恭敬卑微,许岚沁心中莫名畅快,好像跪在下方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丫鬟,而是许岚秋本人一样。 “怪我怪我,没有与红果姑娘说清楚,沁儿你别在这儿添乱……”许岚灵娇嗔地瞪了许岚沁一眼,无声用唇形说了一句。 “罢了,三姐想来是有事想要与红果说,那沁儿便不在这里碍事了。”许岚沁无条件信任许岚灵,见状只是抿嘴一笑,半句也没有多问,甚至没有去纠结如何解决许岚秋一事,转身挥了挥手就领着屋中的丫鬟一并退下了。 许岚沁走后,许岚灵捧着茶水,静静的放任红果跪在地上等了许久。 “若是姑娘能高抬贵手放了奴婢一条小命,奴婢倒是有一计策可以献上,保准能让六姑娘出府,按照两位姑娘所计划的那般去 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岚灵耐性极好,但与红果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最后后者果真憋不住,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再度狠狠将额头磕在了地上,高声道。 “哦,你快说说?” 许岚灵本就是在等着红果被自己的臆想压垮,却没有想到还能等到这么个意外之喜。她本就在为难,许岚秋滑溜得像个泥鳅一样,怕是不好进行计划,当下便激动道。 “奴婢命贱,可还是想活,只要姑娘行行好,不要发卖处置了奴婢,奴婢定然告知姑娘这计策。”红果红着眼,明明浑身吓得发颤,还在尽力为自己争取着那么一点生机。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资本与我谈条件?”许岚灵挑眉,语气并无如何凛然,却叫人感受到了那种不屑的气势。 “奴婢心知自己卑微命贱,也知晓自己没资格与姑娘谈条件,可若是姑娘愿意饶过奴婢性命,奴婢保证日后当牛做马,为姑娘马首是瞻。”红果说着又开始磕头。 “说的轻巧好听,我怎知你这边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会不会 一转头就将今日听到的事情传到许岚秋的耳中……”许岚灵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是一派轻松的表情,甚至还有心情玩弄自己的手指。 这副态度,是真的不准备放过自己了吗?红果咬牙,到了这时候,她才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选择与虎谋皮。 在红果心中忐忑不安的同时,许岚灵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前者身上,眼中是红果未曾发现的欣赏。不错,若说一开始许岚灵只是想要利用红果,今夜的这一番对话下来,她反倒是对这个不起眼的丫鬟,有了那么点欣赏,心道与其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良久,就在红果以为自己今日难逃死劫的时候,却听许岚灵忽然开口道。 “良禽择木而栖,你主子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你跟了她这么久想来也不会不清楚。许岚秋自己是个精明的,自然容不下身边的丫鬟太精明,且你又是个有自己的主意的,这便是为何许岚秋只重视纤儿与白梨的原因……” 许岚灵先是不发表任何个人意见地,将红果如今的情况叙述了一遍,而后又淡淡的 点出,红果跟着许岚秋只能白担着一个大丫鬟的名号,却享受不到真正的被主子看重的滋味,明里暗里替红果说话,引着后者的心开始慢慢偏向自己这边。 “红果姑娘虚长灵儿一岁,我便唤你一声姐姐吧。” 眼看着红果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不在如方才那般惊惧后,许岚灵才笑了笑,终于扯到了正题。 “红果姐姐不必担忧你知晓了,我们姐妹二人想要对付你主子的消息,后会对你如何,我且说句不好听的,以姐姐在许岚秋身边的地位,只怕这句话你去与她说了,她也只会当你是在寻事邀宠……不用我多说,想来姐姐心中也是有数的。” 许岚灵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红果面上的表情,见她面色青红交替,心知自己的话是说进了后者的心坎里,心中不免得意,又接着道。 “红果姐姐自己便是个聪明的,跟着这么个并不看重你的主子,想来你也清楚日后的前进堪忧,只怕等到了年纪,将你许给府中的小厮,顶天了配个管事,已是最好了,可这样,你真的甘心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开始陷害 “如今咱们宁国公府式微,没落也是迟早的事情,所有的希望便只能寄托在这一辈的几位哥儿身上。大哥哥尚未婚配,虽说品貌皆佳,但大伯母看得死死的,他的身边莫说是丫鬟,就是雌的苍蝇都不见一只。四弟是我的亲弟弟,又是父亲膝下唯一的嫡子,你便是想要下手也要掂量一番……剩下的便只有八弟了。” 许岚灵没有错过在她说起府上的几个公子哥的情况时,红果明显认真的样子,尤其是在说到许轩承的时候,后者眼中更是有精光一闪而过。 “八弟乃是二伯父的嫡长子,与红果姐姐的年岁正好相配,算起来二房可是咱们宁国公府中此时最风光的了……”许岚灵心知有戏,又顺着自己方才的话,不住的夸起了许轩承的好。 许轩承群英宴上拨得头筹,又在演武场时得了赵覆之多句夸赞,可谓是能文能武,关键其生得也是俊俏……如今越氏身子笨重,对自己这对双生子自然要少了许多的注意,而许岚秋又与许岚祺交好,红果想要接近许轩承倒是比一般人便宜些…… “红果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便也明白告诉你罢,”许岚灵见红果已经意动, 甚至一双耳朵都已经泛起了红,心知火候已经足够,干脆开门见山道,“我可以帮你成为八弟房里的人,但今日的事情你要权权替我们保密,并且我还要你日后将许岚秋的一切动向,包括她的秘密,事无巨细禀告与我。” “可……”红果确实已经被许岚灵说动,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愿。 “难道你不想成为八弟的人?不想做主子?”许岚灵见她犹豫,直接直指要害问道。 “想,但奴婢……”红果还在犹豫。 “想便对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是信不过我许岚灵?”许岚灵微微眯眼,咄咄逼人道,见赤裸裸断摇头,其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又接着道。 “你帮我何尝不是在帮你自己?你且想想吧,许岚秋就算是个庶女,名义上也是许轩承的姐姐,你可曾见过姐姐身边的人当了弟弟通房的?只要你肯帮我,我向你保证,只要许岚秋死了,便立刻将你调派回老太太的屋中。 老太太本就忌惮二房,届时再由我去帮你周旋。八弟屋中定然有你的位置,日后便是他的正妻入门,你也能担上一个姨娘的名分,若是你自己再争气些,赶在正妻前头生下个庶长 子,一声的富贵便无忧了……” 许岚灵循循善诱,将一切的好处以及美好的未来说完后,便不再着急红果做决定,而是捧起了茶盏,优雅又闲适地安静了下来,给了红果时间让她自己去思考。 “我答应你……”良久,红果还是屈服于许岚灵给她描述的美好未来。 翌日一早,清平园中。 “红果你这两日是没有休息好吗?怎的眼下的青黑如此严重?”许岚秋望着铜镜中,自己身后的人影,疑惑地关心道。 往日给许岚秋梳头的不是纤儿就是白梨,红果虽说担着她身边大丫鬟的名义,往日却是甚少出现在自己跟前,但许岚秋也没有多想,权当其他二人有事。 “劳姑娘惦记,白梨那丫头天热贪凉,患了风寒,夜里直咳嗽,奴婢眠浅,这不就成了这幅姿态,”红果脸上连带着手上的动作,在许岚秋出声时俱是一僵,随后听其问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才放松下来随口扯了个借口解释道。 “白梨病了?严重否?一会儿你拿了我的腰牌,出府去给她请个大夫吧。”许岚秋仍没有多想。 “那奴婢便先替白梨谢过姑娘,一会儿奴婢便上街去给白梨请个 大夫去,”红果面上一喜,想到许岚灵昨夜的吩咐,心中更是欢喜得厉害。 许岚秋平素呆在院子里并没有其他的事做,几乎每日都是洗漱用膳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身边也不需要人伺候。 红果十分自然地服侍着许岚秋,完成了每日不变的程序,又伺候着后者进了书房后,便领了许岚秋的腰牌,借口去给白梨请大夫便出了府。 原来,昨夜红果已经与许岚灵达成了共识,今日骗得许岚秋的腰牌出府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方才前者还在担忧,不知怎么开口跟许岚秋要腰牌,没曾想后者这么轻易地就交出了腰牌…… 至于纤儿和白梨为何不见人影,这也是红果特意计划的。 白梨与红果就住在隔壁间,红果想要其“不小心”得个风寒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趁着白梨睡着后,后者屋中临风的那扇窗打开,夏日的被薄,白梨就是想要不生病也难。至于纤儿,一早也被红果以同样的借口,打发到府上的药方取药去了。 “纤儿姐姐一贯陪在姑娘身边,谁都知道见了纤儿姐姐就跟见了姑娘一样,但我与白梨往日都是呆在院子里,府上下人对我们二人也并不熟悉, 白梨病得厉害,我只怕白走一遭还取不来药材,还要烦请仙儿姐姐代我走这么一遭……” 红果想着自己早上对纤儿低服做小的讨好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快,转瞬又觉得不必方才心上,只要她今日将许岚灵吩咐的任务办好,想来要不了多久她也可以翻身做主子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下人,大包小包的,要去哪里?!” 红果一路腹诽着,却在走到府门口的时候,被看门的小厮拦了下来,问话间,小厮还要动手去翻红果怀中的几个包裹。 “瞎了你的狗眼,连六姑娘身边的人都不认得了?翻什么翻!这些个可都是六姑娘吩咐我,给七姑娘送的东西,主子的东西,翻坏了你赔得起吗!”红果连忙将自己怀中的东西护住,转手摸出了许岚秋给的腰牌,气势道。 “是小的们有眼无珠,姑娘是要代六姑娘去给七姑娘送东西是吗?快快请吧,只是府中如今情况特殊,大太太特地吩咐了,各院若是有人外出,定然要在天黑之前回府,且要记录……还请姑娘体恤小的们,莫要让小人们难做。”守门的小厮低声下气道。 “那是自然。”红果也知道进退,脸色缓和了许多。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红果与许岚灵的计…… 红果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轻松地,打着许岚秋的名义蒙混出府。一出宁国公府的大门,却不是如她与看门的小厮说的那样,将东西送去京郊的别院给许岚祺,而是扭头就进了宁国公府不远处的一家当铺…… 而身在清平园书房的许岚秋,只怕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本意是好心的一次放任竟有种给日后迫害她的人,亲手递上屠刀的意味。 不错,红果今日所带出来的包袱,里头装的哪里是什么给许岚祺准备的东西?里头的全是许岚灵昨夜交给她的一些值钱的头面首饰,还有一些个大额的银票。 而红果今日出来的目的,又哪里是什么给白梨找大夫,分明就是按照许岚灵昨夜的计划将这些东西变现……时间回到昨夜的正院。 “厉害关系我已与你说清了,你既然已做了决断,想必定不会出尔反尔。” 屋中昏黄的烛火将许岚灵秀丽的脸庞照应得有些模糊,叫人看不清后者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通过语气去推断许岚灵此刻的心情。 “桌上的这两个包袱里头,都分别装着一些名贵的古玩字 画,金银首饰……算起来,如今府上最得看重的应当属你主子,我们姐妹二人出府不便,可若是你打着许岚秋的名义想要出府,想必定是一桩简单的事情。” “我也不需你做风险如何大的事情,只要你帮着想办法出府一趟,将这些东西折换成现银,再去北门巷的元记茶馆,将这封信与现银一并交给茶楼的掌柜,便再无你什么事…… 只要你先前所说的计划得行,再将我吩咐你的此事办妥,用不了多久,这个世间便不会再有许岚秋这个人了。我们姐妹二人报了仇,你也没了压在头上的主子,互利互惠,多好?” 许岚灵此刻像是一只惑人心智的狐狸一样,字字句句都带着莫大的诱惑。 红果在许岚灵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拿起了桌上的两个沉重的包袱,“姑娘难道不怕奴婢卷了您这些宝贝跑了吗?” “有什么可怕的,”许岚灵听红果这么说,不怒反笑,“红过姑娘是个聪明人,日后你若能按计划成为八弟的枕边人,这些个身外之物又哪里入得你的眼?毕竟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 富贵。” “奴婢晓得了,”财帛动人心,一如许岚灵所说的那般,这些东西虽叫红果心动,但只要想到许轩承那张青涩却难掩俊逸的脸庞,以及日后的美好生活,这些东西再落入眼中,确实显得没了光华。 …… 许岚灵的计划简单直接,但确实是目前最有效率的法子。 红果这么想着,一边静静的坐在当铺招待贵客专用的雅间里,想着此事结束后,自己可能面对的美好生活。 许岚灵给她的那两包袱里的东西价值都不菲,当铺的小二不敢做主,这不将人请到了店铺的雅间里,折身去请掌柜的出来做主了。 “姑娘是死当还是活当,是替人来当还是?”掌柜的一进雅间,与红果客套了两句后,直接开门见山道,“姑娘莫要担心,咱们这多宝阁也是整个大魏叫得上名号的当铺,问这些不过是不想日后牵扯出什么麻烦罢了,还请姑娘体谅。”似是担心红果多想,那掌柜的又添了一句道。 “小女是宁国公府的婢女,此次是奉了我家夫人的命,出来走这一遭的。想必掌柜也当知晓我宁 国公府如今的情况,若非不得已,夫人也不会……”红果先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掌柜的谨慎,随后又半真半假的解释道。 宁国公府如今的情况,京城之中莫说是富贵人家,就是平民百姓也多少听到了风声猜测出了原因,是以红果这一番解释倒是没有引起掌柜的怀疑。 更何况为了保证自己话的真实性,红果还掏出了许岚秋给的腰牌,加之她真话里掺着假话,假话又是基在实际情况下蒙的,若不是对宁国公府十分了解,又或者真下功夫去验证,压根察觉不到猫腻。 多宝阁不愧是敢开在东十二巷的大当铺,在问清楚了当品没有问题后,很快就拿出了等价的金锭,全都装在了一个小匣子里,交给了红果。 “姑娘点点,看看数目可对,”掌柜的笑眯眯地看着红果,那么一大匣子的金锭交出去,还没见他脸上有半点肉疼的样子。 “掌柜的生意做这么大,想必也不会在这点小数目上差了我的,小女自也是相信掌柜人品的,不必点了,”红果打开匣子,目测了一番金锭的数量后,同样 笑着客气道。 银货两清,红果将装了金锭的小匣子包好,在多宝阁的掌柜与小二的欢送下离开了当铺。 “掌柜的,那姑娘说她是宁国公府的丫鬟,可我瞧着她怎的是,往北门巷那个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去的?咱们可莫要碰上那种趁主家落难,将主子财物拿出来典当的恶奴啊……”小二眺望着红果离去的方向,有些担忧地朝掌柜的说道。 “你且管她这当品来路正不正,左右宁国公府如今已是这幅光景,这些当品便是不正,许家也断查不到我们头上来,你没看到方才她都拿出了宁国公府的腰牌?话做的假,那腰牌总做不得假吧?且放心吧,就算宁国公府来日追查到咱们这,也是咱们有理。” 掌柜的拍了拍小二的肩膀,混不介意地解释了两句,转身笑眯眯地去看自己的当品去了。 却说红果抱着沉甸甸的匣子,走到了北门巷,北门巷可以说是整个京中最混乱的地带,不说红果的外貌,就是其那一身明显富贵的衣衫和她那一副警惕的样子,就足够引起巷中三教九流的人的注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红果与许岚灵的计…… 红果才走进北门巷不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其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小尾巴”。索性许岚灵吩咐红果去的茶馆并不远,跟在红果身后的小混混们,在见她折身进了元记茶楼后,纷纷停下了脚步,心知这人只怕不是自己等人可以惦记的了。 便如治安再好的地方,也有躲藏在暗处的蛇鼠一般,北门巷便相当于京中躲藏着蛇鼠的灰暗地带。倒也不是京兆府不想清理此处,实在是此地除了流寇和三教九流的亡命之徒外,也有不少的平民百姓。 长时间下来,这些个平民百姓与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牵扯在一起,不仅仅有利益关系在其中……是以每次哪怕是官府出动了再多的人力过来清剿,仍是无法彻底将此地清理干净。 清剿不得,官府只能盯紧此处,长时间下来,京兆府似乎默认了北门巷的存在。而正因为此地藏污纳垢,混迹着许多亡命之徒,京中许多大户人家碍于许多,不好亲自动手的,(例如买凶杀人,购买朝中命令禁止的禁药等)便想到此处…… 多年下来,更是促进了北门巷此地的灰色产业链的发展。 就在红果进了元记茶楼与楼中的掌柜交涉 的时候,许岚灵也在宁国公府中望着窗外明媚的日光,深思着此次的计划,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许岚灵这次让红果换了大比音量前来此处的目的,正是为了买凶杀人。莫要怀疑许岚灵身为后宅女子,如何会知晓这等阴暗的所在,很多时候从丫鬟小厮等下人口中知晓的消息,远比她们费心打听出来的还要可靠许多。 至于元记茶楼,这个打着茶楼的名义,实则做着整个京城最大的灰色买卖的茶楼,许岚灵正是从原先闻氏仅剩的几个心腹口中打听出来的。 倒不是许岚灵不想让闻老夫人插手,毕竟许岚秋不同于旁人,后者小小年纪便能勾引得景王裕亲王都对其上心,甚至连皇帝都对她另眼相待……许岚灵自己也不敢保证,若是真的得手,那两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会不会为了许岚秋费劲心力去追查真凶。 届时若是查到了闻家身上,难保不会牵扯出她自己来……是以,还不如从一开始时就做好最差的打算,从头到尾,不给许岚秋翻身的机会。届时,就算许岚灵的计划失败,也万万不会有人怀疑到闻家和她的身上,更找不到证据。 许岚灵想得完美,只 要红果昨日说的计划得行,许岚秋当真被引出了宁国公府,她在提前买通好了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让他们佯装山匪流寇,隐藏在许岚秋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届时再将许岚秋抓住…… 就算是不能得手,杀了许岚秋,只要让与许岚秋同行的下人们,看到她是被山匪掳走的,那许岚秋也相当于是毁了。 柳氏与许珩就是再如何看重喜欢许岚秋这个庶女,也断容不得一个已经没有了清白的姑娘住在府上,凭白污了府上其他姑娘的名声。 到时候,任凭赵玄磷或是赵覆之等人,对许岚秋有再大的兴趣,皇室都不会允许一个已经身世卑贱,还丢了清白的女子入宫,便是做个侍妾宫女都不够格…… “姑娘,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就在许岚灵望着窗外的风景想得出神的时候,她的随身丫鬟如意走了过来,压低声音禀告道,“奴婢特地找了两个眼生的丫鬟,特地守在纤儿必经的路上,故意装作闲话的姿态,说出了苦若大师已经回京的消息。” “没曾想红果那丫头的主意倒是不错,你做得很好,”许岚灵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又问道“纤儿那丫头 可有怀疑?” “奴婢特地问过那两个丫鬟,她们都说纤儿看似一脸欣喜,想来应该是没有怀疑的。”如意刚得了许岚灵的夸奖,面上露出了笑,答道。 “如此甚好,接下来便等红果回来了。”许岚灵一双与许岚秋有几分相似的桃花眼里,此刻写满了期待二字。 “只是,”如意一听许岚灵提到红果,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咬牙问道,“财帛动人心,您将那么贵重的东西交给红果那丫头去办,若是……” “无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咱们如今的计划本就有红果的参与,若不是她帮着想出这么个主意,我都还不知要怎么将许岚秋那丫头弄出府。便是能等到许岚秋出府去看越氏,京郊距离京中只这么点距离,咱们便是动手成功了,难保会不会被人查出来……” 许岚灵似是猜到了如意在担心什么,一抬手堵住了后者的嘴,直接替红果解释道。 “你莫要看红果是个势力眼的丫头,她的心思可大着呢。这么点银钱还不至于叫她出卖我,更何况,我早在上次她刚刚投靠咱们的那会儿,便找借口将她的卖身契从大伯母那处拿 走了。” 听到许岚灵这么说,如意才终于歇了一口气,主仆二人的脸上俱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却说红果终于按许岚灵的吩咐,办妥了一切后,还不忘早上自己出门的目的,特地找了一个小诊所,给白梨请了一位大夫,且在路过街边的小摊子的时候,咬牙买了一些小玩意。 红果回来时正好撞见要去大厨房取午膳的纤儿。 “你这丫头请个大夫怎的去了这么久?”纤儿去药方取药回来时,听许岚秋说红果又出府去给白梨请大夫的时候,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红果与白梨的感情深些,放心不过,是以这会儿也只是好奇为何后者请大夫用了这么长时间。 “纤儿姐姐怕是不知道,我去的那家药铺今日看诊的人太多,白梨烧得厉害,我也不愿浪费浪费了姑娘的心意,便在药房等了一会儿,你看,趁着等大夫的功夫我还给白梨那丫头带了她爱吃的胡饼……” 红果十分自然地替自己解释道,说着还将自己手上拎着的东西举了举,便是当着自己请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大夫的面扯谎,前者也是面不红气不喘,叫人半点错都看不出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苦若回京?(一) “那你便快些带人去给白梨看诊吧,一会儿记得过去伺候姑娘洗手,该用午膳了。”纤儿见她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心中仅有的一点怀疑也都打消了,笑着叮嘱道。 红果自是应下,随后领着那位大夫给白梨看了诊开了药,临将人送走时,前者还不忘塞了大夫一大笔钱,只叫他忘记今日之事……一切处理好后,红果才重新回了清平园的正屋,服饰许岚秋洗手。 “姑娘莫要怪奴婢多嘴,您这样呆在屋中抄佛经,一日两日便也罢了,日日这样迟早要将人闷坏的。”红果一边拿着温热的湿巾,帮许岚秋擦拭着手上沾到的墨渍,一边假意关心地埋怨道。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咱们府上的人都不敢出门,也就你竟反着来,劝着我出门。”许岚秋抬头,静静看了红果片刻,忽然玩笑道。 “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红果一听许岚秋没有想要出门的打算,便猜到了只怕纤儿还没有将“苦若大师回寺”的消息透露给后者知晓,当下只能强笑着给自己打圆场。 “您这样花一样的年纪,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怎的行?就算是不出门,只是在院中 或是府上的花园里多走走也是极好的一桩事……” “你们几个是受纤儿的影响,都变成管家婆了不成,怎的一个个说起大道理来都这般厉害?”许岚秋被红果念得头疼,并未察觉后者的异常,无奈笑道。 索性没叫许岚秋为难太久,纤儿也取了午饭回来。 “怎的这两日的菜色越发寡淡了?”许岚秋蹙眉,望着纤儿与红果从食盒中拿出来的菜肴,显然有些失望。 往常许岚秋的例菜都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营养搭配得甚好不说,菜色品相也是极佳。而今自那日赵覆之盛怒处置了宁国公府后,大厨房每日的饭菜越发敷衍,后来更是随时间苛减,慢慢从三荤三素变成了两荤三素,一直到现在的一荤三素…… 出不得门也就算了,左右许岚秋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可怎能有不给人吃肉的道理?以许岚秋无肉不欢的性子,这会儿面上看着只是有些不悦,实则其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 “如今府里今日不同往日,大厨房说除了老太太那边的菜色依旧,各院的例菜都成了这样,委屈姑娘先将就着吃一下吧,午后奴婢给您下碗鸡汤 面。” 最懂许岚秋的还是纤儿,这不看她面色不虞,立刻安慰道。 “大厨房说的是如今所有人的例菜,都成了这幅德行吗?”许岚秋捏着玉筷,蹙眉望着桌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寒碜的菜肴。 “嗯,”纤儿点了点头,怕许岚秋动怒,又连忙道。 “奴婢去取膳的时候还遇上了三五姑娘那边的人,别说姑娘不满意菜色,以那两位的性子更是吃不得苦,这不奴婢回来时,如意还在大厨房和管事的掰扯呢?听说后来是塞了银子,令叫管事的准备了饭菜……” “呵,如今在自己家中用膳,还要给厨房塞好处,当真是了不得。”许岚秋冷笑一声,面色冰冷。 “这几日老爷日日都有过来探望姑娘,实在不行姑娘便开口与老爷说道说道此事,总不能叫咱们凭白受了委屈。”纤儿思索了下,说出了自己心想的最好的主意。 “罢了,与父亲说倒还不如别说,你也说了,三姐五姐那边的情况也与咱们是一样的,说出来更显得咱们交情……”许岚秋再度冷笑一声,戳了戳自己碗中的米饭,明显心情更差。 如纤儿所说的那般,许珩这几日日 日都要往她的清平园来走一遭,嘘寒问暖的可不是像极了一个慈父,若不是许珩每次来的时候,都是旁敲侧击地要求许岚秋与赵玄磷多多接触,只怕许岚秋自己都要以为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三弟,对原身这个庶女有多疼爱了。 说到底,不过是害怕宁国公府真的没落下去,这才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让自己的女儿主动去勾引一个外男,啧啧……说什么宁国公府最重规矩,许岚秋想起来都觉得恶心,若说此事是许珩一个人的主意,打死她也不相信……这整个许家,实则从根上就已经全部烂了。 想到这里,许岚秋原就没有多少的食欲更差了,就差没有直接撂下筷子。 “吃饭时间凭的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姑娘还是先好好吃饭,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处置那些个刁奴,您说是吧?”眼见着气氛开始凝重,红果难得贴心地主动转移话题,且挑了一些看着清淡可口的菜往许岚秋的碗中添道。 “纤儿姐姐是万事通,你赶紧说些有趣的新鲜事,哄哄姑娘,好叫姑娘好好吃饭。” 红果心道,若是她们的计划没有出现意外的话,按说纤儿此时 应该知道了“苦若大师回京”的消息,于是前者正努力将话题往这上面去扯。 “说到新鲜事,奴婢倒是想起来一件,”纤儿被红果这么一提醒,果然想起了先前听到的消息,还当是什么好消息呢,笑着跟许岚秋汇报道。 “奴婢方才听花园扫撒的小丫鬟说,好像是白马寺的那位苦若大师云游回来了,这两日寺中香火鼎盛,许多人冲着大师的名号,上山礼佛呢!” “此事当真,苦若大师真的回来了?”许岚秋原本黯淡的桃花眼,登时一亮。 “这个奴婢不清楚,毕竟咱们府上如今这幅状态,便是想要出入府上也并不方便,”纤儿只知许岚秋一直在关注着苦若大师的动向,却不知后者于她而言有多重要,是以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不过咱们府上许多对那些个小丫鬟倒是没什么限制,她们从民间得消息,比咱们的快些也正常……姑娘不是一直有在与七姑娘通信?您且问问七姑娘不就好了?” “你说得在理,罢了罢了,我吃不下,现在便给七妹妹去信一封问问情况,若是苦若大师当真云游归来,那指不定明日我便要出府上山一趟。” 第一百八十八章 苦若回京?(二) 许岚秋心中着急得很,干脆直接放下了碗筷,折身又去了书房。纤儿自是要跟着许岚秋身后伺候的,屋中这一桌子没有动过的饭菜理所当然便留给了红果收拾。 “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偏有千金小姐的性子,不过一个教坊女生的庶女,日日端着一副姿态……”趁着屋中再没有旁人,红果一边收拾着,一边往许岚秋坐过的位置上无声啐了一句,待收拾好了残局,转身又将许岚秋要给许岚祺去信的消息,告知给了许岚灵。 许岚灵倒是早就猜到了,以许岚秋的谨慎性子,哪怕从纤儿的口中知道了这桩消息,也定然会招人求证,是以早早地就做了准备,这不早有人守在许岚秋所在的院子的围墙外等着。 等到许岚秋带了信笺的鸟儿一飞出围墙,便被人小心地套了下来,偷龙转凤后才放了回去。 许岚秋再收到许岚祺回信的时候,看着信上的字迹虽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但见后者向她肯定且保证了苦若云游归来一事的真实性后,前者满心只剩下喜悦 哪里还有心思多想? “纤儿,你这就准备准备,我去与大伯母说一声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发,上蓝溪山找苦若!”许岚秋折好了手中“许岚祺的信”转头对纤儿吩咐道。 不久后,大房正院中。 “秋丫头想去白马寺给家中人祈福?”宋氏听完许岚秋的来意后,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嗯,”许岚秋点了点头,她自然清楚在这个时候出门有多引人注意,但此事由不得她不去,是以只能硬着头皮与宋氏解释道。 “家中连日来祸事不断,即便祖母与大伯母您这些长辈并不怪罪秋儿,可秋儿心中还是自责……秋儿如今只想自罚在山上清修,帮母亲祈福,也是帮咱们宁国公府阖府上下祈福,只求家中能尽快度过这一难关。” 许岚秋虽说解释得有些牵强,但她实在将一个小姑娘犯了错无措,想要祈求原谅的样子表演得入木三分,别说是宋氏,就连宋氏身边的钱嬷嬷都看得有些不忍。 “罢了,你要去便去吧,只是山上到底不如家里,你一个小 姑娘家的,定然要受委屈,若是撑不下去了便早些回来,咱们宁国公府虽是败落了,但总也不会差你一口吃的,断了你的吃穿。”宋氏无奈地妥协道。 到底许岚秋从前确实帮她出了不少的主意,不说所谓的侄婶情谊,就是二人当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同盟,这些感情也不是假的…… 许岚秋见宋氏松口,连忙乖巧俯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退下。 重新回到清平园中。 趁着纤儿收拾东西的功夫,许岚秋也在思考着,究竟要问苦若一些什么事。 “不行,苦若回京毕竟是一件大事,我还是得告知赵玄磷一声。”想到最后,许岚秋才想到此事必须告知赵玄磷一声。 许岚秋这会儿满心都是自己困扰许久的疑惑即将解开,完全没有想到,赵玄磷同样与她一样,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要询问苦若,不止许岚秋,后者也甚是留意白马寺的动静。 以赵玄磷的权势,苦若若是回京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如何也轮不到,许岚秋赶在他的前面知道此事……偏生许岚 秋这会儿一叶障目,全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许岚秋望着已经发出去的信,激动的心情这才有些平复。 幸运的是,许岚灵派的人,只抓了午后许岚秋放出的,给许岚祺带信的鸽子,这会儿人早撤了,并未来得及拦下这只给赵玄磷的鸽子。否则旁的不说,以许岚灵的聪慧,定然会从许岚秋的这一封信上推测出,他们二人私交不简单一事…… 不幸的是,许岚秋确实给赵玄磷寄了信,奈何这会儿后者并不在府中。 明亮的月光洒在朱红的宫墙上,隐隐能听到更夫敲打报时的声音,正是这么个万籁俱寂的时候,宫中的勤政殿依旧是灯火通明一片,而今日勤政殿却不止赵覆之一个人。 “皇叔觉得西征一事可行?”赵覆之望着站在下方,芝兰玉树的人影,眯眼试探道。 “陛下心怀宏图是我大魏之幸事,也是时候该给北方那些蛮夷一些教训,叫他们看看我大魏的雄威!”赵玄磷此话倒是不掺半点水分,都是肺腑之言。 “这么说来,皇叔也是支持 朕的。不瞒皇叔,便是朝中有再多相反的声音,朕意已决,西征只是早晚之事,只是这西征的大将,朕如今却还没有头绪,不知皇叔可有推荐的人选?”赵覆之又道。 “西征大将的人选?”赵玄磷重复了一遍赵覆之的问题,显然没有想到,为何后者会询问自己。 “不错,”赵覆之点了点头,目光始终不曾从赵玄磷的脸上挪开,似想从后者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 “且容微臣想想。”赵玄磷故作一副沉吟的样子,实则脑中却在快速运转。 若说开始时赵玄磷还弄不清楚,为何赵覆之要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召进宫中,此刻听了后者这一番试探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展望朝野内外,唯一还能拿得出手些的武将,除了那些个上了年岁的老将,也只有镇北候越氏一族,与如今正镇守着边疆的猛将许琰了。宁国公府这两月可谓是直接从云端跌到了崖底,许琰又是宁国公府之人,赵覆之此时想要西征,便不得不考虑许琰与宁国公府的关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帝王的试探 而今日前者将赵玄磷召进宫中,为的不过是想要试探,顺带着也看看后者对于此次西征,和对赵覆之处置宁国公府一事的看法。如今看来赵玄磷的反应,令赵覆之还算满意。 “镇北候与靖国公都是威名在外的老将,听闻在北方蛮夷处,两位老将军的名号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赵玄磷沉吟了一番后,先是故作轻松地开了句玩笑,随后又凝重道。 “只是他们二人毕竟年事已高,越家与秦家的其他儿郎到底不曾有过多少上阵杀敌的经验,便是上阵父子兵,怕是也难担以重任。两位老将军倒是可以挂帅,可手下到底没有猛将也是不妥……咱们大魏安逸多年,且不说那些个曾经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军们,是否还能重新上阵,多年的安逸生活,只怕也叫这些个武将们身上没了血腥气。” “朕何尝不知晓这些道理,是以这才想到了找皇叔来商量此事。这天下毕竟是咱们赵家的,父皇临终当年,曾拉着朕的手,殷切吩咐,只望有天能将西北那些跶虏驱逐出咱们大魏疆土……而今国泰民安,朕这才想趁着此时,尽快完成父皇的意愿。” 赵覆 之见赵玄磷感慨了半天,就是说不到自己想要的点子上,干脆也不着急起来,耐着性子与他扯皮。 “陛下也知,微臣不通政务多年,加之江山代代人才辈出,朝中的百官新晋的,升迁的,告老还乡的……这么多年下来,微臣只怕连现今朝堂上的文官武将人名都认不全,您还是莫要为难臣了。”赵玄磷打着哈哈道。 赵覆之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引导他主动开口,将西征一事牵扯到许琰身上,届时前者便可理所当然地以赵玄磷的主意为由,或收回许琰手中的兵权,或安排许琰成为西征的主力之一。 西征先锋大将,听起来威风看起来也是好处颇多。但西征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说白了就是拿命在换战功,以许岚秋对许琰的在意程度,若是叫她知晓了这次的事情是自己开的口,怕是定要跟他闹上一场。 赵玄磷经营了这么许久,好容易跟许岚秋的感情进步了一些,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自然更不能顺着赵覆之的意思说话了。 二人便在勤政殿里“秉烛夜谈”,互相打太极似的,比较着耐性。是以许岚秋连夜给赵玄磷送出的信笺, 到了第二日也并未得到回应。 ……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许岚秋起了个大早,望着窗外明媚的日光,又想到自己今日便能解开困扰心中的疑惑,心情更是一片大好,“纤儿,马车什么的都备好了吗?” “姑娘,您从睡醒到现在已经一连问了奴婢好几次了,自然是已经备好了,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了。”纤儿无奈地嗔了许岚秋一眼。 “那便收拾一下,直接出发吧,京都到蓝溪山还要一段距离,咱们现在出发,不仅能赶上白马寺的晚膳,说不定还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收拾一下禅房。左右这次过去也要待上一些时日,收拾得细致一些住得才畅快……”许岚秋唠叨道,脸上满是兴奋。 “可姑娘,您昨夜不是给那位去了信?这会儿还未有回信,您不等那位的消息了吗?” 屋中除了纤儿与许岚秋主仆二人,红果和白梨也在帮忙收拾着许岚秋的东西,纤儿只好压低了声音,凑近许岚秋的耳畔询问道。至于她口中的“那位”自然指的就是赵玄磷了。 “兴许是他有什么事耽误了,左右京城到蓝溪山就这么点路,小雪灵性得很,届时自然 也会找到咱们,走吧。”许岚秋这回儿只着急着想见苦若,将一切事情问个明白,是以半点没有多想,直催促着纤儿赶紧上路。 架不住许岚秋的催促,纤儿等人只能无奈将东西整理好上了马车。 红果这两日顶替了白梨的位置,忙里忙外,还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后者,没曾想白梨风寒痊愈了,红果却又咳嗽了起来。 鉴于红果这两日的表现良好,许岚秋特地关心了她两句,叫纤儿给了她鼓囊囊的一个钱袋,叫前者自己看大夫抓药,还将人留在了清平园中,美名其曰“看家”,这才出发。 许岚秋对红果改观,没曾想后者目送着她们的马车一出门,非但没有回去“看家”转头就去了许岚秋的对家,许岚灵姐妹二人的院子。 “事情办得如何?她可有怀疑?”许岚灵一见红果进门,立刻叫如意遣退了屋中的其他丫头,开门见山地问道。 “六姑娘一听说苦若大师回京,倒是有谨慎地给七姑娘去了信求证,叫姑娘的人拦下后,已然没有了怀疑,这不这一大早的,人已经出发了。”红果噙着笑容回答着许岚灵的话,显然她对许岚灵此次办事 的效率也是十分满意。 “不错,你做得非常好,我昨日已经连夜安排人,守在上白马寺的必经之路上了……这次保管叫她有去无回,你且回去等着消息吧。”许岚灵秀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嗜血的笑容。 “此事罢后,还请三姑娘莫要忘了奴婢,多疼奴婢一点……” “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许岚灵虽对红果这般讨巧的样子有些不满,但只要一想到今日之后她便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且还替闻氏报了仇,心中就是一阵松快,也懒得与红果多做计较。 红果也知接下来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干预的了,当下提醒了许岚灵一句后,便退了下去,“如此奴婢便静候三姑娘这边的好消息。” 却说许岚秋主仆一行,几乎是踩着城门刚刚打开的点离开的京城,一路不紧不慢地赶着,路上半个同行的都不曾遇上。 “姑娘偏要选在这样的天气出行,您看看,这大热天的,官道上连个路人都看不到。” 晨间的雾气散去,烈日浮现,即便许岚秋主仆一行的马车已经算得上是顶好,但顶着日光的暴晒,还是像极了蒸笼,闷得白梨等人不住抱怨。 第一百九十章 突变 蓝溪山位于京郊最高的山脉上,若不是白马寺香火鼎盛,以此地的偏僻,定然是要被所有人的嫌弃抛弃的一处地方。而今正值夏日,烈日当空,只暴晒在日光下片刻都能叫人出上一头的热汗,更有可能中暑。 若不是那些个真正诚心的,哪有人会选在这种日子出游?是以,许岚秋主仆这一路下来,非但没有看到几个路人,直到马车上了蓝溪山的山道时,都没有见到几个香客。 “不对啊,按说以苦若的名声,他既已回寺,不可能只这么点香客的,”许岚秋听了纤儿的抱怨后,掀起了窗帘遥看了片刻后,忽然蹙眉道。 “难道苦若大师不在山上?消息有误?”纤儿这会儿也有些不确定了。 “罢了,都到蓝溪山了,且上去看看吧,我已与大伯母说了,此次定然是要在白马寺待上一段时日的,便是苦若不在,咱们也不能半途而反。”许岚秋又望了窗外一眼,回过头便对纤儿等人吩咐道,“继续往上走吧……” 纤儿等人听许岚秋这么说,哪里还有异议,只能赶着车马继续往山道上走。 天色开始转变,空中原本洁 白的云朵开始聚集到一起,慢慢地颜色从白变灰,从灰变成了黑,漫山的山鸟低飞。 山雨欲来,空气不仅没有变得湿润一些,反倒变得越发闷热,哪怕许岚秋这会儿坐在车厢里,都能闻到外头泥土被烈日暴晒后的那种焦躁的气息。 “好像是要下雨了,看架势,这雨只怕还不会小,怎么样,能不能赶得及在下雨前到达白马寺?”许岚秋探出头询问坐在车沿上的白梨。 “现下咱们才刚上山,还有好长一段山路要走。六月的天孩儿的脸,想赶在落雨前赶到山上,压根不能够啊!”赶车的车夫说话间,顺手将车座下的蓑衣掏了出来,作势要往身上套。 “姑娘放心吧,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来也下不了多久,稍后咱们找个空旷的地方,等雨停了再走也行。”纤儿安慰许岚秋道。 “也只能这样了。”许岚秋自己也不止一次,走过蓝溪山到白马寺的这条山道,自然清楚车夫口中所说的事实,当下只能缩回了马车里,暗自祈祷雨能晚些再下。 “姑娘,老奴倒是知道一条小道,道上有座凉亭,若是老奴将车马 赶得快些,兴许咱们能到那处凉亭先避下雨,您看如何?”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后,山风开始急躁,眼看着就要下雨,赶车的老车夫忽然转头对车厢里的许岚秋道。 “也罢,便先按师傅说的那般,咱们先寻一处地界躲躲雨,晚些时候再赶路好了。” 许岚秋坐在车中,眼见着马车的窗帘被呼呼的山风不住吹得飞舞,心知这场雨定不会小,当下只能妥协道。 车夫听了许岚秋的话后,当下长吁一声,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重重抽在马的臀部上,马车的速度登时加快了许多,片刻后,豆大的雨滴开始自天际落下,甚至打在马车顶上时,车里都能听到巨大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盏茶多的功夫,马车终于在车夫的又一声长吁中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您快下来吧!” 一听车夫这话,纤儿与白梨几个,焦急忙慌地拿伞撑伞,服侍着许岚秋下车。即便二人已经尽力维护着许岚秋,但呼啸地山风夹杂着暴雨,还是打湿了许岚秋的衣摆。 “姑娘快披上衣裳,仔细一会儿吹了风淋了雨又着了风寒,”纤儿到底比白果贴心一些 ,见许岚秋打了个冷战,立刻给后者披上了一件博披风。 世人都说雨中的山景也是美得很,但此刻的雨势又急又大,雨帘似是将凉亭与凉亭外隔成了两个世界,外头的世界因为雨势半点看不清楚,哪里还能说得出美丑? 山野的凉亭不比宁国公府那等精心布置的,四面都是透风的,半点遮掩都没有,狂野的山风裹着冰凉的雨水,不断地攻击着小小的凉亭,许岚秋主仆一众几乎都要缩在凉亭的正中心处了,雨点还能不住吹到几人的身上。 “姑娘靠过来些,我与白梨帮你挡着,这回儿雨势大,再忍一会儿便好了,等到了山上咱们立刻要点热水,好好洗洗再喝一碗热姜汤……” 纤儿努力地用自己并不庞大的身子,帮许岚秋遮挡着飞溅进来的雨水,一边安慰着后者,明明她与白梨自己身上都快湿透了。 “你们二人自己也过来一些,实在不行咱们就爬到石桌上去,怎能真叫你们二人替我挡雨?到了上山若是你们二人都病了谁来照顾我?”许岚秋叫白梨与纤儿护主的举动感动得鼻酸,心头暖暖一片,是这样的天气 都无法驱散的温暖。 下人护着主子,主子护着下人,本该是其乐融融的一片画面,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三个衣着得体,却因为天色狼狈的姑娘爬上了凉亭中央的石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诙谐画面。 雨势在主仆三人的互相依靠中渐渐收了,许岚秋见凉亭中不会再飘雨进来,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三人这幅姿态实在有些难看,连忙拍了拍纤儿二人,示意二人下去。 “常听府中的小丫头们说,六姑娘最是疼爱身边的丫鬟,如今看来传言还是有误,姑娘这哪里是疼她们,分明是当成了自家姐妹儿了。”车夫见雨势渐收,从车沿边探出头来,还有心情不错地朝凉亭中的主仆三人玩笑道。 “趁现在雨势微收,姑娘也赶紧收拾收拾,准备重新上路吧,再耽搁下去,怕是赶不及在天黑前上山了。” 听车夫这么说,许岚秋等人也害怕天黑前赶不到白马寺,天黑不好赶路,说不定她们真要在蓝溪山上过上一夜,是以当下也顾不得淋不淋雨了,着急忙慌地重新爬上了马车。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打此山过,留下买路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山匪(一) 众人重新在马车上坐定,老车夫挥着马鞭正要重新开始驾车,没曾想嘈杂的雨声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怒喝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许岚秋只隐隐听到了车厢外的一点动静,雨声太过嘈杂根本来不及让她听得太过清楚,只可惜许岚秋还没来得及等到纤儿等人的回应,车厢外除了雨声外,更加的嘈杂。 “你们是谁!”老车夫震惊的声音透过了嘈杂的雨声,传进了车厢里。 “哈哈哈,这个糟老头到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你说我等这幅打扮能是谁?本以为这天气等不到山上的香客,没曾想还能等到一条大鱼,瞧瞧这车身上的标识,宁国公府呢!可不是一条大鱼!” 一道粗鄙且粗犷的声音响起,同样穿过了嘈杂的雨幕,落入了车厢中的许岚秋耳中。 到了这一刻许岚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宁国公府如今这幅状态还能,府中的丫鬟还能消息这么灵通。苦若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他即便是回京想来也不至于将 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信徒香客知晓,这其中定然有人在暗中运作…… 能知晓许岚秋想见苦若,还能不动声色地将假消息传递给纤儿,且不引起她注意的,除了是自己的身边之人,前者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可,许岚祺的回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人?是宁国公府的夫人还是小姐?若是宁国公府的夫人,那倒是能将人扣下,用来换几个钱,若是小姐的话嘿嘿……车上的人快出来,别等爷们用刀去请,便不美了!” 还没等许岚秋想明白,那边车厢外的山匪又将车壁拍得砰砰作响,直呼喝叫嚣着。 “姑娘!”许岚秋弓起身,正欲听话地往外走,纤儿却拽住了她的衣袖,一脸害怕紧张地唤了前者的名。 “咱们总得出去不是吗?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今日之事便是冲着我来的?”许岚秋摇了摇头,她没有乐观地去劝纤儿什么,反倒直白地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姑娘且拖一拖,您不是给 裕亲王去了信吗?苦若大师若是当真没有回京,裕亲王一定会知道的……您且在车厢里躲躲,纤儿出去帮您应付着,实在不行,奴婢便搭了这条命去,定要护着您无事!” 纤儿眼眶通红,眼中更是蓄满了泪水,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别说这些丧气话,更何况我听动静,外头的人只怕不在少数,别说你能不能护得住我,只怕是一会儿咱们主仆二人都要面临绝境。”许岚秋没有劝纤儿什么,越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反倒越冷静,“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玄磷身上了……” “里头坐的该不会真都是小娘子吧?当家的,您可别把人给吓坏了,这里头的小娘子若是生得好,说不准咱兄弟们还能给掳上山,做个压寨夫人呢。” 许岚秋主仆在车厢里叙话看起来纠结,实则并未耽误多少时间,但外头的山匪们可没有这个耐性,这不已经隔着车厢荤素不忌地开始调侃玩笑,似乎已经将车厢里的几个姑 娘,都当成了自己这边的所有物。 “想必诸位都是冲着我来的吧,你们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遮掩什么?”许岚秋见山匪一种越说越不像话,干脆掀开车帘,直接站了出来。 许岚秋此次出门得急,一切都是轻车从简,若换做往常,便是她再如何不受宠,这一趟也定不会少于三辆马车,但宁国公府今时不同往日。是以,除了纤儿与老车夫等人,她们身后只还跟了一辆马车,车上拉着一个年长的嬷嬷,另外装着一些许岚秋的日用品,便再无旁的了。 许岚秋出来时,目光极快地在山匪和己方这边扫视了一圈,见后头车上的嬷嬷和老车夫已经被山匪控制住,却没有受到伤害时,前者心中才松了一口气,暗暗地开始大量算计对方的人数。 “哎哟姑娘,您出来作甚!这些大爷都是亡命之徒,咱们把钱财都交出去,兴许还能换一条性命,”赶车的老车夫此刻脖子上,明晃晃地驾着好几把钢刀,见许岚秋从车厢里出来, 他还不忘着急地提醒一句。 “老爷子安心吧,他们本就是冲我来的,我便是不出来,你以为咱们真能轻松地交钱走人吗?”许岚秋没有车夫那般乐观,干脆直面山匪,将话摊开来说。 “我也不去追问你们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但我可以在她给你们的报酬上,再往上添一倍,只要你等今日放我们平安离去,给上地址,明日银钱便能送到诸位手上,诸位英雄意下如何?” “姑娘开的条件委实让人心动,奈何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山匪,哪来的什么幕后之人?财帛动人心,可我们这些亡命之徒,也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生活,放了你们,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转头就去给官府报信?左右姑娘生得花容月貌,便是千金也买不到……” 山匪中一个蒙着脸,却生了一双精明的狐狸眼的家伙,忽然站出来,越过了那位看似是山匪首领的人直接与许岚秋对话道,摆明了就是不想放过她们一行了。 “那诸位好汉,如今是意下何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山匪(二)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群狼里定然不会出现两个首领,想必这群山匪里应该也分为了两个团队,一个应当是真的那人钱财办事,还有一个应当是盯着上一个的……不过是目标都是自己罢了。 许岚秋冷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只浅笑着问道。 许岚秋所料的不错,这群人正是先前许岚灵想尽办法,让红果自元记茶楼请来的亡命之徒,专门为了收买许岚秋的性命而来。而其中的另一批人,主动出来拒绝许岚秋翻倍给钱的这一批人,则是许岚灵求了闻老夫人,特地从闻家的府兵中拨出来的。 其目的就是为了盯着这群没有纪律的江湖中人,以免他们真的被许岚秋巧舌如簧说动,反过来捅自己一刀。许岚灵这次为了报杀母之仇,几乎补补策算无疑,就是精明如许岚秋到了这会儿一时间也没了对策。 “废话莫要多说,先把车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再把小娘子留下,你这个老车夫我们倒是可以大发慈悲放你一命!” 以真正的山匪为首的一身痞气的山匪首领,早在闻家府兵拒绝许岚秋的时候,便惋惜得不行。于他们而言, 所谓的职业操守在金钱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若能多赚点钱,比什么都来得要紧。是以这会儿他也没了兴趣再去与许岚秋墨迹,直接单刀直入道。 “诸位英雄且慢,奴婢们这就将银钱找出来……”纤儿与白梨早就被这副场景吓的心中慌乱,此刻见山匪首领动怒,更是吓得连忙翻找起了车厢里的东西。 “不愧是世家贵族的马车,瞧瞧,连主子身边带着的丫鬟都生得这般水灵,当真是美得很……”那些个山匪们似乎爱极了纤儿等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满嘴荤段子地取笑逗弄着几人,越见她们慌张,前者就越是高兴。 雨势减小,等到纤儿等人手忙脚乱地将两座马车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拢好时,方才还瓢泼似的大雨,这会儿已经都停了,甚至还有日光透过天际尚未散开的乌云缝隙中撒下来。 雨过天晴,空气里尽是泥土与草木吸饱了水的潮湿气息,隐隐地,耳畔似乎还能听到不远处的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这本该是极美的一副画面,奈何这时候别说是许岚秋一行,就是强势的山匪一众都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一味地舞者手中的兵刃,恐吓着许 岚秋等人。 许岚秋在纤儿等人收拾钱财的这会儿功夫里,已经大致摸出了对方的人数,且也四处打量了一下此处的地势,前者心中清楚,若是要跑只怕是根本不行的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英雄可要过来清点一番?” 纤儿到底陪在许岚秋身边见过了不少世面,在这会儿白梨已经吓得发不出声的时候,还能镇定地与山匪对话道。 “不愧是那些酸书生口中的‘有其主必有其仆’,小丫头片子倒是心性不错,”为首的山匪头领扯下了脸上的蒙面的黑巾,一边阴阳怪气地夸着纤儿,一边带着玩味的笑朝后者走来。 许岚秋心中大喊不妙,若说一开始这一群人都遮遮掩掩的,她们不曾见过这群人的真实面目,就算逃走了,想必后者也不会追得太凶,可此刻为首的山匪已经将面上的黑巾扯下,这便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必然不会放过她们了! 就在许岚秋心中波涛汹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匪首已经走到了纤儿的跟前,看似漫不经心地挑拣,翻看了一番纤儿收拾出来的银钱细软后,忽然伸手挑起了纤儿的下巴,另一只手轻浮地将后者较弱的身 子直接拽进了怀中。 “小娘皮,长得细皮嫩肉的,倒是半点不比你家姑娘差到哪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纤儿假意挣扎着,暗中却朝许岚秋递了一个眼色。 许岚秋所在的方向正好能将纤儿与匪首之间的动作看清,就在后者与匪首纠缠的时候,许岚秋分明看到了纤儿衣袖下一闪而过的锐芒,她这是要? “纤儿!”许岚秋被纤儿的动作吓得一声惊呼,没曾想接下来的一幕却叫她跌破了眼镜。 “别动,你若再乱动,我便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杀了你!”许岚秋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纤儿已经趁着纠缠的功夫,在匪首没有防备的状态下,快速自袖口中掏出了一把锐利的匕首,此刻正架在匪首的脖颈上。 “把刀放下,手举起来!”许岚秋见纤儿得手,也来不及责怪后者了,连忙朝着纤儿靠近,而后对匪首吩咐道。 “妈的,本以为是个小哭包,没曾想竟然还是个朝天椒!”那匪首狠狠地啐了一声,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十分配合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刀,举起了双手。 “大当家的这算不算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不不不,这应当 叫阴沟里翻船,谁叫咱们大当家的也是个怜香惜玉的情种?” “哈哈哈,没曾想到大当家的还有被姑娘钳制的一天……” 本以为挟持了山匪首领,另外那些个山匪好歹也会忌惮一些,许岚秋却没有想到完全不能以常理来判断这些人,只见那些个山匪,在匪首被纤儿挟持后,确实往后退了一步,可众人面上却并没半点慌张的意思,反倒还都一脸轻松,甚至还有心情开匪首的玩笑。 “大当家的,你这可不行啊,美色在前脑子也没有了吗?可莫要忘了咱们的约定!某家只想要钱要人,若您再这般胡闹下去,莫怪我等不顾你的姓名!” 就在许岚秋心思百转千回,思量着怎么利用匪首脱离困境时,却见方才那个一看就不是与匪首一伙的那位男子又站了出来,语气不甚好道。 “晓得了晓得了!真的是,我这不是见这小姑娘有趣,与她胡闹胡闹,你且等等我……”见那人这般说话,被纤儿胁迫的匪首竟也一脸轻松无奈地回答道,看样子是浑然没有将纤儿当成威胁。 话说到这里,不止许岚秋看出来匪首等人的有恃无恐和来者不善,就连纤儿也瞧出了眉目。 第一百九十三章 倒戈(一) “白梨,你还愣着作甚!快带着姑娘离开!”纤儿原本握着匕首的手还有些颤抖,这会儿听了匪首的这一番话后,前者的手反倒握紧了匕首,冰凉的匕刃紧紧地贴着匪首的脖颈,似乎随时都能划破那层肌肤。 “纤儿,你……” 白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脚步有些虚浮地上前拉拽住了许岚秋,就要往外跑。 许岚秋频频回头看着纤儿,不忍离去,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由着性子矫情,但那匪首一众分明是有恃无恐,若是她跑了,纤儿定然是要活不成的…… “姑娘快走啊!”别说许岚秋泪目,纤儿的一双眼也已经盛满了泪水,然而此刻她仍决绝地催促地许岚秋赶紧离开。 “姑娘……”白梨到底不如纤儿见过许多世面,除了一开始她还能劝着点许岚秋,这会儿前者自己都不忍丢下纤儿了。 “纤儿,你且等着,不论今日你是死是活,我许岚秋再此发誓,定会替你报仇!” “走!” 许岚秋含着泪几乎是从牙缝里丢出的这么一句话,随后她甚至连头都不敢再回,狠狠摸了一把泪水拽着白梨便往树林里跑去。 “人都跑了,快追啊!”另一 方扮作山匪的蒙面男子,眼见着许岚秋跑了,也顾不得匪首的死活,直接冲身后的山匪一众喊道。 “我看你们谁敢!”纤儿哆嗦着手,又将匕首狠狠向下压了许多,瞬间匪首的脖颈上就出现了殷红的一道血线,“你们若是敢去追,我便立刻与你们当家的同归于尽在此!” 真正的山匪一众本想动作,碍于纤儿的这一声怒喝,顿时又停下了动作,望了望被钳制的匪首,又望了望难掩急色的蒙面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没了动作。 “抱歉了大当家,只是那丫头今日必须死,否则在下等具要提头回去!”那蒙面男子见许岚秋与白梨已经跑得没了踪影,直接对匪首抱拳道了声歉,说完直接挥手,冲一众匪徒喊了一声,“他们不追,咱们去追!” 话音落,蒙面男子提刀便冲在了前头,随后山匪徒中便钻出了好几个看着半点匪气没有的汉子,随着蒙面男一并朝着许岚秋去的方向追了去。 “你们竟然不顾你们当家的死活吗!”纤儿望着那些追着许岚秋而去的人影,着急又徒劳地喊道,心下一片绝望。 “小娘皮莫哭了,他们那群人与我们不是一道 的,”那匪首见纤儿哭了,不知何故竟劝起了纤儿,“我们本就是冲着你家姑娘来的,难为你这丫头这般护主,可你瞧你主子还不是把你丢下了?这样吧,你放开我,咱们有话好说,武大保证不害你性命……” “你懂什么?我家姑娘值得我豁出性命待她,你没听到她方才还说会替我报仇吗!”纤儿这会儿满心绝望,没有想到自己都做到这样了,那些人还是追了上去,也不知她们主仆今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我倒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忠心护主的丫头,也是头一次见那样子小姐,你们主仆二人倒是有趣,且不说你,就是你家姑娘那气度和性子,就不该是寻常闺中小姐能养出的出来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深闺姑娘,怎的会有这般大的仇怨,非得不死不休才成?” 似是因为闻家的人已经去追许岚秋了,匪首武大竟也不着急脱出纤儿的钳制,反倒饶有兴致地与纤儿唠起了嗑。 “我家姑娘向来与人为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说旁的,就是每月铺子收账查账时,姑娘都会叫我们给街头巷角的乞丐们分发米粮、衣衫……我如何能 知姑娘是何时得罪这般大的仇敌,非要我们的性命不可?” “这么说来你家姑娘倒是还挺善良的……”匪首听纤儿这么说,又想到方才许岚秋从容不迫,甚至是淡然的模样,心中顿时相信了几分。 “那可不是,你知道北门巷的广夏堂吗?那正是我们姑娘与裕亲王出资修建的,我家姑娘不同于京中的其他世家,但凡替百姓做了点什么事,就巴不得宣扬得天下百姓都知晓……姑娘只说自己是个庶女,不好太过招人耳目,是以那众人只知广夏堂的幕后是裕亲王,却完全不知,我家姑娘才是出资出力出主意最多的人……” 纤儿口中的都是事实,但确实是把许岚秋美化了不少。至少主意是后者出的,钱财也是后者出的,力气什么的却都是赵玄磷出的。 “广夏堂我倒是有听说过,”武大背对着纤儿,后者并未发现在其说完了许岚秋的事迹后,前者那一脸复杂的表情,“那真是你家姑娘出主意修建的?” 他们这群人确实都是来自北门巷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北门巷也是去年才兴建起来的一处利民场所。其内不仅每月都有义诊,给北门巷的平困户 送粮送资,更是会主动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可谓是北门巷乃至整个京都普通百姓心中的一处圣地…… 往日这些人只知广夏堂,担着裕亲王的名号做事,全然不知幕后还有许岚秋这么一个姑娘家的手笔。 “自然是!我家姑娘说,广夏堂,是取自‘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诗句,但她的‘广夏’不仅想庇护天下的寒门学子,更想庇护一切孤苦无依的可怜人士,是以起名广夏堂……你说我们姑娘那么善良一个人,怎会招得人非要她的性命不可?” 纤儿一边说一边抽噎,到了最后干脆把手里的匕首往地上一扔,直接放开了武大,一脸绝望道。 “方才追过去的人那么多,我们家姑娘又不会武,想来定然是逃不过一死了,姑娘死了我再或者也没有什么意思。看在我放了你的份上,你也给我个痛快吧,省得还要受人折辱……” “方才我听你家姑娘叫你纤儿是吧?”就在纤儿自暴自弃的时候,没曾想武大却并没伤害她的意思,反倒朝其伸出了手,一张凶恶的脸上努力地摆出和善的表情,放缓语气道,“纤儿姑娘请先起来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倒戈(二) “你们身在富贵人家后院,可能不知广夏堂与我们这些普通人眼中的意义,我等虽是草莽,但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杀人放火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争来抢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口饭罢了。” “谁人家中没有困难?若不是为了家里,我们也不愿踏上这条路。刀口舔血的生活谁又愿意去过?说白一些,我们这些人,做这档子营生,便是哪日死了只怕也没人知晓,而广夏堂那样的地方,收容孤寡老幼,从来不问出身……” “虽说干我们这行买卖,最讲究一个信誉,可若是真如纤儿姑娘说的那样,许姑娘是广夏堂幕后的东家,那我等今日便为了许姑娘破上这么一次例又能如何?” “你说的当真?”纤儿直接被武大话里的消息惊呆了,傻傻地坐在原地,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自然当真,我等江湖中人最重信……”武大本想说“信誉”二字,但想到自己方才才说想要毁约,一时间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咱们快去追你家姑娘吧,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 “咻,砰!” 武大最后一个“及 ”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却见雨后乌云都尚未散去的空中忽然绽开了一朵绚丽的红色烟火。 “糟了!”纤儿一见那朵烟火立刻瞪大了双眼,也顾不上所谓的男女大防了,直接拽着武大的手站了起来,着急道。 “那是裕亲王留给姑娘防身用的信号烟火,只交代姑娘必要的时候再放出来,姑娘方才在车上的时候就一直想放,却担心你们看到这个后会知晓我们还有后援,在援兵赶到前斩尽杀绝……” 如今许岚秋正在被闻家府兵追杀,这个时候若不是走投无路,前者更是不可能放出这个暴露自己位置的信号弹,想必是闻家的府兵已经抓到她了! 听纤儿这么说,武大也来不及再与前者多说什么,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弯刀冲着后头的山匪们一挥手,大声道:“兄弟们方才也该听到了,咱们这次的目标是广夏堂的东家,这次出手只为救人不为杀人,走,救人去!” 广夏堂在众人心中的意义不低,更是已经帮助过这群山匪中的不少人,是以听到这句话,一众山匪半句异议也无,挥着手中的刀就冲了出去。 武大方才还 在夸赞纤儿有胆色,这会儿反倒觉得纤儿没有功夫傍身实在累赘,但又不好真将纤儿一个人扔在这里,当下只能将人往自己的背上一抗,也顾不上纤儿“哇哇”的惊叫声,风驰电掣地朝着林子深处掠去。 却说方才许岚秋忍痛拉着白梨抛下纤儿逃命后,不久就察觉到了闻府府兵追上来的动静。 “咱们分开跑吧,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跟着我跑定然会被抓到,倒不如分开,你寻个机会藏好,往山上跑,便是寻不来救兵,能保住性命也不枉费你我主仆一场!” 主仆二人跌跌撞撞地在林子里又跑了一段路后,眼见着林子里隐隐已能听到追兵的脚步声时,许岚秋拉着白梨躲在灌木后,低声吩咐道。 “纤儿姐姐已经没了,我再离开姑娘,姑娘可怎么办?”白梨含着泪摇头。 “再不走我们二人都要搭在这里,你也知道纤儿没了,纤儿用命给咱们换来的求生的时间,你这样又如何对得起纤儿!”许岚秋眼见白梨这个时候还在孩子气,直接严厉道。 拗不过许岚秋的坚持,最后白梨只能含泪缩在灌木丛里,眼睁睁看着 许岚秋跑了出去,吸引着一堆的追兵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且不说许岚秋在林子里,与闻府的府兵进行了一番多惊险的追逐战,原本被赵覆之传进宫中的赵玄磷,在经历了与前者一夜的斗智斗勇后,终于在二人都相互妥协退了一步的情况下,被放出了宫。 “府中可有情况?”与赵覆之虚以蛇尾了一夜,赵玄磷这会儿精神也有些疲惫,但到了这个时刻,后者也没忘询问一下下人,在自己不在期间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府内倒是相安无事,只是六姑娘给主子来了一封信,”侍墨自然清楚赵玄磷想要问的是什么,当下便直接道,“只是主子不在谁也不敢动六姑娘的信,另外宁国公府的探子来报,说是六姑娘一早就禀了许大夫人,去白马寺礼佛去了,听说是要去上好几日,给府上的人祈福。” “白马寺?”赵玄磷疑惑,原本揉着额头的手忽然伸向了侍墨,“信呢?” “在这呢!”侍墨一见赵玄磷的动作,立刻暗道自己一声机灵,果然主子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自己拿信,幸好他早有准备,把信揣在了身上 。 “苦若回来了?”赵玄磷给了侍墨一个赞赏的笑容,只是这笑意还没来得消散,转眼前者一对精致的剑眉便紧紧拧在了一起。 “可是六姑娘的信有什么问题?”侍墨见赵玄磷面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这两日可有收到苦若大师回京或者回寺的消息?”赵玄磷不答反问,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咱们的人并未收到过苦若大师的消息。苦若大师不是寻常人,对主子的意义更是不小。按说便是市井上的眼线没有消息便也罢了,咱们的人都不是傻子,留守在白马寺的暗卫更是不会忽略这般大的消息……”侍墨虽不知赵玄磷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那应当是她收到错的消息了,”赵玄磷叹息了一声道。 “所以六姑娘是听说苦若大师回寺这才特地上山的?”侍墨是个机灵的,立刻从赵玄磷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许岚秋信中的内容,“主子在宫中待了一夜,您还是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左右白马寺离京中如此近,主子休息好了再追上去,应当也赶得及寻到六姑娘……”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将死? “不对!”就在侍墨喋喋不休还想劝赵玄磷先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赵玄磷忽然睁大了一双凤眼,凝重道,“我记得前两日多宝阁的掌柜来过信,说是宁国公府有人典当了一堆的贵重物品,随后那人揣着当银去了北门巷,似是往元记茶楼去了?” “是,”侍墨不知赵玄磷此刻所说的,与许岚秋上白马寺一事又何关系,当下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 “两日前,安插在闻府的探子来报,说是闻老夫人未经过闻老尚书,私调了十几个府兵出去……糟了!” 赵玄磷似是从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几个消息中,理顺了什么,当下也没有心情再与侍墨解释,直接抢过了后者手中的缰绳,长腿一跨重新爬上了马背,丢下了一句“希望是我多心了……应该还能赶得及,”扬长而去。 许岚秋的马车是在天将亮,城门刚开的时候出的京城,赵玄磷则是在将近午时的时候离开的京城,二人前后相差了两三个时辰。 按说等赵玄磷赶到的时候,许岚秋应该早就香消玉殒,薨在歹人刀下,偏生中途那场暴雨时,许岚秋等人选择了避雨,而赵玄磷则是直接冒雨赶路,生生在后者点燃信 号烟火的那一刻,赶到了山脚处。 “糟糕,怕是来不及了!” 看着尚未散去的乌云下绽开的红色烟火,赵玄磷暗骂一声,也顾不得身上的疲惫,和马匹快速的脚程看,直接起身,十分快速地在马鞍上轻踏跃起,飞掠到了不远处的树梢上,如此反复……这是直接运上了轻功在赶路了。 却说这会儿的许岚秋望着,前后左右都朝她举刀围过来来的贼人们,心中最后一丝的侥幸也开始熄灭。 她的脚在方才的追逐中扭伤了,而背上更是被不轻却也不重划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这会儿仍在往外不住冒着血……若不是自身的情况不妙,许岚秋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赵玄磷的信号弹上。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赵玄磷曾对她说过,白马寺中有他安插的探子,而此地随时山中,但距离白马寺也不算太远,若是暗卫们收到信号及时,兴许还能赶在她殒命前过来救一救她…… 没曾想信号放出后没有多久,这些人就找到了许岚秋的藏身的地方,逼得她不得不继续往山上跑。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闻家的府兵吧?” 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许岚秋心知自己就是浑 身健全的状态,也断然逃不过这些人的追捕后,干脆用起了“拖字诀”主动与这群人对话道。 许岚秋的猜测不错,那些追捕她的贼人在听她抛出这句话后,立刻懵了,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愣了一瞬。 “你是怎么知道的?”贼人中,有人试探着问道。 “我原也只是怀疑,此刻听你这么说,倒是完全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许岚秋冷笑。 “你们虽做着山匪的打扮,但与方才那些人的气场却完全不同,从言行举止甚至一些细微的动作……而我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素日却也一向与人为善,唯一得罪的便只有我的两位嫡姐。嫡母已故,我那两位嫡姐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指挥得动你们这么多人,思来算去,便只有她们身后的闻家参与了……所以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们当是闻府的府兵吧?” “少跟她废话!” 就在包围着许岚秋的一众人,全被她的推测惊呆的时候,贼人中忽然又走出了一人,正是方才格格不入的哪位蒙面男子,只听其狠狠骂了一句方才开口询问许岚秋的人,转头一双阴戾的眸又看向了许岚秋,恶狠狠道,“凭得你伶牙俐齿,猜到再多 又能如何,今日这蓝溪山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呵呵,”许岚秋反笑,一脸坦荡从容,哪有半点被恐吓道的样子? “既然叫我猜对了你们的来历,那我不妨再猜猜,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是闻老夫人派你们出来替她的两位外孙女儿出头的吧?想必,闻老夫人也是没有经过闻老太师同意的吧?” “垂死之人你还在这里浪费口舌有什么意义?许六姑娘不会真以为,你那发信号弹能救你一命吧?且不说此地距离京城尚要一日路程,便是山上的那些老秃驴看了你这信号弹,即刻下山也要费上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期间足够你死个千百回了。” “六姑娘应当很好奇你那位叫白梨的婢女如何了吧?不瞒六姑娘,在下方才离开正是追你那婢女去了,只可惜,那位白梨姑娘,便没有你这般从容不迫了,在下都还没如何她呢,白梨姑娘脚下一个打滑便滚下了山坡……” “你身边的下人已经前赴后继地替你去开黄泉路了,你这做主子的最好也得快些跟上,才对得起她们的忠心不是?” 话说到这里,那蒙面人也不再遮掩,反手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巾,冲许岚 秋残忍地笑道。 “奉劝许六姑娘一句,您最好识趣一点,乖乖上路,省得耽误我们兄弟们的功夫,否则稍候惹急了咱个,莫要怪弟兄们不懂怜香惜玉,将你送给那群没见过世面的草莽。瞧瞧六姑娘这一身好皮囊,真不知若是落在那群山匪手上会如何?啧啧……” 话已至此,许岚秋也知这群府兵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背后的伤口还在潺潺往外流血,身体一阵阵的虚弱感不断告诉着许岚秋,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罢了,偷来的一世性命,便到此吧……” 想到忠心护主的纤儿,再想到呱噪活泼的白梨,健谈的老车夫……许岚秋忽然觉得喉间堵得厉害,最后在心中无声感慨一句后,看着闻府府兵越靠越近的包围圈,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而方才叫嚣得厉害的蒙面男子,见许岚秋这幅姿态,心中大定。虽然许岚秋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但兔子急了还咬人,谁又知道许岚秋会不会殊死一搏?更何况这丫头心计城府实在太深,男子半点不敢赌,一见许岚秋不再挣扎,立刻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刀,准备快些解决了后者,以防再生变故。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英雄救美(一) 鼻腔里是雨后的清新空气,山溪水在潺潺地流动,山涧的风轻拂起许岚秋额间耳畔凌乱的发丝,隐隐地后者似乎听到了利刃破风而来的声音。 都说人临死前,会将这一生的所有经历,以走马看花的形势快速在脑海中浮现,许岚秋嘴角弯起了一抹浅笑,心道这般算起来,她倒是比旁人多了那么一些可以回忆的记忆,只是不知时间是否还来得及? 唯一遗憾的是,还未曾与那个人好生道过一声谢…… “铛,锵!” “谁!” 一阵硬物与钢铁碰撞的声音落下后,就听方才那蒙面男子怒喝道,许岚秋后知后觉地睁开了双眼,却见蒙面男子正手持着长刀,一副防备的样子,四处打量着,而地上正落着一枚已经碎成了两半的玉扳指。 “这是……” 许岚秋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地上那枚已经毁了的玉扳指,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赵玄磷的所有物,之前许岚秋还曾好奇询问过扳指的来历,后者还告诉她是先帝在他成年之时所赠之物。而今这枚扳指静静躺在地上,难道说赵玄磷到了? 兴许是人与人之间真 的存在互相惦记的缘分,上一秒许岚秋还在惋惜没有亲口与赵玄磷说上一声对不起,转眼这人就出现了,且还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这一瞬间,许岚秋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前世那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小宫女所谓的“心花盛开”的滋味…… 这么想着,许岚秋也开始扭头四处寻找起赵玄磷的身影。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蒙面男子左右寻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破坏自己动手的罪魁祸首。想到这次的任务主要是许岚秋,他也怕再出现什么变故,当下也不管暗中的人究竟是谁,重新举起了屠刀,想趁着距离优势,直接了结了后者。 “许六姑娘得罪了,莫要怪鄙人,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许岚秋冷眼看着锋利的刀刃重新冲着自己而来,不同于方才以为已到绝境的认命,这会儿的前者一脸从容淡定,似乎笃定了这兵刃绝对伤不到自己,除了开始时下意识地往后稍微退了几步,再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锵!” “谁?!” 又是一声冷兵器相互碰撞发出的巨响,一把长剑赫然挡住 了蒙面男子方才,朝许岚秋攻过来的长刀,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蒙面男子,被这巨大的惯力震得一连后退了数步。 而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的许岚秋,也在蒙面男子被震出去的那一刻,忽然被人拽住,同样顺着惯性,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腔里冷冽熟悉的香气,许岚秋甚至都不用抬头,便猜出了此刻拥着她的人是谁。 许岚秋虽笃定赵玄磷既然来了,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但见他真的出手,被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前者的信中还是温暖一片,深深感受到了被人在意的滋味。 “你这丫头是真的傻?还是笃定我会出来救你?怎么这么实心眼,躲都不知道躲一下?”赵玄磷冷冷看了那蒙面男子一眼,甚至懒怠理会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怀中的小姑娘。 “你看我还有处跑吗?你若是不出手,我定然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躲得了一次半次,我还能真躲得过他的长刀?而且你这不是出手了吗?我就不信你还能眼睁睁看着我死!” 许岚秋嘟嘴,说这一番话时,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话里满是撒 娇的意味,像极了与情郎斗嘴充满怨气的小姑娘。 怨不得许岚秋怨念满满,她虽未曾明说,但在放出赵玄磷给的那支信号弹时,前者是真的希望后者能如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如今虽赵玄磷晚了那么一会儿抵达,但至少还是出现来救她于水火了。 从京城到现在许岚秋所在的位置,最少也要半日的时辰,想到自己等了一夜都未曾等到赵玄磷的回信,又见后者眼下有难消的青乌,许岚秋心中明白只怕赵玄磷是被什么正事绊着了,但其还能在这般快速度赶到救她,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论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 这么一想,许岚秋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好像确实有些不好,别扭了许久才与赵玄磷娇羞地道了声歉。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你可有……” “嘶……” 赵玄磷正要询问许岚秋可有受伤,没曾想搭在许岚秋腰上的手往上,就摸到了一片黏腻,正好触碰到了许岚秋背上的伤口,引得后者发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惨叫。 “怎么回事?”赵玄磷立刻着急道。 “我 没事,咱们赶紧解决了这里!”一说到自己的伤,许岚秋就不免想到枉死的纤儿和白梨,但此情此景由不得她悲伤,是以前者半点不愿多说,只催着赵玄磷速战速决。 “两位是不是忘了场合?”许岚秋这边催着赵玄磷,那边被忽然出现赵玄磷惊得一时忘了反应的蒙面男子,也终于回过神来,“次女乃是小人等此次的目标,还请裕亲王莫要插手干预此事,否则……” 赵玄磷听完了蒙面男子的话后,不仅没有回答,还直接用言语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将许岚秋从怀中拉出,拽到了自己身后紧紧护住,赫然是做出了一幅防备的姿态。 “否则你还能如何?”素日一贯平静无波的凤眼里,此刻写满了挑衅,“你也知道本王乃是陛下亲封的裕亲王,此乃天子脚下,本王便是管了这档子事,你还敢对本王出手不成?” 许岚秋缩在赵玄磷的背后,只能看到后者的半张侧颜,可从未有一刻,赵玄磷在她的眼中是如此的高大威猛,让许岚秋全然忘记了二人间前世的身份差别,头一次以女子欣赏男子的目光看待他。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拖累 许岚秋缩在赵玄磷的背后,只能看到后者的半张侧颜,可从未有一刻,赵玄磷在她的眼中是如此的高大威猛,让许岚秋全然忘记了二人间前世的身份差别,头一次以女子欣赏男子的目光看待他…… “未尝不可?”蒙面男子一双狭长的眼微眯,威胁道,“裕亲王这会儿还能在此,与小人周旋多说,想必定然是因为有所顾忌,若是小人没有猜错的话,殿下是只身前来的吧?此地偏远,殿下为了英雄救美,还真是有魄力,不过……” “远水救不了近火,还请裕亲王莫要再插手此事,否则也只能怪小人等得罪了。”蒙面男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希望能吓退赵玄磷。 只可惜,蒙面男子低估了赵玄磷对许岚秋的在意程度,这一番恐吓注定是做无用功了。 “废话不必多说,动手吧,且看看你能否将我们二人同时留下!”赵玄磷亮出了自己的兵刃,这会儿前者无比庆幸,幸好响午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带上了佩剑。 见劝服无果,蒙面人只怕再耽搁下去,许岚秋的信号弹还要引来更多的援兵,当下也顾不得赵玄磷的身份 ,直接挥手让自己手下的人一起动手,准备来个速战速决。然而,蒙面人是个果断的,随他一道的那些个府兵却没有这个魄力,纷纷踌躇着不敢上前。 “兄弟们,左右裕亲王已经插手干涉了此事,若是放他离开,咱们必然没有好结果,倒不如趁着现在人少,快些解决了他们。不远处就是万丈深渊,届时将他们二人的尸身往下一抛,万不会有人追查到咱们身上!” 眼见自己手下的人胆怯,蒙面人挥了挥自己手上的长刀,鼓动道。 “若是咱们再不动手,过会儿裕亲王的人手到了,你们当咱们还能有活路?” 话说到这里,那些个迟疑的府兵也清楚自己等人现在是不动手也不行了,纷纷咬牙举起了手中的刀,冲着赵玄磷二人而来。 赵玄磷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刃躲避着贼人的攻势,一边还要小心地护着自己身后的许岚秋,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不免有些吃力。许岚秋见状心知自己拖累了赵玄磷,当下也十分小心地自己闪躲着敌方的攻击,尽量不连累赵玄磷分心。 无奈对方人数实在太多,许岚秋最后无奈只能躲 在了赵玄磷身后的一棵树旁,不断地绕树躲避敌方的攻击。 索性赵玄磷本着自己受伤,也绝对要护着许岚秋的信念,敌方愣是没有几个能突围到许岚秋四周的,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赵玄磷就没有许岚秋那般好运了。这不,双方开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前者身上已经不大不小刮出了好几道口子。 许岚秋见赵玄磷越来越吃力,心中也着急得很,后来干脆趁乱自地上捡了不少的石子,趁着赵玄磷与这些人拼杀的功夫,时不时地往贼人身上砸去,搅乱他们的节奏。 赵玄磷一身的功夫都是出自名师,虽说算不得如何厉害,但对付这些个府兵还是绰绰有余,加之又有许岚秋在见缝插针地帮忙,二人默契配合之下,应付这么一群人,非但没有落入下风,隐隐还有占据上风的意思。 “这样下去不行!”蒙面男子一见战况陷入僵局,着急道,“若再不快些解决,只怕裕亲王的援兵随后就该到了,届时咱们怕是都要交代在此!弟兄们,想想你们的亲族性命!” 蒙面男子的话果然是管用的,之前本来畏畏缩缩不敢进攻赵玄 磷的府兵们,登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地开始进攻。 原先还勉励能够支撑的赵玄磷,在对手这样不管不顾的攻势下,也终于开始逐渐吃力不支。前者到底还有一个亲王的头衔,这些人终究不是正规的匪徒,对于皇权有本能的畏惧,是以对赵玄磷还算是留有余手,只是许岚秋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群人原先的目标就是她,是以这个时候几乎拼着挨上赵玄磷一刀,都想给捅许岚秋一刀。眼看着局势对己方越来越不妙,赵玄磷挥剑再度替许岚秋挡开敌方的一击,拽着后者一边躲避敌方的攻势,一边不断撤退。 “走!” 赵玄磷从怀中抓了一瓶什么东西,抛到了众人头顶一气击碎,瓶中不知成分的粉末四散而闻府的府兵闪躲粉末的时候,前者拽着许岚秋足上运上了轻功开始疯狂逃跑。 “你没事吧?”赵玄磷怀抱着许岚秋,一番剧烈的厮杀后前者已然气息不稳,但逃亡中还不忘关心许岚秋的伤势,“这个时候想必我留在白马寺的人,应当已经看到了方才你放出的信号,咱们且再拖一会儿。” “抱歉,是我连 累你了。” 许岚秋抬眼,只能望见赵玄磷微冒出胡茬,略显得狼狈憔悴的下半张脸。 赵玄磷素有大魏第一美人的称号,谁曾见过这样这样狼狈的他?细细算来,似乎从认识了自己以后,前者谪仙一般的人物似乎就从神坛坠入了凡尘,没有一次在她面前能维持形象的……说到底都是自己拖累了他。 想到这里,许岚秋再度无声叹了一口气,脑中莫名地浮现出前世柳氏寻的那个所谓的游方高人给自己的批命。 “此女乃是天煞孤星命格,命中注定亲缘淡泊,与之太过亲近之人定不会有好下场……” 许岚秋原本只当那人是与柳氏串通好了,胡诌出来的话,一如先前柳氏刻意放出的流言一般,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她的婚事……但如今细想起来,兴许那人说得也不全是假的,似乎跟她亲近的人,真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例如她前世身边的一众丫鬟们,还有她的生母与父亲……至于许琰,当年与她同在宁国公府相依为命的时候,日子一样过得坎坷万分,若不是后来许岚秋入宫,前者又上了战场,只怕许琰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擒(一) “对不起。” 许岚秋越想越觉得那游方老道所说甚有道理,自己似乎就是个拖累人的命格…… “你我二人之间何必说这些?”赵玄磷轻笑一身,即便浑身狼狈也难掩他身上从容的气度。而许岚秋的这个角度,抬头却刚好能看到赵玄磷的喉结与侧脸,后者的笑容是难见的温暖治愈,可正是因为这样,许岚秋更加觉得愧疚。 赵玄磷毕竟一夜未眠,加之又经历了方才那么剧烈的一场厮杀,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一些伤口,这会儿还要带着许岚沁一起运上轻功逃命,如此更是负荷巨大,不多时许岚秋就感受到了前者逐渐无力而在微微颤抖的身子。 “方才你丢出去的是什么?”许岚秋心知自己就是再与赵玄磷客气于此刻也是无用,干脆转移话题,想要缓解一下此刻凝重的气氛,“没想到你还有带暗器防身的习惯?” “那哪里是什么暗器?连毒药都算不上,不过是我随身带着的金疮药。”赵玄磷苦笑解释,“也只能钻那些人不清楚瓶中药粉成分,四处闪躲的空子,否则我真是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带着你毫发 无伤地突围……怪只怪我学艺不精,不能护你周全。” “浑说什么?你若是不来,我都准备束手就擒等死了……” 许岚秋一直抬头看着赵玄磷的下半张脸,没曾想正好对上后者说抱歉的时候低头的目光,那双深邃的凤眼里写满温柔,看得许岚秋老脸一红,匆忙低下了头,闷闷地答道。 “你身上有伤,咱们的本意在于拖到援兵抵达,你别强撑着,咱们下去找个地方藏好,躲过他们的追杀便可。”夏日衣衫薄,许岚秋又被赵玄磷揽在怀中,即便她不愿多想,还是隔着二人衣衫,感受到了赵玄磷愈渐颤抖吃力的身躯。当下前者就着急地劝赵玄磷先停下运功。 “你这会儿再保存些体力,过会儿咱们若是被追上,好歹还能再挣扎一番……” 话已至此,赵玄磷也知情况正如许岚秋所说,不敢再反驳。二人再度回到地面上。 “我这还有一瓶金疮药,你背上的伤口不小,耽误不得,还是趁现在他们还没有追上来的时间,先给你上一下药。”赵玄磷一心惦记着许岚秋身上的伤,自怀中又摸出了一瓶与他方才丢 出去迷惑贼人相似的瓶子。 “不必了,我的伤口只是看着严重,其实真的没事,咱们还是逃命要紧……”许岚秋尴尬一笑,拒绝道。实在不是她不识好歹,而是伤口确实不是很深,却全伤在背后,若是想要处理,必然要除去上衣。 她与赵玄磷虽然相熟,但好歹还是异性,男女授受不亲可不是说着玩的…… “也罢,咱们再等一会儿,等援兵到了,再叫侍女好好给你上药,”从许岚秋羞红的脸色上,赵玄磷也猜出了后者的心思,暗骂自己一声荒唐,当下不止是许岚秋,赵玄磷自己也红了一张俊脸。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两人都不好意思互相搀扶,离了一段距离又开始逃命。 “他们二人都受了伤,便是裕亲王轻功再好,也躲不了多远,快些将人找到,否则今日就是咱们弟兄们要交代在此处了!”还没等许岚秋二人再走出多远,就听后方一阵嘈杂声传来,隐隐听上去,分明是方才与赵玄磷交战的那伙贼人。 “快走!”赵玄磷再顾不上尴不尴尬,揽过了许岚秋又开始疯狂逃命。 “按方才那边的痕迹来 看,他们应该是朝这里来了,咱们抄的小路,应当能赶得及找到裕亲王与那位六姑娘……” 还不等赵玄磷揽着许岚秋再逃出多远,前方影影绰绰又可见许多的人影。 “糟了,是方才被纤儿牵制住的那伙山匪!”许岚秋连忙警告赵玄磷,“这两伙人是一道的,快避开,再遇上他们咱们一样要玩完!” 听了许岚秋的话,原本一直朝前行进的赵玄磷,立刻揽着许岚秋,足下运功法力,愣是在树梢上改了方向,朝着左边的向走。 “这样下去他们两方人迟早要遇上,若是援兵还不到的话,以人数优势只怕今日也难以善了……”赵玄磷拧眉,语气略重。 “对不起,都怪我拖累了你。”许岚秋能听出来赵玄磷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纯粹是因为运动太过,这会儿气息不稳才是这般语气,可前者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愧意。 “傻瓜,”赵玄磷这次没有多说去安慰许岚秋,只腾出了一只手,揉了揉后者早已凌乱的头发,宠溺道。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跟许岚秋争辩对错,身体里所剩的力气都被他攒着,想要在自 己力竭之前,离这伙贼人更远一些。 可惜,似乎连上天都不愿意眷顾他们二人,赵玄磷揽着许岚秋改变方向,前进了不远,便见远处一片空旷,再没了植被覆盖,就是一片光秃秃的悬崖峭壁。 “往回走!”赵玄磷当机立断,拉着许岚秋又开始往回跑。 而那厢因为他们二人临时变道没有来得及收拾残局,闻府的府兵也通过痕迹,冲着此地而来,赵玄磷拉着许岚秋往回还没走上多远,便再度撞上了他们。 “怎么办?” 往右走,是与这群府兵一伙的山匪,往前是一心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府兵,往后则是万丈悬崖,这会儿莫说是许岚秋了,便是赵玄磷也没有了对策。 “人在哪里!”就在许岚秋与赵玄磷重新商量对策的时候,那边依迹寻来的府兵们终于发现了他们二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就开始吆喝。 “快走!”许岚秋心知经过了方才那一番奔波,这会儿赵玄磷只怕不剩多少力气了,当下毫不犹豫地拉着后者再度夺路而逃。即便前头是悬崖又能如何?若再不拉开距离,他们左不过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第一百九十九章 被擒(二) “奉劝两位莫要在做无用之功了,前头已是悬崖峭壁,只要二位乖乖束手就擒,小人保证,给二位留下全尸,让你们死得体面一些……”方才那个与赵玄磷交战的蒙面男子再度出现,这回的他似乎笃定许岚秋两人必死无疑,难得有耐性地与他们多说了两句。 “莫说废话,想在本王的面前动她,须得先踩着本王的尸体过去!”赵玄磷不愿与他们废话,当即掏出了腰间的配件,再度做出了护卫的姿势,站到了许岚秋的身前。 双方再度打成一团。 许岚秋心知赵玄磷的状态撑不了多久,当下也不敢再靠得他太近,省得叫他分心还要照顾自己,便一退再退,几乎快退到了悬崖边上。 索性有赵玄磷在前方挡着,许岚秋还算安全,还能一如方才在林子里厮斗时那样,分出神来不住往贼人身上扔石子,分担赵玄磷的压力。 “裕亲王这是为了女人不要命了?” 许是觉得地形优势,这一次为首的蒙面男子有恃无恐,没有上前一道加入战斗。但赵玄磷发狠,不要命似的打法也让其心中吃惊。才这么会儿功夫,赵玄磷便用以伤换伤甚至换命的战法,一连伤了他们这边 不少的人。 闻府这次派兵出来的目的,本是为了督促那群山匪杀人,是以来的人并不算多。蒙面男子本也以为这是一桩简单的差事,完全没有想到局势逆转,监工的成了干活的,而且伤的伤死的死……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难说赵玄磷会不会真的拼着命撑到援兵抵达,又或者真的反转叫他杀光了自己这边的人。 “缠住裕亲王,别让他分心!我去解决那个小丫头片子!” 蒙面男子暗骂一声,朝自己身边的下属吩咐了一句,转头趁着赵玄磷被缠斗住无法分神,悄悄靠近了站在悬崖边的许岚秋。 “啊!你小心!”眼见着赵玄磷腿上又挨了一刀,许岚秋紧张得喊出了声,又怕害他分心,连忙大声提醒了后者一句,这才捂住了嘴不敢再出声影响赵玄磷。 许岚秋的心思全在赵玄磷的身上,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全然没有注意到后边已然慢慢靠近过来的蒙面男子…… “姑娘小心!” 就在许岚秋看得出神的时候,却听不远的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喊叫声。 “纤儿?”许岚秋未来得及听清楚那人喊的究竟是什么,扭头四处寻找起声源,“你没死? !” 却见纤儿被一魁梧的身影背在身后,仔细一瞧,分明是方才被纤儿挟持的那个山匪首领?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 “姑娘!小心身后?”许岚秋还没想明白纤儿怎么会与方才的山匪一众混在一起,却听后者又对着她挥手,一脸急色地提醒道。 许岚秋这回终于听清了,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许六姑娘,又见面了呢!” 蒙面男子已经趁许岚秋被纤儿吸引注意力的功夫,已经快速地掠到了后者的身后,待到许岚秋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者纤弱的脖颈上已经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不是说元记茶楼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童叟无欺?怎的你们临时倒戈,不怕砸了招牌?”蒙面男子先是嘲讽了许岚秋一句,转头又看着不远处,与纤儿和谐站在一处的山匪一众,不忿啐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虽是山匪流寇,亡命之徒,但我等也有自己的道义底线,裕亲王与许六姑娘是广夏堂的幕后东家,你们身在富贵的人家自然不能理解广夏堂与我们这等草芥之人的意义,不用说道义,便是要我们以命换衣,我等也定然要救下他们二人!” 武大放下了背上的纤 儿,长得匪气的刀疤脸竟然十分正气地反驳蒙面男子道。 “裕亲王,许六姑娘已在小人手中,劝您还是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的了,省得刀剑无眼,若是小人一个不注意……”蒙面男子狠狠白了武大一眼,显然并不想理会他,扭头将手中的刀又逼近了许岚秋的脖颈一些,冲赵玄磷耀武扬威道。 赵玄磷此来的目的本就是此刻被蒙面男子挟持着的小姑娘,见状如此,哪里还敢多说什么,愣是在打斗中停下了动作,生生挨了府兵两刀。一刀砍在了赵玄磷的背上,一刀砍在了他的左臂。 此次战斗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止是赵玄磷发了狠,这些府兵同样也是,是以这两刀毫不留情,一时间鲜血四溅。 “你是傻吗?躲开啊!” 许岚秋没有想到赵玄磷赵玄磷会这么傻,在看见他受伤的时候,前者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一步,哽咽道。不得不说不愧是闻府出来的府兵,就连府兵手上的兵器都锋利得很,许岚秋不过朝前走了一点,纤弱玉白的脖颈上便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血痕,殷红的血顺着刀锋落下。 “我没事!刀剑无眼,你切莫乱动!”赵玄磷捂住自己的伤处, 同样任由其余的府兵将兵刃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这下可怎么办?” 许岚秋与赵玄磷落入他人手上,还不忘缠绵悱恻地互动时,那厢迟一步赶到的纤儿和武大一众山匪也在为难该怎么办。 “姑娘和裕亲王都在他们手上,咱们就是人比他们多也无从下手……”眼看着许岚秋与赵玄磷两个主角已经落在了敌方的手上,纤儿急得手足无措,“他们原就是冲着姑娘来的,现下姑娘落在他们手上更是不会又好下场,武大哥你倒是快点想想办法啊!” “且等等,我想想办法……”武大自幼草莽一个,独身至今,哪里被小姑娘这么依赖过?但现下的情况由不得他旖旎多想,前者只能强制逼自己抓紧想法子。 “几位大哥,咱们打个商量吧,”眼见局面僵持住,良久,武大上前一步,与黑衣人谈判道,“你看,你们的人伤的伤死的死,而我们这边的兄弟们都是好手好脚,连力气都没废上多少。你们便是能杀了许六姑娘与裕亲王,完成任务又能如何?我们兄弟等人定然也要替二位报仇的……这样吧,你们将裕亲王与六姑娘放了,我们兄弟等保证必然好好地放诸位离开。” 第二百章 动手吧 “完不成任务你们便是放了我们离开又能如何?”武大的话一说完,蒙面男子便冷笑着不屑道。 “若是你没有倒戈前,是裕亲王的援兵与我们说的这话,兴许我们兄弟等人还会还会考虑一二,可你们既已倒戈,想必裕亲王与六姑娘已然猜到了幕后的雇主。放不放他们二人回去,左右我们兄弟几个也逃不开一个死字,倒不如杀了裕亲王与许六姑娘,既完成了主子安排的任务,还能不连累到家里。” “届时,哪怕我等以命换命,诸位觉得,京兆府与裕亲王的人抵达后,看到他们二人的尸体,第一个会怀疑的人是谁?奉劝诸位一句,你们宁愿违背道义也要救他们二人,但既然已然注定你们救不下,倒不如继续咱们的合作…… 趁现在裕亲王的援手还未抵达,咱们赶紧完成了这单买卖,各自离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谁又能猜到是谁下的手?这样双赢的好主意,你们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谁也没有想到,蒙面人还有这等口才,竟转过来反劝起了武大等人。 前者这话一出口,别说是被挟持的许岚秋二人,就 连立在不远处与他们谈判的武大一众同样懵了。 “老大,那人说的不错,左右他们放不放过六姑娘与裕亲王都逃不开一个死字,而叫他们杀了裕亲王的话,不管旁人怎么看,他们都像是跟咱们一伙的,到时候,怕是连咱们都要被牵涉进去。”与武大一起的一个山匪走了出来,肃然道。 “不是还有我呢吗?到时候我会帮你们解释的……”纤儿生怕武大等人再度倒戈,连忙着急道。 “纤儿姑娘请放心,我等不是那种人,更何况六姑娘与裕亲王这等善人,定是不该死在这种地方的,我们既答应你救人,便一定会想尽办法。”武大小声安抚纤儿道,转头又对得意洋洋的蒙面男子道。 “这位兄弟说得在理,只是你们毕竟是打着我们的名号杀的人。六姑娘也就罢了,裕亲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等又怎能保证你们会不会故意留下线索,将他的死全部推到我们身上?” 不同于方才安抚纤儿时刻意压低的音量,武大与蒙面男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可是半点都没有压低,蒙面男子顿时面上一喜,而许岚秋与 赵玄磷的脸色则不好看了。 “老兄弟你放心,我等说到做到,只要你不阻拦我们完成任务,我答应你,只要杀了许六姑娘与裕亲王,我等兄弟必然帮忙将此地的线索处理干净……我等弟兄们这回儿的状态你也看到了,届时若是我们出尔反尔生死还不是由你们说的算?” “不能……” “稍安勿躁!”纤儿见武大一脸凝重,似是真在用心思索蒙面男子的话的可行性,连忙想要出声阻止,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小声警告道。 “我可以做主答应你,但是有一个要求,”武大佯装呻吟了许久,最后才开口道,“裕亲王与许六姑娘都是我等的恩人,如今这个境地,我等既已救不下他们,还请兄弟能行个方便,让我亲手送恩人们上路,尽量替他们二人省一些痛苦……” 这话虽是对着蒙面男子说的,但武大一直保持着一副愧疚不舍的神色,目光直直地落在赵玄磷与许岚秋的身上。 “让你动手送他们二人上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蒙面男子原还有些怀疑的心,在见了武大这幅姿态后,赫然放松了许多,但为 以防万一,前者还是迟疑了片刻,又威胁道,“只要你亲自动手,杀了你身边那个丫鬟,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让你动手未尝不可。” “让我杀了她?”武大没有想到蒙面男子这么难缠,竟会提出这样的棘手的要求,当时纤儿和前者就面面相觑,愣住了。 “罢了,你动手吧,只要能救出姑娘,我什么都可以的。”纤儿咬了咬牙,留恋不舍地又看了许岚秋一眼,转头红着眼大义凌然地冲武大道。 “纤儿不可!” 许岚秋早在方才蒙面男子出声的时候就一直在摇头,示意纤儿不要,这会儿又见后者这幅姿态,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还受制于人,大声阻止道。 “动手吧!” 纤儿含泪又看了许岚秋一眼,转头再度坚定地冲武大点头。武大打的什么主意她能猜到,无非是许岚秋与赵玄磷现在受制于人,他们就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自己的命能换来许岚秋生的机会,纤儿觉得非常值得。 “你这丫头,是真的……”武大无奈,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开始作势。 纤儿早已闭上了眼,许岚秋只能眼睁睁看 着武大极快地变脸,几乎是瞬间面色变得凶狠,锋利的匕首闪着锐利的银光,极快地进入纤儿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点点从匕首处落下,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红色的血花。 “不!”许岚秋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全然顾不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钢刀又划破了她的肌肤。眼看着纤儿软绵绵地靠在武大肩上,随后被武大轻轻放在了地上,许岚秋一时间再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兄弟,我已按你所说,送六姑娘的贴身侍婢下去了,如此你可看到我的诚意了?”武大拔出了鲜红的匕首,摊了摊手,对蒙面男子道,前者那双蒲扇似的大手上沾满了鲜血,是灼目的鲜红…… “自然可以,你过来吧。”蒙面男子看了一眼武大鲜血淋漓的双手,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许岚秋,笑得残忍。 从经历过闻氏生前在白马寺的那次算计后,许岚秋再也不曾怀疑过纤儿的忠心,可即便心知后者能为了自己去死,亲眼见证到这一幕,许岚秋还是震撼心痛得忘了反应,就连武大向着自己这边靠近,前者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六姑娘快躲开!” 第二百零一章 交换 等许岚秋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武大已经接过了蒙面男子手上的钢刀,狠狠推开了许岚秋,与其厮打到了一起,与此同时,原本同样被钳制住的赵玄磷,也不知何时挣脱了府兵的钳制,在武大动手的那一刻,同样开始厮杀。 “纤儿呢?”许岚秋茫然地看了一眼场内的局势,后知后觉地冲难以分身的武大问道,“纤儿没死对吧?” “姑娘,奴婢没事!”方才还因为武大的一番操作,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纤儿,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对着许岚秋大声回应道。 许岚秋这才注意到纤儿心口的衣衫沾满了血迹,但后者这会儿看着分明半点伤都没有…… “纤儿姑娘身上的血是小人的,小人皮糙肉厚,流点血不算什么,哈哈哈。”许岚秋连忙转头又去看正在与蒙面男子厮斗的武大,武大似乎早就料到许岚秋会看过来,当下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笑道。 “无耻!”蒙面男子见武大还有心思分神,又听他与许岚秋解释,心中清楚,自己是被人彻头彻尾当猴耍了一通,怒骂道。 “这叫兵不厌诈!”武大爽朗一笑,继续挥刀与蒙 面男子战在一起,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蒙面男子先前已与赵玄磷厮斗了一番,后来又费了不少力气四处搜寻许岚秋与赵玄磷的下落,哪里抵得过几乎状态完好的的武大?这会儿蒙面男子几乎被武大压制着打,想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该败了。 再看赵玄磷那边,有武大带领的山匪一众加入战斗,赵玄磷顿时压力大减,一切优势都是朝着己方这边。眼看着局面即将大定,不止是许岚秋等人心中稍安,以蒙面男子为首的府兵一众同样也看出局势的不妙。 府兵一众在一面倒的局势下,已然成了颓势,甚至可以说是在象征性地反抗……眼看着再这样下去,自己这边的人只怕不仅任务完成不了,难说还要再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结局,蒙面男子也急了。 拼命挥开武大再次挥过来的长剑,冲着还站在一边的许岚秋跑去。 “竖子尔敢!” 武大没有想到蒙面男子忽然来这么一手,连忙再度挥刀想要拦下后者的攻势,谁曾想蒙面男子愣是生生挨了他一刀,顶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再度将许岚秋擒到了手上。 “哈哈哈!漂亮的很, 左右今日我等也逃不过一死的结局,能在临死前完成任务也算圆满了!别过来,你们若是再靠近一些,我可不敢保证,我这手上的刀会不会抖!”蒙面男子将刀再度架在了许岚秋的脖颈上,一边威胁着武大等人,一边缓缓后退与后者等拉开距离。 “原本以为杀了这臭丫头与裕亲王,今日之事便再无人知晓,偏生你们要临阵倒戈横插一脚,这边也罢了,只要许六姑娘死了,我等身上半点线索也查不出来,裕亲王就是不想处置你们,也必须要查出幕后真凶,给宁国公府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蒙面男子似乎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笑得癫狂得意。 眼看着蒙面男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又见自己二人已经离得悬崖越来越近,许岚秋心知自己今日定然逃不过一死。 这会儿赵玄磷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正一脸着急地看着她,许岚秋心有戚戚,有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到了此刻一切的语言,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干脆闭上了嘴。 赵玄磷紧张的姿态,不止是在场的众人,蒙面男子同样注意到了。 他方才说得信誓旦 旦,但实际上自己心中也没有底,毕竟谋杀皇亲国戚可不是什么轻松的罪名,且以裕亲王的权势,只要认定了幕后凶手是闻家,哪怕他们再如何笃定自己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以赵玄磷的本事,无中生有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方才赵玄磷对许岚秋这丫头的重视性,蒙面男子心中越发没底…… “其实想叫我放过许六姑娘也不是不可以,”蒙面男子忽然阴阳怪气道,“裕亲王不是看重她吗?这样,只要裕亲王肯以命换命,将六姑娘还给你们未尝不可。” “王爷不可!这定然是陷阱!”武大等人都不是傻子,见听蒙面男子这么说几乎都猜到了他的用意,立刻劝阻赵玄磷道。 “是陷阱又如何?”蒙面男子有恃无恐地再度狞笑道,“裕亲王若是过来,兴许六姑娘还有一线生机,可倘若裕亲王不过来,你们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六姑娘死了……啧啧,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六姑娘如今尚未及笄吧?真是可怜,也可惜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尚不知待六姑娘及笄后会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赵玄磷,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朋友 ,就莫要听他胡说,不过是一条命而已,用你们男的的话说,十八年后仍是一条好汉,不必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呜……” “许六姑娘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您是真的不怕死不成?” 许岚秋一见赵玄磷的神色,已在蒙面人的说动下出现动摇之色,连忙开腔想要阻止,没曾想后者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别伤她,我过来!”赵玄磷眼见许岚秋又被蒙面男子狼狈危险,焦急出声。他又何尝不知晓蒙面男子打的什么主意,可若要他眼睁睁看着许岚秋去死,他又如何能做得到无动于衷? “好好好,”蒙面男子虽说早已料到许岚秋在赵玄磷心中的分量不低,但见后者真的毫不犹豫答应以命换命,仍不免激动难忍,不住夸道,“裕亲王男子汉大丈夫,果然是好担当?!” 许岚秋早就憋了一泡泪水在眼眶中,若不是被蒙面男子捂住了嘴,她只怕早就出声制止了,此刻见赵玄磷毫不犹豫地答应,用自己的性命换她的性命。前者眼眶中的泪水再抑制不住,不住地摇着头,任由泪水淌了自己一脸与蒙面男一手。 第两百零二章 反转与坠崖 赵玄磷自然看出了许岚秋眼中的不赞同,可若认真算起来,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能及得上她重要?前者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按照蒙面人的指示,朝着二人靠近,期间还不忘用眼神不住安抚着哭得可怜的许岚秋。 “此女乃是天煞孤星之命,此间无人命格能压得住她,先国公夫人与先国公爷同样是,莫怪老夫说话难听,此女日后怕是还会继续上克亲夫,下克子女亲友……” 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当年在柳氏屋中,偷听到的那位所为的游方高人所说的话,许岚秋望着模糊而来的赵玄磷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着。 “下克亲友夫婿……”所以哪怕她并没有接受赵玄磷的示爱,一样也要连累到他吗? “你放开她,本王的性命由得你取去!”就在许岚秋胡思乱想的功夫间,赵玄磷也越靠越近。 “哈哈哈,裕亲王好胆魄!还请您将双手举起来,叫小人看清您未带暗器什么的,毕竟亲王武功高强,小人不得不防。” 许岚秋不会武,赵玄磷又是赤手空拳,拖着一副重伤的身子过来的,蒙面男子似乎半点都没有将手 无缚鸡之力的许岚秋,放在眼中,先是放下了架在其脖颈上的钢刀,随后又将刀锋指向了赵玄磷,耀武扬威地指示道。 “你别伤她,我过来就是,”对于蒙面人的态度,赵玄磷微微不满地蹙起了剑眉,却还是乖乖地按前者的指示,抬起了双手,以期让蒙面人看到自己并不构成威胁。 “还请裕亲王过来换许六姑娘,”蒙面人见他态度足够诚恳,又舞了舞手上的剑,示意赵玄磷走过来。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里,许岚秋故意四下打量了一番,眼见自己与蒙面人距离万丈悬崖不过两步之遥,心中暗惊讶,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了后者的打算。 赵玄磷此刻身受重伤,自己又是个没有能耐只能添乱的,而此刻他们的站位又距离悬崖如此之近……蒙面人今日单独弄死了她,又或者单独弄死了赵玄磷都算是完成任务,但不管他们二人是谁,只要其中有一个活了下来,那势必会给闻府带来天大的打击。 单只一条买凶杀人,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便足够闻家上下获个谋逆的罪名……是以蒙面人拿自己的性命诱哄赵玄磷过来,只怕从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 想要与他们二人同归于尽了! 许岚秋想明白了这些,有心想要提醒赵玄磷注意,奈何后者真的是个痴情的傻子,想必就是她与后者明说了也不会有用…… 想她许岚秋两世英明,却唯独不通情爱,何德何能能担起赵玄磷这样清风朗月的男子的爱慕? 越想到这里,许岚秋越觉得当初那个游方道士说得是真的,兴许她生来就是个连累人的性格,当下许岚秋侧脸,看了一眼仍紧盯着赵玄磷,笑得一脸恶意的蒙面男,忽然明悟…… “啊!你这小贱蹄子做什么?!” 只见许岚秋给了一直注意着她的赵玄磷一个告别的眼神,随后毫不犹豫地双手抓住了蒙面人捂在她口鼻处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换来了蒙面人吃痛惊慌地怒骂。 因着蒙面人原就是将许岚秋钳制在怀中的,是以后者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在众人预料之外,还连带着后者钳制着许岚秋往后退了两步。 “好好活着!” 眼见着万丈悬崖就在自己脚下,许岚秋忽然回头冲离得不远处的赵玄磷露出一抹温柔决绝的笑,毫不犹豫地推着蒙面人朝悬崖冲了去。 蒙面人本就收了不清 的伤,加之本就对许岚秋这么个不会武功的丫头,没有半点防备,一时不察竟叫许岚秋推了个正着,等他反应过来正准备挽救的时候,身体早已失重地跌出了悬崖。 “格老子的!爷爷就是死,今日也要拉着你这臭丫头陪葬!” 许岚秋正在窃喜,自己竟挡住了惯性,愣是在悬崖边停住了脚步,没有随蒙面人一道掉入悬崖,没曾想后者竟然在坠崖的一瞬间,将手中的钢刀插在了悬崖的缝隙中,反手抓住了许岚秋停在崖边的玉足,怒骂道。 “秋儿!” “姑娘!” 许岚秋没有料到蒙面人会忽然来这么一下,原就没怎么站稳的身子顿时随后者的动作,一阵晃荡后直接跌出了地面,落向了万丈悬崖。 “也罢,本就是偷来的一世,能体会到许多前世没有的经历,已是一种荣幸了……” 失重的感觉袭来,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仇未来得及报,可跌出去的那一瞬间,许岚秋还是感到了解脱的快意。 “秋儿!” 可就在许岚秋闭上双眼,准备享受死亡带来的解脱时,却见原本伤重得厉害的赵玄磷忽然从悬崖上冒出了头来,眼见着来不及抓住自己, 竟是毫不犹豫地朝她的方向越了出来…… “哈哈哈,无论如何在下一阶无名之辈,能拉得宁国公府六姑娘与堂堂裕亲王,与我一道陪葬,实乃人生大姓,夏某值了!” 蒙面人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的姓氏,生怕暴露什么,直到此刻眼看着自己的任务目标与赵玄磷同时坠崖,蒙面人才猖狂地说出了自己的姓氏,随即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卡在悬崖缝隙中的额长刀,随着许岚秋二人一道向着望不到底的深渊坠去。 “裕亲王!” “王爷!” 隐隐的,许岚秋似乎听到了悬崖上传来了纤儿与武大,甚至是侍墨焦急的呼唤声。 看来是援兵到了……可惜这时候援兵到了又有什么用?许岚秋任由眼眶中的泪水被山涧猎猎的风吹舞向上飞去,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那个连死都要追随自己一起的傻子。 下坠的力本应该是对等的,而赵玄磷又是晚许岚秋一步坠崖的,按说他应该追不上后者的速度,没曾想一贯以睿智闻名天下的裕亲王,愣是接着半空中一颗倒垂的树干之力,运上了轻功,狠狠朝着许岚秋奔来,愣是赶在半空之中抓住了后者向前伸出的玉手。 第二百零四章 殉情? “我活了两世,见过疯子也曾见过傻子,却实在说不清楚,你究竟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 耳边仍是山涧猎猎的风声,许岚秋转眼间已被赵玄磷揽入了怀中,前者笑得无奈又惋惜,时至此刻,她也再说不出责怪的话,只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地,冲赵玄磷抱怨了一句…… 转眼数个时辰过去,就在许岚秋等人坠崖的这会儿功夫里,蓝溪山又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急雨,这会儿雨过天晴,但再看天色,已然到了日暮时分。 夏天的天色总是黑的比其他三个季节更晚一些,许岚秋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得麻木了,唯独脸上痒痒得厉害,耳畔时不时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和山涧的虫鸣鸟叫。 “唔……” 等许岚秋不堪其扰的被脸上的“作恶”的动静吵醒时,才见天色已经开始泛黑,天边的云霞也变成了从灼目的红染上了淡淡的深色。 许岚秋赶走了在自己脸上作乱的鸟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命大地,挂在崖底的一颗向外伸展枝叶的榕树的树枝上,身上除了坠崖前的伤势外,只有一些轻微擦碰的伤口,怎么也说不上严 重。 “赵玄磷!”失去意识前,许岚秋分明记得自己是被赵玄磷揽在怀中的,是以这会儿前者一回过神来,便开始四处寻找后者的身影。 索性上天眷顾,不止是许岚秋挂在树梢上毫发无伤,赵玄磷也被这颗参天的榕树树须缠着,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找到了人,许岚秋连忙手脚并用地朝赵玄磷爬去,一面还不忘呼唤着后者的姓名。终于前者借助着树干间落下的树须做支撑,勉强爬到了赵玄磷的身边。 “赵玄磷,赵玄磷?”许岚秋尝试着呼唤了前者半天,见他仍是半点反应也无,心中正焦急,却见赵玄磷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下,“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还好,”赵玄磷一睁开眼,就见许岚秋一脸狼狈,却难掩焦急在意自己的脸色,前者心中一暖,正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今日用功过度,浑身半点力气都提不上来,当下只能无奈道,“只是我现在可能动不了了……” 屹立在崖底的这颗榕树,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其上枝叶茂密不说,更是连最细的树干都比许岚秋的胳膊来的粗实。而此刻,赵玄磷虽 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却被榕树杂乱无章的树须缠了个严实,便是他此刻身上还有余力,想要挣脱这些树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右足的靴子里绑着一把匕首,你将它取出来,将这些树须砍断,我便可以下来了。”赵玄磷望着许岚沁露出了一个无奈道。 “你身上的伤口没事吧?我将这些树须砍断后,你可以自己下来吗?”许岚秋毫不犹豫地上手,按赵玄磷所说的位置找到了匕首,一边动手割开缠绕在后者身上的树须,一边不住开口询问道。 “我身上的伤势无碍,至少自己下去还是可以的,莫要担心我。”赵玄磷隔着茂密的树叶间的缝隙,望了一眼天色,又感受了一下自己四肢的力量,安抚许岚秋道。 便是他伤得重,不好动弹,赵玄磷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许岚秋,毕竟此刻的环境恶劣,天色渐晚,崖底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他尚且不清楚。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若是在这个时候任许岚秋一个人在这四周晃荡,赵玄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是以,哪怕身体状况再差,前者也定然要从树上下来,先将许岚秋安顿好 再说。 许岚秋与赵玄磷此刻心中的想法所差不离,是以明明是以往从未干过粗活的姑娘,愣是拼着一口气,将一双白皙的双手都磨出了水泡,终于赶在天黑前,将缠在赵玄磷身上的所有树藤都砍断了。 “为难你了,”赵玄磷从高高的树梢上跃下,腿上的伤口一阵剧痛,前者脸色顿时苍白一片,怕叫许岚秋看出自己的不对,赵玄磷又强忍着痛,云淡风轻地朝她道谢,“怪我今日用力过猛,此刻不剩多少内力,否则只要稍稍用力,便能震开那些树藤……” “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许岚秋看着衣衫褴褛的赵玄磷,再度愧疚。像他这样天之骄子,若不是因为自己,何至于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傻姑娘,都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这种见外的话,”赵玄磷忍着自己身上的痛意,再度宠溺地揉了揉许岚秋的发顶,刻意转移话题道。“崖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尚且还不清楚,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还是先找个地方度过今夜再说。” “说得也是,方才咱们坠崖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身边那个小厮侍墨的声音, 想来有他跟纤儿在,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该下来找我们了。”赵玄磷的计策果然有用,许岚秋立刻被引开了注意力,“咱们可得养好精神,等他们下来训我们!” “对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还能走吗?”重新燃起斗志的许岚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赵玄磷身上似乎还受着不轻的伤势,“方才我还听到附近有山泉的声音,我扶着你,咱们先去找到泉水,将你我身上的伤口清理一下,若不然一会儿感染了就糟了……” 许岚秋一直絮絮叨叨地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过问赵玄磷的意见,虽然赵玄磷也不会对许岚秋的话有任何的意见…… 良久,在许岚秋的搀扶和赵玄磷的强撑下,二人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距离此地不远处的溪流。 “事急从权,现在可不是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一到溪边安顿赵玄磷在溪石上坐下后,许岚秋立刻动手想要扒赵玄磷的衣衫,眼见着后者被自己的动作唬得脸红,许岚秋立刻憋住了笑意,一脸严肃道,“你我二人之间客气什么,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便自己脱了上衣,我不动你的裤子……” 第二百零四章 崖底独处 “诶……” 赵玄磷还没来得及反抗阻止,许岚秋已经直接动手,用方才从后者身上找出来的匕首,将赵玄磷的裤管“滋啦”一声直接划破,露出了他腿部的伤口。 好歹也是生在皇室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赵玄磷常年不见日光的腿部肌肤,完全不比许岚秋这种精心呵护出来的姑娘家要差,甚至更白皙一些也说不准,可正是因为其衣衫下的肌肤白皙,才更衬得那伤处格外的狰狞可怖。 虽早已料到赵玄磷的伤绝不会轻,但借着逐渐昏暗的光线,许岚秋还是被后者身上的伤口狠狠唬了一跳。 “上衣你要自己脱掉还是要我帮忙?”许岚秋强压下自己汹涌而来的泪意与鼻酸,故意别开脸,不让赵玄磷看到自己的脸色,转移话题道。 “我自己来吧,”赵玄磷自然猜出了许岚秋的心思,心知她的不自然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而不是因为害羞,当下也没再羞窘,老老实实地遂了后者的意思有些费力地脱起上衣。 方才厮斗时,许岚秋只记得,赵玄磷的肩上背上,乃至腿上都有伤口,却不知还有许多处不深却也绝对算不上轻的 刀伤……这会儿许岚秋哪里还能不明白,只怕从方才从树上下来时,赵玄磷就一直是在强撑着。 “你……你这人真是铁打的,不知道疼吗?” 许岚秋捏着帕子,一点点帮赵玄磷清理着伤口。想到这人如今这幅姿态全是因为自己,本想怨怪的话,在喉间转了一圈终于还是憋回了肚子里。 “你不是会随身带金疮药?先给我,我帮你包扎一番,”赵玄磷正不知该怎么接许岚秋的话的时候,却听后者又问道。 “我……我一共就带了两瓶在身上,这会儿真的没有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赵玄磷迟疑了片刻才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罢了,你先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方才我在这附近倒是有看到一些止血用的草药,等我去找过来,”许岚秋叹了一声,也没等赵玄磷答应,转身哒哒哒跑了。 “诶……”赵玄磷望着小姑娘快速离开的背影,无奈收回了伸出的手,攥紧了左手中的药瓶。若是叫许岚秋看到他藏起来的这药瓶,定然又要跟赵玄磷闹脾气,可这瓶药,是他特地给小姑娘身上的伤留着的……用在他的身上岂不是浪费? 两人之间自从重新认识以后,几乎一直都是赵玄磷在默默替许岚秋付出,而后者甚至在知晓赵玄磷的心意后,许多次还曾不断躲避着他……这还是头一次,头一次看到小姑娘对他的紧张在意。 望着自己手上的药瓶,和小姑娘帮忙处理得细致的伤口,赵玄磷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许岚秋手脚还算麻利,没多久就用外衣做兜,抱着一堆的草药找了回来。 “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怎的看你的脸色这般苍白?”天色渐黑,也就是赵玄磷眼力惊人,才能一眼看出许岚秋的脸色不对。 “无事,方才回去找草药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蒙面男子……我见他的佩刀尚在,又想着崖底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不顺手将他的刀给捡了回来,咱们的运气不错,那家伙身上还带着火折子,等一会儿帮你收拾好伤口,我再去寻些干柴,夜里有火,想来也会安全一些……” 许岚秋朝赵玄磷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话里虽说的是开心的事,但其面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见许岚秋这幅状态,赵玄磷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从高处坠落的人,能留一 具全尸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与许岚秋语气好,恰好挂在树上,别说受伤,身上连擦碰都没有,可那蒙面男子只怕就…… 许岚秋前世今生,不管过得辛苦还是美满,只怕都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这会儿她还能保持得这般镇定,已经超过赵玄磷的想象了,更何况,听她话中的意思,小姑娘竟然还自蒙面男子的尸身上找到了火折子…… “噗嗤,”想到这里赵玄磷莫名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许岚秋停下了手中洗草药的动作,不解朝他望了过来。 “从前一直知道你厉害,却不知道,原来你的胆子还这么大,”赵玄磷心知堵不如疏,干脆主动与许岚秋说起了这个血腥的话题,“蒙面男子的死状不好看吧?” 赵玄磷说道这里,许岚秋立刻明白,这人定是猜出了自己此刻的不好受。 “那可不是,当年在宫中的时候,我也曾雷厉风行地处置过许多不听话的宫妃下人,虽说不曾亲眼见过那些血腥的惩罚,但好歹也知晓一些……不过一具死状凄惨些的尸首,有什么可怕的?你瞧,我还把他身上的火折子给找出 来了。” 许岚秋好不得意地顺着赵玄磷的话,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感觉,笑道,“我曾听过一句话,‘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何况是一具已经对我造不成威胁的尸首?” 想到许岚秋这些年来的经历,从柳氏再到先帝,乃至她曾倾注一生心血的赵覆之……赵玄磷一时语塞,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索性,叫他这一番插科打诨之下,原本因看到血腥画面而感到作呕难受的许岚秋,总算是缓了过来。 “好了,这山涧不知有没有吃人的豺狼虎豹,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再去寻些柴火,”许岚秋耐心地帮赵玄磷处理包扎好伤口后,拍了拍手,转身又准备忙活。 “且慢,你背上的伤口还未处理,”赵玄磷连忙叫停了她,“如你所说,你的伤口就算不严重,可若不早些做处理,便是不感染,日后也定然也是要留下疤痕的……” 听到赵玄磷恐吓自己日后会留疤,许岚秋原本还强硬的的心瞬间怂了。 “算了,哪有女孩子能接受自己身上多一道丑陋的疤痕的?!就算她两辈子加起来,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那也不能够啊!” 第二百零五章 上药 “也罢!”许岚秋暗暗劝服了自己半天,最后才咬了咬牙,背对着赵玄磷坐了下来,大有中英勇就义的感觉,咬牙对后者道,“劳烦你帮我上药吧,”说着许岚秋红着脸,努力摈除脑海中的廉耻羞涩,缓缓退下了外衣,露出了白皙的后背。 “咕咚……”夜色中,赵玄磷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虫鸣声中显得格外明显,一时间不止是许岚秋,连着前者原本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也瞬间变得通红一片。 “你若是介意,我可,我可以闭着眼睛给你上药……”似是为了补救自己方才孟浪的行为,赵玄磷大有种欲盖弥彰地想了个办法。 “不必了,”许岚秋同样红透了一张脸,但还是强撑着半点不露怯,“方才我给你上药的时候已经说了事急从权,更何况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你若再闭上眼睛还怎么上药?姑奶奶我怕疼,你若是真关心我,不若动作快些,还省得我受罪。” 因着许岚秋是背对着他,赵玄磷只能看到她半裸的后背,压根看不见她的脸色,见她一个姑娘家都如此魄力,后者也不好意思 再多说什么,只能接过了方才许岚秋给自己擦拭伤口的帕子,凑近了一点点帮前者清理起了伤口。 许岚秋半裸着衣衫,冰凉的山泉水落在前者的敏感的背部,时不时还能感受到赵玄磷指间温热的触碰,原是只因为羞窘而红了脸的前者,莫名地心中竟起了两分旖旎的心思,尤其是想到自己与赵玄磷之间那纠缠了两世的关系……许岚秋心中越发乱了。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都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想到坠崖的那一刻,赵玄磷毫不犹豫朝自己奔来的身影,许岚秋耳畔忽然响起了当年身在后宫时,那个陪在自己身边满脑子古怪想法的小丫鬟曾唱过的那首歌。 所以,在追随自己从崖上坠下的那一刻,他竟是想要陪自己一起死的吗? “殉情?”许岚秋反复地在口中咀嚼着,这个听起来残忍又美好的词语,心中有陌生的悸动感,一阵阵的似是要把她淹没一般…… “你说什么?”赵玄磷没听清许岚秋方才说了什么,好奇追问道。 “没,没什么……”许岚秋老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 道,“皇室哪个人不惜命的?偏生就你,放着好好的裕亲王不做,往日天天跟着我胡闹也就罢了,方才说跳就跟着跳下来了,若不是上天庇护,你还真准备陪着我去死呢?!” 这段话里半是埋怨,半是试探,说到底,许岚秋自己也说不明白,对赵玄磷问出这番话时她心中抱的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你真觉得亲王这个名号很好吗?可若是没有了你,荣华富贵,寿命再长又能如何?”赵玄磷苦笑小声解释道,手上动作却不停,细心地给许岚秋撒上了自己特地留下的药粉。 “你说什么?哎呀,你给我上的什么东西?不是还有草药吗?”许岚秋刚想再问赵玄磷方才说了什么,却觉得背上伤处传来的感觉不对,登时轻呼出声,惊讶道。 “药粉罢了,”将已经空了的药粉瓶子递给许岚秋,赵玄磷一边继续帮后者包扎着伤口,一边趁许岚秋还没发难前解释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日后还要寻个好姻缘的,身上留疤了多难看?” “所以你骗我说没有金疮药了,实则将药都留给了我?”许岚秋望着 自己手上还带着赵玄磷余温的药瓶,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生气,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莫要生气,你不是常说我身上阳刚之气不足?这不留两道疤还显得英梧些不是?”赵玄磷一边劝着许岚秋,一边将她的衣服拉了上去。 “懒得与你计较!天黑透了,我去寻些柴火来……”许岚秋老脸再度一红,心跳乱的厉害,当下也不敢再与赵玄磷多说什么,混乱系好了衣襟,随口扯了个借口,扭头钻进了边上的林子里…… 很快一堆明亮的火焰点亮了浓郁的夜色,给这漆黑的林间带来了一抹暖光。 “方才上山的路上,赶车的老车夫说,六月的天似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而在山上更甚,只是咱们现在伤的伤残的残,只希望天公作美,今夜莫要在落雨了,否则咱们只怕等不及纤儿他们找到咱们,可能就要冻死在这崖底了。” 许岚秋拨了拨幽幽燃着的火堆,双手并拢搓了搓两臂,感慨道。 这会儿她已经从方才的羞窘中缓过劲来,许岚秋自我总结,她只要不与赵玄磷那双惑人的凤眼对视,便能一直 保持着正常。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都没事,想来上天也是眷顾着咱们的,你莫要多想,这里有我守着,你先睡一会儿吧。”赵玄磷看了许岚秋一眼,并未猜测出她的想法,笑道。只是前者的声音有种不易察觉的,病态的沙哑。 “也好,咱们轮流守夜,相信只要熬过了今夜,明日纤儿与你的人应该就该找到咱们了……”二人身上或轻或重都带着伤势,是以许岚秋倒也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与赵玄磷打了个招呼,自以为想得完美地分配了工作后,便和衣半躺在了溪边的一大块溪石上,准备休息。 “今日方下过雨,地上寒凉得很,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不若靠在我身上休息,也省得再着了风寒。”见许岚秋这般动作,赵玄磷剑眉又是一蹙,关心道。 “也罢,那便辛苦你做个人肉靠垫,待会儿我也让你靠着休息。” 许岚秋先是纠结了一番“男女授受不清”的规矩,转念一想,自己方才与赵玄磷都差点“坦诚相见”了……规矩哪有性命重要?当下也没再推迟,顺势靠在了赵玄磷的肩上睡了过去。 第二百零六章 高烧 这一日下来,许岚秋不仅受了惊吓,还经历了逃亡、命悬一线的种种刺激,若不是她不同于寻常姑娘家,只怕早就扛不住倒下了,是以这会儿忽然回归到了安全的环境,又有赵玄磷这个值得她信赖的人在身边陪着,不多时许岚秋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至半夜。 许岚秋是被尿意和饥饿感给憋醒的。崖底除了山溪水,并没有看到任何可供果腹的吃食,加之她与赵玄磷又都是伤患,是以除了方才清理伤口时,两人喝了一点溪水果腹,完全是腹中空空的状态,怪不得许岚秋会饿醒。 彼时赵玄磷同样靠着身后的大树双眼紧闭,另一只手还搭在许岚秋的腰上,连睡着了都不忘护着后者。 “还说轮流守夜呢,原来裕亲王也是个会偷懒的,”许岚秋无奈笑道,刻意放缓了动作小心地拿开了赵玄磷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可当许岚秋的手碰到赵玄磷的手的时候,前者才终于发现了不对,“怎么会这么烫?” “糟了!”感知到赵玄磷身上的温度不对,许岚秋连忙将手放到了前者的额头上 ,果然,出手一片火热。许岚秋这才想起,当年她在深宫无聊时曾翻看医书,所看到的一句医礼。 病人失血过多,或是伤口过大,若是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很有可能引起感染,或者高热,这个时候最好是守在病人身边,用高度的酒精给其做降温处理……可是现在荒郊野外的,许岚秋上哪去给赵玄磷找高度的酒精去? “轰隆!” 许岚秋正心急的厉害,只见天边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天际间亮如白昼,随即一道沉闷刺耳的雷声响起。 “真是屋漏偏风连夜雨!”这时候打雷,定然是又要下雨了! 许岚秋暗骂一句,看了一眼昏睡得半点反应也无的赵玄磷,心中着急。当下也顾不得山间的冷风,咬牙脱下了自己身上薄薄的外衫,披到了赵玄磷的身上,自火堆中挑了一只火把照明,转身四处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去了。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怜惜我上辈子愁苦,才赏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难道真要这么轻易的收回去?”许岚秋一边着急地在夜色中四处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一边不住地絮叨着,想要借此发泄自己心中的焦急敢。 赵玄磷烧得厉害,她甚至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前者会被哪里冒出来的虫兽伤到。 也不知是许岚秋的絮叨“感动”了上天,还是她真的运气好,再天际又一次电闪雷鸣的时候,叫前者眼尖看到了崖底一处十分不明显的小洞。 “这种山洞里不知道是不是住着什么猛兽……” 许岚秋心中害怕得很,可只要想到昏睡在树下,还等着她去救命的赵玄磷,前者只觉得心中莫名又生出了用不完的勇气,先是将手中的火把丢进去,等了半响,在确定洞中安全以后,才弓身又亲自进去检查了一番。 崖底的这个山洞呈葫芦形,洞口小,内里深。许岚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此处安全不会有猛兽虫蛇之类的后,又费了点功夫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又匆忙跑回了赵玄磷身边。 “我没事,你这小身板,如何背的动我?” 赵玄磷原本脑袋昏沉得厉害,感受到有人在不住搬弄自己的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许岚秋弯着腰,正费力地 将他往自己的背上抬。 “还说没事呢?你的脑袋烫的都快可以摊煎饼了,还在这里逞能!”许岚秋见赵玄磷还有意识心中一喜,嘴上还不忘埋怨道,“你若是能动的话,能不能先站起来,我找了一处山洞,快下雨了,咱们得去避避雨……” 赵玄磷虽说自幼儒雅,因着当年那次重伤身体也算不上好,但到底是个男子,心中总有一股男子应当保护女子的理念支撑,此刻见许岚秋问他“行与否”,前者就是身上再如何难受,也断没有应不的道理。 当下赵玄磷便在许岚秋的搀扶下,十分艰难地站了起来。 许岚秋发现的山洞,距离二人方才休息的树下相距并不大远,可赵玄磷烧得厉害,浑身半点力气也无,几乎全靠着许岚秋搀着挪动,挪到了山洞处。就这么点距离,许岚秋愣是出了一身的汗水。 将赵玄磷放在山洞里安顿好,许岚秋马不停蹄地又趁着尚未下雨,匆忙往洞内堆了一些柴火,重新架起了火堆。火堆刚刚升好,洞外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幸好!” 许岚 秋感叹一声,转头又见卷缩在洞内的赵玄磷满头汗水,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得了,今夜可别想休息了,”许岚秋无法,将自己的外衫挂在长树枝上,挑着树枝伸出了洞外,待雨水将自己的外衣打湿后,再收回来,不断给赵玄磷擦拭着身子,以期能用这种方式帮他缓解身上的高热。 无奈赵玄磷烧得实在太过厉害,即便许岚秋彻夜未眠地帮他降温,前者身上的温度还是半点没有消退的迹象。 “这样下去不行,只怕是等不及纤儿他们找来,你都得烧糊涂了,就是不知此处崖底有没有退烧的药草,实在不行,也只能冒雨出去找找了……”许岚秋望了一眼赵玄磷烧得通红的俊颜,扭头又看向了洞外的雨势,自言自语道。 “不,你不能去!”蓦然,一双滚烫的手忽然抓住了许岚秋的手。 原是已经烧得迷糊的赵玄磷。 “你怎么样?”许岚秋见赵玄磷有反应,心中正高兴,没曾想后者压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拽着她的手,反反复复只知道重复着让她“不许去”。 第二百零七章 当年真相 “行了行了,我不去,你先把手放开!” 许岚秋心知赵玄磷已经烧得神智不清楚了,当下也不敢跟他计较,哄孩子似的想要哄他将手放开,没曾想赵玄磷就连糊涂了也顽固得厉害,愣是紧紧抓着许岚秋的手臂半点也不松开,前者越是挣扎,他反倒抓得越是厉害。 “你这人怎么跟头倔驴似的,说也说不听呢!” 明明赵玄磷烧成这幅德行了还不忘惦记着自己,许岚秋应该高兴,可后者这会儿看他这样只余满腹的心酸,不自觉地连语气都带上了哭腔。 “再不放开让我去找药的话,你会死的,你会死的知道吗!” “死便死了,你不能去,”也不知赵玄磷此刻究竟是清醒还是仍是迷糊的状态,在许岚秋气机的时候,前者温柔又固执地丢了这么一句,却始终不曾放开过许岚秋的手。 “当年柳氏找的那个游方道士说的,看来真的是事实……”许岚秋这会儿是真的伤心,相信在没有什么,比要好的朋友随时可能死在面前更让人绝望的,而此刻,前者正是这么一个濒临崩溃的状态。 “天煞孤星命格,不仅克亲克夫,连朋友都克吗?”许岚秋哽咽道,任由泪水淌了自己一脸,“一如 当年的父亲母亲,再到后来的先帝,如今连你也要被我克死了吗?” “浑说什么?” 兴许是许岚秋哭得太过伤心,牵动了赵玄磷时时惦记她的心,后者原本抓得许岚秋紧紧的手忽然松开,落到了她的脸上,动作十分艰难地坐起身来,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哪有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全是那些游方道士为了坑钱浑说的,也就你这丫头傻傻的当了真,”赵玄磷粗着沙哑得已经听不出原声的嗓子,十分温柔地帮许岚秋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可他若是说的不对,为何与我交好亲近之人,全不曾落得好下场?从我已逝的父母,再到我二哥,乃至我的丫头白梨,如今更是连你也……” 许岚秋这会儿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任由赵玄磷怎么劝说也没有用,似是要一口气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化作发泄出来一样。 “我的伤与你又有何干系?都是我愿意的,你浑说什么胡话呢?”叫许岚秋这么一哭,赵玄磷原本混沌的大脑总算是恢复了两份清明,至少能清醒地哄劝着许岚秋。 “更何况,我这烧应当是身上的伤口引起的,左右熬一熬就过去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也知当 年我重伤后,日日离不开太医的诊治,更是成了百姓们口中的药罐子,所谓久病成医,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 “都是哄我的,你烧得这么厉害,若是再不退烧,难说后面会不会就烧傻了……”许岚秋还是听不进去赵玄磷的话,见他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放自己出去找药,前者已经心急得不行,哪里还肯与赵玄磷好好说话? “你就继续固执吧!我也懒得再说什么,左不过我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再克死你一个也不嫌多!”说着,许岚秋反倒更加委屈,眼泪更是汹涌难止。 “我倒宁愿死的是我不是你!兴许柳氏说的本就是对的,我就是个害人精,连偷来的一辈子也不忘连累你,若早知如此,当初重生那一刻我就该一绳子吊死自己,哪里还有如今这么多事?说到底老天让我重生,不过是想再折辱我一回罢了!” “可莫要再说这些不敬的话了,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若真要怪的话,怪我好了……”许岚秋这话一说完,洞外再度明亮如昼,随即震耳的雷鸣响起,赵玄磷拼着虚弱无力的手,连忙将前者揽入了怀中,无奈道。 “说句实话,我的身子我自己也清楚究竟是个 什么状态,难说能不能熬到侍墨他们寻到咱们……事到如今,不管你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有些事我也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许岚秋想到自从自己重生以来,赵玄磷每次神秘奇怪的样子,情绪终于控制住了,好奇地等待后者的下文。 “你还记得当年你你前世薨逝前的那日吗?丧钟响起时,我正在王府……”赵玄磷闭上眼,强压下身上不适的感觉,开始组织着语言,一点点将回忆里的画面口述在许岚秋眼前。 前世碍于二人的身份,赵玄磷便是心中一直惦记着许岚秋,也一直不敢宣泄于口,这份禁忌的感情一直被他压抑着的同时,前者也不曾日日惦记着关心许岚秋的身体状况,明明许岚秋薨逝的前几天,人还精神抖擞地,甚至还有心情举办宴会…… 这样活泼健康的人,时隔两日,忽然告诉他人忽然暴毙了,说其中没有猫腻,赵玄磷如何能信? 谁都不知道当时裕亲王府的下人究竟是费了多少的力气,才终于将暴怒,想要冲进宫找小皇帝要个说法的赵玄磷拦下的。 众人只知晓,暴怒的裕亲王,不仅没有冲进宫中,反倒在孝贤太后薨逝的那日夜间,策马连夜离开了京城 ……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你什么,你若是不想听或是听不进去,便权当我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好了。我对你的情谊兴许能瞒得过这世间的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自幼与我一道长大的皇兄。” 赵玄磷话说到这里,许岚秋顿时懵了,连哭都忘了。 感情从上辈子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赵玄磷对她有意思,唯独她自己不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躲着我,甚至抗拒我都是因为皇兄的缘故,可若是我告诉你,当年你所以为的,你是侥幸自己进的宫,实则一切都是都是先帝安排的,你可会信?” 话开了头,赵玄磷似乎也没了拘束,开始娓娓说起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先帝当年忌惮这些重兵在握的勋贵世家,尤其以宁国公府为甚。而在当时,即便赵玄磷已经被打上了命不久矣的标签,后者主动上宁国公府提亲一事还是叫先帝忌惮不已。 柳氏不愿许岚秋嫁得好,而先帝也不愿赵玄磷与裕亲王府走得太近。所以,可以说许岚秋与赵玄磷的婚事不成,除了柳氏,同样少不得先帝的一手推动。就连最后,许岚秋自以为幸运与先帝的那一场“偶遇”,原也是先帝一手安排出来的…… 第二百零八章 先帝的干预 “我不过是一个失去生母,不受宠爱,凭白担了个宁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名头的孤女,何至于叫先帝如此上心?呵……” 许岚秋这会儿倒是没有再哭,只是赤红着一双眼,显然赵玄磷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是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甚至可以说是推翻了她这些年来对所有先帝的感情。 亏得当年她一直将先帝当成自己的恩人,当成了救命稻草,结果到了如今,赵玄磷却告诉自己,她会有今天这一步,全是拜她所谓的恩人所赐,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正是承蒙先帝厚爱,我许岚秋一介孤女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叫他如此步步为营,千方百计的算计?”许岚秋笑出了泪,话里尽是心酸。 想必换做任何一人,在猛然知晓了这些,都是要崩溃的吧? 赵玄磷愧疚地看着许岚秋发泄似指责着先帝,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为后者开脱了。 身在后宫多年,没有自由,没有亲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别说是日常,就连说出口的一句话都要斟酌再三,这样的日 子,许岚秋一过就是十几年…… 曾几何时,她也曾怨过恨过,扪心自问,自己为何要成为先帝手中权衡后宫的一把利刃,指哪打哪?但只要想到在自己落魄无依,身不由己,不仅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连性命温饱都难以保证的时候,是先帝朝她伸出了援手…… 前者心道,哪怕是为了报答先帝这份恩情,都要勤勤恳恳做好了先帝手中的这把刀。可如今赵玄磷却告诉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先帝在暗中推动,她的人生简直是他人笔下的一个故事,是死是活,悲喜烦忧全由不得自己…… “你不是他的亲弟弟吗?你且告诉我,我这一把刀,你兄长用得可还顺手?手握重权的勋贵何其多,为何偏偏挑上了我?为何是我?!”许岚秋气的狠了,干脆迁怒到了还高热着的赵玄磷身上,拽着他的衣领不住问道。 “若只有我也就罢了,管理后宫,牵制后妃,乃至干预前朝政务,都可以算是我对先帝的报答,可就是因为我入了宫,封了高位,空有不错的出身家世 ,偏是个不受宠的,后宫之中人人都能踩我一脚……正因为如此,为了护我周全,我的亲二哥,不惜弃笔从戎,投身战场,靠着拿命挣来的军功与荣耀,护佑着身在后宫的我……” “我成了他手下的刀无所谓,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连我二哥,乃至我二哥一家上下全部都要成为你们皇室的棋子?!” 赵玄磷看着这样声嘶力竭的许岚秋,良久无言。 “你相信命吗?”许久,待到许岚秋自己哭够闹够,逐渐安静了下来,赵玄磷幽幽叹息道。 “呵,你说的可是前钦天监曾言的‘凤命之身’?”许岚秋闹了一通,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可语气仍是怨气十足,“想当年,我二哥刚到漠北战场,父亲重病,先帝力排众议,要立我为后时,可不是搬用了钦天监那通‘凤命’的谬论?” “正是,”赵玄磷苦笑了下,继续道,“当年我也曾好奇过,甚至不忿过,说出来可能你不会相信,早在当初与你提亲前,我便不止一次见过你……” 当年赵玄磷为了 护驾,曾替先帝挡下过一支箭,也正是因为那支弓箭上淬了毒,才导致了前者直接毁了一副健壮的身子。若说那次的刺杀只是一场意外,替自己的亲兄长抗下一箭,于赵玄磷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更甚应该说是理所当然。 但那次重伤,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后,赵玄磷这这才发现,所为的刺客竟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连当时他们的父皇亲自插手排查都未曾查出什么。 刺客手脚如此干净利落,又是在当时先帝的皇子府上动的手,饶是赵玄磷不愿多想,也不由得在太医断定他“命不久矣”无缘皇位后,怀疑到了自己的亲兄长…… 都说皇家多薄情,便是赵玄磷猜到了自己的伤应当是先帝动的手,也未曾想过与后者计较什么。只在心灰意冷之下,带着当时身为太子的先帝和皇上丰厚的赏赐,龟缩到了当年许岚秋所居住的清平园边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玄磷见到了许岚秋。 身在一国的政治中心,甚至曾几度可能成为皇储的赵玄磷,活 了十几年,形形色色各种性格的女子他都曾见过。可这些个姑娘,能凑到他身边的,哪个不是世家勋贵精心培养,以王妃与后妃的目标看齐的? 这样的姑娘们,或许端庄秀丽,或许才色惊人,可常年的贵族教育却从骨子里磨灭了她们身为女子本该有的天真娇憨,到了自己这些个皇子面前,她们更是规矩得像木偶一般。而许岚秋…… 赵玄磷第一次见到许岚秋的时候,小姑娘因为柳氏的长期苛待,明明即将及笄的年岁,却瘦瘦小小的。愣是抱着一大大的酒坛,晃晃悠悠地爬上了屋顶,对着月亮又是吟诗又是唱歌的,看起来无忧无虑,有趣极了。 那日后,赵玄磷闲来无事时,也爱爬上距离许岚秋极近的那处阁楼,煮上一壶清茶,或看看书,或赏赏月,巧的是,十天半月里,前者总能碰上几次对月畅饮的许岚秋。 跟着皇上派来的内家师傅学了数月的功夫,旁的不说,赵玄磷的耳力倒是便好了许多,时常能听到小姑娘酒醉后自言自语的抱怨,和对未来的畅想。 第二百零九章 被插手的人生(一) 赵玄磷并未刻意调查过许岚秋,身边的心腹却体贴地,告诉了他不少后者的情况。 在知晓了许岚秋的处境如此糟糕的情况下,还能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赵玄磷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对她升起了几分好奇,恍然间又觉得,这样积极向上的女子,也许能治愈他自怨自艾的心…… 这才有了后来赵玄磷遣了媒人,上宁国公府求亲一事。 可即便赵玄磷已注定与皇位无缘,想要求娶许岚秋的希望还是落了空,只因为他所看上的姑娘,恰巧是位高权重的宁国公府的嫡女。彼时尚未西去的老宁国公爷是跟随两朝元老,手握重兵不说,且还是老牌勋贵中的中流砥柱。 这样的权臣,不说是皇储,就连当时的皇帝都要敬让三分。而当年的先帝,不过是虚挂着太子头衔,所谓的名义上“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彼时太宗膝下还有多个已经成年,且外祖实力相当不错的皇子…… 只要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太子不过是比那些个皇子听起来更风光,权力更大一些罢了。 而以当时的情况,哪怕赵玄磷已经无缘皇位,先帝也要忌惮防备着后者,毕竟他受的伤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谁也不知道 赵玄磷会不会在知晓真相后,与先帝兄弟反目。毕竟这种戏目在皇家已经屡见不鲜。 柳氏不愿许岚秋嫁得好,更不想有天她还要向许岚秋低头,是以前者没少在后者的婚事上做手脚。恰好,先帝同样不愿意赵玄磷能顺利娶到权臣之女。 但说到底,害了赵玄磷的健康,又毁了后者的姻缘,先帝对赵玄磷同样心怀有愧,是以也在幕后推波助澜了一把,没让许岚秋真中柳氏的算计,真嫁给景王那个糟老头子,最后更是阴差阳错之下,将许岚秋接近了宫中。 原本先帝也只是想将许岚秋当做,权衡拉拢宁国公府的一个工具,与后宫中的其他宫妃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多看在她是赵玄磷心爱之人的份上,善待许岚秋几分。但后者所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以及政治才干,都让先帝刮目相看,至此重新定位起了许岚秋。 正巧当时大魏国典,白马寺的一众高僧下山入宫,预备国典诸事。 许岚秋当时在宫中,因有先帝暗中的庇护,日子倒是过得不咸不淡,也就是在当时一次意外下,叫她遇见了彼时的白马寺主持。 都说世外之人不得插手世俗之事,可当时的大魏,局势远没有明 面上看起来的安稳。尤其是先帝当时刚刚登基,那些个曾经与皇位一步之遥的皇子,贼心不死的不在少数。若是这些人再起妄念,难说大魏又要陷入内乱之中,于国于民都不是甚好事。 于是乎,当时的白马寺主持便给先帝算了一卦,只道能稳固朝局,乾定先帝大宝之位的女子已然身在后宫之中,若能得此身负凤命之女的相助,大魏可安稳数年…… 而所谓的凤命之女,说的正是许岚秋。 想来白马寺原先那位主持也是有些本事的,后来先帝确按他所说的那般,与许岚秋达成了合作关系,亲手将后者捧上了凤位。那以后,大魏也确实在许岚秋的帮助之下,朝局后宫内外皆稳。 “你们可真是看得起我啊,呵呵,不过是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论’,就如此设定编排好了我的一生。你们,你们……”许岚秋冷笑着低下了头,别说是赵玄磷,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在知道了这些真相后,自己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倘若真有凤命之女能稳固天下大势一说,为何我那亲手扶持上皇位的养子殿下,会亲自动手,背着‘弑母’这等罪名,也要将我弄死?”良久,许岚 秋又冷冷发问道。 皇室之中,许多不好宣之于口的辛秘,都是历代君王临终之前口口相传的。许岚秋自认,若是她所谓的命格真的事关国运,那先帝临终前定然不会隐瞒着赵覆之,后者也更不可能在先帝驾崩后,甚至他自己连皇位都还未坐稳的时候,就对自己下手…… “当年之事,我毕竟所知不多,”赵玄磷叹息了一声,呼吸略有些沉重,显然在这种状态下,一口气与许岚秋说这么多话,对他而言同样是不小的负荷。 对于这些陈年过往,赵玄磷其实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有许多是在当初先帝驾崩前,后者亲口告诉他的,其余的则是赵玄磷事后多方位打听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打听这些事,白马寺到了后来,才会被赵玄磷安插上那么多自己的人马。 “当年的白马寺主持曾言,先帝的命格乃是先天九五之数,而你则是凤命,帝命自是压得住凤命的,但先帝呕心沥血,为了国务累垮了身子,早早离世……”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一个帝王配多个帝后的,还不曾听过一个帝后配过多个帝王的。是以与许岚秋相配的先帝去了,许岚秋这个过时的凤命者理当追随而去, 否则便不会再生出新的与赵覆之相配的凤命之女。 “扯来扯去,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一句话,我的命便是与先帝牵扯在一起的,先帝死了,我便必须得追随他而去,是这个意思吧?”许岚秋这会儿连冷笑都不屑了。 赵玄磷看着此刻脸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陌生的许岚秋,充满愧疚地点了点头,不可置否。 “当年那个胡编乱造,决定了我一生命运的白马寺主持呢?老娘若是此次有命从这个崖底出去,定然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许岚秋咬牙,恶狠狠道。 “那位主持大师,早在当年主持过你与先帝的帝后大典后,便圆寂了……听说是泄露天机……”赵玄磷无奈解释道。 “该!”许岚秋原本还一肚子的怨气,在听说那个插手干预自己人生的坏和尚已死时,才微微畅快了一些,便是这样,前者也仍不愿这么轻易就放过那位主持,仍不满道,“像这种胡乱插手他人人生的坏和尚,就是死了也不能得道……” “噗嗤,”赵玄磷倒是没有开口劝许岚秋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意思,反倒觉得这样骂骂咧咧的后者比之方才那一副苦大仇深,满脸沉重的她要来得有趣得多。 第二百一十章 被插手的人生(二) “你先别在那笑,还有一事,趁着你现在清醒,我还要问问你,”许岚秋瞪了赵玄磷一眼,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架势又道,“关于我前世的种种,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左右插手我人生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知道过往的也没剩几个,只是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究竟为什么我能比旁人幸运,还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许岚秋前世就有“女中诸葛”的名号在外,是以,哪怕赵玄磷今夜与她掰扯了许多前者压根了解不多的玄学之说,许岚秋还是快速抓到了重点,问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说来不怕你笑话,”赵玄磷迟疑了半响,再开口时,一张俊脸已经憋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烧的,“你与我而言一直是不能释怀的心结,是以追查当年真相的时候,我也曾好奇询问过我们二人之间的姻缘……” 原来,若是按缘分之说的话,赵玄磷与许岚秋前世确有一段夫妻缘分,奈何当年的白马寺主持为着所谓的天下朝局的安稳,生生施法,将许岚秋的姻缘 拧到了先帝的身上,这才导致了后来的种种。 方外之人,有人信奉人定胜天,想要插手干预事实原应该走的轨迹;同样,也有人信奉万事随缘不可强求。若说原来白马寺那位已经圆寂的主持是前者,那苦若大师就是与其背道相驰的后者。 许岚秋确实是凤命不假,娶了她的人,也确实有望成为天子。 而当时的赵玄磷身子破败,即便与许岚秋有那么一段姻缘在,娶了前者登上帝位后,一样要被许岚秋强硬的命格压制,命不久矣。究竟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帝王好,还是一个能给大魏带来长时间昌盛繁荣的帝王好?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但当年那位白马寺的主持,就是插手干预了此事。是以本该早死的赵玄磷,不仅没有死,而本该荣居慈宁宫稳坐太后宝位的许岚秋,却死了。 苦若私心觉得是自己师傅的插手干预,导致了世事变得扑朔,再看不清楚局势。但木已成舟,赵玄磷有心追查当年真相,苦若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而许岚秋的枉死,确实与白马 寺有说不清到不离的因素,苦若对她确实是充满了愧疚。 彼时因为许岚秋的死,赵玄磷确实生出了想要谋朝篡位,夺回自己原有的一切为前者报仇的念头。 苦若心怀有愧,便于赵玄磷交易,让其终身不能再生出此念为条件,费了大力气,大代价,将本该重入轮回的许岚秋拧回了这一事,一切重新开始…… “所以说,我现在的这条性命,是你硬逼着苦若给的?”许岚秋看着红透了一张俊脸的赵玄磷,语气不明道。 “嗯,”赵玄磷不敢抬头看她,心中同样充满了愧疚,“你若要怪,便怪我吧……” “说来好笑,”许岚秋怔怔看了赵玄磷半响,自己也说不清她现在心中的感觉,忽然笑出了声。 “你与先帝兄弟二人还真是相似,都是一样,未经他人同意,便能擅自做主,断定了旁人的一生……罢了,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现下我也不好怨怪你什么,你好生呆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找点药草。” 说着许岚秋也不等赵玄磷回答,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麻利地起身钻进了雨幕中。 “唉……”赵玄磷徒劳地朝许岚秋走的方向伸着手,五指张开着,却什么也抓不到,良久才听他一声叹息,幽幽放下了举得沉重的手。 索性外头的雨势减弱,赵玄磷原本焦急的心情才缓和了许多,但只要想到许岚秋背上的伤口,前者还是艰难地起身,挪着身子,移到了洞口处,不停张望着许岚秋离去的方向。 山上的温度永远比山下的低上许多,更何况此时还下着雨。雨势虽已渐收,但冰凉的雨丝混着冷风,还是冻得许岚秋打了个激灵。许岚秋深吸了一口气,湿润的空气混着山涧泥土潮湿的气味,呼入口鼻,瞬间让前者原本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在雨中漫无目的游走了半天以后,许岚秋终于从方才的混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便是心中对赵玄磷还有许多埋怨,仍是无法真做到眼睁睁看着其病重,不管他。 “也罢,抛去过往不提,他也帮了我不少,”许岚秋顶着细密的雨丝,轻叹道,“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 ……左右熬过这次再说吧,纤儿他们应当快找来了……” 许岚秋顶着雨,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分辨着可以退烧的药草。就在采药的过程里,后者再度想到了过往。 深宫的日子可以用度日如年来概括,除却那些可以打发时间的六宫俗务,许岚秋最爱做的就是到御书房,乃至宫里的藏书阁里,找上几本书,挑个晴朗的天气,翻着书页借此度过漫长的一日。 时间长了,许岚秋看得书,也从诗词歌赋转到了各种各样或有趣或无趣的书上,例如史记兵书,乃至后来的医书……民间常说孝贤太后乃是女中诸葛,女子典范,这话倒是也不夸大。 至少许岚秋扪心自问,她的知识储备量确实比起京中,乃至朝中许多大臣都还要多些。不说旁的,就是把她放到战场上,可能她都能借着局势吗,说出自己的三两句见解。若不是生不逢时,许岚秋还真有兴趣去考个女状元当当…… 因着天色的缘故,又或者是因着方才与赵玄磷的话题并不愉快,许岚秋在雨中逗留了许久。 第二百一十一章 高热与牺牲(一) “你做什么?!”等她再度回来时就见赵玄磷拖着一副残躯,愣是已经走出了洞口老远,显然是不放心出来寻人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究竟是出来找我,还是给我添乱的?!”许岚秋一边抱怨着,一边将赵玄磷搀扶进了洞中。 至此二人的衣衫都已叫外头的雨水淋湿,偏生赵玄磷还发着烧,许岚秋心急无奈,只能将原本想要点上一夜的柴火,全都丢进了火堆里,将火烧的烈烈的,这才手忙脚乱地又帮后者脱去了身上的湿衣裳,重新给他上药。 “人人都说裕亲王貌美睿智,可在我看来你还不如南福街那个唤作二狗的乞儿聪明,本身就发着高热,这时候还出去淋雨,你是真准备不要性命了?”许岚秋一边帮赵玄磷拆开已被雨水打湿的伤口,重新上药,一边不忘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后者的不懂事。 “我……” 赵玄磷年近不惑,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说教,就是他的生母当年的端妃娘娘都不成这样说过他。 洞内的全部光线皆来自洞口的那堆篝火,暖色的火光映得许岚秋脸色喜怒难辨。赵玄磷心虚得厉害,完全不敢反驳前者 ,只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唯唯诺诺地涨红着脸,任由许岚秋说道。 “条件有限,也只能将方才用过的这些布条帮你包扎,倒是委屈我们金尊玉贵的裕亲王了……” 许岚秋微低着头,将赵玄磷重新上好药的伤处一点点包扎起来,纤长浓密的眼睫在其脸上烙下两道月牙似的阴影,明明柔和得像是一幅画,偏生前者的话却尖锐得刺耳。 可就算许岚秋话说得难听,赵玄磷的脸上还是挂着笑。这约莫便是旁人口中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 “幸好方才在溪边时捡到了个破陶罐,不然你就要混着雨水,生吞这些药草了……”重新将赵玄磷身上的伤势处理好后,许岚秋坐到了篝火旁,开始处理给赵玄磷准备的退烧药草。 洞外雨声渐弱,燃在山洞口的篝火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枯木炸开的声音,混着许岚秋絮絮不停的唠叨声,莫名地叫赵玄磷感受到了所谓的“温馨”的味道。 良久,在许岚秋虎视眈眈的逼迫下,赵玄磷终于蹙着眉,喝下了前者辛苦鼓囊出来的“退烧药”。 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艳,赵玄磷此刻就觉得这时的许 岚秋,有种他从未发现的美感。 后者本就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素日许岚秋都是一副清冷恬静的乖巧模样,只有在人后,或是能叫她放心的人前,小姑娘才会露出她的真性情……往往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赵玄磷才会觉得许岚秋是真实的,不如她前世那般,像寺庙里的神像一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而此刻的许岚秋,周身被火光镀上了暖色的光晕,更衬得前者那双勾人的眉眼充满了带着种惑人的味道……不知是许岚秋“烹制”出来的退烧药,药效开始发作,还是美色诱人,赵玄磷竟觉得口干舌燥,周身热得厉害。 为了不让自己在许岚秋面前出丑,又或者是在药效发作,意识懵懂下做出什么越矩的事,赵玄磷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敢再看后者,硬逼着自己入睡。 索性,赵玄磷孤身多年,洁身自好,于情欲上还是有足够的自制力,总算没在许岚秋面前出丑。 而许岚秋生怕赵玄磷高热,又穿着湿衣裳,病情会更加严重,当下一心只想着烤干二人的衣物,且坐在洞口给赵玄磷挡风,是以并没有注意到后者的不妥。等到许岚秋身上的 外衫烤干时,再回头,却见赵玄磷已经高热到昏睡过去了。 “赵玄磷?”许岚秋本意想给前者披上衣衫,试探赵玄磷的体温退下没有,不曾想他的体温不降反升,比起方才更加严重了。 到了这会儿,许岚秋哪里还敢顾得上所谓的男女大防,手忙脚乱地拨起了赵玄磷的衣衫……当下前者只恨自己方才找药回来时,没有理智些,将赵玄磷湿透的衣裳全部剥掉,生生拖累得赵玄磷的病情更加严重。 许岚秋手脚麻利地将赵玄磷拨了个精光,随后又将自己身上已经烤干的衣衫,一通盖在了后者身上。崖底的山洞并不大,洞口的篝火燃得正烈,洞内的温度并不冷,但褪去了身上的外衫,只着着里衣的许岚秋还是狠狠打了个哆嗦。 赵玄磷长得文弱,却当真不愧为一条汉子,明明已经因为高热浑身发颤,也只是偶尔呓语叹两声“冷”,半点不给人添乱。 “不该啊,”许岚秋见赵玄磷这般,心中一惊,“虽说我不曾统笼地学习过医理,但绝不至于认错了草药,方才摘回来的草药确都是退烧所用的,怎的没有效果?” 宫中太医多是男子,许岚秋 当年就是心血来潮,多看了几日的医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去与太医院的太医学习医术……说到底,前者只懂一些浅显的医术,识得一些草药用途。 对于赵玄磷此刻的状态,许岚秋一不会把脉,二不懂情况,她也摸不准究竟自己是不是给赵玄磷吃错了药。 “罢了罢了,且看在你先前帮我良多的份上,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死在崖底!” 许岚秋又是心虚又是不忍,但又不好意思承认,可能是自己胡乱给后者用药导致了赵玄磷现在的状态,干脆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咬牙闭目,良久才颤颤悠悠地凑近了后者,似舍身取义一般,动作万般僵硬地将后者纳入了自己的怀中,用笨拙,却是此刻最有效的法子,相帮赵玄磷温暖身子。 洞外的雨势越来越弱,到了后来只剩淅淅沥沥的一点动静。 许岚秋上下眼皮不住打架,明明困倦得很,顾着怀中的病号,愣是半点不敢松懈,强打着精神,每隔片刻就要伸手摸摸后者的额头。 索性药效逐渐开始发作,赵玄磷虽还在不住发颤,但体温总算稳稳开始下降,到了后来更是连冷战都不打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高热与牺牲(二) “终于老实了,唉……” 眼看赵玄磷的状态开始稳定,许岚秋打了个呵欠,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开始松懈。 “月儿!” 这一日经历了那么多,加上彻夜未眠,这会儿一松懈下来,汹涌而来的困意便侵袭了许岚秋。后者正歪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忽然被怀里两声惊呼吓走了所有的瞌睡虫。 “这人怎么不禁夸的?半点都不安生!” 困意忽然被惊吓走,许岚秋还以为赵玄磷又出什么问题了,连忙又是试温度,检查后者伤口的,后知后觉发现赵玄磷不过是梦魇的呓语后,许岚秋立刻起床气发作,不痛不痒地掐了一下后者的脸蛋,小声骂道。 “月儿,许月!” 许岚秋还没来得及抱怨两句,昏睡中的赵玄磷忽然又是浑身一颤,语气充满了惶恐的惊呼道。 “这是梦到我了?”许岚秋目光复杂地看着,即便在昏睡仍眉头紧锁,难掩慌张神色的赵玄磷,十分好奇后者究竟梦到了什么。 赵玄磷梦呓喊的都是许岚秋前世的闺名,如今这个名字听在后者耳中,真是又熟悉 又陌生……想到方才赵玄磷与自己推心置腹所说的种种,许岚秋心情越发复杂。 活了两辈子,许岚秋可以说是幸运又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曾站在权力的顶峰,两世都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不幸的是她活了两辈子,命运都是由得人安排,或是为了种种目的,从不曾为自己活过,更是不知男女之情。 可就是这样的,连情爱是何滋味都不懂的她,却意外的获得了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优质男子一生忠贞的爱慕…… 想到先前自己坠崖,赵玄磷毫不犹豫地跟着跃下的身姿,许岚秋默然。不说二人的前世的身份差距,只赵玄磷这一份痴心,就足够让许岚秋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应该是梦到了自己前世进宫,又或者是被赵覆之害死的场面吧? 看着赵玄磷越发不安的睡颜,许岚秋笨拙地模仿起当年老宁国公夫人哄他们兄妹二人的样子,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不断轻拍着赵玄磷的手笔,温柔地安抚着……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所念的人就在身畔,赵玄磷原本紧锁的剑眉终 于舒展。 这一日下来,经历了这么多事,奔波不断不说,许岚秋自己身上也带着不轻不重的伤势,好容易等到怀中的人安稳下来,前者哪里还能抵挡得住汹涌而来困意,不多时便与赵玄磷头抵着头,依偎着睡了过去。 而原本燃得热烈的火堆,因为许岚秋的无心顾及,已经慢慢随着洞外的雨势变小,到了后来只剩零星一点小火苗还悠悠燃着…… 雨过天晴,山涧里充满了愉悦的蝉鸣鸟叫,隐隐还能听到潺潺的细水声。 赵玄磷醒来时,还有些迷茫,尤其是看到自己居然靠在许岚秋的怀中的时候,前者更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二人之间靠得极近,赵玄磷稍稍一动就能感受到身后那具反抱着自己的暖香的身子……瞬间,脑中所有的睡意消散,赵玄磷登时浑身都僵了。 昨夜是个什么情况来着?赵玄磷僵着身子,开始不断回忆昨夜的种种……似乎药效发作后,自己就昏睡了过去,依稀记得他好像做了一个十分冗长又真实的梦。梦境的开始得并不美妙,后来他依稀听到许岚秋的安抚 声,于是梦境才逐渐安宁了下来…… 本以为是他的错觉,没曾想竟然是真的。 此刻许岚秋臻首微低,而赵玄磷正被她揽在怀中,一抬眼,就能看到前者的睡颜。上天似乎格外偏爱眼前的女子,不管是前世的许月还是这一世的许岚秋,都是绝美的容颜。 不同于前世许月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绝美容颜,这一世许岚秋的皮囊除了那双明艳的桃花眼,五官精致却不如前世那般,美得勾魂夺魄满是侵略性,尤其她现在还没到及笄的年岁,脸上还有未来得及退下的婴儿肥,莫名地添了两分娇憨可爱。 赵玄磷自醒来以后,便一直傻傻地看着许岚秋的睡颜,思绪一片混乱,记忆从前世一直追溯到了现今…… 洞外的日光随着时间越发灼热,夏日的阳光本就比其他三个季节更热烈一些,到了正午的时候,山洞内的光线也越发明亮,许岚秋的眼睫微微颤动,在赵玄磷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睁开了双眼。 少女琥珀色的眼瞳还带着初醒时的懵懂,双眼像是一汪清澈的泉,直直倒影出了赵玄磷的 容颜。 “你,你醒了?”赵玄磷方才想事想得出神,没有料到忽然撞进许岚秋的眼中,莫名地前者有些心虚。 “怎么这么看我?”许岚秋揉了揉眼,带着点初醒的奶音绵软得不行,随后一反应过来就将手放在了赵玄磷的额头上,着急道,“烧退了吗?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的药是管用的……”许岚秋动作太过急切,看得赵玄磷心中温暖一片,转眼柔成了水。 “你别胡乱夸我了,我自己有个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难得的,许岚秋一反常态,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反含着泪,有些可怜道,“你知道吗,昨夜你吃了药后就高热,可把我吓死了……” 见赵玄磷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许岚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可还没等她多说两句,后者的腹中就传来了一阵煞风景的“巨响”。 “噗嗤,”赵玄磷没忍住笑出了声。 从昨日坠崖开始,许赵二人消耗了不少体力,却一直未曾进食,不说许岚秋,就连赵玄磷此刻身子都虚弱得很。 第二百一十三章 烤鱼(一) “罢了,咱们出去找找吃的,这会儿雨停了,想来要不了多久,纤儿与侍墨他们就该找过来了,”赵玄磷宠溺地揉了揉许岚秋的脑袋,“辛苦你一夜,是我连累你了……” “你若是真要与我计较这些,算起来,我欠你的才是还不清楚。”许岚秋没有想到赵玄磷这时候忽然与自己道歉,红着脸,难得在其面前显露了两份腼腆,红着脸道,“便是不算你先前帮我的那些,只说你够义气地追我坠崖,我做的这些便不够看的……” “你当知道,我……” 赵玄磷没料到经历了昨夜那样推心置腹的一番对话后,小姑娘还要与自己换算得这般清楚,一时间心急想要解释自己的动机,没曾想又是一道响亮煞风景的“咕噜”声响起,直接打断了前者的话……这次是赵玄磷自己的肚子响了。 得,二人再没有了矫情的心思,相视一笑,老老实实地开始互相分配工作。 万幸,崖底虽说偏僻,见不到多少活物,一番细致的寻找下来,还是让许岚秋与赵玄磷寻到了不少的野果野菜,勉强叫二人恢复了一些体力。 赵玄磷伤得重些,趁着 这回儿天气好,许岚秋摸不准纤儿等人还要多久才能找过来,只能将后者搀到了树荫下,在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这才寻了根尖锐的树枝,当着赵玄磷的面毫不淑女地挽起了裙摆,露出了一对白得有些耀眼的玉足。 “你,你……”赵玄磷与许岚秋相识日子不短,不说二人每次相处都是规规矩矩的,就是前者爱慕许岚秋多年,心中也一直秉持着君子之礼,从未越矩过。忽然叫他看到这般“放飞自我,豪放”的许岚秋,这叫赵玄磷怎么不慌乱?如何不震惊? “我什么我?左右咱们一起坠崖,且一起在崖底过了这么久,都是不争的事实,便是你我二人心中清楚没有发生过什么,在旁人看来,咱们孤男寡女独处如此久,还能有好事?更何况,昨夜你烧成那样,我也确实……” 许岚秋见赵玄磷红了脸,无奈笑道。 “若细究起来这事还是我吃亏多些呢,这次出去,但凡传出点风声,我只怕是不绞了头发做姑子,也要被柳氏和许珩,一顶轿子硬送到你的裕亲王府去。” “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玄磷张洪 了一张脸,有心想要解释什么,视线却全被许岚秋露在日光下的一双玉足吸引了去,良久前者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解释,“这样毕竟不好……” 昨夜为了给赵玄磷保暖,许岚秋豁出了矜持面子,是以这会儿所谓的男女大防在她眼中早就不重要了。左右比这还要过度的都做过了,不过是露出一双脚,还能少了一块肉去? “可,可是……”赵玄磷还想在说什么,却被许岚秋直接打断。 “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的,都这个地步了,规矩体统的还能有性命重要?” 许岚秋见后者憋红了脸,越发觉得好笑,若是换做平时,她定然毫不犹豫地会开口嘲笑后者几句,但如今赵玄磷自己还是个伤号,许岚秋最后还是将已经到唇畔的嘲笑咽回了腹中,好声好气道。 “你是伤号,没有自主权,全听我的,好好在这待着,一会儿若是我厉害些的话,说不定咱们晚上还能加餐呢!”最后丢了这么一句,许岚秋也不等赵玄磷再说什么,十分兴奋地冲到了溪边,似模似样地叉鱼去了,看她那兴奋的样子,说是在为晚餐做准备,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在玩呢。 明明是连温饱都不能保证的绝境里,小姑娘还能保持着这么乐观向上的态度,赵玄磷也被后者感染得面上露出了笑意。但这笑还未来得及维持多久,思及方才许岚秋那句“硬送到你的裕亲王府去”话中的含义,赵玄磷的笑立刻又僵住了。 “难道她到现在还在抵触我?又或者当年的真相……”想到这里,赵玄磷再也笑不出来了。 也是,都怪他强求太多了。 许岚秋的运气向来不错,至少在天色擦黑前,还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整到了两三尾巴掌大的鱼儿。 遗憾的是,有了食材,却没人会烹饪。 许赵二人对坐,看着几条鱼,咽了半天的口水,相顾无言。 许岚秋虽说前世在柳氏手下的时候,过的都是苦日子,上树摸鸟下河掏鱼都是常有的事,但虽是这么说,当时的许岚秋到底是个姑娘家,又对烹饪一窍不通。往往都是前者找到了食材,再由许琰去烹饪的……后来许岚秋又入了宫,更是接触不到厨艺。 至于赵玄磷,且不说他自幼娇生惯养,自打他替先帝抗下了一箭后,皇室几乎要将前 者当成瓷娃娃一样供起来了。不说每日的吃食汤药,连带着赵玄磷素日穿的衣衫都是宫里宫外顶顶好的……这样的人,你指望他会鼓囊厨房的事,未免太高看赵玄磷了。 “罢了,指望不上你,我便随便收拾了,左右到嘴里都是肉,吃不死人就成!”许岚秋无奈,最后还是撩起了袖子自己上。 遵循着记忆里许琰处理鱼的方式,许岚秋废了老大的功夫,才将三尾不大的小鱼处理干净,随后似模似样地插在了树枝上,驾到了火堆上。 对于初学者而言最难掌握的就是火候,许岚秋谨记着许琰当初的话,先是拿了一尾鱼儿尝试……结果自然是毫不意外的烤糊了。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这个不行,下一个肯定就可以了……”许岚秋尴尬地将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烤鱼从火堆上取了下来,明明心疼惋惜得不行,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给我吧,”赵玄磷没有错过小姑娘目光中难掩的惋惜之色,笑着朝其伸出了手,“如今这个条件,食物都是宝贵的,更何况,这也不是烤得特别坏……正好让我尝尝许六姑娘的手艺。” 第二百一十四章 烤鱼(二) “你确定要吃吗?”许岚秋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看不出“鱼样”的“烤鱼”,咽了咽口水,十分不敢置信地又问了赵玄磷一遍。 赵玄磷直视着许岚秋的双眼,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出了前者的心声:“左右扔了也浪费……” “算了算了,这个还是我自己吃罢,”许岚秋看了一眼赵玄磷包扎得简陋的几处伤口,忽然面前就冒出了昨夜后者发作时的画面,许岚秋连忙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赵玄磷的建议,“你身上还有伤,真算起来怕是比我还要脆弱,这东西交给我解决吧……你要是真闲着没事,不若你来上手试试,兴许你烤的会比我好也说不定?” 赵玄磷还有心再说什么,但见许岚秋坚持不肯将鱼交给自己,前者也只能无奈点了头。 “你别看这鱼烤得挺丑,其实还挺好吃的!” 许岚秋抱着黑炭似的烤鱼,刚啃了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若不是抬头正好对上赵玄磷关心的视线,前者只怕已经哭出了声……而此刻她不仅不能哭,还得强撑着夸赞自己的厨艺。 “你若是吃不下不必勉强,”赵玄磷虽不清楚许岚秋的内心想法,却还是从其 的细微脸色上,看穿了许岚秋的强撑。 “不会不会,我真的觉得挺好吃的,”许岚秋欲哭无泪,似是怕赵玄磷不信一般,捧着黑炭似的烤鱼狠狠啃了一口,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你快些烤,我也好尝尝你的手艺,正好对比一下咱们二人谁的手艺更好些……” 见许岚秋这么坚持,赵玄磷无奈只能点头。趁着赵玄磷烤鱼的功夫,许岚秋借口打水,连忙将木炭似的烤鱼偷偷丢了……等许岚秋完成小动作再回来时,赵玄磷已经将鱼都烤好甚至处理好了,正等着许岚秋回来享用。 翠色的不知是何种植物的叶片上,此刻正放着两尾已经烤好的鱼,虽说卖相不如幼时许琰烤的好看,单比起方才许岚秋烤的那一份“黑炭”已经不知好了多少。 “这是你烤的?”许岚秋咽了咽口水,瞪大了一双狐狸眼,“赵玄磷你真的是第一次烤鱼吗?” “兴许我烤的只是看着好呢?”赵玄磷脸红,谦逊道。 “过谦了你,第一次烤能烤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许岚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随后在征询了前者的意见后,当起了试吃官。 “好吃,真的味道 很好,”许岚秋是真心在夸赞赵玄磷的技术,毕竟有自己的失败品摆在前头,两相对比更显得赵玄磷厉害。后者心中自然清楚自己的斤两,但见许岚秋吃得开心,赵玄磷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你要不要自己尝尝,我不骗你。”许岚秋似是看出了赵玄磷不信任自己,将自己啃了一半的烤鱼直接举起,递到了后者的唇畔。 前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暧昧旖旎,只单纯地仰着脸看着比自己高出了大半个头的赵玄磷,一脸真诚。 小姑娘的眼睛倒影着地上的火光,明亮得比漫天星辰还要闪耀。 “唔……”赵玄磷眸色一深,并没有戳穿这一份罕见的旖旎,顺着许岚秋的动作咬了一口鱼肉。 许岚秋将赵玄磷的手艺夸得何其厉害,但实际上崖底的条件简陋,连基本的调味料都没有,后者做得最多不过是将鱼肉给烤熟了而已……一口鱼肉入口,半点滋味没有,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腥味。 换做往常,不说山珍海味吃惯了的赵玄磷,只怕是许岚秋都不会将这种级别的烤鱼称为食物。可这一刻,后者或许是因为给赵玄磷面子, 又或者真是饿得很了,竟真觉得这寡淡无味的烤鱼美味。 而赵玄磷……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共享一份美味,想必就是嚼蜡,在他看来也稀世佳肴……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味道还不错?待回去后有条件你可以学学,可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的天赋,”许岚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玄磷咬的是自己方才下嘴的位置,当下立刻红了脸,连忙别开了眼,转移话题道,“当然,你若是信奉君子远庖厨的话,大可以当我没说过……” “我倒是没那么多讲究,”赵玄磷也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怕逼急前者,十分贴心地配合着许岚秋说话,“你要是愿意替我食材的话,当个厨子也挺有意思的……” “是吧?我也觉得能做出那种令人喜欢的菜肴,不管是吃还是做,都是一种十分享受的幸事……” 许岚秋避重就轻地与赵玄磷聊了起来。 相比起刚刚坠崖的第一晚,这一夜两人难得过得安宁和谐,除了寻常男女独处时会有的旖旎,暧昧的感觉外,许是因为许岚秋的性子本就开朗,赵许二人又是认识多年,两人间比之寻常人,更有一种难言的温馨 感。颇有种寻常百姓夫唱妇随的滋味…… 两尾巴掌大的烤鱼,在二人的说说笑笑间,转眼便成了一堆鱼骨头。 许岚秋遗憾地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剩下的鱼骨头,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他们从昨日到现在,只吃了一些野果和这么点荤腥,虽说许岚秋往日不是什么重口腹之欲的人,但连肚子都吃不饱未免有些可怜了。 “且再等等,明日我的伤势稍好一些,用内力给你帮手,想来应该会比今日的收获好些,”赵玄磷一见许岚秋这小表情,立刻意会,贴心道。 “哎呀老赵你难不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怎么我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赵玄磷话音一落,许岚秋便红了脸,有种被人看穿心事恼羞成怒的味道,急急遮掩道,“你难道不知道类似我这样的美人,都是小鸟胃?” “何为小鸟胃?”赵玄磷莫名抓错了重点不解问道。 倒不是说他对许岚秋如何了解,而是赵玄磷本就对许岚秋上心得很,不论后者面上出现什么细微的表情,赵玄磷都能第一时间发现,长时间下来,后者也逐渐摸索出了猜测许岚秋心情的经验,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幕……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得救 “就是肚子只有小鸟儿大,顿顿只吃一两口,”许岚秋撇嘴,显然有些不乐意他抓错重点,但想到人无完人,以赵玄磷这样完美的人,似乎情商稍微低一些也算正常,前者顿时释然,甚至饶有兴趣地与之讲起了后宫女子保持身材的诀窍。 “史上诸君,有帝王爱美人丰腴,亦有君主爱美人细腰……先帝勤勉于政务,虽不常流连后宫,但正因为如此,宫中的妃嫔为了挽留先帝,费尽心思,从日常妆容再到种种……” 许岚秋说故事说得兴高采烈,颇有两分云客来那位说书先生的味道,赵玄磷兴致昂扬地听着,前者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更是满满的只盛了她一人。 “别动,”许岚秋说得眉飞色舞,赵玄磷却忽然煞风景地打断了他。 “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沾到了什么?”许岚秋望着赵玄磷凑近忽然放大的俊颜,有些手足无措道。难道她刚刚吃烤鱼时,忘记把嘴角擦干净了? “没事,”赵玄磷凑近后却没有如许岚秋幻想的那般,对她做出什么, 反倒是轻轻用指腹帮她擦去了唇畔的什么东西,随后一声轻笑,再度戳破了后者的小心思,“秋儿以为,我会对你如何?” 方才许岚秋满眼惊慌,分明怕得要死,却没有躲着赵玄磷,任由他靠近,这分明是笃定了即便他想要做什么,也不会伤害到她,细算下来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比之二人重遇,如今的许岚秋对他的态度已经转变得太多…… 这么一想,赵玄磷越发觉得欣慰,似乎受上再重的伤也值得。 “姑娘!王爷……”就在二人间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充满旖旎时,却听林子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呼喊。 “是纤儿他们!”许岚秋顿时惊喜地站起了身,浑然没有注意到赵玄磷那双上一刻还充满光芒凤眼,瞬间黯淡了下来。 崖底不远处原本漆黑一片的林子里随着熟悉的呼唤声后,蓦然出现了许多明亮的火把,正是方才呼喊着赵许二人的纤儿等人。 如说书先生口中完美的落幕的结局一样,困在崖底的人幸运等来了救兵。纤儿等人先是检查了一番,许岚秋二人身上的伤势,随后 主仆二人难得矫情地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 “那些冒充山匪的府兵呢?”趁许岚秋与纤儿抱在一起哭的功夫,赵玄磷也没有忘记询问他们坠崖后山崖上的情况。 “那些个府兵在他们首领与爷和六姑娘坠崖时,便没了主心骨,任小的们将人捉住了,只是……”侍墨重新见到自家主子显然也是喜不自胜,但听赵玄磷面色严肃,前者想到他们坠崖后的情况,沉吟了片刻,还是老实交代道。 “只是那些个人里头,有些个烈性的,全都吞药自杀了,属下等尽全力,也不过留下几个贪生怕死的小喽喽。他们身上没有带着什么闻府的标识,暗卫那也审问不出任何东西……若是想要用这些人做证据,状告闻老尚书,只怕……” “知道了,先上去再说吧,”赵玄磷听侍墨这么说,疲惫地揉了揉眼,偏头看了一眼还在与纤儿说话的许岚秋,瞬间前者又觉得周身的疲惫顿扫,就连目光都变得凌厉了许多。 若是幕后那些人只是冲着自己来的,那此次后赵玄磷会不会追究,还有待考究。毕竟闻家也是出 于权力中心的家族,就算此次的事件闻老尚书并不知情,但若赵玄磷追究下去,赵覆之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位皇叔的重视,即便没有证据,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闻家。 届时,只怕经历了先前越制风波与宁国公府大不敬,而被取消群英宴,好容易恢复平静的朝堂又要再起波澜。尤其是新帝现下浑身充满了干劲,正愁着没法将文武百官全都敲打一遍。 闻老尚书官至一品,又是两朝元老,且不说其手下的门客众多,朝中曾承他香火情的文武百官不在少数,赵覆之若是从其下手定然能达到目的,敲打到许多人……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赵玄磷愿意站出来揭发闻老夫人此次的行为。 赵玄磷本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前者若是想争早就争了,换做平时,没有证据,兴许此事到最后赵玄磷一样会忍下……但这些人却是冲着许岚秋来的,这叫赵玄磷如何能忍? “白梨呢?白梨如何了?”许岚秋不知赵玄磷此刻的心中所想,听后者与侍墨问了几句他们坠崖后悬崖上的情况后,许岚秋这才后知后 觉记起来,忙抓着纤儿问道,“咱们同行的那位老车夫和嬷嬷呢?还有白梨,那蒙面人与我说白梨她……” “姑娘不必担心,昨日你们一坠崖,侍墨与武大哥他们便封了山,白梨我们也找到了,她只是从山坡上摔了下去,磕伤了一块,留了些血,看起来下人,但已经处理好伤口了……姑娘若是不信的话,过会儿回去您便能看到她了。” 纤儿连忙解释。 说来白梨也是真的命大,那会儿闻府的那群府兵,目标着重方才许岚秋身上,见她摔下了山坡,随后有血迹溢出,便连查看都未曾查看,侥幸让白梨逃过了一劫。 而许赵二人坠崖后不久,白马寺驻守的赵玄磷的暗卫,和从京城赶来的侍墨等人也先后抵达。白马寺下来的暗卫正与武大为首的山匪一众差点动手,正对峙的时候,侍墨恰好赶到,幸而侍墨是认得纤儿的,否则一场混战又难避免。 也正是因为从纤儿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侍墨才率先做主,封山。昏倒在山坡下的白梨,也正是因为他们封山的这一举动,又被暗卫捡了回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威逼(一) 听闻与自己一同上山的众人,虽经历了这场祸事,但都有惊无险,没什么大问题,许岚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以侍墨纤儿为首的一众暗卫和山匪,在见到许赵二人安然无恙后,同样也都松了一口气,又见他们二人身上虽带着伤,但精神尚且不错,只稍微给二人先检查了一下伤势,又喂他们吃了一些药,这才准备重新出发回白马寺再议。 许岚秋自落崖后,便完全承担起了照顾赵玄磷的重担,想她活了两辈子,除了前世在柳氏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让其紧绷了这么久的神经。 “我太累了,这会儿浑身疼,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这会儿见纤儿等人已经到了,自己与赵玄磷都有了依靠,许岚秋心神一松,当下就觉得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疼,干脆耍赖似地往纤儿的肩头一靠,动也不愿再动一下。 赵玄磷看她这幅无赖的架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转头朝侍墨打了一个颜色,后者立刻会意站出来道:“六姑娘与我们家王爷身上都受了伤,属下等下山时早已备上了担架与药品,不必辛苦姑娘再徒步上山……” “那还等 什么?快走吧!姑奶奶我在这崖底闷了两天,身上的伤口痒得厉害,还不说这两日我与你家主子什么吃的都没有,生生饿到你们找过来……赶紧回去我两好休整休整,先把这两日漏了的膳食补回来!”许岚秋听侍墨这么说,立刻又来了精神。 于是乎,许岚秋拖赵玄磷这个里外伤势都很严重的伤患的福,也享受到了一回让人扛着上山的滋味…… 重新收拾妥当自己,许岚秋也顾不得白马寺的斋饭寡淡无味,生生将自己的肚子都吃撑得凸了出来,这才在纤儿埋怨的搀扶下在禅院里一边叙话一边走着消食。 “姑娘这两日是受苦了,可也架不住你这样大吃大喝的呀,”纤儿见有自己扶着,许岚秋还有只手撑着腰,顿时又是一阵抱怨,“左右您人回来了,吃食上我们还能亏待了您不成?何至于……” “哎呀,我知道错了,”许岚秋简直怕了纤儿的唠叨连忙打断后者的话,转移话题道,“可惜时辰不早了,不然我该去看看白梨和车夫他们如何了。” “姑娘,这次的事情显然是冲咱们来的,你说府上会不会已经知道咱们现在的情况了?还有,您说, 谁会这么的……非要至您于死地不可?”一听许岚秋这么说,纤儿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担忧道,“若是老夫人和老爷知晓了这几日的情况,只怕……” “只怕什么?怕他们连夜将我打包送到裕亲王府?” 许岚秋冷笑,“且不说侍墨与武大他们封山迅速,府上得不到我们的消息,便是得到消息了又能如何?以蒙面人为首的那群人已尽数被赵玄磷的暗卫解决,幕后想要我命的人,想给我泼脏水,也要能拿得出证据……” 这次上白马寺祈福一事,许岚秋本就通知了宋氏越氏等人,自开始时就打定主意,也做出了要在寺中小住一段时间的样子。 别说此次的袭击耽误不了几天,许岚秋与赵玄磷身上的伤势,等到下山时想必也好得七七八八,届时幕后之人就是想要借此次的事情做文章,也拿不出证据。 想到幕后之人,许岚秋再度冷笑,一双桃花眼更是比今夜的月色还要寒凉。 本以为许珩的两个女儿都是无脑的草包,没曾想是她先入为主,小瞧了他们。想她许岚秋,曾站在权力巅峰,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没曾想终日打雁有一日竟会被 雁啄了眼,差点阴沟里翻船。 怪只怪许岚灵姐妹二人这次动手没能弄死自己,接下来就请等着她许岚秋养好伤,新账旧账一起与这姐妹二人清算干净吧。 许岚秋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高悬的弯月,眼中冰凉一片。 原本还想延缓对宁国公府复仇的脚步,如今看来还是她太过仁慈了,应该当即利落的…… 与纤儿又闲话消食了一会儿后,主仆二人各自回了屋中休息,一夜好梦无话。 第二日,许岚秋便在纤儿的带领下,先去探望了受惊后在禅房修养的,与他们随行的车夫与白梨等人。 车夫与白梨倒是还好说话,就是那个与她们同行的,府上分配的名义上说是照顾许岚秋的那位嬷嬷却不肯买账,不论许岚秋说什么好话,许什么好处安抚,后者愣是不肯答应,非倔死了想要下山回府。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嬷嬷原也是老太太院内的人吧?只是不知后来怎的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了?如今领的还是一些杂务?”许岚秋见眼前这位嬷嬷柴米不进,心中也存了两份火气,语气不甚好道。 “老太太素来对身边的下人宽容,嬷嬷又是当年随老太太陪嫁 进来的,想来应当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老太太不快了,否则以嬷嬷在府上的资历,何至于陪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上山求佛?” “姑娘莫要无凭无据的信口雌黄,老奴是因为家中不便,才特地求了老太太特地外放到别的院子的。” 长得一副刻薄相的老嬷嬷,一听许岚秋分析得头头是道,且句句都与事实差不离,心中已经惊讶得不行,但又想到后者的年纪,却当许岚秋是故意想要吓唬她,当下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样子,仍是咬死了自己原来的想法。 “蓝溪山隶属京都,直隶于京兆府辖区,这地方按说不能出现山匪,偏生姑娘一上山,就出现了歹人……更何况那些歹人分明就是冲着姑娘来的,姑娘若是听老奴一句劝,不若赶紧与老奴下山,将此中的事实告诉老夫人,求老夫人给咱们做主。况且,这两日姑娘与那裕亲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嬷嬷还要在这跟我装糊涂吗?”许岚秋这会儿也懒得再挂上假意的笑容,面色一冷,直接毫不留情道,“嬷嬷是想将我遇险一事禀告给老太太知晓,还是想将我与裕亲王两日未归的事情,告诉老太太?” 第二百一十七章 威逼(二) “咱们聪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能好声好气与嬷嬷在此说话,便是想着将此事压下,届时回府,一切照旧,权当我们只是单纯在白马寺祈福了数日……但若是嬷嬷执意要将此间的事情禀告与府上知晓……” “呵,咱们主仆一众上山遇险,虽恰巧碰见了路过的裕亲王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嬷嬷年老体迈,加之受了惊吓,没能抗住,折在了蓝溪山白马寺中……您说这个结局如何?” 许岚秋冷笑着,微微欠身,逼近了长相刻薄的老嬷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寒冰,犹似自地狱爬出的索命的恶鬼一般,吓得后者一连退了许多步,双唇哆嗦着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话说到这里,老嬷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岚秋这是拿她的性命在威胁自己,若是想要回去宁国公府,或是想要泄露这几日山上的情况,便要取了她的性命去。 “下不下山,是由我这个当主子的做主,嬷嬷若是觉得实在害怕,当然,您也可自己下山回府去……若是您能幸运见到了祖母,将此间的情况告知与祖母,想来祖母应当也会信你,只是不知待到此 间事了,我回去时,所说的情况与嬷嬷所说的不同时,祖母会是选择信你还是信我了……” “还请嬷嬷好自为之吧,”许岚秋轻飘飘地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过了身,示意纤儿跟上,浑然不管老嬷嬷的反应。 “哦对了,纤儿,裕亲王的人还在封山呢?” “是啊,听裕亲王的手下侍墨说,是怕往来上香的香客中再混进什么匪徒,是以这几天不论上下下山的都查的严谨,听说倒真抓了几个打探消息的,和想要逃出去报信的……” 似是觉得自己的威胁还不够,临到离开禅房前,许岚秋还刻意询问了纤儿一句封山的情况,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叫呆在禅房里惊魂未定的老嬷嬷听了个清楚明白。 许岚秋原本话里话外一直拿老嬷嬷的性命威胁着她,此刻又听闻赵玄磷的人还封着山,出入往来的人都要被盘查,后者原本想要与许岚秋对着干的心又淡了,毕竟越到了她们这个年纪越是惜命得很,荣华富贵虽好,但那也要有命享用才是…… 却说主仆二人走出了老远以后,许岚秋这才站定,冷冷看了一眼老嬷嬷所在的禅房,转过头 来冲纤儿问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侍墨真抓到了通风报信的探子?” “嗯,”纤儿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今晨听侍墨提了一嘴,只是那会儿我急着给姑娘准备早膳,是以没有多问。” “也罢,我亲自过去问问吧,”许岚秋心中有些纠结,站在原地思量了许久,才决定道。 这两日在山崖下的情况,她与赵玄磷虽未在人前提过,同行的纤儿与侍墨一众人更因为是彼此间的心腹,也不曾多问,但并不代表崖底的事情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便是许岚秋自己也过不去心中那一关,是以这日她才会磨磨蹭蹭的,先是看了白梨又看了老车夫,最后还在这个老嬷嬷这里掰扯这么久,为的就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赵玄磷。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万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这一次就是死,也请让我死在你的前面……”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地朝着赵玄磷所在的禅院走去,一路上许岚秋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二人坠崖前,前者对她所说的话,还有在崖底山洞时,高热到糊涂的赵玄磷,不住的呓语声。 “我对他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许岚秋茫然。 想到赵玄磷推心置腹与自己所说的什么“凤命”和她前世今生,几乎都是被认为插手打乱的人生,许岚秋一时间只觉得心更加乱得厉害。 “罢了,纤儿,我觉得有点儿闷,你且替我去裕亲王那处问问情况吧,趁着这会儿太阳不大,我想自己在这林间走走。”心中烦闷得厉害,许岚秋越想越觉得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赵玄磷,眼看着后者的禅院就在眼前,前者顿时停下了脚步,打起了退堂鼓。 “可姑娘,此处……”纤儿有些为难。 “无妨,白马寺中多的是裕亲王的人,更何况青天白日之下,你还担心哪里还能再冒出什么匪徒来劫持了我去?”许岚秋笑笑,劝纤儿道,“你我说是主仆,但情同姐妹,有些话我也不必瞒着你,我如今确实不知该怎么面对裕亲王……你便替我走这一遭吧。” 话说到这里,纤儿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能点了点头,交代了许岚秋自己注意安全,转头去了赵玄磷的院子打听情况去了。 白马寺不愧为百年古刹,寺中绿树成荫,许岚秋只怕遇见熟人,刻意绕开了赵玄磷所在的 禅院,不知不觉间却是越走越远,待她回过神来时,人早在不觉间竟走到了一处陌生的禅院中。 “这里是?”回过神来的许岚秋四下打量了一番,满头雾水。 按说前世加上今生,这白马寺她不敢说熟门熟路,至少寺中的各个禅院她都是摸透了的,此地何时冒出了这么一座院子,她怎的半点印象也无?且看这处院子外墙上的青苔与山藤,还有脱落的漆块,也不像是新建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难道这里是被白马寺废弃的院落? 抱着好奇心,许岚秋先是绕着这所不知名的院子走了一通,脑海中确实没有对这座院子的任何印象。 正当许岚秋怀疑自己是迷路了还是记岔了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吱呀……” 不同于寻常木门打开时那种利落的声音,此地的院门打开的声音听在耳中却莫名让人有种不适的感觉,就像是门扉多年未曾打开,生锈后被硬生生掰开一般,刺耳的很。 许岚秋拧眉回头,却见斑驳的朱红色院门已经敞开了一大条缝,门缝后隐隐可见到一个穿着褚橙色僧袍的人影。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主持? 那人影似乎也是庙中哪位高僧手下侍奉的小沙弥,只见他费力地又重重推了一下厚重的木门,门扉颤动的幅度引得门上本就斑驳的朱漆,又脱落了不少漆块,看上去颇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我来帮你吧,”许岚秋见门后的小沙弥看上去年岁不高,力气也不大的样子,难得大发善心地主动上前,帮其推起了木门。 良久,在二人的共同努力下,两扇应该多年未曾打开的木门终于幽幽地敞开了。 木门内的情景并不如许岚秋想象中的那样荒凉,甚至可以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 只见院内几颗槐花树挺拔茂密,树下圈了两圈矮小的篱笆,篱笆内种植了不少青翠常见的蔬菜,不远处还有一群毛色嫩黄的小鸡,跟在两只体型肥硕的母鸡身后,不住地在院子里溜着弯。 而院中的地面赶紧整洁,就连一片枯叶也没有看到,不远处的禅房角落还堆放着簸箕和扫帚,完全打破了许岚秋以为此地是无人荒废的猜想。 “女施主好,我们主,主持有请。” 小和尚似乎有些年岁不曾见过外人,方 才许岚秋帮他开门时,就见他一直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本以为前者是想跟她道谢来着,没曾想小和尚憋了半天,竟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主持?”看小和尚憋得满脸通红,许岚秋本欲调侃两句,在听清前者口中的人物后,后者却忘了这一回事,惊讶道,“苦禅大师?他不在前寺主持,何时缩到这处荒凉的小院子来了?” 许岚秋历经前世今生,白马寺同样也换了两任主持。而她口中的苦禅大师正是白马寺的现任主持,苦若的同门师兄,似乎从许岚秋当年登上后位不久后便上任至今的。 “女施主误会了,”小和尚这会儿开口比方才说话流畅了不少,“屋中的是我们前任主持大师……” “前任主持?”许岚秋瞬间明悟,“我就说呢,里寺外寺诸多香客,哪里能由的苦禅躲懒,缩到这小院子来躲清闲?原来是前任主持啊……” 且慢,白马寺的前任主持?那岂不是赵玄磷在山崖下时,与自己说过的,那个批出了她的命格,插手了她人生的坏蛋?哦吼,冤家路窄,这是要仇人相见 ?可赵玄磷不是说前任主持已经圆寂了? “你们寺庙前任主持大师法号是什么?”许岚秋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半点没有泄露出自己的心思,反倒试探起了眼前看着稚嫩的小和尚,“他怎知道我在院外?且我看你这院门怕是有两三年不曾开启了吧?” “回女施主的话,主持大师法号了若,小僧只听主持的吩咐,开门迎客,接有缘人进院中一叙,旁的还请施主自行询问大师吧。”小和尚朝许岚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领先一步,引领着前者朝院中走去。 许岚秋见小和尚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得压下了自己满腹的疑问,趁着往里走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大量这个看似荒凉却内有乾坤的小院,暗暗揣测那位了若大师的为人与用意。 若是此处小院中,没有院墙上雕刻着梵文佛理的雕画,许岚秋兴许要以为误入了哪家百姓的院子……只见院内不似寺中其他的禅院,四处都种着蕴意高深的花草,目之所及能看到的所有植物,不是蔬菜便是瓜果,唯一几颗算得上观赏性的植物,还是两株桂 花树。 许岚秋回过头望了一眼已经路过的菜地,莫名地将还未开花的桂花联想到了各种可以以桂花做食材烹饪的美食上……难道说,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仇敌,竟然是个披着高僧皮囊,实则重口腹之欲的吃货? “了若大师就在前方,女施主请自便。”就在许岚秋思量不断的时候,却见走在前头的小和尚忽然在空旷的后院门前停下了步伐,回过头来对她客气有理道。 透过后院的雕画石门,隐隐可以看到一道身穿灰色僧袍的身影,许岚秋了然,想必那人便是了若了。 “有劳小师傅了。” 许岚秋学着小和尚的动作,朝其行了个礼,待后者走后,她也不着急过去质问了若,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后院。 雕花拱门后又是一颗看着就充满禅意的菩提树,隔着隐隐绰绰树荫,能看到树下的石桌旁摆了两个团蒲,其中一个团蒲上正端坐着那位了若大师,而另一个团蒲则是空着,想来应该就是在等许岚秋了。 若是说种满了蔬菜瓜果的前院,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农家小院,那这后院看着 ,倒是勉强能算是有几分禅院的味道。相比起前院的生机勃勃,这后院便显得简单朴素了许多,但看在眼中却并不叫人觉得空旷,反倒觉得安宁…… “不对!”许岚秋一惊,按说她此来虽是并没有做准备,但在知道请她过来的人是了若后,前者心中一直都是抱有防备抵触的,怎会在自己仇人的地盘上感觉安宁? “许施主,何不过来一叙?” 就在许岚秋震惊时,却听一直动也不动犹如雕塑似的坐在那里的灰袍僧人,终于开了口。许岚秋心中防备更甚,但其的性格便不是怯战的人,眼见自己的仇人开口,她岂能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了若主持?” 许岚秋面上带着疏离客气的笑意,客气优雅地朝灰袍僧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在其的示意下,在空着的团蒲上坐了下来。 “阿弥陀佛,”许岚秋坐定后,原本如雕塑一样的灰袍僧人才缓慢地抬起了头,睁开了浑浊的双目,双手合十道了声法号,解释了句,“贫僧如今已被白马寺除名,亦不再是白马寺的主持,许施主唤贫僧了若便是。”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了若大师 “除名?”许岚秋原本还能保持淡然的神情登时一惊,似是没有料到这个情况一般,重复了一遍了若的话。 “让施主笑话了,”了若似是早就猜到许岚秋会有这么一副反应,见怪不怪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解释道,“按说许施主与贫僧此生本无缘相见,但施主既出现在了了若的禅院外,想必您也已经知晓你我之间的渊源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 了若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许岚秋已经重新恢复了淡然的样子。在自己的仇敌面前失态,在她的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于对手许岚秋严苛要求自己事事要掌握主动,不管是在姿态或是气势上,输人也不能输阵。 “所以,了若大师今日来是想要与我道歉,还是诉说你不为人知的苦衷?” 说这句话时,许岚秋原本淡然的表情蓦地一收,一双桃花眼挑起微眯着望着眼前的人。原本身姿单薄的小姑娘似乎在这一瞬间,与那个曾经叱咤于后宫前朝的孝贤太后,重合在了一起。 许岚秋一番话气势十足,了若却半点反应也无,半响才见他嘴唇蠕动,似念了一句什么佛语,随后只见 他放下了手中的佛珠,执起了矮石桌上的茶壶,给许岚秋斟上了一杯已经看不见热气的青茶。 “怎么?了若大师这是要斟茶给我道歉?” 不怪许岚秋失了往日风度咄咄逼人,试问换成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人生被人干涉、操控,像是戏子一样,按着别人所既定的路线演绎了一辈子后,都会失控。更何况,那个害自己一生的人,此刻正坦然自若坐在她面前,这叫许岚秋如何能保持镇定? “连茶水都是凉的,这诚意未免太足了些吧?” 对面的人在听了许岚秋的话后还没有什么反应,后者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自己失态,顺手握住了石桌上的粗瓷杯,本想借此缓解自己的情绪,没曾想感受到杯身的温度后,许岚秋再度刻薄道。 若是平时,甭说这茶是凉的,就是给她倒一杯凉水招待,许岚秋也万没有这般针锋相对的时候。 但眼前这人特殊,就是他不行差踏错,许岚秋都定然会找他麻烦,何况是这人摆出一副道歉的姿态,却如此的怠慢于她。 “贫僧惭愧,当不得许施主一声‘大师’,更谈不上与施主诉说苦衷一说,今日请施主过 来,不过是想要将旧事尘缘尽数告知与施主,不敢求施主原谅,只求己身能得一心安……” 了若任由许岚秋尖酸刻薄地怼了自己半响,面上的表情依旧,半点波动也无,直到见后者气怒之下喝了一口自己方才倒的茶水后,前者才幽幽开口道。 “莫不是这茶有什么问题?!”许岚秋就坐在了若的对面,后者的一举一动自然不会错过,几乎就在了若再度开口的时候,许岚秋就心道糟糕,顾不得仪态,狼狈地想将方才喝下去的茶水吐出来。 “许施主不必紧张,贫僧没有恶意,这茶水也只是寻常凉茶罢了,”了若见许岚秋着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施主若是喝不惯凉茶,且待贫僧替你换上热的。” 说着了若又伸手自靠菩提树那头的石桌下,掏出了一个铜壶,壶嘴正热乎地朝空中冒着白雾,许岚秋者才注意到,原来低矮的石桌旁还藏着一个红泥小炉,方才这铜壶就是放在小炉上。 “大师这是在跟我开玩笑?”许岚秋见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中毒,或是其他不良的反应后,有些羞恼地瞪着了若气道,“这就是大师道歉的态度吗?” “许 姑娘稍安勿躁,”了若似是没有想到曾经当过太后的人,竟然脾气也这么暴躁一时间被她的反应激得有些无措,手忙脚乱地给许岚秋道歉。 “怎的,这会儿大师也不管我叫施主了?哦,我给忘了,大师这会儿已经不是白马寺的和尚了……说来也是,佛门弟子最讲究六根清净,大师自当年登上主持一位后,便插手干预朝政党争,更是信口替他人批命,干涉他人的人生,这样的人若是能算得上是得到高人,六根清净,那想必佛门也成了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了吧?” 许岚秋才不管了若的心情,越见后者这幅姿态,许岚秋心中火气越是难忍,反唇相讥道,“啧,奇怪,您既已不是佛门中人,怎的还住在这白马寺中?” “唉,许姑娘说得对。” 了若原本干瘦却还算慈祥的面色,被许岚秋牙尖嘴利,毫不留情地话语怼得阵青阵白,良久,待许岚秋说过瘾停下喝水的时候,才听前者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自破旧的僧袍里摸出了一把精致却古朴的匕首,放在了桌上。 “老衲……老朽,以一己之力乱了朝局与他人的命数,深知罪不可恕,不敢 妄求姑娘原谅,残躯败命若能慰藉姑娘心中仇怨,老朽原奉上性命以熄姑娘怒火……” 许岚秋说得对,他已经被逐出佛门,再用佛家弟子常用的称呼难免落人耻笑,只是多年习惯使然,临时更换称呼,了若也有些不适应,但总算是如许岚秋的愿,改了称呼语法,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表达清楚了。 “怎的?以命要挟,要我原谅你?”许岚秋再度不屑冷笑。 “老朽不敢,只是犯了错,总该要承受后果,老朽多年前便做好了准备,必然以命相抵,黄泉路上与姑娘道歉……只是不曾想,许姑娘命数奇特,竟还能有这机遇……是以,老朽苟延残喘至今,只盼着能亲自与姑娘道一声歉。”了若双手合十,语气真诚道。 “命数奇特,机遇?”这说的应该就是她能重生一事吧? “我重生一事,在你们白马寺还当得上是什么机密?当年你随口批命,我被订上了凤命送上了后座,而后你的好师弟,在我死后又帮着做法,不让我入轮回,且又把我拉回来报仇……我的生死由不得我自己,全由得你白马寺的僧人做主,怎的还需要跟我道歉?真是笑话!” 第二百二十章 谈话 许岚秋讥笑着,一双桃花眼却泛起了红,眼眶里有晶莹闪烁,在自树荫缝隙落下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原是苦若也插手了此事,难怪,难怪……”了若却像刚刚知晓一样,“若不是当年老朽一念之差,误了姑娘一生,想必姑娘也不必如此……”说着了若也不管许岚秋是不是愿意,能不能听进去,自顾自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这段故事,在崖底的时候,许岚秋同样听赵玄磷提起过,只是这会儿从当事人口中再听一遍,故事变得更生动圆满了许多。原先许多地方不清楚的细节,许岚秋也弄懂了。 开始时,了若是不曾想过插手干预朝政的。 然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偶然听说了后者的批命占卜功力一流,加之当时的朝局紊乱,诸位皇子都对宝位虎视眈眈,太子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了若…… “当年师傅在世时曾言,我与苦若师弟二人,一人太过淡泊,一人则太过功利,若是二者中和,不怕白马寺不能长久。只可惜……”了若苦笑一声,又接着道,“当时我还不服师傅的评价,私心以为他就是更爱重师 弟,于是便硬生生将本该属于师弟的主持之位抢了过来,时过境迁,如今我才知,师傅原先说得都是对的……” 许岚秋不可置否,抿了一口凉茶,是以了若继续。这会儿的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听众,即便了若口中的故事里,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师弟淡泊名利,于功绩声名上从不争抢,便是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落到了我的身上,他也不曾有过任何的不满……可就是他这幅不争不抢的姿态,越发显得我低俗丢脸,让我越发想要做出功绩,让白马寺闻名于天下,证明给同辈的师兄弟,乃至已经西去的师傅看看,就是再那个时候,先帝找上了我……” 许岚秋接着喝茶的功夫微微垂下了眼帘,并未多说什么。 实际上她不过是坐在这听了若去将他过往作为的心路历程,算起来结果会是如何的,前者心中早就有数,事实也具摆在眼前。许岚秋倒是想要看看,这人还能说出什么来,让自己原谅他。 “许姑娘想必也不耐听老衲说这些,但私心里,老衲还是想要告诉施主,当年给陛下批命时,老衲所见 到的……”了若转了转自己手上已经盘的朱光玉润的佛珠,沉默了良久才又继续讲道。 原来白马寺自有自己一套占卜的术法,若说苦若最擅长的是朴算,了若就擅长的便是术法一途。不过师兄弟本是同门同届中的佼佼者,了若的朴算技术便是不及苦若,大体的算卦上,也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而当时先帝求到了了若面前,后者当时一心只想着壮大白马寺,让白马寺成为国寺,千秋万代。 恰巧当时的先帝旁的没有,与人心的把握掌控的功夫却是一流,愣是拖着政务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时间一长了若也动了心思,背着先帝在庙中偷偷算了一卦。 这不算不要紧,一算却叫了若算出了大问题。 原来当时的卦象显示的大魏将在不久后大乱,究其原因便是太宗帝崩逝太早,未来得及下传位诏书……这并不是说太子的能力不够,只是皇室中有能力的皇子也不在少数,按卦象上来说,届时哪怕太子名正言顺,尚未也要废上不少功夫。 届时皇室动荡,朝局与天下势必要受到影响,而边境虎视眈眈的诸国 列强,说不定也会趁着大魏内乱的这期间发动战争。 了若越算越是心惊,加之这段时间太子日日上门陈恳拜访,前者先入为主对太子已经有了不差的印象。在他的眼里太子这样谦逊又有能力的人,才是真正适合皇位之人,可算来算去,太子却有那个能力登上皇位,偏生缺少了那个运道。 随后了若干脆连山门中事都不管了,闭门谢客,一心想着解决这次动乱。 原是出于私心,到了后来却是真不忍大魏陷入动荡,以至于到了最后,了若算来算去的此事竟成了他的魔障。 恰逢当时赵玄磷被还是太子的先帝拉到了白马寺,而那几日正冥思苦想没有头绪的了若正巧出关,见到了前者。赵玄磷彼时已经因替先帝挡箭伤及了根本,可正巧那时候前者正设法,想求娶许岚秋。 说来也是巧合,赵玄磷早就派人弄清楚了许岚秋的生辰八字,正准备这两日要请冰人上宁国公府提亲……来的路上听太子提了不少白马寺主持,如何灵验厉害的话。当时的赵玄磷抱着敬畏的心,顺口想问两句自己的姻缘,没曾想这不 问不要紧,一问就问出了问题。 许岚秋的八字命格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定然是不好的,可若是将她放在了皇室…… 了若恍然似乎看到了事情可以解决的办法,从赵玄磷处要到了许岚秋的生辰八字后,随口敷衍了后者几句,借口寺中还有要事处理,将二人留在了寺中,当夜就忙着重新朴算了。 若说大魏将乱已是定局,那么许岚秋这人便可以说是定局中最大的变数。 了若越算越觉得此女不仅身负后命,更具有辅佐帝王的帅才之能,又听说赵玄磷已经对他心动,即将上门提亲。前者心急,也顾不上自己还未应下先帝的问题,着急忙慌地找到了先帝,将此间种种告知了先帝…… 这才有了柳氏从中作梗,先帝背后推波助澜,将一切都扭转改变的过往。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表达什么?”许岚秋十分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你是想要告诉我,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那是不是我还应该感谢你?谢你顾全大局,牺牲我一人,成全天下百姓,保住了大魏百年安稳?”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代价(一) “贫,老朽惭愧……”许岚秋直白不留情面的话语说得了若老脸一僵,“说来不怕许姑娘笑话,老朽当初做这些事时,原是确抱着姑娘所说的私心,只后来老朽才知晓,哪有什么人力胜天,逆天改命一说,一切不过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的,老朽不过也是棋盘中起到作用的一枚棋子……” 了若的话说的不甚清楚,许岚秋却莫名地听懂了他的意思。 当年了若躲在幕后给先帝出谋划策着,扶持着先帝从登基,再到后来的遇见许岚秋,立后,平定朝局……按说了若的目的已经达到,白马寺也如他所愿,确实成了大魏的国寺,风光无限。可一切尘埃落定后,了若自以为功成身退,回到白马寺,却莫名被苦若一通怒骂。 苦若素日淡泊无争,了若从未见他这位看似诸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师弟,有过这般激动的神色。 苦若言辞犀利地责怪了了若插手党争一事,而当时后者就如这会儿他与许岚秋所说时的私心想法一样,后者自然不会认下这个罪名,极力反驳着苦若的话,想要证明自己的“大公无私”。 “天道运转,人命国运自有定数,你以为你 如今看到的天下太平,便是你一手更改扭转过来的?你以为你大公无私,以为你如何厉害,难道我与师傅便算不出来这天下大乱的卦象?你且自己再去算算吧!” 苦若见了若死不悔改,最后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转身拂袖离开。了若素来清楚,如若不是个大言不惭的性子,于是重新朴算…… 原本赵玄嶙兄弟二人都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结果因为了若的干涉,先帝比原来少走了许多的弯路,轻易登上了皇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于是这些一样要从旁的地方扣除。 天子的福运深厚,轻易扣除不得,于是只能扣除他的寿命……后果可想而知,了若万般后悔自己行为,说到最后竟不知怎么继续。 “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是不是后面的卦象告诉你,即便你不曾插手干预此事,也有旁人代替你的位置对吧?”许岚秋挑眉,似笑非笑地接上了了若未尽的话。 了若苦笑沉默良久后点头,又继续道:“是以,当年回寺后,老朽自知犯戒无颜再担任主持一位,原想请辞……” 白马寺历来只有主持早逝或是失德犯戒,才有中途换人的先例,而当时 白马寺又刚被奉为国寺,真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可想而知,了若在当时想要请辞主持之位所受的阻拦有多大。 奈何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全寺上下所有人都能原谅了若,后者自己也过不去心中的坎,是以当时了若便刻意演了一出戏,让自己“圆寂”,将主持之位让了出来。 了若与苦若这一“若”字辈的和尚几乎都是孤儿,已经圆寂的了若无处可去,新上任的主持便做主,将寺中最偏僻的一处禅院划了出来,甚至还拨了一个小沙弥来照看前者。了若原是想要守着这栋院子,终老赎罪的,是以一住进来以后,就叫小和尚将院门永久落了锁,打定了主意,至此以后都不出来了…… 本以为一切到此为止,谁曾想先帝没了了若在背后朴算后,开始时确实对许岚秋不错,临到自知大限将至时,却暗地里给赵覆之下了密旨,处死许岚秋。 因为自己的私欲私心,一口气祸害耽误了数人甚至全天下人的命运,了若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尤其是在得知许岚秋的死讯后,这种愧疚更是达到了顶峰。 了若原想自尽谢罪,谁知道临终前有感,再次朴算 却得算到许岚秋似乎命不该绝…… “若是老衲没有猜错的话,姑娘的命数更改,是因为裕亲王吧?至于插手的人,应当是我的师弟苦若。”了若这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引得许岚秋不由得朝他看了过来,疑惑道,“怎么,这也是卦象告诉你的?” “非也,”了若摇了摇头,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自许岚秋进门以后的第一口茶水,“个人缘法,冥冥中自有定数,而强行逆天改命,必然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许施主或许以为我所说的都是笑话,毕竟有我这么个先例在前。可倘若老朽告诉您,我虽身为师兄,年纪却比苦若小十五载,你可还会觉得我是在诓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岚秋原本还因看了若和了一口茶水松下了一口气,转眼一颗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反复追问道,“重生以后,我也见过苦若,苦若压根与我当年见他时没有半分改变……你是想说赵玄磷献祭了什么东西,才换来的我的重生?” 许岚秋说完目光便直直地落在了,了若苍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胡须,和皱巴得犹如枯树皮一样的脸上,自顾自接着 道。 “不可能的,赵玄磷与我相认了这么久,我也没见他有哪里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在山崖下时,他便和我说了,我这一世本不该重生,且会因我前世的善举有个不错的来世,全是他强求来的……就是折寿或是有报应什么的,不是应该也是落在我这个重生者的身上吗?与他有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 了若并没有打断许岚秋的话,而是任由她发泄似的自顾自说了许久,直到后者停下来反复呢喃着“这是不可能的”的时候,才又轻声念了一声佛号将许岚秋的思绪唤了回来。 “许施主,你当知晓,重生是非你所愿的,否则老衲也不会有这机会,能在此地再见到您。”了若用充满悲悯的语气,冷冷打断了许岚秋的幻想。 “你告诉我,为了让我重生,赵玄磷究竟牺牲了什么?他到底与苦若做了什么交易?为什么苦若只在那次以后见了我一面,便宣称外出云游,再不见人影?!”后者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再去追究了若更来改去的称呼,略显激动地抓住了后者的衣袖,紧张道,“只要你告诉我,前尘往事咱们一笔勾销,我再也不会怨怪你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躲避 离开了若的院子时,许岚秋人还有些恍惚,了若的话似乎仍在她的耳畔不断回响。 功名利禄,皇权富贵,何其诱人的两个词,多少人穷极一生,拼尽全部为的不就是这些。当年的先帝如此,了若如此,她一手教养提拔长大的养子赵覆之亦是如此…… 许岚秋自认自己是一个不肯服输的性子,甚至两世加起来,也从不愿意亏欠任何人。 一直以来都只有别人欠她的份,没有她欠别人的,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有那么一个傻子,拼尽了全部,甚至搭上了后半生的福运或是寿数,愣是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成全了她这一世,这叫许岚秋如何能够接受? 夏初的天,日头正盛,按说该是一年中最炙热的几天,许岚秋却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了若的话说得不甚清楚,许岚秋只能知晓自己的重生,定然是赵玄磷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但至于他付出的究竟是什么代价,了若只能大概猜测到一点,却并不能肯定。 改命这种事本就是逆天之举,凡人想要改命更是难上加难……赵玄磷身为宗室之子,用了若的话说,当年若是没有他横插一脚,当年前者也是 有力的皇位竞争人选之一,身负天子气运。 了若思来算去,赵玄磷所能拿出来等价交换许岚秋重生的代价,除了福运寿数,也只有这天子气运了……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偏生许岚秋就是听了了若这话才更加辛酸。 赵玄磷那人最是淡泊,多年以来更是没有任何事能被他放在心上,唯独在自己的事情上,前者表现除了超乎寻常的在意。似乎只要到了她这里,赵玄磷的一切底线都不再是底线,为了她一让再让,到了最后更是放弃了本该属于他的诸多东西…… 自从崖底回来以后,许岚秋有些躲着赵玄磷,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会儿又听了若道出了自己重生背后的真相,这让前者更是不知所措,不懂自己究竟该以什么姿态面对赵玄磷。 “许六姑娘,我家主子方才还问起您呢,您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许岚秋埋头,在寺中一通乱走着打发自己心中混乱的思绪时,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停了她。 来人正是赵玄磷身边的长随侍墨。 “呃,我,禅房里有些憋闷,我趁着今日天气好出来走走,散散暑气,”许岚秋面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随后又恢 复了自然,随口扯了个理由,本想就这么敷衍过去,但想到方才与了若的对话,前者心中还是不忍,关心道,“你家主子的伤势如何了?” “主子的伤势还好,寺中的医僧的医术并不比宫中的太医差,”侍墨没有看出许岚秋的不对,老实回答道,“只是医僧特地嘱咐了,伤势大好之前不让主子下地走动,我家主子惦记着姑娘,方才只见到了纤儿,这不还特地打发小的出来探望您,没曾想竟在这里碰上您……六姑娘若是得闲,不若去看看我们家主子,也省得他日日惦记着。” “帮我谢过你家主子关心了,只是我这……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这会儿也是偷空出来透透气,稍后还要回去盯着,只能劳你帮我给你主子带句话了。” 许岚秋刚缓和过来的脸色在听了侍墨的话后又是一僵,半响才有些磕巴地借口道。 “想必你们也知晓,我这次上山来是受人算计,随行的下人里还有那么两个不省心的,若是处理不当,只怕还未等得及咱们下山,京中就该有我与你主子的风言风语传出……我倒是无碍,只是裕亲王此次为了救我付出良多,我实在是不 忍再拖累他……” 许岚秋一边给自己找借口一边留意着侍墨的脸色,见后者十分赞同自己的借口的样子,许岚秋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越发顺着侍墨的心意解释自己的作为。 “不瞒你说,你家主子与我自从认识以来,便帮我良多,而我不说回报了,反倒总在拖他的后退……此次更是。我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已是没脸再去见他,且待过几日我将算计此次计划的幕后凶手抓出来后,再上门与你家王爷请罪道谢吧。” 许岚秋说得有板有眼,侍墨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莫要忘了,当初侍墨反感许岚秋的最大原因之一就是后者不仅不能给赵玄磷带来什么好处,还总是添乱。如今听许岚秋自己表示不好意思给赵玄磷添乱,侍墨心觉这姑娘看似麻烦,总算是有那么两分自知之明,心中对她的感官都好了许多。 这么一想,侍墨自然不会强劝着要许岚秋必须去见赵玄磷,只是又与她客气了几句,见她坚持便也没再强求。 总算打发走了侍墨,许岚秋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更不是滋味。 按说照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势,短时间内压根无法下山。旁的倒还好 说,但他们现在同在白马寺里,待到赵玄磷的身上的伤好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迟早她还是要面对后者,届时只怕就没这么容易糊弄了。 “唉……” 许岚秋深深叹了一口气,赵玄磷对她的好意,此刻犹如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背上,沉重得前者喘不过气来。 “糟了!”眼看着侍墨的背影已经走出视线,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要问问纤儿白日说的,他们所抓到的线人一事……许岚秋狠狠一拍脑门,心道,这下可好什么都耽搁了! 索性待到晚间纤儿回来时,还是告知了许岚秋所谓的线人的情况。 赵玄磷与侍墨都清楚纤儿是许岚秋的心腹,是以审问这些个线人的时候也没有瞒着后者,倒是叫许岚秋知晓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如今这么说来,山上的情况瞒得很好,山下不止是咱们府上,怕是连动手的闻老夫人不清楚情况,”许岚秋面上挂着浅浅的笑,语气却没有半点温度,“闻家也是两朝元老,算起来也是京中的勋贵表率,闻老尚书一辈子兢兢战战,没曾想终究是从后院失了火,毁了这辛苦精英一世的清名富贵……”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美丽的误会 敢算计到她许岚秋的头上来,就该做好被失败后被反扑的心理准备。 然而此刻有再多的复仇计划都是无用,许岚秋就是再如何迫不及待,想要对付许岚灵姐妹,连带着她们身后的闻家,前提都要把自己身上的伤养好,再将自己随行的下人的口封好,省得下山后再出幺蛾子。 许岚秋背后的伤势倒是算不上严重,比起赵玄磷而言简直算得上是蹭破皮一样,单看二人自崖底回来后,前者第二日就能活蹦乱跳地在寺中乱转便可知晓…… 而自从经历了此次的生死大劫以后,相比许岚秋地四处闪躲,赵玄磷比起前者而言则显得坦诚了许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岚秋身上的伤势不重,且还有躲着赵玄磷的意思,偏生后者伤势重得下不来床,也不曾忘记给许岚秋送特制的药膏,生怕许岚秋的伤会给她留下什么难看的疤痕,不可谓不尽心了。 可赵玄磷越是表现得无微不至,许岚秋越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转眼数日的时光一晃而过,在寺里的日子似乎格外的闲适悠长,伴着虫鸣和鸟语,安逸得叫人似乎能忘却 所有的烦恼…… 当然,如果许岚秋与赵玄磷二人之间的关系,能在缓和一些的话,兴许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会更好过一些。侍墨望着赵玄磷所在的禅房,无声叹了一口气。转头认命似的端着手中的汤药,推开了紧闭的雕花木门。 “药送过去了吗?”赵玄磷一听到门口的响动,头都不曾抬起,淡淡道。 “已经送到了,”侍墨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赵玄磷,语气无奈道,“主子,还是先把今日的汤药给喝了吧。” “她可有……罢了,她这几日状态如何?”赵玄磷本想问许岚秋可有说什么,又或者有没有问候自己,但见侍墨这幅丧气的模样,前者顿时明了,话到嘴边一转还是变成旁的问题。 “许姑娘还是那般,只是听说这段时日里,她一直在敲打与她同行的下人们,”侍墨老实交代许岚秋的状态道。 “她的下人?”赵玄磷重复了一句,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漠。 许岚秋的事情,不论大小,他都有所耳闻。而那日掉下山崖后,前者在崖底时也没少与他提起自己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乃至这次随行的几个下人 ,侍墨一用上“敲打”二字,赵玄磷心中已然有数。 赵玄磷一口气喝光了侍墨递过来的汤药,摆手拒绝了后者又要递过来的蜜饯,那般苦涩的药汁入喉,却不见他面色有丝毫的转变,看得侍墨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且帮着盯着些,若是敲打无用,直接结果了就是……总归山上的事,不好外传,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摆在那。”赵玄磷自然没有忽略掉侍墨那一脸心疼的表情,口中苦涩的味道,远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的千分之一,这个时候前者也没有心思安慰侍墨,只能转移话题,给侍墨找事做。 “是。”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看到自家主子那波澜不惊的面色,侍墨还是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话说回来,侍墨自己也没有想到,自那日在路边遇上许岚秋一番谈话后,后者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羞于见人’再也不曾出来见过赵玄磷。若是只这样便也罢了,偏生侍墨自己清楚自家主子是个痴情种子,这么一来他这么个“唯一知道内情”的属下夹在中间越发显得难做人。 侍墨不是没有想过将那日与许岚秋 的对话告诉赵玄磷,偏生后者每次都再三交代他,只道是她也想将一切都自行解决妥当了再当面与赵玄磷道谢,这么一来侍墨更加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为情所困。 “医僧说了,主子这伤再将养两日便能下床走动了,您若实在惦记许姑娘,不若过两日亲自上门去见见她?”侍墨为难了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个他自认为折中的法子。 “届时再说吧,”赵玄磷低头苦笑,反手又拿起了被搁置在床头的公务,埋首翻看起来。 侍墨见状无奈,只能又在禅房中添了两盏烛台,默默退下。 禅房的门再度被关上,屋中又暗了许多,赵玄磷望着侍墨离去后紧闭的禅房门,无声叹息,苦笑。 许岚秋不愿见他的原因,便是前者不说,他自己也能猜到。无非是小姑娘觉得亏欠自己的太多,不知该用什么姿态面对自己,是以才天天躲着他。叹只叹他现在还在养伤,就是有心当面问问许岚秋,也无能为力…… “问了又能如何呢?” 手中的账册良久未曾翻页,许久才听赵玄磷似自嘲般 地发出了一声浅淡的叹息,也不知他究竟是在问自己还是问空气,不过这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罢了。 明明他们在崖底时,曾那么亲密的…… 那日在崖底时,自己浑身高热,意识模糊。隐约间似乎还能记起少女芬芳的体香和温热的触感,以及那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的,“你可一定要坚持住”的呼唤。赵玄磷素来是个意志强大的人,否则当年也不至于在那般严重的伤势下,生生熬过来。 事后赵玄磷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那会儿他梦魇记岔了,但许岚秋这几日躲他如同躲洪水猛兽似的态度,又肯定了前者的想法……算起来他与许岚秋也算是同一种人。 想到当年封后大典那时的一夜荒唐,再想到崖底那如梦如幻的一夜,赵玄磷原本因为伤势而苍白的俊颜无端浮上了两抹绯红。似乎那一年自己也是这样,一连数月不敢见她……这么想来,小姑娘害羞一些也属正常的吧?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赵玄磷把自己憋闷在禅房中数日,最后几日竟然自己哄着想通了全部,随后也没再逼着想见许岚秋。 第二百二十四章 越辰南(一) 转眼间已经在山上呆了数日,这数日时间里许岚秋一直躲着赵玄磷,是以这日听说后者身上的伤势大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后,前者已经坐在屋中叹息了许久。 “姑娘别叹气了,您若是真不想见到裕亲王,咱们早些下山回府不好吗?” 白梨伤在脑袋,许岚秋特许让她多休养一段时间,是以这段时间前者身边只剩纤儿一个贴身丫鬟,主仆二人同吃同住。看着许岚秋日日因为赵玄磷而感叹,纤儿都快憋不住了。 “说的简单,回去定然也是要回去的,只是咱们不可能就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许岚秋咬了咬牙,目光森然地看了一眼窗外,“还得计划一下怎么将这几日的仇报回去……” 说到报仇,许岚秋再度牙疼。 关键性的证据,乃至许多的调查结果全在赵玄磷那,若是想要报仇,少不了要与赵玄磷沟通一番…… “罢了罢了,不就是见一面说说话,我就不信他还能吃了我去!”半响,许岚秋认命捂脸,从手缝里憋出这么一句。 “姑娘若是要去看裕亲王的话,还是现在就起来收拾收拾吧。”等许岚秋挪开手时,就见纤儿不知何时 手上已经提着两件衣裙,看样子是比她还要迫不及待。 纤儿虽不明白自家姑娘,与赵玄磷先前到底在崖底发生了什么,但以这几日许岚秋的表现来看,前者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一些,秉持着身为下人的本分一直不曾劝过什么,直到今日……纤儿这是憋得狠了。 “唉,”不用想许岚秋也能猜到纤儿的想法,当下只能无奈叹息一声,认命般地站起身来任由后者给自己换衣上妆。 嘴上答应了是一回事,真叫许岚秋去见赵玄磷,前者心中还是忐忑得不行。这不,磨蹭了许久才在纤儿的催促下出门,可就是这样,许岚秋也是懒洋洋地磨蹭着,似乎觉得能晚一秒见到赵玄磷都好。 白马寺虽说是佛家清净之地,但因其算得上是大魏的国寺,寺中多少也沾染了世俗之气。至少寺里所有肉眼可见的景致,都是大师精心规划修建,再由园艺师傅精心修剪出的成果……许岚秋主仆二人磨蹭了这么一路,时间几乎都费在看景上了。 白马寺寺里寺外,种的最多的不是菩提月桂,就是有君子之称的竹松两树。而赵玄磷所居住的禅院似乎格外适合种植竹子 ,禅院边上就有一片的竹林,远远地看上去就叫人觉得清静雅致,尤其是在这种闷热的天气里,更是无端平添两份清爽。 “京中少见品相这般好的湘妃竹,这般好的景致足以入画……”许岚秋假装看得入迷,临到赵玄磷禅院大门处,脚步拐了个弯,又转向了边上的竹林。 “姑娘,这都到门口了,您还要去哪里?”纤儿日日与许岚秋待在一起,哪里会猜不到后者的心思,当下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穿了许岚秋的小心思,直白道,“您方才不是还说想要赶紧弄清楚这桩事情,好快些回府报仇吗?” “得了得了,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许岚秋被纤儿戳破了心思,佯怒娇嗔地瞪了后者一眼,跺了跺脚,颇有些气势汹汹地扭头走回了朱红色的禅院门口,结果又停住了。 纤儿心知许岚秋这是自己再跟自己较劲,这回倒是没再打搅她。 果然,只见许岚秋死死地盯着朱红的院门,似乎要用目光将这木门盯出两个洞般,良久才见她“英勇赴死”般,闭目咬牙推开了院门。 “赵玄磷,姑奶奶来看你了!” 纤儿好容易憋住的笑,终于在许 岚秋踏进赵玄磷的院子,嚷嚷出这句话后破功。 许岚秋没有想到一进院门,就见赵玄磷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边上还坐了个锦衣华服看上去有几分面熟的男子。 “你,你有客人怎么也不早说?亏得本姑娘一听说你伤好了,就巴巴地过来探望,得你们先聊,”前一刻还在虚张声势的许岚秋顿时哑了火,尬笑了片刻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冲赵玄磷道。 “实在不好意思,让这位公子见笑了,你们先聊着晚些时候我再过来,抱歉……”许岚秋冲赵玄磷叫嚣完后,又尴尬地朝他身边的哪位华服男子道歉道。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许岚秋倒是想起来这华服男子究竟是谁了。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不少,但许岚秋前世今生的身份摆在那,能叫她认识且记住的人却是少数。毕竟当年她身在后宫之中,即便掌权,能见到的也是一些对朝中政务能起到关键性决策的大人物; 后来重生,许岚秋摇身一变,成了后宅中不受宠爱的庶女,终日呆在后宅之中,别说外男了,就是想见到兄父等有亲缘的男子都不是什么常事,更别说认识外边的男子……当然赵玄磷 不属常人。 而眼前看似方才正与赵玄磷谈话的华服男子,若是许岚秋没有记错的话,应当也是宗室的子弟,当年他的父辈进宫与先帝谈事时许岚秋似乎见过,这才有些印象。 只是这会儿,许岚秋确实是想不起来这位究竟姓甚名谁,究竟是谁家的公子。 “既然来了,就一并坐下聊聊吧,”赵玄磷似乎看穿了许岚秋的想法,没等她脚底抹油溜走,直接道,“我们在说此次的刺杀事件,你无端被牵扯进来,坐下一起听听也没什么妨碍。” 赵玄磷这话说得有技巧,先是隐晦告诉许岚秋眼前的华服男子不算外人,又将先前针对她而来的事件偷换概念,说成了刺杀,至于刺杀的主角……此次险情后,许岚秋这个当事人活蹦乱跳,赵玄磷却伤重得卧床休养了这么长时间。只怕对外说那群匪徒是针对许岚秋而来的都没人信,说是针对赵玄磷而来的,反倒更有人相信。 试问,是针对一个不受宠,甚至没什么名气的庶女严重些,还是针对一个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事态更严重些? 想到这里许岚秋顿时双眼一亮,瞬间明白了赵玄磷话中未明说的含义。 第二百二十五章 越辰南(二) “此次的意外倒是累得我也吓了一跳,裕亲王既如此说,那小女便托大坐下,听听两位的见解,”许岚秋正愁不知道怎么报复回去,自然就顺着赵玄磷给的台阶下来,顺势坐在了空着的石凳上,顺带着还不忘挽救一下自己方才“泼妇”的形象。 “这位公子莫要见怪,小女前段时间刚与裕亲王共同经历了生死危机,是以难免比寻常人多那么两分亲近,实在是失礼让您见笑了。” “无妨,看姑娘与裕亲王这般亲近的状态,倒是让小人想到了与家中妹妹相处的日常,天真活泼,不算无礼,”那华服男子见状连忙接上了赵玄磷的话,他哪敢真的顺着许岚秋的话去指责后者的无礼?没见人家被正经无力对待的赵玄磷都没有反应吗? 许岚秋状似腼腆一笑,见这华府男子会说话,心中顿时一松,对后者的感官也好了许多。 “说来你们两人倒也算沾亲带故,也不必说这些客套的话,”赵玄磷见许岚秋对旁的男子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适,当下也不等二人还有旁的互动,连忙打断给二人介绍道。 “介绍一下,这位是镇北候嫡幼子,朝中的 正四品的威猛将军,越辰南;这位是宁国公府三老爷的幼女,许家行六的许六姑娘……说来你们二人还真是有缘,若要按辈分算起来,许六姑娘还要循着你那外甥女的名分,喊你一声小舅舅呢!” “原来是越将军,真是失礼了!”许岚秋才没有顺着赵玄磷的话喊越辰南小舅舅,趁着起身行礼的这会儿功夫,前者还朝赵玄磷扔了个白眼。 旁人不知晓便也罢了,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辈分?顺着自己这幅身子的辈分喊人,不是叫她无端比所有人都低了一辈?在宁国公府对着柳氏那仇人虚以蛇尾便也罢了,怎的到了赵玄磷这处,还要自己委屈自己? 赵玄磷自然收到了许岚秋责备的白眼,也明白了后者的意思,颇有些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一时吃醋忘了此事?否则哪里会特地点出越氏嫁到许家这桩事? “不久前才听七妹妹与二伯母在家中念叨,说是家中最小的舅舅也终于成家立业,没曾想今日就在这里见到了,当时小女有孝在身,没能跟着七妹妹一道过去蹭小将军的这杯喜酒,今日以茶代酒,倒是要先恭喜一番小将军了。” 许岚秋不知赵玄磷心中那么多弯绕,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客套的想要拉进自己与越辰南关系的话,无端抚慰了后者方才醋意大发的心…… 她就说呢,怎会见这位公子如此眼熟,原来二人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在。 不能怪罪许岚秋没有眼力劲,若要怪只能怪镇北候夫人实在太会生孩子了些。且不说生得端庄纤弱的越氏好了,就是眼前这位威武将军,生得也是毫不威武。半点没有遗传镇北候那虎背熊腰的体格,看上去与越氏一般,文弱得像是个书生,哪里有半分武人的粗壮? 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场上的三人关系看似亲近了许多,话题也终于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裕亲王可已经能确认此次的刺杀是闻家的手笔?”越辰南原本带笑的俊颜重新恢复了严肃,凝重道。 “你看本王像是那种无故放矢的人吗?”赵玄磷一边给许岚秋添了一杯茶水,一边接上越辰南的话,“本王今日特地把你叫来,便是因为查到了确凿的证据。咱们先将后续如何处理的事宜协商好,后边我会叫侍墨带你下去看看证据。” “嗯,那王爷可有查出闻家如此冒险 的用意?”越辰南沉吟道。 “闻家此番的用意本王并不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会想到找你过来一起协商,否则本王大可大张旗鼓回府,将此间发生的种种禀告与陛下,相信本王这个皇叔在陛下眼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赵玄磷转了转手上的杯子,并未将事情的真相完全告诉越辰南。 “属下明白王爷此番受了委屈,只是闻家毕竟是朝中老贵,闻老太师更是两朝元老,此时若是闹大,陛下定然不会不管王爷,但也绝对不好解决……”越辰南为难道。 许岚秋一直抱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二人的对话,并不发表自己的态度。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停下来,她算是听明白了。赵玄磷这是打算将自己被刺杀一事揽到他的身上,这么一来事情就好玩了。刺杀一个庶女与刺杀一个亲王,这可不是同样性质的事情,往严重了说,赵玄磷这是要搞死闻家啊! 只可惜,这越辰南说是与赵玄磷关系好,但听其语气,应当与其身后的镇北候一样,都是属于保皇党的。若是此事处理不好,不管闻家倒不倒,势必要引起朝中一阵 混乱。是以越辰南此刻有所顾忌,替赵覆之着想也是正常。 “正因为闻家不是什么小家族,轻易动不得,本王这才忍下了此事,特地将你叫过来商量……本王的伤势尚未大好,想来还要再留在寺中一段时日,这次的事情还要劳烦你走一遭,与陛下说清此间原由。” 赵玄磷大概与越辰南又说了几句自己的“为难之处”,这才总结似的提到。 “此番本王历此劫难,倒是无端牵扯波及了许姑娘,若不是许姑娘舍命相救,想来本王应当也早就没了性命。你素来与越氏交好,想来应当也知晓许姑娘在宁国公府的处境,若是本王遇险一事与她此次上山一事撞在一起,难免对她闺誉有损,是以希望届时你能帮着遮掩一二……” 许岚秋心知此次的事情说到最后,应当也脱不开自己的关系,却没有想到赵玄磷会以这种方式将自己摘掉。 先是将与闻家想要针对的目标换成了自己,又在最后以保护的名义,将自己摘出。届时越辰南若是如实将今天与赵玄磷的对话告知赵覆之,想必以那小子的聪明才智,前后深思一番,定能猜到其中究竟是为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质问(一) 赵玄磷难道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坐实赵覆之心目中他与自己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然后借此来吸引后者的注意力? 许岚秋越想越觉得赵玄磷很有可能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毕竟赵覆之当初在群英宴上对她所表示出来的兴趣可是一点不弱,几乎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若不是许家已经内定了一个许岚灵是要入宫的女人,许岚秋的身世又实在上不得台面,只怕都轮不到赵玄磷,许家上下能把许岚秋打包收拾好了直接送进宫去! 赵覆之与赵玄磷叔侄二人明显的面和心不和,彼此间默契地维持着一个和平的表象在做戏给京中的众人看。前者或许真的对许岚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但若是此刻赵玄磷当真横插一脚,想必赵覆之就是对许岚秋兴趣再浓厚也会歇了心思。 尤其是等越辰南回到京中,向赵覆之禀告了此次的刺杀事件后,后者不论如何定然会顺势追查一番。 届时不管此次事件究竟针对的是赵玄磷还是许岚秋,他们二人在崖底独处两天一夜的事情必然会叫赵覆之打退堂鼓,自此歇了对许岚秋的心思。 这么一想,许 岚秋本就不欲阻拦赵玄磷的心更加随意了。 赵玄磷与越辰南说定后,后者起身离开,侍墨替自己身体不便的主子出门相送,不大的禅院顿时只剩许岚秋与赵玄磷二人。 忽然的沉默使得气氛十分古怪,连带着林间的蝉鸣鸟叫都显得格外的明显悦耳。 “你……” “你……” 二人异口同声地想要打破沉默,却没想到对方也是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莫名而来的默契,又是一顿相同的操作,话音落下,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间方才还弥漫的尴尬气氛顿时消失殆尽。 “从前怎么不知道咱们俩这么有默契?也罢这次你是病号,我让着你你先说吧,”许岚秋爽朗一笑,丝毫不见半点阴霾。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我躲到下山呢,”赵玄磷这次倒没有与她客气,“其实若是因为山崖下的事情,或是刺杀当天我与你说的那些话,才叫你躲着我,你大可不必,权当我那日在说浑话就好。”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心思被戳破,许岚秋一时间有些尴尬,低着头努力组织着自圆其说的话,思量良久后才 觉此事还真是不好说清楚,随后只能尬笑着转移话题,“越辰南今日与你谈过,只怕用不了多久你们二人的谈话内容就会传到小皇帝的耳中,你可想好了后续的应对之策?” “后续一切还有我在,你不必担心,”赵玄磷淡然地笑了笑,随手给许岚秋添了茶水,并没有勉强后者的意思,似好像没提过方才那话一般,顺着后者的意,轻轻掠过了这茬。 “咱们在山上耽误了不少时日,你虽以祈福为由,征得了许家人同意,但仍是不好出来太久,若是无事的话,待到越辰南回禀了陛下后,咱们明日就该下山了。” “下山?”许岚秋愣了一秒,随即冷笑,“也好。” 本以为正院那两姐妹只是被许家的环境养歪了,心底说不定还是好的,没曾想终究是她许岚秋想得太过天真,深宅大院那样富贵出身的丫头,能有几个生来纯善的?说到底这次是她运气好,往后就……也该是时候回去好好算算账了。 “此次的事情瞒得还不错,想来见你毫发无损回去,应当会有人要坐不住。”只一眼,赵玄磷便从许岚秋面上的表情,推断出了 后者此刻心中所想。 “坐不住正好,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许岚秋再度冷笑,素日都噙着浅浅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一片冰冷,颇有两份当年孝贤太后的风范。 二人因为下山的话题,终于缓解了几分尴尬。 只可惜,面对宁国公府的那一摊子烂人,许岚秋早有自己的章程打算,而且前者也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赵玄磷的意思。在许岚秋看来,赵玄磷这样风光月霁,从前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仙人似的人物,已经为了她做了太多太多,像后宅这些腌臜事,许岚秋私心里就不想让其知晓,更别提让其干预了。 于是二人再度没了话题,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实那日在山崖下,我与你说那些,并没有别的意思,”赵玄磷见许岚秋再度沉默,一时误会,面上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良久才沉吟道,“我以为我要死了,又见你不停地把这些不好的事情包揽到自己身上,这才……” “当初宫中突然传出你薨逝的丧钟,我连夜求到了苦若这里,未曾经过你的同意,说到底,还是 我亏欠了你,对不起。” 事到如今,赵玄磷就是想要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许岚秋对他也是有意的也不可能了。若是后者当真对他有意,今日不会是这样的态度。本以为经历了生死,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兴许能够在进一步,却没有想到终究是他奢望了。 想到这里,赵玄磷再度露出一抹笑,只是那笑竟比他手中握着的青茶还要苦涩两分。 许岚秋愣了许久,她本以为自己今日这般行为很好,完美避开了这个会叫二人尴尬的话题。还以为只要她自己不主动提起,赵玄磷便会如往常一样配合自己,没有想到后者竟然会误会,而自己的默不作声更是让他以为她默认了方才的话。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直到看到赵玄磷俊颜上露出的灰败苦涩的笑容,许岚秋才惊觉自己又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再想到先前,了若与她长谈时所透露出来的情况,许岚秋心急得忘了分寸,一把抓住了赵玄磷握着茶杯的手,着急解释道。 二人自那日在崖底分开后,已经有数日未曾见过,今日再见,许岚秋也一直保持着客气疏离的态度和距离。 第二百二十七章 质问(二) 且不说赵玄磷心中如何酸涩,对前者如何想念,经历过方才许岚秋的冷待后,这会儿忽然被后者“热情”地抓住了手,且她还表现得如此在意自己,赵玄磷原本灰暗下来的双眼瞬间又亮了起来。 素日纤儿总是感叹,赵玄磷生了一张妖孽的脸,一个男人的唇形更是生得比女子还要美丽,诱人,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许岚秋总会点头附和,实际上后者在肯定纤儿的夸赞的同时,私心里还是藏了点东西不曾提过。 赵玄磷确实生得好,绕是她前世加上今生,活了两辈子,见惯了美色,还是无人能出其左右。许岚秋私心里觉得,赵玄磷脸上最出众的却不是他的唇,而是那双眼…… 往日赵玄磷是大魏公认的第一兼冰山美人,只因为前者那双惑人的凤眼里,素日皆盛满了寒冰,旁人别说与他交流,就是走在一起都有被冻到的莫名感觉。 而正是那双能将人冻僵的眼,只有在看到她时才会盛满了温柔的星光,如同初春的暖阳,能暖化所有冰雪,连带的还有许岚秋…… 即便许岚秋私心里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每每赵玄磷看她时,那 双眼里只倒影着自己一人时,她都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似乎这个人的世界,如同他的瞳孔一般,只有自己一人存在,再看不见旁的。 “那日我找人打听过了,你救我,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简单,”许岚秋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旖思,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直视着那双惑人的凤眼,肃然道,“赵玄磷,老实告诉我,为了让我重生,你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不要骗我,也不要想着蒙混过去,否则被我知晓,我今生都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再见你!” 从自己开口的那一刻开始,许岚秋的目光就一直紧紧盯着赵玄磷的双目,自然没有错过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两人认识这么久,许岚秋不敢说自己多了解赵玄磷,却也清楚,这人绝对是那种不愿意自己担心的性格,为了防止后者再轻描淡写揭过此事,许岚秋不得已用上了威胁。 虽说这段威胁的话放在外人耳中听起来可能像个笑话,但不得不说,许岚秋抓住了赵玄磷的命脉。 “你何必如此?”只听赵玄磷一声苦笑,随即低下了头,那双永远只对许岚秋温柔的凤眼此刻却落在 了石桌的茶盏上,四处闪躲就是不敢看她。 许岚秋一见赵玄磷这幅姿态,心中一凉,越发肯定了自己原来的猜测。 “或许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答应你,但至少我们如今还是朋友,”素日面上总是挂着浅笑的小姑娘此刻面色苍白,神色十分不好看。只见许岚秋深吸了一口气,看似平复了许久,才听她用沉重的语气开口道,“赵玄磷,你别骗我,左右我欠你的已经多到还不轻了……” 严肃沉重的话语里夹杂了一句玩笑话,许岚秋本意想缓和一下气氛,若是忽略掉她此刻难看的脸色的话,兴许能达到效果,不过可惜…… “债多不愁是吗?”赵玄磷顺着许岚秋的话苦笑着配合道。但见后者仍是定定地望着自己,赵玄磷心中难受,良久才听他苦笑道,“我不骗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别的,至始至终,我的问题只有这一个,”见赵玄磷终于妥协让步,许岚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语气也不再严肃,“当年的事情,既然过去了那便让它过去。是你劝我新生就该朝前看,那我希望你今日也不要 骗我,好好告诉我真相。” “好吧……”赵玄磷无奈,苦笑着转动着手上的茶盏,沉默了良久,久到许岚秋都要开口催促时,才听他叹息道,“但你忽闻你的死讯,我连夜策马赶上了白马寺,但苦若的为人你也清楚……” 若说了若私心太重,那苦若就是那种没有欲望,与前者完全相反的人格,是以哪怕赵玄磷连夜冒雨赶到白马寺,后果也是一样——苦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赵玄磷走投无路之下,一贯与世无争的人,难免也自心底升起了几分戾气。开始感叹上天的不公,埋怨自己的不争不抢,几乎是将许岚秋的苦难乃至她死亡的原因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赵玄磷开始参与党争,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太宗帝为何偏爱赵玄磷这个嫡幼子,而不是先帝这个名正言顺的长子兼嫡长子?还不是因为赵玄磷初开不争不抢的性格外,脑子与情商也是一众皇子之中最拔尖的。 当初还是太子的先帝因为嫉妒赵玄磷得太宗帝宠爱,以自身为诱饵,设计毁了后者的身子,让其无法再参与党争。赵玄磷一个毫 无根基,甚至身边都没有几个自己的心腹的皇子,愣是在那种情况下,通过旁人的只言片语,以及太子的表现,猜测出了这桩事幕后的操控者,可见其心智剔透。 这样的人,往日不争不抢便也罢了,一但开始为了自己筹谋,那后果无疑是惊人的。 许岚秋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许多。单看自她重生后,赵玄磷的势力他身边的人手,以及那群神出鬼没的暗卫,前者的能力已经足够得到肯定。 “当初发展这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确实动了心思,想要颠覆皇权……” 赵玄磷说这句话的时候半点没有多想,甚至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唬得许岚秋连忙站起身,四处寻看了一番,见院门不知何时已经被重新关上,而四周静怡得连蝉鸣鸟叫都听不见后,后者又瞬间释然。 也对,有赵玄磷那一对令人摸不透的暗卫在,倒是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不对! “你说你是自听了我的死讯以后,才开始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的。我记得从我在前世坤宁宫薨逝,再到后来我重生在宁国公府,前后不出一个月的时间……那群暗卫?” 释怀(一) 不怪许岚秋惊讶,以那群暗卫的身手,别说是一个月,就是一年时间也培养不出来,难道赵玄磷在骗她? “那些暗卫是父皇,也就是当年的先帝临终前留给我的……” 似是看出了许岚秋的猜疑,赵玄磷苦笑着解释道。 “当年我替先帝挡箭,伤及根本,先帝大怒下令追查到底,查来查去,却只抓到了几个没甚权势的小虾米……那群此刻明面上打着刺杀太子的名号,实际上只伤了我便撤退,不止我能猜到幕后得益的人,先帝亦是。” 所以那些暗卫,是太宗帝留下来给他的一张自保底牌,若不是许岚秋忽然的追问,赵玄磷想来也不会忽然提出……说到底他们二人之间还是不够信任吧? “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许岚秋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赵玄磷心情,有些羞愧地连忙补救到,“只是……没有想到有天你也会插手到朝政上。” “我也没没曾想到,”赵玄磷再度苦笑,只是不知许岚秋的解释他究竟信不信了。 “你只告诉我当时你决定开始争抢,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劝苦若出手救我 的?还有你究竟是付出了什么代价?”许岚秋心虚,撇过脸不敢看他,重新将话题扯到了开始时的问题上。 “说到底不过是一句‘造化弄人’,”赵玄磷感慨一声抬头,视线从自己手上的茶盏落到了院中高挺的湘妃竹上,娓娓说出了真相。 佛家自有自己望气的法门,用苦若的话说,生在皇室的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所谓的“真龙之气”,连接着大魏一国的气运,天赋越好的皇子身上的“龙气”自然也就越浓郁。身上的“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几乎可以说是上天选定的未来天子。 而太子身为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按说身上的“龙气”更应该是皇子中最多的,可大魏历来皇储都是不看嫡庶,能者居之。加之当时太宗帝态度暧昧,并未因为先帝太子的身份就过分倚重他,正是因为如此,先帝与赵玄磷所在的那一届皇子才会出现诸多的争端。 许岚秋静静听着赵玄磷解释,这会儿她才终于明白为何了若会说当年若是他不出手,皇室与大魏必然会混乱一片……也正是因为诸位皇子身上或多或少都 带有“龙气”,按那个局势下去大魏与皇室不乱才有鬼。 话虽这么说,许岚秋面上却没有半点显露出来的意思,而是继续安静地听着赵玄磷继续往下说。 赵玄磷本就是太宗帝一众皇子中顶出色的皇子之一,当年若是没有了若插手,他也将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按说新帝登基,应当已经没有了赵玄磷什么事,但新帝膝下没有暂且没有皇子,甚至连公主都没有,且新帝还弄死了帮助自己良多的养母…… 这是生生逼着赵玄磷反啊! 先帝与新帝父子二人,一个抢了赵玄磷的姻缘,一个害死了赵玄磷心心念念记挂了半生的人,在这种仇恨的催使下,赵玄磷开始争权,算计。 许岚秋没有忘记那日与了若对话时,后者曾与她说过,赵玄磷虽是短命之相,但他确实是与许岚秋与皇位都有缘。 了若的强行干预,虽然改变了赵玄磷的短命之相,但也使得赵玄磷生生错过了美人与江山。也正是因为如此,后者若是想要争,以天命卦象来说,他的上位可能甚至能力都不会比新帝赵覆之差。 也正是因为这一 点,赵玄磷一起了夺嫡的心思,天象就变了…… “也就是说,若你要整的话,难说那个位置会不会是你的?”许岚秋蹙眉,她本就聪明,这会儿更是从赵玄磷的几句话中推测出了一些什么,“所以,你付出的是你身上的‘气’?” 赵玄磷点了点头,隐瞒下了心头血和其他的一些代价,在他看来所谓的‘气’应当足够蒙混过许岚秋了。 “别瞒着我,帝位虽引人心动,却也不是万能的,我不信你只是付出了这点代价,”许岚秋蹙眉,思量良久,才又盯着赵玄磷的双眼,质疑道,“绝对还有旁的。” 其实她这一番话也只是试探,皇位的价值确实很大,但赵覆之毕竟是许岚秋亲手教养大的,后者的能耐如何,许岚秋自己心中也有数。 不是说看不起赵玄磷,而是他们二人的能力都不差,若是真的为了皇位反目,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会是谁,谁也说不准。赵玄磷毕竟是因为被人干预才与皇位擦肩,是以届时天运帮他也说不准,左右概率五五之数,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 若是说赵玄磷一旦起了 争权的心思皇位就能是他的,那许岚秋必然不会再有这么一问,可正是因为知晓赵玄磷即便有心也要争夺,后者才会觉得赵玄磷除了放弃皇位这一点,必然还付出了什么别的代价。 “没有了,真的只有这一点。” 赵玄磷没有想到自己说到这个地步,许岚秋还是有怀疑。但他毕竟不擅长说谎,尤其不擅长在她的面前说谎,是以反驳的时候,赵玄磷那双漂亮的凤眼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许岚秋的双眼。 “你在说谎!”许岚秋见赵玄磷这幅表现,立刻肃然戳穿道。 倒不是说她有多了解赵玄磷,而是当年许岚秋在宫中时,自己身边那个稀奇古怪的小宫女曾教她一套所谓的审讯犯人、贼人惯用的理论知识。 论,人在撒谎的时候,会有那些暴露自己的小动作…… 当年许岚秋曾用这套理论知识,上至宫妃下至宫女太监,敲打了不少人。有过实践自然更能熟练运用这套理论,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岚秋才能肯定赵玄磷撒谎了。 架不住许岚秋的坚持追问,赵玄磷最后交了底,告诉了前者自己付出的代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释怀(二) “你疯了吗?从活人身上取心头血,且不说你的身子承不承受得住,这是一件多危险的事?!”许岚秋在听说赵玄磷为了让自己复活,甚至取出了心头血后,瞬间瞪大了双眼,想也没想地指责道。 “再大的风险,至少我如今好好地现在你面前,而你也回来了……”赵玄磷平静道,只是那一贯温和的声线里,似乎藏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情意。 许岚秋似有所感,抬头却刚好撞进赵玄磷深不见底的凤眼里。 “说都是你在说,左右木已成舟,我就是再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许岚秋戳不及防地被赵玄磷一眼看红了脸,当下干脆低头,鸵鸟似的,以为不看他就不存在,自欺欺人地小声抱怨道。 “你也知晓木已成舟,咱们打个商量如何?”赵玄磷噙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小姑娘。后者话里话外虽未明说,却分明叫人感受得到其中隐藏的关心,听得赵玄磷心中暖洋洋的。这几日因为许岚秋的冷淡而干涸的心田,似乎瞬间得到了滋润。 “你要跟我商量什么?”许岚秋瞪大了一双桃花眼,追问道。 “日后谁都不要再提起此事,左右过去的已经过去 了,咱们还要向前看,未来的日子还长,”赵玄磷盯着许岚秋精致复杂的发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补救似的安慰道。 “我是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只要你能活着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你也别只顾着说我傻,其实在崖底的时候,我就曾想过,要好生与你解释清楚这些事情,寻求你的原谅,毕竟未经你的允许,自私地让你重生,也是我的不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莫要忘了,我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呢,”许岚秋冲赵玄磷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你给了我一个报仇的机会,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若这叫我那么憋屈的死了,说不定到了地府我都要找阎王爷辩上两句。” “你能这么想自是最好了,我就怕你怪我多管闲事,”赵玄磷苦笑,说话间一直没有将目光从许岚秋的身上挪开,见后者回应自己的时候面色如常确实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赵玄磷心中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这人也是惯爱胡思乱想,这种事与我而言应当算是好事才是,我又怎会怪你?”二人的气氛终于没有方才那般紧张,“更何况自我重生以来,你帮了我 多少?这些人情我都还没还清,”许岚秋说着调皮地冲赵玄磷眨了眨眼,玩笑道,“要不咱们互相抵消?” 小姑娘收了假装凶悍的的小爪子,含羞带涩的样子实在可爱,赵玄磷看得心痒难耐。 “相互抵消也可,只是你日后可莫要哭我欺负你,”赵玄磷看穿了许岚秋的想法,同样笑道,“苦若可是跟我说了,你若投胎转世,以你前世累计下的功德,必然一世富贵,万事如意……我这么说,你可还觉得赚了?” “以我当年累计下来的功德换来的美好来世?”许岚秋鲜少见到赵玄磷与自己玩笑,且俊颜上还能露出这般灿烂的笑容,迟钝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后者究竟与她说了什么,后知后觉地问道,“那也就是说,等我死了以后,来世我还能如你说得那般好命?” “这几次我都忘了告诉你,实际上除去我付出的代价,你一样也付出了代价……”赵玄磷面露遗憾地冲许岚秋摇了摇头,“所以这就是我要与你道歉的症结所在,毕竟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也算是插手干预了你的来世。” 一世富贵,万事顺遂无忧。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说实话 ,许岚秋确实有片刻的后悔,甚至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自己来世的样子……但是赵玄磷此刻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没了…… “啊呜,这么说来,到底还是我亏了!”许岚秋发出一声惋惜的哀鸣,丝毫不顾及形象,丧着一张脸半真半假道,“你的意思就是不管我今生过得好坏,等到我现在这幅身体死了以后,我从前累计的那些功德都不能为我换来一个美好的来世了吗?” “我一直在怨怪前主持与先帝插手你我二人的人生,可说到底我也是个卑鄙的人,同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没有过问你的意见私自做主……对不起。” 小姑娘懊恼的样子也很可爱,但赵玄磷觉得自己的自作主张祸害了她,此刻后者也分辨不出来她究竟是真的介怀还是在玩笑,只能自责地冲许岚秋道歉。 “哎呀,你与我说这些干嘛?”许岚秋见赵玄磷低头,是真将自己的话当真了,又连忙回过头来开解他,“按你与苦若所说,天道有轮回,人也是真的有命数之说,那我就算是死了,同样也是要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所有,来世究竟过得如何,又与如今的我有何干系 ?” “没有了记忆,全部清零重来,那我与旁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还是我?”许岚秋笑得豁达。 “我应该感谢你的才是,方才都说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这杀身之仇未报,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况且方才你不是说了,只要行善积德,来世如何谁也说不准,大不了日后咱们多做善事不就是了?苦若也说了,未来咱们的命格如何,他已经朴算不清楚了,既然如此,那便表示未来掌握在咱们手上,想让他如何去走,还不是要看我们怎么做抉择?” “我也是重生以后忽然踏上了商途,手上管了好几家的铺子,这才习惯性地权衡利弊,但实际上我的心中真是感激你的,真的。” 许岚秋说着,似是觉得还不够,一双桃花眼写满了真诚,定定地看着赵玄磷。 “你这丫头,”赵玄磷被她看得心中又柔又暖,凤眼里头一次不带情欲满是感激与宠溺地回应她,“明明是你吃了亏,怎的到最后还要安慰起让你吃亏的人?以德报怨可不是什么好性格……”看吧,这就是他心心念念记挂了一生,哪怕豁出性命也想守护的姑娘,果然没有叫他失望。 第二百三十章 沉迷美色(一) “不不不,我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格,我心眼比针尖还要小,”许岚秋用食指与小指比了个小的手势,冲赵玄磷玩笑道,“谁欺负了我,我必然是要千倍百倍的还回去的。你不一样,看在你帮了我许多,且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本姑娘原谅你了!” 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二人之间原本那无形的隔阂也就此消散了。 “既这么说,那我们睚眦必报的许六姑娘,可想好要如何报复回去了吗?”玩笑了许久,赵玄磷借着此刻缓和的气氛忽然问道。 “差点就忘了正事,”说到正事,许岚秋连忙收起的脸上的笑,正经道,“先前听纤儿说过你的手下抓到几个探子的事,这几日我手下事多,一直没能得空亲自过来,这不今日好容易抽出时间,你好好与我说道说道,我也好想想后续该如何处理此事。” 许岚秋才不会告诉赵玄磷,先前自己是碍于崖底的亲密接触,而躲着他。 左右他们之间如今已没有什么大秘密,一切说开以后,不止是赵玄磷许岚秋自己也轻松了许多。这么点无伤大雅的小事,说出来 尴尬,倒不如她自己消化了就是。 赵玄磷倒是没有多想,老实与许岚秋交代了自己查到的那些探子的身份,与从这些探子口中追查出来的真相。 这些个探子有闻家派过来的,自然也有许岚灵姐妹二人派过来的,其中不乏也有一些察觉到白马寺奇怪的动静,由京中其他勋贵派来查探情况的。前脚刚离开不久的越辰南正是其中来打听消息的一队。 “越家是忠诚的保皇党,而越辰南更是小皇帝的心腹,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选择了将事情告诉给他。”赵玄磷解释道。 许岚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越辰南幼年时曾在新帝身边当过一段时间伴读,二人之间的情谊不用多说,告诉他相当于是直接告诉了赵覆之。 “这么长时间过去,闻老尚书应当已经知道了,闻老夫人的所作所为了吧?”许岚秋拧眉思索了片刻后看向赵玄磷,“毕竟当时前来追杀我的府兵不在少数,而那些人死的死,被你手下抓住的也不少……这么多人忽然失踪,我不信闻老尚书没有察觉到不对。” 自古以来,不止是大魏,历朝 历代都有明文规定。官阶到一定等级后,可以在府上圈养一定数量的府兵,用以保护朝员乃至朝员家人的安全,除此之外,府兵的数量与藩王的待遇一样,决不可超越一定人数,否则便会被视为谋逆。 许岚秋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有此一问。 “此事暂且说不准,若是闻老尚书已经知晓了闻老夫人的作为,闻家派出来打探消息的探子绝不会只有这么几人,”赵玄磷同样正色回答道,“不管闻老尚书支不知晓此事,就如今的情况而言,咱们必须得让他知晓,情况才会与我们有利。” 以如今的情况而言,过不了多久赵覆之就会知晓赵玄磷在白马寺遇刺一事,届时势必会调查到闻家头上。可若是闻老尚书表示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的话,只怕最后被推出来的只有闻老夫人一人……这结果可不是许岚秋与赵玄磷想要看到的。 赵玄磷不知何时拿出了两份材料,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京中勋贵,以及各个朝中大臣府上的人力物力,详细得连这些人家中养了几个管事几个婆子都清清楚楚。 “如今朝局刚 刚稳固,不管百官对新帝有无不满,至少在先前的景王一事与群英宴一事后,朝中在没有明着敢抗议陛下的声音。新帝想要对西北动兵,仅仅这样显然还不够……若说先前针对景王与你身后的宁国公府是陛下在敲打老贵,那咱们这次的事,相当于是给陛下递了一把刀,一把屠向百官的刀……” 这样的精确的资料,按说应当是机密中的机密,偏生赵玄磷半点没有察觉,还指着其上的闻府的资料,十分自然地与许岚秋分析着。 许岚秋开始的时候还顺着赵玄磷的思路,一边看着赵玄磷手上的资料,听得十分认真,可听着听着前者就莫名神游了,同样的她的视线也从那密密麻麻的资料中,落到了赵玄磷骨节分明的手上。 算起来,许岚秋见过的男子实在少得可怜,除了自己的二哥许琰,也就只有先帝与赵玄磷二人。 许琰的手,当年因为柳氏的磋磨,又因后来的弃文从武粗糙得不行;先帝的手却是常年握笔,右手的几个手指上有明显的茧子,除开旁的不说,先帝确实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君主。 而相比 起许琰粗糙的手或是先帝握笔的手,赵玄磷的手却是干净素雅得很,就是比起许岚秋自己这娇生惯养的手来说,都不差多少。想到赵玄磷这些年的经历,又想到他远离朝政中心,许岚秋又是心疼又是想笑,这人倒也真当得上一句娇生惯养了…… “新帝想要西征,势必要将朝中那些个倚老卖老,家中有些功勋的老臣敲打一番。只要咱们在背后推一把,借着此事将闻家推到台面上来,不管他们原来的目的是不是在我,小皇帝必然都会顺着咱们抛出来的线索定音……” 赵玄磷看着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字,十分可观地在给许岚秋分析着,却不知后者早就神游天外去了,这会儿心思压根没有回来。 许岚秋前世当过皇后也曾当过太后,也曾有过一段身不由己的日子,比如每日宫妃们请安的时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许岚秋练就了一身看似正经,实则发呆的好功夫。关键所有人都看不出她在神游,那么多年下来,她也不曾被戳穿过。 试想,那么多精明的后宫女子都暂且看不出来许岚秋的不对,更何况是赵玄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沉迷美色(二) 于是在赵玄磷讲得一本认真的时候,许岚秋视线却从前者的手一直上移,落到了他的胸膛,喉结,乃至俊颜上…… 赵玄磷生得好,这一点是整个大魏公认的,许岚秋同样也不是第一天有这个认知,但偏生这样一本正经,认真的得不行的赵玄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当年自己身边那个小宫女与她说什么“认真的男子最有魅力”,这理论被许岚秋嗤之以鼻,她还曾吐槽,自己不止一次与先帝在御书房公事,见多了先帝认真勤勉的样子,怎的没有发现所谓的“认真”会给先帝增加魅力?要知道,彼时的先帝也是出了名的英俊不凡。 可偏生就是这句曾经叫许岚秋嗤之以鼻的理论,此刻却叫她觉得莫名的有道理……认真分析正事的赵玄磷,此刻仿佛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光辉,格外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次咱们下山回去后,你且要记得,定要速速将你二哥从边境唤回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陛下下一次针对百官的动荡就在眼前了。” 赵玄磷一直没有注意到许岚秋的不妥,但见自己不止一次提到许琰,后者还是没 有应声的意思,赵玄磷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秋儿,你有在听吗?”赵玄磷试探地问道。 “啊?嗯,我有在听,”许岚秋慌忙回过神,有种被抓包的慌乱神色自她脸上闪过,却听她不住补救道,“你在说我二哥是嘛?没问题,这次下山回去,我立刻联系,让他赶紧回来……” “嗯,”赵玄磷迟疑地多看了许岚秋两眼,见她确实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妥,这才点头,继续给其分析朝中局势。 许岚秋见糊弄过了赵玄磷,本想定下心来好好听后者分析正事,没曾想视线就是控制不住地从那一堆资料上,游移到赵玄磷的侧颜上,他生得可真好啊…… “完了,我这是怎么了?” 饶是许岚秋反应再迟钝,这会儿也发现了不对,索性这会儿并没有人发现她的脸已经红成了天边的晚霞。 “为什么当年同样的场景,我都没有发现先帝的英俊?” 想到自己像个痴女一样死死盯着赵玄磷的脸发呆,许岚秋就恨不得抱着豆腐一头撞死自己,偏生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收不回来…… 她这是中邪了吗?在白马寺 这样的百年老寺中中邪了? 有微风吹来,赵玄磷所在禅院边上的竹林,因为这阵风动,发出了“沙沙”声,蝉鸣鸟叫,鼻腔里似乎还能闻到烈日炙烤草木的焦糊味,是盛夏应该有的味道。 白马寺坐落在蓝溪山山巅,按说冬暖夏凉,尤其是这样酷热的天气,山上的温度永远比山下清爽许多,可偏生这会儿许岚秋却觉得燥热得厉害,一连喝了多杯凉茶都没能压制下她心头燥热的感觉。 “你这是怎么了?” 赵玄磷终于发现了许岚秋的不对,从资料中抬起头,却见许岚秋这么会儿的功夫,秀气的琼鼻上与额间已经挂着一层薄薄的汗水,看着狼狈又可爱。 “这天气日头晒的很,许是我先前一直没有出来走过,这会儿在你这呆了这么久,有点中暑吧?”许岚秋笑得有几分尴尬,别扭地解释着。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看赵玄磷看得心头火热吧?这话说出来,且不说后者会如何看她,许岚秋自认自己保持了多年优良形象都得全部覆灭。 “山下的事情你看着安排,若有什么需要我的,我定会全力配合。”许岚秋捏着帕子,胡乱 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水,看都不敢多看赵玄磷一眼,生硬地扯了个借口,“我身子有些不适,便不在你这久留了,有什么事你再差人来寻我……” 话说完,许岚秋也不等赵玄磷反应,逃也似地离开了院子。 “诶?”赵玄磷一只手还伸在半空中,却什么也没有来得及抓到。 按说小姑娘这般躲着他的样子,前者应当又要失落一次,没曾想躲在暗处把守的暗卫们,却见自家的王爷竟然摩挲着下巴,无声露出了个灿烂的笑。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许岚秋几乎都不曾经历过情爱,于此事上更是懵懂如孩童一般,甚至在几次赵玄磷几乎直白表露心意的时候,小姑娘甚至表现出了抗拒的意思。 方才两人在议事的时候,赵玄磷虽说看起来“并未察觉到”许岚秋的不对,但实际上……以他对许岚秋重视的程度,如何会感受不到小姑娘的目光,近乎赤裸直白地盯着自己? 再联想到方才许岚秋“落荒而逃的行为”,赵玄磷的笑似乎也终于有了解答。 不枉他日日煞费苦心,小姑娘总算知道将目光多放在自己身上了……只是……赵玄 磷端起茶杯,望着杯中自己面容的倒影,一时沉默无语。 这算不算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没有想到,他赵玄磷有一天也要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用上“色诱之术”?难道他的深情,还比不过这张脸? 至少许岚秋小姑娘经历了今日这一遭后,总归能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同,应该不会再抗拒他,一心只想与他划清距离,或是只将他当成朋友了…… 许岚秋毫不清楚赵玄磷因为她方才的行为,而引起的悸动反思,现在她正在苦恼要怎么应付过自己面前这个小管家婆。 “姑娘您是究竟是怎么了?瞧你脸红得……”纤儿心急地跟在许岚秋身后,不断追问着后者,“方才看您红着脸从裕亲王的院子里跑出来,可把奴婢吓坏了,还以为您这是中暑了,可您这一路也不跟奴婢说话,也不肯停下来休息……您可别吓我啊!” “我真的没事,只是方才在院子里待着闷得慌,脸色这才有些不好看,”许岚秋欲哭无泪,一边与纤儿解释,一边还怕她不信似的,停下来转了个圈,证实自己的话,“你自己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好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闻府出手(一) “姑娘是跟裕亲王吵架了吗?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的话,不若与奴婢说说?” 本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没曾想纤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半响才用气死人的语气冒出了这么一句,许岚秋郁猝,再没了心情与后者纠缠,气呼呼地走到了前头。 蓝溪山素来清静,若不是文明内外的白马寺坐落于此,此地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京城范围内景致最好,最静雅的去处。许岚秋只道自己想一个人静静,打发走了纤儿后,这会儿正披着霞光独自一人,在寺中的后山古道山漫步着。 后山的古道如同白马寺一样,经历了历史的沉淀,其上布满了苔藓与岁月的痕迹,许岚秋半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原本嘈杂纷乱的心也随着自己的动作与周边的环境,逐渐安宁下来。 后山古道的尽头是一处观景台,站在其上甚至可以远眺到京城中的景致,山下的一切更是尽收眼底。只可惜今日天色并不作美,山底下有雾气笼罩,视线被云雾遮挡,看得并不清晰。 许岚秋深吸一口气,远眺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面色平静,无人知晓她 此刻在想些什么。接近日暮,天边的云霞被染上了绯红,许岚秋站在观景台上,比之四周高耸如云的山峰,后者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堪比尘埃。 山涧猎猎的风不断吹拂起后者红色的衣裙,与天边的晚霞相互呼应,这一刻的许岚秋同样美得好似随时会凌云而去的仙子一般,不可触碰。 重生至今已有近一年的时间,若说她还不清楚赵玄磷的心意,那才是真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耍弄后者的感情。可正是因为清楚,许岚秋才越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玄磷,说到底,他们二人之间除去当年那层叔嫂的关系在,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朋友…… 可有谁见过,赵玄磷这样的朋友的?因为是朋友,所以事事替她想在前面?因为是朋友,每每都豁出性命帮她?就连坠崖,注定要死都要追随? 许岚秋自问她不是一个心坚似铁的人,自丛生以来,赵玄磷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加上这几日知晓了当年后者为自己付出的种种,许岚秋相信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错,她也心动了。 虽然这其中不排除,被 赵玄磷美色诱惑的成分在内,但许岚秋切切实实能感觉到自己那颗苍老的心脏,在赵玄磷的面前有悸动的感觉。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面对赵玄磷,许岚秋还是抱着想要躲避的意思,事到如今,她却是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今日爬到这观景台来吹风看景,何尝不是许岚秋想要放空自己,为自己纷乱的心境找一处可以安宁的净土? 前世的杀身之仇尚且未报,二哥一家也都还没有安顿好,她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这日,许岚秋独自一人在白马寺的后山待了许久,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赵玄磷却敏感的发现,小姑娘对他的态度又变了。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客气疏离的样子,明明先前他已经能感受到小姑娘不再抗拒她,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玄磷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开成公布地与许岚秋好好聊聊此事,却不想还没等他做好准备,暗卫忽然来报,闻家的探子忽然比前两日多了起来。 得,这下子不止是赵玄磷心中清楚,许岚秋也明白过来,这是闻老尚书出手了。 时间回到两三日前的闻 府。 闻老尚书虽说已经年老体迈,但他毕竟身居要位,且还是两朝元老,朝中有许多的政务离不开他决策。府上管家来报,说是府中莫名其妙少了十几个府兵,初时闻老尚书并未如何在意,但在数日后管家再度来报,说是少了的府兵还未回来,闻老尚书才终于慌了。 老妻与长女留下的那对外孙女暗中联系的事情,闻老尚书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许岚灵姐妹二人身上也流着他们闻家一半的血。 如今宁国公府式微,又被新帝厌弃,不说是闻老夫人起了想要将几个外孙接回来闻府教养的心思,闻老尚书也有这个想法。闻家家大业大,子嗣却少得可怜,再养三张嘴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先前管家来报说是府兵失踪,闻老尚书之所以并不紧张,就是以为闻老夫人将人调去给了自己的三个外孙,没曾想这一连小半个月过去,府兵还未回来,前者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闻老尚书心知自己这老妻年岁越长越有拎不清的毛病,当下也不敢惯着她,连忙遣退了闻老夫人身边的所有下人,追问府兵失踪一事 。 闻老夫人架不住闻老尚书的追问,便抹着泪将许岚灵姐妹二人调查到的,闻氏可能是遭人陷害的猜测说了出来。 “老爷您当是知道咱们女儿的脾性的,她如何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啊!定是如灵丫头她们二人所说,咱们女儿是遭人陷害的!”闻老夫人一边抹着泪,一边哭诉着将许岚灵二人对许岚秋的怀疑说了出来。 又道许岚秋虽是个庶女却是个有心计城府的,闻氏为人娇蛮,不曾防着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才中计;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闻老夫人又接着将从许岚灵姐妹二人那里听到的,许岚秋在宁国公府“作威作福”的事迹说了出来。 “老爷,那丫头就是个祸害啊,你若不信咱们女儿是被她设计害死的,总该相信宁国公府上下是听了她的话才没落的……你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出去查查,宁国公府可没有瞒着建懿念园的主意是她出的事……” “所以你一直与我哭说这些有何用?这与你将府中的私兵派遣出去又有何干系?!”闻老尚书蹙眉,踢了一脚想要甩开抱着自己腿的闻老夫人,见没有踢开也没再坚持。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闻府出手(二) 人心都是偏的,闻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抱着闻老尚书的腿哭得这般伤心,饶是闻老尚书心中是个有主见的,这会儿也对许岚秋产生了深深的偏见。 “若真如你所说,素芸是被陷害的,你当真以为我这个身为父亲的会不管不顾吗?”良久,闻老尚书叹息一声,无奈感慨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 按照规定,闻老尚书官居正二品,府中可圈养私兵在三十人左右,四十人以下,其中有二十人是朝中拨派,就连每月的例份都是由朝中发放,但超出的便全是由闻家自己贴补。 闻老尚书素来以清官自称,这么些年下来,为了保持自己良好的官声,前者对外也一直尽力保持着清廉朴素的对外形象。但在朝中历经两朝,闻老尚书同样也树立了不少的政敌。 老尚书膝下只有两女二子,唯一的嫡女闻氏嫁的宁国公府,背上了那样屈辱的污名早逝;另一个庶女是典型的家族联姻,嫁的更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商贾,除了出嫁时给府上带来的一笔丰厚聘金后,再没有用处。 而 闻氏的亲弟弟,也就闻老夫人生的那唯一的嫡子,在闻老尚书看来又是个不争气的,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仅剩的那个庶子又被闻老夫人打压,被自己的姨娘养成了个废物,比起闻氏的亲弟弟还要没有出息…… 这样的情况下,闻老尚书清楚,一旦自己倒了,整个闻府闻氏家族势必没落。也正是为了保持住这一份短暂的荣誉,闻老尚书才这般怕死,所谓的越老越怕死,说的大概就是他这一种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情况,所以当初在闻老夫人想要将闻氏膝下的几个孩子,接回来教养的时候,老尚书才秉持着默认的态度。 许轩安尚且年幼,若是能在自己跟前教养,兴许将来还能成为他们闻家的希望。毕竟许珩年纪摆在那,只要他想,迟早还能再添新子,而他们闻家不同…… 年纪大了,就会这样,总是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闻老尚书微微摇了摇头,将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甩出。 “此刻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你也莫要在这哭哭啼啼了,先好好交代清楚,你究竟派他们出去做了什么!”前者定 了定神,这才对仍跪在下方的闻老夫人厉声道。 这两日管家来报的时候,他便亲自点了一遍府上的府兵人数,闻府的府兵拢共就四十个,还是刚好踩着规定的人数。 这些人都是闻老尚书费心费力耗了不少钱财砸出来的,一连这么多日过去,这些人却了无音讯,前者已经做好了这数十个人血本无归的准备了。但到底还是不甘心,否则也不会在此逼问闻老夫人了。 “我能派他们去做什么?自然是让他们去弄死,那个害死咱们素芸的小贱蹄子!” 闻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与愤恨。若是许岚秋此时在场能看到这一幕的话,定会感慨,闻老夫人不愧是闻氏的亲生母亲,有其女必有其母。 “你可知那丫头是如何害人的吗?素芸是你的孩子,你当知晓她的品性,自幼你便夸她聪明,只可惜不是生做男儿身,可就是这样,素芸也一次次被这丫头设计陷害,甚至于许珩生了龊龉……”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偏生那臭丫头生有几分姿色,貌似孝贤太后少时,勾得裕亲王神 魂颠倒不说,就连咱们陛下也对她另眼相待。且不说沁儿对裕亲王有意,咱们灵丫头入宫可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才刚开始陛下就看重那丫头,这叫灵丫头日后入宫如何自处?” 闻夫人话说到这里,闻老尚书心中就是对她此次所举有再大的不满,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认,弄死许岚秋确实是一个一了百了的好办法。 怨怪不得旁的,谁叫她挡了自家两个外孙女的出路? 闻老尚书的目光幽深,这一刻他似乎也能看到闻老夫人的计划成功后,许岚灵姐妹二人,一人入宫为妃一人嫁与裕亲王的风光景象。 一门两个皇妃,且不管日后宁国公府如何,以许岚灵姐妹二人与闻府的亲近程度,前者半点不担心她们二人会不帮扶着自己那个扶不上墙的嫡子,这么一来,闻家再坚持十数年,等到孙辈长成,不愁未来…… “你方才说,那裕亲王被那个小庶女迷得神魂颠倒?” 话虽如此,但如今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想到自己来时打听到的消息,闻老尚书心中咯噔一声,有些慌乱地追问道,“你是何时 动的手?” “……怎的好端端又提到裕亲王为何?我记得我动手那日,还曾听说裕亲王被陛下传召入宫,彻夜未归。”闻老夫人不清楚闻老尚书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后者的问题。 “无知妇人!” 听闻老夫人这么说,闻老尚书心中微松,却没有缓和脸色,反又指着闻老夫人怒骂道,“你可知你的人选在白马寺动手,要承担的风险有多大!那可是咱们大魏的国寺啊!每日往来上香的多少勋贵在内,若是牵连了谁,你觉得咱们闻府逃得掉?” 虽说闻老夫人已与他是多年夫妻,但闻老尚书还是被其的愚蠢气倒。 “你当真以为我如此愚蠢吗?”闻老夫人前一刻还怨毒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看起来不伦不类,却听其志得意满道。 “事前我就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几日天气炎热,京城城里城外并没有什么勋贵,有出门上香的打算,再来我已与灵丫头她们特地商议好了,动手前还命人奉上了一大笔银子,去请了北门巷的亡命之徒,让他们扮成山匪,再配合着咱们的府兵出手……” 第二百三十四章 闻府(三) “至于你方才提到的裕亲王,那日我特地多问了探子一嘴,他早在前一日就被陛下传召入宫,那臭丫头出城的时候,裕亲王还在宫中没有出来,这般算起来,就是他有心想要英雄救美时间上也对不上!” “好话全让你说了,你倒是告诉我,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测算无疑,为何你派出的府兵还未回来?!”听闻老夫人说到这里,闻老尚书怒气半点没消,反而狠狠一摔袖袍,将前者蹬了开,一双老眼目光幽深地瞪着闻老夫人。 能将自己犯的错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这么多年来,自己真的算了解老妻的为人吗?! “我如何知道?”闻老夫人被闻老尚书踹开匍匐在地,却不见她生气,“派出去的府兵至今没有回来,我如何能知道?明明一切的一切我们都想到了,也将那丫头的全部退路堵死了,不该这样的啊,不该啊……” “这两日你可有派人前去白马寺打探情况?”闻老尚书见她这幅德行,心知再如何出气撒火在老夫人身上也于事无补,终于认命似的开始询问后者情况,思考解决方法。 “自那日我们约定行动的日子后,迟迟等不来咱们的 府兵回来,我便一直有派人前去打探情况,只是不清楚近日白马寺接待了什么贵人,蓝溪山自山腰处便封了,除了外寺,里寺半点消息也探查不到。” 闻老夫人见状面上一喜,心道闻老尚书果然不会不管自己等,连忙开始交代。 “这两日我也打听过了,只是咱们京中确实没有听到有谁去了白马寺的消息。能这么大手笔,甚至不惜封山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人物,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但总归有一点不会有错,那臭丫头是养在教坊女膝下的庶女,无论如何不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现下因为封山才不好出来?” 闻老夫人趴跪着拽住了闻老尚书的衣角,双眼写满了希翼,似乎之要听到后者肯定自己的猜测,一切就能真如她所想的那般能有个完好的结局…… “如果他们只是因为封山被拦住了脚步,说不定咱们就都白担心了!只要除去了那个臭丫头,灵丫头她们姐妹二人,日后在宁国公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闻老夫人似乎已经看到了许岚秋死后的美好画面。 “柳氏那个老东西定然不会因 为一个庶女的死去计较太多,更何况宁国公府如今还是这么个情况,她就算追查下去也查不到有用的东西,日后只能将阖府的希望寄托于咱们灵丫头与沁儿的身上……” “希望如此吧!”闻老尚书身子后仰,想到自己先前打听到的消息,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重重叹息了一声。 原来自知晓了闻老夫人动手以后,闻老尚书就留了个心眼,让府中的管家前去打探了一圈,看京中的勋贵中有谁不在城中,生怕会出什么意外。管家打探了一圈下来,一切都如同方才闻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因为天气,所有有点身份的勋贵要么窝在家中避暑,要么就各有各的事情,没有例外,唯独…… 想到方才闻老夫人所说的,时间对不上,裕亲王就是有心也是无力的话。闻老尚书又想劝服自己是他多想,又忐忑得不行。罢了,事情既已到了这幅田地,与其坐在家中束手等待消息,不若动手,先将老妻与两个外孙女的尾巴清扫干净…… 这么想着,闻老尚书再度深深看了一眼,仍趴在地上哭得起劲的闻老夫人,摇了摇头,挥手将守在门口的自己的心腹管家喊了进来 。 “派点人去继续盯着蓝溪山,一旦接触封山,立刻去查那群府兵的下落,另外再派些人去北门巷打听消息……” 北门巷的三教九流太多,但那些亡命之徒确有些职业操守,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轻易不会出卖买主身份,如今只能希望闻老夫人与许岚灵这对姐妹,真的能将事情办得妥当…… 几乎是闻老尚书手下的人一开始行动,赵玄磷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深水中的大鱼咬钩,赵玄磷就是有心想要找机会与许岚秋独处,也再没了机会。 许岚秋上山已经有小半个月的功夫,若是再不下山,或是等着与赵玄磷一道下山的话,难说会不会叫许岚灵姐妹二人或是他们身后的闻家察觉到什么。 是以,为了长远打算,前者主动站出来,表示自己与赵玄磷前后脚离开白马寺,而为了消除许岚灵姐妹二人与闻家的戒心,许岚秋准备自己率先下山。 先前的刺杀本就是因许岚灵姐妹二人而起,那一批闻府的府兵与那群山匪也都是冲着许岚秋来的,若不是前者命大,且遇上了赵玄磷,只怕这世间早就没有了许岚秋这人。 赵玄磷 顾忌许岚秋的安危,本不愿让她先行离开,但后者十分固执,到了最后赵玄磷只能无奈妥协,调派了自己身边半数以上的暗卫,暗中保护后者的安危,这才放许岚秋离开。 临到许岚秋离开下山前,赵玄磷还一路跟着,送了老远。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离白马寺有一段距离后,许岚秋鬼迷心窍一般,甚至忘了车厢里还有纤儿在,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远远的还能看到赵玄磷立在原处,静静地眺望着自己的车架。 二人的视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却仍默契地在空中对上,许岚秋甚至能猜到赵玄磷此刻面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小姑娘一张小脸布上了绯红的晚霞,就连一对精巧的耳坠都红得滴血。 “姑娘您与裕亲王?”纤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故意用暧昧的眼神,揶揄地看向许岚秋。 “你那小脑瓜里都在混想些什么?”许岚秋心思忽然被人看穿,即便纤儿没有明说,前者心中还是有些羞恼的尴尬,娇嗔的瞪了后者一眼,佯怒解释道,“那日在刺杀裕亲王可是帮了咱们大忙……在我眼中,裕亲王已经是不亚于哥哥或是父亲那样的存在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没有消息 许岚秋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再也没有什么比“哥哥”这个身份,更能糊弄过去的好办法了,当下也不管纤儿怎么想,前者自我肯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不错就是哥哥,裕亲王定然也是将我当妹妹看待,才能对我如此好……” 这个借口是个好借口,兴许日后许珩等人再来逼迫自己成亲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应付一下。许岚秋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原本因为回城而有些复杂的心情都随之好了不少。 纤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欺欺人的自家姑娘,心中默默为还站在原地目送的赵玄磷点了根蜡。 不同于上山时的惊心动魄,许岚秋主仆一行这次下山相当平静。 因先前的刺杀事件,白梨磕伤了脑袋。伤在前额,即便在山上的这段时间伤口已经养好了许多,但看着还是十分明显,许岚秋干脆做主,让白梨与赵玄磷的人一道留在了山上养伤,待到伤势养全了再回府。 至于回府后的说辞,许岚秋也早早与同行的另外几个下人对好了,只道是放白梨回家省亲两日。白梨原是京城人士,只因当年家中贫苦,这才将她卖进了宁国公府。 也亏得这丫头懂 事听话,这才能得了柳氏的喜爱,被她调到身边当了个二等丫鬟…… 说来这一行除了先前的刺杀让许岚秋头疼了几日外,随行的一众下人都是省心省事的,也就先前那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老婆子,让许岚秋气了两日。索性后来又有赵玄磷派侍墨暗中出手,生生敲打了那婆子两句,这不到了下山的时候,老虔婆已经老老实实的,半句不利许岚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与纤儿笑闹了一通后,许是不想再被前者取笑,又或是真在烦扰回府后所要面对的种种,许岚秋靠在车厢后,闭目养神没再出声。 一路无话,马车一路平缓安稳地驶进京都城门,耳边开始多了市集小贩喧嚣热闹的叫卖声,甚至还能闻到街头巷尾各色诱人的小吃的香气…… “该回来要账了呢。” 到了这一刻许岚秋才睁开了眼,嘴角上扬,眼中写满了跃跃欲试。 与此同时,京城闻家大宅中。 “哐当!” 富丽堂皇的花厅之中,方才发出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随后一道焦急中难掩慌张的声音响起。 “你说什么?宁国公府出门上香的那个庶女下山了?!” 说这话的正是闻老尚书,只见 他此刻颤抖着手,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心腹,浑然顾不上脚下碎成了片的名贵的青瓷茶盏,和自己被茶水溅脏的衣袍。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确实是宁国公府的那个庶女?蓝溪山的封山令解除了吗?”一连多个问题,连环炮似的丢了出来,闻老尚书脸色还是十分的难看。 “封山令尚未接触,属下等也是看到那辆马车是宁国公府的标记,这才判断是宁国公府的那位许六姑娘……”跪在闻老尚书面前的侍卫平静地低着头,老实地回答着前者的话。 “属下只怕自己判断失误,特地将兄弟们留守在了蓝溪山上,自己跟着那马车,方才马车进城的时候,属下还特地留意观察了下……车众人递出来的令牌确实是宁国公府的不假,且听那车夫言,车内坐着的确实是宁国公府的许六姑娘。” 侍卫的话说到这里,闻老尚书的身子顿时晃了两晃,后者连忙扶住了太师椅的椅把手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良久才听闻老尚书哑着嗓子,声音颤抖地继续问道。 “封山的人你可追查出来究竟是谁了吗?咱们府上先前派出的府兵,可有寻到他们的消息?” “封山的人太 过神秘,幕后之人属下等并未查出什么,但今日辰时后,山下来了一群人,接管了封山的事务……属下等虽未看明白领头之人的身份,但看那些人的举手投足皆像是笼统受过训练的……属下大胆猜测,这些人可能是京兆府的人。至于真正如何,还要听老爷这边查探到的消息……” 跪在下方的侍卫又答道。 早在听到侍卫提到“京兆府”三个字眼的时候,闻老尚书的脸色就刷地一下变得苍白,此刻更是肉眼可见其苍老的面上分泌出的细密汗水。明明花厅四周都摆放着不少的冰块,两侧敞开的窗户更时不时有凉风吹入,后者这幅样子实在由不得人不深想。 “行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蓝溪山,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来禀告,另外,帮我把管家叫过来。”还不待跪在下方的侍卫深思,就听闻老尚书声音疲惫道。 “老爷,您找我?哎呀,这不是老爷最爱的官窑茶盏,怎的碎了?” 侍卫应声退下,很快闻老尚书的心腹老管家便进入了视线,望见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老管家连忙就要弯腰收拾。 “先别管那些东西了,”闻老尚书面露不快地组织后者的动 作,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先前让你去打听的北门巷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按老爷的吩咐,前几日老奴一直在追查,只是小小姐她们委托的那家元记茶馆的口风向来很紧,咱们的人又不敢明目张胆透露身份,是以这几日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昨日老奴特地寻人扮成了宁国公府的下人,这才问出点门道……” 原来元记茶馆虽是三教九流专干杀人越货买卖的地方,但其内的人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老管家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先前被指派出去接了许岚灵等规定买卖的“活”的那群人的动静。 但元记茶馆的人只说,那群人出去后便再没有消息传来,至于任务究竟是成了还是没成,他们自己心里也是没有谱。 “……那些人只叫咱们再耐心点等消息,道是接触封山后,应当就能知晓山上的情况了。”老管家说到这里脸色也有些尴尬不好看。 做这种买卖的,通常都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但若是技艺不精,反倒折了进去,任务失败,前头买主给的钱便算是卖命钱,这些人也不会再令派人出手。是以茶馆的人,只说自己不知道,便将事情推脱得干干净净。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终于回府 “该死!”闻老尚书听完老管家的话,一掌狠狠拍在了边上的木桌上,语气愤恨。 老管家脸色讪讪,有心想要开口劝慰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面露无奈。 不止是他,闻老尚书人精一样的人物,自然听得出来元记茶楼这一番话的意思。他们这是准备不论事成与否,都要推卸责任了!想到方才探子来报的消息,厅中二人心中跟明镜似的,只怕这次事情真的大了,就是不知封山一举幕后之人,究竟与许岚秋那丫头有没有关系…… “再抽调一些人出来,将元记茶楼盯死,暗地里搜集他们不法的证据,实在不行,提前想好退路,将这些事全都推到他们身上……”闻老尚书疲惫地揉了揉眉间,良久才沙哑着声音对管家吩咐道。 事已至此,闻老尚书就是再不愿参与这些纷争,也不得不被动插手,处理自家老妻与两个外孙女折腾出来的烂摊子……元记茶楼与北门巷素来都是京中所有人默认的黑色地带,只要尽力折腾,总能查到许多前者洗不脱的罪名。 而今只希望他现在动手还能来得及。 再说许岚秋 。 离开宁国公府已经有段日子,望着高悬的上书着磅礴大气的“宁国公府”的牌匾,许岚秋一时间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许是因为先前的懿念园一事的牵连,记忆里一贯富丽辉煌的许家正门,看着竟无端有些萧条灰败的意思。昔日府门口总有两个精神抖擞的府兵把守,而今不说府兵没了,就连个普通看门的小厮都没有看到,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就连门上的红漆看着都比以往颜色灰暗许多。 许岚秋主仆一众的马车在府门口停了许久,也不见府上有下人出来询问,最后不得已还是纤儿自己下车去敲了门,这才被放了进去。 “我方才给看门的那小厮塞了点银两倒是问到些事情,”许岚秋一行的马车从正门边上的偏门驶入府中,趁着四下没有外人,纤儿连忙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许岚秋知晓。 原来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宋氏心知宁国公府只怕难再东山再起,且府上的诸多生意也受到了波及,于是乎干脆明里暗里打发走了不少吃闲饭的下人,这才有他们方才看到的那般清冷的一幕。 “祖 母素来最爱面子,大伯母做这些,不怕祖母发怒?”许岚秋权当听别人的笑话,听完了还煞有其事地问了一嘴。 “老太太身子不适,深居简出,有段日子不曾出来了,更何况大夫人应当也是害怕老太太知道,是以动作也不敢大,”纤儿解释道。 柳氏本就因为懿念园一事伤了身子,宋氏只觉得宁国公府终于要完全落到自己手中,是以就是有心换掉柳氏安插在府中各个位置的心腹,动作也不敢太大。宋氏一直都是个有野心的,对于这一点,许岚秋表示理解,随即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府上的下人减少了,想来收到她回府的消息也会慢一些,许岚秋挑眉,嘴角弧度越发上扬。怎么办,她可是越发期待正院那对姐妹花,听说她回来后的反应了。 “离开这么些日子,都怀念咱们的小院子了,也不知道咱们不在府上的这段时间,红果有没有看顾好清平园,”主仆二人闲聊间,马车已经停妥,纤儿一边服侍着许岚秋从马车上下来,一边充满期待道,看其的神色已经迫不及待了。 “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 的狗窝,”许岚秋顺着纤儿的话,十分配合地笑道,“说到红果,有段日子没见,我也有些想她了。”话虽这么说,但前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却明显不是这么个意思。 想到先前蓝溪山上碰见的那伙蒙面人,纤儿原本激动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原先是她听说了假消息,转告给了许岚秋,这才遇上那等祸事。 后来幸得赵玄磷的暗卫到的及时,总算没有出现不可挽回的错。后来他们一行重新回到白马寺住下,纤儿心知自己犯了错,特地询问了寺中的沙弥,这才知道苦若压根不曾回京。 纤儿能受许岚秋的重用,变相也表明了她不是个蠢的,思及前因后果,立刻便想到自己是被人做了筏子,利用她的嘴传递假消息坑害许岚秋。 先前宁国公府遭受那样的大事,一时间阖府上下都心有戚戚,尤其许岚秋还与这桩事有脱不开的干系,后者更是深居简出。而许岚秋也只有在与她们这几个亲近的下人面前,才偶有提到,相见苦若大师的意思。 日日陪伴在许岚秋身边,纤儿自然清楚自己所在的清平园,究竟被前 者整顿得多安全。可正是在这么一个安全,犹如铁桶一样的环境下,竟然还是有人知晓了许岚秋的需要……这代表了什么,主仆二人心照不宣。 与此同时,清平园中。 许岚秋不在,身边职位最大的两个大丫鬟又叫她带走了去,红果自然成了清平园中最大的那个。院中的小丫鬟们全听她的差遣。 “去大厨房里再领些姑娘爱吃的桃花酥来,虽说咱们姑娘近日不在府上,但房间里该有的东西还是得摆上,姑娘爱吃的东西也不能落下,”红果插着腰站在回廊上,从气势上就高了下头的丫鬟们一截。 “姑娘只说上山祈福,可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咱们精心准备着,不管姑娘何时回来都能感受到咱们的贴心……” “红果姐姐这话说得真是,可不得时刻准备着,只是……”下方一个长了张娃娃脸,双颊肉呼呼的姑娘双眼咕噜噜一转,忽然接话故作为难道。“这几日大夫人一直在消减府上各院的用度,就连大厨房那边也是。前几日奴婢等按红果姐姐的话去领点心,大厨房已经有意见了,只怕今日轻易不会给我们……”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该算账了(一) “那便是你们无能了!”红果双目一瞪,浑然不觉自己究竟有多强人所难,“咱们姑娘与大夫人一向要好,大夫人更是疼咱们姑娘得很,我就不信了,你们搬出姑娘的名号来,大厨房的人还敢为难你们!” 红果浑然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已然要到头了,仍似前几日一样,作威作福,落在旁人眼中俨然她才是这清平园的主子一般。 这段时日应当是红果在宁国公府以来过得最滋润的日子。 因着先前与许岚灵的合作,在红果的眼中许岚秋俨然已经是个死人,清平园中的一应东西在她的眼中已然成了她的所有物,且瞧红果这会儿头上戴着的那只玉蝴蝶簪花便能猜到一二。 再者,红果话说得好听,这半月来日日刁难下头的小丫鬟去大厨房取点心,却不是如她说的那样,要摆在屋中等许岚秋回来,而是红果自己要享用的。 清平园的主子不在,往常主子份例的菜肴自然领不回来,于是红果只能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钻漏洞去享受这些。 “快去吧,我会替姑娘记着你们的好,待姑娘回来以后,定然会替你们讨个赏,”望着底下一群小丫 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红果十分得意地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髻,“你们莫要忘了正事,姑娘有段时间不在,只怕屋中要落了灰,我得好好收拾下。” 话说完,红果便,春风得意地扭着腰肢,走进了许岚秋的闺房里。 “呸,姑娘不在府上,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眼看着红果离开,下头的几个小丫鬟立刻愤愤不平地啐道。 往日许岚秋在府上的时候,她的房间除开纤儿,素日连白梨都不让随意进出,而今红果却日日都能光明正大地当着小丫鬟们的面,日日进出许岚秋的屋子,更有甚时,连入夜都能见她待在里头,而此刻红果更是十分大胆地坐在了许岚秋的梳妆台前。 “虽说这六姑娘只是个庶女,但到底是个正经主子,瞧瞧这些头面,啧啧,真是可惜了呢。” 红果一边欣赏着妆匣中各色复杂华丽的首饰,一边不住地将这些首饰拿起,放在自己的发间比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前者只恨不得将这满桌的首饰都插在自己的脑袋上…… 此刻许岚秋与纤儿正在回院子的路上,清平园中也早有消息灵通的丫鬟,知晓了六姑娘 回来的消息。可惜红果这半月来的所作所为彻底得罪了这些小丫鬟,这不愣是没有一个人来知会她一声。 “姑娘回来了?!” 许岚秋刚踏进院子,院中就有扫撒的小丫鬟上前给她请安,只是这些个小丫鬟给她请安时神色各异,前者听出了这些小丫鬟话语里难掩的兴奋开心的情绪,心中更是疑惑。 “嗯,回来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许岚秋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叫整个院子的小丫头都这么爱戴自己,当下心中疑惑更甚。 “方才红果姐姐还在说,院子要日日保持着姑娘离开时的样子,就连姑娘爱吃的糕点也要时时摆在屋中不能断了……”扫撒的那个小丫鬟见许岚秋面色平静,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故作活泼地凑上来讨好道。 “红果有心了,”许岚秋淡淡一笑,桃花眼中有暗光闪过,面上却仍是平静和善的样子,看不出来她的情绪。 “姑娘刚到府上怕是累坏了,你们还不快些下去烧水,让姑娘好好休息一下,”纤儿一样弄不懂这些小丫鬟的用意,但好歹身为许岚秋身边的大丫鬟,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 这不只能开口先将凑过来的小丫鬟打发走。 “是,”小丫鬟应声退下,许岚秋没有错过前者面上那期待的神色。 “往日姑娘在时可没见这群小丫头片子这么热情,若不是今日是阴天,奴婢都要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纤儿一边玩笑着,一边走在前头领着许岚秋往她的屋中走去,显然回到自己熟悉的地盘,前者心中也是十分放松轻快的心情。 想到自己回到清平园这一路走来,院中的小丫鬟们的态度,许岚秋越发觉得哪里奇怪,只是一时间又摸不着头脑只能作罢。 “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就是让你去取两盘,姑娘爱吃的桃花酥,怎的拿了两盘绿豆糕回来?卖相还这般差,这哪里是能给主子吃的东西?” 许岚秋与纤儿一前一后朝卧房走去,心中正好奇着院中丫鬟们的怪异之处,老远就听自己的闺房方向传来了一阵呵斥声,这声音她们可熟,可不是回来后一直没见着的红果? “慢着,”眼看纤儿就要上前查看情况,许岚秋连忙喊住了她,主仆二人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卧房门口。 许岚秋的卧房不大不小 ,站在门口正好能将屋内一半的景象收入眼底,此刻红果正叉腰背对着她们站着,其身前站着一个垂着脑袋,缩瑟着身子的小丫鬟。 显然,方才那一番话正是红果在教训这小丫鬟的。 “姑娘,那不是先前大夫人送您的玉蝴蝶簪花吗!”纤儿眼尖,仅仅一瞥便认出了红果头上戴着的头饰。许岚秋连忙对她摇了摇头,示意纤儿不要出声。 见自家主子这幅姿态,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纤儿忙听话地捂住了嘴,没再出声。 “大厨房的人说甚都不肯给点心,这已经是奴婢千求万告才讨到的了……”小丫鬟搭拢着脑袋,双肩微微颤抖,看样子是被红果给训哭了,否则她面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许岚秋与纤儿,哪里还用这般给红果解释? “我不是说了叫你搬出六姑娘的名号来?凭咱们六姑娘与大夫人的关系,你只要说是六姑娘要的,什么东西拿不到?真是榆木脑袋!” 红果才不管面前的小丫鬟哭得多可怜,气呼呼地骂道,眼看前者那留了尖锐指甲的食指,就差一点便要戳到小丫鬟的脑门上,许岚秋终于站不住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该算账了(二) “我竟不知,原来我的名号这般好用?”许岚秋往前一步,走进了屋中,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连我本人不在府中,我的名号都能这般用的吗?” “姑,姑娘,您回来了啊!”红果没有想到许岚秋会忽然进来,前一刻前者还在耀武扬威的脸色,在看到许岚秋的瞬间变得苍白,索性她还保持着几分理智,还知道磕磕绊绊替自己解释。 “奴婢摸不准姑娘几时回来,是以只能吩咐下头的小丫鬟们,将姑娘喜爱的点心吃食日日备着,省得您回来时要等……” “哦?”许岚秋浅笑,端出了一副看戏的姿态,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她可没有错过方才红果在看到自己时,那震惊的神色,以及见鬼似的瞪大的双眼。 “还请姑娘做主,事情根本不是红果说的那样,”方才被红果骂得抽泣不止的小丫头忽然从其身后站了出来,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许岚秋面前,虽还带着哭腔,却严词清晰地控诉道。 “臭丫头,你敢瞎说我便撕烂了你的嘴!”红果没料到往日唯唯诺诺任由自己欺负的小丫鬟,竟然敢当着许岚秋的面揭 自己的底,当下也顾不得正经主子还在场,连忙威胁道。 “嗯?”许岚秋挑眉,看了红果一眼,那眼神不似威胁更盛威胁,瞬间叫后者闭嘴哑火,“你继续说吧。” “自姑娘离开后,红果便仗着她是您身边的大丫鬟,在这院中作威作福。旁的一应事她全都不管不顾,叫我们看着处理,唯独吃食甚的,她总叫我们打着姑娘的名义去大厨房……” 见许岚秋一眼就唬住了红果,小丫鬟底气更深,开始娓娓讲述这段时间后者的所作所为。 大厨房那些人如今都是宋氏的人手,自然清楚许岚秋与自家主子的关系。又见那些被红果推过来的小丫鬟可怜,一次两次的便发善心似的忍了,顺着红果的意思,让那些个小丫鬟取回了本应是主子才有的份例。 这段时间宋氏结源开流,府内处处她都抓得紧,尤其是大厨房这些个油水多的岗位。偏生红果不觉得,她自己不出面,非得为难下头的丫鬟们去做这种事。 时间长了,大厨房就是有心讨好许岚秋或是心疼这些个小丫头,也没办法日日纵容,尤其是大家伙心里都门清 ,许岚秋根本不在府上,红果找那么些借口,最后不过是自己想吃罢了……于是大厨房只能狠了心,不再管清平园中的这些小丫鬟。 今日这碟绿豆糕只怕还是小丫鬟费了许多功夫才要来的。 “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清楚了,你叫什么名字?”许岚秋耐心听完了小丫鬟的控诉后,连看都不曾多看红果一眼,反倒挥了挥手让后者站了起来。 “回姑娘的话,奴婢贱名杏儿,”杏儿顺着许岚秋的话,老实回答道。 “姑娘,您可莫要听信这小丫头的一面之词,奴婢当真一心只为了您着想……”红果见许岚秋非但没有责怪杏儿的意思,生怕她已经相信了后者的话,也顾不上什么主仆尊卑,连忙出声想替自己开脱。 “是吗?”许岚秋淡淡地瞥了红果一眼,只这一眼,瞬间将红果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今日事多,我刚回府,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太太和大伯母请安,你们二人先下去,待我忙完了,咱们再来好好处理园中的事情。” “可是姑娘……”红果心有不甘,但见许岚秋半点搭理她的意思也没有, 只能愤愤应声离开。 “纤儿去帮我看看热水备好了没有,顺便帮我把杏儿送回去,园中的事情交给你处理我都放心……”许岚秋头都不回地往里屋走着,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还来不及离开屋子的红果,眼见着许岚秋朝着梳妆台走去,心中又是咯噔一声,想到许岚秋回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前者当下也不敢再留着替自己开脱,趁着许岚秋还没发难,一溜烟便离开了屋子。 许岚秋早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铜镜里红果一闪即逝的衣角,前者唇角上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古话诚不欺我也,”许岚秋垂眸望了一眼凌乱的梳妆台,小声感慨道。 许岚秋一回来便立刻替园中的小丫头撑腰的消息,不出片刻便传遍了整个清平园。即便知晓红果这会儿还没受到处罚,被红果压迫了半个月的所有小丫鬟们,还是欢欣鼓舞成一片。 小丫鬟们心中欢喜,自然效率也高了许多,这不前后脚的功夫,就见纤儿已经在招呼着许岚秋准备沐浴了。 “往日在府上的时候都不知道,咱们的小厨房效率 这么快,这么会儿功夫就备好了热水,可见园中的小丫鬟也是惦记欢迎姑娘回来的呢,”纤儿一边帮许岚秋收拾着一会儿要换的衣服,一边与其闲话道。 “嘴贫,”许岚秋淡淡一笑,回应纤儿,“她们是在欢迎我回来,还是在高兴我给她们做主,你心里没点数吗?挑一身素色些的衣衫,毕竟咱们是刚刚礼佛回来,不管祖母见不见我,都不好打扮得太浮躁。” 纤儿应下,最后帮许岚秋挑了一身浅蓝渐变白的襦裙。 “姑娘这身蓝白的裙子会不会太素淡了些?往常不是都说老太太喜欢喜庆的颜色,您这样?”纤儿将衣衫给许岚挂好后,走到梳妆镜前,一边帮后者拆卸妆发,一边有些为难地提醒道。 纤儿没有说的是,那套衣裙的料子已是京中去年盛行的,这会儿再穿出去怕是要显得寒碜。 “如今正值盛夏,祖母身子不适,又苦夏,只怕咱们若真的穿得喜庆过去了才会让她不快,”许岚秋静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似是猜出了纤儿心中所想,十分耐性地与她解释道,“好歹咱们也是祈福刚刚回来,总得做做样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惊惧 “姑娘说得有道理,是奴婢想岔了,”纤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耐心帮许岚秋拆去脑袋上的钗环。 许岚秋若真一身盛装去见柳氏,柳氏若如她出府前不愿见她一样倒还好,柳氏若是见了她,瞧见那喜庆颜色,只怕无端就要再回想起先前宁国公府被新帝厌弃一事。 加之这样燥热的三伏天,本就是越清爽的颜色越能博人好感度,若不是府中条件不允许,许岚秋都想直接穿甚素白的衣裙,浅蓝渐变白已经是方才纤儿拎出来的所有衣裙里,最素的了。 “哎呀!”精致繁琐的发髻拆到一般,纤儿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拿着梳子对铜镜中的许岚秋惊道,“方才光顾着听杏儿哭诉,倒是忘了提醒姑娘,红果头上戴着的可不是先前大夫人送您的玉蝴蝶簪花?咱们离开的时候,奴婢分明记得,姑娘不用的首饰都叫奴婢收到了妆匣里,怎的现在只剩怎么点了!” 纤儿一边说着,一边当着许岚秋的面打开了梳妆台上的妆匣,着急地替盘算道。 “不止是先前的玉蝴蝶簪花,姑娘的那对湖色玉镯也没了,还有那只鎏金雀鸟簪子……红果这 丫头,当真是不能留了!” 不怪纤儿直接将罪名扣到红果的身上,实在是除了红果,先前许岚秋开铺子的时候,便将园中的小丫鬟们全都筛了一边,如今留下的具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且以她们的身份,根本无法靠近许岚秋的卧房,这么一来仍是红果嫌疑最大。 “稍安勿躁,”许岚秋拍了拍纤儿的手,安抚一笑。 “有什么事,且等咱们去给老太太和大夫人问安回来后再处理……另外,我身边只有你们三个大丫鬟,原先白梨在的时候,你们二人换着伺候倒不觉得什么,而今人手终究是短了,我想再提两个人上来,你看方才那个叫杏儿的丫头如何?” 按说许岚秋身为正经主子,万没有想要提拔一个下人还要经过纤儿同意的,实在是她们主仆二人间的感情与寻常不同。一同经历了几次生死,二人说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许岚秋询问纤儿的意思自然是正常。 “姑娘且等等,待我今日详细去打听打听园中几个二等丫鬟的品性,咱们再说这些。”话虽如此,纤儿见许岚秋这般看重自己,心中还是一片温暖。 许岚秋素来是个怕麻 烦的,在她看来身边的丫鬟只要够用就好,偏生这次以后红果再不得用,白梨又还在山上,一时间她就是不愿意,也不得不再挑两人重新抬起来,补上大丫鬟的空缺。 很快,许岚秋梳洗完毕,与纤儿一道朝着柳氏所在的院子出发。与此同时,原本缩在屋中“闭门思过”的红果,也在她们主仆二人出门后,鬼鬼祟祟地抄小路摸到了正房许岚灵姐妹二人所在的屋子。 “你说许岚秋那臭丫头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许岚沁一听红果汇报了许岚秋回来的消息后,立刻跳脚,“这怎么可能?!” “奴婢也没有想到她还能回来,”红果面上有难掩的慌张,“三姑娘不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派出了不少闻府的私兵吗?怎的……”怎的许岚秋还能活着回来? 左右她已经背主了,若是这时候许岚灵姐妹二人还不能快些拿出个章程,等到许岚秋缓过劲,忙完手中的活计后,腾出手来,估计第一个要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想到先前自己算计纤儿,让许岚秋误听了假消息判断失误,再想到许岚秋不在府上,自己这半个月来的所作所为,红果的面 上是难掩的慌乱之色。 “咱们的人早在半月前动手之后就没了动静,这段时间我派了不少人上山打听,但具没有消息,前两日外祖母那边也给我来信了,只道是同样没有他们的消息……”许岚灵表面平静,实则心中也是慌乱得不行。 许岚秋不过是个庶女,出身还那般不堪,想来就是被人知晓了有人要追杀她,想来也闹不出多大的风浪。且不说自己身后还有闻家撑腰,单宁国公府如今这个形式,许珩与柳氏定然不会小题大做地为了许岚秋一个庶女出头…… 许岚灵一边不断心理安慰着自己,一边转头又看向了红果:“你看许岚秋身上可有带伤?又或者她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并无,”红果摇了摇头,见许岚灵如此镇定,原本慌乱的心也瞬间安定了许多。 对了,自己眼前的这两位祖宗,虽说已经没了生母庇护,可这二人的身后那可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辅佐过两代帝王的二品大员。有闻老尚书庇护,以宁国公府如今的形势,府内上下就是想要给许岚秋出头,也要掂量掂量,开不开罪得起许岚灵姐妹身后的闻家。 红果 心绪稳定下来后,立刻就想到了先前自己忽略的一些事,事无巨细地禀告给了许岚灵,例如:被许岚秋带走的白梨不在此次的回程的一行中,另外还少了一个嬷嬷,出行的马车也换了一辆等等。 “这么说来,咱们的人按计划应当是碰上过许岚秋了,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得手,”许岚灵蹙眉,沉思了许久以后又道,“你且先回去,避着点许岚秋。想来她如今应当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只是没有证据她也奈何你不得,且待我今日去信问问外祖母,咱们再另做打算。” 红果见到这个时候许岚灵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意思,心中一喜,自然爽快应下。 “姐姐到了这个时候还去管她一个丫鬟作甚?当务之急不是要快些弄清楚,许岚秋那臭丫头是怎么活着出来的吗?”红果退下后,许岚沁立刻不解地询问许岚灵道。 “咱们的人那日动手后就没了消息,白马寺所在的蓝溪山也被人封了山,咱们联系外祖母不便,可也不能放着此事不管……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而这红果还有大用,”许岚沁没有看自己的蠢货妹妹,只是简单解释了几句。 第二百四十章 再见柳氏 “姐姐的意思是,红果那丫头毕竟插手了此事,届时若是祖母他们查到咱们身上,就将红果推出去?”许岚沁思考了许久才终于想明白,拽着许岚灵的衣袖,确认自己的猜测。 许岚灵点了点头,心道自己这个蠢货妹妹总算不是太傻。 如今宁国公府式微,她们姐妹二人身后还有闻家做靠山,若是此次的事情最后还是败露,有闻氏一族撑腰的她们定然不会受到牵连,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出来一个替罪羔羊。而插手过此事的红果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暂且不提正院这两姐妹的阴毒算计,却说许岚秋主仆二人循着记忆,来到了柳氏的院子里。 夏日的天,便是上午的阳光也是刺目的很,照在人身上更是仿佛置身于蒸屉里一般,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而原本柳氏最重视的,宁国公府的卫生问题,此刻也成了笑话似的。许岚秋想到这一路走来,自己所看到的遍地落叶枯枝的景象,嘴角上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想当年自己尚未入宫前,宁国公府便是只剩一个空架子的时候,府上都不曾这般残败脏 乱过。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连带着这阖府上下的下人都是一个德行…… “姑娘,这块地的日头太晒,咱们往树荫下站站,省得晒伤了,”纤儿见方才说要进去通报的宁姑姑一走就是半刻钟,无奈开口道。 “无妨,咱们再等等,这个点祖母应当快起了,”许岚秋微微一笑,不似方才讽刺的那个笑容,此刻前者的脸上一片温和乖巧,正是往日柳氏最喜欢的温顺模样,“民间不是还有老话常说‘晒晒太阳长得快’?咱们就在这晒晒太阳,说不准一会儿祖母起了,开门就能看到我,还能开心些。” “你这皮丫头,晒太阳能长高,你是想把这一身白皮晒黑了成个黑小子才好?”就在许岚秋与纤儿说笑的时候,却听紧闭的房门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两扇木门打开,门后站的可不是数月未曾见到过的柳氏? “秋丫头快到祖母这里来,”柳氏笑得一脸亲热地朝许岚秋挥了挥手。 明明盛夏三伏天,热的人都快被晒干的天气,看到柳氏这幅姿态,许岚秋却无端从脚底冒上来 几分寒意,生生驱走了方才站在烈日下的热感。 以柳氏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绝不可能忽然对自己这般热情……心中波涛汹涌,许岚秋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看柳氏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惊喜和依赖,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祖母终于肯见秋儿了!” 装作意外惊喜了片刻后,许岚秋笑得俏皮无害,乳燕归怀似的朝着柳氏奔去,又在适当的距离停了下来,冲着后者盈盈一拜,规矩礼仪半点不差。 许岚秋今日特地挑了一身蓝白渐变的襦裙,除却胸口到腰际的部分是纯粹的白,宽大的水袖与裙摆处都是盈盈的浅蓝色,行走间,裙摆飞扬,像是踏在水波之上,无端叫人看着就消了两分暑气。 从重生至今,许岚秋这幅身子也过了十三岁,正是小姑娘开始绽放出美的年华。许岚秋的身量开始拔高,胸前也隐隐有了少女该有的弧度,冰肌玉骨不外如是。而那张生得与孝贤太后有三分相似的脸,如今更是随着她的年岁增长越发与那人相似。 若说初见时,许岚秋的脸能与许月有三分相似,如今的她与 许月能有五分相似。只是当年的许月桀骜孤高,许岚秋则是乖巧温顺,虽是相似,却一眼就能叫人看出不同…… “一两个月不见,咱们秋丫头又长高了呢,”柳氏笑得一脸和蔼,语气更是温和得无可挑剔,当然,若是忽略掉其双眼中的复杂情绪的话,定然会更像是一个和蔼的无害的长辈。 “外头太阳晒,快进来祖母屋里,让祖母好好瞧瞧咱们秋儿。” 许岚秋只当没有看到柳氏眼中的复杂,笑呵呵地顺着她的话往屋里走。左右不管柳氏打的什么主意,让她委屈自己,许岚秋可不乐意。柳氏愿意跟她做出一副融洽的表象,许岚秋自是不会拒绝,更何况后者也想知道柳氏的心思。 进了屋子,许岚秋瞬间被屋中的凉意包围,从炙热的烈阳下转战到凉爽的屋中,饶是心智坚定如许岚秋,差点也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缓过劲来以后,许岚秋不动声色地大量了一下柳氏的屋中。 柳氏年纪大了,宁国公府曾经又辉煌一时,前者不禁占据了整个府上地势环境最好的院子,屋中的陈设也是府内 定定好的。 想到初回府时,纤儿说甚府上式微,宋氏开源节流,许岚秋便忍不住想笑。 瞧瞧柳氏屋中摆放的冰盘,只怕宋氏将一整个宁国公府的下人全部都辞了,银钱也是流水似的花出去,一样够呛…… “还是祖母这儿舒适,白马寺中哪有什劳子冰盘,就连喝水都要自己去打,”心中虽在腹诽柳氏的奢靡,许岚秋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甚至亲亲热热地挽起了柳氏的手臂,撒娇道,“哎呀,不该在祖母面前提这些糟心事的,”许岚秋故意抿嘴,做出一副说漏嘴的娇憨模样,生硬地转移话题道,“祖母近来身子如何?秋儿在山上可是日日都惦念着您呢!” 说话间,许岚秋趁着柳氏看不到自己,朝纤儿又使了个眼色。 “姑娘说的对,老夫人是不知道,姑娘在白马寺的时候,日日吃斋念佛,经常一抄佛经就是一宿,白日里还要找主持大师帮着吟诵,全是念的老太太的名号。”纤儿立刻会意,接着许岚秋的话头一唱一和道,“姑娘这次回来还带了半箱经文,说是要给老太太送过来祈祷安神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柳氏的心思 “纤儿,祖母面前说这些干嘛?”许岚秋佯装娇嗔地瞪了一眼。 主仆二人十分默契地绝口不提先前许岚秋被柳氏厌弃,不肯见她一事。 而许岚秋更是乖觉,她虽是可以借着先前太医的医嘱,嘱咐柳氏撤下冰盘假装自己的孝顺体贴,但想到柳氏的性子,这么说了怕是后者还要以为自己要害她,不如不说。左右风寒的是柳氏,她们年纪小,冰盘就是再多两个也不碍事。 “秋丫头有心了。” 柳氏慈爱地拍了拍许岚秋的手,想到自己先前对许岚秋的冷落,心中还有些不自在,见她们主仆二人绝口不提先前,甚至纤儿还说出了许岚秋在白马寺艰难的种种,提及为她准备的“半箱经文”,柳氏心中那最后一点不自在也消失了。 “先前祖母自己魔障了,冷落了你,秋丫头可会怪祖母?”柳氏摸了摸许岚秋的头,端的是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秋儿怎么舍得怪祖母,”许岚秋红了眼,孺慕地蹭了蹭柳氏的手掌,同样一副依恋的模样。祖孙二人都在演戏,却一个比一个逼真,瞧这真情实意的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怕是真要被她们二人 感动到。 “姑娘可是不知道,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老夫人可是一直在惦记着你,日日都跟老奴念叨着,说她不该迁怒于您,”许岚秋跟纤儿有配合,没曾想一直跟在柳氏身后当背景板的宁姑姑也与后者一唱一和地配合起来。 两边主仆二人俱是唱作俱佳的老手,一时间屋中气氛融洽一片。 “秋丫头近来可与裕亲王有联络?”不久,柳氏终于在假惺惺的关心下,问到了正题。柳氏先前虽说叫新帝厌弃一事气得卧床好一段时间,宁国公府如今也是人人避之不及,但前者到底在京中待了多年,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这不听说裕亲王赵玄磷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京中后,柳氏的第一反应就是后者是不是也上了白马寺,寻许岚秋去了?这才有此一问。 “祖母说笑了,白马寺环境凄苦,秋儿一心只想着赎罪,另外给祖母与伯父们祈福,便是连多余的功夫想旁的事情都抽不出空来,更何况秋儿与裕亲王一个呆在蓝溪山上,一个呆在京城之中,哪里能遇得到?” 许岚秋心道果然来了,低头讽刺一笑,再抬头时面上的表情依旧乖巧得不行 。 “是祖母想岔了,”柳氏被许岚秋的话噎得一时无语,却挑不出后者什么错处,沉默良久后才假装苦口婆心道。 “秋丫头你一贯是个机灵的,自然清楚咱们宁国公府如今的情况。祖母也不瞒你,你的父亲有意给你们姐妹三人相看亲事,趁着咱们宁国公府现在在京中还有点说话的分量,尽快将你们的婚事定下,省得日后……” 说到这里时,柳氏装模作样红了眼,欲言又止的样子,配合上如今宁国公府的形势,若是有外人在场,只怕真要被柳氏这幅姿态感动到。 “祖母与父亲事事都为了我们几个晚辈着想,秋儿心中感激,但是母亲热孝才过,如今提起这些,只怕会让咱们府的名声更……”都是演戏的老祖宗,许岚秋立刻顺势红了眼,同样一副为宁国公府着想的样子。 “名声哪有你们的幸福来得重要?” 柳氏自然听出了许岚秋话中的抗拒,都是千年的狐狸,小丫头既然不肯明说,那就别怪她装听不出来。这么想着柳氏面上的笑容越发亲热和善,拉着许岚秋的手,就接着道。 “我与你父亲商议过了以你的身份,京城中有头有 脸,品貌家事好些的公子只怕……索性裕亲王慧眼识珠……想必以秋丫头的聪慧,应当也察觉到了裕亲王待你的不同。” 柳氏说着,见许岚秋已经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心中暗喜,心道,许岚秋再如何厉害,到底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提到这种人生大事还不是如正常姑娘一样,羞得没脸见人? 当然,许岚秋此刻若是可以听到柳氏心中所想,只怕后者要吐槽出声来。她倒是想落落大方地跟柳氏谈及自己的人生大事,关键只怕会把后者吓死! “裕亲王虽说年纪比你而言大了些,但毕竟人家的门楣摆在那,能嫁入皇室,与你而言那可是天大的荣耀,若是你能有幸在裕亲王未娶正妃前,诞下庶长子,说不定还能就此扶为侧妃,后半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柳氏见许岚秋面红耳赤,连忙又加了一把火,没完没了地向后者描述嫁给赵玄磷的好处。看柳氏那双兴奋的眼,许岚秋心道不知情的怕是以为嫁人的是她呢! “可是祖母,裕亲王与父亲的关系要好,若是他真的于秋儿有意,只怕早已隐晦向父亲透露出结亲之意,可当初咱们府上 荣光正盛的时候,裕亲王未曾提及此事,而今咱么府上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只怕……”许岚秋假装为难道。 这会儿她倒是无比庆幸且感激,赵玄磷素来尊重她的想法,未曾因为她如今这具身体的身不由己,便私自做主与许珩商量她的婚事。如今这一点倒成了许岚秋推脱的绝佳借口。 “更何况如今秋儿尚在孝期,先前因为群英宴一事,秋儿已经出过风头,怕是如今勋贵的姑娘们都还记得,若是此时在传出咱们要与裕亲王结亲一事,只怕到时候不知是秋儿,就连咱们府上的名声都要受牵连。” 许岚秋话里话外,不仅替自己着想,还站在大局上替宁国公府着想,这般分析了一波后,果见柳氏的面露迟疑,显然被她说动了。 “秋儿身为宁国公府的姑娘,自然要替咱们宁国公府着想,莫说祖母要秋儿嫁给裕亲王那样伟岸完美的男子,就是祖母让秋儿下嫁给街边的乞丐,秋儿也绝无二话,只是如今的局势实在不合适。” 许岚秋似是担心自己的话还不够说动柳氏,原本还娇羞的神色一转,一双桃花眼顿时通红,眼中有泪光闪烁,好不可怜。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劝服柳氏 “家中还有几位哥哥尚未嫁娶,咱们府上如今这个形式,若是再行差踏错,叫人嗤笑还是小事,若是再被人告到陛下面前,参咱们个不重规矩的罪名,只怕真的要被陛下厌弃了。” “罢了罢了,是祖母太心急了些,”柳氏看许岚秋说着已经抹起了泪,当下也不好再提什么,只得柔声安慰道。 “既然已经与你说了这么多,祖母也不瞒着你,这些日子已经有些捧高踩低的京中之人上门提亲,求娶的就是你跟你五姐姐。想当初咱们宁国公府正得圣眷的时候,这些个歪瓜裂枣哪里敢寻上门来,如今倒好,是个人都敢上门来踩咱们一脚。咱们宁国公府还没有倒呢,也不撒泡尿照照,是个人都敢奢想咱们府上的姑娘!” 柳氏心知许岚秋说得有道理,又觉得这般错过赵玄磷这么个金龟婿实在可惜,心头又堵又气,就连当年混在市井时的脏话都搬了出来,浑然不顾自己如今还是当家老太太的身份,实在不堪。 “祖母也莫要着急了,”许岚秋不想听柳氏骂这些不堪入耳的东西,干脆转移话题道,“秋儿过了今秋也才堪堪十四 ,若是真如祖母所说,待到明年春末秋儿出孝,裕亲王若是有意,定然会让冰人上门提亲,再不济应当也会询问一番父亲的意思,届时咱们再商议此事好吗?” 说着,许岚秋抹干净了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劝柳氏道。 “太医先前才说,希望祖母可以莫要多思多想,好好休养。偏生祖母事事以我们为先,操心完了父亲与伯父们还要顾忌秋儿几个,实在是秋儿不孝,不能替祖母分担,还要叫祖母忧心……” “整个府中,孙辈的丫头里,还得是秋丫头最会心疼我这个老婆子!” 许岚秋嘴甜得厉害,三言两语不仅唬的柳氏放弃了给她议亲一事,甚至连先前宁国公府受前者牵连的事都被柳氏抛之脑后,就差没搂着后者亲香了。 “姑娘当真厉害,方才听到老太太提起要您,嫁入裕亲王府做妾的时候,奴婢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没曾想您竟然还能糊弄过去,”离开柳氏的院子后,主仆二人又向着许珩所在的院子走去,一路上纤儿极力夸赞许岚秋的聪慧。 “怎么,你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好吗?竟跟我一样都是持反对意见, ”对于纤儿的夸奖许岚秋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但还是反问道。 毕竟这么久以来,除却宁国公府的许家人外,就连自己认识的那两位小姐妹,甚至纤儿往常都默认许岚秋与赵玄磷是一对。对此许岚秋虽未曾解释过,但难得见纤儿说出了反对的话,这才有此一问。 “那倒不是,裕亲王的人品家世确实配得上姑娘,只是三夫人孝期未过,如姑娘所说的,咱们府上如今又是这么副形势,若是姑娘真嫁去了裕亲王府,或是这时候与裕亲王定亲,只怕外头人的闲言碎语都能让姑娘日后无法见人……”纤儿十分理智地分析道。 跟了许岚秋这么长时间,纤儿别处谈不上多大的长进,至少遇事不会慌张,凡事也看得更深一些,仅此就够许岚秋开心的了。 “你看得倒是透彻,不枉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许岚秋满意地冲纤儿点了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连纤儿都能想到的事情,许岚秋不信柳氏这么个自诩最重规矩的人,会不懂其中的弯绕,说到底还不是想要赶紧卖了自己这个糟心的庶女,尽快搭上裕亲王这条大船,让京 中的众人好好看看,宁国公府并未没落罢了。 想到方才,若是自己没有搬出“遭新帝厌弃”还有“许家其他男子不好婚配”这两点柳氏的命脉,只怕今日的事情,到底由不得她提意见的吧? 许岚秋嘴角上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让你带的荷包你可带上了?”眼看着三房偏院就在眼前,许岚秋收起了方才的心思,转头向身边的纤儿询问道。 “自然是带了的,”纤儿听许岚秋问,连忙从自己的袖袍里摸出了两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只是奴婢不明白,偏院住的不过是两位姨娘,就是再得三老爷宠爱,也越不过您去,为何您要这般费尽心思与她们交好?” 不错,这两个荷包可不是许岚秋在下山前,提前就叫纤儿准备好的。不说上头的刺绣都是纤儿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就连荷包里装得提神醒脑的药材,都是许岚秋特地在白马寺的医僧那挑的…… 许岚秋这般费心,结果却是要将荷包送给两个没什么地位的侍妾,纤儿这才有此一问。 “母亲走了,如今咱们三房没有正经的女主人,父亲又偏爱两位姨娘,两位 姨娘与父亲如今都尚年轻,难说日后有没有机会再为我们添个弟弟妹妹,”听纤儿问得直白,许岚秋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反倒笑了笑耐心解释道。 “咱们府上如今的形势你也知晓,父亲若要续弦怕是再寻不到比母亲家世更好的了,可若是两位姨娘有幸怀上,难说会不会被扶正……左右都是祖母那边拨给父亲的人,日后若是两位姨娘真有这个福气,倒也不枉咱们如今费心与她们交好,你说是吧?” “小贱蹄子,” 许岚沁原本在听说许岚秋没死的消息后,心神正乱,正打算趁着后者还没有找上门来时,外出探探虚实,没曾想刚出正院院门,就叫她碰上了正主。 想到先前自己姐妹二人对许岚秋的算计,许岚沁本意是想要避开后者的这才没有冒头,谁曾想竟让她听到了许岚秋主仆二人毫不忌惮的对话。许岚沁本就是个暴脾气,又听许岚秋如此“不尊重”自己亡母,前者直接炸了,也顾不得旁的,直接跳了出来,指着许岚秋的鼻子骂道。 “我母亲尸骨未寒,你已经在想着如何与父亲的姨娘勾搭,扶持她们上位了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隔墙有耳 许岚秋目光一闪,心道果然是她大意了,竟然忘了隔墙有耳这一回事。 “五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怎么听不懂?”此地离许珩所在的偏房太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许岚秋思量一番,干脆直接否认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小贱人,敢做不敢当是吧!”许岚沁似是没有想到许岚秋竟会睁眼说瞎话,一时间被后者这幅无赖的态度气得跳脚。 “妹妹刚从白马寺回来,本想着先跟父亲与祖母问安过,再去探望两位姐姐,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姐姐,如此倒是正好,”许岚秋浅浅一笑,半点与许岚沁计较的意思都没,转过头来又冲纤儿吩咐道,“快将先前我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是,”纤儿十分顺从地自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串佛珠。 “呸,谁稀罕你的礼物,明摆着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许岚沁似是没有想到许岚秋今日竟然这么好说话,话说到这个地步,都没有与她生气的意思,前者心中不由得没了底。 先前她们两姐妹针对许岚秋的那次刺杀,在许岚秋完好归来以后,显然是以失败 告终。而这段时间以来,宁国公府不乏有许多暗戳戳上门提亲的小户人家……许岚沁虽说不如姐姐许岚灵那般精于算计,却也不是个傻得没边的。这不,仔细想想就能猜到那些人家的用意。 那些个想要趁火打劫的人家,有求娶她的,同样也有求娶许岚秋这个庶女的,求娶许岚沁这个嫡女的人,反倒还要更多一些,当然,若单纯只是这样,许岚沁心里也不会多不平衡,偏生许珩和柳氏的态度,却让许岚沁更恨上了许岚秋几分。 不过就是因为裕亲王高看这小贱人一眼,但凡上门求娶的人提到了许岚秋,许珩与柳氏无不是一口拒绝,反倒人家若是问起她这个嫡女,柳氏等人还会斟酌一下对方的家世……这叫许岚沁怎么能忍? “快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父亲现下人不在偏房,你在这里唱大戏给谁看呢?恶心!”许岚沁越想越觉得不甘,望着许岚秋那张越发出落得好看的脸,恶狠狠道。 这会儿她已然将方才许岚灵的叮嘱抛在了脑后,也全然忘了,她是因为听说许岚秋没死,且还安全回了府,才出来打探虚实,顺 带着四处走走散散心,让自己那害怕、惊惧的心情平复下来的本意。 “父亲不在两位姨娘的院子?”许岚秋双眼微眯,并未在意许岚沁的心理活动,试探问道。 “怎么,父亲不在两位姨娘的院子叫你失望了?”许岚沁没有察觉,继续讽刺许岚秋道,“我就说你今日怎的这般殷勤好说话,原是一早就做好打算,想要做戏给父亲看,真有心计,令人恶心!”许岚沁心觉自己看穿了许岚秋的把戏,一阵得意。 “五姐姐说得对,既然父亲不在,那妹妹也不必勉强自己与你好好说话了。” 许岚沁没有想到明明已经被自己戳穿了,许岚秋还能不怒反笑,看似毫不在意,更是带着令她发寒的笑意,一步步地逼近自己。 “你要干什么?别靠近我!”随着许岚秋的靠近,许岚沁不断后退,直到脚后跟踩到园中的花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时,许岚沁才咬牙站定,半点气势没有地威胁许岚秋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杀人灭口不成!” 许岚秋只笑不答,越发逼近许岚沁。 “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眼看着二人的距离 越发相近,许岚沁这会儿终于知道怕了。想到先前群英宴时在许岚秋身上吃的瘪,和当时后者那恶鬼一样的眼神,许岚沁无比后悔自己为何如此大意,出门时竟没有带上自己的丫鬟。 若是……若是许岚秋主仆二人真将她生吞活剥了,只怕都没有人知晓! “五姐姐误会妹妹了,妹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会做出这种事?既然此地没有外人,那妹妹便好生与姐姐说道说道……” 许岚秋似是看出了许岚沁此时的想法,逼近后者后轻笑道。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在察觉到许岚沁因为害怕而在微微颤抖的身躯后,许岚秋更是靠在许岚沁的耳畔,用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轻声道。 “妹妹可不敢忘记,此次上白马寺后,两位姐姐给妹妹准备的大礼呢!” “你,你……”许岚沁已经被许岚秋吓得不知究竟该什么反应。“你们姐妹二人在那干嘛呢?”索性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顿时解救了许岚沁的窘境。 “父亲,”“父亲,”不管许岚秋与许岚沁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两人具转过了 身,规规矩矩朝许珩行礼。 “沁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见自己两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动作一致地冲自己行礼,画面美好得像画一样,许珩心中满意得不行,难得注意到了许岚沁的脸色。 “说来倒是秋儿的错,”许岚沁还来不及开口,许岚秋先一步开口道,“秋儿有段日子不曾见过姐姐,方才要去与父亲问安的时候恰巧碰上,这不拉着姐姐多说了两句。夏日天热,想来应当是在日头下待得久了,这才叫姐姐的脸色不好,五姐姐不会怪妹妹吧?” “你!”许岚沁没有想到许岚秋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到了这么好的一套说辞。 明面上许岚秋是将自己脸色不好的错误,都包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实际上前者分明是借话在告诉许珩,是她太娇生惯养,同样在烈日下晒了这么会儿功夫,凭甚许岚秋半点事没有,她却脸色苍白? “父亲,您可莫要被这小贱人蒙蔽了!”许岚沁越想越气,许珩本就不喜她们两姐妹,如今还叫许岚秋闹出这么一桩,指不定后者会更加厌恶自己。当下许岚沁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告状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胡搅蛮缠 “小贱人哪里是在与我叙旧,分明是在拿话威胁我呢!父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住口!”许珩原本还没想到许岚沁心中所想的那一点,但听许岚沁满嘴的“小贱人”又见许岚秋一副可怜兮兮,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瞬间对着还要告状的许岚沁骂道。 “满口污言秽语,看来我的教导你是半句都没有听进去!你且告诉我,你六妹妹能威胁你什么?她方才从白马寺为咱们阖府祈祷半月才回来,她手上能握有你什么把柄?还威胁呢?!” “莫说为父不提你做主,你倒是说说,你六妹妹究竟要威胁你什么?说出来为父替你做主!”许珩见自己说到“威胁”二字的时候,许岚沁目光闪烁,哪里还有方才气急败坏的急于告状的嚣张样子,当下更是坚定了许珩方才的想法。 许岚秋听到许珩说这话的时候差点乐出声来,就差没有给许珩竖起一个大拇指,所谓的神助攻不过于此了吧?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许岚秋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二人眼里俱是幸灾乐祸的侥幸。 “父亲你看,她们还在那笑!” 许岚沁自然是不敢说许岚秋威胁自己什么的,说出来不就是不打自招?这要是让许珩知道,自己姐妹二人因为一点宅斗私怨就买凶杀人,只怕她们二人的皮都要被许珩拔了…… 索性这个时候让许岚沁捕捉到了,许岚秋主仆二人的笑,前者连忙示意许珩去看,然而,在许珩转身时,许岚秋脸上的笑早已变成了可怜无辜的表情,活脱脱将一个被嫡姐欺压,敢怒不敢言的小可怜表演得淋漓尽致。 “父亲,莫要怪五姐姐了,”眼见着许珩气急扬手就要打许岚沁,许岚秋连忙上前一步,拦下了许珩的动作,善解人意地替许岚沁说话道,“想来应当是五姐姐不满意秋儿准备的礼物,秋儿另外再给姐姐准备一份贵重些的礼物就好了……” “谁要你假惺惺!”许岚沁没有想到许岚秋竟然这般无耻,到了这种情况还能继续演戏,当下红着眼直接骂道。 “许岚沁!你的礼仪涵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不怪许珩生气,对比柔柔弱弱的许岚秋而言,许岚沁的表现确实让人失望。 “父亲你偏听偏 信,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合着你们才是亲生父女,我与三姐都是捡来的!”许岚沁又挨了许珩一通骂,甚至连带着已经亡故的闻氏都被骂上,前者哪里受得了这幅委屈?抹着泪愤恨地瞪了许岚秋与许珩一眼,不管不顾地跑了。 “逆女!这个逆女!”许珩气到颤抖。 “父亲莫要生气了,都是秋儿不好,”望着许岚沁哭着跑远的身影,眼看着一场大戏就这么轻易落幕,许岚秋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失望,转过头来又恢复了那副恭顺乖巧的样子,柔声安慰着许珩。 “如何能怪得了你,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从不惹事的温柔性子,”许珩气急甚至咳嗽了许久,好容易在许岚秋的安抚下缓过劲来,前者第一时间就是安慰许岚秋,顺带着缅怀许岚秋的生母安氏。 “父亲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想来母亲与姨娘在泉下有知,定然也是希望看到父亲好好的,”许岚秋假装红了眼,微微低着头,没有让许珩看到自己眼中的讽刺。 “提你母亲也就罢了,作甚提闻氏那个毒妇?”许珩气道,“小肚鸡肠容不得人暂且不说,两个 好好的姑娘也叫她教养成了这幅德行,若不是闻氏死的早,我定然要一封休书将她休回闻府去!” 许岚沁那丫头性子像极了已故的闻氏,而许岚秋努力表现出来的乖巧,又像极了被闻氏母女迫害死的安氏,更何况闻氏还曾闹出过那么大的丑事……用脚指头都能看出来,两相对比之下,许珩自然更偏心许岚秋这边。 许珩身为父亲,身为丈夫,自然有资格去指责许岚沁与闻氏的不是,而许岚秋身为庶女身为庶妹,却没有附和的资格,是以在许珩抱怨的时候,许岚秋只能继续扮演着自己乖巧的背景板形象。 “咳咳,日头这么大,仔细晒伤了你,先进去吧,”许珩心中感慨了片刻后,看着“难过”的许岚秋,终于回过神来,一边愧疚地转移话题,一边领着许岚秋往两个姨娘所在的偏院走去,“我听说你一回来先是去了你祖母那边?” “嗯,”许岚秋抬头冲许珩露出了一抹乖巧温顺的笑,小姑娘的眼眶里的红还未消退,这样看起来莫名叫人心疼,就连许珩这种自私自利的人都有片刻不忍。 “女儿在白马寺呆 了这么长时间,日日惦记着祖母与父亲,特地给父亲与祖母一人誊抄了半箱的经文,放在佛前供奉,今日特地过来,就是想要将白马寺的主持大师亲自吟诵过的佛经送与父亲,一是祝愿父亲安康顺泰,二是希望父亲能事事顺心……” “特地送到姨娘这里来,也是女儿带了私心的,”许岚秋说着腼腆一笑,毫不隐瞒地接着道,“若是这佛经真的有用,女儿倒是希望两位姨娘也能跟着沾沾光,早日为父亲膝下再添一个弟弟妹妹,也算是为咱们宁国公府增添两分喜气……” “抱歉父亲,是女儿逾越了,姑娘家不该说这些的,”许岚秋说完以后,似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似的,抱着那筒绸布包裹的经文腼腆低下了头。 白马寺是大魏的国寺,国寺主持亲自过手过的经文,自然当得起黄绸包裹。只见那明黄的绸布在烈日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看得许珩心中一阵火热,似乎已经看到了两位姨娘鼓起来的肚子,和白胖胖的婴儿。 “你一片好心,道什么歉?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呢,”许珩伸手慈爱地在许岚秋的头顶摸了摸。 第二百四十五章 虚情假意 许岚秋早在许珩伸手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后者的用意,她本想躲开许珩的触碰,但想到自己辛苦构立的“乖巧”人设,许岚秋还是强忍着不适,生生让许珩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许珩“慈爱”的揉头动作做完,许岚秋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不适的鸡皮疙瘩,反胃得不行。 不同于赵玄磷每次揉自己脑袋时那种温柔宠溺的感觉,相同的动作,许珩做起来只叫许岚秋觉得厌恶难忍……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默认了,赵玄磷对自己那些亲昵的小动作的?难道说,早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对赵玄磷放任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抱着一肚子的胡思乱想,许岚秋连怎么从两位姨娘的偏院出来的,都忘了个干净,就连回到清平园时都还在发呆。 “姑娘,姑娘?!” “嗯?什么事?”许岚秋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才见纤儿手中拿了两个小盒子。 “姑娘从两位姨娘处回来后,便一直坐在这儿走神,”纤儿先是冲许岚秋抱怨了一句,这才说到正题,“先前您叫奴婢与裕亲王的手下,准备的佛经与佛珠之类的已经送到了府上各院,就差 正房两位姑娘处还没有送,你看奴婢需要送过去吗?” “送吧,”许岚秋看了一眼纤儿手上的两个盒子,嘴角上扬出一抹顽劣的笑。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盒子里的东西,可是她特地吩咐赵玄磷的手下准备的,两串白马寺的镇魔佛珠。 京中人人皆知,国寺白马寺的镇魔佛珠,不但有镇宅驱邪的功效,更有凝神静心,驱逐心魔的功效。送给这对心怀不轨的姐妹二人正合适……许岚秋这会儿已经开始期待许岚沁姐妹二人,一会儿看到这两串佛珠时的表情了。 纤儿不知许岚秋心中所想,听她催促,前者老老实实应下,转身给正院的两姐妹送东西去了。 “许岚沁姐妹二人的态度不对,还是得给老赵去信问问情况,”许岚秋想了想,实在放心不下赵玄磷,最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研磨提笔。 兴许相互惦记的人之间,真的存在有某种默契,许岚秋的信还未来得及写完,却见窗台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响动,是先前赵玄磷送她的那对白色鸽子。 拆下鸽子脚上的信筒,明明还未拆开信笺,许岚秋只 要想到这信是赵玄磷寄来的,一颗心就跳得厉害。 “我这是魔怔了吗?” 许岚秋自己心里清楚,赵玄磷的信中除了正事,顶多只会关心问候一下,自己回府后的情况,可就算是猜,她都能猜到信中的内容,许岚秋还是忍不住脸红。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后,前者狠狠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颊,不停提醒自己保持淡定冷静。 “都一把年纪,可以当人祖母的人了,我这是在干什么?” 察觉到自己竟然像小姑娘一样“春心萌动”,即便此刻屋中除了许岚秋自己外再没有旁人,后者也觉得羞愧得不行,“难道真的是穿进这小丫头片子的身子里,时间长了心里年龄也跟着倒退了不成?” 许岚秋越想越觉得正是这么一回事,在思及自己重生以来的所作所为,虽说在大事上,她的主意一直不曾出错,但在一些细小的事情上,尤其是在对待正院的那对姐妹身上,自己似乎真的是足够幼稚,经常会做出一些以牙还牙的只能套路反击回去。 这要是放在过去,且不说许岚秋会不会选择报复,至少报复的手段不可能如此幼稚…… 比如前一刻她让纤儿送去膈应许岚灵姐妹二人的那对佛珠。 如今是还没有人发现,自己幼稚的一面,若是日后叫人察觉到了,那才是真的丢脸。胡思乱想了许久,许岚秋终于决定痛定思痛,以后做事前再不能凭心意做决定。 良久,一直在神游的小姑娘,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赵玄磷的信还被自己握在手中,这才匆忙拆开。 一如她方才所猜测的那样,赵玄磷的信中确实只是简单提了一些正事,信中笔墨最多的便是问候许岚秋回府后的情况,字里行间是难以掩饰的关心。信末赵玄磷还隐晦书写了半句诗词“似此星辰非昨夜”,含蓄又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对许岚秋的思念之情。 若是不曾经历过崖底与那日院中的畅谈,许岚秋或许会将赵玄磷这信当成朋友间最简单的问候。 可在经历过后者再而三的强调对自己的情谊,以及信末的那句诗句后,许岚秋就是有心想要掩耳盗铃装作不知,也再做不到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许岚秋望着小小一方信笺,俏脸红成了天边的晚霞,轻声啐道,“谁说老实 人不会说情话的?”至此,赵玄磷这一封小小的信笺,算是彻底终结了许岚秋对他迟钝,腼腆的“老实人”印象。 赵玄磷含蓄表达思念之情的信笺,彻底让许岚秋不知道回他什么了,难不成要她将前者没有说完的古诗接上? “姑娘是要给裕亲王回信吗?”纤儿回来时,就见许岚秋一脸纠结地咬着笔头,死死地盯着桌上的信笺。 “嗯,”许岚秋见纤儿回来,匆忙将赵玄磷的信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到了这会儿许岚秋也不敢再纠结,自己究竟要不要回应赵玄磷的心意,随手就将方才她已经写好了的信笺叠好塞进了信鸽脚上的信筒中,反手交给了纤儿。 眼看着纤儿将纯白的小鸽子放飞,许岚秋这会儿心中无比庆幸,还好她方才在收到赵玄磷的信笺之前,就已经写好了自己回府后发生的种种,信上内容虽说与赵玄磷的问候不尽相同,但是左右也差不离多少。 许岚秋微微羞涩,心道赵玄磷应该不会误会多想。 “裕亲王当真关心姑娘,咱们今日才刚刚回府,他的信这就到了,”纤儿没有看出许岚秋的心思,笑着揶揄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情思与信 “净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倒是更想知道正院的两位姐姐,收到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后,是个什么反应?”许岚秋实在不愿与纤儿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连忙岔开话题道。 “五姑娘不愿意收下姑娘的礼物,倒是三姑娘拆开礼物后面色未变,最后十分自然地让秋蝉收下了,”纤儿老实回答道。 听到自己意料之中的回答,许岚秋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方才赵玄磷寄回来的信上已经跟她交代了,只道是直到今日,京中除了越辰南与皇帝外,尚且无人知晓蓝溪山上的具体情况,这无异于给许岚秋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要闻家与许岚灵姐妹二人弄不清楚状况,短时间内便不敢再到自己面前蹦跶,这也是许岚秋今日为何有恃无恐,甚至还要纤儿主动送上门挑衅正房两姐妹的仪仗。 趁着现在敌明我暗,尤其两边消息还有差距的情况下,许岚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休息期间他还可以好好想想究竟要怎么报复柳氏,才能做到完美,当然,还有这段时间被她忽略的几家店铺。 先前在蓝 溪山遇上刺杀一事也算是给许岚秋敲了一个警钟,就算方才赵玄磷信上没有特地提醒她,许岚秋也想好了,这次空出来的两个大丫鬟的名额里,她必须要想办法寻两个有功夫在身的贴身丫鬟。 不然这好不容易来的重生,若是再遇上一次刺杀,难保自己的小命是不是就要交代进去了。 而说到有功夫在身的丫鬟人选,许岚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茶楼里的那群杂耍班子,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里头正好有几个年纪与身手都刚好的小姑娘,倒是可以好好去考察考察。 这么想着,许岚秋又叫纤儿将这段时间的两家铺子的账簿抱了过来,趁着得闲,在灯下翻看。 “奴婢方才打听了一番府中的情况,听说咱们府上的许多店铺,都受到了上次群英宴的影响,生意大幅度下滑,若不是这次老夫人伤到了根本,确定不再管事,大夫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辞退了府上这么多的老人。但听说辞退了那些人后,府上的商铺倒是确实有所好转……” 纤儿一边帮许岚秋铺床,一边与之八卦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屹立京城百年的世 家,那个没落在历史中的,不都是因为从根源败了?没想到宋氏倒是有魄力,”许岚秋停笔淡淡应了纤儿一句,心中对宋氏的印象倒是有些许的改观。 “你以为老太太会不知道大夫人背着她所做的种种吗?若是商铺依旧是不死不活没有进账的话,只怕阖府上下,第一个跳出来指责大夫人的就该是老太太。”许岚秋冷笑。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敌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许岚秋与柳氏之间。以许岚秋对柳氏的了解,哪怕宁国公府已然改变不了败落的结局,权势和仅存的面子都是她仅存的骄傲。 府上那些个老蛀虫的靠山就是柳氏,而宋氏直觉越过了后者辞退发卖了他们,真当那些人没有渠道求到柳氏面前?还不是因为知晓府上如今的情况,又见宋氏确实有魄力能处理好这一切,府上的商铺也开始有盈利,否则柳氏如何会放任? “府上这幅光景,倒真是拖累了大夫人。”想到这里,许岚秋真诚地赞了宋氏一句,想到府上剩下的这些许家人,又忍不住冷笑。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宋氏似乎是大学士之女,当 年还是自己给她和许璋指派的婚事,没曾想生在书香世家的宋氏,却有个精明的商业头脑,比起所谓的名门淑女,更像是商贾的女儿。 当然,许岚秋并没有看不起宋氏的意思,在她的眼中士农工商都是平等的。而宋氏身为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经商天赋,且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生生将已经外强中干的宁国公府撑了起来,不得不说,单这一点就足以让许多男子都望尘莫及。 “看来找个时间,咱们也该出去看看铺子了,”宋氏的努力激励到了许岚秋原本想要咸鱼的心。 “姑娘刚刚从白马寺回来,只怕此时再说出府,要引起老夫人与三老爷的不满,”纤儿劝道,“况且,先前蓝溪山的事……”说到先前那段惊险的历程,又怕闹出今日遇上许岚沁那处,纤儿迟疑了片刻,话到唇边还是咽了回去,说起了别的。 “奴婢晚间去大厨房取膳的时候,厨房的李大娘才与奴婢抱怨过,说是在姑娘不在府上的这段期间,红果总是仗着姑娘的名号,不断打发院中的小丫头去大厨房领取东西。” “姑娘与大夫人的关系好,大夫 人也乐得给姑娘一个面子,只是再这样下去,时间长了,只怕不止是府中的下人,就连大夫人对姑娘可能……” 可能不满。 纤儿话未说完整,许岚秋却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你说得有理,只是红果我如今暂且不知道怎么处理,”许岚秋蹙眉,有些为难,“毕竟白梨红果都是老太太指派给我的人,白梨如今尚在白马寺养伤,这会儿若是动了红果,难说会不会有人告到老太太那里……” 若是此时白梨尚在自己身边,那许岚秋大可不必这么为难,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处置了红果就是,但白梨不在,若是这个时候许岚秋贸然对红果下手,不管有理没理,消息落到了柳氏耳中只怕都会变了个味。 柳氏那人向来多疑,哪怕许岚秋相信,当初她将白梨红果拨给自己的时候,确实怀抱的不是什么好意,但定然不可能是想将这二人当做耳目,安插在自己身边的。 但如今府上这种情况,且在白梨不在的情况下,若是许岚秋轻易处置了红果,不管柳氏有没有过怀疑的心思,这次后也定然会引起她的防备……这可不是许岚秋的本意。 第二百四十七章 许岚灵的担忧(一…… “罢了,且再等等,你先嘱咐园中的小丫鬟盯死了红果,待白梨回来后,我再好好跟她清算旧账。”许岚秋无奈叹息了一声。 她的二哥许琰还未回来,小皇帝野心又太大,这个时候正是朝中风云诡谲的时候,许岚秋就是不愿,也必须保持低调。 说到自己那个顽固不化的二哥许琰,许岚秋连忙放下了自己手上的账目,重新抽了一张纸出来,在脑中组织好语言,研磨落笔。 这一次她也不打算再遮掩,明明白白地以许月的身份,半是命令半是请求,强硬地要求许琰尽快从边境回来。以宁国公府如今的情景,想来离她大仇得报那日也不会太远,是以如今许岚秋已然是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比起给赵玄磷写信时的迟疑难决,给许琰的信相对来说就容易了许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许岚秋便停了笔,详细检查了一番墨迹未干的信,见没有什么错漏后将其放在边上晾干,这才扭头与纤儿继续闲话。 “这几日白梨不在还要让你多费心些,将咱们院子看好,尤其是红果那边。倒也不用太过刻意 ,只是你定要看好她,”许岚秋认真吩咐道。“当然,若是红果要过去正院的话,你不必拦着……” 对于许岚秋的要求,纤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主仆二人不住讨论着府中的种种,为了在许琰回来后可以顺利复仇收网,许岚秋费了不少脑细胞在这其中。与此同时,正院的许岚灵姐妹二人,此刻同样面容严肃地,就许岚秋回来一事在讨论着。 许岚灵姐妹二人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两个打开的木盒,其内赫然是白日里许岚秋吩咐纤儿送过来的两串佛珠。 “三姐,清平园那小贱人定然是遇上了咱们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她竟然能从那些人手中全身而退。” 经历过响午与许岚秋相见,后者那一番阴阳怪气明似警告似的话,许岚沁就是想要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许岚秋能安然归来,说不定只是一个意外,后者说不定根本没有碰见她们派出去的人,也不能够了。 “十有八九,”许岚灵点了点头,望着桌上的佛珠一脸凝重。 “定然是红果那个丫头靠不住!我早说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姐姐 怎能交给红果,那么个背主的丫鬟去做?谁知道她是不是难舍旧主,欺瞒了咱们!” 想到先前许岚灵让红果拿出去典当的那一大包的金银首饰,在想到白日里耀武扬威的许岚秋,许岚灵咬牙,越发觉得意难平。 “我之所以不让咱们的人出手,防的就是出现意外,只是没有想到那丫头当真如此命大,”许岚灵同样心情不好,就连此时与许岚灵说话的语气都算不上好,“此时再说这些为时已晚,且先观望着,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祖母那边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那小贱人又好生生地待在清平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作,红果那丫头敢背主一次,保不准会再背叛咱们,说不定还要反咬咱们一口……这时候姐姐叫我去睡,我如何能睡得着?” 许岚沁满脸的担心,显然对许岚灵此刻以静制动的行为十分不满。 “看来父亲说得对,母亲真的是将你教坏了,你此刻可是在怪我没有作为?” 许岚灵叹了一口气,直接戳穿了许岚沁的真实想法,见后者在自己说破后,目光游移不敢看她 ,许岚灵清楚,自己这是猜中了她的想法。饶是许岚灵再精于算计,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妹妹在,也叫前者感受到了深深地无奈。 “怎会,如今这府上沁儿最相信依赖的只有三姐了,”许岚沁面上有片刻的不自然,随后又连忙掩饰般地扯出了一抹笑,亲昵地抓住了许岚灵的手,补救道。 “你可知我为何当初不让秋蝉,或者你的心腹去办这件事?” 却不知她这样的动作更是叫许岚灵觉得失望,后者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深深看了一眼许岚沁,与她相似的凤眼里是难掩的失望之色。 “当时祖母还未答应我们出手一事,让红果去办此事,便是计划之一,为的就是万一计划失败,许岚秋就是怀疑,也扯不到咱们姐妹二人身上来。试想,一个背主之人说出的话可信度能有多少?咱们大可以说,红果是为了逃避父亲的处罚,胡乱攀咬……” “届时就算父亲偏信许岚秋,派人去查,出面当东西的是红果,买凶的一样是红果,就算是当铺的老板拿出了红果当时当的东西,我们一样也能 推脱,”许岚灵浅浅一笑,眼中净是得色。 “那些珠宝首饰我特地跳的都是一些常见的,与当初那蹄子入府搬进清平园时,府中众人赏过去的贺礼十分相似,届时红果就是想要攀咬咱们,我们也可说是她盗的许岚秋那丫头的东西。背主买凶再加上盗窃一罪,届时就算是红果舌灿莲花,也注定要替咱们背下这个锅……” 若是方才这一番话叫许岚秋听到,只怕她也会高看许岚灵一眼,并且感慨,后者真不愧是柳氏的孙女儿。只怕柳氏的所有后人里,也就只有许岚灵继承了两分柳氏年轻时的智商,还能勉强让她高看一样。 “如此妹妹可是放心了?”一番长篇大论结束,许岚灵再看向许岚沁时,眼中具是得色。 “是妹妹多想了,”许岚沁红着脸,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方才对许岚灵的不信任而感到羞愧,“难为姐姐想得如此周全。” 终于安抚好了自己的傻妹妹,许岚灵面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二人面上具是一派有恃无恐的轻松笑意,只有许岚灵自己心中清楚,事实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许岚灵的忧虑(二…… “秋蝉,祖母与祖父那边可有新消息传来?”送走了许岚沁,许岚灵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眉心,冲身后正帮她揉着双肩的心腹丫鬟秋蝉问道。 “闻府暂且没有信传来,”秋蝉见许岚灵满脸疲惫的样子,心中不忍,终于没忍住问道,“姑娘为何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五姑娘?多个人帮着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啊?” “她能出什么主意?她不给我添乱我已经很庆幸了,”许岚灵苦笑,“若是如实告诉了她,只怕还没等到清平园那人发难,只怕咱们买通红果谋害人命一事,就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许岚灵话说完,站在她身后的秋蝉顿时没了声音,想到许岚沁的性子,主仆二人默契叹息。 许岚灵也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事实就是方才她与许岚沁说得那样,然而实际上,事实就是,明明她这边已经买通了红果,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可为了以防万一,许岚灵还是去信告诉了闻老夫人,让她派出了闻家的府兵。 本以为有训练有素的府兵在场,再加上她们重金请来的杀手,无论如何许岚秋也不可能逃得过 她布下的天罗地网,可没有想到的是,后者不仅好端端的回来了,闻府的府兵,和花了重金聘请的杀手,全都没有了动静。 不止是闻老夫人,从那日行动之后,许岚灵也是每日都有遣人去盯着蓝溪山的动静,在听说了山上不仅风平浪静,还被某个不知名的达官贵人给封了山,许岚灵终于知道慌了。 开始时她还能骗骗自己,说不定自己派出去的那些人,都因为封山耽搁住了,不过是追杀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无论如何任务也不可能失败,可事到如今,许岚秋完好归来,许岚灵就是想要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如今只能指望咱们的人不曾落入到许岚秋的手上,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动手吧,”许岚灵望着桌上那两串在幽暗的烛火下,圆润光滑地折射着烛光的佛珠,心头越发沉重。 虽然,以方才许岚沁带来的消息来看,显然,许岚秋已然是碰上了她派出去的人……许岚秋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为防万一准备的后手,却成了最可能暴露自己的败笔。 …… 转眼七日过去。 这期间, 许岚灵不仅要时刻留意着许岚秋这边的动静,还有蓝溪山那边封山的消息,更要抽出精力来安抚自己的亲妹妹兼猪队友,单看这几日其眼下的青黑就能猜测出,许岚灵所耗费的心力,就连许岚秋这个站在她对立面的对手都看得不忍…… 许岚秋本以为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等到自己动手,许岚灵就得被她自己的心理压力压垮,只还没等许岚秋大发慈悲,琢磨出法子呢,赵玄磷忽然来信,只道是封山的禁令今日即将撤销。 “纤儿,将我前两日翻阅过的账册整理一下,明日咱们去铺子查查账,”想到封山令撤销后,闻家与许岚灵必然有所动作顾不上自己,许岚秋满意一笑。一边将赵玄磷的信笺折叠起来,一边冲纤儿吩咐道,“记得另外将咱们从白马寺带回来的药也带上,明日顺路去看看二伯母。” “可是姑娘,咱们这才刚刚回来不过几日时间,此时出府会不会太张扬了一点,旁的倒是无妨,只怕三老爷与老太太知晓后要对姑娘不满,况且还有正院的两位姑娘……”纤儿为难地劝道。 “无妨,” 许岚秋摆了摆手,“蓝溪山的封山令撤下,正院那对姐妹和闻家只怕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工夫管咱们?至于祖母与父亲那边,你是忘了我那日让你送过去的两箱子佛经了?” 见许岚秋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纤儿只好应下不再多说。 翌日,主仆二人轻车从简,十分低调地从宁国公府的角门出了府。 宁国公府如今这幅光景,不止是柳氏宋氏,就连许璋许珩都对许岚秋的这两家铺子眼红得很,但碍于铺子上挂了赵玄磷的名号,许家上下就是眼红,也不敢真开口要许岚秋如何。 况且,有许岚秋的这两家与裕亲王联名的铺子在,宁国公府其他名下的铺子,即便受到了此次群英宴的波及,好歹没有全部倒闭。祸之福所依,宁国公府经历过这次的祸事后,倒是出了一个令许岚秋惊讶的人物,正是先前她与纤儿闲聊时提到的宋氏。 宋氏在这次祸事后,掌握了宁国公府的大权,先是强势地将府上的大部分蛀虫都驱逐了出去,随后又将许多亏损的铺子关闭,干脆直接租赁出去。 宁国公府虽然式微,然 其下当年许月在世时置办下的商铺院子还有许多,宋氏这一招虽被京中的勋贵不齿,但积少成多之下,数目也是可观。 这也就罢了,许岚秋的两家铺子,虽是挂在她的名下,与赵玄磷联名,但在外人眼中这些铺子仍是许家的铺子,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宁国公府与裕亲王合作的两家铺子。 虽是遭了皇上的厌弃,但这两家铺子仍旧开着,且生意兴隆,众人摸不准赵玄磷与宁国公府的关系,一时间只能保持观望。帝心难测,宁国公府又是仙逝的孝贤太后的母家,谁也摸不准赵覆之会不会有一日又对宁国公府恢复恩宠…… 宋氏不受赵覆之禁足令的影响,加之她又要管着府里府外,是以外界对许家与赵玄磷的关系的猜测很快被她觉察。于如今的宁国公府而言,勋贵之家随便是个人都能上来落井下石,于是前者干脆在其中推波助澜,放出了不少许家与赵玄磷关系要好的流言,扯着裕亲王府的大旗办事,虽说糊弄不得那些知道内情的达官贵人,但糊弄一下那些与宁国公府的商铺接洽的商贾倒是正好……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新丫鬟(一) 流言传得多了,莫说是百姓,就连一些官职低些的官家也逐渐相信,一时间宁国公府表面的风光,倒是让宋氏力挽狂澜保了下来,这倒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许岚秋虽是察觉到了宋氏的天赋,却没有想到这次的逆境,竟然将宋氏的能耐都激发了出来,听着南福街各个商铺老板娘的闲话,前者脸上的笑意颇有深意。 “姑娘,咱们布庄里就有比这料子更好的布料,你何苦再次一家家铺子逛过去?”纤儿不知许岚秋这会儿正拉长了耳朵,听着铺子里老板娘跟邻里的闲话,颇为不解道。 宁国公府距离南福街并不远,马车不让进入市集,纤儿本以为一会儿还要拐道去京郊看越氏,过来这边看看两家铺子的情况,再查查账就要走了,没曾想许岚秋竟走到了旁人家的铺子里,闲适地挑看起了布料。 “这家布庄的老板娘也是个混不吝的,客人进门了也不知道上来招待,当真没眼色,”纤儿顺着许岚秋的目光,瞪了一眼正八卦得开心的店铺老板娘,抱怨道。 “罢了,走吧,本身我就不是过来看布料的,”许岚秋叫纤儿的态度唬得哭笑 不得,转身领着她离开了旁人的铺子,见那老板娘仍在八卦,完全没有注意自己主仆二人,这才笑着与纤儿解释了一句。 “人布庄里卖的都是平民百姓常穿的料子,咱们主仆二人一看身上的衣着打扮,就不像是会买这种料子的人,老板娘不愿意上来接待,又怕得罪咱们,这不干脆装作没看到……以己度人,你又何必不快?” 许岚秋倒是毫不在意布庄老板娘的态度,从方才进入这家布庄开始,前者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看布料。市井中的女子消息最是灵通,八卦流言有时虽不靠谱,但总能从其中听到点有用的消息。 只是,许岚秋自己也没有想到,宋氏这次竟然这般厉害,亲耳听到的总比自己猜测来得感官强烈一点,宋氏确实出乎许岚秋的意料,只可惜……她的仇要报,柳氏必须死,而宁国公府左右逃不出一个落败的结局。 也许日后大仇得报后,她也可以适当帮宋氏一把……许岚秋这么想着,一路领着纤儿回到了自己名下的布庄。 布庄上头挂着裕亲王和宁国公府双方的名号,即便一方倒了,只要赵玄磷没事,便不会影响到生 意。 铺子里的生意照旧兴隆,许岚秋来时,安子正忙着在柜台后记账,一双手飞快地将铜制的算盘拨弄得“哒哒”作响,而小蝶则在忙碌着给客人介绍布料与新上的成衣。 “看起来,咱们铺子里的成衣倒是比布料还要紧俏,”纤儿望了一眼铺中的景象惊叹道。 “那可不是,也不看看这些样式都是出自谁的手上,”许岚秋骄傲道。 南福街的这两家铺子确实让许岚秋付出了不少的心血,整个铺子的成衣都是出自前者亲手描绘,成品出来后,也会第一时间送到许岚秋的面前,由她亲自掌眼满意以后,才会在铺中挂出。 “帮我挑些软和贴身的布料,不要锦缎,最好要棉质的,也不要有花纹……”与纤儿闲话了几句,又与安子小蝶了解了一下铺子里的境况后,许岚秋这才说出了来意。 “姑娘说的这种料子,普通的棉布料就行,咱们店铺如今因为这些华丽的成衣与高档的布料,倒是很久没见有人来买过棉布了,小人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处理仓库那些棉布,姑娘若要,我这会儿就去给你挑几匹好的来……只是姑娘要这种布料作甚? ”安子不解。 听方才许岚秋说的那几个要求,安子原以为许岚秋是想要买了棉布做贴身衣物的,但转念一想,以许岚秋的身价地位,何愁找不到更贵更合适的替代布料,为何制定要棉布? 索性许岚秋没有叫他等下许久。 “我要挑几块布料,给我未来的小侄,小弟弟备着……”许岚秋本意想说给自己的小侄子备着,话到唇边才忽然记起,她如今的身份辈分,只能无奈改口。 听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众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巡视完了布庄,许岚秋又领着纤儿去了茶楼。如今的茶楼与布庄一样,生意早已上了正轨,两个掌柜都尽心尽力地盯着,加上又有赵玄磷的名号顶着,也没有不开眼的人敢出面找事,很是给许岚秋省事。 许岚秋早就知道胡掌柜是赵玄磷的人,是以进店后也没有绕弯,直接在账房表示自己想要从茶楼里要走两个人。 “不知六姑娘看上了哪个店里的那个?”胡掌柜低眉顺目,对许岚秋表现得十分恭敬,与当初初见时俨然两幅面孔。这可是自家主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保不准未来的裕亲王妃就是她了, 谁敢得罪? 只是如今的茶楼,因为分有雅间和堂座,为了将女客和男宾分开招待,茶楼里又另招了不少的奉茶丫鬟。但这些丫鬟就手脚平平,除了伺候人,半点武功没有了。 想到先前赵玄磷的安排,就是为了让许岚秋的身边能多两个保护她的人,胡掌柜心中一阵忐忑,只希望眼前这位姑奶奶看上的可得是会武功的丫鬟们才好。 “我身边空出了两个大丫鬟的位置,你是赵玄磷的人,想来应当有听说过先前我们蓝溪山遇险一事,我记着杂耍班子有两个姑娘身手还不错,你帮问问她们的意见,若是答应的话,再将人领过来,我自己与她们聊聊。” 许岚秋细呷了一口茶水,闲聊似地与掌柜说道。 先前许岚秋与赵玄磷在蓝溪山遇险的动静,闹得那般大,胡掌柜作为赵玄磷手下的心腹之一,自然有所耳闻,当下连忙应下。 茶楼的杂耍班子是赵玄磷一早就安排好的人,甚至连身在布庄的小蝶也是,饶是聪敏如许岚秋,怕是也万万想不到,赵玄磷竟然能为了自己做到这个程度,类似这样的暗卫高手都被他安排来杂耍,只为了能接近许岚秋。 第二百五十章 新丫鬟(二) 天知道在听说许岚秋有意从茶楼里的丫鬟里,挑选两个带在身边时有多激动,更巧的是许岚秋刚好看中的正是赵玄磷费心调教的“暗卫杂耍团”……主子的一番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 本就是赵玄磷特地安排了想安插在许岚秋身边的人,杂耍班子的两个姑娘听说许岚秋终于有将她们带在身边的意思,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在掌柜的带领下,两个姑娘与许岚秋详细介绍了一下自己,又接受了后者的一番语言试探后,总算过了关。 这几人虽是在许岚秋的茶楼里做工了数月,但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前者却并不清楚,是以许岚秋虽说给二人开出的待遇福利不错,但还是强硬要求她们必须签下卖身契。 “……若是日后你们有了心仪的人,我自可以将卖身契还给你们,再做主给你们置办一份风光体面的嫁妆。当然,若是你们不愿签下卖身契,那也无妨,能不能成为主仆也是看缘分的,我不勉强你们。” “奴婢二人愿意!” 许岚秋笑着将自己的要求说得明白,语气尽量温柔和善,本以为这样苛刻的条件,两个 丫头至少要考虑片刻,不曾想前者话音刚落,就见二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声音整齐道。 得,许岚秋原先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这会儿都用不上了。 “那今日后你们便跟着我吧,”总算解决了一件大事,许岚秋的面上的笑意带上了两份真心。 “还请姑娘赐名,”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后,再度异口同声道。 “你们二人一个叫红雪一个叫黄蕊吧,”许岚秋对二人这幅举动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个时代,卖身为奴以后,连姓名都由不得自己,更何况是一个名字? 一切说定后,许岚秋给了两个丫鬟卖身的音量,又给足了时间让她们先跟杂耍班子的人道别,这才领着收拾妥当新鲜出炉的两个大丫鬟去了京郊,探望越氏。 京郊的院子偏僻归偏僻了些,却是个难得的清静之地,这不,许岚秋的马车刚刚在越氏小院的门前停下,不久越氏这个主人便迎了出来。 “秋丫头,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你这大忙人,怕是都要忘了我这二伯母与你七妹妹了,”越氏虽是这么说,面上的笑容却出卖了她的好心情,身体更是 十分诚实地迎上了前。 “秋儿前几日上白马寺祈福去了,这不回府后一抽出空来就来看您了,七妹妹与五弟呢?”许岚秋见越氏挺了那么大个肚子,心惊胆战地连忙上前一步,亲手扶住了后者,见越氏神态确实不似勉强的样子,这才与其玩笑道,“您也是,秋儿又不是头一次过来您这做客,您还这么客气,身子笨重还特地迎出来。” “秋丫头不比旁人,再说了我这也不是客气……”越氏拍了拍许岚秋的手,二人相携着一边闲话一边往院中走去。 许岚祺听说跟京中某个要好的小姐妹出去玩耍了,倒是一贯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的许承轩出来与许岚秋见了个礼,随后又缩回了自己的小屋。 “五弟倒是文雅儒静,”许岚秋多日未曾见到自己这个小侄子,乍然再见,却见少年身量已经拔高了许多,甚至隐隐有超过她的趋势,不由感慨道,“不过几日未见,五弟都这般高了。” “他们兄妹二人倒是性子长反了,轩哥儿性子安静得不像个哥儿,祺丫头性子又毛躁得不像是个丫头,若是他们二人可以换换,我便也 不用这般操心了,”越氏摸了摸自己肚子,望着许承轩离开的背影,感慨道。 “京中的礼仪规矩,七妹妹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就是放在大场合上也出不了大错。左右七妹妹如今年岁尚小,又有二伯父顶着,任她玩闹开心些度过闺中日子也是好的,”许岚秋抿嘴一笑,替许岚祺说起了好话,似是怕越氏不信,前者还特地搬出了自己的名号。 “不止是我,就连师傅也是这么想的。至于五弟,五弟是能静得下心来的性子,他的功课也不错,听说当年二伯父原也是要走仕途,后来却意外上了战场,二伯母若是不心疼,倒是可以试试让五弟走走当年二伯父没走的路,也算是全了一桩遗憾……” 小皇帝野心大得很,他是许岚秋一手教导出来的人,后者自然清楚赵覆之的眼光有多长远。如今赵覆之不断培养自己的心腹,一心想要剑指西北,待到战事结束,前者定然又要重恩科,届时许承轩的年岁正好,说不定真能如许岚秋话中所说那般。 越氏原因为宁国公府的形势心中慌乱,叫许岚秋这么插科打诨地闲话家常一番 ,倒是将她心中的愁绪都排解了出去。许岚秋何其敏感的人,见越氏的神态逐渐放松,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我已通过裕亲王的渠道,以师傅的名义给二伯父去了信,让二伯父对如今京中的情况有个了解,不管二伯父愿不愿意回京,想来陛下不日也要下旨让他回来了,”许岚秋一边留意着越氏的脸色,一边斟酌着言词。 “二伯母不必忧心,有师傅暗中出谋划策,又有裕亲王在幕后帮忙,便是二伯父再如何倔强,总归宁国公府的事情牵连不到咱们身上。” 许岚秋斟酌了许久,见越氏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错,这才提到了自己在蓝溪山上遭遇的险境。只是如今赵玄磷已然插手介入此事,许岚秋只好将锅都推到了后者身上,只道是闻家不知为何忽然对裕亲王发难,而她恰好路过撞在了枪口上…… “裕亲王毕竟是先帝的亲弟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闻家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对他动手,当今陛下碍于先帝的情分与裕亲王在朝中的权势,势必也要给他一个交代,届时朝中必然又要有所动荡。”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宋氏到访 “陛下先前已以景王与咱们宁国公府为筏,将老牌勋贵之间的联盟瓦解,如今闻氏此举,更是给了陛下一个整顿朝中百官的理由……待到此间事了,只怕陛下便要将征战西北一事提上日程了。” 越氏可不比寻常的世家姑娘,许岚秋一直留意着前者的表情,见她面色凝重深思的样子,原本担忧其怀有身孕不宜多想的许岚秋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又继续道。 “纵观我朝上下,武将中如今能叫得出名来的,也只有二伯父和二伯母的母家,镇北候一脉。征战西北的话,二伯父只怕会是主力干将,然咱们宁国公府已遭陛下厌弃,只怕届时……” 未尽的话许岚秋没有说全,但看越氏的表情,应当是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 “我会再去信一封,同时告知你二伯父京中的情况,先让他回京再说其他,届时若是真如你和你师父预料的那样,陛下当真决定剑指西北,我会劝说你二伯父自宁国公府分家,或是直接脱离许家宗族。”良久,越氏咬牙,郑重道。 “左右如今我这身孕也有六个多月,待你二伯父回来,应当孩子也要出生了,到时 候就算不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孩子和你师父的面上,你那顽固的二伯父应当也会好好斟酌一下我的话。” 见越氏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许岚秋放下了心。于是与越氏转换话题,先聊了一些旁的轻松的闲话后,顾着府上的柳氏等人,许岚秋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一早给越氏等人准备的礼物,领着纤儿与红雪两个新鲜出炉的丫鬟折身回了宁国公府去了。 她的信寄出去已有段时日,走的又是赵玄磷的渠道,算算时间许琰应当也收到信了。 赵玄磷结束封山,定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与小皇帝沟通好了,这才开始收网。许岚秋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心中不断设想着这次小皇帝可能有的动作,以及闻家可能有的反扑。 虽说一开始的时候她已经与赵玄磷说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许岚秋还是忍不住紧张。 “姑娘,醒醒,到了,”许岚秋心中想着事,没曾想想着想着竟然叫她真睡了过去,还是叫纤儿给晃了起来的。 “秋丫头的院子可真热闹啊!” 主仆四人低调下车回到清平园,纤儿按许岚秋的吩咐,刚领了 红雪两个下去换上了衣衫,正当着许岚秋的面一边与二人介绍园中的情况,一边给二人说着许岚秋的规矩,不曾想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 来人正是宋氏。 “听说秋丫头今日去南福街巡查铺子,大伯母不擅经营,这不特地过来偷师学艺了吗,”宋氏晃着手中的团扇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进屋后看到许岚秋面前站着两个眼生的丫鬟,又忍不住惊奇道,“秋丫头你这是又找了两个新的丫鬟了吗?哎哟喂,瞧瞧这两小丫鬟水灵灵的,看着就讨喜。你这丫头挑人的眼光倒是好得很啊……” 宋氏绕着红雪与黄蕊走了一圈,嘴里虽在不住夸赞着,但眼中显然十分不满。宁国公府如今的情况谁不知晓? 许家上下,一大家子只出不进的,全靠她宋氏一个人支撑着,许岚秋虽说得裕亲王看重,但这不经过自己同意就直接领了两个丫鬟回到府里,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秋丫头,你这两个丫鬟是自哪里买的?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原先你身边是三个大丫鬟,一直空着一个大丫鬟的名额,但这会儿一气领 了两个回来的话……”岂不是又多了两个吃白饭的,宋氏想想都觉得心肝儿疼,这不也等不及许岚秋解释,直接拿话想要教训后者一顿。 “难为大伯母还能记着秋儿身边都有谁伺候,”许岚秋一双桃花眼中幽光一闪,随后十分自然地开始解释道。 “大伯母应该也是知晓的,我的两家铺子都是记在裕亲王名下的,这段时日裕亲王不得空,秋儿这才只能亲身去查看。方才秋儿去布庄时,才见布庄新进了一批软和的棉布,这不想到京郊的二伯母,如今月份也大了,秋儿特地挑了几匹给她送了过去,顺带着探望探望七妹妹。” 许岚秋落落大方地说出了自己今日的行程,甚至毫不隐瞒她去探望越氏一事,这样说话,瞬间让宋氏感受到了前者的信任,一时间原本在看到许岚秋私自往府上领人的气,也消了个七七八八。 望着宋氏忽然变得“祥和温柔”的嘴脸,许岚秋自然猜到了前者的想法,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冷笑。 今日与她们同行的是府上安排的车夫,就是许岚秋自己不提,宋氏有心过问,迟早也会知晓她的行程,倒不如落落 大方说出来,还能拉宋氏一波好感。 “自白马寺回来后,我便给白梨许了假,让她回家探亲,这两日秋儿身边便只有纤儿伺候着,想必大伯母也有注意到,”说着许岚秋假意露出了两分为难,“二伯母正是看到秋儿身边只有一个纤儿伺候着,这才好意拨了两个丫鬟给秋儿。” “秋儿见红雪与黄蕊确实乖巧聪慧,难得的是,她们二人还是识字的,来日在铺子里也能帮上秋儿的忙,秋儿这才心痒留下了她们二人……再者,她们二人的月银份例皆走秋儿的私账,没有提前与大伯母知会一声,还请大伯母莫要怪罪秋儿。” 许岚秋来时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借口,自己车上多了两个丫鬟的事情只怕瞒不得人,倒不如前者主动说出此事,将红雪二人的来处推到越氏身上,她就不信宋氏还会特地去与车夫和越氏确认,红雪二人的来历。 “浑说什么呢?咱们宁国公府如今虽不比从前,但养两个丫鬟还是绰绰有余的,”心里虽是那么想,但话由许岚秋说出来就不是那么个滋味了,宋氏连忙挥了挥手上的团扇,一副许岚秋见外了的样子,又笑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挑拨 “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既有分寸,那大伯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这两个丫鬟的身世来历你可要问清楚了,你二伯母心善,但保不准就叫有心人给糊弄了过去。”宋氏这话不可谓不诛心了,合着这话里话外都在挑拨离间,暗示许岚秋越氏给她送人可能是不安好心。 “大伯母尽管放心好了,红雪与黄蕊都是二伯母娘家镇北候府的家生子,秋儿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庶女,镇北候府家大业大的,如何会动心思这般针对秋儿,”许岚秋抿嘴一笑,毫不留情地直接将宋氏的目的戳穿,随后也不等她反应,又对立在一边的红雪二人吩咐道,“你们二人还不快点上来见过府上的大夫人!” “是,”红雪与黄蕊连忙答应,转身向宋氏行礼,“奴婢红雪,奴婢黄蕊,见过大夫人。” “起来吧,你方才说,你叫红雪?”宋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指着红雪又问了一遍她的名字,“秋丫头,你莫不是弄错了?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红果了?” 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都是四个大丫鬟, 而基本上这些丫鬟的名字都是两两一对,或是四个配套。按说许岚秋身边已经有了白梨和红果,就是再添上两个新人,也不该出现“重名”的情况。 许岚秋又不是个傻的,偏生她给越氏送来的丫鬟起名红雪,难道说前者厌恶红果了? “红果如今在院中休息,”许岚秋露出了一个为难又勉强的笑,怯生生地抬眸看了宋氏一眼,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忐忑。 “是不是红果那丫头欺负你了,你好生与大伯母说道,若是红果的问题,大伯母自会向着你……毕竟红果是你祖母拨给你的人,你这般直接叫红雪顶替了她的位置,若是话传到老太太耳中,只怕你受了委屈还要被老太太误会。” 许岚秋这副样子分明是藏了什么不敢叫人知道的样子,瞬间激发了宋氏的八卦欲望。 “红果是老太太入府时拨给我的人,我……她很好,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争气,”说话间,许岚秋微微低下头,一双漂亮的双眼不自觉间已经红了,看着十分可怜遭人心疼。 “你这丫头就是心善,”宋氏一看许岚秋这幅样子,立刻回过味 来,拉过了后者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端的是一副慈爱和善的长辈典范样,“那红果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脾性大些也是正常,只是这奴婢万没有爬到主子头上撒野的……在大伯母面前你受了什么委屈还不敢说的吗?” “我,刚回府时,嫡母不喜,府上的下人也人人可以踩我一脚,是祖母做主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拨给了我,有了白梨和红果后,我在府上的日子才好过许多……” 许岚秋说着,眼中晶莹的泪珠一滴滴的落下,在宋氏的手背上绽开了一朵朵泪花,烫的后者一阵不忍。 “傻丫头,那是你祖母给你的体面,不是红果和白梨的功劳,”宋氏难得真心实意地生出了几分对许岚秋的心疼,怜爱地摸了摸后者的脑袋,柔声劝道。 “前些日子我才听钱嬷嬷说,大厨房的厨娘抱怨,说是你不在府上的时候,清平园的红果总是仗着你的名义,每日里差院中的小丫鬟到厨房领取你的份例,咱们府上谁人不知我偏疼你一些……” 宋氏叹息一声,看似在安慰许岚秋的话中却不动声色地,提出了自己对 许岚秋的优待,见许岚秋果真上道,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了感激看她后,宋氏才又接着“苦口婆心”道。 “若只是这些事的话倒是无妨,毕竟红果是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的,咱们受些委屈,平白当养着个闲人也就罢了,晚些时候我再去帮你敲打敲打她,总归你才是主子……” “秋儿明白,秋儿谢谢大伯母了,”许岚秋自袖中摸出了一条帕子,擦了擦面上的泪水,朝宋氏扯出了一抹笑,只是那笑怎么看着怎么勉强。 “大夫人,求您疼疼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哪里是因为红果仗着她的名义,作威作福,而想换人的,红果那丫头都要爬到我家姑娘头上拉屎撒尿了呀!” 宋氏还在高兴替许岚秋解决了这么一桩“大事”,正沾沾自喜,想着晚上要将此事告诉给许璋来彰显自己的大度容忍,没曾想就见方才一直背景板似的立在一旁的纤儿忽然无礼的跪了下来,哭诉道。 “怎么回事?”宋氏转头看了一眼许岚秋,却见后者红着眼,紧紧地揪着帕子,没甚威慑力地瞪了纤儿一眼,骂道,“大伯母面 前容得你这般失礼没有分寸!快些起来,再浑说八道,我便,我便做主打你鞭子,罚你禁闭了!” “纤儿,你说,我替你家主子做主!”许岚秋将一个敢怒不敢言,性格怯懦的庶女形象演得惟妙惟肖,宋氏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正义感,大义凌然道。 “姑娘,今日你就是打死纤儿,纤儿也定然要将您的委屈告诉大夫人!”纤儿也是哭着,一副豁出去为了主子的样子,然后对着宋氏“砰砰”又狠狠磕了两个头。 “大夫人,奴婢知道您最疼我家姑娘,你也知道,我家姑娘心肠好,又念着白梨与红果是老太太那边送过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红果以姑娘的名义作威作福,姑娘也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与她计较,可……” 纤儿说着狠狠摸了一把眼泪,眼神愤恨,咬了咬牙,似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又道。 “前段日子姑娘带了我与白梨上山礼佛,不带上红果就是怕寺中清苦,以红果的性子怕是要吃不了这份苦,没曾想回来后,院中的各个小丫头上门告到了姑娘跟前……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纤儿告状 “想来大夫人也知晓,我们姑娘的姨娘是个什么出身,压根无法替姑娘攒下什么家底。姑娘回府以来,全靠几位太太与老夫人的怜惜,这才攒了几套可以见人的衣衫头面,姑娘是个节俭的性子,老夫人与大夫人赏的许多首饰布料,姑娘平日都不舍得用。” “这次回来后,还说想用先前大夫人赏的那批蜀锦,给老夫人与大夫人一人做个香囊,再给老夫人做一条镶红宝石的抹额做寿礼,可回来以后才发现……” 说着纤儿也不管旁的,直接站起身来,当着宋氏的面,打开了许岚秋屋中的柜子和两个往日用来放置东西的大箱子。 “大夫人您自己看吧,我们家姑娘先前辛苦攒下来的贵重布料全都没了!” 随着纤儿的动作,宋氏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府中出现内贼,追究起来,她这个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也逃不了责任。 偏生纤儿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似的,转身又走向了许岚秋的梳妆台。 “只是些布料就罢了,托大夫人的福,我们姑娘名下好歹还有一家布庄,虽是与裕亲王联名的,但总归不会缺布 料,可是您看看……奴婢实在没脸接着说下去了!”纤儿一双眼气得通红,看似在许岚秋的“目光”威慑下终于不再说了。 纤儿是不说了,但宋氏听了一半,心中正在着急想着此事的解决方法,哪里能容她停下?前者不说,宋氏干脆自己上前查看起了梳妆台的情况。 只见原本应该是姑娘家存放首饰的几个小匣子,此刻全都叫纤儿打开了来,可匣子里都是空荡荡的,唯有几只看着就不值钱,做工也十分粗糙的簪子静静躺在匣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饶是宋氏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叫这幅画面唬了一跳。 许岚秋虽说只是许珩的庶女,但好歹是上了族谱宗祠的正经许家姑娘,不说旁的,看在前者那个精明的头脑份上,宋氏每个月就不曾短缺过许岚秋的份例,更有老太太与许珩时不时送过来的头面布料等赏赐,无论如何,许岚秋的梳妆桌也不至于如此寒碜……除非是遭了贼! “到底是怎么回事,纤儿你老实告诉我,能拿走你家姑娘的东西,还不被人发现告到我这来的,那定然是家贼。你家姑娘 心善不敢说,你来替她说!”宋氏面色凛然,转头又见许岚秋一脸为难,当下心中一软,劝道。 “难怪我说为何你自白马寺回来后,怎的打扮得比往日更加素淡,如今可好,竟是连一套可以戴的出门的头面都没了,待日后让你参与京中各家姑娘的宴席,可不是要出糗?” “大伯母,秋儿素来不爱张扬,无妨的……”许岚秋心中正满意宋氏的“贴心”,面上仍是一副怯懦不愿生事的样子,语气更是轻柔乖巧得很。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是你的大伯母,更是如今咱们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咱们府上如今是不如从前,但也万没有让下人爬到主子头上撒野,纵容府内家奴偷窃的道理!今日无论如何,大伯母都要将这件事查下去!”宋氏一番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许岚秋怯生生地假意看了宋氏许久,还是红着眼咬唇,不敢说话。 “罢了,你不说,纤儿,你替你主子说!”宋氏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再度看向了纤儿。 “是,姑娘原谅奴婢则个,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纤儿早就等着宋氏这句 话了,当下连忙跪下,“砰砰”给许岚秋磕了两个头,叫人只听声音都替她觉得疼。头磕完,纤儿也不等许岚秋反应,直接道。 “姑娘这次给二夫人赏的两个丫鬟赐名,打的就是敲打她的主意……想必大夫人已经猜到了,不必奴婢多说了吧?” “你说的是红果?”宋氏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秋丫头屋中丢的这些东西,都是红果那丫头干的?!”前者虽早就想到红果大胆,却也没有想到,后者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连主子屋里的东西都敢拿! 纤儿点了点头,又继续哭着替许岚秋不平道。 “我们姑娘心善,又念着情分与老太太的面子,自进府以来,哪怕红果表现得不像个丫鬟,更像是个主子,我们姑娘也不曾说过什么,还多次在我们面前维护红果,甚至这次回府后,看到红果满头珠翠,插的都是姑娘自己平日都不舍得带的簪子,姑娘也没有指责红果一句……” “这次回府,姑娘的手帕交王家姑娘收到了消息,立刻给我们姑娘来了信,想邀姑娘参加几日后的赏荷宴。大夫人也知,我们姑娘 是庶女,寻常贵女心高气傲哪里愿意与姑娘玩在一处,此次赏荷宴正是姑娘维持自己名声的好机会……姑娘满心欢喜,结果打开妆台与柜子,才知自己连一件正式些的衣衫,可以带出门的首饰都没有了。” 如今的宁国公府这幅形势,京中勋贵百官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人会记得给许家递帖子? 莫说是许岚秋这几个待嫁闺中的姑娘,连宋氏这个名义上的宁国公夫人,乃至已经出嫁的许岚沅都受此次群英宴的风波连累,好长一段日子不曾收到过邀请她们参加的帖子了。 宋氏目光一闪,许岚灵注定是要入宫的,听说是老夫人与陛下之间的什么交易,就算是受此次群英宴的波及,也影响不到后者。但就算许岚灵入了宫,母家不得陛下欢心的情况下,想必许岚灵也得不到多少圣眷,更不用提诞下皇子之类的。 再说许岚秋,裕亲王赵玄磷对前者的心思是众人有目共睹的,甚至连陛下看似都对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出侄女儿,有些兴趣,也亏得这丫头争气,这种情况下,还有交好的姑娘愿意约她出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宋氏的心机 若是许岚秋真有那个本事,能在宴席上大放异彩,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名声,于如今的宁国公府而言也是一桩好事。再说日后对她能进入裕亲王府也是一种筹码,若是许岚秋能把自己的名声经营好,就算她是庶出,只怕裕亲王的侧妃之位也不是不能想。 宋氏眯了眯眼,不过片刻功夫间她已经想了许多,想通其中的利益纠葛以后,原本就打算将此事管到底的前者,心中顿时有了别的考量。 “红果毕竟是老夫人指派给秋丫头的人,我也不好擅自处置了,此事若真如你所说那般,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纤儿,你说这些,可有证据?”宋氏转头再度看向纤儿。 “自是有的,”纤儿连忙点头,“奴婢也不敢求大夫人什么,今日豁出来与大夫人说这些,也只是想让大夫人替我们姑娘做个主,最不济敲打敲打红果就好,毕竟我家姑娘性子良善绵软,若叫她出面,只怕她连重话都说不出口……” 纤儿先是假意感激了宋氏一番,又在话里话外点出许岚秋绵软好欺的性格特点,甚至不惜说出可以“不必重罚”红果这样的话, 更是让宋氏觉得,许岚秋主仆二人都是一个性子。 就连纤儿看似强硬,实际上也是个拎不清,心善好欺的,如此更能激发宋氏的保护,想要替她们做主的欲望。别说是宋氏,就是坐在一边嘤嘤假哭的许岚秋在听了纤儿这一番话后都忍不住想笑,暗中朝后者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感慨她的说话艺术。 “姑娘的首饰与丢了的布料数量都不在少数,府中丫鬟但凡出门,门房处必然会有记录,像我们这样的大丫鬟,除非领了主子的腰牌否则也是出门也要登记在册……这么多的东西,红果就是想要典当只怕短时间内也处理不干净,大夫人若要证据,届时只要上红果的屋中搜查一番便能查到一二,再者我们清平园上下,都可以出来作证。” 话说到这里,宋氏心中已然有数,当下点了点头,示意纤儿先不必声张。 “红果不论如何到底是老太太屋中出来的人,这样吧,你且替你家主子将红果看好,待我晚些时候去禀明了老夫人,在回来好好替自己主子出了这口恶气。”宋氏话这么说,这是明白表示准备将此事揽下了。 “一 会儿我叫钱嬷嬷开库房,再给你取两套新首饰,新布匹,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打扮,府中的事情自有我们这些大人管着……”宋氏又安慰了许岚秋一番,这才在小姑娘“感激,孺慕”的目光中,十分受用地离开了清平园。 “姑娘,我方才的演技可以吗?”宋氏一走,纤儿立刻仰着一张犹带泪痕的小脸,求表扬似地凑到了许岚秋的身边。 “干得漂亮!” 许岚秋正甩开了方才自己捏在手上的帕子,重新自桌上的箩筐里拿了一块新的帕子擦眼,见纤儿这幅姿态,前者哭笑不得地朝她再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若不是你,咱们只怕也只能将红果发卖出去,哪里还能得到平白捡两套好头面,好布料?”许岚秋笑。宋氏既然答应要送她头面布匹,又说让她打扮好了出去参加宴席,出手必然不会便宜,如此算来倒是她们赚了。 “只是奴婢还是觉着,只是给红果安上一个偷窃的罪名,太过便宜她了!”纤儿咬牙,想到在蓝溪山的惊险一幕,前者还是恨得不行。 “罢了,将她发卖出去已经够狠了,”许岚秋仍有几分泛 红的一双眼幽幽地望向窗外,声音淡得听不出来情绪,“红果那般心高气傲,甚至不惜背主的性格,给她扣上这样的罪名发卖出去,你以为她还能再遇上比在咱们院中的更好的差事吗?” 许岚秋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格,红果做出这样的事情,左右逃不过一个被发卖的下场。而以宋氏的脾性,红果既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与宋氏而言,不亚于是在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 只怕红果除了被埋进怡红院那种腌臜地,没有别的出路了。 不过这些话许岚秋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反倒幽幽一笑,转头给仍在屋中,从头到尾一直在扮演着背景板的红雪与黄蕊安排起了差事。 白梨不在,红果又不得用,许岚秋又用惯了纤儿,是以分担在红雪二人身上的任务倒是不少,这些时日纤儿还要承担重任一点点地教导她们二人,一时间许岚秋也有些不习惯,几人都处在一个磨合期内。 “姑娘,红果的事情倒是解决了,但咱们真的要就这么放过正院的那两位吗?”等到红雪二人领了任务退下后,纤儿终于说出了 自己一直惦记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是红果与正院的许岚灵姐妹二人勾结,这才导致了许岚秋在蓝溪山的遭遇,纤儿便气愤得不行,只恨不得亲自上阵,将那三人生吞活剥了。 “无妨,此事我自有安排,”许岚秋淡淡一笑,作为正主她看起来反倒比纤儿还不着急不上心的样子。 “可姑娘就准备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吗?!”纤儿还是不忿。 “傻丫头,你当真以为我将此事捅出来的话,父亲祖母乃至大伯母真的会替咱们做主不成?”许岚秋见纤儿一心替自己着想的样子,心中一暖,手指点了点后者的脑袋,柔声与她分析道。 “暂且不说许岚灵是内定的皇妃,陛下的后宫之中迟早要有她的一席之地,就是她们二人身后的外祖闻家,堂堂的当朝二品尚书,就不是咱们可以撼动的。别说是现在,只怕是咱们府上全盛,孝贤太后尚且在世的时候,只怕祖母她们也不会为了我一个庶女,去得罪正院那对姐妹,更不用提她们身后的闻家。” 话说到这里,许岚秋也没有再隐瞒纤儿的意思,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又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告到柳氏面前 “实话与你说,我与裕亲王已经商量好了,左右此次遇险的不止是我,连带他也被无辜被牵扯了进来。干脆我们二人角色互换了一番,只说此次遇险的是他,我才是无辜被牵扯进去的,并且此事已经上报给了陛下。以陛下对裕亲王的重视程度,呵……” 说着,许岚秋眯眼一声冷笑后又继续道。 “你且拭目以待吧!” 没有了生母的后宅女子,本就比寻常未出阁的姑娘更艰辛许多,若是这个时候强力的外祖家又倒了的话……没有了靠山,自幼又养成了那般性子的许岚灵姐妹二人,日后会是个什么情况,莫说是纤儿了,就连许岚秋都期待得很。 却说宋氏离开了清平园后,直接走向了柳氏的院子,听易嬷嬷说柳氏刚刚用过晚膳,正在院中上月消食,宋氏连忙拜托易嬷嬷帮忙通传。 易嬷嬷眼尖,早就注意到了宋氏是打清平园的方向来的,想到嘴甜乖巧的许岚秋,前者立刻答应了宋氏的请求,转身通报去了。 “这个点了,她来作甚?往日请安也没见她这般积极。”柳氏正抱了一盏清茶在品,听了易嬷嬷的通传后,不解道。 这些时日以来,宋氏虽说以一己之力,愣 是将半死不活的宁国公府撑了下来,但柳氏连打听都不用打听,只怕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许家的名声也功亏一单……虽说如今这个情形,她不该怨怪宋氏,但柳氏还是十分不愿见到后者。 “正是因为这个点了,老奴怕大夫人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连忙过来通传的,”易嬷嬷好歹跟了柳氏这么多年,哪里能看不出来柳氏的心思,当下连忙劝道,“您也知道,大夫人虽说手段尚可,但毕竟许多事还是不如老夫人看得明白透彻,懂得更多,找您讨主意也是人之常情。” “哼,她这段时间大刀阔斧,辞退了府上多少老人,又何曾想过问问我的意见?”柳氏话虽这么说,但脸色还是因为易嬷嬷的劝说好看了许多,“罢了,左右当婆母的教导儿媳妇是分内的事,让她进来吧!” “儿媳见过婆母,”宋氏一进院中,见柳氏这幅脸色立刻想打了这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引起了这老狐狸的不快,连忙摆出了一幅笑脸,“儿媳今日巡查铺子,方得了两匹江南那边来的鲛纱,夏日里用这种料子制成成衣,上身后最是凉爽舒适,想到母亲苦夏,这不巴巴地赶紧给母亲送了过来。 ” 宋氏说着有用眼神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钱嬷嬷,将两匹布料交给了侯在一旁的易嬷嬷。 “亏你还记着我这个婆母,这个家如今你一人独大,我还当你早就忘了府上还有我这个人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柳氏面色虽然还是难看,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哪能呢!儿媳可是将婆母当成亲母在孝敬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这不是今日刚刚巡查铺子回来,一身风尘,不想惊扰了母亲这才迟了些,”宋氏暗骂柳氏一声“老妖婆”面上依旧带着乖顺的笑意,继续替自己解释道。 “儿媳这几日都忙着中馈名下一众铺子的事情,倒是许久未曾过来请安了,就连秋丫头去白马寺祈福那么久,儿媳也是今日才抽出空来去看她。听说秋丫头回府以后第一桩事情就是上门给母亲请安,儿媳自愧不如。 想到儿媳连秋丫头一个孩子都比不过,这不特地过来讨罚了,母亲您可轻点罚我……” “你这鬼灵精,净生一张嘴皮厉害!”宋氏不亏是人精,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总算哄得柳氏面上重新出现的笑意,“说罢,这个点过来看我,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什 么事也瞒不过母亲,”宋氏被柳氏戳穿,也不恼,笑着终于说到了自己的来意,“儿媳本意是想过去探望一下秋丫头,顺道再过来给母亲送东西,伺候母亲用个晚膳,却没想到在轻清平园听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事,这才耽误了功夫,磨蹭道了这个点。” 听宋氏这么说,柳氏自然十分上道地追问起来。 宋氏早等着柳氏问,否则前面也不至于说那么多好话,做那么多铺垫。当下毫不隐瞒地将自己在清平园的见闻,乃至先前大厨房厨娘的抱怨都说了出来。 话里话外宋氏也没有太多添油加醋,只“稍微”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这不,话还没说完,就见柳氏方才还挂着笑的脸已经阴沉一片了。 “要我说,秋丫头也真是个实心眼,她与我哭说是先前‘懿念园’的事情,您已经恼上了她,不想再给家中添乱,若是再将红果的事情捅出来,难保您又要气恼。是以,到了那个时候,这丫头还想着将此事压下来,这可都是为着您着想呢!” 宋氏说着叹息一声,明里暗里都在替许岚秋说话。 “这丫头!就算是那红果是我赐下的又能如何?这人都爬到她头上撒野了,这丫头在 我面前还是一声不吭的,怎的,害怕我会因为一个丫鬟而抛弃我一个亲孙女不成?”柳氏气极反笑。 “就她这幅姿态,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是送她去给裕亲王做妾,只怕来日在王府后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氏虽说这些年没少在柳氏手下讨生活,但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话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无端勾起了柳氏的怒火,眼看着后者气头上的样子,宋氏一时间也没了分寸。 “老夫人莫要生气,六姑娘想来也是不想让您烦扰,”还是易嬷嬷见状不对,连忙上前,一边拍着柳氏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劝道,“六姑娘天生良善,先前又因为咱们府上的事情自责不已,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她第一时间想着就是隐瞒下来,莫要再惹您生气,何尝不是因为她太过重视您,这才连带着,连你拨过去的丫鬟都不忍苛责?” “是啊是啊,母亲您可万不能误会了那丫头,”宋氏也终于回过味来,连忙顺着易嬷嬷的话接道,“您是不知晓,那红果都快将秋丫头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我听纤儿说,王家的姑娘想要请她出去参加小宴,因着没有衣服首饰,秋丫头都推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准备出手 “你说这时候,王家的姑娘还递了帖子邀秋丫头出门?”柳氏原本还气极的脸色忽然变成了惊讶,一时间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 “可不是,”宋氏一见柳氏这幅表情,心知后者这是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去,当下心中一喜,“秋丫头虽然性格绵软一些,但难再她生来良善,待人对事都是一片赤子之心,这不咱们府上如今这幅光景,京中那些个趋炎附势的世家勋贵早就对咱们避之不及,偏生她所认识的那些个世家贵女,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她,也不顾她的身份,还给她下帖子……” 宋氏喋喋不休地替许岚秋说着好话,听在柳氏的耳中就像是秋日的蝉鸣,呱噪得很,但偏生后者却眯起了眼,半点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或许许岚秋的性格确实“绵软”不够强势,放在王府的后宅会被其他女子给比下去,但不得不说,后宅女子只要性格足够讨夫君喜爱,再有一手高超的社交手段,便足以在后宅立足。 届时,就算裕亲王不再喜爱许岚秋,看在她那一身人缘上,也定然不会轻易弃了她,若是这期间,许岚秋再争气一些,能赶在王府正妃进门 之前,诞下麟儿,说不定……柳氏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不由得拿起边上已经凉了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口,压下了蠢蠢欲动的野心。 “你方才说,秋丫头屋中的东西都叫那红果给搬空了?如今连一套正经赴宴的衣衫头面都没有了?那她可推了王家姑娘的宴?”柳氏喝了一口茶水后,面上再度恢复了平静。 “原本儿媳过去时,听纤儿说秋丫头确实准备拒了此事的,但儿媳想着,秋丫头要才艺有才艺,要容貌有容貌,加之又有那么一身通透的礼仪摆在那,若是出去赴宴,何尝不是在给咱们宁国公府争光,这不特地叫钱嬷嬷自儿媳的私库里拨了东西,给她送了过去。”宋氏见柳氏会意,连忙替自己邀功道。 “你做得甚好,”柳氏点了点头,随后面上的笑容一收,冷声道,“秋丫头进府的时候,我拨红果与白梨过去,本是想着能给她挣脸,也省的闻氏再欺负了她,谁曾想这丫头是个老实的,竟然让一个丫头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去。虽说是为了我,但也不该如此。”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小易,你亲自走一趟,好好敲打她一番。孝 顺虽是好事,却也不能这般愚孝,日后咱们宁国公府说不定还要靠她来挣得荣光,若再她性格这般绵软下去,日后嫁去裕亲王府如何能立得住?” 话说到这里,不止宋氏,就连易嬷嬷心中都是一喜。 “那母亲,红果那丫鬟?”宋氏虽明白柳氏这是被自己说动了,但还是不敢轻易处置了红果,试探地开口道。 “这般心大背主又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咱们宁国公府可留不住,你看着处置了吧,”柳氏拧眉瞪了宋氏一眼,似在气恼后者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至于秋丫头那边,你在从中公多拨点银两给她置办一些首饰衣衫,总不能叫她无端受了这次委屈。” “是,”宋氏憋屈,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喷出来。心道:“你若是觉得秋丫头委屈,为何不从你的私库中拨出银两安抚她?账走中公,走的还不是她的腰包?” 亏得宋氏以为到柳氏这里走一遭,能叫柳氏吐出点东西贴补一下中公,没有想到最后走的还是中公的账。 这可真是生生冤枉了柳氏,先前建设懿念园开办群英宴一事,府中银钱不够,不止是闻氏的嫁妆,连带 着柳氏自己的私库都补贴得差不多了,如今要柳氏拿钱出来,可不是在挖她的棺材本?这不是生生要她的命吗? 婆媳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但一致对许岚秋报以了厚望,宋氏也在柳氏这里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后,转身离开。 离开柳氏的院子后,宋氏便迫不及待地领着易嬷嬷,连带着一众身强体壮的婆子连夜去了清平园,堵在了红果的屋子前。 彼时红果正在屋中清点自己的“财产”。 红果早就想到,许岚秋回来以后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没有想到自后者回来以后,转瞬七日的时间过去,许岚秋不仅没有处置自己,还好吃好喝地将她继续留在了清平园中,甚至连屋中首饰少了,纤儿等人也没有过来询问。 想到那日自己在屋中教训小丫鬟,被许岚秋抓了个正着,还当众被对峙的画面……明明是燥热的深夏,红果却打了个冷战。 望着床榻上敞开的木匣里躺着的几只精致贵重的簪子,红果心脏又是一颤,她可没有忘记,许岚秋回来当天,自己头上戴着的正是从后者的梳妆台上摸走的簪子。当时可能没什么感觉,如今再想到,红 果才知道心虚。 她可不信许岚秋与纤儿会没有看到自己头上的簪子,可这么多天以来,许岚秋除了罚她在屋中思过外,完全没有任何要处置她的意思。 若是在红果没有与许岚灵姐妹二人合作,没有闹出先前蓝溪山刺杀一事之前,兴许红果还会安慰自己,她好歹是老太太那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许岚秋就是处罚,也不会对她太过分,结果…… 如今许岚秋越是不动声色,红果越是心慌得厉害。这不,从几日前,她就开始在收拾自己的家当,又打听了府上的守备情况,正准备拿了东西逃跑。 至于先前许岚灵与她许的那些好处,早就被红果抛之脑后了。小命都快不保了,谁还有功夫惦记所谓的荣华富贵? 宋氏的人来得不可谓不巧,红果早就计划好了在今日逃跑,是以当宋氏的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后者收拾好的细软还摊开在床上,入眼一片琳琅满目,差点没晃瞎了来抓人的一众婆子的眼睛。 红果东西还未收拾好就听得一阵敲门声,前者还当是许岚灵那边终于有了消息,连忙起身将床上的财物用被褥盖上,转身兴奋的打开了门。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处置红果(一) “你们这是?”看到门外乌压压站了一排的人,红果瞬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楞在了远处,不知所措道。 “清平园红果背主偷窃,欺上瞒下,拿下!”一见到红果露面,宋氏立刻威严命令道,站在后方的婆子一听宋氏这话,立刻围上前,将红果架了起来。 宋氏来的路上就不停地打着腹稿,这一番话更是宋氏寻思了许久,前者认为最满意最有威严的一段。红果做出这样的事,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宋氏今日此举就是想要好好杀鸡儆猴,敲打敲打这阖府上下心大的下人们。 “你们要作甚,我虽是个丫鬟,却是六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在府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你们今日对我无礼就是对我家姑娘无礼!”红果茫茫然地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架住,难为她都还没来得及听清方才宋氏说了什么,仍叫嚣着想挣脱出来。 “你也知道打狗要看主人,可像你这样的背主的恶犬,活该拖出去乱棍打死都不为过!”宋氏冷冷道。 “背主?!”红果这才听清楚了宋氏的话,前者心中顿时一片慌乱。心道难道是她先前与许岚灵姐 妹合伙,算计许岚秋一事终于败露了? “六姑娘屋中少了那么多东西,谅这死丫头也来不及这么快都将那些变卖,给我进去搜!”宋氏才懒得管红果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手一挥直接命婆子进屋搜寻证据。 “你们做什么!那是我的东西,不许动我的东西!那些都是姑娘赏我的!” 到了眼看着一个个粗壮的婆子与自己擦肩而过,在她的屋中胡乱一通翻找,红果终于知道慌了。 可惜,红果的挣扎注定无用,不多时就见方才进屋去搜的婆子大包小包地,翻找了不少的东西出来,就连方才匆忙之下,被红果藏在被褥下的那个匣子也被翻找出来,与其他的东西一起,一并被扔在了地上。 宋氏来时声势浩大,甚至叫家奴点上了火把灯笼,此刻被婆子们翻找出来的锦缎与各种珠宝金银,映在通红的火光下,直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红果方才说这些东西都是许岚秋赏的,若说开始时或许还有些人相信,此刻看到这些东西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再没有人相信了。 “这是都是我的,都是姑娘赏我的!你们不能动我的东西!走开, 都走开!” 红果一见自己的私房都被人翻出来了,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愣是从两个婆子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扑到了眼前那一堆东西上,双眼通红,癫狂地护食着。 “我呸,就你那心高气傲比主子还要主子的性子,六姑娘是有多傻才能将这么多东西赏给你?”宋氏还没说话,站在她身后的钱嬷嬷率先开口骂道。 “你瞧瞧这蜀锦,还有这鎏金掐丝宝石簪子,能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用得起的吗?六姑娘性子那般低调的人,自己都还用着素色的玉簪……说什么是姑娘赏的,分明就是你看六姑娘和善好欺,偷来的!” 钱嬷嬷这话一出口,莫说是宋氏带来的这些人,连带着那些个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下人,具是一脸赞同。 许岚秋是府上公认的好脾气,又低调,往日甚少能看到她盛装出现的样子,原来不是六姑娘不愿打扮,原是屋中华丽的东西全被红果给摸走了! 至于为什么没人质疑红果不过一个丫鬟,敢这般欺上瞒下,还不是因为往日许岚秋将自己的人设经营得太好。而红果自从升为大丫鬟以后,没少仗着许岚 秋与老太太的势作威作福,后者嚣张的性子实在太过深入人心,相对之下众人自然是偏心许岚秋更多。 “我冤枉!我没有偷!”红果还在状况之外,见众人都一脸鄙夷的看她,连忙替自己解释,“我没有偷东西,这些都是六姑娘和三、五姑娘赏我的!” “阖府上下谁不知晓三、五姑娘与六姑娘不合?你是六姑娘的大丫鬟,怎能得三五姑娘的赏?拜托你找借口也找个能让人信服的借口!”钱嬷嬷又是一声嗤笑,但显然众人仍是对她这番话十分赞同。 “三姑娘见我办事利落,这才打赏了我……”红果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解释。 “合着红果姑娘事到如今还当我们都是傻子?你这是替三姑娘办了天大的事啊?这能得金锭银锭做赏赐?”这次不用钱嬷嬷,边上早有看笑话的嬷嬷跟着嗤笑道。 “红果,你若再不实话交代,我便要直接将你拧送到顺天府尹了,似你这样欺上瞒下,私盗主家财物的下人,除了要受棍刑,刺面严重者还要盼流放之罪,更有甚者家中之人都要被判连坐!” “奴,奴婢未曾偷盗主家财物…… ”红果目光游移,面上一片苍白,几乎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心虚。 “冥顽不灵!”宋氏见红果直到现在还是死不悔改,扔在不断给自己找借口,终于忍不住心头的厌恶,狠狠拂袖朝钱嬷嬷吩咐道,“直接将人捆了送到顺天府去吧,这样的人咱们宁国公府留不起!” “是!”钱嬷嬷等一众嬷嬷一听宋氏如此吩咐,纷纷上手,生生将红果与她那一堆的财宝分来了来,手忙脚乱地将后者五花大绑。 “大夫人莫要将我送去顺天府,我说!我说!”红果直到周身都被几个婆子困得严严实实,这才终于知道害怕,着急忙慌道,“只要您大发慈悲放过奴婢这次,奴婢马上告诉夫人……” “死到临头还敢在这与我谈条件,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宋氏冷笑一声,看向红果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不屑,“直接将人捆了拖去顺天府!” “别,别!我说,我什么都说!”红果眼见着这群身强体壮的婆子真的要拽着自己出去后,也不敢再谈条件了,慌忙哭喊道,“是我先前按着三姑娘的吩咐,汇报我家姑娘的行踪,三姑娘这才赏了我这些东西!”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处置红果(二) 红果这话一出口,方才本就不齿她的众人更是毫不掩饰各自面上的鄙夷,就连隐在暗处看热闹的下人们,议论声都大了许多,对着红果指指点点的,但是显然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前者的话。 “啧啧,真是恬不知耻,临到死了还这样,还在惦记着挑拨离间!” 看热闹的人群,见宋氏并没有责骂她们的意思,嚼舌根的声音也越发肆无忌惮,离得这么远,红果都能听到他们对自己的议论声。 “没有,我没有攀咬没有撒谎!”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又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红果拼命摇头反驳,眼看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又要继续拽着她往外走。红果再也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地爬到宋氏跟前,哭喊道。 “还请大夫人相信奴婢一次!三姑娘收买奴婢,打听我家姑娘的动静,就是为了在姑娘外出祈福上香的时候,买凶杀人!” “呵,你觉得你胡乱找个借口,浑说一通我就会相信吗!”宋氏狠狠踢开了爬到自己脚下的红果,冷笑道,“三丫头与六丫头就是再如何不合,她们二人到底是亲姐妹,哪有姐姐买凶杀妹 妹的道理?罢了,红果这丫头只怕是疯了,直接乱棍打死吧,不用送到顺天府了!” 红果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听宋氏这番话,又见后者目光冰冷全然不似开玩笑的样子,红果心中一阵慌乱,也顾不上方才被宋氏踹的疼痛,疯了似的又爬了回来。 “大夫人信我!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奴婢愿意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大魏百姓不论贫富皆是虔诚的佛家子弟,素日里更是十分看重誓言,此刻见红果连这般恶毒的誓都发了出来,原本还与宋氏一个想法的众人,纷纷又开始迟疑了。 “求大夫人相信奴婢,五姑娘爱慕裕亲王,这是府上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裕亲王对六姑娘情有独钟,三姑娘与五姑娘这才重金收买奴婢,这些东西当真不是奴婢偷来的啊!”红果见自己的话终于齐了效果,连忙哭喊着继续替自己说话道。 素来要面子,只恨不得将自己打扮得与府中的姑娘们一个档次,这般狼狈的她,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但不得不说,这幅姿态的她确实给她方 才的话添了许多可信度。 “真的是三姑娘收买了奴婢,叫奴婢与她们通报六姑娘的行程,又提前与北门巷的悍匪做好了交易,准备与蓝溪山上将六姑娘截杀,再做出意外的假象……” 不同于围观的下人对红果的话将信将疑,红果话说到这里,宋氏已然全部相信了。但不管如何,许岚秋与许岚灵这对嫡姐妹二人都是府上仅存的未及笄,未定亲的姑娘,若是今日红果的话传出去,不说影响如何,只怕是整个宁国公府的名声又要再臭一次。 “你这小贱蹄子,为了活命竟敢胡乱攀咬主子!找打!”宋氏当机立断,立刻摆出了一幅气极的样子,怒瞪着红果转头又对身后的几个婆子骂道,“你们是木头吗?一个个只会杵在这里了?还不快写将她的嘴给我堵上!” 听到宋氏这么吩咐,钱嬷嬷等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将红果的嘴捂住。 “大夫人,大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要相信奴婢啊……呜……” 红果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已经被粗壮的婆子捂在了腹中。只可惜能听的,不能听的, 在场的众人都已经听了个真切,宋氏如今再补救未免太晚了。 “夫人,红果该怎么处置?要送去顺天府吗?”为首的一位嬷嬷忐忑着凑上来询问道。 “原地打死!”宋氏语气冰冷没有一丝起伏地吩咐道。 “是!”方才问话的婆子瞬间一个哆嗦,夏衫下的寒毛齐齐竖立,却愣是半点异议也不敢有,老实应下开始行刑。 夏日的夜,月朗星疏,夜风时不时拂过,明明是该很惬意的一幕,但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一个有这闲心去感受这一份舒适。夜风吹散了烈日炙烤了一天的灼热,同时将院中的血腥味送到了每个围观的人的鼻腔中。 红果挣扎着被绑上两张长椅,被粗壮的婆子举起了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棍棒,一下下毫不留情地狠狠抽打,一阵阵棍棒与肉体结实的闷响在院中回荡。眼看着前一刻还挣扎不已的红果,逐渐在几个婆子的动作下没了动静,初时还能听到前者被堵住的口鼻中传出痛苦的闷哼,到了这会儿已然没有了动静。 耀眼的火光更是衬得红果被鲜血染红的薄衫,更加狰狞可怖……方才还 议论不休的众人,早在红果开始行刑的时候便没了动静。 “大夫人,红果已经没气了……”良久,两个行刑的粗壮婆子都累得气喘吁吁后,钱嬷嬷上前探了探红果的鼻息,这才凑到宋氏跟前小声禀告,询问道,“这丫头的尸身要如何处理?” “扔去荒山喂野狗!”宋氏蹙眉,语气冰冷地答道。 宋氏此话一出,原本就安静无声的小院,霎时更是静得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听清,甚至能听到不少人在宋氏的话说完后,倒吸一口冷气的。 往年宋氏刚刚执掌宁国公府中馈的时候,为了立威,也不是不曾发生这种杀鸡儆猴的事,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表现自己的“贤良”,宋氏已经有许多年不曾用过这般血腥的手段了。 “今日的事情,若是让我听见你们传上一字半句出去的,我想你们不会想要知道我的手段!” 眼看着两个婆子将已经没了动静,宛若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的红果拖了下去,宋氏这才冷眼环视了四周一圈。显然宋氏也察觉到了方才下人们的动静,这一番话说出来分明就是在敲打众人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红果之死(一) 宋氏视线撇过的地方,一众下人纷纷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闪躲着前者的目光,一时间无人敢答话,宋氏再度蹙眉,冷声怒喝道:“你们是都哑巴了吗!” “是,奴婢(小人)谨记于心,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宋氏一番警告后,终于有下人会意,跪下磕头领命。眼看着在场所有人都再三保证不会泄露方才红果口中之事后,前者才满意地领着几个婆子,带着红果屋中搜出来的赃物,扬长而去…… 翌日,清平园中。 “这匹鲛纱是咱们府上自江南重金收来的,拢共就两匹,原是都给了老太太,但老太太念着你受了委屈,说甚都不要,若不是我们劝着,只怕两匹她都要塞给你了……” 宋氏一早就又领了一群的人,带着一堆的布料首饰,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许岚秋的院子。 “秋丫头快看看这些布匹首饰可有你喜欢的?若是没有的话,稍后我叫钱嬷嬷去金玉阁跑一趟,让掌柜的将这个月的新鲜图样送过来,再让你好好挑挑。” “秋儿谢过大伯母与祖母的厚爱,这些都很好,不必再麻烦了,”许岚秋佯装羞涩腼腆地红 了脸,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写满了激动与欢喜,足把一个收到礼物的小姑娘扮演得惟妙惟肖。 “秋丫头喜欢就好,”宋氏显然对许岚秋的表现也是十分满意。 “至于红果那丫头的事情,大伯母已经帮你解决好了,只是那些赤金头面什么的毕竟过了丫鬟的手,脏污了,你且等两日,待大伯母帮你将那些头面融了,照着咱们京中如今最盛行的款式再给你打几套新的送过来,”说了这么久,宋氏才终于说到了正题。 “秋丫头,你先前去白马寺上香祈福的时候,路上可有遇见什么不好的事?”宋氏原是想轻轻揭过此事,但想到昨夜红果的反应,前者还是想要试探一下许岚秋的态度。 “既然大伯母问了,那秋儿也不瞒着您了,”许岚秋假意为难了片刻,良久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唇道。 “秋儿此次上山确实遇见了一些意外……后来秋儿在寺中休养了几日,誊抄佛经,诵经祈福后,心绪平稳自觉没有什么大碍,便收拾了下山回府了。此事毕竟事干裕亲王,秋儿又是个姑娘家,怕家中长辈担忧,又怕坏了裕亲王的 名声,秋儿这才不曾提起,还望大伯母莫要怪罪才是。” 许岚秋再度搬出了当时隐瞒越氏的说辞,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些,道是那群刺客明面上是针对自己而来,不知为何在见到赵玄磷后,却死死追着后者不放,分明是要至赵玄磷与死地的样子,而许岚秋自己反倒更像是,无端被波及,牵连进来的无辜路人。 “秋丫头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那帮人当真不像是冲着你来,反倒是冲着裕亲王去的?”宋氏被许岚秋的话唬了一跳,连面上的笑容也保持不住了,抓着后者的手臂就追问道,“你且仔细再想想!” “那群人虽口中嚷嚷着要取我的性命,但确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冲着裕亲王来的……他们虽都做成山匪打扮,但其中却有几人武功高强,且训练有素,明显与那些山匪不同。” 早在宋氏开口的时候,许岚秋就在心中暗喜,当下自然毫不犹豫地将事情“和盘托出”。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加可信,许岚秋甚至还假装苦恼了冥思了许久。 “……只可惜当时秋儿已被那种情况吓傻,后来更是吓得昏了过去,后边的事 都是纤儿告诉我的。后来临到下山前,裕亲王特地命人来转告了我们,只说此事不许外传,他还在追查,如此一来秋儿更是不敢与府中提起此事了。”许岚秋叹息道。 “秋儿直到今日仍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要对我一个身居后宅的女子下手……” “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的想法,哪里是咱们这种寻常人可以琢磨得出来的,你莫要多想了。”宋氏努力压下自己复杂的情绪,假意柔声安慰许岚秋道。 “倒是难为你这丫头懂事了,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竟还惦记着不叫我们担心,一会儿我叫大厨房给你炖些安神的补汤,可得好好将你养养……” “还是大伯母最疼秋儿了,”许岚秋笑得一脸天真,看宋氏的目光写满了依赖,叫后者受用不已。 “你在家中好好休息,余下的事情自有大伯母这些个长辈帮你解决,你且放心就是。”宋氏面上的笑意仍有几分僵硬,许岚秋权当没看出来。 二人心思各异,面上却保持着融洽的样子,最后欢喜散场。 “姑娘,老太太与大夫人看来这次是下了血本了,”纤儿一边帮许岚秋收拾着 屋中琳琅满目的东西,一边笑道。 宁国公府如今不比从前,若是在府上全盛时期,这些东西摆出来根本不够看的。但以如今宁国公府形势,这些确实是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了。 “不过是在补偿罢了,”许岚秋笑得冷淡。 “也是,虽说大夫人将消息压得紧,但昨夜咱们院中可是有不少人听到了红果的呼喊声,”想到昨夜红果凄厉的哭喊声,纤儿打了个哆嗦。 “往常咱们这大伯母最是爱惜羽毛,这次倒真是下了血本了,”许岚秋露出了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素手轻轻抚摸着触感极好的布料,“你当今日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不过是她们想要堵上我的嘴,特地准备的罢了。你且等着看吧,今日过后,还有好东西得送过来。” 想到自己方才刻意提醒宋氏,那群山匪中掺杂了几个“训练有素”的高手,另外加上这些人还是冲着赵玄磷去的消息,只怕接下来可有得宋氏忙的了。 若说今日宋氏送来这些东西是为了补偿,堵上许岚秋的嘴,那许岚秋方才透露出来的消息,只怕值得宋氏在斟酌后,下更大的血本来补偿她…… 第二百六十章 红果之死(二) “这鲛纱可是好东西,最是适合夏日里上身,冰冰凉凉的,正好用姑娘前些个画的样式裁成衣衫,待到过两日的赏荷宴时穿上,咱们姑娘定是当天最美的姑娘,没有之一。” 许岚秋望着一屋子琳琅满目的首饰布料,正想事想得出身,那厢纤儿已经抱着两匹鲛纱布料,美滋滋地比划着要给许岚秋做衣裳了。 “挑那套低调些的图样去做,绣纹也做得简单低调些吧。以咱们府上如今这幅情况,反倒不适合太过张扬,”许岚秋不忍给纤儿泼冷水,只能柔声劝道。 纤儿嘟嘴,心中虽有些不愿,但还是老实答应了许岚秋的要求。 夏日的初阳永远比其他三个季节出现的得要早,不过才多久的时间,沉淀了一夜的空气在烈日下又变得闷热。 三房正院。 “三姐三姐,大事不好了!”许岚沁慌慌张张地压低声音嚷嚷着,焦急地推开了许岚灵的房门。 许岚灵正坐在妆台前,由丫鬟帮她梳头挽发,见许岚沁招呼都没打,冒冒失失地冲进自己屋中,前者本就因事心烦的心情明显更差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许岚灵蹙眉骂 了许岚沁一句,望着她的目光写满了不满。后者显然是刚刚起身,发髻都有些歪扭。 “三姐,红果,红果被打死了!” 换做平时许岚沁必然会老实与许岚灵认错,可这会儿许岚沁自己慌乱害怕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许岚灵的责怪? “好好说话,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许岚灵蹙眉,显然也对许岚沁这忽然带过来的消息有些意外。 “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听丫鬟说,昨夜大伯母领了一堆的婆子将红果拿下,说是红果私自偷盗主家财物,不曾想红果为了活命,后来竟然攀咬出了咱们。大伯母最看重咱们府上女眷的名声,当夜就将红果打死了,可红果已经将咱们买凶杀人的事情说出来了……” “三姐,红果将咱们供出来了,祖母与父亲若是知道此事,咱们可如何是好?呜呜……”许岚沁好容易平缓了一下气息,将事情始末说了个清楚,话到最后,前者还是吓得发抖,抓着许岚灵的手,不住哭道。 “你慌什么?前两日我与你说得话你都忘了不成!” 许岚沁心中虽也慌乱,但比之许岚沁还是沉稳了许多,被她哭得 心烦,前者也维持不住自己一贯温柔的好姐姐人设,骂道。 “一个无关紧要犯了错的丫鬟说的话,如何能信?若是真任由她胡乱两句攀咬,大伯母与祖母就来质问咱们,那便是将咱们身后的外祖的脸扔在地上踩!”骂过以后,许岚灵还是放缓了语气劝道。“只要闻家不倒,祖母她们便是真有证据证明是咱们对许岚秋那丫头下的手,也奈何不得咱们,你且放宽心好了……” “你且想办法,今日便帮着我联系上外祖母,我要知道白马寺如今的情况,若是蓝溪山的封山令解除了,咱们必须尽快找到那日的那群山匪,还有外祖母那边派出的府兵,好好问清楚情况!”许岚灵煞费苦心,强压着自己心中的火气,柔声劝了半日,好容易将许岚沁劝好哄走,这才对着自己身边的秋蝉吩咐道。 一晃又是三日时间过去。 蓝溪山禁令已解,闻府手忙脚乱地上山寻找自己失踪的一众府兵,结果还未等到他们找到什么头绪的时候,新帝却忽然一旨暗诏,让他们的主子闻老尚书,被迫在家“养病”了。 闻老尚书到底是两朝元老,就是 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好歹也当得上一句劳苦功高,赵覆之只是让他禁足,对外又给闻老尚书安了个“在家养病”的好借口。 一时间,朝野内外除了一些知道内情的,又或者是敏感一些的世家官员,竟无人察觉到这幕后的暗潮汹涌。 最令人意外的是,察觉到其中另有隐情的“聪明人”里,宁国公府上下赫然是其中之一。而这一切,全是因着红果的死,和躲在背后,以受害者的身份推波助澜的许岚秋…… 时间回到两日前。 且不说因为红果一个丫鬟的死,原本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宁国公府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却说宋氏在离开了许岚秋的院子后,回到自己的屋中,越想越觉得许岚秋方才的话颇有深意。 苦思了半日后,想到隐藏在此事后的某种可能,宋氏吓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也顾不得这个时辰是不是往日柳氏午休的时间,匆忙又打着请安的名号,去了柳氏的院子。 对于红果的供词,还有许岚秋隐晦透露出来的消息,宋氏没有半点隐瞒,一股脑地告诉了柳氏。 “你的意思是秋丫头在蓝溪山遇险,但却遇上了裕 亲王相助?”柳氏不明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欣喜了许久,“英雄救美,这可是话本中常见的剧情,都说患难见真情,说不定待裕亲王自白马寺回来后,不日就要叫人上门提亲了。” “母亲,现下要紧的不是此事啊!”宋氏见往日精明的很的柳氏被欢喜冲昏了头,只怪自己没将话说清楚,连忙着急道,“您可还记得昨日处置红果时红果透露的消息?若是秋丫头上山遇险一事当真是灵丫头与沁丫头做的,便也罢了,偏生,唉……” 宋氏不得已,只能再将方才从许岚秋那边试探来的隐情又与柳氏说了一遍。 “母亲,此事万没有咱们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三房那两个丫头的外祖是闻尚书,试问以闻老夫人偏疼小辈的性子,在知晓了她们二人受委屈后,如何能够不出手。可若是闻府的人当真出手了,为何如秋丫头所说的那样,那群人分明是奔着取裕亲王的性命去的啊!” “你的意思是说,闻家是打着替两个外孙女报仇的幌子,实际上想对裕亲王下手!”柳氏迟钝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震惊道,“他们怎敢?!” 第二百六十一章 弃卒保车 “儿媳正是因为猜到了这个可能,这才不敢私自做主,连忙过来禀告母亲,”宋氏见柳氏终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面上的急色稍缓,但还是表情凝重的接着道。 “有没有可能弄错了?”柳氏还是不敢置信,“灵丫头毕竟是将来要入宫当皇妃的人,何苦与秋丫头一个庶女过不去,更不用提此事还扯上了裕亲王……” 话虽如此,但想到先前许岚沁看许岚秋的目光,还有群英宴时,新帝对许岚秋的另眼相待,即便柳氏自己都不想承认,但确实,许岚灵姐妹二人有对许岚秋下手的动机。 “儿媳初听到此事时也是不敢置信,总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今日响午,儿媳特地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听说,裕亲王根本不在府上,而白马寺所在的蓝溪山也封山多日了……”宋氏苦笑着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柳氏。 旁的不说,单单赵玄磷不在王府,而蓝溪山却封山了这两桩事情,就足够确认此事的真实性。 且不说许岚秋是否真有那个本事从山匪与闻府府兵的手上逃脱,以赵玄磷暧昧不明的态度,后者真的会因为许岚秋一个小小的庶女封山,甚至不 惜得罪闻家?再者说,许岚秋说这个谎言与她又有什么益处? 这几点,不止是宋氏,柳氏同样也想到了。 “不敢瞒母亲,先前群英宴时,咱们府上就混入了闻家的人,但儿媳看他们只是在抽签时动手脚,目的也都是为了灵丫头两姐妹好,这才没有如何。” “闻家到底是灵丫头姐妹二人的外祖一家,闻氏虽说做了丑事,可闻家这门亲,于情于理对咱们府上还是有益的,儿媳便私自做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闻家人联系灵丫头二人了。” “当时若是知道灵丫头竟会如此糊涂,说甚儿媳也定然要将闻府遣进来的钉子拔了……不曾想如今竟为咱们府上招来了此等祸事。儿媳自知有错,但为今之计,还请母亲帮着想想,尽快拿出个主意来才好。” 似是觉得方才抛出来的消息还不够严重,宋氏又接着说道。 前者一直在府上扮演的就是一个和稀泥的角色,加上先前一直被柳氏压着,这才私心里一直都不曾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柳氏,此次借着这个机会,宋氏干脆将自己先前的小动作合盘脱出,打的就是柳氏这会儿没工夫处置自己的主意。 “ 若是此时真如咱们所料,只怕……”只怕她们宁国公府也逃不开干系。未尽的话宋氏没有说完,只她面上明晃晃的担忧却没有隐瞒她的担忧。 “只怕什么?我现在就去信叫闻家将他们心心念念的外孙女给接过去!”柳氏拍桌怒起,“亏我还天天念着咱们府上这一代的小辈里,灵丫头只怕会是最有出息的,没曾想她与她那母亲闻氏一样,都是个祸害!” 宋氏没说完的话,柳氏自然也能想到。 截杀许岚秋的主意想来应当是许岚灵姐妹二人出的不错,只是没有想到闻家竟然也横插一脚,偏生还借着许岚灵姐妹二人的主意,想要趁乱将裕亲王也给解决了。 世人皆知谋害皇室是个什么罪名,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柳氏这是想趁着蓝溪山封山,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之前,将宁国公府与闻家划清界限,甚至不惜损失许岚灵这个,将来可能成为皇妃的孙女儿。 “母亲,如此做只怕要寒了灵丫头姐妹二人的心……” 宋氏欲言又止,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然前者眼中此刻闪烁的喜悦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只可惜,柳氏如今一门心思都在 想着如何将宁国公府阖府上下从此事中摘出来,压根没有注意到宋氏的口不对心。 “呵,若不如此做,只怕事情败露以后,咱们整个宁国公府都要替闻家当替死鬼!”柳氏冷笑,若说开始时她对许岚灵还有些不忍,在听了宋氏明里暗里挑拨离间的一番话后,前者满心只想着如何让宁国公府全身而退,哪里还顾得上许岚灵姐妹二人的死活? “此事宜早不宜迟,须得尽快办妥才好,这样吧,你今日便去督促着灵丫头二人收拾东西,尽快将她们送回闻府,”冷静下来的柳氏冷漠地冲宋氏吩咐道。 “闻家不是一直都念着闻氏生的这对丫头片子?如此心心念念,我便如了她们的愿,将惹送过去给她们教养好了!”柳氏再度冷笑,那冷漠的样子,似乎送出去的根本不是她血缘上的孙女,而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是!”宋氏被柳氏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心道幸好自己与柳氏是一条船上的人,否则以柳氏的性子,只怕自己也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一枚棋子,冷血到令人害怕…… 经过了宋氏早上的殷勤献礼以后,许岚秋再度恢复了她低调的生活, 本以为与宋氏透露那些消息以后,至少要等上个三五日才能听到宋氏有所动作的消息,没曾想,当日下午就听说许岚灵姐妹二人被宋氏打包送回闻家的消息。 “姑娘是不知道啊,三五姑娘似乎自己都没有想到,为何大夫人会整出这么一出,临到上马车前还在哭着要见老太太,请她老人家评理,没曾想大夫人直接站出来,告诉她们,送她们回闻府是老夫人的主意,可没把那两位祖宗噎死……” 纤儿捧着绣绷,连手中的活都忘了,一心与许岚秋八卦着。 “我就说怎的这次办事速度如此迅速,原来是老夫人出手了啊,”许岚秋十分给面子地顺着纤儿的话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前者那双桃花眼幽深一片,叫人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 柳氏不愧是柳氏,就算时隔多年,年老体迈,前者刻在骨血里的狠辣还是无人能及。嫡亲的亲孙女,说放弃就放弃了,还是那样一个前途光明的好孙女…… “就是要这样才有趣,若是柳氏当真因为年迈而变得心慈手软,反倒还没意思了呢。”许岚秋冷笑一声,精致的小脸上有毫不掩饰的玩味。 第二百六十二章 开始动作(一) “姑娘您说什么?”纤儿没听清方才许岚秋的话,还当后者是有事吩咐自己,疑惑抬头。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罢了,”许岚秋淡淡一笑,并没有与纤儿解释的意思。 怎么办?如今只要一想到复仇她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隐隐为当朝文官之首的两朝元老,闻老尚书忽然“告病在家”;消失了小半个月的裕亲王突然重新出现,却听闻裕亲王府连日不断地递帖子进宫求请太医;精通朝政喜怒不显的新帝,近日日日面色阴沉;而京兆府尹连日来日日都要派兵,前往白马寺所在的蓝溪山巡查…… 种种事件之下究竟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 许岚秋合上赵玄磷寄来的信笺,忍俊不禁。从前怎么不知道,后者竟然还有这冷幽默的细胞? 赵玄磷无故消失了近一个月,一出现就不停地自宫中请太医,赵覆之更是十分体恤地将宫中上好的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到裕亲王府。朝野内外有些地位的都不是什么傻子,只稍一打听便能知晓,皇帝赏出去的都是些疗伤的 圣药。 这么一来,裕亲王重伤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再看京兆府这段时间的大动作,又有细心的人很快挖出,蓝溪山先前封山一封就是大半个月的消息,时间上正好与赵玄磷失踪的失踪的时间不谋而合,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了刺杀。 加之京中有权有势的人不在少数,京兆府权利虽大,但只要费心些打听总能得知一些有用的消息,很快蓝溪山出现匪徒的消息也被众人知晓。 蓝溪山出现匪徒,裕亲王恰巧重伤,饶是再迟钝的人也不由得将两桩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堂堂天子脚下出现匪徒也就罢了,偏生这匪徒竟敢胆大包天地将毒手伸向了裕亲王,如此新帝日日面色阴沉也终于有了解释。 闻老尚书虽是历经两朝的元老级别大臣,但其身体向来健朗,更有敬业的美名流传与民间——想当年闻老尚书带病上朝,最后体力不支,晕倒在勤政殿上,这才传出了此等美名。 试问就是这么一问敬业又健壮的老大臣,如何会因为小小的风寒,严重到要告假休养的地步? 一时间众说 纷纭,更有“聪明人”将闻老尚书告病在家休养一事,强行与赵玄磷遇刺一事扯到了一起,一番分析逻辑严谨,有理有据,一时间竟是占据了所有猜测的大头。 加之与闻家交好的官员有上门探望者,具被拒之门外。好奇心害死猫,闻家越不让人探望,越是有人想要打探消息,甚至将此事禀告道了皇帝面前。 只见他们这个英明神武的年轻帝王面色复杂难辨了许久,才对着文武百官下了一条不许叨扰闻老尚书养病的旨意……得,这下算是彻底坐实那条骇人听闻的消息了。 可闻老尚书身为两朝元老,更是文官之首,与裕亲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要与后者过不去,更甚是出手刺杀裕亲王呢? 这道质疑声刚刚出来,立刻有人反驳,说是闻老尚书是出了名的保皇党。如今新帝膝下无子,根基尚且薄弱,而裕亲王虽无心于皇位,其手下的人脉财富局势可怖……说不定闻老尚书就是为了闻家日后的荣耀,和邀宠,这才铤而走险,想替陛下除了裕亲王这个心腹大患…… 总之 ,不管朝野之中出现什么替闻老尚书说话的声音,或是对闻老尚书刺杀裕亲王一事发出任何质疑,立刻就会有人出来将这些人反驳回去。 一时间朝野内外风声鹤唳,众人都有一种风雨欲来前的最后宁静的感觉…… 而京中的形势越是诡谲,越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就是裕亲王赵玄磷这个受害者,连带着许岚秋这么个小小的庶女,在背后推波助澜。 一件事,说的人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终于,在事件发酵了近一个月后,某日大朝会,新帝黑着脸,主动提到了此事。 “朕知道,先前朝中针对闻老尚书的流言蜚语不少,而你们这些个文官也因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没少上书给闻老尚书求情,”年轻的帝王难得黑了一张俊脸,冷眼看着金阶下的文武百官,“你们不就是想要试探此事的真伪吗?如今朕就明白告诉你们,此事就是真的!” “朕不愿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是以在听说裕亲王遇刺,刺客可能是闻府之人后,朕第一时间压下了此事,也给足了闻老 尚书体面,并未命大理寺将他扣押,可你们看看你们是如何做的?” “一个个,流水似的奏折呈上来,不说政务净是一些求情之语,如今你们倒是看看,好生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朕可有冤枉了闻老尚书!”说话间,赵覆之站起了身来,自御案上的奏折里抽出了京兆府尹的那份,狠狠摔到了金阶下,怒道。 “京兆府尹费时半月时间,从人证到物证全部都在折子上,你们说不希望朕冤枉了无辜之人,如今你们倒是好好看看,闻尚书究竟是哪里无辜?!” 有胆大者,趁着赵覆之震怒背过身的功夫,捡起了地上的奏折,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闻府的府兵,再到山匪的口供,最后再到暗访来的各种情报,闻老尚书刺杀裕亲王一事妥妥的板上钉钉,可谓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有一人开口,立刻又有人接过了方才捡起来的奏折,于是百官就这么手手相传,很快就将整本奏折看了个清楚明白。事已至此,谁还敢说闻尚书是无辜的?说出来不就是在打皇帝与裕亲王的脸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叔侄夜话 刺杀皇室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原本看在闻老尚书两朝元老的身份上,赵覆之在早朝时斟酌了许久,顾忌着许多,最后还是暂时让闻老尚书革职在家,等候处置。 早朝散会后,闻家即将倒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朝野内外。 赵覆之到底是还没将闻尚书的罪名定下,但众人皆知,此次后闻家便算是真的倒了。 闻家后继无人,唯一的顶梁柱闻老尚书头脑发昏,做了这么严重的一件事,自毁长城。眼看着京中又有一家勋贵即将倒下,老牌勋贵心有戚戚的同时,似乎从中也嗅到了什么阴谋的味道——难道新帝想要将手伸到他们这些人的头上? 想到先前的景王,再到宁国公府,甚至连寻贵间最骄傲自豪,用来攀比交流感情,却被新帝无情取消掉的群英宴,众勋贵觉得自己真相了。 闻老尚书为人尚可,但总有些迂腐,在朝中虽说人脉不少,但与之交好到能位置求情的却在少数,而他的政敌也不算少。 原本发生了这档子事,满朝文武对闻家避之不及都不算过分,偏生在老牌勋贵们串通一气,自以为发 现真相后,原本无人求情的闻老尚书忽然间就成了众人热议的对象。原因无它,且看陛下御书房龙案上的那些奏折,全是给闻老尚书求情的便可知。 是夜,月华似练,更夫敲响了今日的最后一个更声。 皇宫之中,勤政殿却依旧是灯火通明一片。 “朕原还在想该如何处置闻老尚书,如今倒好,这成堆成堆的奏折启上来,这是要逼着朕将闻老太师无罪释放不成?!”赵覆之一张俊脸阴沉一片,反手将奏折扔到了龙案之下。 “陛下何必动怒,如今这幕不就是咱们预料之内的结果?”堂下一道俊朗修长的身影弯腰捡起了赵玄磷前一刻丢下的奏折,温和地笑着拂去了奏折上不存在的尘埃,重新放到了龙案之上,这人正是赵玄磷。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就是皇叔好脾性,这才能以德报怨,”赵覆之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并没有太将赵玄磷的话放在心上,看起来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赵覆之自登基以来,喜怒不形于色,别说是朝野内外的文武百官,就是伺候在他身边的近侍,都摸不清前者的 心情。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以赵玄磷的权势地位,赵覆之应该防着他这个皇叔的,偏生每每后者在赵玄磷面前时,总会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好吧! 手底下的大臣全是这种货色,净让人看笑话,这叫他如何能在这个皇叔面前抬起头来?大臣净做蠢事,到最后被嘲笑的还不是他?这样的糗事次数多了,赵覆之再也没脸在赵玄磷面前端架子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再也不端着了。 “陛下换个方式想想,”赵玄磷面上还是温润的笑,看赵覆之的目光大有长辈在看晚辈的既视感。 “给闻老尚书求情的,居多都是朝中的老牌勋贵,您昨日已说了,此事不容求情,何不大惩小戒一番戳戳他们的锐气……另外,文官之中陛下也是时候该提拔一些自己的人了。” 赵玄磷不是不清楚赵覆之的城府,前者心中更是明白,自己这一番话就是不说,以赵覆之的头脑只怕用不了多久也能自己想到。赵玄磷之所以主动提点,就是想卖赵覆之一个好,另外也是真看在后者是自己侄子的份上。 身为疑心病最重的皇帝,赵覆之又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察觉到赵玄磷是真心还是假意,想到先帝临终前的那封暗诏,另外还有自己这些年暗中查到的种种,赵玄磷有心示好,赵覆之自然也有同样的想法。 本自同根生,为何一定要闹得那么僵才好?难道皇室就不能有一点真情实意的亲情? “皇叔所说的,朕明白了,至于闻尚书,若是朕判他贬为庶人,三代内不许入仕,再举家流放的话,可行?” 赵覆之那双与赵玄磷有七分相似的凤眼,静静留意着后者的反应。 闻老尚书一定要受罚,闻家也一定会倒,但前提是这个处罚不好太过,否则满朝上下,只怕都要唇亡齿寒,对他这个新帝不满。毕竟闻老尚书打的可是为了他的名义,这才铤而走险刺杀的赵玄磷。 而若是处罚太轻……赵覆之抬眸,再度望了一眼风度翩翩半点,不似勋贵更像个文弱书生似的赵玄磷。 只怕罚得太轻,这位也不会满意。 京兆府不是吃白饭的,但与赵玄磷的暗卫比起来明显就不够看的了,前者查到的,呈上来的证据 ,一律如赵玄磷所说的那样,就是闻老尚书设计刺杀的他。可,以赵覆之的暗卫查探到的消息…… “陛下英明神武,”还没等赵覆之想多久,就见站在堂下的赵玄磷忽然打着官腔道。 这分明就是对赵覆之的处置十分满意的意思。 合着,身为当朝文官之首,两朝元老堂堂二品大员,因为其孙女得罪了你的小女友,就要连累闻府上下便为庶人还不够,还得被流放?想到闻老尚书那年迈的老胳膊老腿,赵玄磷很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话虽是他说的不假,但赵覆之原也只是想说自己表达出这么个态度,赵玄磷再客气一番,他就能适当地给闻老尚书减刑,判个抄家贬为庶民就好了,真若按赵覆之自己方才说得那般,前者反倒觉得过分了。 奈何赵玄磷愣像是听不出来赵覆之的言外之意一般,装傻充愣顺杆爬,一时间反倒叫后者骑虎难下……“如此处置能叫皇叔平息怒火便好,”赵覆之眼皮跳了跳,面上还要强扯出笑来,夸赞赵玄磷的识大体,当真是憋屈。 于是赵玄磷满意而归,而赵覆之憋屈得一夜未眠。 第二百六十四章 弃子 再说先前被柳氏被毫不留情,直接送回闻府的许岚灵姐妹二人。 柳氏的心腹易嬷嬷上门,冷声要求许岚灵姐妹二人收拾行囊的时候,许岚灵便知道,自己与许岚秋的这次博弈,她再次输了。 “易嬷嬷,这是怎么回事?祖母为何忽然要我们姐妹二人去闻府?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凭甚清平园那丫头一回来,就要将我们姐妹二人赶走?!” 许岚沁不清楚状况,听说柳氏要她们收拾东西,去闻府长住,还以为是许岚秋又在柳氏跟前,说了她们姐妹二人的坏话,立刻愤愤不平道。 “这算什么?合着只有她许岚秋才是宁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我们都该给她这个庶出小姐让路对吧?” “五姑娘慎言,”易嬷嬷浑浊的老眼一瞪,威严道,“老奴只是一介下人,不过是负责替老夫人将话传到,还请两位姑娘不要让老奴为难。”话虽这么说,但易嬷嬷此刻完全不是下人应该有的谦卑口吻。 或许是因为跟柳氏久了,易嬷嬷板着脸瞪人的样子,竟与柳氏有五分相似,生生看得许岚沁浑身一颤,再不敢抱怨了。只是后者眼中那不甘的目光,却泄 露了她的心思。 “劳易嬷嬷多跑一趟,还请嬷嬷转告祖母,我们姐妹二人知晓了,日落前便会收拾好行囊离开,”许岚灵素白着一张脸,强做镇定道,若是细看看能看到她袖袍下颤抖得厉害的手。 “老奴多谢三姑娘体恤,”易嬷嬷这时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意,似是十分满意许岚灵的上道。 许岚灵早在易嬷嬷来时就料到了结果,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前者早在许岚秋完好归来的时候,就隐隐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是以这会儿她心中虽然仓惶,但比之毫无准备的许岚沁还是镇定了许多。 “嬷嬷且慢,”临到易嬷嬷要走时,许岚灵才咬牙,叫住了她,“烦请嬷嬷帮我带一句话。” 宁国公府的姑娘,除却许岚秋,一个个也都算是易嬷嬷亲眼看着长大的。许岚灵生来美貌又颇具灵性,自幼便是被当成第二个许岚沅,以皇妃的规格在教养。 小姑娘不过也才到即将及笄的年岁,一张小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味道。往日只见她骄傲不可一世,自闻氏死后才难得见许岚灵收敛许多。但因着柳氏与赵覆之的那一约定,许岚灵 仍是矜持自傲的。 这还是易嬷嬷第一次见到许岚灵美目含泪,欲哭不哭一副逞强的样子。 “姑娘请讲,”易嬷嬷回头看了许岚灵一眼,在心中生了两分怜悯,无声叹息道。 “烦请易嬷嬷替我给祖母带一句话,”许岚灵头一次在下人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姿态,就算这下人是柳氏身边的老人,算得上是府上的半个主子,却也够前者自尊心受挫。 只见许岚灵原本还苍白的面色,因为羞愧,不多时染上了两分薄红,许久才听她带着哭腔,含泪苦笑着道,“祖母当真准备放弃灵儿了?” “三姑娘的话,老奴一定原原本本帮您带到。” 易嬷嬷深深看了许岚灵一眼,目光复杂不已,原是要走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后者到底年幼,此刻受了如此大的打击,面部表情也没有维持好,只消稍微深想,人精似的易嬷嬷不难猜出许岚灵此刻的心理活动。 “其实老奴一直都想不明白,姑娘身为嫡出,又与陛下有婚约在身,生来就比旁人高贵许多,何苦要自降身价一次次与六姑娘相斗?六姑娘再如何得宠,压盖您的风头,到底出身摆在那里……您 又何必呢?” 许是想到了府上几个姑娘的幼年时光,易嬷嬷难得感慨多嘴了一句,但见许岚灵一双美目写满了倔强,仍是一副固执的,全然听不进自己的忠告的样子,易嬷嬷最后只无奈叹息。 “还请两位姑娘尽快收拾吧,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易嬷嬷闭了闭眼,将自己那多余的同情心遗忘,冷声丢下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了三房正院。易嬷嬷走得干脆利落,许岚灵终于明白,事情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待到前者彻底走出了视线后,许岚灵身形才晃了晃,任由眼眶中的热泪落下。 “姐姐,为何祖母要将咱们赶回外祖家?你不是说咱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吗?不是说就算红果被抓,胡乱攀咬也奈何不得咱们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将咱们赶去外祖家?”还没等许岚灵绝望心伤多久,就见一直怯懦忘了反应的许岚沁忽然反应过来,拽着她不断追问道。 许岚灵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无脑冲动的妹妹,一时间脑中思绪纷乱,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究竟是悔是恨,将一切都瞒着许岚沁,究竟是错是对? 自许岚秋完好归来那日,饶是精明如许 岚灵也慌乱了数日,手忙脚乱联系上闻府,才知晓刺杀许岚秋不成不说,可能还将裕亲王赵玄磷给牵扯了进来。 无人不知,刺杀皇室是个什么罪名。 柳氏此时此刻此举,分明是从许岚秋那边得知了什么,看她们姐妹二人闯下弥天大祸,无处补救,干脆直接壮士断腕,将她们姐妹二人送到闻府,趁着事发前划清界限……真是真实又薄凉。 “哈哈哈……”许岚灵笑出了泪。 被亲祖母抛弃,唯二嫡亲的弟妹又都是靠不住的,算来算去,到头来连自己与外祖一家都赔了进去,她到底实在做些什么?许岚灵又恼又恨,被许岚沁缠得烦了,目光冰冷不带感情地狠狠瞪视过去,总算是将后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到底是曾经骄傲的天上月,就是跌落凡尘,许岚灵也还有自己的骄傲自尊,说是日落前收拾好离开,果真没有多耽误一分一秒,连带着愤愤不平的许岚沁也被后者唬住,一路抹着泪,哭哭啼啼地上了马车。 瞧二人这幅英勇的样子,知道的知她们是回闻氏的外家“享福”,不知道的只怕还要以为她们二人是要上战场英勇就义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养一枚棋子 为了给日后事发做铺垫,柳氏与宋氏一致决定,将此次许岚灵姐妹二人送走的架势弄得十分浩大。 宁国公府大门敞开,一辆豪华的马车带头,其后便是拉着许岚灵姐妹二人的行囊车马,满满当当几车的行礼,叫人一看便知,这哪里是去闻府探亲,分明是长住享福的…… 柳氏从做下送走许岚灵姐妹二人的决定后,便一头龟缩进了自己院中的小佛堂里,敲着木鱼转着佛珠,心心念念的却是在祈祷宁国公府,万不能牵扯进此事之中。 “老夫人,”佛堂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人都走了?”柳氏手中的动作一滞,声音里竟有两分难掩的颤抖。 “已经送走了,”来人正是前不久才去催促过许岚灵二人的易嬷嬷。只见后者无声叹息了一声,放缓了脚步走到柳氏身畔,给后者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外衫,这才柔声道,“老夫人莫要自责难过,兴许事情并不如咱们设想的那般糟糕呢?” 易嬷嬷是柳氏的心腹,柳氏与宋氏谈话时,她也在场,是以前者对此事其中的隐情倒是比府上多数人都要清楚。而如今阖府上下都在传,柳氏当真是宠爱极了许珩膝下的两个嫡 女,眼看着宁国公府没落,甚至不惜名声,将两个嫡女送到了闻府享福……只有易嬷嬷知晓,做出这样的决定,柳氏自己心中也绝不好受。 “她们可有多说什么?”柳氏不曾睁开眼,良久才沙哑着嗓子问道。 易嬷嬷心知柳氏此刻难过,但也没敢瞒着方才许岚灵让自己转告的话。加之许岚灵的变现确实让易嬷嬷失望透顶,柳氏没问,易嬷嬷也主动说出了许岚灵看似没有悔改,和许岚沁出府前哭哭啼啼的表现。 “唉,”柳氏叹息一声,终于睁开了眼,一双有些浑浊的双目在佛堂悠悠的烛光下越发显得老态,“灵丫头通透得很,却不知为何,在遇上了秋丫头以后生生失了往日的判断,竟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说话间,柳氏浑浊的双眼中已经蓄上了泪水。不知情的只怕还要误会她有多么不舍许岚灵这对孙女儿。 然而易嬷嬷却是心中清楚,自己这个老主子最是薄情寡性,自私自利,她心疼的哪里是两个孙女儿,分明是心疼这些年来花费在许岚灵身上的心血,惋惜后者身上那一纸不成文的婚约罢了。 “灵丫头废了连带着沁丫头也……”柳氏轻 轻擦去了眼中的泪水,再度闭眼,“只是可惜了,灵丫头身上那个与陛下的婚约,只怕是也要作废了。” 不出易嬷嬷的预料,没等她提起此事,柳氏已经主动开始不值。易嬷嬷虽早就料到柳氏会有这么一感慨,但当真听到后者说出这样的话,易嬷嬷心中还有有些兔死狐悲的寒凉。 “可惜咱们家只有沅儿和灵丫头姐妹二人的出身好些,其他庶出的丫头压根指望不上……当真是可惜了这桩婚约,”柳氏只是自言自语在感慨,压根也不在意易嬷嬷会不会回应自己。 “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婚约换人?!”柳氏原本暗淡浑浊的老目忽然一亮,原本苍老的面容都瞬间迸发出了光彩,只见她抓着易嬷嬷的手激动道,“我原与陛下协商时,谈下的就是咱们宁国公府必须再出一个后妃,却并未明说我们宁国公府究竟要让哪位姑娘入宫。” “府上如今剩下的适龄的姑娘虽然都是庶出,但咱们许家的丫头就没有丑的,若是趁现在挑出三两个来,好好教养教养,兴许赶在陛下大选之前,还能来得及培养出一两个出挑的……” “再不济,咱们还有秋丫头!对啊,秋 丫头不仅容色出挑,就连那通身的礼仪规矩,也是得过宫中嬷嬷再三夸奖的,若是届时实在养不出何时的姑娘,咱们便将秋丫头以嫡女的身份送上去!” 柳氏越说双眼越是起劲,自我感觉主意良好,紧抓着易嬷嬷的手臂激动道。 “左右再过不久闻家就要倒了,等闻家倒了,咱们再将秋丫头的生母扶正,给她的排位抬一个平妻的身份,如此一来秋丫头也从庶女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女,更是莫说是入宫,再不济裕亲王的侧妃位置她也当得起。” “珩儿不是一直对秋丫头的生母心怀有愧?想来若是让他将安氏扶正,哪怕只是一个排位,珩儿也定然千万个愿意。秋丫头自己不说,但想来定也是想要将自己的生母排位送进宗祠供奉的……” 柳氏双眼放光,原先还因为失去许岚灵两姐妹这两个辛苦养成的孙女而惆怅的心情,瞬间又变得开朗,甚至恨不得立刻就能听到闻家倒下的消息。 只能道柳氏近日运道不错,说句心想事成也不为过,这不将许岚灵姐妹二人送回闻家以后不出三日,便听说闻老尚书身体不适,“告病在家休养”。 柳氏与宋氏二人得到 消息后立刻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敢,心道果然如她们猜测的那般,一时间本就低调的宁国公府更加低调,甚至看不到许家的下人外出…… 时间回到正轨。 却说赵玄磷与赵覆之在御书房畅谈了半宿后,翌日一早,赵覆之便在朝堂之上宣布了自己昨夜与赵玄磷“商量”好的,对闻老尚书的处罚。 “陛下,闻老尚书毕竟是两朝元老,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虽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但这处罚是不是未眠太过严重了些?” 三代不许入仕,这可不是将闻家百年内的全部东山再起的希望掐灭了? 不出意外,赵覆之这个决定一宣布,立刻引起了文武百官的强烈不满,朝野内外,不管与闻家有没有交情的官员,纷纷都跳了出来替其求情道。 “合着谋杀皇室,本该株连九族的罪名,到了你们这里,仅是判一个流放就成了太过严重的处罚,那若是此次遭遇刺杀的不是皇叔,而是朕的话,是不是才有资格判闻老尚书一个流放的罪名?!” 赵覆之冷眼看着低下的百官,除了少数几个前者一手扶持上去的心腹未曾跪下外,其余众人齐刷刷地跪着,场面极其“和谐”。 第二百六十六章 对闻尚书的处置 若说一开始赵覆之也觉得对闻老尚书,又是贬为庶民,又是三代不准入仕,还要流放,确实太过严重,那么看了百官此刻的反应后,赵覆之反倒觉得自己的决策并不算严苛。 叫他生气的不是闻老尚书的糊涂,也不是赵玄磷的顺杆爬,而是此刻文武百官的态度。就算他的处置太过严重,这满朝文武联合起来,齐刷刷地给闻老尚书求情,这究竟是在求情还是在质疑他这个皇帝? 赵覆之生气,气自己皇帝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觉得自己的脸又一次被这届百官打得啪啪作响。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跪着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说是这么说,众人还是没有起身改口的意思。 “好,好,好啊你们!”看着堂下的这一幕,赵覆之气得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指着跪下官员之一,忽然问道,“左大人,你身为吏部一员,你且来与朕好好说说,刺杀皇室形同谋逆,该当何罪?!” “还有你,林太尉,你不是自称最重礼法?你且告诉朕,朕判得可有失公允?” 赵覆之一连点出了数个人名,这些人都是人尽皆知的,与闻 老尚书关系匪浅的官员。而此刻被点到的这些人,具唯唯诺诺不敢应答赵覆之的话,却仍固执地随大流跪在堂下。 “也罢,若朕这个皇帝,连按照礼法处置一个犯罪官员的权利都没有的话,干脆你们直接推翻了朕,自己再从宗室里扶持起来一个傀儡帝王好了!” 赵覆之气得“口不择言”,珠心之语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冒,当下就吓得原本跪得整齐的百官瑟瑟发抖,连声说不敢。 “不敢是吧,你们既不敢推翻朕的统治,便老老实实给朕服从,都给朕站起来,若还有跪着的,朕便当你们是质疑朕的决策,质疑皇权,与闻老尚书同罪处置!”赵覆之拔高音量怒喝道。 此话一出,满朝俱静,良久,跪着的人里忽然站起来了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的人站了起来,只剩仅存的几个与闻家关系匪浅的官员还在坚持跪着。 “好,好得很,不起来是吗?真当朕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不成,”赵覆之看着底下仅剩的几个跪着的人,而这几人正是方才被他点名点到的那几个,怒极反笑,“来人啊,将左大人,钱 大人,林太尉等‘请’入天牢,罪名与闻老尚书一般,且待两日后,朝中案件交接清楚后,直接查办!”说完赵覆之直接拂袖而去。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赵覆之这次是动了真气,一时间朝野内外再无人敢替闻家说半句话,就连先前因为此事暂时联合起来的老牌勋贵联盟也再度瓦解,更是无人敢提及今日因为求情被连累革职的几位大臣。 赵覆之其实早在下朝后,原本的气就消了个七七八八,但想着还是要给这些个百官一些教训,愣是阴沉着一张脸,半点不显。 就这么又拖了三日左右,赵覆之也不急着抄闻府的家,也不急着处置天牢里的几位大臣,百官们心中揣揣不安,又不敢上前求情或是打探消息,于是求来求去,最后还是有人求到了赵玄磷的面前。 赵玄磷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下也不意外也不着急,端着架子,又稳坐钓鱼台装模作样了几日,这才在百官心急难耐之下,悠悠然进了宫。 除了赵玄磷,当日赵覆之还传唤了几个自己的心腹大臣,连带着喝几个政绩不错,官职却不高官员入宫。没有人知 道这些人究竟在御书房里聊了些什么。 到了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却听赵覆之忽然宣布,只道是裕亲王大度,怜惜闻老尚书年老体迈,以德报怨主动为其求情,将流放与三年不得入仕两罪免了,只消驳了闻老尚书的官职,没收后者家产,闻家上下贬为庶人便可。 但先前替闻老尚书求情的那几位官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官职直接被赵覆之往下撸了好几个品阶,而他们的位置也被后者自己的人顶了上去。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那日与赵玄磷一同进宫的,那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员,究竟是得了多大的运道。 经此一次,众人再度见识到了赵覆之这个新任帝王的手段,朝野内外再无人敢质疑后者的决策。而继景王与宁国公府后,闻家也成了大魏人人避之不及的一家。 新帝“仁善”,说是抄家,却给了闻老尚书一段时间准备,并未将后者直接逼上绝路,甚至还给与了他们好长一段时间准备,最后才派出了内务府与锦衣卫清查归纳闻家的产业。 算算起来,自新帝登基上位以来,遭了新帝厌弃的这几家里,景王还算是 下场最好的一个…… 许岚秋收到消息以后,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姑娘,圣旨说闻家明日抄家,想来三姑娘与五姑娘今日也该回来了,”纤儿正在帮许岚秋缝制此次参加赏荷宴的衣裙,见后者看了赵玄磷的信笺后,露出那副表情,立刻猜出了信上可能有的内容,抱怨道。 “好容易因着先前红果的事,老夫人将三五姑娘一道送回了闻府,不曾想没过多久闻家就遇上了这档子事。三五姑娘到底名义上还是姓许,闻家倒了,想来要不了多久,那两位就得回来了,咱们的清净日子只怕是没了。” “相信我,咱们的清净日子还能保持一段时间呢,她们二人就算回来了,也翻不出多大风浪,你且放心吧,”许岚秋被纤儿幽怨的话逗得一笑,难得配合着她玩笑道。 “许岚灵姐妹二人一直以来不断作妖蹦跶,仰仗的不过就是她们嫡女的出身,还有强势的外祖家?如今闻家倒了,甚至连与闻家交好的官员都受到了牵连,闻府直到今日才过来通知咱们府上去接人,你当这期间她们二人再闻府能过什么好日子?” 许岚秋笑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看戏 “兴许闻老尚书与闻老夫人爱屋及乌,不舍得责骂这两个闯下弥天大祸,给闻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外孙女,但闻氏的弟弟与弟媳,你觉得会是好相与的吗?” 好端端的富贵日子,因为两个不亲近的外甥女而毁了,荣华富贵转瞬成了过眼云烟,以闻老尚书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的性子,没把许岚灵姐妹二人生吞活剥了都算好的。相信就算今日许岚灵姐妹二人回府,她们也只敢且只能保持低调。 此次若不是柳氏当机立断,且赵玄磷将手脚擦得干净,将锅给闻老尚书扣得死死的,只怕宁国公府同样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如今的宁国公府可不比当初,阖府上下没有一个在朝中任职的正经官身不说,更是连表面风光都维持得艰辛。 除了此事,柳氏庆幸的同时,只怕也要放弃许岚灵姐妹二人了,若不是许岚灵身上还挂着能进宫的筹码,只怕这次闻府上门传话,让许家上门接人,都要被柳氏拒绝。 柳氏如今对许岚灵姐妹二人,应当已经厌恶到了一定程度,想来若是许岚灵姐妹二人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再想着螳臂挡车来许岚秋面前刷存在感 。这就是许岚秋与纤儿笃定,自己还能有一段清净日子可以过的原因。 当日,宋氏与柳氏具不曾出面,甚至连二人身边的心腹都不曾派出,只是遣了府上的管家,随意架了一亮低调的青蓬马车到闻府,将许岚灵姐妹二人接了走,再自宁国公府开了个偏僻角门,将二人带了回来。 许家的动作迅速低调,但青蓬马车上还是印了宁国公府的标识,街上还是有眼尖者看到认了出来。 有心人见闻家发生了此等大事,宁国公府竟还毫不避嫌地上门,不由好奇,一番打听之下这才知道了内情,意外的是,许家将许岚灵姐妹二人自闻府接回来的行为,竟没有被人讽刺是在对闻家落井下石。 亏得当时宋氏自许岚秋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到了刺杀一事的“真相”,柳氏又是个有“魄力”的,直接弃卒保车,将许岚灵姐妹二人送回了闻府。 英雄断臂得决绝,加之当时闻老尚书刺杀裕亲王一事尚未败露,皇帝只是责令后者在停职在家中“养病”,京中也只有些政治头脑敏锐些的人隐隐察觉到了不对,旁人就是再如何精明,不知内情的情况下也绝 对想不到,素来与世无争的闻老尚书竟会做出此事。 只能说柳氏将许岚灵姐妹二人送回闻府的节点刚好,加之当初闻氏“暴毙”,闻家与许家联合唱了一出大戏,京中众人只以为这两家姻亲的关系依旧牢靠,却不曾深想。 而此次柳氏对外更是打着两位孙女思念外祖家,特地上门给闻老尚书侍疾的借口。 如今宁国公府这幅光景,柳氏命人将许岚灵姐妹二人送走的时候,又遣了三五辆马车,车上一应具是行李,有心人一看便知这是怎么回事。 “宁国公府自己要倒了,怕连累了两个孙女,这不将人送到闻府教养去了?瞧这些行礼行头,哪里像是侍疾的样子,分明是准备长住的打算。说来也是,闻氏已死,宁国公府如今式微,许家的三五姑娘,都到了将要议亲的年岁,若是再在许家呆着,哪里能求到什么好亲事?倒不如送到闻尚书这个外祖家,保不准还能图个锦绣慰劳……” 如柳氏预想之中的那般,围观群众不明所以,还当宁国公府许家一心为了小辈打算,是在给许岚灵姐妹二人铺出路,不仅无人指责柳氏与宋氏,反倒搏了 一波百姓的同情心理。 闻家倒的突然,而柳氏动作又太过迅速,众人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砸得头昏脑花,哪里还能记得起来柳氏在事发不久前,刚刚将两个孙女送回了闻府,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直接将人留在闻府的表现? 而此时闻府倒了,许家这才低调地又将两位孙女接了回去,何尝不是一种大度?来时几辆满满当当的马车,走时却只接了人走,留下的东西只怕都是给了闻家打点吧? 如此一来,原本恶臭的宁国公府的名声,愣是在柳氏这么误打误撞的一番无情操作之下,踩着闻家又隐隐好了起来…… 柳氏宋氏听到外面的传言,扬眉吐气,而在此事发生后,从头到尾半点不由自己的许岚灵姐妹二人,这会儿也自角门灰溜溜地回到了三房的屋中。 从宁国公府到了闻家再回来,这段日子里可谓是许岚灵姐妹二人这一生中所度过的最屈辱,最低声下气的日子。 原先闻老尚书将事情败露一事瞒得极好,并未让自己的两个蠢货儿子知晓,而在许岚灵姐妹二人被送回来后,闻老尚书因为她们二人闯下的祸事,倒是有面色难看地与 她们长谈过一次,却也还是帮着隐瞒了下来,并未透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闻家在闻老尚书一人的经营下,虽说算不上如何的大富大贵,但养两个闲人还是小事。更何况这两个闲人还是闻氏的遗孤,如此算来她们二人倒也碍不得闻府两个少夫人的事。 初时的时候,闻府的两个儿媳还能装腔作势,对着许岚灵姐妹二人好一通安慰,甚至还放出话来说要给她们物色京中最好的儿郎,让其自闻府出嫁,由闻府给背上嫁妆。 可等到闻老尚书被迫“告病在家”后,两个儿媳终于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闻老尚书究竟有病没病,他们这些身为家属的还能不清楚? 奈何无论闻家的两位少爷与少奶奶如何打听,如何试探,闻老尚书就是要紧了牙关,绝不松口告诉他们一丁半点的消息。只吩咐了两个儿媳,尽快清点家中钱财,变卖一些商铺将银钱折现,运往西南老家。 饶是闻家两个少爷再如何无脑,闻老尚书此举还是叫他们察觉到了不对。身为朝堂众人,一朝富贵一朝覆灭者常年有之,很快闻府上下就产生了山雨欲来的紧迫感,纷纷自寻出路。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许岚灵姐妹回府 而女子总比寻常男子来的更敏锐一些,闻家的这两位少奶奶更是。 许岚灵姐妹二人一到闻府,不久就出了这档子事,闻老夫人与老尚书更是再三告诫,不许她们去打扰两个外孙女,不用多久两位少奶奶就回过味来了。 于是很快闻府上下忽然传起了一段留言,只道许岚灵姐妹二人命格不好,先是将宁国公府克到落败,如今一来到闻家,就将闻老尚书克得“重病”,可不是天生带刹的命格?保不准当年闻氏就是叫她们这对姐妹给克死的,否则好端端的人,为何说暴毙就暴毙了? 闻老尚书本就是“被迫”重病,因是陛下下的暗旨,前者就是身体再如何康健也不好活跃于人前,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屋中假装扮演好他重病的表象。 是以等到闻老尚书夫妻两终于听说府上的流言时,许岚灵姐妹二人已经受流言迫害,活生生将自己饿受了几圈。 闻老尚书不好出面,出面的是闻老夫人,闻老夫人挺身而出,一连抓住了好几个说闲话的下人,本想直接将人打死,借此杀鸡儆猴给府上的其他人一个警告,也算是给幕后操控流言的罪魁祸首一个警 告,没曾想却被闻老尚书拦了下来。 如今闻家本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尚未处置闻老尚书不过是看在他过去的功绩与情分上,这才迟迟没有动手,若是此时再做出大杀下人这种事,难保会不会被暗中盯着闻府的陛下直接厌弃。 闻老尚书苦口婆心地劝下闻老夫人,于是原本信誓旦旦,一定要为许岚灵姐妹二人出头的闻老夫人,最终只是将几个嚼舌根的下人打了一顿,胡乱发卖了出去便不再提起此事。 闻家的两个少奶奶见状,只觉得闻家两位老人,只怕也只是面上看着心疼两位外孙女,实际上压根不在意。 生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下人的命如草芥,没见落败成那般光景的宁国公府前不久才打杀了一个丫鬟?闻家这两位老人若是真的在意许岚灵这两个外孙女,为何不直接将那些个嚼舌根的下人直接打死? 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里,不是比什么口头警告都来得有效?说到底不就是不在意这两个丫头罢了?闻家的两个少奶奶自以为自己真相了。 旁的大户人家都是由家中的长媳掌管中馈,闻家因为情况特殊些。闻家两个儿子都是 扶不起来的阿斗,当年闻老尚书夫妇二人费尽了心思,这才给两人都找了两个家世尚可的小官之女。 结果两个儿媳家世相当,从一进门就开始内斗。闻老夫人年老体迈,对管家有心无力,最后只能将管家的对牌一分为二,让两个儿媳自己去折腾。这两人原本一直内斗得厉害,没曾想许岚灵二人一到了闻府,她们反倒是找到了共同目标似的,开始一致对外。 闻家这两个儿媳维持着表面功夫,明面上看上去似对许岚灵姐妹二人依旧亲切热情,但实际上利用着手上的管家便利,没少给她们二人使绊子。 许岚沁一贯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即便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也不妨碍她受了委屈以后去与闻老太太哭诉。 外祖母毕竟只是外祖母,又兼了个外字,到底是隔了一层。 远香近臭,原本离得远了,加之心疼许岚灵姐妹二人没了母亲庇护,闻老夫人这才心疼她们两人多些。如今许岚灵的计划出现纰漏,无端给闻家招来了天大的祸事,这杀头的刀悬在梁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闻老夫人日日忧心都还来不及,哪还有空去想旁的? 奈何许岚沁死活想不到这一点,还当闻老夫人如当年的闻氏一样,都是最疼爱自己的人,日日受了什么委屈都要去闻老夫人哪里哭诉。 一次两次,闻老夫人尚且还会替她出头,将两个儿媳叫出来对峙,时间长了,又见两个儿媳确实对她们不错,闻老夫人也觉得许岚沁就是在无理取闹,懒得再管她。 于是这姐妹二人生生在闻家过了一段表面风光,内里艰难的日子,直到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下…… 赵覆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揭发闻老尚书幕后所做的事情后,闻府立刻炸了。 “父亲向来谨小慎微,与人为善,怎会无端对裕亲王出手?此事其中定有隐情。”闻家的大少奶奶萧氏道。 “不错,咱们阖府上下全靠公爹一人在朝中撑着,若是此事坐实,旁的不说,咱们闻家怕是逃不开流放一途,”二少奶奶林氏也赞同道。 两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但难得的都没有就此事争吵,一致拧眉苦思着法子。 “先前咱们总说大姐的两个女儿回来的时间太过巧妙,你说有没有可能此事就是因为她们二人而起?”林氏苦思许久没有想到原由后 ,忽然对身边的萧氏问道。 “以大姐的性子,当年就是出嫁后,婆母也未少出面暗地里帮她擦屁股,难说灵丫头二人也遗传得了大姐那样的性子,若真是婆母为了给她们擦屁股惹出来的祸事,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灵丫头不是说还与当今有未成文的婚约……” 不得不说,林氏真相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萧氏原是想要否认的,但忽然想到了先前京中的流言,不由感慨起来,“以宁国公府那位老太君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只怕这桩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弟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得罪了陛下,惹了陛下厌恶这才给咱们家扣上了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 萧氏与林氏直到这回儿显然还是不肯相信,闻老太师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 柳氏当年暗中与赵覆之交易,私定下宁国公府的女儿入宫为条件,这桩事情原本应该是隐秘的。但闻氏生前总觉得自己是低嫁,好容易生了一个可能当皇妃的女儿,回闻府探亲的时候没少作为与两个嫂嫂炫耀的资本,将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而此时两人显然是将这一点当成了闻家出事的最大疑点。 第二百六十九章 妯娌谈话 “先前群英宴一事你可还记得?”林氏又开口,“群英宴后,陛下震怒下旨取消了此等奢靡的盛典,更明令规定世家凡嫁娶宴席,规格皆不可超出百两。此事严重,京中传了数日……彼时我回娘家探亲,却另外听说了一个消息。” 林氏与萧氏膝下都只有两个年龄尚小的儿郎,闻府并没有适龄可以参加群英宴的孩子,是以群英宴的消息还是林氏自自己家中适龄的妹妹口中听来的。 “听说当时不止是裕亲王,连带着咱们陛下同样对许家的那位六姑娘青睐有加。咱们家这两位心高气傲的侄女,显然对那位六姑娘充满了敌意……” “那可不是废话,哪有嫡女能与庶女玩得好的?”林氏话未来的及说完,萧氏便跟着连连点头附和道。 “哪有那么简单?你莫要忘了,沁儿那丫头对裕亲王有意,而灵丫头又与陛下有婚约,”林氏挤眉弄眼,压低了音量又凑到萧氏耳畔小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她们是姐妹二人算计许家那庶女不成,反倒得罪了裕亲王与陛下?” 不得不说,闻家这妯娌二人的八 卦闲谈又猜到了真相…… 且不管这二人猜测的究竟对不对,她们二人已经先入为主地觉得,此事就是许岚灵姐妹二人给闻府带来的祸端,自然不会再让她们二人好过。 萧林二人掌管着闻府的管家对牌,就是闻家二老再三吩咐她们要好好对待两个外孙女,许岚灵二人还是被两个舅母阳奉阴违下了不少绊子,吃了不少苦头,连带着府中的下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人前还好,到了人后的时候,她们姐妹二人常常连吃的饭食都是凉的。 许岚灵姐妹二人,本以为这样的苦日子已经是极限,没曾想终究还是她们太天真了。 赵覆之对闻老尚书的处置第一次下达后,圣旨虽未曾明下,众人还是听到了消息。原就因为怀疑对许岚灵姐妹二人,积攒了一肚子不满的萧林二人更是直接爆发,冲到了许岚灵两人所在的院子,对着二人又打又骂。 许岚沁性格火爆,莫名其妙被两个舅母抓住打,反应过来后立刻开始反抗。而许岚灵自认外祖家的一切不幸确实是因自己而起,一脸灰败绝望地站在原地,像个破布 娃娃一样,任由萧林二人拽打…… 不怪萧林二人如此歇斯底里,实在是她们也有她们的不容易。 她们二人同样也是官家之女出身,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自幼都是娇生惯养长大,原本嫁进闻府的她们还以为是过来享福的,没曾想家中夫婿两个都是靠不住的,孩子尚且年幼,举家全靠闻老尚书这么个年迈的公爹撑着,结果如今却告诉她们,这种日子也即将被剥夺,她们都要成为阶下囚,甚至还要以戴罪之身前去流放,这叫她们如何甘心? “够了,她们还只是孩子,你们对她们撒气有用吗?” 闻老夫人见两个自诩名门出身的儿媳大打出手,惊讶之下竟忘了反应,良久才知道回过神来拉住歇斯底里的萧林二人,连声劝道。 “娘亲还知道她们只是孩子,那我们的孩儿呢?启哥儿与迅哥儿也才五岁六岁,终身不能入仕,还要被扣上谋逆的罪名流放岭南那种疾苦之地,母亲,那也是您的孙儿啊!您的亲生孙儿啊!”往日比之林氏看着更加温顺贤淑的萧氏哭喊道。 “且不说两个儿郎尚且年幼 ,前途被断是何等遗憾可惜,您与公爹如今这幅年纪,岭南那种偏远疾苦之地,千里跋涉过去,您觉得我们还有命走得到吗?” 林氏厮打得最厉害,此刻听萧氏控诉,她仿佛也被抽干了身体里的力气,松开了许岚沁,坐在地上哀哀地哭泣起来。 “是为娘对不住你们啊!”闻老夫人见她们一片拳拳护子之心,终于没忍再骂,三人抱在了一起哭。 哭够了,闻老夫人还是不让两个儿媳妇再欺负许岚灵姐妹二人,甚至不惜以之前闻老尚书转移出去的财产做筹码,威胁两人。眼看着闻家落败抄家已是不可旋转之事,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儿打算,萧林妯娌二人就是对许岚灵姐妹二人再如何憎恨,也只能忍下。 又过了两日,圣旨已下,闻老尚书被革职定罪。 闻老夫人事到如今还在替两个外孙女着想,拉着许岚灵的手,不断安慰着。只道她们姐妹二人到底身上还留着许家的血,挂着许家的姓,柳氏就算再如何势力,也不敢苛待了她们,不要她们。 只希望回到宁国公府以后,她们二人可以学会低调 ,避开许岚秋的锋芒,徐徐以图日后。 事到如今,莫说是闻家两老,许岚灵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疏漏出在了哪里,谁能想到前一日还在与陛下彻夜长谈的赵玄磷,会忽然出现在蓝溪山?甚至还大包大揽的将刺杀一直揽在了自己身上? 左右闻府的府兵确实与山匪勾结,确实伤了赵玄磷,闻老尚书百口莫辩,干脆直接默默忍下了这桩罪名。想到许岚灵身上还有与陛下的婚约在身,闻老夫人甚至反过来,还要劝许岚灵无论如何不要怨怪赵覆之,日后入宫以后更要小心低调,尽快诞下皇子…… 老人家一心向着自己,即便受她们连累,举家犯罪,到了这个时候还替她着想,饶是许岚灵再如何精于算计,心中也是酸楚一片,最后临到要走前,将自己与许岚沁带出来的钱财全都留给了闻家。 许岚灵本想这是自己所能做到的一点报答,却不想因为此举,她们姐妹二人非但没有得到闻家上下的好感,甚至连那些个还未离去的下人都嘲笑她们虚伪,回了宁国公府后,更是被府上的人那此事挖苦,在背后嘲讽…… 第二百七十章 许珩抬平妻 原本风光的姐妹二人灰溜溜地在闻家被抄家前,回到了宁国公府。 没有下人迎送,没有长辈的关心问候,本以为这种情况已是最差了,没曾想还没等许岚灵姐妹二人在院子里多带多久,缓过神来,便听府中的下人说,许珩与柳氏将要开宗祠,将安氏的排位请进去,以平妻之名,将其添在闻氏许珩的身边…… “祖母与父亲怎能如此做!”许岚沁一听这消息,立刻气急起身,想要去寻许珩等热要个说法。 “你以为你去了能改变什么吗?”许岚灵依旧坐在原位上,除了一双通红的眼显露出了她当下的心情外,完全不似她的声音那般平静,“咱们最大的靠山,外祖一家已经没了,以你我的脾性,你觉得如今我们二人还有哪里比得过清平园那丫头的?” 许岚灵的话音落下,许岚沁瞬间哑了火。 就像是三伏天里的烈火,忽然被人泼下一桶水,火焰熄灭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火星都没有剩下,而许岚灵给她泼的这桶水还是掺杂了冰块的冰水,浇灭了许岚沁的怒火不说,还将她的希望一并浇灭了。 是啊,如今的她们已经不是曾经有闻氏、闻家撑腰的,府中身份最高的嫡女了。没了闻氏庇护,闻家又倒了,成了罪臣,她们更是成了罪臣的外孙女,这样的身份,比起许岚秋又有什么值得自豪骄傲的? 即便许岚沁再如何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许岚秋确实容色都比她们好,甚至一身的才艺与礼仪甚至对于为人处世上,都比她们姐妹二人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这么说来,两个已经没了身份价值的嫡女,又哪里比得过一个多才多艺,还能勾得裕亲王青睐有加的庶女利用价值高? 即便不想承认,不愿接受事实,许岚沁还是清楚,许岚灵说得都是事实。 许岚沁哑火,胸闷憋屈。原来到头来,她不断争抢撒泼,处处要强为了想要将许岚秋比下去的她,就是一个笑话吗?当初有生母庇护,有强势的外祖依靠,自己且还斗不过许岚秋,如今她一无所有,再闹下去,难道就能替自己争得什么? “这些日子在外祖家受得气,还没有让你明白过来,咱们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人都要捧着的许家千金了?” 许岚灵见许岚沁红了眼,仍是没有放柔声音继续冷声打击着后者的自信。“况且安氏如今不过一个死人,不过是祠堂里多了一块排位,族谱里添了一个名字,与咱们的生活又有何干系?你何必过去自取其辱?” “可安氏那种身份与许岚秋那个贱丫头,如何配得上与母亲与咱们平起平坐?”话虽如此,许岚沁还是满脸的不甘,“只要一想到族谱上咱们二人的名字后面,还要加上一个她,我就觉得恶心的吃不下饭食,睡不着觉!”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何尝不是,那也是我的母亲,可如今……”许岚灵虽在拿话劝许岚沁,但她自己也不好受,说到闻氏的时候,许岚灵的眼眶里的泪水差点没有忍住落下。 “我明白了,姐姐,咱们且再等等,再忍两年,待你我羽翼丰满了,母亲的仇还有外祖家的账,咱们再一点点的要回来!”许岚沁咬着牙,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恨意,反过来安慰许岚灵道。 许岚沁只是莽撞容易冲动,却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宁国公府阖府上下,从听说了安氏即将从一 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被抬为平妻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三房的正院,静静期待着往日那位嚣张跋扈,炸药脾气的五姑娘出来再唱一出好戏。 意外的事,从安氏被抬平妻一事传出,到柳氏等人原本看好的黄道吉日,奈何三房正院那对原本存在感贼强的“嫡女姐妹花”偏生像是哑了火的炮仗一样,自回府以后便悄无声息,若不是每日还能看到秋蝉等她们二人身边的大丫鬟去大厨房取膳食,众人还要当这二人仍在闻府不曾回来呢。 “如今可好,姑娘终于也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女了,”纤儿与许岚秋八卦了一番许岚灵姐妹二人回府的动态后,由衷地替许岚秋感慨道。 彼时许岚秋正在屏风后,试穿着纤儿为她准备的衣衫,而新来的红雪二人正帮着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原本许岚秋只叫纤儿用鲛纱给她准备了一身来日赴宴的新裙子,但后头宋氏又以红果欺辱给她补偿的名义,又送了好几匹贵重鲜亮的蜀锦。大概自那个时候起,宋氏就隐隐猜到了许岚秋身份可能有所转变的可能,特地提点了主 仆二人一句。 做一套衣衫是做,做两套衣衫也是做,许岚秋干脆将自己看中的布料给了纤儿,让她直接两套衣衫一起动工。 初时纤儿看到这匹蜀锦那鲜丽的颜色时还有些迟疑,但见许岚秋一切尽在所料的脸色后,毅然地接过了布料。自家主子谨小慎微地在府上待了这么久,莫说是一件越矩的衣衫,就是头上戴的饰品,每日也是精挑细选,绝让人挑不出错来的那种。 看许岚秋这么辛苦谨慎的生活,纤儿身为心腹丫鬟自然心疼。心道左不过一件衣衫罢了,即便穿不出去,能让许岚秋开心,她做了便也做了…… 后来闻老尚书获罪,闻家大厦将倾的消息传出,思及先前宋氏的提点,加之后头请安时,柳氏话里话外的试探,许岚秋直接命纤儿,将第二套蜀锦材料的衣衫往嫡女的规格上制作。 正巧当时纤儿手中的衣衫只来得及做出个雏形,其上的绣花与配色还未动手,临时更改完全来得及,这才赶在安氏与她的好日子前,做出了这身衣衫。 不多时,许岚秋终于换好了衣衫,从屏风后款款走出。 第二百七十一章 盛装 一袭胭红渐变黑的齐腰襦裙,黑色的腰封将少女纤纤细腰束住,更显得少女的细腰盈盈不可一握。黑与红两种极致的颜色,更衬得许岚秋肤白似雪,乌发红唇,美艳得不行却半点不落俗套。 许岚秋本就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若不是往日都叫她着素淡颜色的衣衫,加之她那一身前世久居高位锻炼出来的气质强压着,只怕是单着一张脸就能叫她平白在闺中得个祸水的称号…… 除了那双惑人的桃花眼,本许岚秋的身材也是极好。 自许月住进这幅躯壳里后,后者更是一贯保持着低调,往日穿的尽是些齐胸的襦裙,从不刻意显露这幅身子的良好优势。 而今随着时间过去许岚秋的身量逐渐拔高,越发显得亭亭玉立,少女之姿尽显。 今日这套衣衫,黑红相得益彰更是将许岚秋容貌身量上的优势尽显,后者今日刻意收起了那副与世无争的气势,毫不掩饰自己身上华贵雍容的气质。 望着被自己的扮相惊呆了的三个丫鬟,和铜镜中的自己,许岚秋嘴角上扬起一抹理所当然的笑……这才应该是她。 “往日只觉得姑娘如何打扮都好看得很,却从 未见姑娘穿过这般鲜亮的颜色,如今才知我们姑娘更适合这种风华绝代,富贵逼人的扮相!”纤儿双眼放光不住赞道。 往常许岚秋尽力打扮得清素,不仅是为了为闻氏戴孝,更是因为与规矩不符,加之要遮盖如今这幅身躯那张略显得媚态的姿容气质。 细算起来,许岚秋自进入宁国公府后,当真是再不曾穿过如此鲜亮华贵的衣衫了,如今揽镜自照,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许岚秋自己都有些恍惚。 这匹蜀锦是鲜亮的胭红,配色的黑是许岚秋自己选的。这个颜色是许岚秋前世还在高位时最喜欢的颜色之一,否则她也不会第一眼就看中了这匹布料。 只可惜这个颜色并不符合庶女出身的她,同样的,这个颜色虽然好看,确实最大众的颜色之一,并不挑人,便是姿容普通的人穿了这个颜色的衣衫,也能生生穿出两分女子该有的娇媚。 而许岚秋这张脸,与当年的许月本就有五分相似,若不是许岚秋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的性子,只怕这分值还要往上飙…… 宋氏虽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在规矩上远不止于糊涂到,分不清嫡女与庶女能用的颜色, 所以说这匹布料与其说是她疏忽送出的,倒不如说是她有意与许岚秋示好,提点,才送来的。 许岚秋站在铜镜前,难得小女儿家姿态尽显地捏着裙摆,悠悠地转了个圈。裙身在前者的动作下如绽开的牡丹,层层叠叠,裙摆上金丝银线绣上的蝴蝶,随着许岚秋的动作,像是飞舞在牡丹周边的蝴蝶,折射着屋中淡淡的烛光,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美不胜收。 顾忌着规矩和自己庶女的出身,以往许岚秋倒是从未曾锦衣华服上有多大的追求欲望,但身为女子,又有谁能真的对漂亮的衣裳首饰不心动的?许岚秋自然也不例外。 这不,且看她那一贯平淡的俏颜上流露出的欣喜便能窥探一二。 “姑娘这身衣衫好看,又是以黑红为主,倒是极衬上次裕亲王送您的那匣子红宝石头面,”纤儿已经开始帮许岚秋挑选,这套衣衫可以用上的妆容饰品了。 “且试试看,”许岚秋莞尔,难得还随着纤儿胡闹,可见她今日的心情确实极好。 “姑娘的头发生得极好,配这红宝石更是好看得紧,往日姑娘总嫌这红宝石头面太过华贵,效期内不宜佩戴,就连往日在 自己屋中都恪守着规矩不肯逾越,”纤儿一边给许岚秋梳妆,一边抱怨道,“这套头面已经放在院中落灰许久了,今日总算是重见天日。” “要我说,姑娘早就该这样好好打扮打扮,不是我吹,我们家姑娘只要一打扮,往那一站,那就是京中顶顶好看的姑娘……”纤儿自吹自擂,逗得屋中的其余三人乐不可支。 良久,在这般融洽的气氛下,许岚秋的“盛装”终于搞定。 铜镜中的美人,一颦一笑竟与当年盛极的她有七分相似,恍惚间许岚秋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许岚秋摇了摇头,想将自己脑中那些胡乱的思绪甩出去。 “姑娘,您怎么了?”纤儿见许岚秋前一刻面上还笑意嫣嫣,后一秒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小心翼翼地关心道,“可是对奴婢给你准备的妆发不满意?” “这妆容虽好,但还是太过华贵了些,”许岚秋只能再度摇头否认,解释道,“明日虽说是母亲的大日子,但到底不管是闻氏还是我母亲,都已是故人,打扮得太过华丽终究不好。” “父亲与祖母想要将我母亲扶正,这与我而言是一件好事 ,今后起,外出我也算是堂堂正正的嫡女,但此事容不得细究,只怕明日的仪式也不会如何盛大……”许岚秋叹息一声,又道。 安氏到底是罪臣之女,只是前者早已化作一抹黄土,加之如今宁国公府不得势,盯着他们的目光少了,柳氏等人这才敢冒着风险,直接将其的牌位扶正。 当年许珩与安氏初识的时候,后者刚刚受罚流入教坊就被许珩领走,京中认得她的人并不多,众人都只知许岚秋是庶女出身,却不知晓她的生母是出自教坊。这也是宋氏与许珩再三确认后,才敢一搏的依仗,毕竟如今最被看好的许岚灵已然成了废棋,重新栽培其他的庶女又太过费时费力,还是许岚秋最合适。 许岚秋自然清楚以柳氏等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如何可能是真心为自己好?甚至连他们图谋什么,许岚秋自己都能猜测出大概。 左不过就是指着她成嫡女了,日后可以名正言顺嫁给赵玄磷,说不定还能图个侧妃的位置,让破落的宁国公府日后有点依仗。只是许岚秋怕是万万没有想到,柳氏觊觎的可不止是赵玄磷的裕亲王侧妃一位,更有宫中的位置……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开宗祠(一) 时间匆匆,一晃一日时间悄然过去,很快就到了柳氏看好的,开宗祠迎安氏墓碑进祖祠的时辰。如今的宁国公府不复当时许岚秋将回府时的风光,安氏太平妻的仪式更是简陋得可怜。 许岚秋今日一袭胭红渐变黑的齐腰襦裙,裙摆上用金丝银线绣满了形态各异的蝴蝶,走动间红色的裙摆像是绽开的花朵,有蝴蝶随着她的步伐飞舞,似前朝名仕的蝶舞嬉花图一般美不胜收。 红色素来是正室才配用的颜色,安氏早已入土,按说此时尚在闻氏的孝期内,许岚秋就算是被抬为嫡女也不好太过张扬,惯因近日特殊,后者此举正室替已故的安氏着红,倒也算不得不识体。 许岚秋一身明亮的衣裙,妆容明艳地款款走来,不说许珩,连在场的柳氏与宋氏等人具都看呆了去。 “看来我的眼光果然是好,瞧瞧这颜色穿在咱们秋丫头身上多合适?”还是宋氏率先反应过来,迎了上去,开口打破沉默道,“往日甚少见秋丫头细心打扮,近日难得一见,倒觉得咱们府上这满园的花朵都叫你给比了下去。” 宋氏与许岚秋一贯交好,此 时此刻前者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大伯母谬赞了,”许岚秋佯装腼腆地微微一笑,自我解释道,“正是因为秋儿往日甚少穿这等鲜亮成熟的颜色,几位长辈乍然见到觉得新鲜好看也属正常。” “你这丫头虽说说得有理,但小姑娘家家的应当打扮时还是该好好打扮,日日穿得那般寡淡,知道的且清楚你是在为亡母守孝,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咱们家苛待了你呢,”宋氏开了个头,许珩也凑上前,一副慈父的嘴脸劝道。 许岚秋生得越是貌美叫人惊艳,许珩越是开心,这代表他的筹码又加重了许多。凭自己亲女儿这幅姿色,想要巴着她重新叫宁国公府恢复到昔年的繁盛,似乎指日可待。 “且快些准备仪式,别耽误了及时。” 不同于许珩的欣喜,柳氏在看到许岚秋的那一刻,原本还挂着笑意的面容,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一白,待她再度回过神来时,面上却是连平素最擅长的虚伪的笑都再扯不出来,平白打搅了今日众人的好心情。 “是是是,咱们赶紧的,莫要耽误了及时,”许珩没有看出自己老娘的不妥,满 心还沉浸在自己的富贵梦中,见柳氏开口,立刻顺着她的话对许岚秋殷切道,“今日可是你母亲的好日子,同样也是你的好日子,待到今日过后,你便是咱们府上的正经嫡出小姐了……” “女儿谢谢父亲与祖母的大恩,”许岚秋难得没有嫌弃许珩呱噪,对着后者盈盈一拜,再起身时泪湿羽睫,将百感交集,感激的姿态扮演的惟妙惟肖。 在场的众人初开柳氏,一应具是被许岚秋与许珩这幅父慈子孝的样子,感动到的模样,纷纷带着笑抹泪,当真是是感人之至。 柳氏面皮僵硬地扯了扯,本想随大流与众人一样露出个和蔼的笑,讨讨许岚秋的好感度,没曾想到最后只是无用功,只要一看到许岚秋那张明媚的脸,前者的心情便变得极度压抑,莫说笑了,让她保持的面上的平和已经是尽力了。 许岚秋自是留意到了柳氏的不对,以她对柳氏的了解,许岚秋甚至能猜测出柳氏此时心中所想。 她这一张脸本就与当年的许月有五分相似,盛装打扮之下,更与许月足有八九分相似。以柳氏当年与许岚秋的恩怨,看到自家孙 女与她当年的宿敌长得这般相似,还不得膈应死? 说实话,柳氏没有直接对她骂出声来,已经很出乎许岚秋的预料了…… 此次将安氏与许岚秋的姓名添上族谱,并不似当初将许岚秋添上族谱的时候那般麻烦,又或者说顾忌着安氏罪臣之女的身份,许珩与柳氏并不敢太大张旗鼓。 只有宁国公府如今所在的许家人前来观礼,许家上下的人都到齐了,不出意外,并没有看到许岚灵姐妹二人。 “三姐与……”许岚秋正想问许岚灵二人,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生硬地转移话题,对离自己不远的易嬷嬷道,“秋儿不懂这些规矩,稍后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嬷嬷不吝赐教。” 易嬷嬷本就喜欢许岚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而众人都不是聋子,自然听到许岚秋方才未尽的话。许岚灵姐妹二人本就如今府上众人公认的“老鼠屎”,许岚秋惦记着她们,但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免膈应人了。 柳氏等人原本以为许岚秋想要借此机会,踩许岚灵姐妹二人几句,没曾想后者还算是上道,主动将话憋了回去。 这么一来, 柳氏自然明白自己这是误会了许岚秋,后者分明是真心实意关心姐妹…… 祠堂的院中除了众多的许家人外,还有一张摆满了丰盛贡品的供桌,供桌正对着祠堂的大门,往日终年紧闭的祠堂大门因着今日的特殊特地敞开。 虽说今日此举是为了给许岚秋与安氏做脸面,安氏还是个已故之人,但到底她们二人都是女子,按着大户人家的忌讳,女子是不得进宗祠的…… “但今日,我会亲自打破这个规矩!” 许岚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香烟,顺着易嬷嬷的指挥,对着祠堂拜了三拜,趁着弯腰的功夫,前者嘴角上扬心中暗道,再抬头时面上已经恢复了正经严肃的样子。 按着易嬷嬷的指挥,许岚秋完成了一系列繁杂的祭祀流程。 夏日的天,气温本就高热得很,即便此次挑选的吉时是在上午,仪式又是简略过许多的,但许岚秋还是累出了一身的汗水。 祭拜这一步,许岚秋因为要代替安氏,所以要行两次礼,任务远比在场的众人要繁重得多得多。这也是她为何今日如此盛装打扮,宋氏等人却只有夸赞没有意见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三章 开宗祠(二) 看着许岚秋满额头的汗水,就连胭红色的衣衫背后都被汗水打湿了大片,纤儿一阵心疼。但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关心许岚秋,但关心的视线一直停在前者身上。 “无妨,”许岚秋眼神示意自己无碍,倒不是她拿大,前世许岚秋身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时,可没少与先帝一起主持过比这更加繁琐沉重的仪式,今日这些与她而言甚至算得上是微不足道。 更何况,这可是安氏的大日子。 安氏虽然已经入土,但许岚秋既然占了这幅身子,理所当然就该替安氏争取她应该得到的一切。 祭拜的这一步是要通过焚香供奉的方式,告知给供奉在宗祠的里的许家先祖,祠堂里将要再添一人。若是活人的话,此事自然会再多上许多步骤,但如今安氏只余一块排位,便只能一切从简。 宁国公府从前到底也曾辉煌过,陈年旧规不知道有多少,许岚秋累了一身汗,好容易告知她的环节结束后,本以为她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没曾想许珩又上前一步顶替了原先许岚秋的位置,照着她方才的样子,净手焚香,开始祷告。 许岚秋看 了正在忙碌许珩一眼,无奈地伸手挡了挡日光,微微眯上了眼。这天气当真晒得人发昏,尤其她还穿了这么一身吸热的衣衫…… “请族谱!” 就在许岚秋发呆的功夫,一直在边上当背景板不曾出声的许璋忽然朗声道,这一声高呼直接拉回了前者神游的思绪。 不同于许岚秋方才流程走完直接站到边上静候,许珩走完流程后,便由许璋亲自进入了宗祠内,自一堆的祖宗神牌面前,抱出了一本厚重古旧的蓝皮书。 这应该便是许家的族谱了。 许岚秋目光有些复杂,当初她被先帝直接接入皇宫后,封后时特地回来拜别宗祠,如今再见这本族谱,有些尘封了许久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确实叫她好一阵感慨…… 今日的仪式因为安氏的出身,众人都不敢太过高调,甚至乎连派人去本家请个许家的族老都没有,全程都是由易嬷嬷指导众人进行,再有许璋代替族长,请出族谱,添上许岚秋与安氏的名字。 若是安氏在场的话,她如今已经成了许珩的嫡妻,按理说她是与许珩一道进去宗祠内,给许家的列祖列宗磕头,这样 才算仪式完成。奈何安氏如今已是一抹黄土,就连尸身都是许岚秋拜托赵玄磷后来去乱葬岗寻到的,是以此项只能跳过。 跳过了安氏与许珩进宗祠给列祖列宗磕头一项,便只剩下将安氏的牌位供奉进去了。 纤儿手捧着放着安氏牌位的托盘,安氏的牌位则由一块红布覆盖着。 许珩仪式的流程走完后,上前一步想要接过纤儿手中的托盘,却被许岚秋用身子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今日是母亲的大日子,秋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亲祖母答应,”许岚秋假装可怜地对几人道,“秋儿知晓自己是女儿身,进宗祠与规矩不符,但今日是母亲的大日子……秋儿想请祖母与父亲应允,能让秋儿亲手送母亲的灵位进宗祠。”说着许岚秋红了眼。 入族谱的步骤就是这样,先是开宗祠焚香供奉,告诉宗祠内的许家祖宗,要添新人了,随后再请出族谱,将新妇的名字添上,按说这样仪式便算完成。 大魏王朝虽说对女子并不苛待,但祖宗传承下来的男尊女卑的旧例,还是镌刻进了大魏子民的骨血之中,大户人家更是。 生在 大户人家的女子,只有出生和出嫁时才有机会踏足宗祠这种“神圣”的地方,否则除非该女子做了什么惠及全族,能久久传唱的大好事,又或者做了什么伤风败俗,必须被族中除名的祸事,否则此生再无缘踏足宗祠。 此次安氏与许岚秋入族谱的事虽说并没有风光大办,但许岚秋自己心中清楚,只怕这也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踏足许家的祠堂。若是她后面的计划不出问题,说不定今后许家的宗祠都要没了…… 许岚秋的要求提出后,在场的柳氏宋氏等人具没了声音,众人面面相视,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六姑娘,此事于理不合啊!”易嬷嬷毕竟是柳氏心腹,见柳氏阴沉了脸,生怕后者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责骂许岚秋,连忙出声提醒,不断给许岚秋使眼色。 “还请父亲与祖母等怜惜秋儿吧,满足秋儿这桩心愿,”许岚秋敛下自己忍不住想要露出的讽刺笑意,继续装出一副柔顺纯孝的样子,只是语气却是难得的坚持。 许岚秋往日的性子素来温顺,更是乖巧得不像话,这还是众人头一次见她这般坚持。 柳氏原本的 脸色很不好,从看到许岚秋今日的扮相后,就叫她想到了一个十分厌恶的人,偏生许岚秋此刻固执的样子也是像极了当初那人,一时间柳氏呕得要死,明明知道这本是一桩无甚要紧的事情,偏生柳氏就是不想让步让许岚秋如意。 柳氏不肯同意,许岚秋又固执地跪在地上,一时间场面僵持在这。 “不就是送一块牌位进去吗?都是小事,在场的都是咱们自己人,虽说这个事不合规矩,但只要咱们不外传,那一切都还好,”此地柳氏最大,众人都看柳氏的脸色行事,最后还是宋氏壮着胆子站出来和稀泥道。 宋氏的话尚未说完,柳氏冷冷的目光便瞥了过来,顿时叫宋氏将要说出口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但如今宁国公府今非昔比,如今宋氏好歹是大权在握,柳氏也只是短暂威慑了一下宋氏。随后便见她反应过来,浑不在意地继续对柳氏道。 “母亲,秋丫头也是可怜,自小被三弟养在外头,与安氏相依为命,如今好不容易安氏名正言顺了,人又早就没了,秋丫头想趁现在与自己母亲亲近亲近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开宗祠(三) “往日您不是最疼秋丫头了?咱们左右已经破例了,也不差这一次了,更何况这会子在场的都是咱们自己人,您不说我不说的,谁又会知道呢?您权当是疼疼秋丫头,且容她这一次吧?” 宋氏说完,暗地里又地扯了扯许璋的衣袖,许璋也连忙跟着附和了几句,眼看着所有人都将求情的目光投向自己,柳氏心中就是再如何不满,也只能僵着脸点了点头。 “秋儿谢过祖母,”许岚秋更是喜极而泣,连忙给柳氏磕了个头,欢快地站起身来,接过了纤儿手中的托盘。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才许岚秋只是以头垂地,并未曽真的碰到地面…… 许岚秋捧着安氏的灵位,收起了脸上的笑,脚步沉重地朝着略显得阴暗的宗祠走去。 以安氏那样的性子,死后能得一个正经的名分,还能得到后人的香火供奉,想来前者就是尚在人世应当也知足了吧? 原本让许珩将安氏的灵位送入祠堂也不是不行,但许岚秋在那一刻却忽然想到了,当时自己刚刚进入这具身体时,所得到的原身的记忆。 安氏那样貌美心善的一个人,生生 在闻氏的逼迫下,日日委曲求全,到了最后为了女儿的前途更是不惜自尽,临到死了尸身还要受人屈辱。而许珩这个她除了女儿外,当做天当做命的男人,在这期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凡许珩稍微硬气一点,又或者只稍对许岚秋母女表露出一点点的关心,闻氏也定然不敢这般折辱许岚秋母女,更不至于让安氏落得个死后都不得安宁结果……说来说去都是许珩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不作为,这样的人,配不上为母则强,一心为了女儿着想的安氏…… 想来若是原身还在的话,应当也是愿意自己亲手将安氏的灵位送进去的吧? 从院中走到祠堂的路并不长,但许岚秋却想了许多许多,直到将宋氏的灵位摆放好后,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许岚秋自己也说不明白,这究竟是原身的情绪在作祟,还是自己当真心疼安氏这个可怜人。 “我既承了你女儿的身子,那便随着这幅身躯,唤你一声母亲,”许岚秋胡乱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又对着灵位道,“……你且安心在这宗祠享受供奉 ,待到日后我若离开宁国公府,定然也会将你的灵位请走。”许岚秋对着安氏的灵位说了片刻的话,大致意思就是她会代替许岚秋,好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 安氏的灵位显然是柳氏等人为了此次的仪式,特地重新命人打造的,甚至连牌身都是上好的小叶紫檀。 能做出此举的,除开许珩别无旁人。 迟来的深情,就像是夏日里的狐裘,冬日里的蒲扇,多余且无用。似乎整个宁国公府的人,都十分擅长做这种事后弥补的戏码。这般想着,许岚秋抬眼看了一下摆满了许家祖宗灵牌的祠堂,望着边上幽幽燃着长明灯,不禁冷笑。 身后祠堂的大门敞开着,许珩等人完全可以看到她的动作,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听不到也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和许岚秋此刻口中吐出的,与他们而言应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孝贤许月,哦,或者说是许珩之女许氏岚秋,在此与诸位磕头。”许岚秋默默在众多灵位之前跪下,深深的磕了一个头。 不同于每次许岚秋磕柳氏时的敷衍,这一次她磕 得真情实意。 “我不知诸位在天有灵,是否能亲眼见证到这些年许家的兴衰胜败,但许月今日想告知诸位长辈,许家树大招风,若是这一辈任由柳氏再作践下去,不出三代,许家将彻底退出京城,退出朝堂的舞台。” 这一次许岚秋用的是自己许月的身份,毫不顾忌地与着一众冷冰冰的灵位诉说着自己真实的想法与计划。 “无论诸位是骂我还是赞同我的行为,今日后,许月定然要开始着手清理许家……” 许岚秋跪在团蒲前说了一会儿,顾忌着外头的人,只说了这么一句结尾,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前宁国公的牌位,也就是当年许月的生父,许岚秋这具身体的祖父的灵位,再度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略显得阴暗的祠堂。 宁国公府的祠堂建立至今也有百余年的历史,曾经辉煌过的祠堂,内里更是密不透风,许岚秋走得毫不留恋,并未注意到,本该无风的祠堂内,许多盏灵牌前的长明灯摇曳得厉害,尤其以前宁国公灵位前的那盏为甚…… “我就说秋丫头与安氏母女间定然有些私话想 说,你看是吧?”许岚秋一出来,原本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宋氏立刻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秋儿再次谢过大伯母与祖母等长辈的怜惜,”许岚秋是红着眼出来的,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前者表情那叫一个真情意切,连带着原本对她有些不喜、怀疑的柳氏都打消了自己心底里的那些疑虑。 “回罢。” 是她多想了,以许月那样张扬冷清冷性,眼高于顶的性子,如何能做出许岚秋这样娇气的小女儿姿态?柳氏心道,转瞬收回了落在许岚秋身上打量的目光。 “今儿个算是咱们府上的一个好日子,合该热闹热闹,先前我便命宋氏准备了酒菜,今日咱们一家设个家宴,团团圆圆地一起吃个饭,也算是庆祝庆祝。” 柳氏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听上去情绪已然比刚刚见到许岚秋时好了许多,且不说许岚秋,就连宋氏见她这样都松了一口气。 众人重新回到各自院中收拾整理,约好了晚膳时间一齐到正院用膳。 许岚秋也回到清平园中重新换了一身清爽简约的衣衫,看时辰差不多了,这才领着三个丫鬟向着正院出发。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闻(一) “我就不明白了,本身清平园那丫头被抬为嫡女,那个教坊女被抬为平妻与我们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为何姐姐你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参加什劳子家宴,府上谁不知道,什么家宴,不过是大家摆出来清楚那贱丫头身份提升的庆祝宴罢了?凭什么咱们要去自取其辱?” 从清平园想要到达前院,势必要经过曾经闻氏所居的三房正院,这不许岚秋主仆一众,还未来得及走到正院,就听紧闭的朱红门后传来一道女子不满的抱怨声。 “你给我住口,”这是许岚灵的声音,许岚秋挑眉,刻意放缓了脚步,“你还问凭什么?凭咱们姐妹二人如今无依无靠,吃的是许家的饭,用的是许家的东西,而如今你一口一个的‘小贱人’是与我们平起平坐,同为嫡女的妹妹!” “沁儿,你还要我教你多少次,说你多少次,你才能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咱们显然已经得了父亲与祖母的厌弃,没有母亲与外祖家的庇护,你当咱们姐妹二人还能如当初那般任性妄为吗?” “今日祖母她们可以看在咱们故去的母亲的份上,不去追究咱们俩未 曾到场观礼的责任,可晚上这场家宴,祖母再三命令,是一家人团聚的普通家宴,你执意不去,是想告诉祖母与父亲等人,你不把自己当成许家的一份子了吗?” 许岚秋听着许岚灵刻意压低,又故作威严的教训许岚沁的话,不免有些忍俊不禁。看了一眼紧闭的朱红色院门,终于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跟上。 曾经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当成假想敌的许岚灵姐妹二人,终于自食恶果,事到如今她们就是拼尽全力只怕也威胁不得自己什么。 许岚秋笑,不说从前许岚灵姐妹二人尚且得势的时候,未曾将这两人视为仇人,如今这二人这幅光景,更不值得她上心,停下来不过只是想听个笑话,权当打发打发今日的愁闷罢了…… “姑娘,这会儿时辰尚早,想来大厨房那边也不会这么快开始准备摆膳,不若咱们去老太太哪里看看?奴婢瞧着老太太今儿个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大对。”纤儿见许岚秋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劝道。 倒不是纤儿多管闲事,而是如今许珩名义上的两个妻子都不在身边,日后许 岚秋的婚事不是交给宋氏掌管,就是落在柳氏的手上。纤儿这也是怕日后柳氏不喜许岚秋,胡乱给她指婚,这才有这么一劝。 “罢了,你说的有理,咱们且去祖母那边看看。”想到今日柳氏被自己的扮相又气又吓的样子,许岚秋嘴角上扬,未曾深思就应了纤儿的主意。 三房正院距离老太太所在的慈安堂并不远,许岚秋一行不用半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慈安堂。 “六姑娘怎的过来了?”彼时易嬷嬷正在院中教训慈安堂底下管着的一众小丫鬟,见许岚秋过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易嬷嬷好,”许岚秋冲易嬷嬷行了一个晚辈礼,柔声问好后,这才道明了自己的来意,“秋儿见时辰尚早,未到家宴的时辰,在院中呆着无聊,便想先过来陪祖母说说话,祖母此时可在?” 易嬷嬷素来喜欢嘴甜孝顺的许岚秋,见她过来也不曾多想,直接与许岚秋指明,柳氏正在后头的小佛堂里念经。 许岚秋盈盈一拜谢过易嬷嬷后,领着丫鬟便去了小佛堂。 只是似乎今日她运气特别奇特,总能莫名其妙地听到与自己有关的墙角…… 小 佛堂的房门紧闭着,这会儿正值黄昏,天色渐暗,佛堂里已经点了灯,隐隐能看到两道人影打落在纱糊的雕花木门上。 “小宁,今日你也看到六丫头那副扮相了吧?” 许岚秋刚要敲门,就听屋中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声,随后是柳氏的感慨。前者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带着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身后的三个丫鬟也不要出身。 纤儿与红雪几个本就以许岚秋的命令为大,又见后者摆明一副想要偷听的样子,自然不敢再发出声响惊扰了屋中的人,甚至还各自散开,小心地替许岚秋把起了风…… “老奴自是见到了,”这个声音许岚秋也熟悉,可不是宁姑姑的声音? “老夫人当初一直说六姑娘是这一辈的姑娘里,生得最像大姑奶奶的,往日奴婢只觉得六姑娘只是眉眼生得与大姑奶奶有几分相似,但万没有老夫人说得那般玄乎,直到今日看到六姑娘盛装的样子,奴婢才真真反应过来,还是老夫人看人准确些……” 许岚秋听着屋中二人对自己的讨论,不屑地撇了撇嘴,亏她还以为能听到什么重大的消息。难道自己杵 在这门口,就是为了听柳氏讨论自己长得多像自己前世的? “那日让你去给李公公送信的事,办得如何了?” 就在许岚秋重新举起手,准备敲门结束这次无营养的偷听时,却听柳氏忽然又开口道。 若是许岚秋没有记错的话,柳氏口中的李公公应当是自己那小皇帝养子赵覆之身边的内侍官吧?柳氏何时与赵覆之身边的人有关系了?难道他们一直暗中就有保持着联络? “按当初李公公交代的联系方式,奴婢已经将消息递给了那家商铺,想来商铺的掌柜应该已经把消息传递给李公公了,想来不日咱们便能得到陛下的回应了。”宁姑姑回答道。明明宁姑姑的声音与往常听起来并无二致,许岚秋却分明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的激动? “送过去了便好,”柳氏似乎松了一口气。 “如今秋丫头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嫡女,灵丫头已经废了,咱们府上能指望的只剩秋丫头。当初群英宴上,我看陛下分明对秋丫头有意的样子,若是此次换人陛下也同意的话,相信以秋丫头的本事,不日咱们宁国公府就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惊闻(二) 原来如此,原来柳氏打的竟是这么个主意!许岚秋身形晃了晃,差点没克制住发出声响。 难怪呢!难怪她从未主动提起安氏,许珩竟会无端跟她说一堆的对不起安氏的话。安氏是教坊出身,若是许珩当真觉得愧对于她,早在当初闻氏闹出丑闻被迫“暴毙”后,许珩就可做主将安氏抬为平妻,给她一个名分。 当时就算闻府势大又能如何?闻氏闹出那样的丑闻而死,柳氏等人若是坚持,闻老尚书夫妇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可能放在明面上与宁国公府撕破脸。 之所以不说,不就是害怕安氏教坊女的身份一旦被人揭穿,整个宁国公府都要受人奚落,甚至于还要被言官参上一本治家不严,藐顾王法的罪名。 而今宁国公府这幅光景,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安氏扶正,不就是想要将许岚秋的身份坐高,再从后者的身上获取更多的好处罢了。 许岚秋早就想到了柳氏打的主意,这才没有抗拒。原以为她的身份被坐高,是因为柳氏等人想要巴着她能坐上裕亲王侧妃的位置。赵玄磷于许岚秋 的恩情不浅,甚至多到许岚秋自己都算不清的地步。 而那人无欲无求,至始至终牵挂的只有许岚秋,一直以来,她就是想要报答都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本想着若是柳氏等人真是打的这个主意,许岚秋自己顺水推舟,嫁给赵玄磷也算是一种报答了,毕竟说到底,她对赵玄磷的心思复杂,心中却也不是全然没有他的,没曾想……没曾想柳氏竟然还有更深的野心,她竟然是想让自己取代了许岚灵,入后宫! 不怪许岚秋此刻失态,试问有一日,你重新活过,有人莫名其妙要将你与你前世的孩子凑成一对,你会是个什么想法? 赵覆之在许岚秋的眼中,一直都是她的孩子乃至徒弟。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后者也是她当真辛苦教导养育的,如今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叫许岚秋懵了。 “六姑娘是个聪慧的,当日连老夫人请来的那两位嬷嬷不都赞不绝口,说六姑娘绝不是普通姑娘,想必以六姑娘的聪明才智,入宫后定然不会困难,”屋中的二人并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已经全然落入了她们口 中那个当事人的耳中,还在有说有笑地臆想着日后的风光。 “保不准咱们府上日后要再出一个大姑奶奶那般的人物呢……” 宁姑姑的笑声不断在许岚秋耳边回荡,许岚秋本想直接扭头走人,将自己方才听到的消息如实告诉给赵玄磷知晓,脚步踏出后才想到,易嬷嬷正在慈安堂的前院教训下人……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顿时打断了佛堂内两人欢笑。 “谁啊?”宁姑姑语气不甚好的询问。 “是我,”许岚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下自己心头雀跃的怒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缓,搬出了方才对付易嬷嬷的那套说辞,“秋儿看时辰尚早,想来陪祖母说说话,稍后咱们祖孙二人正好一道前去家宴……” 背后说人,被正主抓了个正着,莫说是宁姑姑,就连柳氏都有片刻的僵硬。 “六姑娘来得倒是真巧,方才老奴才在与老夫人说起您呢,”宁姑姑僵笑着打开了门,一见许岚秋就试探道,想要知道后者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二人方才的对话。 “那可真是巧了,”许岚秋这会儿 心情已经平复,微笑的面上看不出半点不妥,“隔得老远秋儿都能听到宁姑姑与祖母的笑声,您二位在说秋儿的什么事情呢,说来叫秋儿也听听吧,若是说的秋儿的坏话,秋儿可是不依。” 许岚秋一副天真浪漫的小女儿姿态,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褪去了响午祭祀时的那身华贵衣衫,许岚秋换了件粉色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素白的广袖纱衣,比之上午的艳丽逼人,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出水芙蓉一样清丽,加之许岚秋那张“不谙世事”的天真笑颜,哪里还能看出有许月的影子? 柳氏只道果然是自己多想了,面上终于露出了平素在许岚秋面前“慈爱”的长辈笑容。 “我们方才在说,秋丫头生得这般貌美,如今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不知日后是那家儿郎有幸,能娶了咱们家这个宝贝疙瘩呢!”柳氏笑道,目光却一直徘徊在许岚秋的脸上,似乎想从后者的表情上看出点端倪。 “祖母可真真狠心,秋儿如今还小,您就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将秋儿打发出去了?秋儿还想再您跟前再孝 顺几年呢,祖母可是嫌秋儿烦人了?” 许岚秋心知柳氏是在试探自己,避开后者的视线,生生往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逼出了泪水,这才可怜兮兮地往柳氏跟前凑道。 “祖母往日喝惯了秋儿沏的茶,又用惯了秋儿的按摩手法,没了秋儿这些事换旁人来做,祖母可能习惯?祖母若是当真要如此狠心不要秋儿,秋儿就,就,哭给您看……” 说着许岚秋再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痛的泪水瞬间溢出眼眶,看上去好不可怜。 “哟,祖母的心肝肉哦,怎的跟你开个玩笑,还真就哭起鼻子来了呢?”柳氏没有想到许岚秋说哭就哭,又见她跪着抱着自己的腿,哭得真实可怜,原本的怀疑顿时消散,连忙柔声哄劝了起来。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许岚秋心知柳氏哪怕不是真心宠爱自己,但膝下如今只有自己一个得用的孙女儿,为了装样子,也定然不会任由自己哭泣,果然,她的计策生效了,只是自己掐自己当真是疼得很! 这般想着,许岚秋心疼自己可怜的肉,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家宴(一) 柳氏本以为许岚秋是装的,但见自己哄了她半天,后者还是哭得真情意切,哄着哄着便也当了真,没再多想。柳氏只当寻常姑娘家听到旁人讨论自己的婚事,不是面红耳赤,就是闪躲不答,哪里能想到许岚秋是这样的滚刀肉?生生把自己掐哭来转移话题? 祖孙二人再佛堂内好生上演了一处祖孙情深,待到戏幕落,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慈安堂的丫鬟正手把手地将梁下的灯笼点上。 “老夫人,正院大夫人那边已经派人来请了,”易嬷嬷不知小佛堂里方才发生了什么,还当是许岚秋来了以后祖孙二人顾着说话忘了时辰,特地过来催道。 祖孙二人这才意识到时辰已经不早了。 “瞧你这个小哭包,哭着哭着时辰都叫你哭过了,只怕这会儿大家都在等着咱们祖孙两呢!” “怎能怪我?都是祖母不好,您非说不要秋儿了,这才把秋儿给吓哭了。”许岚秋继续装可怜,半点负担也没有。 “行行行,都是祖母的错,你且快些虽宁姑姑去梳洗一下,省的一会儿过去,都当祖母倚老卖老真的欺负了你,”柳氏点了点许岚秋的鼻子,碍于后者的演技,倒当真从她的眼 中看到了两分慈爱与宠溺。 许岚秋目光一冷,悠悠的低下头,敛去了眼中的幽芒答应了下来…… 等许岚秋与柳氏相携着来到正院时,许家上下的人具已经到期了。 “母亲真是疼爱秋丫头得很,连家宴也要一道到,”宋氏等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功夫,原本宋氏心中还有些不耐烦,心道难道许岚秋这才刚刚身份转变就开始摆谱,但见到柳氏也在许岚秋身边后,顿时收起了心中那点子不耐,讨好道。 “那可不是,这丫头鬼精得很,天都还没黑透就到我院中来等着了,足比你们有诚心得多了。”柳氏想到自己方才与宁姑姑所说的计划,还有方才许岚秋的表现,存心给后者撑腰道。 却不知她这一番话说出,无端叫屋中的气氛冷了片刻,最后还是在宋氏的解围下,这才又恢复了和谐。 宁国公府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府上每逢办家宴,都是男女分席而坐,正厅中间还会摆上一扇屏风,家中的男子一桌,女子一桌。至于庶出的那些,自然也是自己一桌。 因着许岚秋颇受柳氏与许珩的宠爱,在宁国公府的情况特殊一些,自她重生以来,经历的几次家宴都不曾坐到 过庶出那一桌去,而庶出那边的那些个孩子,也都有眼色得很,若非必要,从不会冒出来找事。 许岚秋在宋氏安排的位置上坐下,待到坐定后她才发现,今日的家宴似乎有些不对——多了几张生面孔。 “对了,秋丫头往日不爱出门,只怕是府上的人都还未认全,大伯母给你介绍一下,”宋氏一看许岚秋的目光落在桌上几张生面孔身上,立刻会意,十分热情地与许岚秋介绍道。 “这位是你九妹妹,许岚溪说是排行第九,但算起来不过比你小了四个月;这位是你十一妹妹……” “见过六姐姐,”所谓的九姑娘与十一姑娘也十分上道地,在宋氏给她们互相介绍的时候站起身来与许岚秋见礼,许岚秋依着规矩回礼,面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实际上,早在宋氏开始介绍的时候,许岚秋心中就明了了她们此举的用意。 许珩这些年被闻氏管的死死的,膝下初开许岚灵姐妹二人与一个嫡子外,也只有许岚秋是个特例,许珩膝下再无旁的子嗣。倒是许璋,这些年来被宋氏逼得无法,还是柳氏怜惜自己这个长子,送了他两房美妾,这才有了这么 些个与许岚秋同岁的庶子庶女。 说来宋氏也是心大,身为正房原本应该厌恶极了这些个庶出的孩子,但为了宁国公府的日后,只怕柳氏一提,宋氏应当就顺势将两个庶女推出来了吧? 如今这两个庶女能上桌用膳,想必也是柳氏的授意,想要替这两个庶女抬抬脸面,日后也好寻个好人家,为式微的宁国公府再添一点筹码…… 想到自己白日祭祀时对着宗祠里那些老祖宗说过的话,许岚秋再度冷笑,心道。 列祖列宗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一手打拼建立的宁国公府。如今到了柳氏宋氏的手上,堂堂以军功发家的宁国公府,如今竟要落魄得靠女子联姻来维持风光了!这样的显赫,再维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看来她的报仇计划,势必得加快了! 许岚秋心中虽在不屑柳氏等人的作为,明面上却仍是一副微笑好说话的样子。许家饭桌上并没有“食不言”这条规矩,今日柳氏心情又不错,更是命宋氏给几个姑娘面前都上了果酒,一时间桌上的气氛更加融洽,当然,除开许岚灵姐妹二人。 “今日是个好日子,咱们府上落败后,难得众人聚得这般齐,你们姐妹 二人哭丧着一张脸,是要给谁看?给我看吗?还是说你们想要咒老婆子我赶紧死?” 柳氏与在宋氏与许岚秋几个小辈的连番劝酒下,也喝了几杯果酒,她的酒量不好,原先未醉时还能竭力保持着清醒,此刻醉了,再见许岚灵与许岚沁黑着脸,全程不能融入大伙气氛的样子,柳氏瞬间来了火气,对着二人骂道。 如今的许岚灵二人早就不是当初高高在上的样子,莫说是柳氏,就连府上的有点脸面权势的丫头婆子都敢给她们二人甩脸色看。 当初闻府被抄家时,闻家的那对妯娌更是恨透了她们二人,没少在暗中放话,说她们二人是害人精、搅家精,去到那里就将那里搅得不得安宁。是以,莫说是主子了,就连下人也不待见她们两。 “回祖母的话,我们姐妹二人不敢,”许岚沁已经被柳氏三言两语骂的哭起了鼻子,还是许岚灵镇定一些,强扯了一抹笑出来,解释道。 “实在是我们姐妹二人午膳吃差了东西,这会儿身子有些不适……搅了祖母与诸位长辈和妹妹们的兴致是我们姐妹的不是,还请祖母应允我们姐妹二人先行回去,待改日再一一拜访与诸位赔罪。”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家宴(二) 往日嚣张跋扈的嫡女姐妹两,到了如今却如此可怜,果真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许岚秋微微垂眸敛去自己眼中的讽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懒得看这个笑话,更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好好的一个家宴,生生让你们折腾得没了喜庆的气氛,”柳氏冷哼,并没有因为许岚灵姐妹二人的示弱,而对她们温和,“要走赶紧走,省得在这扫兴!” “灵丫头你也是,身子不适叫下人过来传个话就好了,何必要强撑着,”最后还是宋氏见气氛僵硬,八面玲珑地站出来替许岚灵姐妹二人说话道。 “瞧把你们祖母给气得,可莫要怪你们祖母说话难听,你们当知道,祖母这人嘴苦心善,最是疼爱你们着几个丫头,这也是怪你们二人不拿咱们当自己人,明明病了还藏着掖着。” 许岚秋一直低眉顺目地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在宋氏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如今的宋氏倒真当的住一句长袖善舞,厉害得很。 瞧她这一番话,不仅给许岚灵姐妹二人解了围,还给柳 氏递了台阶,让双方都面上都好看了许多,关键众人只会感激宋氏的好,记住今日柳氏与许岚灵这祖孙三人不睦的龌龊。 “谢过大伯母,是我们姐妹二人多想了,原是不愿扰了大伙的兴致,没曾想还是弄巧成拙,”许岚灵被宋氏安抚了一下,原本还强撑的心弦顿时一松,红了眼眶还要继续配合着宋氏的话给柳氏留颜面。 “祖母最是关爱我们这群小辈,大伯母不说我们也是懂的……” 话说完,许岚灵扯了扯仍哭得伤心的许岚沁,示意她配合自己。 “姐姐与大伯母说得极是,呃,祖母人最好了,”许岚沁抽抽搭搭的顺着许岚灵的话道,遗憾的是若是她没有哭哭啼啼,兴许她的这一话会更叫人信服,奈何看她哭得都打嗝了,谁都知道许岚沁这番话不是什么真心实意的。 不止是在场的众人听出了许岚沁的口不对心,就连柳氏也是。 “灵儿沁儿,你们二人既身体不适,便回去休息吧,今日毕竟是个好日子,你们这般委实失礼,”正当宋氏又要出来打圆场的时候,却见许珩不知何时竟从男客 屏风后转了出来,脸色难看道。 众人这才意识到,女眷这边的笑话都传到边上的男客席了。 “连父亲也觉得女儿是在无理取闹?”许岚沁本就极差的脸色,因为许珩的这一番话,变得更加苍白。饶是许岚秋与她不睦,这会儿看她这般都生出了几分不忍,偏生并不是谁都吃许岚沁这一套的…… 柳氏方才好容易顺着宋氏的话缓和了许多的脸色,在听了许岚沁这段可怜兮兮的辩白后,前者的脸色更差了。 “哭哭啼啼,知道的知我是在关心你才叫你们姐妹二人回去休息,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我们在场的合起伙来欺负你们二人呢!”见许岚沁仍在哭,柳氏终于忍不住出声骂道。 “五姐姐尚且年幼,加之她今日身子不适,比往日娇弱些也是常事。祖母且体谅则个吧,相信五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许岚秋的座位在柳氏身边,此时她柔柔地握住了后者的手,温声劝道。 许岚秋本想作壁上观,但见在场这么多人,具是一脸看戏的样子,就连宋氏也不是真心实意想替许岚灵姐妹二人说话。这出闹剧吵得 许岚秋耳朵疼,她才不是真好心,想替这二人出头。 “秋丫头说得在理,母亲且看在她们今日身子不适的份上,饶过她们失礼吧,就算是要罚也得等两个丫头身子好了再罚吧?”宋氏也忙顺着许岚秋的话劝柳氏道。 在许岚秋与宋氏一唱一和开解下,柳氏的脸色终于恢复了许多,黑着一张脸,却没再说话。 许岚沁这会儿就是再傻也算是看明白了,柳氏分明就是厌恶了她,这才看她做什么都反感,不论对错。 她们姐妹二人,自许岚秋回府后,短短一年内已经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今正风光地坐在那儿,如怜悯施舍一样,替自己二人说话。许岚沁美目噙泪,楚楚可怜,看上去本应该是美的,偏生那双噙了泪水的双眼是毫不掩饰的憎恨与怨毒,生生看得人发怵。 “你那是什么眼神?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待着,别在这里碍眼!”许岚沁的目光怨毒地落在许岚秋身上,开口骂她的却不是后者,而是柳氏,“生生败了大家伙的兴致。” 许岚沁很想问柳氏,明明当年自 己也曾是她最疼爱偏宠的孙女,为何到了如今却成了这幅样子?索性边上还有许岚灵保持着清醒,一直在拽着许岚沁,没叫她问出这个人尽皆知的问题。 “沁儿怕是病糊涂了,祖母莫要生气,我们姐妹二人这就退下,”许岚灵红着眼,忍着委屈与愤恨,规规矩矩地朝以柳氏为首的长辈一众行了个礼,这才不再管许岚沁的反应,生拉硬拽地拖着人离开了正厅。 其实对于近日种种,许岚灵看似镇定,但其实她心中的怨愤一点都不比许岚沁少。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自幼受的教育许岚灵的只会更好,一样的仇怨,一样是从云端跌入泥泞,许岚沁对许岚秋的恨意一点也不比许岚沁少。 偏生许岚沁看不懂局势,明知局势已经是最不利与她们的情况,她还不断作死,许岚灵身为前者的姐姐,只能低服做小,尽量护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妹妹…… 宋氏长袖善舞,一张嘴又能说会道,不多时就将桌上的气氛重新炒得火热。众人其乐融融,推杯换盏间欢声笑语,就连柳氏那张刻薄的脸上都重新戴上了笑。 第二百七十九章 撞破私情 看着旁人的热闹,许岚秋嘴角微微上扬,端起了桌上宋氏特地给她们准备的果酒,轻抿了一口,敛去面上的古怪表情,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那双桃花眼里分明半点笑意也无。 瞧瞧看,这就是她的父亲与二哥心心念念守护了一辈子的家族。 亲生的孙女,因为强势的外家倒了,就能说弃就弃。说是族人,众人却心思各异,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放弃,倒不如寻常的平民家来的友爱和睦…… 一场看似和睦融洽的家宴持续了许久,期间宋氏的两个庶女一直找着各种借口,想与许岚秋套近乎,许岚秋没少费劲应付这二人。到了最后,许岚秋不得已只能装醉,这才逃出了这场看似和谐的家宴。 天际一轮明亮的弯月,将乳色的月光无私地撒满了世间。 许岚秋玉面微红,一双桃花眼微眯,看似不甚清醒地靠在纤儿身上,任由后者搀扶着自己,直到走出正厅老远,耳畔再听不见厅中人的欢声笑语后,许岚秋才站直了身子,抚了抚发髻,此刻在看她眼中那还有方才迷蒙的样子? 夜色正好,不时有凉爽的夜风拂面而来,总算是吹散了些许岚秋压 在心头的烦闷。 贪恋这会儿的夜色与凉风,许岚秋歇了原本想要回清平园带着的心,转头领着纤儿在府中的湖畔散起了步。 “姑娘方才喝了那么多果酒,咱们还是早些回吧,”纤儿看了一眼天色,关心道,“奴婢也好去给姑娘备上一盅醒酒汤,省得明日起来您该头疼了。” 一直以来许岚秋喝酒都是避着她们,纤儿不知许岚秋的酒量深浅,又见方才前者为了应付宋氏的那两个庶女,没少饮酒,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无妨,”许岚秋笑笑虽没有解释的意思,但纤儿的关心还是叫她十分受用,“我且在此处走走醒醒酒,你可以先回去给我备汤。” 此地距离方才家宴的正厅虽有段距离,但这一路过来都是花卉景观,倒是能远远看到正厅里明亮的灯火。纤儿看了一眼正厅的方向,心想到底是在府中,想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便也随了许岚秋的意,转头离开了此处。 许岚秋一个人安静地在湖畔晃荡。 宋氏也不知是打哪里收罗来的果酒,喝着口感极佳,没曾想后劲倒是不小,饶是许岚秋酒量不差,这会儿后劲上来也是有些微醺。 这种半醉不醉的微醺状态,虽是许岚秋往日最喜欢的,但她此刻心情不佳,倒是有些不上不下不够尽兴的恼意。 “罢了罢了,回去将院中的最后两坛梨花白也挖出来喝了算了,”许岚秋感慨一句,正准备回去挖酒,在路过一处假山时,却忽然叫她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响动。 “三爷,这里到底是外头,咱们如此不好吧?” 许岚秋本欲要走,没曾想就耳尖地听到了假山后,一道娇媚的女子的声音。看样子应当是府中的丫鬟在私会情郎。这种事可不方便叫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发现……这般想着许岚秋抬脚就要离开,没想到那女子的情郎也开口了。 “有什么好不好的,左右此刻府上的人都聚在正院前厅之中,谁会注意到咱们?”男子的满不在意道。 “三爷不可,万一若是叫路过的下人们看到了,奴婢的清誉就毁了……”那女子拒绝道,只是二人说话间,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又落入了许岚秋的耳中。 许岚秋又不是真不通男女之事的小姑娘,立刻就猜出了假山后二人的动作,前者本欲直接离开,又觉得方才说话的那男子的声音落在耳中 十分熟悉,只是一时间愣是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看到便看到吧,我是这宁国公府的主子,主子与下人说话,旁人就是看到又能如何?”那还是半点不在意女子的话,听动静似还在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再说了就算真叫人撞见了咱们的好事,我直接禀明母亲,给你个名分就是了。你跟了我,我还能吃亏不成?” “许珩怎会跑到此地与丫鬟厮混?!” 男子的话说完,湖畔又有一阵冷风吹过,愣是将许岚秋方才微醺的酒意全都吹散了去。许岚秋只是微醺,反应稍微迟钝了些,并不代表她没了基本的思考能力,这不前者回过神来,立刻推断出了假山后的人。 方才听丫鬟唤假山后那人三爷,又听那男子自称自己为主子……叫许岚秋确认假山后的男子是许珩的正是他最后的那一番话。 许珩好歹也算是名门出身,就是闻氏死后他自甘堕落,许岚秋也从未曾想过,他竟会堕落到光天化日之下,拉着丫鬟厮混的地步……仅仅片刻,许岚秋已经气得强行醒了酒。 许珩就是再如何不争气,惹人厌烦,到底他如今还是自己这幅身子的父亲,若是真 叫人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难保自己的清誉也要被连累。 这般想着,许岚秋也顾不得叫许珩发现,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后会有什么后果,刻意后退了几步,放重了脚步声向着两人藏身的假山方向走来。 果然,假山后原本情动的二人,在听到许岚秋的脚步后立刻停止了亲密,动作迅速地分开。 “秋,秋儿,你怎的在这里?” 许岚秋原本恶劣地想要趁着两人还没收拾好,过来看看许珩究竟是在与谁鬼混,没曾想许珩为了掩护假山后的那女子,竟是主动自己跳了出来。 “女儿方才在家宴上贪杯多饮了两杯果酒,方才头疼,这才出来透透气,父亲怎的也在这里,您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怎的衣衫……”许岚秋故意佯装惊讶,目光却怀疑地扫视了一番许珩身上的衣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咳咳,为父同你一般,也是出来透气,不过方才我在园中撞见了一只白色的影子,想来应是兔子,为父一时好奇,这不钻到假山与花丛中寻找,这才落得如此狼狈。”许珩不愧是有些小聪明在身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叫他相处了一套对付许岚秋的说辞。 第二百八十章 撞破私情(二) “未曾听说咱们府中的花园里曾放养过兔子啊,”许岚秋挑眉,见许珩目光闪躲,前者的眼中写满了戏虐,故意道,“父亲莫不是看错了吧?咱们府上哪来的兔子,想来应当是老鼠吧?女儿记得那日群英宴时,陛下可曾当众射杀过一只小猫儿大的老鼠呢!” “……天色太黑,为父也未来得及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动物,你说是老鼠便是老鼠吧,”许珩的眼皮跳了跳,不想叫许岚秋揪着此事不放,只能顺着她的话道。 “咦,什么声音?可是父亲你方才说的那只白色的老鼠?”许岚秋玩心起来,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许珩,又假装听到了什么探头想要看许珩身后的假山。 “这假山后头我方才找过了,并没有那老鼠的身影,你定是听错了,”许珩见许岚秋探头,连忙走出一步挡住了后者的视线,生怕叫她看到假山后藏着的人。 “好吧,可方才女儿分明听到了……” “怎的,为父的话你都不信了?为父说没有就是没有!”许岚秋还想再说,却被许珩恼羞成怒地直接打断。 “你一个姑娘家的,身边一个 下人也没带,三更半夜地在园子里晃荡,像什么话?”见许岚秋被自己一通抢白苍白了一张小脸,许珩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多不好,弥补似的放柔了声音,拿出了自己当父亲的架势,对许岚秋说教道。 “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以往,你已是咱们宁国公府上了族谱的正经嫡出小姐,你的一举一动皆代表了咱们宁国公府的脸面,万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丢的可是咱们整个宁国公府的脸面……” 亏你还知道“脸面”,也不知方才在假山后面做丢人之事的人是谁? 许岚秋惭愧低头应了声“是”,并未反驳许珩的话,更是没有叫他看到自己脸上此刻嘲讽的笑意。 一场无形的风波既然已经躲过,许岚秋也没了与许珩多待的意思,行了个礼就想离开,没曾想她愿意放过许珩,后者却不想这般轻松放过了她。 “且慢,”许珩喊住了想要离开的许岚秋,语气不甚好地问道,“父亲说你你可是不乐意?” 许岚秋没想到许珩今日竟然这般多事,脸上恭顺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偏生顾忌着许珩父亲的身份,前者就 是再如何不耐,也只能摇头。 “按说我身为你的父亲,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事情,”许珩见许岚秋听话停下,面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满意,又开始说教,“但你的生母与闻氏都去得早,无人教导你这些,也只好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与你来说。” “想来裕亲王对你有意的事情,不止是我们,你自己应当也有所察觉。裕亲王家世就不用说了,难得的是他素来洁身自好,听说裕亲王府的后面连一个通房侍妾也没有,你性子纯善,裕亲王府人口简单倒也方便你。” “如今你已是为父名正言顺的嫡女,以为父与裕亲王的交情,想来只稍微微透露结亲的意思,裕亲王不日便会领着媒人上门……以你嫡女的身份,加之咱们宁国公府往日的地位,想来叫他许你个侧妃之位也是当得。” “只是秋丫头,你的性子还是太过怯懦了些,便是裕亲王再如何对你有意,你日日这般恪守规矩,怕是你们二人的感情都难有进展……” 许岚秋没有想到许珩将自己叫住,就是为了与自己说这些事情。不是她不想打断,而是她被许珩今日 这突如其来的神操作,惊得忘了反应。 试问普天之下,哪有父亲会话里话外主动教导自己的女儿去勾引外男的? 且听听许珩这话,后者怕是就差没有明白告诉许岚秋,男子都喜欢主动的,为了当裕亲王府的侧妃,你必须要主动出击…… “父亲此话女儿不懂,”饶是许岚秋往日最擅伪装,此刻叫许珩这么一通“说教”后,也保持不住面上假装出来的乖巧的笑,冷着一张脸,甚至连语气都不甚好地反驳道。 “往日祖母请来教导我们姐妹几人的那两位宫嬷嬷曾说过,女子吸引男子,靠的不是狐媚子的那套手段,尤其是我们这样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生来就是要做主母要管家的,更是不得去学哪种下流的勾栏手段。” “似我们这般的女子,只要管好后院、下人与账册,将家中大权顾好,再与夫君的上下属的夫人打好关系,以女子的手段尽力帮扶夫君便足矣……以色侍人不是我们这种千金小姐应当去学的东西,父亲您今日是糊涂了?” 许岚秋冷声,将许珩的话全都反驳了回去,就差没有直接明白问许 珩,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你,你这逆女,为父只说了几句,你便有千句万句在这里等着我,顶撞父亲就是你引以为傲的规矩教养?”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许珩今日本就喝了不少的酒,否则也不会头脑发昏,拉着丫头在这种地方鬼混。 方才被许岚秋吓了一吓,前者的酒意刚醒了一些,本想趁此机会敲打敲打女儿,没曾想竟被她一通抢白呛了回来,许珩顿时酒气再度上头,只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被挑衅了,当下便指着许岚秋的鼻子骂道。 “莫要以为你如今是嫡女便能不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中,为父今夜所说的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你若是觉得主动接近裕亲王就是跌了你‘嫡女’的身份,那我大可明日再开祠堂,将你与你母亲的名字从族谱上化去!” “女儿不敢,”许岚秋自然看出了许珩的气恼,但她可没有让着后者的意思,“女儿不愿按父亲所说那般,主动接近裕亲王,并不是因为什么嫡庶的出身,而是女儿自幼所学的礼仪与规矩,还有姑娘家的骄傲不允许女儿这般自甘下贱。”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演了 许岚秋不卑不亢,说话条理分明,比起恼羞成怒的许珩不知道好了多少,说话间,前者视线还透过许珩,落在了其身后的假山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让你与裕亲王亲近是为了你好,合着你觉得给裕亲王当侧妃埋没了你?这能算得上是自甘下贱?逆女,你这个逆女!当真是要气死为父你才满意?” 许珩叫许岚秋气得跳脚,又见她看着自己身后的假山冷笑,前者更觉得兴许她就是撞破了自己方才的丑事,这才对自己这般不尊敬。 “你如今吃穿嚼用都是咱们宁国公府出的钱,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为了咱们宁国公府,你也必须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给我去与裕亲王交好,莫要与我提你那什劳子规矩教养!你的规矩教养都是咱们宁国公府教的,没有宁国公府你什么都不是,莫说为父只是叫你去与裕亲王亲近,就算是叫你去死,你也必须给我去!” 许珩这会儿再没了往日装出来的温和慈祥,许岚秋算是彻底将他惹怒,将他真实的一面激发了出来。许珩说了一堆,良久没有听到许岚秋牙尖嘴利的地反驳回来,却见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 想些什么。 “你若是听懂了想开了,明日为父就将裕亲王请过来,你好生与他说说话,争取尽早将婚事定下来。”许珩还当许岚秋终于开窍,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声音无不得意。 “呵呵……” “你笑什么?!”许珩还未来得及得意自己的“教女有方”多久,却见一直低着头的许岚秋忽然抬起了头,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自然是笑你的蠢笨无知,笑你的野蛮无礼!”许岚秋抬头,冷冷地朝许珩望了过来,一双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厌恶,甚至还有……杀意! “我在笑,笑我的愚蠢。” “你既知晓自己错了就好,明日且记得好好招待好裕亲王,为父就不与你计较今日这次……” 许珩被许岚秋那冰冷,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又隐隐觉得,同样的目光他似乎再哪里见过,一时间竟是没有注意到后者对他的称呼都由“父亲”变成了“你”,那还有半点尊敬? “哈哈哈,”许珩的话未来得及说完,许岚秋又是一声大笑,“合着你以为我说我愚蠢,是因为我没有顺从你的话吗?我笑的是,我不该愚蠢地跟一 个本身就不知道规矩礼仪的人,去讨论规矩与体统!” “你,你,你这个逆女!”得,许岚秋讽刺得这么直白,许珩就算是个傻子,或是酒精上头失了往日灵光,这会儿也终于明白,前者这是在骂他了。 “你都敢摒弃了自身的修养,于朗朗乾坤之下与女子在这种地方苟合,我与你叹什么羞耻谈什么体统,可不就是我傻吗?”许岚秋笑着逼近许珩,声音却冰冷得犹如从地狱传来的恶鬼之音一般,生生骇得许珩往后退了多步。 “我是你的父亲!你怎敢,怎敢用如此态度对我说话?”许珩气得浑身颤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人扯掉,这个人还是他最看重的女儿,这叫他如何能忍? “父亲?这可真是个令人作呕的称呼,”许岚秋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双肩微颤,良久才平息下来,继续冷冷地对许珩嘲讽道。 “这么多年了,你怎的还喜欢伪君子那一套?终日里披着一副温润书生的皮囊,背地里专做一些男盗女娼的小人行径。当年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也就那些个识人不清的傻姑娘才会被你的表皮给糊弄了。” 许岚秋说 话间,目光一直落在许珩极力用身子挡着的那座假山上。若是此时许珩回头,定然看到假山边上的那一片女子的衣角。只可惜许珩见许岚秋的目光瘆人,又被她话中的意思吓到,是以迟迟没有回头。 “你在浑说什么?”许珩还没有弄明白许岚秋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方才自己骂她骂得太过火了,将她吓坏了,这才? “当年似乎也是这样吧,我记得那会儿你也是这样,满口的孔孟之礼,但做的都是些小人行径……那日孟夫子罚你誊抄出师表百遍,翌日,夫子最爱的那方砚台便被摔成四瓣,拼都拼不回来。” “夫子震怒,四处寻找凶手,是你出的主意,让夫子检查大家的手心。砚台中有余墨,墨迹未干,摔了砚台的凶手手上定然留下了痕迹……孟夫子大夸你聪明,甚至事后免了你的责罚。但谁也不知,真正砸了那方砚台的人是你,被推出来的不过是个顶罪的羔羊。” “还有那年,老宁国公寿辰……” 许岚秋面无表情,语气平缓的说着,明明是一段段生动的过往,偏生从她毫无波澜听不出来情绪的口中说出,竟隐隐叫许珩觉得惊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终于在许岚秋一连说出了数道陈年往事后,许珩再撑不住巨大的恐惧,指着她颤抖地质问道。 “你说我怎么会知道呢?”许岚秋抬手将落在脸侧的发丝轻轻拂到了而后,随后才对许珩扯出了一抹淡笑,“当年替你承担下所有罪责的都是府中的小厮丫鬟,这些个下人一样是人,是人就会有怨有恨,有了怨恨之后他们自然也是要寻求地方发泄的……很不巧,我就是他们的发泄对象。” 许岚秋今晚穿的素淡,但架不住她生了一张祸水似的脸,月色的笼罩下,更衬得她肤白似雪,这一笑用风华绝代来形容绝不为过。只可惜,这一幕本该是美到足以如画的,落在许珩的眼中,此刻洛神下凡仙人般的许岚秋,却比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罗刹还要可怖。 许珩只觉得面前的这张脸又是熟悉又是陌生,隐隐的竟与记忆中的某一张脸重合在了一起,那人也是这样的风华绝代,一颦一笑皆是不可方物…… 许珩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许岚秋笑的这一瞬间被抽空了,足下一软,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出息地坐在了地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 威吓 “真是许多年没有看到你这幅脸色了,”许岚秋似是半点不意外许珩会有这样的反应,依旧笑得明媚,一步步地逼近了后者,最后俯身凑在后者的耳畔轻声道,“久违了,我的好三弟。” 许岚秋才不管她说完这句话后,许珩会受到多大的精神打击。 演了这么久,说句实话,她也演得累了。 偶尔在见到柳氏等人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时候,许岚秋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快感,再想到自己的复仇大计,这才能支撑她一直扮演着一个软弱可欺的庶女,在仇敌环绕的宁国公府中撑上这么久。 “你是人是鬼?我的女儿呢?秋儿呢?”许珩瞪大了双眼,良久才反应过来。只可惜,即便他强作镇定,其双眼流露出的恐惧还是泄露了后者的此刻的心虚。 “噗嗤,”许岚秋捂嘴嗤笑出声,“你的女儿呀?你的女儿早就死了,死在当初许岚沁逼死安氏之后,我吧,不过是借用她的身体回来复仇的一律亡魂,至于我是谁,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吧?” 许岚秋虽不愿再与许珩演戏,但并不代表她想就此暴露自己的身份,顾忌 着假山后的那女子,这一番话前者虽说得阴森可怖,但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只叫许珩与她能够听到。 “你是来复仇的?”许珩已经被许岚秋吓得神经都有些呆滞了,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才终于知道惊慌,爬着接连后退了老远,与后者距离拉得远远的,这才惊慌失措地替自己解释道,“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你别过来,别找我复仇……” 许岚秋挑眉,忽然觉得许珩这幅反应十分有意思,难道说他知道柳氏谋杀自己的真相? 人在惊慌失措下,神志往往最不清醒时,却是对周遭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很多时候靠“吓”就能叫这人说出心底隐藏的秘密。这一招在后宫之中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招数,至少当年许岚秋就曾对某些个害人的妃嫔用过,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在许珩身上试试……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你在浑说什么?女儿怎么听不明白?” 许岚秋心念转动间,已经想了许多,再开口时,前者语气温柔迷茫,单听声音还真会叫人觉着,许岚秋是真心实意在关心担忧许珩,但若是看到此刻许岚秋的 表情…… 只见少女绝美的容颜上此刻挂着阴恻恻的笑容,衬着乳色的月光,越发显得阴森可怖,而就在她说话时,少女素白的玉手忽然伸向了发间,自发髻上拔下了一只簪子,明晃晃的月色下,簪子尖锐的尾部似乎再不断反射着死亡的光泽。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关心的话,手中的动作却与之相反。 少女的嘴角噙着戏虐的笑,看许珩的目光,就像是猎户看着落入陷阱里的猎物,那种势在必得的杀意,仅仅是看着,就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到了这一刻,许珩终于知道怕了。 “不是我杀的你,是母亲,不是我!你别过来,别杀我,啊……” 许珩尖叫着后退,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往日在两个姨娘和众人面前,风度翩翩,人模狗样的形象? 只可惜许岚秋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软底绣花鞋什么都好,就是踏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太小。许岚秋装腔作势,一步步地靠近着许珩,本想利用语言和脚步声,一点点从精神上摧毁后者,没曾想为了达到效果,她还要刻意足下用力,才能发出“瘆人的脚步声 ”。 索性今日身上的纱裙长及脚踝,完全遮盖住了许岚秋的一双长腿,否则怕是要坏事。 “原来是柳氏害的我?可是三弟,你是如何知晓柳氏害我的?”许岚秋一双桃花眼幽深得犹如一汪化不开的寒潭,冰冷瘆人,而她的声音同样毫无温度。 “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靠近我!” 随着许岚秋的接近,许珩越发恐惧,后者的脚步声被夜色与他的恐惧无限放大,许岚秋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他的心脏…… “父亲,您可不能吓女儿,您到底是怎么了?”许岚秋握着尖锐的簪子,一步步缓缓地靠近许珩,明明前者的脸上此刻挂着阴森充满了杀意的笑,吐口而出的却是关心的话。 “啊!”许珩再抵挡不住这泼天的恐惧,眼看着许岚秋那尖锐的发簪离自己越来越近,前者一声尖叫,直挺挺地倒下,终于是昏了过去。 许岚秋见许珩竟然没有被自己逼出她想要的回答,反倒承受不住昏了过去,错愕了片刻,随后快速反应了过来,将自己手上的簪子胡乱插回了发髻间,这才装得惊慌失措地 上前扶起了许珩,哭喊道。 “父亲,父亲您不要吓女儿啊!来人啊!快来人,父亲昏倒了!” 而原本一直躲在假山后的女子,从方才许珩与许岚秋说话时就隐隐觉得不对,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后者一直忍耐着躲在假山后,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此刻乍然听许岚秋哭喊道是许珩昏倒了,女子也顾不上旁的,惊慌失措地自假山后连滚带爬冒了出来。 “三老爷,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秋蝉?怎的会是你?!”饶是许岚秋心大,心理承受能力强,此刻看清假山后走出的女子的脸后,前者还是惊呆了半饷。 许珩当真是披着人皮的伪君子,秋蝉可是许岚灵的贴身侍婢啊! 大户人家,主子与丫鬟厮混的不是没有,旁人知晓了最多也就骂男子一声风流,却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但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注重身份与规矩,男主人就算再如何饥渴,也万不会将手伸到女儿身边的丫鬟身上……偏生许珩这么做了。 许岚秋铁青着一张脸,强忍着自己的心中的厌恶,没有将许珩从怀中丢出去,已经算是她的自控力极好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许珩吓昏 将手伸到自己亲生女儿的身边人身上,许岚秋都可以想象,一但这件事传出去,整个宁国公府怕是都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而宁国公府的面子丢了不说,到时候只怕阖府女眷的名誉都要被许珩毁了,尤其是许岚灵。 试问最亲密的贴身丫鬟与自己敬重的父亲搅和在了一起,旁人会如何看待她?怕是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生生淹死许岚灵。 许珩当真是个好父亲,这是要活活逼死许岚灵啊! 兹事体大,许岚秋半点没有帮许珩隐瞒的意思。叫秋蝉原地守着许珩后,许岚秋直接折身去了仍在热闹不休的正厅,与众人说明了许珩昏迷在花园一事。 满屋子的人立刻一拥而散,全都聚到了许珩的屋中,阖府乱成了一片。 “都聚在这里有何用?你们是大夫吗?且都退下吧,聚在这里半点用也没有,待到三老爷醒了,你们要关心问候的再过来!”混乱嘈杂声中,宋氏刻意拔高了音量,总算是震慑住了仍在喋喋不休的众人。 在宋氏的指挥下,下人该退下的退下收拾,几个小辈们也都被 遣回了自己的院子等消息,屋中只余柳氏与宋氏夫妇三人。 “秋丫头,虽是你发现你父亲昏迷,但你一个姑娘家,此刻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回去休息吧,一会儿大夫来了,你父亲是个什么情况,伯母会差人告知你一声的。”宋氏一转头,见许岚秋仍怯生生地立在原地,柔声劝道。 本以为以许岚秋的乖巧性子,听宋氏这么说必然会答应,没曾想前者竟是在宋氏说完话后,直接扑通一下狠狠地跪在了三人面前。 “秋丫头,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柳氏与宋氏被她这突然的动作下了一跳,忙问道。 “还请祖母与大伯母原谅秋儿则个,父亲的昏迷全怨秋儿!”许岚秋避开了宋氏想要扶她的动作,“砰砰”又往地上狠磕了两个头,直把在场的另外三人磕懵了。 “你父亲的昏迷另有隐情?此事到底怎么回事?秋丫头,你且好生说来,若不是你的错,祖母定然不会怪你,”最后还是柳氏率先回过神来,对许岚秋道。 柳氏与宋氏心知此事绝不简单,发现许珩的时候,后者虽已经 昏迷,但其身上的衣衫凌乱,脖颈处隐隐露出的肌肤上还有羞人的红斑。柳氏等都是已经人事的妇人,见他这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氏这一番话说得高明,明着听上去似是没有什么不对,但只要细想就能察觉到她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什么叫“若不是你的错,我定不会怪你”,听上去好像是要给许岚秋做主,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可方才许岚秋已然说了,此事是因她而起,待她禀明了真相,难说柳氏会不会直接责罚于她。 这么多年来,柳氏还是半点长进没有,连对待自己的亲孙女,都要在言语上设陷阱、打机锋,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许岚秋心中默默冷笑,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祖母能否屏退左右?此事实在太过骇人,孙女儿不敢叫旁人知晓,”许岚秋对柳氏又磕了一个头,红着眼请求道。 许珩身上的痕迹众人都不是瞎子,柳氏与宋氏当机立断叫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下人都退了出去,连带着身为男子的许璋都被二人一并叫了出去。 “秋儿在家宴时多饮了两杯,原是想 要回去休息的,但贪恋夜色凉爽,这才打发了纤儿回去给秋儿准备醒酒汤,秋儿自己则在园中吹风散步……” 眼看着屋中除了尚在昏迷的许珩外,再无外人后,许岚秋这才红着眼,难以启齿地说起了方才自己在园中的所见。 “秋儿听到响动过去时,就见父亲与那人匆忙分开,随后父亲就莫名指责起了秋儿……”撞破许珩在花园与秋蝉厮混一事,被许岚秋真假参半地说了出来,隐去了自己故意暴露身份恐吓前者的那一段,倒是没有隐瞒许珩逼着她勾引裕亲王的那段威胁。 许珩是个什么性子,柳氏身为他的生母哪里会不知道? 听许岚秋说许珩逼着她主动勾引赵玄磷的那一刻,柳氏便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但听到许岚秋说出那个与许珩厮混的丫鬟的名字后,柳氏还是没忍住气得站不稳,若不是叫宋氏眼疾手快扶住了,怕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难怪我说秋蝉那丫头不是三丫头身边的丫鬟,怎的会出现在此处,原来如此!”宋氏听到这么个骇人听闻的事情也是又气又吓,只稍 微比柳氏好了一点,还保留着两分理智。 “幸亏此事只有秋丫头知晓,否则若是传出去,咱们宁国公府也再不用做人了!” “逆子!这个逆子!”柳氏气得浑身发颤,若不是此刻许珩仍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前者怕是会将他拖起来,原地扇上两三个巴掌! 宋氏的话,何尝不是此刻柳氏心中所想?饶是她再如何想要偏袒许珩,撞破此事的是他的亲闺女,而与他厮混的同样也是他亲闺女身边的丫鬟,叫她如何能偏袒? 想她柳氏精明一世,到了此刻也有些束手无策。若是许岚秋没有撞破此事,她也不用这般为难了,以许珩的性子,想必一定会将此事瞒得极好……这般想着,柳氏的视线落到了许岚秋的身上,那目光充满了迁怒的味道。 “母亲,兹事体大,秋丫头一个姑娘家的,撞见了这种丑事,还能极力保持镇定已是难得,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出个章程,解决此事,”宋氏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朝前迈了一步,挡住了柳氏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你有法子了?”柳氏目光又转向了宋氏。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丑事 “三弟突逢三弟妹一事心绪不佳失了往日判断也是常事,此事的关键在与秋蝉那丫头!”宋氏脸色依旧不好看,但顾着柳氏的心情,前者还要帮许珩找一套借口,“三弟拎不清,也就罢了,可秋蝉呢?那丫头明知自己是灵丫头身边的人,还巴巴地往三弟跟前凑!” “秋蝉那丫头呢!”柳氏拧眉忽然问道,显然她也是赞同宋氏的这番说法的。 “方才我不知此事内情,见屋中围了这么多人,便做主叫那些丫鬟都退下了,”宋氏解释道,“我就说,灵丫头姐妹两家宴之初便回去休息了,怎的她的贴身丫鬟会在此,原来……罢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此事摁下,秋蝉那丫头怕是不能留了。” 柳氏点了点头,显然对宋氏的这个主意并没有意见。 许岚秋依旧微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着,看起来似是被这次的事吓坏了,但实际上前者只是在憋笑罢了。显然这次许珩闹出来的事情不小,叫宋氏等人惊骇得全然忘记了反应,竟是半点都没有怀疑过她。 对于柳氏与宋氏三言两句间便决定了秋蝉的生死一事,许岚秋不发表 自己半点的意见。 “祖母,大伯母,父亲当时叫秋儿去接进裕亲王,可秋儿到底是一介女儿身,为了府上的清誉,又怎能做出如此失礼之事,是以当时秋儿反驳了父亲几句……” 宋氏二人不怀疑她,只是因为这会儿事情不在她们的掌握之中,待到一切处理妥当,只怕她们二人还要找许岚秋问话,届时只怕许珩也醒了。与其等宋氏等人从许珩口中得知不利于自己的真实情况,许岚秋心道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此事。 彼时秋蝉躲在假山后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究竟对许珩做了什么,是以真相如何,这会儿还不是由着许岚秋浑说? 在许岚秋的叙述里,她是无意撞到了许珩的混账事。后者为了掩护秋蝉躲在假山后,主动站了出来掩护秋蝉,以教训的名义,叫前者得主动去勾引裕亲王。前者素日虽表现得温柔恭顺,却是个有主见的,怎会答应许珩的话? 于是父女二人开始争吵,只是不知为何,吵着吵着,许珩忽然像中了邪见鬼似的,看见她就不断后退,怕得很,到了最后更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许岚秋担心许珩的身体安危,又“不懂”为何许珩行为如此怪异,只能连忙来找宋氏等人,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她的演技素来逼真,说到许珩莫名被吓得昏迷的时候,许岚秋还十分应景地身躯微颤,似是还没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来,泪水更是说掉就掉,好不可怜。原本对此事还抱有怀疑的宋氏等人瞬间没了话说,只能连连安抚许岚秋夸她临危不惧,已然是做得极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许岚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看的了。 纤儿听说了正院的动静,这会儿也担忧的找了过来,宋氏与柳氏等人还要抽时间连夜盘问秋蝉,一时间众人乱糟糟的,也没人再管许岚秋的去留。 “姑娘,奴婢方才走开了一会儿,怎的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可有受伤?”纤儿一过来就对着许岚秋一通关心。 “无妨,方才我在园中散步的时候,碰巧遇见了父亲,只是父亲不知为何忽然晕厥,我这是扶他的时候,不小心弄乱的,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大碍,”许岚秋安抚地冲纤儿笑笑。 “姑娘没事就好,”纤儿见许岚秋 发髻凌乱,眼眶微红,原就提着一颗心,此刻听许岚秋亲口确认自己确实没事后,前者一颗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下,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道。 “您是不知道,方才我红雪说,正院的秋蝉忽然被易嬷嬷带人,捂住嘴带走时有多害怕,谢天谢地此事与您无关,否则奴婢定要吓死!” “感情你是怕你家姑娘我又闯祸,并不是真心关心我呀?”许岚秋被纤儿这幅姿态弄得哭笑不得,“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惹祸精?” “怎会?我们家姑娘最是心善疼人了,怎会惹祸?”纤儿吐了吐舌头,颇有些心虚地拍着许岚秋的马屁,心道,自己说的可是实话。自家姑娘确实样样都好,但只要在这府上一出什么问题,想都不用想,必然会与自家姑娘有关…… 想来许岚秋应当也看出了纤儿的口不对心,但细想想,确实,似乎自她重生回来后,宁国公府一但出事她必然在场,不管是不是她动的手,或多或少也会有她的手笔……许岚秋自己这么一想,忽然间也懒得再指责纤儿了。 难道说,她真是生来就与宁国公府不对付?不仅 要克柳氏,连带着整个府上的风水都受她影响了? 抱着一脑袋的胡思乱想,主仆二人闹腾了一夜,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想到今日所见的种种,还有在柳氏的佛堂外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许岚秋左思右想,苦恼良久,最后还是提起了手中的笔,开始给赵玄磷写信。 “姑娘又给裕亲王写信呢?”纤儿正在给许岚秋铺床,一转身就见到了后者的这一番动作,无奈劝道,“天色不早了,您明日再写不可吗?” “姑娘怕被人发现,抓到把柄,次次与裕亲王通信都要选在深夜,长此以往下去,您的眼睛可如何受得了?”见许岚秋认真写信,甚至没有听清自己的话,纤儿心中对后者越是心疼对赵玄磷便越是不满。 “裕亲王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咱们家姑娘再府中处境艰难,还这般频繁地给您来信。如老夫人与三老爷所说,裕亲王若是真偏爱姑娘的话,何故不快些上门来求亲?只要过了明路,姑娘您就不必再这般偷偷摸摸的……” 纤儿口中不住抱怨着,却还是十分耿直地给许岚秋的桌前又摆上了一盏灯。 第二百八十五章 证据 许岚秋早就习惯自己与纤儿这亦主亦友的相处方式,更是练就了一身一心二用的好本事,总能一边听纤儿的唠叨,一边做自己的事情,关键还能不错过纤儿隐藏在废话中的重点,在后者以为自己敷衍的时候,完美地回答出纤儿的问题。 “你这臭丫头,裕亲王是什么身份,你家姑娘我又是个什么身份,他可不是咱们可以臆想编排的对象。我与他不过是相互合作的朋友关系,顶多算得上是一起出生入死过,这可无关风月情爱,”怕纤儿再说下去又要没完没了,许岚秋连忙解释。 “再者,裕亲王近日忙着朝政,今日可不是我在给他回信,而是有些重要的消息想要告诉他……你若当真有那个闲工夫,倒不若好好想想,后日的赏荷宴,要给你家姑娘我,梳个什么发型呢!” “姑娘且当纤儿是三岁稚童糊弄吧!” 纤儿此刻心中所想与她口中所说一致。想当日在蓝溪山的山崖下,见到许岚秋与赵玄磷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分明已经融洽和谐到了一定程度。当时纤儿还以为他们二人已经捅破那层窗户纸了,结果没想到今日许岚秋竟然与 她解释说她们二人只是朋友。 谁信? 只是朋友,裕亲王能在彻夜未眠后,仅仅听说了许岚秋的行踪,策马追来?只是朋友,他还能在面对对人数众人的悍匪时,挺身而出救许岚秋与为难?更不用提随后赵玄磷那般英勇,带着许岚秋与众多的匪徒周旋,至始至终都将她护得完好,更甚至在许岚秋落下山崖时,毫不犹豫跟上…… 纤儿觉得自己不仅被许岚秋糊弄了,只怕自家主子也是自己这么糊弄自己的。一时间前者心情总算是平复了许多,但隐隐又开始同情起了赵玄磷。 瞧自家姑娘这幅样子,并不想是没有开窍,反倒更像是在躲避着情爱一事……这么想着,纤儿摇了摇头,再度为赵玄磷拘了一把同情泪。 饶是你是亲王,对我们家姑娘赴汤蹈火又能如何?总归我家姑娘就是不愿谈情说爱,你就是极破脑袋也没办法。 许岚秋本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得足够明白,没曾想纤儿初时看似半点没有相信她的话,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她的目光莫名其妙变的复杂。 “姑娘,也不知道您是真傻还是假傻,奴婢竟然有些同情裕亲王… …”纤儿没头没脑地朝许岚秋丢了这么一句后,也不与她解释话中的含义,直接转身缩到隔间,吹熄了灯,爬上了守夜的小床,却是再也不管许岚秋了。 许岚秋握着笔,没有计较纤儿的无礼。 望着外间暗下来的灯光,前者沉默了良久,这才领会纤儿方才那一眼的含义。心头一时间满是无奈,浅浅地叹息了一声后,本想继续落笔给赵玄磷写信,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娟秀清丽的小楷,已经书满了大半张信纸,可其内的内容却不似笔迹一般美好,所述的都是正经事……例如中规中矩的询问赵玄磷的近况,还有朝中近来的局势,另外还有对赵覆之下一步计划的揣测,就是无关情爱。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身边的人,似乎都晓得了赵玄磷的心意。许岚秋就是有再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与赵玄磷不过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也有些做不到了。 数日前,崖底山洞内的画面依稀还在眼前,不过是换了一处场景,却已是物是人非。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赵玄磷为自己所做的种种,饶是许岚秋自诩心性坚定,此刻也不免有些迟 疑。 许岚秋自认自己对赵玄磷并不是全无男女之情,这些时日以来,后者的付出她也一直看在眼中,说无动于衷未免太过虚假,可若要她回应……许岚秋红了脸,身为一个活了两世的老女人,原谅她并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应这种男女情爱。 许岚秋枯坐在书桌前良久,直到桌上纤儿新添的灯油都隐隐有了燃尽的意思,前者这才红着脸,咬牙胡乱在脑海中搜罗出了一篇情诗,添在了信末。 情诗写完,许岚秋甚至等不及纸上的墨迹全干,多看一眼都觉得羞臊,胡乱将新建折好塞进了鸽子足上的小信筒里,将雪白的小身影放飞进了夜色之中。 眼看着视线里的那抹纯白色消融在了夜色里,许岚秋却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心头一松,但随即面上又是一红。 活了两世,这还是许岚秋头一次做如此羞人的事。 也不知赵玄磷看到信末的那封情诗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颠覆以往对自己的印象,觉得她轻浮? 抱着一肚子的胡思乱想,许岚秋只觉得坐蓐针扎,似是有人能窥探到她这会儿的心情与状态似的,慌忙吹了灯,缩到了床上 ,用被褥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如雷的心跳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而就在许岚秋满心小鹿乱撞,心潮澎湃得厉害的时候,那只承载了她两世以来,第一次情思的信笺也被小小的鸽子带到了赵玄磷的面前。 裕亲王府书房之中。 “嫡女?”赵玄磷挑眉,看向了跪在下方暗卫打扮的人,眼中有惊喜之色闪过。而此刻落在他掌心中的那只纯白色的小小鸟儿,也同样歪头,用红宝石似的小眼睛看了前者一眼。 “你是说,宁国公府今日开宗祠是为了将许姑娘抬为嫡女?”赵玄磷伸手摸了摸掌心鸟儿那一身白到反光的羽毛,继续询问暗卫道。 “正是,只是宁国公府近来极为低调,想来许六姑娘晋为嫡女一事,目前并未有多少人知晓,”暗卫答道。 “许家还有旁的事吗?”赵玄磷看了一眼白色鸟儿足上的信筒,心中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想来今日许岚秋主动联系他,应当就是为了与他分享这个消息吧?只是为何他并没有太替许岚秋欣喜?难道是因为暗卫提前将此事告知给了他,而不是自己从她的信上看到的,所以喜悦才打了折扣? 第二百八十六章 婚约易人(一) 暗卫再如何厉害,毕竟还是个人,不是赵玄磷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就猜不到他此刻心中所想,是以在赵玄磷问出这话的时候,前者半点没有多想,便如实禀告了今日许珩在家宴时分惹出的闹剧。 “许姑娘如今已是嫡女,卑职倒是要恭喜王爷了。” 赵玄磷细细听完了暗卫禀告完宁国公府的近况后,见再没有什么与许岚秋有关的消息后,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后者退下。而此时一直静坐在边上喝茶的一名魁梧的男子,也在暗卫退下后忽然出声。 若是许岚秋或是纤儿在场,只怕一眼就能认出来,眼前这位穿着劲装一身护卫打扮的,可不就是先前在蓝溪山时被纤儿策反,反过来帮着他们对付闻府府兵的山匪领头人,武大吗? 原来当初许岚秋与赵玄磷坠崖失踪后,武大等人因有纤儿的供词,只是暂时被赵玄磷随后赶来的护卫控制住,随后在找到了赵玄磷以后,为了避免影响到后续的计划,赵玄磷干脆直接将武大一众山匪分次转移回了自己的王府,成了他府中的正规护卫。 武大为人粗中有细,且胆魄经验一概不差,几乎是入了赵玄磷麾下不久 就得了后者重用。 这不,因为此次闻老尚书的倒台,赵覆之这才发现,原来满朝文武与闻家有交情的不止是文官,甚至连许多职位不低的武将都与闻家有着密切往来。 闻家外表风光,内里后继无人,为了能叫闻氏千秋万代,闻老尚书这些年表面风光霁月,实际上背地里没少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敛财,财帛动人心,而这些看似刚正不阿的武官正是因为利益,被闻老尚书紧紧绑上了贼船。 赵覆之一通大怒,决心拔除闻老尚书在内的所有蛀虫,一时间朝中动荡不堪,文官武职空缺出了不少好位置。而赵玄磷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武大举荐了上去,如今后者不大不小也混了个小官在身…… 今日武大来赵玄磷的书房,正是再与其商议朝中之事的,不巧却遇见了暗卫过来禀告消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赵玄磷自认自己对许岚秋的心思,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便任由武大留在屋中一道听了消息,却没有想到他竟会有此一问。 “此事于许姑娘而言是喜事,你要道喜也当与她道喜,如何与我来说?” 赵玄磷疑惑地看了武大一眼,转手自桌上的瓷 盅里摸出了一把小米,温柔地喂食着自己掌心的鸟儿。明明是十分简单的动作,但由赵玄磷做起来,却赏心悦目得犹如画卷一般。 “许六姑娘与王爷天造地设,两位成为神仙眷侣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如今许姑娘已是正经的嫡出姑娘,身份上越发与王爷匹配,可不是应该恭喜王爷?”武大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暗唾弃自己连裕亲王这样的男子都能看呆,随后言语真诚地讨好道。 “至于许姑娘那边,若是来日卑职有机会再见许姑娘,卑职自会好好与她道喜感激。” 这段时间投身官场,旁的没练出来什么,溜须拍马倒是让他学了个十成十,但虽然他的这一番话不免有讨好赵玄磷的意思,更多的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这厮,巧言令色!”赵玄磷笑骂了武大一声,面上却并没有真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后者的话确实让他受用。 “也罢,带他日本王真能如你所说一般,如愿娶得许姑娘为妻,必奉你为贵宾,好茶好酒相待。今日时辰不早了,你方才所说之事本王会尽心帮你留意,今日你也早先回去吧。”赵玄磷又与武大笑谈了几句,说了 一些军务政策上的事情,这才挥手将武大打发走了。 武大走后,屋中终于只剩下了赵玄磷自己一人,后者这才怜爱地看了一眼仍在自己的书桌上啄食物的鸟儿,笑着将取下了鸟足上的信笺。 小小的鸟儿便是用来传信,也传不得太大的信笺。 赵玄磷早就不满足于一开始与许岚秋三言两语的对话,几次改动之下,已然给小鸽子足上的信筒换了个加大码的。也亏得宁国公府距离裕亲王府并不太远,否则只怕以鸟儿这弱小的体积,只怕来不及将信笺送到二人手上,就要被压得飞豆飞不起来…… 关上了书房的门窗,赵玄磷压下自己心中的胡思乱想,终于沉心拆开了小小的一方信笺。 即便心中已经猜到了信笺上的内容,赵玄磷还是抱着自己的小心思,不愿在看许岚秋的信笺时,边上有旁的人在场,就像是他小心翼翼藏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一样。赵玄磷只愿意将自己与她有关的一切偷偷藏起来,在无人看得到的地方独自欣赏回味…… 薄薄的一张信笺拆开,一如赵玄磷猜测的那般,信笺上前面写的都是写无关紧要的问候,其余的也都是方才暗卫 禀告过的那些内容,可看着看着,赵玄磷的脸忽然黑了。 许岚秋对自己前世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她虽心中早有猜测只怕这一切是赵覆之与柳氏的合谋,却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而今意外叫她听到了柳氏的计划,想要她顶替许岚灵的名额,入宫成为赵覆之的宫嫔之一,反倒叫许岚秋直接确认了二人之间确实有联系。 只可惜,那日柳氏与宁姑姑的对话语焉不详,许岚秋无法确定,柳氏究竟是如何与赵覆之联系的,只知晓她们是通过城中的某个铺子的掌柜,与赵覆之身边的李公公联系。至于究竟是那个铺子,掌柜的姓甚名谁,许岚秋一概不知。 当然,许岚秋前世常年蜗居后宫之中,各宫妃嫔身边的丫鬟她都能给你倒背出名字,甚至要叫她默背出六部的各个官员,许岚秋也能如数家珍…… 但如今许岚秋成了一个深闺女子,数月才得出一次门,如何能知晓外界的消息?是以只能将消息转达给赵玄磷,以期他能帮忙找到什么线索了。奈何,许岚秋算漏了一事,以赵玄磷对她的感情,在看到这封信笺以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在柳氏与赵覆之有联络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 婚约易人(二) “柳氏?!”赵玄磷怒视着手上简短的信笺,心中充满了真爱之物被人觊觎的危机感。尤其是想到先前群英宴后,自己所听到的种种传言。 据说那日赵覆之自宫中带了不少珍贵之物到场,原是想要给群英宴添个彩头的,奇怪的是,后者竟然将孝贤太后生前惯用的那张焦尾琴也带了出来。 许岚灵擅琴,又是当时众人皆知的许家与宫中内定的后妃人选,所有人都以为赵覆之这张琴带出来就是为了搏佳人欢心,赠给许岚灵的。不曾想,擅琴的许岚灵以一曲长风叹获得众人美誉,却并未得到赵覆之的赏赐,最后焦尾琴竟是被他赏给了许家名不见经传,排行第六的庶女许岚秋。 见赵覆之对许岚秋另眼相待,彼时群英宴在场的众人都在猜测,会不会再出现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美谈,结果事后却没再见赵覆之对许岚秋有旁的优待。 加之群英宴时,赵玄磷颇有心计地适时登场,当着众人的面,以秋夜悲和许岚秋的长风叹共奏,此等类似宣誓主权的做法,更加叫众人停 止了怀疑。 毕竟相对于野心勃勃满心扑在朝政上的赵覆之而言,风度翩翩素来与世无争的第一美人裕亲王,反倒更适合传出这样旖旎的绯闻…… 旁人能忘了赵覆之对许岚秋的不同,却不代表赵玄磷可以。 当年许岚秋与先帝之间有名无实的夫妻身份,除了赵玄磷外,赵覆之这个养子应当也早就有所察觉。昔年许岚秋还是许月的时候,赵玄磷心知她的身份不仅隔绝了自己与她相守的可能,更是如同一堵屏障一般,完全隔绝了外人的觊觎。 是以当时,即便赵玄磷察觉到了赵覆之对许岚秋的态度,似乎并不该是一个养子应该有的态度后,前者也并未声张……而今多年过去,被困深宫的女子终于有了旁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自己身边,可同样的这层身份的她也能站在旁人的身边。 赵玄磷越想越觉得心焦着急,头一次连许岚秋信都未曾全部看完,匆匆将侍墨宣了进来,吩咐他办好许岚秋惦记的事情后,转头便想更衣入宫。 “主子,如今这个点,宫门已 经落了钥,若非大事您此刻进宫,怕是明日便要有御史谏言弹劾您的不是了,”侍墨心知自家主子一但遇到许家六姑娘的事情,就会失去往日的判断,只可惜开口劝阻是他身为忠仆的职责,就是顶着自家主子的白眼,僵着头皮侍墨还是得尽到自己的责任…… “罢了,帮本王备好明日入宫的衣衫,明日早朝后本王即刻入宫,”赵玄磷明白自己这是急糊涂了,当下也没有指责侍墨什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又道,“将这几日暗卫处收罗到的情报都整理一下拿来,趁着本王今夜有空连夜整理了。” 只要一想到许岚秋可能入宫的消息,赵玄磷便心焦得沉不住气,叫他如何能睡得着?倒不如趁着这会儿处理一下公务来转移注意力。 许岚秋信上说,听到柳氏与宁姑姑的对话时,后者道是几日前便已开始尝试联络赵覆之换人一事,只怕这时候赵覆之已经收到了柳氏的心,就是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若是……若是赵覆之当真有与自己争抢许岚秋的意思,难保他们叔侄二 人互相辛苦维持了这么久表面和平,就要在此撕破了。他已经让了一次,一错过便叫他追悔到了如今,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也绝不可能再让了! 赵玄磷握紧了拳头,目光是毫不退让的坚定。 当然,若是赵玄磷此刻能耐下心来,将许岚秋的整封信笺看完,兴许前者的心情便不会这般复杂焦虑……叹只叹阴差阳错世事难料吧。 此时的雍和宫中。 赵覆之与赵玄磷这对叔侄似乎都是晚睡的一族,这会儿前者虽早已在内侍的服侍下换上了明黄色的寝衣,依在了床榻上,但其手中却还是抱着一本奏折在看,边上赵覆之的心腹李公公正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待着他的主意。 “你是说,柳氏那个蠢妇,想将许家那个三姑娘的婚事换成六姑娘?”赵覆之目光依旧落在自己手上的奏折上,声音淡淡地叫人听不出来他的喜怒。 “是,”李公公点头,“许家的那位六姑娘,想来陛下应当还有所印象,群英宴那日,您还特地将太后娘娘的焦尾琴借给了她解围呢。” “你这么一 说,朕倒是想起来了,”赵覆之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眼看向了李公公,问道,“许六姑娘,就是那个叫许岚秋,生得与母后有七分相似的丫头吧?” “难为陛下日理万机,老奴一提起您还能想起来,您口中的许岚秋,正是宁国公府的那位许六姑娘,”李公公连忙拍赵覆之的马屁夸后者的记性好,心中却在默默感慨,没曾想那位许六姑娘倒是个人物,竟能叫陛下记住了她的闺名,也算是种本事。 “许六姑娘生得貌美,颇有两分当年太后的风华绝代。听先前陛下借给宁国公府的那两位宫嬷嬷说,这位六姑娘的一身礼仪也是无可挑剔,堪称典范。而先前群英宴时,许姑娘的那一手妙绝的琴艺,迄今仍被人津津乐道……” 李公公喋喋不休地夸赞着许岚秋,不知情的怕是要叫人以为他们二人沾亲带故呢! 实际上身为内侍,尤其是能做到皇帝身边的内侍,单有眼力劲哪里够?李公公自认看出了赵覆之对许岚秋的另眼相待,这才会刻意在后者面前不断夸赞。 第二百八十八章 松口选秀 “你倒是对她印象极好,”赵覆之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李公公一眼,“朕似乎记得你好像不曾见过许家这位六姑娘吧?这般推崇她,不怕传言有误?” “奴婢先前同高公公一道去宁国公府赐礼时,倒是曾见许六姑娘。”李公公笑道。 实际上李公公对赵覆之了解得并不太多,相比起自幼陪着赵覆之长大的高公公而言,前者完全可以算是后来者,是赵覆之登基后才提拔上来的。若说高公公是赵覆之的心腹,那李公公便是赵覆之养在宫中的眼睛。 李得(李公公)此人,是因为精明的头脑而被赵覆之看中,后又见李得的为人处世,颇合他的胃口,这才被赵覆之慢慢提拔到了身边。 但毕竟情分不一样,知遇之恩哪里比得上自幼相伴?赵覆之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且帝王本就最忌讳身边之人,与旁人勾结。 此刻李得某足了劲再提许岚秋说好话,他又是赵覆之与柳氏沟通的媒介,前者这番行为由不得赵覆之不多想,李得是否收了柳氏的好处? “朕对男女之事并无什么所谓,后宫迟早是要添人的,至于进来的人是 谁,于朕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赵覆之脸色依旧淡淡的,即便心中已经对李公公产生了怀疑,面上依旧半点也看不出来。 若是李公公不偏不倚地转达柳氏想要将婚约换人的请求,赵覆之兴许连犹豫都不会有。他本身就对许岚秋充满了兴趣,若是能将自己感兴趣的人收纳到眼皮底下,倒也是意见有意思的事……只可惜,比起兴趣,赵覆之更恨旁人揣测自己的心思。 “再者,朕是天子,”赵覆之话音突地一冷,视线再度落到了李公公的身上,语气冷冽,“与朕定下的婚约,是旁人说换就能换的吗?李得,记得你的身份,莫要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陛下息怒,奴才知罪!”李公公从赵覆之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不对,当下连忙跪下与赵覆之磕头认错。 “是奴婢僭越,见陛下似对许家六姑娘颇为照顾这才……”李公公颤抖着身子,连连给赵覆之磕头认错,“陛下饶命,奴婢不该胡乱揣测陛下圣意,奴婢立刻去回了许家老夫人,只道婚约还是作数,不得易人……” “不必,”赵覆之沉默了良久,眼见 着李得“哐哐”磕着头,额上已经隐隐可以见到殷红的血迹,这才看似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后者停了下来。 “李得,你也跟了朕数年时间,朕的脾气你应当清楚。朕不爱被人揣测想法,更不愿意被人左右自己的主意,今日暂且朕可以暂且饶了你这一次,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会儿下去,你自去领二十板子,省得你不长记性日后再犯。” “至于许家老夫人的要求,朕已经知晓了,你也不必直接回绝了她。当年她与朕谈条件的时候,本就没有明确提出想让许家的哪位姑娘入宫,若是她想唤人,便叫她在日后内务府宣妃时,将宁国公府适龄的姑娘的名字报上来,与其他官眷之女一并参与选秀,能不能留下,便全看许家报上来的姑娘的本事了。” 赵覆之这会儿本就因李公公自作主张不悦,但他确实对许岚秋那个丫头充满了好奇,也同样不愿这样错过一个有趣的人,干脆迂回地给自己找了个说法。 既能落了柳氏的脸面好好敲打她一番,又能借此事好好教训一下自己身边这个日渐心大的李得,最后还能叫许岚秋皆是顺着他的意 参与选秀,一举多得,倒是妙哉。 李得心知赵覆之对他小惩大诫,已经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当下心中苦涩,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想到先前自己偷听到了高公公与他的小徒弟的那番对话,李得越发觉得心中苦涩。 是了,高公公身为自幼陪在赵覆之身边的老人,他若是想要讨好后者,哪里还用小心告诉自己的徒弟赵覆之对许岚秋的特别?直接教自己的小徒弟,在赵覆之面前多多说说许岚秋的好话不就行了? 想到先前高公公对那个小太监所说的原话,李公公又是一阵唏嘘。 都怪他自己理解错了意思,以为高公公是想要教自己的徒弟讨好赵覆之,这才巴巴地在赵覆之面前不断提起许岚秋的好,没曾想却叫赵覆之以为自己是收了柳氏的好处…… 这些年李得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心腹,虽然身为一个太监,却也没少从后宫各处的贵人那里得到好处,如今这样真的是他忘了自己的本分。幸好赵覆之只是打他一顿就作罢,否则他完全可以只凭怀疑,彻底厌弃了自己。 李公公挨了板子以后,虽清楚是自己的判断失误,但心中多少还是对 柳氏存了迁怒的心,是以将消息回给柳氏的时候,刻意说得语焉不清,就是故意想叫柳氏慌张害怕,也算是找找平衡。 自然结果不出李公公的预料,柳氏等人受到消息以后,确实慌张了许久。 “你说传话的人说,并不同意让秋丫头代替灵丫头进宫?”柳氏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宁姑姑,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可是那会儿群英宴时,陛下确实对秋丫头另眼相待,怎会不同意呢?” 柳氏自己就是妾室扶正的,老宁国公最爱美色,而当年的先夫人(许月生母)又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柳氏身为妾室能在先夫人前生下庶长子,更能在先夫人死后让宁国公将她扶正足可见她的本事。 是以柳氏总自诩她了解男子,更自认自己绝没有看差,当时赵覆之看许岚秋的目光虽不及赵玄磷看许岚秋的目光,但柳氏敢保证,那绝对是男子对女子有意的目光。 否则柳氏也不会孤注一掷,愣是冒着风险将安氏抬为平妻,给许岚秋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出身份,可如今赵覆之却说他对许岚秋根本没有兴趣,这不是明白告诉她,先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赵玄磷的冲动 “夫人别这么想,咱们若是换种想法呢?”宁姑姑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反过来还要安慰柳氏。 “您看,陛下虽说是拒绝了咱们换人的请求,可他不是说了吗?他与您的约定照旧,只是咱们要走选秀的路子。也就是说,他虽然拒绝了咱们想换人的要求,但却不会管您送了膝下哪几个姑娘参与选秀,且日后后宫之中必然有咱们许家的姑娘。” “陛下年少最爱面子,少年人本就不会将情爱宣之于口,”宁姑姑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也有道理,继续道。 “更何况,老夫人您莫要忘了,陛下喜欢咱们六姑娘,可同样的裕亲王也喜欢咱们六姑娘。且不说裕亲王对六姑娘有意一事,京中不少明眼人知晓。三夫人在世时也没少将三姑娘与陛下的亲事与旁人炫耀,若是这时候陛下忽然下旨让六姑娘进宫,您觉得旁人会如何看待咱们与陛下?” “这该死的闻氏,死了这么久还要叫人闹心,”柳氏心知宁姑姑说得有理,她这会儿在宁姑姑的劝说下,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但听后者提到闻氏,柳氏还是迁怒地骂了两句。 “若是没有她这个嘴上 没把门的,咱们随便将亲事还给了秋丫头又有谁知道?如今倒好,还要走选秀的路子,当真气人!” “老夫人莫要生气,您且换个路子想想,咱们六姑娘生得天姿国色,且陛下与裕亲王都对六姑娘青睐有加,若是六姑娘忽然被传入了宫中,只怕众人都有理所当然的感觉。可若六姑娘是全凭自己的本事入的宫呢?” “秀女的考核不仅要通过六艺,还要考女子的才学礼仪,咱们六姑娘生得貌美,且才艺礼仪样样不俗,届时只要六姑娘通过了秀女考核,那些编排咱们宁国公府的人都会自相打脸……” “你说得在理,”宁姑姑越说,柳氏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原本心中最后那点不快也都没了。 想来若是赵覆之知道,自己本欲想要敲打柳氏的行为被她理解成了这样,不知会不会气的笑出声来? 且不说柳氏与赵覆之的这点恩怨,却说赵玄磷在收到许岚秋的消息后,枯坐了一夜,本欲叫侍墨将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公务处理了,奈何心中一直记挂着许岚秋信中的内容,脑海中如何也看不进别的东西,这不等他回过神来,外头的天色 已经大亮了。 “帮我更衣,今日本王要去早朝。”赵玄磷不愿继续枯坐,干脆选择了上朝。 “可王爷……”侍墨本想说赵玄磷已经许久不曾上朝,朝服可能都不合身了。但一想到昨夜赵玄磷着急得,恨不得直接冲进宫中询问赵玄磷的样子,侍墨已经跃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老老实实去给赵玄磷找朝服去了。 原本以赵玄磷的身份,如今的他只是在朝廷虚挂着一个官职,领着可有可无的俸禄,实际上根本没有需要他做的事,更不用提上朝了。是以莫说是侍墨听说他要去上朝的时惊了半饷,朝中的大臣们冒着晨露遇见一身朝服的赵玄磷时,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侍官刻意拉长尾音的传达声回荡在金銮殿上,赵覆之一身明黄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一如旧例,文武百官十分自然地跪拜磕头,同样的画面动作,日日重复,这一幕整齐得像是精心编排过的。 饶是赵玄磷已经多年不曾上朝,自进了金銮殿,找到自己的位置后,随波逐流的动作仍是完美得如同复刻一般,叫人 挑不出错误来。 朝中的大臣依着自己手中政务要紧的程度,一个个地出列启奏禀告。 赵覆之手肘撑在龙椅扶手上,只手扶着额头,微微闭眼假寐,听着百官照例上报一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若不是情况场合不允许,前者简直无聊得想打呵欠。 “陛下,您正当盛龄,后宫之中却只余三位宫妃,未免太过空虚。皇家子嗣关乎社稷,还望陛下早早开举选秀,充盈后宫,为我大魏增添皇子皇女……” 赵覆之方才刚刚忍下自己想要打呵欠的欲望,文官之中以监察院为首的鉴义大夫忽然出列,开口说的却是前者最不愿听到的话题。赵覆之面上一冷,总算完全睁开了眼,一双凤眼毫无波澜的注视着鉴义大夫。 亏得这人还算是他上位以来亲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之一,怎的把他拨到了鉴义大夫这个位置后,这人该管的事情不去管,反管起了自己的后宫又是个什么道理? 赵覆之正在阻止语言,想着怎么骂回去才能既不伤了自己亲信的自尊面子,又能将这个令人讨厌的话题,不曾想视线就被鉴义大夫身边的一道人影吸引了去。 赵 玄磷生得好,这是整个大魏公认的事实。此刻的他穿着一身紫色的朝服,衣衫整齐,却能看出,朝服穿在他的身上略显得宽大,明显是已经不合身了。 但即便是这样,好端端的一件象征着威严与权威的朝服,穿在赵玄磷的身上,还是叫他穿出了几分魏晋名士的风流俊俏,放在这一众百官之中,竟显得风流倜傥,莫名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也难怪赵覆之一眼就越过鉴义大夫看到了他。 赵玄磷往日最是在意自己的形象,更逞论是穿这样不合身的衣裳,如今这样倒是难得。实际上这也怪不得赵玄磷,更怪不得内务府。自许岚秋重生以来,赵玄磷不是身上带伤,就是病中,便是铁打的人,也不能不消瘦。 内务府最新留档的是半年前赵玄磷身量的数据,而后者往日从未起过上朝的想法,是以朝服与他而言一贯都是可有可无的,内务府每每做好了送来,也都是直接被裕亲王府的下人直接收起来压箱底的,甚少见赵玄磷穿过,这才出现了今日这出。 衣着不合身,又破例来上朝,定是有事。赵覆之目光一闪,竟觉得十分好奇赵玄磷的目的。 第二百九十章 交换条件 “裕亲王今日怎的来早朝了?”赵覆之干脆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出了这个问题,也不管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鉴义大夫,饶有兴趣地看着赵玄磷。 金銮殿内只有臣子与帝王,众人都注意到了,一贯表现得特别注重亲情的年轻帝王此刻对赵玄磷称呼上的转变。 “回陛下的话,微臣许久未曾上朝,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本是臣的分内之事,奈何微臣往日身体不佳,有心无力……”赵玄磷对这些称谓本就看得极淡,加之他出门前就想过赵覆之兴许会有这么一问,是以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会儿官方地说出来倒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朕能谅解,”赵覆之点了点头,示意赵玄磷站回原位,这才对着又开口道。 “裕亲王身体不适,常年在府上静养,如此他尚还能知道关心民生大事,而你们呢?一天天的就知道惦记朕的后宫,叫朕选秀,朕给你们发俸禄,就是为了让你们惦记着朕的家事的吗?” “微臣不敢,”满朝文武在赵覆之这一番话后齐刷刷跪了一地。 而仍跪在原位,却被赵覆之打断了话,又隐隐暗讽了一通的鉴义大夫此刻面上十分精彩, 瞧其脸色,大有羞愧欲死的样子。 “罢了,想来若是朕不给个准话,日后尚不知你们要惦记多久,”到底是自己亲手提起来的人,就算是惹了他不快,赵覆之也不想太下鉴义大夫的脸面,又放柔了语气道,“叫礼部那边拿捏个章程出来,准备选秀吧。” “陛下英明!”方才跪着的文武百官一听说赵覆之终于松口同意选秀了,干脆也不用起来了,异口同声地赞道。 得,除了政务,自己就是松口同意选妃,都成了英明之举,在这群百官眼中他这个帝王到底是有多不爱美色?就连选秀给自己的后宫添人都要三催四请? 赵覆之无奈,目光从殿上各色的脸庞上游移而过,却在面色复杂的赵玄磷面前微微停顿了片刻,蓦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前者勾唇,笑得人畜无害。 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这位皇叔今日会破天荒地来上朝了。 “陛下留步。” 果然,百般无聊的早朝结束后,眼看着百官散去,赵覆之刚要走,便被赵玄磷叫住了。 “皇叔有何事?”赵覆之幽深的凤眼深处蕴藏了浅浅的笑意,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疑惑,瞧着十分疑惑。 赵玄磷自认他 对自己这个帝王侄子还算是了解,自然清楚后者只怕是猜到了他今日反常的来意,赵覆之这是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关于先前陛下所言的朝中武将的调配,微臣有些想法,恰巧臣也认识几位将才想与陛下引荐一番,”赵玄磷自然不可能在自己这狐狸似的侄子面前露怯,随口就扯了个十分正经的理由,关键前者笃定了这个理由能让赵覆之无法拒绝。 他们二人说是叔侄,同样的也是互相防备的对手,赵覆之防备着他,同样的赵玄磷也信不过赵覆之。都说最了解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对手,如赵覆之轻易便能猜到赵玄磷的来意一样,赵玄磷同样能猜到赵覆之最在意的点。 这个借口虽是他随口找的,但确实是叫赵覆之无法拒绝的。 赵覆之本就有意剑指西北,愁来愁去最愁手下没有可用的大将,而赵玄磷看人素来比他来得准,更何况其手下还有不少太宗帝留下的高手,随便挖一两个出来,就足够赵覆之偷乐的了。 “皇叔手下的人才素来叫朕垂涎,难得如今皇叔主动开口引荐,这于咱们大魏而言都是喜事一桩,”赵覆之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随 后又恢复了笑容,甚至比方才还要真挚灿烂,“皇叔这边请……” 江山美人,江山尚且排在美人前面。这会儿在赵覆之的眼中,怕是一千个美人,都抵不过一个厉害的将帅之才有用。只能说赵玄磷实在是太了解他的痒处了。 赵玄磷眼角微微抽搐,看着赵覆之面上那几乎可以算是“谄媚”的笑,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说引荐将才这样的话,随后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许岚秋巧笑嫣然的脸庞……前者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的不情愿压下,老实地跟上了自己的狐狸侄子。 叔侄二人单独来到御书房后,赵玄磷愣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与赵覆之闲话着他方才说的,“对朝中武将的见解”丝毫不着急提及后者早朝时所谈的,准备选秀一事,更没有主动提及引荐的意思。 “皇叔方才不是说想与朕引荐几个将才?”最后还是赵覆之自己安耐不住主动询问。 须知,两房谈判,本就是最先开口的那边落在下风,赵覆之人精一样的人物,如何会不懂这一点,看来他真是缺人才缺到了一定程度。 “陛下当真是求贤若渴,”赵玄磷施施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 茶盏,面上依旧从容优雅,却答非所问,“方才早朝时听陛下说,已有选秀的意思,不知陛下可有心仪的官家姑娘?” “不瞒皇叔,朕一心想要维护好咱们大魏的天下,更想将祖宗基业全部收回,让咱们大魏的版图完整,与男女情爱一事上,朕无甚想法。”赵覆之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是一派正经,主动退了一步。 “朝中大臣一直揪着朕后宫不充,子嗣不丰一条,日日惦记着。朕的意向本就不在后宫前朝这点方寸之地,只是近些日子以来,朕先后从景王一众旧贵,再到以闻老尚书一脉的文官众臣,已经在朝中动作许多……” 赵覆之只道,他已经借由各种理由渠道,先是从景王下手,再到如今的闻老尚书,朝中上下各个要紧的位置几乎都放上了他的心腹,唯独武将那边,前者几乎没有怎么动手。 朝中有些精明的大臣,想来已经能从他这段日子的作为中,推断出什么。 此时选秀,再将几个要臣家中的嫡女招入宫中,一来能安诸位大臣的心,而来也算是满足了他们日日揪着不放的事,算是给日后剑指西北一个缓冲的时间,给众人心理准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叔侄间的秘密 而选秀既然已经提上了日程,那赵覆之自然要为日后的开战开始做准备,赵玄磷此刻送上门来,无疑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朕知晓皇叔对宁国公府的许六姑娘有意,君子不夺人所好,”赵覆之说完了朝中如今的情况后,眼看着赵玄磷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心知用这种方式已经无法说服他,沉吟了片刻后,前者主动说到了选秀一事。 选秀的门槛就是极高,想要成为秀女的第一点,必须是家世清白,无婚约在身的官家之女。而先前赵覆之刚借宁国公府下手,将整个京城的老贵都敲打了一遍,如今众人都在传,宁国公府已经得了赵覆之的厌弃。 想来无论如何,宁国公府也定不会放弃这次选秀的机会。 为表诚意,赵覆之干脆直接与赵玄磷明说。宁国公府到底是孝贤太后的母家,其下更有一个大将许琰在,今后若是出兵西北,许琰必然是一员猛将,单是为了许琰,赵覆之也不能彻底与宁国公府撕破脸皮。 而选秀一事,从头到尾都是由内务府兼礼部共同操办,只要够得上门槛的秀女报名,赵覆之也不好在秀女入宫 之前拒绝。 意思就是告诉赵玄磷,若是柳氏等人将她的名字上报到内务府,让许岚秋成为这一届的秀女,赵覆之自己也没有办法,除非在这个时候赵玄磷能与许岚秋定情,否则的话,许岚秋注定要来宫中走一遭。 话说到这里,赵玄磷心里明白,自己这与狐狸一样精明的皇帝侄子已然是与他交心掏底,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明说了。至于许岚秋能不能进宫,就看他赵玄磷自己有没有本事能在选秀开始前,与后者直接定下了。 但想到许岚秋那若弃若离自己都不坚定甚至还想逃避的性子,赵玄磷心中半点底气都没有,最后只能无奈交出了自己早就整理好的一份名单。 早在他以气运做代价交换让许岚秋重生的时候,赵玄磷就已经做好了做一个安分臣子的打算。也就是在初听到柳氏有意要将许岚秋送入宫中的时候,赵玄磷才心中不甘了片刻,今日见赵覆之的态度如此,前者心中之气顿时也消了大半,哪怕最后不亚于是一无所获,也无甚不甘心。 “皇叔与许六姑娘甚是相配,可需要朕为两位保个媒?”赵覆之收了赵玄磷 递过来的名单后,心中大喜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难得主动道。 皇帝开口保媒可谓是世间最简单的事,只要赵玄磷点头,前者直接御笔一挥,一张赐婚的圣旨颁下去,赵玄磷与许岚秋的这段婚事便算是成了,就是柳氏等人有再大的不甘,也不能抗旨不尊,包括许岚秋也是。 可……赵玄磷脑中蓦然浮现出少女那倔强的容颜,强制遏制住了自己的心动,差点忍不住答应。 “谢过陛下美意,只是秋儿年纪尚小,且再等几年吧,”赵玄磷苦笑,不敢说自己不想违背许岚秋的意愿,只能将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届时若是有需要,微臣定会来麻烦陛下的。” “也罢,”赵覆之自然看出了赵玄磷笑中的苦涩,原本今日一直处于下风的他,见后者这般狼狈,心中不免有些找回场子的幸灾乐祸。但最后在看到赵玄磷略显得落寞离开的背影,赵覆之心中难得不忍,开口唤住了他,“皇叔!” “若是宁国公府将许六姑娘送入宫中选秀,朕倒是还有一个法子能成全皇叔……” 没有人知晓赵覆之与赵玄磷在早朝后,单独留 下都聊了些什么,众人只知道在裕亲王上了一次早朝,与陛下私话了半日后,隔天朝中就有数个往日名不见经传的武将,被提拔了起来,而这些个武将,或多或少都与裕亲王曾有着一定的交情。 按说,裕亲王自己交好的武将都获得了提拔,唯独他半点赏赐也无,仍是如以往那般与世无争……但听说那日裕亲王与陛下御书房私谈后,裕亲王离宫的时候分明是满面春风的,众人又当这对皇家叔侄私底下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裕亲王府别院。 “主子,昨日您吩咐的那些事,属下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侍墨将这两日暗卫查到的资料放在了赵玄磷的面前,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后者的脸色。 只见往日一贯淡漠冰冷的人,此刻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初春里的骄阳,融化了积攒了一冬的寒冰,令人惊艳却又不突兀…… “可要将资料给许六姑娘送过去?”侍墨一时看呆,措不及防对上了赵玄磷反看过来的目光,前者当下连忙底下了头,移开了视线,随后才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主子今日看着心情极好,可是遇 上了什么好事?” “倒也算得上是好事,”想到自己那狐狸侄儿给他出的主意,赵玄磷此刻心情确实极好,难得在侍墨失礼后还给了他一个好脸色,“罢了,这份资料且放在这里,稍后我亲自送去给她。” “是!”侍墨自然清楚赵玄磷口中的那个“她”是谁,见赵玄磷没有责罚自己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老实应了一声,乖巧地立在一边做他的背景板去了。 “对了,许琰将军可有回信?”赵玄磷看了一眼侍墨与暗卫收集回来的消息,忽然忆起先前许岚秋在信中与他抱怨过,许琰迟迟没有回信一事,转头询问侍墨道。 “许琰将军并未有回信传来,”侍墨摇头。 “帮我研磨,”赵玄磷两道好看的剑眉微蹙,想到今日赵覆之与他所说的那些话,忽然觉得兴许自己也应该给许琰去一封信。 赵覆之此人绝情淡漠,利益至上,感情于他而言永远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品,若是想要以旧情做要挟,于赵覆之而言根本无用。如今前者心心念念收复失地,扩张版图,许琰身为朝中武将最有天赋的苗子,一但开战必会得赵覆之重用。 第二百九十二章 劝说与翻墙 可赵覆之又太过忌惮旧贵,许琰身后的宁国公府更是旧贵之首,即便老宁国公作古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国公府在勋贵之中的地位还是不可言喻。赵覆之忌惮旧贵,又想用许琰这把剑,唯一的办法就是叫许琰脱离宁国公府。 否则怕是等不到开战之前,许琰定然也会落得与宁国公府一样。 赵覆之想要重用许琰,但又不愿旧贵们以许琰看到复起的希望可能。此次宁国公府受到的无妄之灾,就是前者对许琰的一种无声试探。 赵覆之倒是可以想办法让许琰知晓许月的死亡真相,一但知晓自己在前线拼死拼活,而自己后方的手足至亲,却杀害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妹,许琰必定与宁国公府反目。但孝贤太后许月之死,其中毕竟有赵覆之的手笔,是以前者才如此迂回。 借用景王之手,给宁国公府设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试探许琰。一但许琰还看不清局势,想要继续保全他的异母兄弟,赵覆之便会彻底放弃这员大将。 猛将固然重要,可若是猛将不是与自己一心,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 在关键时候反咬自己一口? 赵玄磷已从许岚秋那得知了不少许琰这些年来的经历,加之当年许岚秋入宫后,前者自己也曾与许琰有过短暂的接触,赵玄磷自认对许琰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沉吟良久后,终于开始落笔。 赵玄磷的这封信,完全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写,信上明白地告诉了许琰,孝贤太后之死的真相,又对其分析了京中的形势以及赵覆之的野心,为人,最后才告知了他接下来最好的应对方式。 赵覆之已经松口答应选秀,如今正是文武百官最懈怠的时刻,也正是前者最好的开始为日后发兵做铺垫的时刻。 三月后正逢秋季,是大魏历代祭宗庙,求来年风调雨顺,祷告的盛典时期。赵覆之正好借此机会,将各地驻守的大将调派回京。前头有选秀一事顶着,百官的心思只怕都会用在如何将自己的女儿塞入后宫,教秀女们如何争宠,定然不会发现异常,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赵玄磷又在信上告诉许琰,叫他做好回京的准备,另如果可以,最好是给陛下休书 一封,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宁国公府越早脱离关系越好。 洋洋洒洒一封信写完,赵玄磷看了一眼厚厚的一沓书信,竟有些哭笑不得。 “往日只见主子给许六姑娘去信时能说上许多,倒是头一次见王爷与旁人也有这么多话,”侍墨帮着赵玄磷将信纸晾干,见他心情尚可,难得玩笑了一句。 “是啊,”赵玄磷也是有些莫名,想来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不知不觉中竟是写了这么多。 “罢了,你且注意一些,将这份信看顾好,务必尽快送到许琰将军手中,”随侍墨玩笑了两句后,赵玄磷正色道。 算起来的话,选秀的消息一透露出来,想来不日赵覆之那边也马上要开始有动作了,他们若是在不快些做好准备,只怕要落入被动。 侍墨自然应下。 待侍墨退下后,赵玄磷将先前前者整理出来的资料收拢了一下,塞进了袖袋中,又在书桌的抽屉里一通翻找,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小盒子,这才满面春风地离开了王府。 不用想也能猜到赵玄磷此次的目的地。 赵玄磷兴致勃勃地自别院的 后墙翻入宁国公府,轻车熟路地避开了丫鬟小厮,找到了许岚秋的卧房,不曾想屋中却并无人在。前者心道小姑娘本就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昨日也不曾听她说今日有出门的打算。 想来许岚秋应当是去府中给哪位长辈请安去了,便耐心在屋中等了起来,没曾想这一等就是一整日的时间。 只能怪赵玄磷倒霉,今日宁国公府出了大事。 莫说许岚秋的屋中不许丫鬟随便进入,宋氏开流结源以后,宁国公府的下人本就比原先少了许多,更逞论偏院的清平园?赵玄磷就是有心从丫鬟婆子的闲话里,听说点许岚秋的动静都找不着人。原是人都聚到了大房正院,接受宋氏的训话去了。 这两日宁国公府除了许岚秋被抬为嫡女外,唯一出的大事也就许珩与秋蝉的那档子事,而近日赵玄磷来时不巧,许岚秋刚好因为此事也被叫到了许岚灵的院子去。 原来那日秋蝉在被宋氏的人叫走之前,曾哭哭啼啼地与许岚灵道别过。 只道是主仆一场,她做了丑事,对不起许岚灵,不敢求许岚灵原谅,只希望许岚灵 能好好保重自身。许岚灵正一脸莫名,一头雾水时,宋氏的人忽然就到了,抓着秋蝉就往外走。 许岚灵想拦,宋氏的人不好透露太多,只道秋蝉与许珩的昏迷有关,这才顺利地将秋蝉带了走。到当时,许岚灵还当秋蝉兴许只是目睹了什么东西,被叫去问话的,想来不久就能被放回来,没曾想秋蝉这一走,便再没回来过。 到底是自幼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许岚灵见秋蝉迟迟不回,只能舔着脸去宋氏的院子询问。只是此事未免太过荒诞,莫说是宋氏,就连宋氏身边的下人都是一脸难堪,顾左言他地将事情敷衍了过去。 许岚灵人精一般的人物,甚至能得当年宫斗冠军许岚秋的夸赞,足可见其才智。见从宋氏与柳氏那边问不出什么,前者废了一番功夫,又撒了不少银两出去,这才叫她隐隐套到了一些真相…… 许岚灵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屋中的,她只知晓,秋蝉死了。 秋蝉,自幼跟在自己身边伺候长大的,说是主仆更情同姐妹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爬上了她父亲的床…… 第二百九十三章 崩溃前奏 这对许岚灵而言无异于是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打击,许岚灵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想了整整两日的时间,仍是不懂,自己那般亲近的两个人,为何要做出这般不堪的事情,他们究竟将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 此时的许岚灵本就处在一个怀疑人生心态崩溃的边缘,而许岚沁无疑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岚灵很清楚,自己的这个亲妹妹,胸大无脑,骄纵蛮横,从前一直有母亲与外祖一家护着,本以为她天真任性一点也就算了,不曾想她们的靠山都倒了以后,许岚沁依旧保持这幅性子,半点转变没有。 这也就算了,没曾想许岚灵因为秋蝉的事情生病,许岚沁这个做妹妹的,问都不曾问清楚,直接上门来指责她。骂她没有约束好手下的丫鬟,竟让秋蝉冲撞得许珩昏迷不醒。 “姐姐,如今咱们在府上的处境大不如前,往后的日子怕是只能靠着父亲庇护,可秋蝉将父亲冲撞成了这样,至今还在昏迷不醒,怕是咱们等不到父亲醒来,就要被祖母与大伯母磋磨死了……” 想到许岚沁的原话,许岚灵更觉得心灰意冷,夏日闷热的天 ,却叫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虽心知许岚沁不知前因后果地过来指责她,定是受了奸人的唆使,但许岚灵还是不免心寒发涩。 “沁儿,凡事莫要冲动,更不要偏听偏信,只听旁人一言之词,”许岚灵本意想与许岚沁解释,但见她仍是一脸愤愤,显然是以为自己包庇秋蝉听不进她话的样子,前者无奈地闭了闭眼,终究没再说什么,“你且下去吧……” 许岚沁走后,四少爷许轩安也上门来探望了许岚灵一番。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三姐姐,如今闻府与母亲都不在了,整个宁国公府能够互相依靠的只有咱们姐弟三人,就算姐姐不为了自己着想,权当是心疼心疼安儿这个弟弟,快些好起来吧。” 往日同许岚沁性子相仿的许轩安似是在闻府覆灭后,快速成长了起来,一改往日胡闹的姿态,竟主动关心起了许岚沁。 “三姐知晓了,安儿也当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姐姐等着你替姐姐争光呢,”许岚灵只觉得原本被许岚沁与许珩深深伤害到的心脏,这才有了一点回暖。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不为了扶不上墙的许岚沁,为了自己这个四弟 ,她许岚灵也该好好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对了,就算如今生母没了,闻府倒了但她还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与陛下的婚约在。 只要熬过这一年,等她的孝期过了,她便能入宫,届时只要她能将新帝笼络住,弟妹的前程便再不是问题,日后再也没有人能压在她的头上,就连母亲的仇,说不定都有机会平反……许岚灵的目光逐渐坚定。 待到许轩安离开后,许岚灵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萌生了一点生志,起来勉强用了一些膳食,在另一个大丫鬟的搀扶下,到了院中散步散心。 要么怎么说大户人家的是非最多?还不是因为院子太大,下人自以为嚼舌根没人听见,却不知处处都有可能遇见惊喜。 这不,许岚灵不过是由丫鬟扶着出来湖畔吹吹风,舒缓一下心情的功夫便听到了一段对于此刻的她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听说今日早朝时陛下终于松口答应选秀了,连日来终于盼来了一个好消息,”湖畔两个丫鬟正在扫撒着院中的落叶,一边闲话着。 许岚灵稍走了片刻,出了一身的汗,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纳凉,听到这里立刻 竖起了耳朵,细细倾听了起来。 “可不是吗,昨日老夫人与大夫人生了好大一通气,听说发落了好多人,就连三姑娘身边的秋蝉都被打死了!”另一个丫鬟接话道,“慈安堂伺候的下人们都吓死了,幸好早上听说了这个消息,才见老夫人脸色好些,听说响午还赏了一个倒茶的丫鬟呢!” 两个丫鬟所在的位置,刚好被园中的灌木和假山挡住,正好看不见坐在凉亭中的许岚灵。 “要选秀了,是不是代表着咱们宁国公府又要重新恢复圣宠了?”第一个说话的,长相稍显得乖巧些的丫鬟又问道,“我可是记得咱们府上的三姑娘那可是内定好了的宫妃,就是不知上次群英宴陛下大怒,这事还作不作数了。” “想来应当是作数的,”另一个说话的丫鬟道,“我有一小姐妹在慈安堂当差,听说前些日子的时候老夫人经常与易嬷嬷和宁姑姑提及此事呢,只是此次听说的是大选,但凡官眷女子符合条件的都可入宫参与选秀。” 说着,那丫鬟压低了声音又道:“咱们老夫人可是打的双重主意,听说她一早就准备好了将六姑娘与三姑娘一道送进宫中 的,提前将六姑娘的姨娘抬为平妻,就是为了将六姑娘名正言顺地送入宫中。” 许岚灵屏息极力听清两人的对话,前者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许岚秋的名字时后者忽然用力攥紧茶杯的动作。 “不能吧!咱们府上谁不知晓裕亲王有意于六姑娘,我还以为老夫人费尽心思将六姑娘抬为嫡女,便是为了让其嫁入裕亲王府呢!”长相乖巧些的丫鬟一脸惊讶地反问道。 “所以说咱们老夫人精明呢,”只听那丫鬟一脸敬佩地反驳道,“裕亲王就是再好,那能跟陛下相比吗?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更何况当初群英宴的时候咱们也不是不曾见过天颜,陛下虽不及裕亲王那般仙人之姿,但同样也是丰神俊朗,伟岸得很……” 许岚灵看了满脸花痴相的丫鬟一眼,心中只觉得反胃得很,将将压下作呕的感觉,却听那丫鬟又道。 “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先前听我那个小姐妹说,老夫人本有意与陛下将三小姐的婚约换成六姑娘,听说这次的选秀也只是走个过程,说是如此说,想来六姑娘是指定要留在宫中了,就是不知到时候三姑娘会如何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许岚灵落水 “说得也是,当初群英宴的时候,大家都看出了陛下与裕亲王对六姑娘的另眼相待,说来若是六姑娘入宫,于咱们这些下人而言倒是一桩好事,毕竟六姑娘为人良善好说话,也不曾因为咱们是下人就苛待过咱们。反观三姑娘……” 看着长相乖巧的丫鬟也附和起了前头那个丫鬟的话,说得不过就是一捧一踩的话,踩着她许岚灵来捧高许岚秋罢了,墙倒众人推,许岚灵讽刺一笑,一双桃花眼却是红了。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春杏回来时就见许岚灵抱着一杯冷茶,双眼通红地发着呆。 “无妨,叫风沙迷了眼,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岚灵抬头,对春杏扯了一抹安抚的浅笑。 前者方才病了两日,哪怕今日穿着稍艳些的湛蓝色衣裙,还是显得人清减了许多。往日许岚灵仗着家世与出身,总是端着姿态,甚少见她有这般脆弱的时候,此刻见她眼眶微红,甚至隐隐带着晶莹,一张俏脸带着病态的白,竟有种病弱美人楚楚可怜的美感。 “人人都说六姑娘生得好,要奴婢说,咱们姑娘比起六姑娘来说一点不差,咱们姑娘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春杏并未看出许岚灵的不妥,由衷赞道。 若是在方才听到那两个丫鬟的话前,兴许许岚灵还会高兴春杏的这一番话,但此刻她只觉得后者只是在安慰自己,全然没有听到心里去。 “这茶有些凉了,我这两日未曾好好饮食,受不得凉,春杏你再多走一趟,去厨房帮我换盏热茶来罢,”许岚灵面上依旧淡淡的,收敛了往日气势的她,此刻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叫人看了心中不忍,莫说是要茶水了,就是要旁的,春杏都能依着她。 “可是姑娘,您一人在此……”春杏本想答应,但碍于许岚灵的状态,不放心将她一人撇下。 “无妨,此地凉爽,我且在此静坐等你回来便是。”许岚灵再度安抚的冲春杏笑笑,看起来当真是半点不妥也无。 春杏见许岚灵坚持,只能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园中一时间又恢复了安静,只能听到满园的呱噪的蝉鸣,和时不时随微风被带来的鸟叫,本该是岁月静好的一幅画面,但落在许岚灵眼中却充满了孤寂与悲凉。 那两个方才还大放厥词议论主子的丫鬟,早在看到春杏过来时就没了踪影,许岚灵又坐在原 位待了片刻,眼见着再无人过来后,后者起身走向了凉风习习的湖畔。 养尊处优了一世,眼看着大厦将倾,从前的荣华转眼成了云烟,而今连她最后的希望都叫人无情磨灭了去,高傲如许岚灵,如何能忍? 蓝色的衣裙在半空绽成了一朵盛开的蓝莲,又似扑火的彩蛾,短暂的美丽后“扑通……”一声落入了翠色的湖水之中。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许岚灵精神恍惚早已萌生了死志,跳水前竟是没有注意到原本空无一人的游廊拐角处,忽然走出了一群的小丫鬟,正好目睹了前者从湖心亭一跃而下落入水中的一幕。 大魏虽是对女子远不如男子那般苛责,但会水的女子还是极少数,这不一群丫鬟眼见着许岚灵落水到后面没了动静,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尖叫着,半饷才等到了府中会水的小厮前来救人。 听说许岚灵被捞起来时,一度没了呼吸…… 原本低调的宁国公府终于再度热闹了起来,宋氏拿着柳氏的帖子不断地进宫求请太医,最后连远在深宫内院的赵覆之,都第一时间听说了许家三姑娘落水病危一事。 “将太医院院首给她派过去! ”赵覆之无奈扶额。 倒不是他愿意给宁国公府长脸,而是今早早朝后,自己方才还信誓旦旦地与赵玄磷说好了,定然不会将许岚秋纳入后宫,可若是这个时候许岚灵出了点什么事,许家便只剩一个许岚秋了。 届时除非赵覆之毁诺,否则只有将许岚秋迎入后宫一途可走。 帝王最是重诺,赵覆之先是答应了娶许家女,又以赵玄磷手中的名单为条件,答应后者绝不碰许岚秋,偏生这个时候许岚灵出了事,只怕到时候他要两边都落不得好。 赵覆之与柳氏的约定无人知晓,对外也只是解释说,当年许月在世时曾与他有言,想要亲上加亲,让前者后宫中能有一个许家姑娘;赵覆之若是毁约,难保以柳氏那个赖皮性子,会不会将当年他们二人的秘密宣告天下。 届时只要背了弑母的罪名,赵覆之就是在位期间名声再好,只怕也要被后者指摘…… 而赵玄磷今早交给他的那份名单,赵覆之已经动作迅速地命暗卫私下排查过了,确实都是些怀才不遇的可塑之才,正是他如今正紧缺的,两边他都不想毁诺。 “叫太医院院首尽全力抢救,需要什么药材尽管 开口,无比要将人给朕从鬼门关拉回来!”赵覆之狠狠叹了一口气,语气不甚友好地对高公公吩咐道。 高公公连忙应声退下,怕手底下的小太监们没有眼色再将事情搞砸,前者不得不亲自去了太医院,随后又从赵覆之的私库取了一份千年的老参,这才匆匆赶到了宁国公府。 太医与高公公赶到时,许家已经许岚灵自尽一事中缓了过来,有柳氏和宋氏强势坐镇着,这会儿府上的人虽面上还带着慌乱,但显然有秩序多了。 “府上忽然出了此等大事,让两位见笑了,”宋氏接到了高公公,又知晓了其身边的太医身份后,顿时对二人肃然起敬,不说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就连目光都带上了隐隐的讨好。 “无妨,救人如救火,还请夫人尽快领我们去看看三姑娘才是,”高公公这会儿一心急赵覆之所急,哪里有闲心在这与宋氏虚以委蛇? “是是是,两位跟我来,这边请,”宋氏自然看出了高公公今日的急切,心中顿时又是一喜,高公公这般看重三丫头,难道说陛下也是这个意思?否则怎么会派出太医院的院首来给三丫头看诊?这可是太医院的院首哩!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太医院院首 宋氏不知她这一副极力掩饰仍流露于表的谄媚姿态,已在高公公二人眼中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心中仍在沾沾自喜。 没有想到六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三丫头竟然也是个好运道的,死了一次竟能劳动陛下这般关心,甚至还特地派出了太医院的院首,说不定来日两个丫头同时进宫,还能捞个贵妃当当呢! 宋氏越想,面上的笑容越发难以收敛,若不是顾忌许岚灵此刻生死为明,只怕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阖府上下所有人。 高公公本就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动,当下心中暗暗庆幸,得亏陛下并不是对这位许三姑娘有意,否则就以宁国公府的这幅姿态,只怕后头也要惹出一堆的麻烦事,虽然现在宁国公府惹出的事端已经不少…… 三房的正院中。 柳氏原还在暗恨,为何许岚灵会忽然跳水,一番审问之下,才知自己先前的打算被两个丫鬟闲话中透露了出去。 前者一边狠狠处置了两个碎嘴的丫鬟,一边又暗恨许岚灵的不懂事,不过是一桩婚约,又不是真的叫她换人换成了,都要走选秀的路子,何故要想不开? 更何况就算是还亲换成了,难道她身为许岚灵的亲祖母,还能不补偿她,还会害了她不成?宁国公府到底是生养她们的所在,日后府上的姑娘们嫁出去,还要靠着外家撑腰,柳氏自认自己也是为了她们好,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 没曾想,就在柳氏心中埋怨着许岚灵不懂事的时候,转瞬宋氏就将高公公和太医院的院首给领进门了。 “一个个都是瞎子吗,三姑娘那么大一个活人,且还是刚刚病重痊愈,你们如何能放她一个人在院子里?” 彼时柳氏正掐尖了嗓子在责骂照顾许岚灵的几个大丫鬟,连带着三房正院的其他一众杂役也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静静地受她责骂。 “今日起,府上的各个姑娘身边,决不许离了人,否则看看春杏,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站在院外的三人顿时被柳氏的嗓门喝停,随即顺着后者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见两个婆子一左一右,中间驾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脑袋低垂不知死活的丫鬟。 虽说大魏多的是这种随意处置家中下人的人家,但这样血腥的一幕叫高公公与太医院院首看了都有些不快。明明是宁国公府自己出 帖子去宫中请的人,怎的府上半点准备也没有,还是故意在给他们下马威? 虽然二者心中都清楚,以柳氏等人的胆子只怕做不出这种事,但二人心中的不快还是表露在了脸上,就连往日见人三分笑的高公公此刻具是一脸铁青。 “咳咳,母亲,先莫要恼了,太医请回来了,先叫院首大人好好给三丫头诊治才是要事,”宋氏见自己边上的两位贵客面露不虞,连忙轻咳了两声,打断了柳氏的话和动作,这才领着人进来。 “院首?” 柳氏后知后觉,刚冲宋氏身后的高公公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就听后者解释道,“母亲,陛下心疼咱们三姑娘,这不一听说咱们三姑娘危急,连太医院的院首都暂且借给咱们了……” “劳烦两位贵客多走一趟,快快里面请。宁姑姑,还不快去给贵客沏茶!”柳氏一听,顿时生出了与方才宋氏一样的想法,谄媚地迎了过去,甚至比起方才的宋氏,还要毫无收敛,似乎此刻里屋躺着生命垂危的并不是她的亲孙女一样。 “不必,”饶是高公公与院首见惯了各种龌龊,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不把家里的晚辈当回事的人家,这会 儿二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高公公甚至直接拉下脸来道,“老奴与院首是听陛下吩咐特来救治许三姑娘的,如今许三姑娘危在旦夕,且让院首先为三姑娘诊治了再说旁的吧。” 柳氏与宋氏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两人确实有些失礼,当下不敢再拦领着二人便要进入卧房,不曾想,人还未走至床榻边,就见一道身影尖锐地哭喊着,将另一道身影狠狠推到了地上。 “不必你假仁假义在此,我的母亲与姐姐都是叫你这个贱人害成了这般,你给我滚!” “沁丫头!你在作甚!”柳氏立刻怒道。 原来在许岚灵床榻前起了争端的,正是许岚秋并着许岚沁,这两个许岚灵名义上的亲妹妹。 “祖母,”两人异口同声地给柳氏问好,许岚秋面上的表情淡淡,并没有与后者告状的意思,反倒是许岚沁一脸激动,指着许岚秋就对柳氏骂道。 “祖母,就是这个贱人,就是她将我姐姐害成了这样!你快将她赶走吧!”相比起许岚秋这个受害者,许岚灵这个推人的人反倒哭得满脸泪水,乍看下去还有几分可怜,前提是忽略她口中的话。 “你在浑说什么?!” 柳氏现在万分庆幸,幸好自己先一步进屋,否则叫高公公等人看到这一幕,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笑话,“你姐姐是自己想不开跳的湖,有下人可以作证,你莫要在此胡乱攀咬什么!省得叫人看笑话!” “我不管,那就是她害的!”许岚沁见柳氏还维护着许岚秋,委屈得直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叫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在柳氏身后进来的几人,仍指着许岚秋肆无忌惮的骂着。 “祖母你扪心自问好好想想,自她来了咱们府上以后,咱们宁国公府是不是一日不如一日,祸事接连不断?这样的搅家精,为何祖母您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她?!全因她生了一张酷似大姑姑的脸吗?” “可您好好想想,父亲尚还在昏迷之中,我姐姐又落水,您真觉得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吗?!” 听着许岚沁歇斯底里的哭喊,柳氏的脸色变换不停,显然隐隐有被后者说动的意思。 许岚秋这会儿已经镇定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静静站在一边,拔步床外侧两边垂下的纱幔正好遮挡住了她的讥讽的脸色,眼看着柳氏身后又走进来两个外人,许岚秋略微低下了头,敛去了自己脸上的讥笑。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家丑外扬 许岚沁说得不无道理,柳氏本就因为他的这张脸而忌惮着她,又巴望着她的这张脸可以给宁国公府带来丰厚的利益,可谓是又当又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可当许岚沁将事实明白地剖析在她的面前,柳氏瞬间就动摇了。 “母亲,院首大人还等着给三丫头看诊呢!”宋氏自然也看出了柳氏的摇摆,但此时显然不是什么合适说话的时候,前者连忙上前一步拉了拉柳氏的衣袖,明示道。 “瞧我都忘了正事了,让两位贵客看笑话了,两位且先稍等片刻,”柳氏这才回过神来,先是对高公公一行道了声歉,随后转过头来又对着许岚沁大骂道。 “都是一府的姐妹,就你日日抱着阴暗的想法看人,你且看看你六妹妹,被你推倒又是一顿无辜辱骂,进门这么久,可有听她说你一句不是?我看就是这些年,你父亲母亲太过娇惯着你,才给你养出了这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宋氏,去给我将沁丫头身边的乳娘叫来,若是她日后再不能管好沁丫头,约束不住她的嘴,干脆直接给我打一顿发卖了,咱们宁国府可不养这种闲人!连自己的主子都约束不好,要她何用?” “许老太君,赎老臣多嘴一 句,您若是要管教孙女儿,还请到外头去,”眼看着柳氏就要当着自己等人的面,处理许岚沁这档子糟心的家务事,与高公公同行的院首越发不耐,干脆直接开口道,“下官等是奉陛下之令来给贵府三姑娘看诊的,不是来听您们的家务事的,更何况三姑娘如今尚在病中,且还需要静养……” 院首未尽的话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清楚,柳氏与宋氏顿时燥得老脸一红,二人连胜与院首两人道歉,随后柳氏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身边的易嬷嬷吩咐道。 “三姑娘落水需要静养,给我将五姑娘带回屋中去,三姑娘醒来前,不许她再过来吵闹!” “祖母,你不可以如此包庇这个祸精,我与姐姐也是您的亲孙女啊!”许岚沁被易嬷嬷往外拽着,嘴里还不忘继续哭喊着,还抱着希望能叫柳氏回头怜悯。 “将五姑娘的嘴给我堵上,省得叫人看笑话!”柳氏没想到自己这个排行第五的孙女竟真是个蠢货,一时间气的呼吸都有些不畅,忙对易嬷嬷吩咐道。 易嬷嬷连忙伸手捂住了许岚沁的嘴,连拖带拽地总算将人拉出了许岚灵的屋子。 “咳咳,三姑娘在哪?”眼看着屋中的闹剧终于结束,院首也终于说到了此行的 正题。 柳氏与宋氏这才连忙引导两人上前。 “祖母,大伯母,院首,高公公日安,”众人走到拔步床前,这才见到原来层层叠叠的窗幔后,还静静立着一人,正是被众人忽略的许岚秋。 许岚秋面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发髻微乱,眼眶微红,一双桃花眼中甚至还氤氲着浅浅的一层水光,朦朦胧胧的只叫人一眼就觉得怜惜。 显然是方才众人还没有进来时受的罪,但后者的目光倔强,双唇微抿,与众人行礼时半点仪态不差,看起来竟是半点狼狈也无。 从方才众人进来时许岚秋便不声不响,甚至在被许岚沁污蔑时她也未曾为自己辩驳,原本未见到她的众人,都在寻思许岚沁歇斯底里的哭诉的真假,此刻再见她这么一副狼狈却不失风骨的样子,众人心中的那杆天平顿时歪了…… “你这丫头还真就是个实心眼的,沁丫头打你你是不会躲吗?再不济叫来外头丫鬟婆子也好啊,何必站在此处受委屈?”宋氏心中本就更倾向与许岚秋,此刻见她柔柔弱弱立着,但却没有告状的意思,立刻替其出头道。 “谢大伯母关心,秋儿无碍的,”许岚秋浅浅一笑,面上一派温柔,并无半点介怀的意思,“这几 日来,祖母与大伯母对秋儿的好,已让秋儿十分感激,秋儿不愿在给两位增添烦扰。” “更何况,即便灵姐姐不是秋儿推下水的,秋蝉那事与秋儿也脱不开干系,五姐姐埋怨秋儿也是在理的,秋儿应当受着,只要五姐姐与三姐姐安好,秋儿都可以的……”说着许岚秋眼眶又红了。 “你这丫头当真是个实心眼的,”莫说是宋氏听了许岚秋这番话后对其心疼不已,就连方才隐隐被许岚沁说动的柳氏,这会儿看后者的目光都有些愧疚。 是了,许岚秋都在话中特地点出了,许岚灵又不是被她推下水的,凭甚要背上这不白之冤?更何况从许珩的昏迷,再到许岚灵自尽这一事,桩桩件件虽都有许岚秋的影子,但细究起来,又有那件事真与她有关?许岚秋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啊! “早先时候见六姑娘时,咱家还赞过六姑娘的大体识礼,而今再见六姑娘仍是如此大度,许老太君果真会教人,只可惜,一样米养百样人,许五姑娘,唉……” 许岚秋的话说完,莫说是宋氏,就连边上的高公公也忍不住开腔为她说了两句,只是后者这未尽的话中是个什么意思众人心里隐隐都有了数。 对比起许岚秋的大度 识礼,许岚沁可不就像是街头骂街的市井泼妇? “院首大人是来给我三姐姐看诊的吧?不必提秋儿的事了,还是先给三姐姐看诊吧,只要三姐姐无妨,秋儿就是受再多委屈也是值当的,”许岚秋看似不经意地将眼角的泪擦去,随后温温柔柔地结束了众人对她的关心,主动提起了给许岚灵看诊一事。 顿时高公公与太医院院首又对许岚秋的印象,拔高了一个层次。 许岚秋一直乖乖巧巧地站在众人之后,眼看着院首开始给许岚灵把脉,她也只是神色紧张着急地注意着,不敢发出声响。 高公公与院首偶尔回首间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心中自然是对许岚秋的感官更加巩固。却不知在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昏迷不醒的许岚灵身上时,许岚秋原本一脸焦急苍白的脸上却隐隐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从吃人的后宫活下来的女人,实在太过明白将不利于自己处境,转换成便利自己的环境,不过是三言两语和几个表情的事情,已经轻松解决了许珩连带着许岚灵昏迷,所会给她带来的一切影响。 许岚秋依旧柔柔弱弱的立在那,静静敛去自己面上那片刻流露出的破绽表情,随后又恢复了那副关心嫡姐的好妹妹形象。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夜 院首给许岚灵号了一会儿脉后,脸色沉重道:“稍后老臣会开两道方子,还请贵府照方抓药煎好,一会儿给三姑娘喂下后,逼出其体内的寒气,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想来三姑娘今夜当会高热,若是撑过去了,人也就好了,可若是……” 若是没有撑过去的话,宁国公府怕是要准备丧事了。未尽只余众人皆明白。 “院首大人尽全力就是,若是……不妥,那也是灵丫头的命,怨不得旁人”宋氏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却也没有多的话。 “三姑娘此次委实凶险,还请高公公稍后回宫帮微臣禀告陛下一声,只怕今日老臣还得守在此处,”院首见宋氏与柳氏此时终于表现得识大体了些,心中微松,又对边上的高公公道。 宋氏与柳氏连忙与院首和高公公道谢,又匆忙拿了院首开的药方想去抓药,而许岚秋静静地又在许岚灵的屋中带了半日,又是帮着给许岚灵喂药,又是帮着给院首研磨,将丫鬟的工作全给包揽了下来。 但此刻在场所有人,却没有人因为许岚秋的自降身份做这些事而看清她,反倒对她的“以德报怨”更加的敬佩。 当夜,许岚秋彻夜未眠,真真是不辞辛劳地陪着院首整整照顾了许岚灵一整夜,生生陪着后者熬过了危险期。 “许六姑娘辛苦了,令姐已经度过了 最危险的时期,这会儿体征已接*平缓,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院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疲惫地冲许岚秋祝贺道。 “当真?”许岚秋惊喜,见院首点头,前者立刻将守在院外的纤儿叫了进来,“你速去大厨房,让厨娘备上一些软糯的粥饭和好克化的小菜,做好了也不着急送过来,只叫厨娘放在灶上温着,一会儿三姐姐醒来正好能用。” 纤儿应声退下,顾着有外人在,就是不解许岚秋的举动,前者也从不会多问。 “院首大人不若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左右三姐姐已经脱离了危险,这里有我守着就好,稍后若是三姐姐醒了,秋儿会派人去请您的,”许岚秋冲院首感激一笑,柔声道。 “秋姑娘与老夫同时守了一夜,难道你这会儿不累吗?”一夜时间的相处,太医院院首对许岚秋的态度更加友好,此刻不仅对许岚秋的态度和自称变了,院首连看后者的目光都长辈看晚辈的慈爱目光。 “院首大人还请莫要见怪,容晚辈说两句失礼的话,”许岚秋从院首调皮地眨了眨眼,明明同样是一夜未眠,前者的面色却不见多少憔悴,只隐隐有些苍白,看着精神状态倒是比院首好了不知道多少。 “晚辈毕竟比院首大人年轻些,只是一夜不睡尚且还扛得住,院首大人 是咱们府上的贵客,您帮忙给三姐姐看诊已是我们阖府的大恩人了,晚辈等可不敢将恩人将骡子用,累坏了可不值当呢。” 少女调皮的话语,成功引得老院首哈哈大笑,因为许岚灵的昏迷而略显得阴沉的屋中,顿时焕发出了一丝丝的生机乐趣。 “院首大人莫要与小女客气了,您尽管去客房休息着吧,晚些时候三姐姐醒了,秋儿定会第一时间差人寻您的,”许岚秋见院首明显意动,拿捏出一派小女儿家的姿态,又是哄又是撒娇地,将人往许岚灵的屋外推,看二人相处的方式,分明是一对爷孙的相处方式。 “好好好,”老院首家中只有几个不成器的孙儿,最是稀罕许岚秋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此刻被她一通撒娇,顿时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哪里还舍得反驳? 撒娇卖萌地将太医院院首赶走后,许岚秋搬了一把绣墩,静静地坐在了许岚灵的床榻前,看着许岚灵清丽却尚显得稚嫩的脸庞,前者目光复杂,心中也是同样。 实际上方才听到院首说许岚灵无碍的时候,许岚秋的欣喜并不是装出来的,也莫要怪她圣母。 她本就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视人命为草芥的性子,再者许岚灵就算再如何不好,到底还是她名义上的侄女儿,更是她如今这幅身子的亲姐姐。即便这人曾经做 过许多错事,好歹近来看她也隐有了悔过之心…… 叫许岚秋眼睁睁看着这么大好年华,花一样的姑娘香消玉殒,前者自认她做不到,是以干脆遵循本心,将人先救回来再说旁的。 左右,经此一遭,许岚灵已然是废了,她又何必对一个废人赶尽杀绝? 更何况,许岚秋想到想到先前自己偷听到的柳氏与宁姑姑的对话,若是与许岚灵同时进了宫,许家一门两个秀女,她就是落选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干系,可若是许岚灵没了,换成了她跟许岚沁同时入宫…… 许岚秋打了个寒颤,心道还是许岚灵更好一些吧,以许岚沁那作天作地的性子,只怕到时候柳氏宁可只送她一人入宫选秀,都不会将后者一并上报给内务府的。 就在许岚秋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纤儿。 “姑娘,您也在这里守了一夜了,奴婢方才给三姑娘准备膳食的时候,顺手也给您拿了一些,您且先过来用些吧,别待会三姑娘醒了,您又倒下了,”纤儿将自己手上的托盘放在了外间的桌上,一边将托盘上的早膳往桌上摆,一边冲许岚秋招呼道。 对于纤儿唠叨的功夫许岚秋深有领会,后者心知自己若不听纤儿的话,只怕她还能念上一日,对此许岚秋只能无奈接纳。 此刻天 光尚未大亮,许岚灵的屋中仍点着灯,昏黄地灯光,映着敞开的门外微亮的晨光,倒显得难得幽静。 “姑娘您倒是好性,三姑娘与五姑娘往日没少欺负您,如今三姑娘出了事,您且看看先前那些个与三姑娘玩得要好的姑娘,哪位过来看过?”正院中此时并没有什么人,纤儿一边给许岚秋布菜,一边继续念叨着也不怕被人听到。 “也就您,巴巴地往这里凑,讨了五姑娘一顿嫌不说,还亲力亲为的守了三姑娘一夜。知道的人夸您一句良善,不知道的,怕是背地里又要说您装腔作势,做表面功夫了!” “嘴长在旁人身上,旁人要说什么,咱们还能缝了堵了他们的嘴,不让说不成,”许岚秋随手夹了一个灌汤包,慢慢将口中的菜咽了下去,这才又道,“我与她到底体内留着相同的血,旁人可以不管,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吧?凡事咱们只要求一个无愧于心便好了,世人如何看如何评价,那是世人的事……” 说着,许岚秋也不管她往日费心经营出来的形象,一口就吞下了整只包子。 主仆二人因为在场没有外人在场,畅所欲言地互相说了许久的家常闲话,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双眼紧闭应该处于昏迷状况的许岚灵,早在纤儿将许岚秋从床畔唤走的时刻便挣开了双眼…… 第二百九十八章 膈应 察觉到自己周边此时并没有旁人在场,许岚灵终于睁开了双眼,望着湖色的花枝绣纹缠枝窗幔,一时间竟有种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却听外头传来两道说话的声音。 一道清脆婉约的声音,用十分爽朗的语态道:“凡事只要求个无愧于心便好,世人如何看如何评价,那是世人的事……” 许岚灵闭了闭眼,没敢闹出声响,让外间正在用膳的两个人,知晓自己已经醒来一事。实际上从昨日前者落水后被救起后,许岚灵已经隐隐有了些许意识,只是呛水严重,许岚灵一直保持着浑浑噩噩的状态,只能隐隐感知到自己周边的情况,多的却是连开口说上一句话都做不到。 想到自己落水至今她所感受到了外界种种,许岚灵心情复杂地再度闭上了眼。 明明外间那个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洒脱说着“莫管世俗目光”的女子,前不久还被她逼入了绝境,九死一生;自己落水后,这人还能摒弃前嫌,对她百般照应……许岚秋这人究竟是真的蛇蝎,还是说自己一直以来都看错了她?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她们自己自以为是,将许岚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上跳下窜着在算计着 后者,可到最后不仅算计不成,反倒还会被许岚秋的反击弄得一身狼狈,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许岚灵再度闭眼,想将自己方才的想法从脑中摒除。她怎么会好端端的帮许岚秋说话?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落水,而她照顾了自己一夜?若是她们从一开始就对彼此怀抱着善意,是不是也就没有今日这一幕? 多想无益,她们生来就有嫡庶之分,本就是两个不同阵营,不同世界的人,天生对立,如何能和平相处? 许岚灵闭眼,努力不让自己多想,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左右再过一会儿府上那些个“关心”她的人也该到了…… 奈何想法是好,许岚灵却是忘了她这会儿的身子情况。昨日呛水了一日,方才她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还能忍住喉头与腹中的不适,但此刻许岚灵想事情想得出出神,竟不注意轻咳出了声。 “三姑娘醒了?” “过去看看,”正在用膳的主仆二人听到动静,连忙朝着里间过来查看情况。 自己以为的不死不休的仇敌,却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自己一宿。许岚灵此刻还未做好怎么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当下连忙又闭上了眼睛装死。 主仆二人进来时 才见许岚灵仍双眼紧闭地躺着,与方才许岚秋离开前并无二致,根本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三姑娘并没有醒啊?”纤儿不解。 “三姐姐昨日落水,呛了不少水喉间有些不适,梦中咳嗽出声也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许岚秋先是盯着许岚灵的睡颜看了片刻,出乎意料地开口替其解释道,“算算时辰,三姐姐应当也快醒了,纤儿你先在此处守着,我去寻院首大人。” “姑娘照顾了三姑娘一夜,您确定不看她醒过来以后再走吗?”纤儿不明白方才还在紧张许岚灵的许岚秋,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又忽然说要离开,辛苦了一夜难道不让许岚灵知晓她所付出的吗? “三姐姐无事便好,”许岚秋自然是看出了纤儿的想法,但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想来她醒来以后也不愿意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正好你家姑娘我也一夜未眠了,待院首大人过来后,我便直接回去休息了……忙了一夜,可累死我了。” 说着许岚秋伸了个懒腰,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疲惫的样子,随后也没再与纤儿多说,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许岚灵的屋子。 谁也没有看到许岚秋离开房门后,嘴角那一抹嘲讽 的笑。 好歹是从后宫那种地方混出来的人,许岚秋自认,装睡装昏迷,这些路数放在自己面前都是雕虫小技。方才纤儿与她前去查看许岚灵情况的时候,后者双眼虽然依旧紧闭一副熟睡的样子,但那轻微颤抖的睫毛却暴露了许岚灵已经醒来的事实。 后来许岚秋与纤儿说的那一番话,也是刻意说给许岚灵听的,为的却并不是想让许岚灵对她改观…… 从闻氏的死,到蓝溪山上的那次刺杀,再到如今的闻家覆灭,许岚灵跳湖自尽,桩桩件件下来,许岚灵与许岚秋明面上还是姐妹,但实际上二人之间早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许岚秋可没有那么天真,以为自己心软照顾了她一夜,许岚灵就能念着她的好,从此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前者看出了许岚灵的装睡,故意说出来膈应她的罢了…… 人到了一定年岁以后,便是不信玄学也会变得心软悲悯。许岚秋当年迁居太后居所后,也是开始吃斋念佛,若非必要轻易绝不做下太血腥的责罚。而昨日留下照顾许岚灵,并不是她原谅了后者,单纯是许岚秋的悲悯之心发作而已。 两人虽是仇敌,但顺从心意,许 岚秋自认自己从鬼门关拉回了一条性命。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以哪怕后者一夜未眠,也架不住她此刻颇为不错的心情。 差人与留宿在客居的太医院院首,告知了一声许岚灵已醒的消息,许岚秋一路哼着不知名地小曲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的清平园,却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呆住了。 许岚秋素来不爱旁人进自己的屋中,就连打扫,前者也只让纤儿在自己在时打扫,是以屋中的一切摆件,甚至各样东西摆放的位置,许岚秋心中也都有数,此刻一进房间,立刻就叫她察觉到了不对,自己的屋中有人来过! 茶杯摆放的位置变了,书桌上的书明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许岚秋不动声色地一样样查看过去,但越是检查,前者心中越是觉得不对。 按说若是真的有人趁她不在时闯入翻找,那定然是想要从许岚秋这里找到什么,可整个屋中的东西,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物件被动过了以外,全然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宁国公府如今虽说大不如前,宋氏更是以各种名义,或辞退或发卖打发走了府上的不少下人,可维护府上安危的府兵,前者却是半点也不舍得动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东珠(一) 但昨日许岚灵落水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难说府上会不会因为混乱混进来什么贼子。 这会儿时辰尚早,天色尚且未大亮,若是贼子真的混进了她的清平园中,难说会不会正好被提早回来的她堵在屋中…… 这般想着,许岚秋蹙眉,将目光投向了看似十分正常的里间,反手抓起了桌上的一方砚台窝在手中,脚步轻缓地朝着里间走去。 里间的一切看起来与外间一样,若不细看,确实与许岚秋离开前并无二致,许岚秋一颗心越发提起,继续朝着里头走去,最后视线锁定在了云锦绣月云烟纹屏风后的那团黑影上。 昨夜府中情况混乱,直到后半夜的时候,各房的下人才回到各自的岗位,只怕这贼人应当也是趁着清平园无人的时候混进来的,又在清平园的下人归位以后,自觉没有能力避开下人的耳目,这才逗留在了许岚秋的屋中,躲了起来,寻找机会离开…… 许岚秋咽了口口水,越想越觉得事实可能真如自己所想那般,当下抓紧了手中分量不轻的砚台,小心翼翼地朝着屏风走去。 屏风正对着的窗户是敞开的,此时刚刚破晓,许岚秋自屏风 后绕过来时就见璀璨却不至于灼目的日光穿过晨间的薄雾,透过敞开的窗,倾泻了满屋的金辉,而此刻屏风后的整盘坐着一道熟悉的人影,只一眼就叫许岚秋放下了手中紧握的砚台,原本高高提起的心也松了下来。 “老赵你怎的跑我这来了?”许岚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语气熟稔略带埋怨道。而靠在木柜上闭眼熟睡的赵玄磷,却并没有被许岚秋闹出的动静吵醒,依旧歪头倚在木柜上睡得香甜,“老赵,老赵?赵玄磷?” “睡在我这还睡得这么死,也不怕被我的丫鬟发现了,把你当登徒子、采花贼给捆了,送到衙门去……” 许岚秋随手将自己手上的砚台放下,试探地又喊了赵玄磷多声,见后者没有反应后,欠身蹲在了赵玄磷的跟前,看面前之人睡得香甜,歇了想要叫醒他的心,静静望着这幕美男晨睡图。 赵玄磷是整个大魏公认的第一美人,饶是许岚秋算是见惯了他这张脸,也总会忍不住被其的美色晃了神。此刻的赵玄磷双眼紧闭,明明是这么叫人不适的姿势,前者都睡得十分香甜。 许岚秋只骂赵玄磷没有戒备之心,幸好她平 素都不让丫鬟进她的屋子,否则只怕等不到前者回来赵玄磷就得暴露。女子闺阁中出现了男子,就算许岚秋本人并不在屋中,传出去流言蜚语只怕也能要了她的半条命去…… “这家伙是等我回来等了一夜?”许岚秋虽心中清楚是这么一回事,但看着赵玄磷毫不设防的睡颜,愣是狠不下心来将其叫醒,“罢了罢了,且让你睡着吧,左右有我在前头挡着,想来应当也没人会发现……” 这么想着许岚秋抱了一床薄被给赵玄磷盖在了身上。 “昨儿个忙了一日一宿,我今日身上疲乏得厉害,若是无大事,切莫扰我,让我睡到自然醒来便可,”许岚秋只怕晚些时候纤儿等人会来喊她用膳,转头又特地将红雪叫到了房门口吩咐了一遭,这才放心地锁上了房门,却不料一转头刚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黑眸。 “你要吓死我?”许岚秋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娇嗔地瞪了赵玄磷一眼。 “我等了你一夜,你去哪里了?”方睡醒的赵玄磷一脸无辜,甚至思维都还有些迟钝,可怜巴巴地望着许岚秋,出口第一句就是控诉,莫名让人联想到了被抛弃的幼兽 ,可怜得紧。 没有女子能抵御这样的目光,饶是强悍如许岚秋也是一样。 “我,你,你莫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许岚秋暗骂赵玄磷一声犯规,对上后者的视线,连话都说得有些磕巴,勉强移开了视线后,这才能完整的解释,“昨日府上出了一点事故,我在外忙了一宿处理,谁知道你会挑在这个时候过来?” “是我的不是,过来前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赵玄磷自然没有错过许岚秋面上的羞恼之色,前者当下目光一深,原本浑噩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声音略带着初醒时的沙哑,明知故犯地继续用方才那个无辜的表情看着许岚秋。 “我只怕你出了什么事,又不敢轻易离开你的屋子。你知道的,我的功夫不好,只怕贸然离开会叫人发现,没得还耽误了你的名声……” 赵玄磷这话说得可怜,许岚秋也被其绕了进去,全然忘了,若是赵玄磷当真顾忌她的名声,如何会深夜翻墙过来?还有那日在蓝溪山上,是谁以一挡十愣是抗下了山中那群匪徒的刺杀?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这会儿方才破晓,按说屋中即便没有放上冰盆,温度也不至于 这般难忍,怎的这会儿这般燥热? “罢了罢了,我原还想说你在地上睡着不舒服,想叫你先在我的床榻上休息片刻的,如今你既已经醒了,那你便早些离去吧,有我给你打掩护,想来院中的下人不会发现异常的。”许岚秋下意识地就开始赶人。 “可,”赵玄磷目光一暗,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失落,一双尚带着晨睡而起的雾气的凤眼更是可怜兮兮地时不时偷瞄着许岚秋,直把后者看得一张脸越发红的厉害。 “谢谢你给我批的薄被,”眼见着许岚秋咬了牙不看自己,分明是铁了心想赶他走,赵玄磷心中原本装出来的失落也变成了真的,当下只能面色难过地自袖袋里掏出了一枚小盒子,递给了许岚秋,“这是我自宫中寻到的东珠,我想着你最爱这些圆润可爱的东西,昨夜刚拿到手便给你送了过来,不曾想你却刚好不在,你先看看可还喜欢?” 赵玄磷出手从来阔绰,就连装东西的匣子、盒子一类也从不是凡品。许岚秋暗赞一声,接过了前者递过来的小盒子。紫檀木的小盒子,就连其上的雕刻都不是凡品,更不用提其内装着的东西。 第三百章 东珠(二) “哇,”果然,许岚秋一打开盒子,就被盒中放置的物品狠狠惊艳了一番,“这样成色的东珠,便是皇宫内院也不好寻到吧?” 只见铺了白色丝绸为底的木盒中,静静地躺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珍珠,珠身圆润晶莹,没有一丝瑕疵不说,珠体还不似寻常见的那种黄白之色,而是浅淡的粉色,整颗珠子在屋中淡淡的日光与烛光下,折射着浅浅的粉,如梦似幻,美轮美奂,不怪许岚秋看呆。 “所以你昨日在我这里等了一夜,就是为了拿这东西给我?”好歹也是曾居高位的女中代表,许岚秋只是被东珠的绚丽迷了眼,片刻便回过了神,敛去了自己面上的失态的惊喜,将盒子重新盖了上,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反问赵玄磷道。 “嗯,”许岚秋虽反应得极快,但方才那一瞬间的惊喜与讶异,都叫赵玄磷看出了她对这枚东珠的喜欢,“依稀记得当年你甚是喜爱此等晶莹玉润的珠宝,此物我得来不算容易,也不算坎坷,这不一拿到手,便想到了你,倒是忘了你方不方便……是我的疏忽。 ” “无妨,我有礼物收如何会怪你?只是日后切莫注意些了,”许岚秋本想着敲打赵玄磷两句,但见赵玄磷一脸无辜,自己手上甚至还捏着后者替她准备的礼物,许岚秋说了一半的话又生生咽回了腹中。 收了人家的礼物,还要指责他两句,怎么看她都有种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意思…… “我原也是打算将盒子放下便离开的,只是你的身份特殊,宁国公府的后院于许家的其他人而言兴许是家,可与你而言不是,”赵玄磷不知许岚秋心中所想,见自己一脸无辜受伤的表情管用,前者立刻顺杆而上,继续摆出同样的表情,半真半假地替自己开脱道。 “我虽清楚以你的能力,定能全身而退,但架不住你一夜未归,若不是天明时听到院中的丫鬟对话,只怕我……”只怕我会冲出清平园,到许家人面前,将你抢下。 赵玄磷未尽的话语,许岚秋忽然福至心灵地懂了。 几乎是瞬间,后者原本坦荡的目光变得犹疑,左顾右盼着,就是不敢再看前者的脸,而手中的木盒也被许岚秋紧紧的攥 着,木盒的边角将许岚秋柔嫩的掌心都膈出了红痕,后者却全无察觉一般,心跳仍快得厉害。 许岚秋两世加起来都没有什么情感上的经验,就是如今她心中清楚自己对赵玄磷同时有意的,有心想要回应,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回应起。对于政治谋略甚至是复杂的后宅内宫,向来都应对自如许岚秋,到了此刻羞红了一张小脸,憋了半天才轻启檀口道: “你说得好听,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各院的丫鬟小厮,寅时左右便被宋氏遣回来了,你听到消息知道我无恙后,若是想走,时间也是充裕的……”任谁都能听出许岚秋话中的埋怨和不满,就连她自己都恨不得狠狠咬一口舌尖,自我惩罚一番。 明明,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怎的好话到了她的口中绕了一遍,就成了针锋相对,赵玄磷不会误会吧? 赵玄磷的目光时时落在许岚秋面上,一瞬不瞬,自然是没有错过前者开口时面上的娇羞,他原本充满了期待,却在少女开口后,这期待成了深深的挫败,只还没等赵玄磷如何反省自己,却 见小姑娘仿似比他还要懊恼一般,莫说其面上的小表情,就连后者手中的帕子都要叫她搅烂了。 “是我的不是,”只一瞬间,赵玄磷觉得自己心似乎绽开了无数元月里的烟火,明媚了一片荒芜的心脏不说,连带着他的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喜色,“这枚珠子你且收着赏玩,若是不喜欢,便差人磨成粉,外敷内用也是好的……日后我再去给你寻些得用的宝石珠子,给你嵌在头面首饰上取乐……” 不说许岚秋,赵玄磷自己这一番话都说得颠三倒四的,叫人听着糊涂得很。 奈何许岚秋一对上前者那张精神奕奕的脸,以及那双明媚得发亮的凤眼,莫名明悟了他此刻的状态……这人怕是也猜出自己的心思了! “谁稀罕得你那什劳子的珠子,”许岚秋从未经历过这些,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赵玄磷的话,有心想要躲避,但思来想去,如今朝局不明,内里更是风云诡谲,后者身在政治中心,就是有心想躲只怕也由不得他…… “钱财珠宝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你若当真为着我好,不若 平安度过此间混乱的时局,待到日后天下安宁,有的是世间叫你慢慢送礼的,”于是原本想要闪躲的话,到了唇畔拐了个弯,却变成了担忧赵玄磷的话。 “我省的,”赵玄磷这么长时间来,也算是摸清了许岚秋别扭又爱躲避的性子,早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做好了后者只怕会拒绝自己,没曾想还能听到这么一段充满关心的话语。 于是,素来以睿智与美貌闻名朝野的裕亲王,愣是失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许岚秋话中的意思。随后便见往日素来冰冷毫无波澜,仿若谪仙一般的男子,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红了一张俊脸,手足无措,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好,良久,才珍而又珍地将手放在了许岚秋略显消瘦的双肩上,用万般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道。 “朝局的事我心中自有打算,朝野内外只知我与陛下面和神离,陛下防我如同防贼,文武百官多多少少也有些人观望或者投靠于我,谁也想不到,私下里我会与陛下结成同盟……我在暗处替他办事,便是收他一些酬报又有何妨?” 第三百零一章 说开 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赵玄磷的双掌浑厚炙热,带着习武之人常年握兵刃锻炼出来的厚茧,其上的温度算不上多高,却莫名从双肩被他握着的地方直烫到了全身。 “你且放心吧,陛下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我不要兵不要权,如今局势乱时还好说,可一旦等到局势稳定,必然会引起他的猜忌,可我并非什么都不要,这些珠宝同样是价值连城之物,我要了它们,陛下反倒心安。我想给你的,必然是安全的,你且收着就是。” 这一番话,不仅与许岚秋交代清楚了珠宝的来历,更是连赵玄磷这段时间的打算都和盘托出,可见后者对许岚秋的信任。 “难怪这些日子,我总能收到你送来的珠宝,前两日纤儿还在玩笑说你是不是将王府的库房都搬来给我了,原是因为这个,”许岚秋美目噙着晶莹的水雾,似嗔非嗔地瞪了赵玄磷一眼。 “你说得有理,只是……” 许岚秋还不知自己那一眼直把赵玄磷瞪得骨子都酥了,若不是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控制着,怕吓坏了她,只怕赵玄磷早就随着心意,将面前的小姑娘揽入怀中了。 “小皇帝毕竟是我一手带出 来的,他的心思难猜,但我多少也能摸索猜到一些,”许岚秋犹不知赵玄磷此刻心中的挣扎,犹自分析着,“如今你们二人利益交杂,为合作关系,自然不会有什么矛盾,可难保日后尘埃落定时,他会不会与你秋后算账……” “难为你想得这般深远,不过此间的事情我亦是早就有了打算,原是不愿与你说起的,但你今日既主动提起,那我也不瞒着你了,”赵玄磷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旖念,与许岚秋解释道。 “待到此间事了,我将会上交手上的所有权柄,另将自己名下的商铺财产一众清点入册,上交给小皇帝。”赵玄磷深深的看着许岚秋,四目相对,前者似乎要透过许岚秋的双眼,直直看到她的心脏之中。 许岚秋本就不是什么忸怩的性子,只是两世加起来,未曾尝过男女情爱,不知如何面对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将自己藏起来。 但数月下来,不管事先前蓝溪山的生死相依,还是白马寺中的推心置腹,这段时日的沉淀,都叫许岚秋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而此次许岚灵跳湖自尽的举动,更叫她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不易,谁都不 清楚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先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究竟这偷来的一生,能坚持到几时终了…… 许岚秋不想躲了,与其日日这么躲着,倒不如直面自己的心。左右痛快过活是一世,躲躲藏藏拘泥于复仇同样也是一世,倒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痛痛快快地尝试一番前世未曾走过的路。 是以,哪怕此刻赵玄磷那双凤眼里,蕴藏着深厚足够将人溺毙的情谊,看得许岚秋无措想躲,后者仍是强忍住了,不曾移开过目光。 “我会将自己所有叫帝王忌惮羽翼全都折断,双手奉到龙案前,求一道出路,来日我便能带着你,游山玩水,好好看看这天下,不止是大魏的天下,你若是想,咱们还可以去漠北、江南,甚至出海……” 赵玄磷自然看出了许岚秋不同于往日的坚定,当下高兴地差点语无伦次,索性他还保存着几分理智,总算是跟许岚秋说清楚了自己的打算。 “小皇帝多疑,你与他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听明白了赵玄磷的意思,许岚秋蹙眉还是不赞同地劝道,“你只要顾好自己便可,珠宝首饰这些东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装点之物,还是 ……你觉得以我的美貌,没了这些身外之物点缀就什么也不是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玄磷素来话少,此时更是被许岚秋堵得语塞,急红了一张脸想替自己解释,“我只是记得你会喜欢……” 难得见素日稳重端方的赵玄磷露出这幅窘态,反倒更显现出前者对许岚秋的重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许岚秋自然也察觉到了赵玄磷的为难,难得歇了继续逗弄后者的心,笑道,“你的礼我便手下了,只是往后莫要再送了……” 说着,许岚秋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面容再度泛起了红,踌躇了半天才听她蚊吟道,“至于你说的大漠江南等地,全由得你浑说,我的仇尚且未报,哥哥也尚未归来……待你过了我二哥那关再说旁的吧!” 出于女儿家的羞涩,许岚秋话一说完,就难得地低下了头,避开了赵玄磷的视线。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饶是这样,在听清楚弄明白许岚秋话中的意思后,赵玄磷还是乐得傻笑出了声,“许琰与我素有几分交情,待他自边境回来后,我定会好好与他说的……” “天色大亮了, 你一届亲王,整日整日的不在府上,也不怕招人眼,别说你不怕,我如今还是未出阁未议亲的身份,你不怕我怕!赶紧走,赶紧走!” 许岚秋看不得赵玄磷这幅傻傻的样子,心中却也像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腻得紧,只是这样的情绪毕竟于她而言陌生得很,也不等赵玄磷前言不搭后语地将想说的话说完,许岚秋就着急忙慌将人推着往窗户处赶。 赵玄磷等了多年,经历过了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失望,却没想到在如此意外的情况下终于叫他等到了许岚秋的回应,这叫他如何不激动?当下也不敢逆着许岚秋的意思,只能任她将自己往外推,临到被推到窗台前,前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秋儿,我今日可不是在做梦吧?你是真的答应我了?”问这句话时,赵玄磷的一只长腿已经迈出了窗台,人正半蹲在窗沿上,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屋中的少女,满脸不敢置信的喜悦。 “是不是在做梦,你且自己打自己一下便知,”许岚秋也是头一次见这般幼稚的赵玄磷,心中不忍,但又实在没脸随他胡闹,只没甚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似怒似嗔地骂了句。 第三百零二章 纤儿的姻缘 随后只怕屋中的动静要引起外头下人的注意,许岚秋也不顾不上所谓的男女大防,驾着赵玄磷的另一条腿将人推出了窗台,骂了他一句孟浪后,狠狠关上了窗户。 窗外的赵玄磷挨了一顿骂非但没有生气,还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许岚秋合上的窗户,傻笑了良久,也亏得他还保持着两分理智,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更没敢在此多逗留,否则引来了清平园的下人,就该真说不清楚了。 而关上的窗户后,许岚秋也正背靠着墙面呼吸凌乱,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与呼吸一样紊乱的心跳。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的还跟个小姑娘似的,真的是,”虽然这会儿没人能看到自己的反应,许岚秋还是懊恼地跺了跺脚,俏脸一片通红。 大概又等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许岚秋屏息直到外头再听不见赵玄磷的动静后,前者才打开了窗,屋外的日光顿时又倾泻了满屋,亮堂堂的,如同许岚秋此刻明媚的心情一样。 望着已经无人的窗外,许岚秋原本激荡的心情,总算平复了许多,今日回来的种种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若不是手中的木盒还在提醒着她,许 岚秋只怕真会怀疑自己是否是梦魇了一场。 许岚秋打了个呵欠,忍着困倦将自己收拾妥当,总算是赶在用午膳躺在了舒适的床榻上。 前者的身体素质不高,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是以她的屋中不似其他人房中,屋内四角都要摆上冰盆,许岚秋的屋中只在几处风口摆上了冰盆,一但有微风拂来,整个屋中都泌着淡淡的凉意,舒适得很。 明明这会儿许岚秋已经一日一夜未眠,但只要想到方才所发生的种种,前者心中还是一团乱麻似的,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意。最后索性将自己方才因为羞涩而藏起来的东珠又翻了出来。 “我一定是一日未眠糊涂了,当真是鬼迷了心窍,怎的会就这样稀里糊涂答应了呢?” 许岚秋手握着东珠,将薄被拉高遮住了自己羞红的脸,明明并无人能看到她现在这幅娇羞的姿态,许岚秋还是觉得羞得不行,脑海中满是方才赵玄磷一脸疲惫却难掩认真的表情。 一直以来,赵玄磷对于权势金银都不甚看重,全然一副天外之人无欲无求的表现,若不是方才他说的情真意切,许岚秋自己一样也从未想过,自己未 来的人生中将会多出一个男子…… 但如今平复下来好好想想,对于赵玄磷口中所说的,两人一起游山玩水,看遍世间美景的画面,许岚秋又着实有些向往……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人生,但听起来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这般胡思乱想着,许岚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似乎她与赵玄磷都解决了二人身后眼前的麻烦,卸下了一身的重担,远离了世家与朝堂的斗争。 两人携手作伴,像是普通的小夫妻一样,一路游山玩水,偶尔停在某处二人都喜欢的小镇驻足,停下小住三五个月,随后继续出发…… 美梦易碎,饶是许岚秋潜意识想多在这美好的梦境中多待片刻,意识还是悠悠转醒。 许岚秋醒来时,已是黄昏日暮时,散发了一日热情的日光,此时似乎收回了全部的力气,只余柔和的暖橘色光辉轻抚着世间。 方才的梦境太过美好真实,许岚秋望着湘色的窗幔,只手微微挡在了双眼前,良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屋外传来了纤儿敲门的声音。 “姑娘该起了,不是奴婢不让您休息,只是再睡下去,奴婢只怕您晚间要睡不着了,”纤儿敲 了两下门,得到许岚秋的应允后便进了屋中,一边给屋中掌灯一边絮絮不停地念叨着。 许岚秋自己挑的清平园虽说地处偏僻,但采光在宁国公府的一众院子里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工匠的技艺摆在那里,即便是宁国公府采光最好的慈安堂,白日里一样要掌灯,更不用提许岚秋的小破院子。 幽幽的烛火很快将屋中的黑暗驱逐,饶是许岚秋再不愿起来,这样明亮的环境下她也无法再入眠,只能恹恹地任由纤儿将她叫了起来,任由后者摆布。 “呀,姑娘屋中何时多了一枚这么大的珠子?可也是裕亲王送的?”趁着许岚秋起身洗漱的功夫,纤儿给她整理床铺,正好瞧见了前者睡前一直握在手中的珠子,惊奇道。 “怎的,我屋中出现什么珍宝就一定得是他送的吗?” 许岚秋刚洗漱完毕,正端了杯凉茶在饮,听了纤儿这话,前者面上一红,好险没被茶水呛到,暗恨自己睡得迷糊,竟忘记将东西收好了。 原本还能忍耐的起床气瞬间与羞恼一起,冲上脑门,许岚秋口不择言地反讥纤儿道,话音刚落,还不等纤儿反应,许岚秋 又开始后悔,连忙不走心地补救道。 “你家姑娘我好歹也是天生丽质,身后成片成片的追求者,收点礼物怎么了?再说了,你家姑娘我现在虽说算不上腰缠万贯,但百贯还是有的吧?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吗?” “是是是,”纤儿伺候许岚秋良久,对她也算了解了,哪里能看不出来后者欲盖弥彰的脸色?“我家姑娘这么富裕,什么时候也给纤儿买朵簪花带带?” “就你嘴贫!鬼精鬼精的,谁要给你买花带?快叫你家武大给你买花去!”许岚秋瞪了纤儿一眼,以牙还牙地揶揄后者道。 说来也是美事一桩。 先前蓝溪山事件后,那群被纤儿策反的山匪被赵玄磷收到了麾下。 因许岚秋自己出入宁国公府不便,许多事情都需要纤儿在外代劳,而前者与赵玄磷之间的关系不同,许多时候,纤儿也要代替许岚秋与赵玄磷手下的人接洽,偏生赵玄磷刚开始派出接洽的人刚好是武大。 两人有先前在蓝溪山的友情在,一来二去的更加熟稔,最后竟发展出了男女情谊来。若不是先前许岚秋撞见纤儿正在缝制荷包,只怕这二人还准备瞒着呢。 第三百零三章 许岚灵的打算 “姑娘你又取笑人家!”纤儿娇嗔地瞪了许岚秋一眼,原是她先取笑后者的,没曾想最后竟是被许岚秋给取笑得闹了个大红脸。 “男欢女爱,嫁娶之事本就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害羞什么?”许岚秋见纤儿羞得不行,也怕说多了惹恼了她,连忙改口安抚道。 “说来倒是我连累了你,不过待到过段时日,此间事了了,我便与老赵商量一番,我们二人亲自做主,给你们定下婚事,届时呢,我必然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把你当妹妹一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姑娘你又浑说什么呢!”纤儿跺脚,俏脸绯红,看似羞得不行,但双眼里分明写满了向往之色。 暮色逐渐被夜色取代,主仆二人在屋中笑闹,互相调侃着说着对日后的向往…… 清平园中一派岁月静好,而相隔不远处的芙蓉苑(三房正院)中则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 “三姐姐,你何苦轻生?你可想过我与四哥哥?母亲没了,外祖一家也倒了,若是再没了你,我与四哥哥该如何在许家生存?”许岚沁正捏着帕子,坐在许岚灵的榻前嘤嘤哭得凄惨。 “你已经在我榻前哭了一日了,不累吗?”许岚灵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了眼哭得伤心还不忘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的许岚沁,语气有些淡漠道,“知道的知你是在关心我,替我不值,不知道只怕要以为我这是自戕成了,香消玉殒了……” “三姐姐可莫要说这等丧气话,”许岚沁全然没有察觉到许岚灵眼中的冰冷,和话中的淡漠,还当后者仍是在为许岚秋抢了她入宫的名额在伤心,忙劝道,“姐姐莫要听府上那些下人浑说的假消息,他们说的都是些空穴来风的事,姐姐的入宫名额仍在,没人能抢了去!” 宁国公府如今虽已经没落,但柳、宋氏二人掌管后宅多年,自有她们的手段,而今府上的人口又简单,下人数量大大减少,想要打听出许岚灵落水前的动静反倒容易。这不没有废上多少工夫,就叫宋柳二人查到了许岚灵落水前听到的闲言碎语。 对于此事柳氏虽打着替家族着想的幌子,但到底对许岚灵有些愧疚,尤其后者还因此事轻生,更让柳氏尴尬,这不,才会疏忽之下被许岚沁偷听知晓了此事隐情。 然许岚沁就是知晓了隐情,也不敢将此事掰开与许岚灵解释。 “我的名额仍在?没被换掉?”许岚灵听许岚沁这么一说,原本暗淡平静的双眼骤亮,紧张地抓住了后者的手,着急问道,“先前群英宴时,看陛下对许岚秋的态度,并不似无意的样子,你可莫要因为同情而框我!” “妹妹如何敢欺瞒姐姐,事实当真如此,”许岚沁微微挣了挣,没能将自己的手从许岚灵的手中抽出,面色颇有些不自然地与后者解释道,“姐姐落水那日,妹妹特地去寻了祖母讨要真相,无意中听到的……” “原是陛下说的,不好太过特殊安排姐姐,这才叫祖母届时以选秀的渠道,同朝中的其他秀女一道入宫……别人挑不挑得中不清楚,但不管发生什么,宫中定然是有姐姐的一席之地的。” 许岚灵正在为此事神伤难过,若是自己告诉她,柳氏想要换了她的亲事,结果陛下虽没有答应,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反倒给柳氏另外指了一条选秀的路子……许岚沁忆起柳氏说到此事时信誓旦旦的样子,更不敢多说什么,只敢含糊地开导劝说着 许岚灵。 “别人挑不挑得中?” 出乎许岚沁的预料,许岚灵很快就抓住了前者话中的重点,将这一句话反复咀嚼后,冷笑道,“陛下的意思就是除了我,祖母想要送谁入宫都与她无关了是吗?” “可不是,”许岚沁连忙点头,“陛下拒绝让许岚秋那小贱人入宫,不是正表示了他对姐姐你也是在意的吗?姐姐你应当开心才是!” “呵,是啊,我应该高兴的,”许岚灵冷笑,笑着笑着眼中却又有泪水落下。 “原是该怪许岚秋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日日到祖母那献殷勤,否则以姐姐的姿容本事,祖母如何会舍弃你,起了将她送进宫中的念头?这人当真是咱们的克星,也不知那些觉得她好的人究竟是被这小贱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许岚沁见许岚灵附和自己的话,心中一喜,一如既往地开始说起了许岚秋的不好,似乎只要这样子前者就会如往常一样,继续与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对付许岚秋,却不想许岚灵柳眉微蹙,虽没有开口喝止许岚沁的意思,但面上分明不赞同她的话。 “要我说,低贱之人生得孩子也是低 贱,三姐你看,饶是那小贱人苦心经营,到头来还不是抢不走属于你的尊贵?该是三姐的,谁也抢不走……” “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许岚灵微微低头,再度讥讽一笑,“你说她低贱,可如今祖父祖母已经是庶人出身,更是罪及后代,咱们又能比她高到哪里去呢?”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你与清平园的那小贱人是云泥之别,她是夏日里的萤虫,而姐姐你是天上高悬的明月,萤火怎能与皓月争辉?更何况你还是母亲与祖母倾尽阖府之力,费心多年培养出来的贵妃……祖母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怎可能会轻易放弃你?” 许岚沁见许岚灵又开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连忙又劝道。 “三姐,你定要相信陛下与祖母是惦记你的,说选秀也不过是为了让你面子好看一些,毕竟咱们如今没了外祖一家撑腰,你若是不经选秀直接入宫,定然会惹来非议,他们这也是在保护你……” 许岚沁说得有理有据,若不是死过一回,切身想明白了中间的利害关系,只怕许岚灵当真也会与前者的想法一样,兀自自欺欺人下去。 第三百零四章 姐妹分歧 “你当陛下和祖母是傻子吗?若是真的在意我,何故还要我多走选秀这一条程序?说到底不过是垂涎清平园的那位,又不愿意毁诺叫大家面上难堪罢了……毕竟除了宁国公府三姑娘这一层身份外,我到底还是闻家的外孙女……” 闻家虽倒,但朝中仍有不少与闻家交好的人家在,赵覆之虽能明暗里将与闻家同流合污的朝臣扳倒,但仍要顾忌着其他人的眼光,未免其他朝臣生出兔死狐悲的不满、感慨,而将她这个闻老尚书曾经最疼爱的外孙女,选入宫中无疑是一个顶好的安抚众人的决策。 小皇帝这是想要效仿娥皇女英,鱼与熊掌兼得呢! “姐姐,你,你多想了,陛下只说要咱们走选秀的路子,却并没有指定要那臭丫头一道选秀,左右你的名分是定下的,谁也抢不走的,你可千万莫要再伤心了,好好将身体养好才是……” 许岚沁知道自己这个三姐素来聪敏,却不知她竟聪敏到了这个程度,似乎落了一次水后,后者更加的沉稳通透了,明明她都是只说对她好的消息,许岚灵却能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 情的所有真相…… “姐姐……”一时间,许岚沁竟不知从何安慰起她,踌躇半响才接着安慰许岚灵道,“兴许陛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不拒绝祖母只是给祖母面子呢?你可是咱们京城内数一数二的才貌双全的贵女!说不定陛下正是因为姐姐才……” “莫说了,”许岚灵不知何时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听不出情绪地打断了许岚沁的话,淡淡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不会再轻生了。毕竟,没有了我,日后你和四弟的前程就没人帮你们谋划了。” “三姐,我只是关心你,不是那个意思……”许岚沁没想到自己心底里蕴藏得最深的秘密,就这么被许岚灵毫不留情地点破,呆愣了片刻后才连忙替自己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许岚灵自然没有错过方才一瞬间许岚沁面上来不及掩饰的错愕,当下心中寒意更甚,冷笑道。 “只是有些事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今后起,我不会再纵容着你。从前有母亲纵着你,后来又有外祖母,临到最后,还有我在身前替你挡着……可咱们如今身后了无依靠 ,选秀入宫的日子在即,为了未来我也该替自己打算了。” 话说到这里许岚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三姐,可我……”许岚沁忍住泪意,却忍不住汹涌而来的委屈,可怜地看着许岚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后者无情打断。 “行了,再过半年你也及笄了,就是此次的选秀你都到了年纪,该自立了。今日后,你若是再闯出什么祸事,为姐怕是再不能帮你兜着了……” “三姐这是要与沁儿划清关系吗?”许岚沁终究没有忍住眼泪,她素来娇蛮任性,仰仗的不过就是身后一直有人帮她收拾烂摊子。 先前闻氏与闻家相继覆灭,许岚沁虽说心中多少有难过伤心,但仗着自己还有一个日后可能成为皇妃,且心智谋略皆不输于男子的嫡姐为她撑腰,许岚沁依旧我行我素地骄纵着。 而今她自认最不可能抛弃她的人,也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这叫许岚沁如何能够接受?几乎是瞬间,许岚沁感受到了被全世界抛弃,孤苦无依的悲痛。 “我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我日日筹谋皆是为了你,为了母亲与四弟,事到如今我自 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合该替自己好好打算一番了,若是我再倒了,不用说日后,只是现在,府上的下人们就能将咱们姐妹二人生吞活剥了……” 到底是自己曾捧在手心上疼惜的妹妹,许岚灵原本好容易狠下的心,在见到了许岚沁的眼泪后还是动摇了几分,放柔了语气与后者解释道。 “可是三姐,你若是不管沁儿了,沁儿根本不知道日后该如何做啊!”许岚沁沉浸在许岚灵准备放弃自己的无措之中,话里话外只着急担心自己往后的生活,这回儿是完全顾不得来时想要安慰许岚灵的本意了。 “你是个大人了,我相信你自己会有分寸,能够自立的,”许岚灵忍着心中难言的失望与失落,朝许岚沁挥了挥手,最后安抚了一句道,“在府上吃亏,总比你日后出去外头吃亏来得好……我累了,今日就到这吧,你回去吧,之后若是没有旁的要紧的事情,你也不必再来寻我了。” “三姐……” “冬梅,替我送五姑娘出去,”许岚沁还想在说什么,许岚灵却不再给她机会,直接叫了身边的丫鬟将人“请走了”。 许 岚沁一走,原本呱噪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许岚灵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唉,”许岚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绣样精致的窗幔,脑中思绪混乱得很。 窗外繁星点点,月华似练,这样好的夜色,却注定是个无眠夜。 一晃数日过去,朝野内外因为选秀一事热闹非凡,连带着没落的宁国公府都变得沾染了两分喜气,平静了好长一段时日。而这期间倒是发生了一桩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意外,无端叫众人的好心情都低落了许多。 这场意外的主角众人都不陌生,正是先前被许岚秋撞破私情,又被她狠狠吓破了胆子的许珩。 原来,那日太医院的院首大人给许岚灵耐心诊治了两日,见后者已经脱离危险,且看着心绪还算平和的情况下,便向宋氏等人提出了告辞。 柳氏有心想要挽留院首,让其帮着给仍在昏迷中的许珩一道看诊,但又念及先前叫院首等人看到了自己处置春杏的血腥场面,怕是影响了院首等人对宁国公府的喜恶,拉不下脸来开这个口,最后还是请了易嬷嬷去寻了许岚秋来开了这个口。 第三百零五章 许珩疯了? 太医院院首本就对许岚秋的感官不错,若是其他人开口他兴许还不会答应,但许岚秋亲自来说,前者自然愿意给许岚秋两分脸面,这才又逗留了两日给许珩看诊。 相比起许岚灵而言,许珩并没有性命之忧,却比前者要棘手许多。 院首先是开了好几贴猛药下去,又早晚三次辅以针灸,好容易将许珩弄醒了,才发现后者叫那日的情况吓得神志不清,清醒以后一直在大呼小叫。 院首无法,又是数贴猛药下去,好容易才安抚住了神志不清的许珩,却只能遗憾告诉许家上下,许珩没救了。柳氏顿时哭嚎不休,宋氏等人拉人的拉人,安抚的安抚,许家上下再度乱成一片。 许岚秋一直战在柳氏身后,见柳氏抱着昏睡过去的许珩哭得难过,前者也捏着帕子假装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 “院首大人,父亲这病症是真的不能治好了吗?”柳氏等人还在哭得悲切,许岚秋已经率先反应过来,一副慈孝的样子,殷切地询问着许珩的病情,“不知父亲如今这般我们应当如何照料?” “令尊如今这般老夫也无能为力,只能开写调养安神的方子 ,切莫刺激令尊,时间长了了兴许还能看到好转……” 眼见着屋中所有人乱成了一锅粥,唯独许岚秋这丫头还能保持着几分镇定,耐心询问他病情的关键,说到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许岚秋还会主动开口询问,院首也会耐心回答,也正是因此后者不由得更加高看了前者几分,心道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瞧瞧这临危不惧的气度。 院首越看许岚秋越觉得满意,若不是后者是宁国公府当辈中顶顶出色的嫡女,日后的前途由不得她自己决定,院首都有心想要收个女弟子了。毕竟医者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细心,恰巧这两点许岚秋都具备……真是可惜了。 院首心中惋惜着跟许岚秋的“有缘无分”,又细细与之交代了许珩的病要注意的地方,另外又留下了两张不同的方子后,这才与柳氏等人辞行。 此次院首前来本意只是为了给许岚灵看诊的,卖了许岚秋一个好,特地在府上多逗留了这么些日子,只是为了给许珩看诊,哪怕到最后也未能将许珩的病症完全治好,柳氏等人也不敢贪心太过,再将人拘下。 送走了太医院的院首,许岚秋 佯装疲惫地与宋氏等人欠身告辞,虽然她心中清楚,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继续扮演着一副担心孝顺的样子,最好能亲自给许珩煎药,定然能摆脱柳氏等人的怀疑。 但许岚秋实在没有兴趣继续在这些人面前虚与委蛇,也不管自己离开后柳氏等人会如何想她,直接扯了个借口离开。 实际上许岚秋猜想得不错,柳氏这会儿确实不愿意看到她。哪怕许岚秋先前所找出的那番借口再如何的天衣无缝,在知晓了许珩的病症无药可救后,柳氏仍是不免迁怒与她。 好端端的,若不是许岚秋撞破了许珩与秋蝉的私情,黑灯瞎火之下又吓到了许珩,许珩如何会落到如今这幅地步? 许岚秋在柳氏手下多年,就是靠蒙的也能猜到两分柳氏此时的想法,是以走得干脆利落。柳氏那样的人,永远都只会记得你的错处,任你做了再多与她有益的事情,也架不住一次错…… 不过,这次许珩的疯病倒是真的来得蹊跷……许岚秋一边与纤儿往清平园走着,一边在脑海中计算着此次的事情。 按说自重生以来,许岚秋自问吓人的事情也没少做,至少先前 许岚沁就被她吓过。算起来的话,以许岚沁那个娇蛮天真的性子,怕是承受能力极低,怎的她都没被吓出问题,倒是许珩这个当父亲的反倒被吓出了问题…… 许岚秋自问她应当没有那个本事,能吓得许珩疯掉,这其中兴许有她不知道的原因。许岚秋苦思良久,只记得自己似乎直把许珩被她吓到一事告诉了赵玄磷,难道说此事还有赵玄磷的手笔不成?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最后许岚秋一回到园子里立刻给赵玄磷去了信。 赵玄磷一如既往,对于许岚秋的信笺一律回复极快,这不很快许岚秋就收到了赵玄磷的回信。 不出许岚秋所料,赵玄磷信上表示,她既已经猜到了原因,他也不隐瞒她,直接表明,先前听说了许珩的事情后,赵玄磷只怕许珩清醒后会说出对许岚秋不利的话,这才特地派人盯紧了许珩。 赵玄磷在信中告诉许岚秋,据监视许珩的暗卫禀告,原来这段时日以来,许珩并不是一直昏迷不醒的,后者曾短暂清醒过片刻,还试图将许岚秋当日恐吓他的事情告诉给照顾他的小厮,幸亏被赵玄磷的人提前发现压下。 许珩本就是被惊吓导致的昏迷,又被赵玄磷暗中安排的人忽然冒出来又是一通吓,登时又昏迷了过去。而那个听说了许珩秘密的小厮,也被赵玄磷的人威逼利诱离开了宁国公府,如今还守在许珩身边的小厮已然换了人,正是易容后的赵玄磷的暗卫。 许岚秋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想来若不是她察觉到了不对,只怕赵玄磷又要一如往常一样,将事情压下…… 按说前者本应对赵玄磷的先斩后奏不满的,但如今许岚秋的立场已然换了,这会儿听到赵玄磷信上所说的安排,许岚秋满心都是对赵玄磷的满意和感动。明明同样是身份贵重出身的,这人却总能体贴周到地凡事想在她的前面。 弄清楚了许珩的病因后,许岚秋在宁国公府内越发低调,就连往日到柳氏跟前请安的次数都寻借口减少了。 柳氏本就迁怒许岚秋吓坏了许珩,见她不过来慈安堂自己反倒乐得自在,也不曾多问。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眼看着先前邀许岚秋参加赏荷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不曾想这日给柳氏请安的时候,却叫她碰上了许久未见的许岚灵。 第三百零六章 许岚灵的变化 “六妹妹,”彼时许岚灵正乖巧地坐在柳氏身畔的绣墩上,见许岚秋进来也只是含笑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三姐姐日安,”许岚秋心中疑惑许岚灵怎会在此,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端正地朝后者行了个平辈礼,这才听柳氏的话,走到了屋内坐下。 多日未曾见过许岚灵,许岚秋对她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往日与许岚沁作威作福,仗着嫡女身份到自己面前耍存在感的样子……这次再见,许岚灵只乖巧安静地坐着,看着竟有叫人觉着无害的错觉。 许岚灵本就生得不错,如今她收了身上的戾气后,看起来更有种大家闺秀的娴静端庄。 只是让许岚秋惊讶的并不是许岚灵外在的改变,她可是记得,自自己回府后,因为想要抱紧柳氏的大腿,时常到慈安堂来献殷勤,许岚灵撞见了她几次后,便很少再主动过来慈安堂了。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对于许岚灵可能出现在此的目的,许岚秋大概能猜到一些,却也不敢肯定,难道自己低调的这几日里,许岚灵想通了?准备放下骄傲,学当初的自己,抱柳氏的大腿? “秋丫头 来得正好,”还没等许岚秋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柳氏倒是先开口了,“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你,近日要去赴钱家那丫头的赏荷宴吗?正巧你三姐姐近日身子已经大好了,不若带上你三姐姐同去,正好带她好好散散心。” “祖母这个建议倒是好,秋儿正愁赏荷宴上多是我不认识的姑娘呢,三姐姐若是与我一道前往,倒是能给我做个伴呢!” 柳氏说是与许岚秋提建议,但这语气分明是已经替后者做主了,许岚秋微低下头,敛去眼中的不快和嘴角讽刺的笑意,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接话道。 “祖母就知道,你这丫头最是懂事了,”柳氏见许岚秋上道,乐得眉开眼笑。 “夏日的芙蕖最是美丽宜人,相信三姐姐去看了以后,心情也会变好的,”许岚秋依旧附和着柳氏笑,目光却始终落在许岚灵的面上,见后者在听见她与柳氏的对话后,面色只是有些苍白,脸上的笑容倒是依旧,连许岚秋都看不出不妥。 难道这人真的转性了? “瞧我,光顾着与祖母说芙蕖的美了,都忘了问问三姐姐,这段时日身子可好些了没?”许岚秋差点没掩 饰住自己的惊讶,片刻后前者又恢复了自然,试探道,“三姐姐若是身子没有大好,不若这次便算了,我会与莹莹她们问下,若是日后再有宴席,再带三姐姐一块……” “多谢六妹妹关心,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也是祖母体恤我,看我日日闷在家中,怕我又听了那些下人的胡言乱语,再胡思乱想,这才想到让妹妹领我一道出门的,”许岚灵落落大方地朝着许岚秋一笑,全然看不出半点不妥。“说来还是我麻烦了妹妹呢。” “三姐姐说得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见外?” 许岚秋同样回以笑容,表面上看着二人倒是一派和睦的样子,但内里究竟是如何谁又知道呢? “你们两个原就是一个父亲生得,合该如此,合该如此,”柳氏可不止这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见她们二人冰释前嫌还开心得很,“你们若是今后都如此和睦的话,叫老婆子我再短命个三五年,老婆子也能含笑而终了。” 柳氏这话可没人敢接,不知许岚灵装听不懂,许岚秋也微微低下了头一副羞涩的样子。 “老夫人浑说什么丧气话呢?”见厅中气氛不错,却又 被柳氏这一句话打断,易嬷嬷连忙出来打圆场道,“三姑娘与六姑娘原是年少,小孩子之间绊绊口角也属正常,如今倒好,姑娘们都长大懂事了,日后也该轮到老夫人您来享福了。” “小易说得有道理,那老婆子我就等着享这儿孙福了,”柳氏被易嬷嬷三言两语哄得越发开心。 厅中的气氛越发融洽,许岚秋微微挑眉,收回了落在许岚灵身上玩味的目光。 想要抱柳氏这条大腿吗?只要许岚灵今后起安分,随得她要做什么小动作,许岚秋自然不会与她争抢或是使绊子。 都是废了功夫想要讨好柳氏的,一时间许岚秋与许岚灵这对心思各异的姐妹,倒是难得达成了一致,哄得柳氏乐呵呵了一日,直到后者面露疲态后这才退了下去。 “姑娘,咱们当真要带着三姑娘一道参加钱姑娘的赏荷宴吗?若是三姑娘再在宴席上闹出点什么,只怕到时候……”难堪的会是许岚秋。 未尽的话语纤儿并没有说完,但是许岚秋心里何尝不明白? “你且放心吧,我观她今日的态度,虽不清楚许岚灵打的什么主意,但选秀在即,她已经再无依仗,唯 一可以经营的只剩她往日才女的名声,想来到时候赏荷宴上她应该不会再做自毁长城的事了。” 许岚秋安抚了纤儿一句,并没有多提许岚灵今日的态度,说到底她自己心中也是没有底,毕竟从前许岚灵做下的事情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将这封信笺帮我送去钱尚书府上吧,另外还有这个,也帮我送过去隔壁的别院。” 许岚秋回到清平园后便给自己先前认识的那小姐妹写了封信,信上并未多提旁的,只是与钱莹莹卖了个好找她多要了一份请柬,以她和钱莹莹的交情,不过是多拿一份请柬,并不是什么难事。届时等许岚秋带着许岚灵出场后,再与后者详细解释便好。 而另一封信…… 纤儿日日跟在许岚秋身边,早就成了许岚秋的心腹,更何况许岚秋也从未曾刻意隐瞒过她什么,这不很快就叫她知晓了隔壁别院的主人的身份。 “姑娘真真是一日也不落下与裕亲王的书信。”纤儿调侃了许岚秋一句,见后者起身作势要打她,连忙后退了两步,匆匆道了句,“奴婢保证将姑娘的信送到,”也不等许岚秋反应,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第三百零七章 姐妹反目(一) “这丫头,真是越发皮实了,”许岚秋望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无奈苦笑,“看来也是时候该将纤儿的婚事提上日常了,总得有人管管这皮丫头……” 纤儿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玩笑的两句调侃,自家主子就巴望着想将她嫁出去了,害怕耽误了伺候许岚秋用膳的时辰,匆匆地将两封信都送到,得了回信后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交差。 “姑娘怎的只与钱姑娘要了一份请柬?五姑娘不去吗?”纤儿将自己收到的钱家姑娘的回信和请柬一并交给许岚秋,而后不解道。 “许岚沁那性子,若将她一并带上了,只怕到时候整个赏花宴都要毁了不说,平白还要给咱们自己添堵,”许岚秋看了一眼纤儿递过来的信,淡淡解释道,“左右今日祖母与我说的时候只有许岚灵一人在场,她也只叫我带上许岚灵,至于许岚沁……届时我说我忘了就是。” 说到这里,许岚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纤儿问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正院那对姐妹现在住在一个院子里是吧?” “方才要请柬的时候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这下好 了,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在,看来咱们今日又能免费看一出好戏了,”见纤儿点头,许岚秋恶略一笑,起身吩咐纤儿给自己更衣,“走,你家姑娘我带你去看好戏。” 说着率先一步走在前头,领着纤儿往芙蓉苑去了。 而此时的芙蓉苑中。 黄昏的日光比起午后的日光柔和了许多,许岚沁百般无聊地坐在许岚灵院子的石桌前,捏着帕子给自己扇风,身后还站着一个丫鬟替其忠心地打着伞。 “三姐姐你可回来了!冬梅这个丑丫鬟死活不让我进去屋中等你,害得人家在烈日下苦苦等了你一个下午……” 眼看着月洞门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已经在许岚灵的小院等待了半日的许岚沁立刻站起了身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一边还不忘给守在许岚灵屋门前,跟门神似的冬梅上眼药。 谁知许岚灵就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屋中,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三姐姐,姐姐!”许岚沁似是没有料到许岚灵会是这么个反应,连忙又跟了上去,没曾想又被没眼力劲的冬梅拦住,想到前不久许岚灵与自 己说的话…… 难道许岚灵这个亲姐姐也要抛弃她了不成?许岚沁心中一阵慌乱,不敢深想,狠狠挥开了拦路的冬梅,怒骂道,“你个贱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拦我?!” “姐姐今日又在祖母那儿待到了这会儿,难道沁儿就这般不招姐姐待见,为了不见我,姐姐日日都在祖母那里待着……”好容易甩开冬梅跟着许岚灵进了屋子,许岚沁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带的,直接向许岚灵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和委屈。 “我原是想说这么多日了,你也该反应过来自己的错处了,结果看来,根本没有,”许岚灵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看来在你眼中,我这个姐姐说的话在你眼中也是耳旁风了是吧?你是不是忘了,前两日我才说过,近段时日你莫要在出现在我面前了。”许岚灵说话间,从容不迫地抿了一口茶水,明明是已经放凉的茶水,在她手中却像什么琼浆玉露一般,姿态美妙得很。 至于她口中方才说出的话,明明对于许岚沁而言是不亚于晴天霹雳割袍断义的话,在前者说来却是一副风轻云淡, 似在询问天气一般淡然的态度,这叫许岚沁如何能够接受? “三姐姐,是不是清平园的那贱丫头给你许了什么好处?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能如此对我?”许岚沁不敢置信,说话间泪水如雨从眼眶中滚落。 “我早说过了,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替你兜底了这么些年,也该是时候让我好好替自己谋划谋划了,”许岚灵见许岚沁哭得可怜,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忍,解释了一句。 “可三姐你为自己打算为何要将我拒之门外?”许岚沁继续控诉着。 她知晓冬梅拦着自己,是许岚灵的主意,本以为许岚灵还在生自己的气,没曾想后者这次竟然是认真的,说不理她不管她,就真的不理不管了。这叫许岚沁如何能够接受? “你……”许岚灵叹息,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冬梅在屋外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三姐姐的院子好生热闹,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声了,看来妹妹我来得倒是碰巧,刚好能凑个趣……” 这声音,屋中的姐妹二人如何能认不出来?可不正是她们的杀母仇人,许岚秋? “你这贱人说甚凑趣,分明是来看笑话的!快滚,我们芙蓉苑不欢迎你!”许岚沁脸上泪水还在淌着,一见到许岚秋自来熟地往屋中走,又见冬梅没有拦下她顿时心中更加不忿,姣好的面容都有片刻的扭曲、狰狞。 “沁儿!” 许岚秋没有想到她这次来得这么巧,正好碰上这对“要好”的嫡女姐妹花内讧,前者柳眉一挑,正在考虑自己究竟是要怼回去,还是找个借口先离开,就见往日一直维护着许岚沁的许岚灵瞪了许岚沁一眼,狠狠喝止道。 “往日我是怎么教你的?我与母亲教导你的东西,你全都当成耳旁风了不成?!” “三姐,你竟为了这么个贱蹄子教训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许岚沁哭得越发委屈,尤其是当着许岚秋的面被许岚灵责骂,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一时间前者从被许岚灵抛弃的感觉中,又深深入了一种被亲人背叛的失望感中,越发歇斯底里。 “沁儿!看来我就不该对你心软,该叫冬梅将门看得死死的,连院子都不让你踏入!”许岚灵被许岚沁这幅姿态气到,语气也越发不耐。 第三百零八章 姐妹反目(二)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许岚秋眼看着两人吵架,原本她是无所谓的,但许岚沁的目光一直死死停在她的身上,活像是在怨怪她抢走了许岚灵一样,顿时让许岚秋莫名生出了两分尴尬。 “三姐姐,我此次过来只是想给你送后日赏荷宴的请柬的。” 许岚秋生怕许岚沁又要以自己为由跟许岚灵争吵,这样的画面总让她无端联想到当年后宫嫔妃互相争吵斗气,实则就是为了争宠的情况……越想越是尴尬,许岚秋干脆直接表明了来意,自怀中摸出了纤儿从钱莹莹那新讨来的请柬递给了许岚灵,解释道。 “早间时候祖母一说了想让三姐姐同往的消息后,妹妹便遣了纤儿去了一趟尚书府,生怕晚了要耽误,这不赶巧钱姑娘处还有空的请柬,妹妹便给姐姐送来了。只可惜妹妹似乎来得不巧,两位姐姐既有事相商,那妹妹也不耽误两位姐姐了……” 许岚秋这次倒是半点看热闹的意思都没了,无端被扯入这种“争宠”的风波里,争的还是个姑娘,由不得她不别扭。现在的她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是以许岚秋这一番 话半真半假,却是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甚至还特地将二人的争吵美化成了“有事相商”,为的就是能尽快离开。 “六妹妹且慢,我这就叫冬梅夏雪将这个嘴上没门的坏丫头带下去!”许岚灵瞪了许岚沁一眼,转头脸上又挂起了客气的笑,安抚许岚秋道。 “三姐姐不必如此麻烦,我原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不才一拿到请柬就巴巴地给你送过来,实则清平园中还有些俗事等着妹妹回去处理呢,姐姐也知晓,我名下的那两家铺子面上说是拨给了我一人掌管,但背后还有一个裕亲王参股,许多账上的事情倒也不好耽误……” 许岚秋哪里见过许岚灵对自己这般热情的样子,又见后者开口时许岚沁几欲生吞了自己的目光,许岚秋只当许岚灵这是准备拿自己做筏子、抵挡许岚沁的火力呢,当下也顾不得多想,随口扯了个看似圆满的借口就要离去。 “如此那我倒也不便再留你,”许岚灵见许岚秋如此说,也不好再强留她,只点了点头吩咐夏雪送客。 许岚秋见她没有强留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请柬几乎是逃 也似地离开了许岚灵的屋子,没曾想前者的脚都还没来得及踏出小院的月洞门,就听屋中又吵了起来。 “我原就说姐姐怎的与那小贱人的关系如此要好了,原是因为她可以给你好处,难怪你要舍弃我这个已经无用的妹妹,呵……”许岚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冷笑着,听上去滑稽得不行,莫名还有两份可怜。 “许岚沁!你又在这里浑说什么有的没的?”许岚灵气极反笑,“莫要忘了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究竟是在极度我与许岚秋走得太近还是在害怕,怕我日后只对她好,不在帮你兜底,事事挡在你的前头?” “我没有!”许岚沁仍在哭,但似是不愿意在许岚灵面前跌了份,强撑着与她对峙,却不知正是这样,她带着哭腔的控诉已经落了下风。 “姐姐你自己应了与那小贱人游湖赏花的请柬,却将我这个亲妹妹单独撇下,说到底在你心中究竟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又或者姐姐你就是想将那个小贱人作为踏板,踩着她上位重新回到京城的贵女圈中去罢了!姐姐若是当真如你说的那样,冷着我只是希望我反省自己的 错误,缘何此次只与那贱人要了一封请柬?说来说去,不过是你放弃了我这个亲妹妹罢了!” “你不必在此反复强调你是我亲妹妹和只要了一封请柬一事,原先祖母开口叫六妹妹捎带上我的本意,也只是希望我能出去走走散散心,”许岚灵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如许岚沁一样大呼小叫,而是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好声好气地与后者解释道。 “你当清楚你的性子,若是真的带上了你,究竟我是出去散心的,还是出去闹笑话的?以你对六妹妹的偏见,你能保证出府以后不会与她起争执?又或者说你能保证此次出府,你定然不会闹出任何麻烦?” 许岚灵话说到这里,原本还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一样,火药四射的许岚沁忽然间就哑了声。 “且不说六妹妹此次捎带上我已经是卖了钱家姑娘一个人情,就是她不愿意带上我,也是理所当然,我也说不得什么怪不上谁,可这事件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非得逼着人家一个不够再带上一个吗?” 许岚灵望着依旧愤愤不平的许岚沁心中失望的很,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且不管 后者听不听得进去,她也定然是要说完的。 “沁儿,我知外祖家倒了以后,与你往来的那些千金闺秀已经许久不曾联系你,但你当清楚,如今咱们的身份已经不如从前了,不是你想的,只要能在贵女圈中露脸,你就仍是过去风光的宁国公府嫡女,闻老尚书的外孙女了。” “我已经够累的了,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许岚秋还未走远,自然是将这姐妹二人的话听在了耳中,听到许岚灵这一番话时,后者挑了挑眉,面露惊奇。 说来也是奇妙,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许岚灵是无脑偏宠自己弟妹的,没曾想这人死过一次以后反倒看得通透了,竟然连许岚沁的小心思都能看得出来了。 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许岚秋回过头看了一眼仍敞开的房门,远远的还能看到屋中的那两姐妹对峙剑拔弩张的样子,而边上正替主送客的夏雪一脸尴尬。 “走吧纤儿,”许岚秋可没有为难下人的兴趣,只是好奇地瞥了一眼后,立刻对自己身边的纤儿道,直到主仆二人已经走出芙蓉苑许久以后,前者才松了一口气,玩笑似的与纤儿道。 第三百零九章 许岚沁告状(一) “我原本特地走这么一遭亲自将请柬送上门来,就是想要看一出大戏的,没曾想咱们主仆二人才刚到,她们就已经搭好了擂台,唱起来了……若是方才咱们不走,人家亲姐妹二人的吵架拌嘴,无端介入了我这么个外人,叫旁人知晓了怕是要误会是我挑起的争端呢!” 虽然许岚秋开始过来送请柬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人家既然已经吵起来了,她也没必要再添一把火。 若是叫人知道许岚灵姐妹二人是因为请柬分不均而争吵的话,许岚秋或许还能将自己摘个干净,可人家吵架吵一半自己过去,送完了请柬还不走,叫旁人知晓了,还以为她是故意去看热闹的呢,无端叫她有理也变成了没理的。 显然纤儿也是晓得这个道理,倒也没有在此事上纠结,反倒问起了旁的。 “姑娘只给了三姑娘一人请柬,五姑娘闹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她的性子……”毕竟许岚沁的性子摆在那,阖府上下谁不清楚她是最吃不得亏的主儿?纤儿这是担心许岚沁若是真的闹大了,只怕柳氏那边又要施压叫许岚 秋又去找钱莹莹再要一份请柬,届时难做的就该是许岚秋了。 “无妨,”许岚秋显然清楚纤儿在担心什么,笑着安抚道,“你忘了方才咱们走的时候听到的?不说旁的,便是许岚灵自己应当也会压下许岚沁胡闹的想法,当然,若是许岚灵压不住的话,想必老太太那边也不会松口的……” 毕竟如今的许岚沁可不是当初那个阖府上下娇惯着,捧在手心唯命是从的五姑娘了。没了生母庇护,又失了显赫的外祖家护佑,如今的许岚沁不过是凭白担着一个嫡女的名号,算算起来,怕是都还不如府上有姨娘撑腰的庶女来得受宠。 以柳氏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捧着许岚沁不过是看在她身后的闻家,与闻氏那丰厚的嫁妆,加之许岚沁虽说胡闹娇蛮,倒也算有眼色,会哄人,柳氏乐得在合适的时候顺着她扮演扮演祖孙慈爱的画面,而今……只怕柳氏会比许岚秋还要嫌弃许岚沁。 主仆二人回到了清平园中休息,纤儿惦记着方才看到的那出好戏,始终担忧许岚沁会给自家主子添麻烦,这不连伺候许岚秋用 晚膳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你主子是个爱听戏的,结果你这丫头反倒比我还要爱看戏,瞎操心,”许岚秋眼见着自己的碗中又被纤儿夹了一块她最不爱的胡萝卜后,哭笑不得地放下了筷子,“罢了罢了,你若是想看戏便出去打听打听吧,把你拘在我这,你的心都要飞出去了……叫红雪她们过来伺候吧。” “奴婢这也是担心正院的两位主儿再算计姑娘,替姑娘害怕嘛,”纤儿见自己的心思被许岚秋点破,也不尴尬,插科打诨地与后者笑闹了两句,随即朝许岚秋欠了欠身,冠冕堂皇地打着替许岚秋防范于未然的借口,出去听八卦去了。 纤儿为人活泼,大方,与府中各院的下人关系都算不错,素来是许岚秋的耳朵、眼睛,常常许岚秋窝在园中数日不曾出门,都不曾落掉府中的任何一桩小事,总有纤儿在各个时候喋喋不休地与她说着府上近段时间发生的趣事…… 这不前者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很快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从前怎的不知道五姑娘竟还是个如此拎不清性子,姑娘你是不知道 呀,听说五姑娘气势汹汹地跑到了老夫人的慈安堂,大哭大闹,老夫人当时正在用晚膳,差点没被五姑娘给吓得噎着……” 纤儿绘声绘色地与许岚秋描述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眼所见呢。 原来,许岚沁被许岚灵好一通教训后,又被她再三警告了不可能带她一起去后日的赏荷宴。许岚沁心性尚且幼稚,听许岚灵说不能再麻烦许岚秋,第一反应就是后者在维护许岚秋,维护她们的共同的杀母仇人,许岚沁顿时有一种被许岚灵背叛的愤恨。 许岚灵半点没有察觉到不对,仍苦口婆心地与许岚沁讲着道理,妄想能将自己这个娇蛮的妹妹的想法掰正回来。 偏生她越是说,许岚沁越是觉得许岚灵就是厌恶了自己,为了与自己日后的前途,甚至不惜与仇人联手,更甚着说不定许岚灵就是知晓自己与许岚秋的关系不好,想要借着踩她的这个亲妹妹来向许岚秋示好…… 以许岚沁自幼养成的自大性子,如何能够容忍?这不叫许岚灵骂走以后,立刻去了柳氏的院子,准备寻柳氏告状 让后者给自己撑腰,好叫她也能名正言顺的参加后日的赏荷宴。 许岚沁气冲冲地跑到柳氏的慈安堂时,下人刚刚给柳氏摆好了晚膳,一听说许岚沁来了,柳氏心中虽有些不耐见到自己这个娇蛮的孙女,但好歹没将人拒之门外。 柳氏心中甚至还想着,同是姐妹许岚灵落水以后变得越发沉稳端庄,说不定互相影响之下,许岚沁这个爱惹事的孙女儿也能有所改变,说不定自己还能留她坐下一道用个晚膳增进一下祖孙之间的感情。 毕竟他们许家的姑娘,没有一个是长得差的,以许岚沁的姿色,教养好了,日后说不定也能换一桩对宁国公府有益的婚事…… 柳氏如今年纪不小了,这些年越发信奉养生之道,更是喜欢饭前饮上一盏煨了数个时辰的补汤,趁热暖暖肠胃,这会儿前者正捧了一盅热汤,一边小心翼翼地喝着,一边幻想着自己设想的美好未来。 “祖母!” 柳氏犹坐在桌前幻想着宁国公府复起,却没料到许岚沁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进门的一声高呼,差点没将前者吓得将手中的汤盅给扔出去。 第三百一十章 许岚沁告状(二) “你的规矩教养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谁许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可还有一丁半点千金闺秀的样子?!”柳氏气急骂道,话说完,前者立刻冲身边的易嬷嬷挥手,“快去给我找个大夫,方才那汤委实太烫了……” 虽说汤盅保住了,没被柳氏扔出去,但方才许岚沁的一声惊喝,愣是让她生生咽下了一口滚烫的汤水,这会儿柳氏只觉得自己从口腔到咽喉都是火辣辣的一片,怕是烫的不轻。 易嬷嬷不敢耽误,连忙先去给柳氏找烫伤的膏药,又差了院中的丫鬟出去请大夫,一时间整个慈安堂因为许岚沁的到来和柳氏的烫伤人仰马翻,乱做了一团。 饶是许岚沁再如何娇蛮粗神经,见柳氏这幅样子也知晓自己闯了大祸,一时间只敢缩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众人忙碌,半点不敢凑上去触柳氏的霉头。 柳氏娇生惯养,往日里除了用膳时的一盅热汤,前者就连入口的茶水都要温度适宜的,何尝闹出过这样的笑话?更何况宁国公府上至主子下至丫鬟,那个不是自诩矜贵,小心照顾自己的?外敷的烫伤药倒是有,内用的烫 伤药却不好找。 最后还是易嬷嬷经验老到,吩咐了下人找了几块冰来叫柳氏含着,这才将将缓了柳氏的痛处,挨到了大夫过来。 一番兵荒马乱,好容易等到大夫给柳氏开好了药,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晚膳的时辰早就过了,而摆在慈安堂正厅的一桌饭食更是早就凉了个彻底。 柳氏当年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后来入了宁国公府才算是真正过上了好日子,又亏得老宁国公偏疼她,将她扶正,这才有了柳氏这么多年的好日子。 可柳氏毕竟从前出身不好,眼见着这么多奢侈的膳食放得凉了,自己却一口也吃不上,听大夫的医嘱,怕是未来老长一段时间,她也吃不了,柳氏心疼的同时,只觉得方才喝过药的口中更加疼痛了。 偏生许岚沁缩在边上等了这么久,眼见着柳氏重新在饭桌前坐下,也没有开口指责什么,还当后者并没有什么大碍,迟疑了许久又凑了上来。 “祖母,方才是沁儿不对,沁儿被三姐姐气到了,本是想来寻祖母给沁儿主持公道,没曾想吓到了祖母,祖母您罚沁儿吧,沁儿认打认罚绝无二 话!” 许岚沁一边讨好地说着,一边留意着柳氏的脸色,见她面色虽然还是不虞,却没有开口骂她的意思,前者还当自己是猜对了,柳氏只怕只是一时惊吓到了这才生自己的气,如往常一样,只要她讨好撒娇两句,柳氏的气就该消了…… 这般想着,许岚秋十分自来熟地往柳氏身边靠,甚至坐在了柳氏身边的椅子上,一如从前她每每犯错时那般,可怜兮兮的拽着柳氏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后者讨饶。 天知道柳氏此刻心情有多差,黑着脸不说话只是因为她口中烫伤得厉害,此刻还喊着大夫给她开的缓解烫伤痛楚的伤药,没曾想竟让许岚沁脑部出了这么多。柳氏懒怠理会她,只想等自己口中的药含到化开后再与许岚沁算账。 “祖母不说话,沁儿便当祖母原谅沁儿了哦,”许岚沁见柳氏沉默不语,心中顿松,笑着拿起了桌上的公筷,往柳氏的碗中布菜,“祖母常常这个鸭舌,往日祖母最爱吃这道菜,咱们大厨房的陈厨娘做的鸭舌最是可口,记得往日沁儿若是想吃一口,保不齐得往祖母这等上好几日才能 吃到,还有这个芙蓉羹……” 许岚沁没有看出柳氏此刻的心情,想着自己此来的目的,和刚刚自己闯下的祸事,前者极力想要弥补,不断地献殷勤给柳氏的碗中夹着她往日最爱的菜。 天知道柳氏现在压着多大的火气,这些美味都是她最爱吃的不错,但她方才才将口腔烫伤了,莫说是今日,就是接下来的数日都休想再吃这些。此刻坐在饭桌前,不过是因为在等大厨房那边重新给她准备粥食。 柳氏此刻万分后悔方才没有叫易嬷嬷将桌上凉了的菜肴撤下去,本是想配着索然无味的粥食,就算不能过口福过过眼瘾也是好的,结果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没有眼色的许岚沁…… 许岚沁一心只顾着给柳氏布菜,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多想,还当后者已经原谅了她,开始主动说起了前不久与许岚灵闹的不快。 “祖母,沁儿方才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说了三姐姐要与六妹妹一道参加后日的赏荷宴,听说连七妹妹都有份,独独撇下了我……沁儿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可都是一个府上的姐妹……”许岚沁说着眼眶又红 了,似是真在替自己委屈似的,不知道的只怕还真要以为她被府上的几个姑娘排挤,这般可怜。 偏生柳氏早就清楚情况,原已经是在强忍着怒火,没在口中的药片融化前责骂许岚沁,又听她颠倒是非将自己描述得如何可怜委屈,当下再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将被许岚沁布菜堆满的碗碟扫落在了地上。 “哐当。” 不愧是专供内务府官窑出产的顶级白瓷,即便是摔落在地,破成了数瓣,声音依旧清脆悦耳的很,不过这个声音非但没有让柳氏心头的火气消散些许,反倒叫她更加肉疼生气了。 “老夫人息怒……” 屋中伺候的丫鬟已经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而方才还在与柳氏说着自己的委屈遭遇的许岚沁,也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柳氏的不满和怒意。 “劝你一句,你最好莫要去祖母跟前自讨苦吃。” 许岚沁往常不是没有见过柳氏发火的模样,但这些年来后者越发注重自己在儿孙这些晚辈面前的形象,更是重来未曾对她的几个孙女们黑脸,这不柳氏一发怒,许岚沁下意识地就随着屋中的丫鬟一道跪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许岚沁的屈辱 到了这会儿许岚沁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先前离开芙蓉苑时,许岚灵对她警告的话,不过显然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已然是晚了。 “如今的我们已经没了生母庇护,也没了显赫的外祖家撑腰,你当祖母还会像从前一般,纵着你放任你吗?” 许岚灵冰冷现实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许岚沁跪在地上,趁着柳氏没有注意,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柳氏犹如锅底一样的脸色,却恰好对上了柳氏望过来的目光。 这会儿的柳氏哪里还有她往日经营出来的和蔼形象,双目漆黑幽深,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许岚沁的眼神哪里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孙女,分明与往日许岚沁自己看下人时并无两样…… 许岚沁连忙低下头,压低了腰,似匍匐一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然忘了她正经主子的出身。 等到易嬷嬷拎着大厨房紧赶慢赶重新做出来的粥食赶到时,就见柳氏黑着一张脸,屋中的下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就连往日最刁蛮的五姑娘许岚沁此刻也与下人一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易嬷嬷伺候了柳氏多年,见 此情况心知自己若是问情况或是试图替许岚沁求情,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前者干脆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看到屋中的这一幕,老实地伺候着柳氏上药用膳。 柳氏黑着一张脸,艰难地在易嬷嬷的帮助下用了膳又吃了药,这次冷脸看向了已经跪在地上半个多时辰的许岚沁。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了?”柳氏这会儿口中的伤已经好受了许多,但因为咽喉烫伤得厉害,只能勉强听清楚她话中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滑稽,只是这会儿的屋中却没人敢笑。 “孙女无状,不该冒冒失失冲撞了祖母……” 许岚沁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半刻犹豫也没有,干脆利落的认了错。从方才易嬷嬷回来到现在,许岚沁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临出门许岚灵的忠告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回荡,而今磕在地面上的双膝不断传来痛感,更叫许岚沁后悔不已。 “小易,”柳氏看了易嬷嬷一眼,示意后者替她教训许岚沁,自己则低头摆弄起了易嬷嬷给她准备的凉茶,半点多理会许岚沁的意思也无。 “五 姑娘是真心知道错了,还是又是诓老奴与老夫人的?”以易嬷嬷与柳氏之间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柳氏一个眼神她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端起了架子开始教育许岚沁。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许岚沁哽咽道,说话间有泪水从面上滑落,落在地上溅开了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许岚沁却不是因为真的认识到错误而哭泣的,她会哭单纯只是因为觉得耻辱。不错,哪怕易嬷嬷在府上的地位特殊,可在许岚沁眼中后者顶多是个体面些的下人罢了,如何也无法摆脱她是个下人的事实。 柳氏竟然让一个下人来教训她,这在许岚沁的眼中就是前者就是在侮辱她。 “我不该冒冒失失冲撞祖母,害得祖母受伤,”心中虽这么想,但许岚沁还是强忍着耻辱感,哭着认错。若是不清楚她的眼泪都是为了自己而流,前者这幅样子看上去倒还真有两分叫人觉着迷途知返的错觉。 “你错的何止这么一点!”柳氏本不欲开口的,但这个孙女养在她的眼前,即便不是她亲手教养的,这么些年下来,许岚沁是个什 么脾性,前者心里还是有数的,且看她那双言不由衷还带着恨意的双眼就能猜出许岚沁此刻的心理活动。 “让易嬷嬷教训你,你还不服是吗?!” 柳氏含了药又缓了这么久,这会儿只觉得口中的伤口都好了许多,只是还在泛着麻麻的痛感,也正是因为这痛感,更叫前者在看穿了许岚沁的心思后觉得暴躁不满,这才能忍着不适越过易嬷嬷亲自教训许岚沁。 “你如今翅膀硬了,不仅敢顶撞长辈,连带着长辈身边的人在你的眼中也什么都不是了!”因为口中的伤,柳氏虽是亲口在教训许岚沁,但说话的音量却没有办法太大,但前者在宁国公府积威数年,就是这么说话也不损威严。 被直白戳破了小心思,只把许岚沁吓得一张小脸越发惨白。 “你这把着急忙慌地过来告状,不久是想过来兴师问罪,让我给你做主让六丫头与三丫头带上你同去赏荷宴对吧?”柳氏继续盯着跪在地上的许岚沁冷冷道,“想来你应该是已经与三丫头闹过了,你可知道三丫头为何不答应带上你?” “是不 是觉得亲姐姐都抛弃了你,觉得被背叛了?”许岚沁的脸色随着柳氏的质问越发苍白,柳氏似能直接看到她内心底的想法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混不顾前者此刻的心情。 “三丫头不好与你明说,可我这个当祖母的却没有必要照顾你这个蠢货的心情!”柳氏毫不留情道。 “且说说,除了这张尚算看得过去的脸,你这丫头浑身上下,哪里像是我们许家的姑娘?空长了一张脸,没有半点脑子,说话做事永远不知道经过脑子,带你去赏荷宴,究竟是去与人交好的还是去得罪人的?你当如今你还是从前那个人人捧着的宁国公府五姑娘,闻家外孙女?” 柳氏越说越激动,看着许岚沁那张羞愧欲死苍白的脸,前者甚至感觉到了几分报复的快感,似乎这样将许岚沁狠狠骂一通后,她受的罪就能还到许岚沁身上,减轻痛楚似的。 到最后许岚沁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慈安堂,等她从柳氏的羞辱中再度回过神来后,身边的丫鬟却告诉她,她被柳氏禁足了。即日起,寸步不得离开她的院子。 第三百一十二章 许岚灵的改变(一…… 原本许岚沁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柳氏教训她的时候,身边除了易嬷嬷与自己的心腹丫鬟并没有旁人,并不用担心消息会传出去让人笑话,而今柳氏禁足她的消息一旦传出去,阖府上下都看到她急匆匆地去寻柳氏告状的样子,届时府上众人会怎么想?她许岚沁日后要用何脸面在宁国公府待下去? 许岚沁越想越气,最后狠狠扑到床上哭了一日都未作罢。这一刻前者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许岚灵与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清平园中。 对于许岚沁在柳氏那边受挂落的消息,许岚秋自然不会错过。没办法,谁让她有纤儿这个百晓生在身边?就是许岚秋自己不愿打听,后者都能巴巴地赶上来告诉她。 “往日五姑娘仗着家世与嫡出的身份,没少欺负我们这些个下人,如今倒好,终于也见她受老太太的磋磨了……姑娘您是不知道呢,府上的下人听说老太太罚了五姑娘,纷纷都在拍手叫好呢!” “罢了,落井下石的话少说些,”纤儿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许岚沁的不是,许岚秋笑着打断了她,“你若是有那个闲工夫,不 弱帮我配个线,看看我这个荷包这么绣对不对。” 许岚秋从来未曾将三房的那对姐妹花放在眼中,她的目光永远落在朝局和朝堂之上,就是报仇的对象,一直也是锁定在柳氏与小皇帝身上,许岚沁姐妹二人与她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过客,一直在自己跟前骚扰蹦跶的路人,影响不得她什么。 “姑娘这是要绣什么?是要送给裕亲王的吗?”纤儿听话地没有再提许岚沁姐妹二人,转头好奇地看起了许岚秋手上的绣绷。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家姑娘在算数礼仪上头头是道,但是却是第一次看到她拿起绣绷,如一般的千金闺绣一样绣花…… “我想修个翠竹青松的图样……”许岚秋说着望着自己手上绣的一塌糊涂,完全看不出样貌的绣样红了脸,又不好意思在纤儿面前露怯,强撑着问道,“是不是隐隐已经能看出一点翠竹的样貌了?” “额……姑娘说的是,”纤儿僵笑了下,想到这是自家姑娘头一次绣花,又见她纤纤食指上隐隐还能见到好几个针眼,勉强安慰道,“姑娘这是第一次绣花吗?能绣成这样已经是极有 天赋了,想当年奴婢刚刚学的时候,还没有姑娘这般厉害呢……” “是,我就说我是有这个天赋的,”许岚秋苦笑,稍稍侧了侧身,将装着线头剪刀的篮子挡住,没好意思告诉纤儿,那里头还装着好几块被她绣毁了的失败品。 如今这个世道,虽说对女子已经不如前朝那般苛刻,可大户人家的女子若是有学女红的,那个不是启蒙后不久就开始努力学习?古语言三岁拿针,这在大魏可不是什么稀奇事,是以绣工好的人多得是…… 这般想着,看着自己不成样的绣活,许岚秋忽然间有种想要毁尸灭迹的冲动。 “终于也有我们家姑娘不会的了呢,”纤儿玩笑道,“若不是奴婢今日亲耳听到姑娘说是初学绣艺,奴婢怕是真要以为姑娘是全能呢!这么说来小夫人还真是偏疼姑娘得紧,闺中竟是半点没有传授姑娘绣艺……” (安氏如今已经被抬正成了平妻,府上的下人若有提到,都管闻氏称为先三夫人,安氏称为小三夫人。) “说来也是咱们姑娘们就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何能将时间耽误在这拈花绣花上,还是小夫人有 远见,将咱们姑娘自幼教得这般好……”纤儿一手在复杂繁乱的绣线里给许岚秋挑选着合适的颜色,一边喋喋不休地与后者说着闲话,全然没有看到许岚秋在她忽然提及安氏的那刻忽然僵硬的脸色。 “母亲素有智慧,也是我幼时闹腾坐不住,母亲这才歇了心思,没逼着我学刺绣。”纤儿只是随口一个玩笑,许岚秋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半响才尬笑着解释道。 哪里是什么安氏有远见,许岚秋心中暗自苦笑,原身当年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童年许岚秋哪里还有印象? 就连安氏的面她都不曾见过。说来好笑,想她堂堂一国太后,世人口中的女子典范,京中众闺秀的模板人物,不会刺绣的究极原因,不过是因为幼年时太过辛苦,时间全用来了奔波三餐上…… 许岚秋一心二用,随口应和着纤儿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双纤细白嫩青葱似的双手,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初她的一双手,因为经年做粗活,早就养得粗糙不堪,与自己当初那张脸浑然是云泥之别。便是后来入宫以后,许岚秋都没少在自己那双手上折腾, 养了数年,这才将将把手养得能见人了些…… 那般粗糙的手,如何能拿得起做得动精细的绣活?想当年,就是许岚秋与许琰的衣衫破了,缝补这种活计都得落到许琰一个大男人手里,更不用提旁的。细算起来,想来原身养在府外的那几年应当是如纤儿说的那样,极受安氏疼爱的吧? 也是,除了自己,还有谁家姑娘养在闺中时就能受这么多磨炼? “翠竹青松,倒是好寓意,让奴婢猜猜呀,”纤儿没有猜到许岚秋此刻的心理活动,见她仍抱着绣绷一脸苦恼的样子,调侃道,“姑娘应当是要送给裕亲王的吧?” 许岚秋原本还在惆怅自己前世,一听纤儿忽然提到赵玄磷的名字,顿时被拉回了神来,如炸了毛的猫儿一样,瞪着一双凤眼。 “奴婢倒是有个简单些的法子,”见许岚秋娇嗔瞪过来的目光,纤儿生怕前者恼了,连忙补救道,“姑娘应当先在绣绷上瞄上花样,然后咱们再选配色,您再照着花样去绣这样便简单了。姑娘虽不懂刺绣手生的很,但您的丹青倒是不错,想来瞄个花样对您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第三百一十三章 许岚灵的改变(二…… “对啊,”许岚秋原本还苦恼的心情顿时叫纤儿这一番马屁抚顺,甚至还动了要不要放弃绣荷包这种力气活,改换成画一幅画送赵玄磷当做还礼。但想了想,当年她身在后宫之时,无聊用以打发时间时,倒是花了不少的丹青水墨,如今的宫中甚至宫外,应当也流传着不少她的真迹。 笔迹之类的可以刻意更改,可作画的手段与习惯却很难再更改。万一要叫人从她的画上看出点什么,再猜测出她的身份,不亚于是个大麻烦。 这么想着,许岚秋只能歇了这个想法,认命地按着纤儿的教导的法子重新准备秀活。 算算起来,赵玄磷倒是送了自己不少东西,得到什么好的总不会忘了自己,可似乎她至重生以来,从未曾送过前者什么……想到这个荷包秀好后,将是要送给赵玄磷的,许岚秋心中莫名有些激动期待,明明屋中摆了数盏冰盆,后者还是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许岚秋的绣活令人着急,加之她又是新手手生得厉害,一连过去三日,这才勉强在纤儿的指导下,将荷包绣出了个雏形。但也是不堪入目。 “做这玩意当真艰难,倒不如查账背书来得痛快 ,”又是熬了一夜,眼见着纤儿已经给自己收拾床榻,许岚秋苦恼地放下了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幽道。 “我从前只觉得绣花品茶都是些简单的事情,如今才知晓原来这种看似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反倒是比查账背书一类的更要困难,毕竟查账一类的还能有依据有规律可寻,可这刺绣哪有什么经验攻略的书籍供我翻阅?” “做绣活就是这样的,否则怎的会有这项活计最是锻炼耐心的说法?”纤儿见状无奈的安慰了许岚秋一句道,“姑娘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不若想些理由坚持住,这般忍耐忍耐,时间长了想必也就习惯了,再绣下去也没什么不适的了。” “姑娘每每绣不下去的时候不若想想裕亲王,想来应当就能坚持下去了,”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纤儿又添了一句道。 “你这臭丫头,整日整日的就知道调侃我,”许岚秋玩笑似的瞪了纤儿一眼,却并没有反驳后者的话,反倒是拿起了刚刚被她抛弃的绣绷重新试着开始绣花。 “姑娘看,奴婢说的对不对,您这不就坐得住了吗?”纤儿收拾好了床榻,又吩咐了红雪等人给许岚秋备下了洗澡水,见 许岚秋仍抱着绣绷绣得认真入神,前者不由笑道。 “您可莫要再绣了,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明日您可还要参加钱家姑娘的赏荷宴,总不好到时候脸色不好……一溜烟的姑娘们,若只有咱们姑娘顶着没睡好的眼带,怕是要被人笑话呢。” “也是,罢了罢了,比嘴皮子再没有人比你更厉害了,”许岚秋被纤儿说得无法,只好老实地放下了手中的绣绷……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许岚秋早早在纤儿的催促下收拾妥当,前者正想着是不是是该叫红雪等人过去三房院子支会许岚灵一声,没曾想不多时就听红雪来报,倒是许岚灵已经领了丫鬟在清平园外院等着了。 许岚秋连忙命人将许岚灵请了进来。 “三姐姐今日好早,我方还在与纤儿说,过会儿得过去叫姐姐一声,没曾想姐姐便自己过来了,真应了那句老话,背后不能说人,”许岚秋客套地往前迎了几步,“三姐姐可用过早膳了?可要坐下一道再用一些?” “不了,我方才在屋中已经用过了,近来眠少,是以今日起得早了些,原是想着四处走走散心,正巧过来看看六妹妹起了没,倒是 我考虑得不周全,不必麻烦六妹妹了。”许岚灵笑得温柔。 “说来六妹妹回府这么些时日,我都未曾亲自到妹妹的院子上来拜访过,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六妹妹不用忙活了,且让红雪陪着我在你这园子里走走逛逛便可,权当是参观了。” 今日的许岚灵格外的好说话,不仅语气温柔,就连话也说得格外的漂亮,饶是许岚秋都挑不出毛病来。 “那便委屈三姐姐等我片刻,妹妹稍候便好,”许岚秋虽搞不懂许岚灵的反常,但与装模作样一途上,她敢说自己认了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是以面上倒是半点看不出不妥来,不知情的只怕还要以为这二人当真是姐妹情深呢。 自许岚秋回到宁国公府以来,印象中,三房的这两姐妹于穿着上总是挑剔得很。许岚沁素来偏爱华贵艳丽的颜色,首饰也是喜爱越贵重复杂的越好,而许岚灵相对来说虽比起许岚沁看起来低调一些,也只是一些而已。 往日许岚秋曾留意过,后者身上的衣衫永远都是看似低调,但都是当季最时兴的样式,最名贵的布料。如今许岚灵身上的布料却是寻常见的一种,虽算不上廉价 跌份,但比之她前些年穿得那些,确实看起来磕碜了许多。 说来也是,如今闻氏没了,闻家又倒了,无依无靠之下,三房的姐弟三人只剩闻氏那一摊曾被柳氏搜刮过,现如今只有那不剩多少的嫁妆在苦苦支撑着,若是再不精打细算一些,仅靠那些嫁妆与府中杯水车薪的月例,只怕在挥金如土的许岚沁与许轩安的手上根本撑不了几个月。届时一大帮人不说出土,怕是离揭不开锅也不远了。 这倒也是难为她了。 许岚秋望着与红果离开的许岚灵的身影,莫名心头有些感慨。 “三姑娘近日当真变了好多,”眼见着红雪领着许岚灵下去参观园子,纤儿终于忍不住与许岚秋小声八卦起来,“这两日姑娘忙着绣花,怕是不清楚府上的事情……” 纤儿一脸神秘地开始与许岚秋说道起,这段时间来许岚灵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来那日五姑娘许岚沁被柳氏教训,哭着从慈安堂离开后,转头府上的下人就听说了前者被老太太罚禁足的消息,而素日里最疼爱许岚沁这个妹妹的三姑娘许岚灵,非但没有上去安慰,在许岚沁禁足期没有前去探望,更是连问都不曾过问一句。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许岚灵的改变(三…… 甚至有下人听说,在许岚灵的心腹提到许岚沁时,许岚灵还说不必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一类的话……许岚沁跋扈的性子,府中众人有目共睹,若许岚灵只是开始冷淡这个妹妹,众人想来也不会说些什么。 只是往日虽说谈不上跋扈,但对下人的态度素来都是高高在上,说不上好的许岚灵忽然像转了性一样,连带着对身边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有了好脸色,这才是叫众人震惊的地方。 听说偶有一个扫撒的丫鬟,在许岚灵路过时不小心将落叶扫到了后者的脚下,不仅没有引来她的一阵责罚,还得了后者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夏日炎热,三姑娘体恤你们在炎日下做工不容易,叫大厨房的厨娘烧了解暑的绿豆汤,一会儿完工后记得去领……” 相比起许岚灵从前身边的春杏夏蝉二人,如今跟在许岚灵身边的夏雪冬梅二人,显然要更会与人为善,至少她们二人来传话的态度,都叫那些个品阶低微的下人们觉着舒适。没用几日,许岚灵原本的恶名就叫众人忘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许岚灵全然是颠覆了众人往日 对她的全部认知,饶是许岚秋在听到纤儿说的这一番八卦后,心中都有些疑惑。 “会不会是人多口杂,八卦传着传着传错了味道?”主仆二人闲话间已经上了马车,许岚秋坐在车厢里,心神全叫纤儿方才说的八卦吸引了去,压根没有心思留意马车外热闹的街景。 “应当不是,奴婢原也觉得怪异,特地找府上的许多人打听了一遍,”纤儿表情有些郑重,“奴婢所打听到的,确实都是一清对三姑娘的好评……姑娘你说,三姑娘一反常态,究竟是真的落水一次看开了,还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由得她作甚,左右什么招数咱们接着就是了,还能怕了她不成?”许岚秋见纤儿这幅姿态无奈笑出了声,安抚道,“日子再难过,还能有当初我刚回府的时候难过?莫要忘了,咱们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姑娘说得也是,”被许岚秋这么一安慰纤儿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许岚秋闲话玩笑起来。 “前方可是宁国公府六姑娘的车架?”许岚秋等人的马车才驶出府上 不久,便听车后传来了一道招呼声。 “请问是?”许岚秋主仆没有下车,赶车的婆子主动向来人询问道。 “我家主子姓白,方才远远的看到贵府的车架出门,便想着上前问候一声。”来人主动倒出主家性命。 “原是白家姐姐,纤儿快快叫车夫停下,正好咱们可以与白家姐姐做个伴,一道前往,”许岚秋一听说外头来的是先前自己通过钱莹莹认识的白家姑娘,立刻开心对纤儿道,“若是方便的话与白家姐姐同行也是好的。” “姑娘好歹顾忌着些,此处到底是在外头,哪有千金小姐掀开车帘自己下去的道理?”说话间许岚秋就想掀开车帘与白叶那边对话,却被纤儿赶忙拦住劝道,“罢了罢了,咱们家姑娘小孩家心性,也只等让奴婢受点委屈替您去当这个传话筒了。” 纤儿话虽抱怨着,却也知晓许岚秋此刻怕是快忍不住了,当下笑着下了马车,走到了白叶所在的马车前,隔着车帘与车中的人对话了几句。 不多时纤儿就与车上的另一个丫鬟,搀着一个带了帷帽的纤细身影,下了马车朝着许岚秋所 在的马车走来,正是许岚秋方才一直在念叨的白家姑娘白叶。 “白家姑娘已经上了六妹妹的车了,咱们也不必再等着了,走吧,”另一辆与许岚秋相隔不远同样带着宁国公府标识的马车内,许岚灵也轻轻放下了掀起了一角的车帘对陪着自己的夏雪吩咐道。 许岚灵的马车带头走在了前面,许岚秋与白家的马车也紧跟其后,而此时已经数月未见的许岚秋正与方才上车同行的白叶说笑得开心。 几辆马车明明相隔的距离并不算太近,可遥遥坐在最前头的马车里的许岚灵却总觉着自己耳畔似能听到后头马车传来的欢声笑语一样,叫她心中一片烦躁…… 索性东十二巷距离城西虽说有段距离,但总不算是太远,许岚灵熬了一路,总算是在心中的暴躁积压成火气前抵达了今日的目的地。 都说京城是出富饶之地,但因皇城建造在东,居民区也多遍布在其他三个方位,唯独城西这一代要空旷许多,反倒成了京中消暑的最好去处。这不,还未下马车,只是掀开了车帘,就有阵阵的凉风拂面而来,瞬间吹走了众人坐 了一路马车积压下来的燥热。 此次钱家姑娘设宴所在的地方是京城中较为有名的一处地方,因其坐落在城西,又有一处小湖泊,也得了个“京城小西湖”的美称。京城小西湖占地不过几亩,因着是私家的产业,到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几亩地,竟是收拾得半点不比京中的某些王府别院来得差。 此次设宴的主办方钱尚书家,早就贴心地命下人准备好了消暑的冰饮,在不远处的凉亭候着,一见有马车停下,立刻会有下人上来接洽,领着客人将马车停稳,又引导着娇客们前去凉亭休息。 “我家姑娘已经念着几位小姐许久了,只是迟迟没有等到几位,方才宫中的十二公主到了,我家姑娘不得已这才离开,”领着许岚秋几人过来凉亭歇脚的小丫鬟贴心地给几人敬了茶后,这才恭敬道,“还请几位姑娘稍等片刻,我家姑娘一会儿便该过来了。” “不妨事,此地凉爽,我们坐会儿也是好的,让你家姑娘先忙着,我们不要紧,”相比起许岚秋,白叶显然对钱莹莹更加熟悉,主动开口给随侍的丫鬟递了个台阶。 第三百一十五章 妥帖的宴席 “不错,我们几个与你家姑娘交情匪浅,你这般说倒是显得太过俗套,且让你家姑娘先忙着就是,”许岚秋也随之附和道。 那丫鬟见许岚秋一行体恤,连声与几人道谢,又道是自己这边怠慢了,见许岚秋一行确实不像介怀的样子,这才匆匆下去寻正待客的钱莹莹去了。 在车上闷了一路,此刻下了车吹了凉风看了美景,又有一盏冰凉爽口的茶饮入喉,饶是众人有再大的暑气、火气,被这带着荷香的清风一吹也顿时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就连方才一路都压抑着脸色的许岚灵现在面色都好看了许多。 “钱妹妹周到体贴,要我看咱们哪里像是出来赏荷游玩的,倒像是到了钱妹妹家做客似的,瞧这安排的,这一碗凉茶下去,方才在马车中窝了一路的暑气顿消,舒适得紧。” 白叶素来是个话少的,但此刻不知是刻意在给未到场的钱莹莹找台阶,又或是旁的什么,一碗清凉的凉茶下肚,前者已经半点不吝啬地一箩筐地好话砸了出来。 “是是是,”许岚秋听得想笑,但却不得不赞同白叶对钱莹莹的夸赞,“白姐姐瞧,钱妹妹虽说人未到,可这个咱们备下的茶 水都是咱们二人最爱的,若是其他受邀前来的姑娘处也是这样的待遇的话,那钱妹妹此次才当要扬名了才是。” “若是真如六妹妹说的这般,那咱们这遭还算是沾了钱妹妹的光了,”白叶何等通透一人,许岚秋不用明说前者已经明悟。 京中的闺秀出阁前除却由家中长辈带着出门,唯有府上有什么宴席的时候,才有机会露脸,而核量这些个贵女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或是儿媳的人选的最好方式,除却看这些个姑娘的为人处世,礼仪修养,便是看姑娘们在筹备宴席与人情往来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 很显然,今日钱莹莹操办的这场赏荷宴,虽只是姑娘家聚在一起的小打小闹,但细节处见人品,若是前者真的做到了一视同仁,对所有前来赴宴的姑娘都能做到如此周到贴心,那无疑是钱莹莹今日最大的出彩点。 想必这些姑娘们回府以后定会在家中的长辈面前提到此事,届时不怕钱姑娘会没有一门好的婚事。许岚秋与白叶二女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钱莹莹的祝福,显然二人都是真心在期待着彼此好过。 一时无话,白叶已经走到了亭 边赏景,许岚秋这才注意到,从方才进来就一直静静自己呆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许岚灵。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毫不张扬烟青色衣裙,外罩一件素色的坎肩,低调到叫人全然想象不到前者以往的骄傲性子,但正因为其收敛了那一身的傲气,如今的许岚灵看着反倒越发沉稳娴静,让人莫名心生好感。 先前纤儿在车上提起许岚灵这段时日以来的变化时,许岚秋虽说面上不显,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好奇的,倒也说不上忌惮如何。方才自白叶上了自己的马车后,后者这才临时想到晾上许岚灵一晾,试探她一番…… 眼看着许岚灵连对待旁人的笑意,都带上了往昔不曾见过的和善与真诚时,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如纤儿所说的那般,许岚灵真的变了。 “姑娘?”纤儿一连唤了许岚秋多遍,好容易将她喊回了神,后者这才发现,原来方才只有她们三人的小凉亭里不知何时又过来了两三位姑娘。 白叶素来只与亲近之人说话,外人面前大多是疏离冷漠的样子,从不与人搭话,而许岚秋方才又在望着许岚灵出神,更是没有注意到何时有人靠近。这不,与新到的 姑娘交谈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许岚灵身上。 “姑娘方才在想什么呢?这般出身,奴婢喊了您许久,”纤儿不满地嘟囔着,“这几位可也是京中有名的贵女,人家特地上前来打招呼,姑娘没空理会,倒是便宜了三姑娘……” “浑说什么呢,”有外人在场,纤儿的声音再小,许岚秋也怕叫旁人听到了怪罪,忙瞪了纤儿一眼,朝着几位姑娘迎了上去。“当真不好意思,许久未曾出府一时见了这等好风光不由得看入了神,怠慢了几位姐姐,实在不好意思。” 过来打招呼的几位姑娘都是京中贵女圈有名的,具都是人精似的,如何能听不出来许岚秋话中的客套意思? 钱莹莹的父亲钱尚书,自闻家闻老尚书一党覆灭后,得了新帝重视,连带着整个钱家如今都跟着水涨船高。否则换成往日,众人就是再给钱莹莹面子,在这样炎热的日子,少不得要有许多姑娘借口不到。 此次参加宴会的众人不过多是看在钱家的面子上罢了,自然也有旁的意思……刚到凉亭的几女望着巧笑嫣然冲几人走来的许岚秋,心中心思各异。 钱尚书虽说身份地位不如以往,但钱莹莹也 是参与过不少贵女圈活动的人,众女多少对其也有些了解。 当然她们也是听说了宁国公府原本庶出的六姑娘,忽然变成了嫡出一事,加之又知晓钱莹莹常与许岚秋与白叶交好,先前又听说过许六姑娘将闻氏的葬礼操持得井井有条,这才上前来打探一波虚实…… 原本对于许岚秋无视自己等人还有些不快,觉着后者狂妄的一众贵女,在许岚秋这般“自责”的解释下,面色纷纷好了许多,至少面子上都看得过去了。 “许六姑娘说笑了,此地景观极好,看呆了也是常事……”有好说话些的贵女顺着立刻顺着许岚秋的话给彼此递上了台阶。 “我家六妹妹素来与钱姑娘和白姑娘相似,都是爱静不爱动的性子,加之近段时间又在府上拘得久了些,看景看呆了也是正常,岚灵也替六妹妹与几位告罪一声,”许岚灵也冲几个贵女福了福身,道歉道。 “原是我的不是,哪有叫三姐姐替我道歉的道理?”今日见过了许岚灵诡异的态度,许岚秋自己也摸不准后者此刻究竟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又在给自己挖坑,只得小心为上地找借口婉拒了许岚灵的好意,对几位姑娘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小宴变大宴 “往昔在家闲暇无事,我倒是寻到了一方古籍,照着古方酿了几坛桃花酿,前几日拆了酒封尝着味道倒是不错,几位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明日我便装了些给几位送上门去,就当是赔礼告罪,如何?” “那我们几个倒先谢过许六妹妹的好意了,”且不管许岚秋的诚意如何,前者口中的桃花酒好坏,总归众人也没有真因为这点小事就与许岚秋交恶的准备,自然是顺着她的话答应了下来,此事便当揭过了。 场面再度恢复了和谐融洽,倒是委屈了白叶,原本她就是一个话少不善于应酬的性子,许岚秋替她挡着,但后者不主动上前搭话,一众贵女断然也没有热脸贴她冷屁股,一时间凉亭里就看着就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地,看似被排挤在外的样子。 索性这种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原说去伴十二公主驾的钱莹莹终于回来了。 “是我的不是,方才领着公主参观画舫,倒是忘了这头还有贵客候着,若不是方才我身边的丫鬟来报,只怕我又的将贵客生生晾在这里许久,”钱莹莹人未到声先至,开口闭口都在道歉,叫厅中 的几人听得面上不由得带上了笑。 正主到了,许岚秋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已经与这几位姑娘,从京中盛行的布料、首饰一路料到了家常琐碎,再在这里待下去,许岚秋可当真不知道再与这些贵女聊些什么了。 “诸位姐姐还请随我来,”似是看出了许岚秋的勉强,钱莹莹调皮地给她暗中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转头接过了与众人应酬的活,玩笑着给众人介绍道。“先前一直说想办一场赏荷宴,却不想一直拖到了暮夏才有机会来办这一场赏荷宴,幸好此地的荷花尚且开着,否则咱们此次的小宴便不叫赏荷宴,只能叫游湖宴了。” “本是咱们几个交好的姑娘家的小打小闹,没曾想宫中的十二公主听说了,非得要一道来‘与民同乐’,家父没得办法,只能慷慨解囊,帮我租了不少的画舫,倒是给咱们这次的赏荷宴增趣了。” 钱莹莹说得有趣,众人都叫她逗得面上带笑,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听到前者提到十二公主的时候,都没人敢再露出什么不满。 小西湖虽说不大,但决计算不上小,一众 姑娘在钱莹莹的带领下,绕着湖岸边的回廊愣是走了许久这才到了停泊着画舫的小码头上。许岚秋早在看到边上停的那些个画舫时,一双凤眼顿时便是一亮。 当年在宫中时,许岚秋常在懊恼,身在闺阁时不曾有过机会如那些文人雅士一般,坐船游湖。而入了宫后,又被所谓的地位身份绊住,许岚秋就是有心想要乘画舫游湖,也只能在宫中那些人工湖泊中游玩,身边还要跟上大批的下人护卫,半点也不痛快。 像话本子里,先帝爷们微服私访,画舫私会美人,又或者是才子佳人画舫夜游的小段子……这些都叫许岚秋向往不已,当然,她的“才子”如今不在,但能圆梦让她好好的感受感受真正的画舫是如何的,许岚秋自觉也能够圆梦了。 “这画舫当真精致有意思,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坐呢。”说这话的是白叶。 “这有什么,”钱莹莹先将几个不甚相熟的姑娘送到边上的一艘画舫里安顿好,刚回来准备招待自己的小姐妹便听到了白叶这话,当下就笑道,“白姐姐是不曾见过江南地界的画舫呢……再不济 ,咱们这画舫也只是最寻常的,当不得一声精致。” 说着,钱莹莹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道。 “此次这个赏荷宴本就是小宴,若不是十二公主突然兴起,咱们只怕也无法沾光可以泛舟湖上,租到这么多画舫,可咱们毕竟都是姑娘家,这些个画舫虽说精致,但到底是应付咱们这些个女儿家还过得去,若是今日来的不是十二公主,而是那些个皇子什么的,只怕那画舫才要叫‘精致’呢!” 许岚秋听钱莹莹这么说,眼中顿时闪过了两份兴味。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钱家祖籍似乎正是江南扬州地界的。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扬州也是江南水乡,更是以瘦马美人名动天下,扬州人似乎最是擅长享乐,这么说来,生在扬州地界的钱莹莹见过比这更好的画舫也当属正常…… “莹莹你说的我怎的不大明白?”白叶没听清楚钱莹莹话中隐喻,懵懂不解道。 “白姐姐素来高洁,不明白也属正常,这么说吧,京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多是居民区与商贸区,可这城西同样繁华无双,常有人道‘进京不到京城西,枉走皇都一程, ’这城西除了景致风雅些,还有什么是最出名的?” 钱莹莹压低了声音,说这一番话时,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上还不断带着暗示的笑,愣是叫许岚秋无法将当初那个执拗于棋道的小姑娘联想在一起…… “钱家妹妹,慎言!整日里混想些什么呢!”白叶已经红了脸。 京城城西,除了风雅的景致,就是文人骚客最爱的青楼楚馆,多少男子打着观景的名义到这里眠花宿柳。钱莹莹将话暗示地这般清楚,饶是白叶再如何不通人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我这不是跟两位姐姐抱怨一番吗?”钱莹莹乐呵呵地,对白叶的指责全不在意,反倒有些惋惜道,“若不是此次的动静太大,原先我倒是可以费点小钱,拖我兄长帮帮忙,找画舫主子租借一艘大的,再叫几个艺伶表演尽兴,可惜了……” 许岚秋方才还在消化钱莹莹如今的改变,一回过神来就见后者古灵精怪地惋惜,当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三个姑娘互相间又玩闹了几句,直到又有丫鬟来请,钱莹莹这才着急忙慌地与二人打了个招呼,又匆匆离去照应别的客人去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湖心岛 小西湖不算太小,因钱家如今的权势与今日十二公主的到访,饶是钱莹莹有心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有请柬没请柬的贵女来了一堆,到最后干脆都无人提请柬一事。索性这次钱尚书也是下了血本了,一连包下了整个小西湖,倒也不怕出现陌生人冲撞了一众娇客。 来的人多,众人也就被分成了好几批,上了不同的画舫。 许岚灵本就与许岚秋只是面上的和睦,两人都是聪明人,都不曾主动戳破彼此间和睦的表象,这不方才钱莹莹送那群凉亭中遇上的姑娘上船时,许岚灵十分有眼色地与那几个贵女一道留在了那艘画舫上。 而此刻许岚秋与白叶所在的画舫上,人相对其他的几艘画舫反而少了许多,且还都是些性格温和话又不多的姑娘,足可见钱莹莹安排得用心。 钱莹莹离开后不久,许岚秋二人也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画舫上参观,不多时就听说十二公主所在的画舫已经打头驶向了湖中心,边上的画舫得了指令,也纷纷开始驶动。 一时间碧色的平静的湖面上因为几艘画舫的驶入,登时划破了平静,一圈圈 的涟漪荡开,精致美丽得如同画卷。 许岚秋与白叶临窗而立,望着外头的景色,各自安静赏景。 说起来这管理小西湖的也是个人才,非但不将此处设为私用,更是将其对外开放,时不时地承接一些商用的小宴席,就是平民百姓闲暇无事也可在湖畔走走纳凉,无端带动了湖畔的几家商铺。 “白姐姐,那处可是一处小岛?”许岚秋看景看得出神,恍惚看见碧色的云水之间,似乎有一小岛,可船至湖中反倒升起了雾气,蒙蒙水雾之下叫人反倒看得不真切。 “应当是,我曾听闻此处之所以名为小西湖,正是因为湖中心与钱塘的西子湖一般同样有一处小小的岛屿,这才坐实了小西湖美称,”白叶知道得稍微比许岚秋这个常年不出门的“宅女”多一些,替她解惑道,“那小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来咱们今天的目的地应当就是那里了。” 白叶与许岚秋说话间,果然见原本在湖中游荡的几艘画舫,果真飘飘荡荡地驶向了湖中心的那处小岛。说话间,许岚秋二人所在的画舫也在逐渐缓慢地朝着湖中心的 小岛逼去。 眼见着画舫离小岛越来越近,逐渐已能看清小岛全貌,许岚秋不由暗赞一声妙哉。当初被困在深宫后院时,许岚秋日常用来打发时间的除却六宫前朝的政务外,便是听下头的宫女们说说民间的趣事,再搜罗一些有趣的话本子。 因幼时贫苦,许岚秋倒也听说了不少京中的趣闻,但于这个小西湖却是所知不多。许岚秋想着想着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想来也是,她被困后宫时,正是先帝当正,彼时的勋贵人家奢靡成风,当初的京城城西应当不是这般清平的景象。 如钱莹莹说得那般,此地多是都是文人骚客的销金窟,只怕先帝当政的那几年间,此地奢靡更甚,正经人家的姑娘恐怕对此避之不及,以宫中那些宫女太监的心思,如何敢在她的面前替到这么个腌臜地…… 望着小岛上隐隐可见的衣香鬓影,许岚秋面上的表情终于释怀,看来她亲手教养出来的小皇帝倒是真的没有辜负她与先帝的期许,确实将大魏治理成了一个太平盛世。 胡思乱想间,许岚秋所在的画舫已经靠在了小岛的码头上,船 夫停稳画舫后,不多时船上的贵女们开始上岸,前者也与白叶相携着下了船。 “两位姐姐终于到了,”钱莹莹早在岸上等着了,见她们二人上岸,连忙应了上来,口中不住道歉道,“原是我对不住怠慢了你们,只是今日公主圣驾在此,我……” “无妨,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客套话,你且尽管忙去,我与白姐姐自己逛着倒也乐得自在,”许岚秋见钱莹莹一脸愧疚,理解地安抚道。 “六妹妹说得在理,都是自家姐妹,更何况你家今时非同往日,你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你若跟在我们身边作陪,且不说公主那边如何交代,我与六妹妹今日也不能清净了,如今我们自己逛着反倒多了两分自在。”白叶也笑着体贴道。 “莹莹谢过两位姐姐体恤,待来日得空,妹妹自当重新领两位姐姐好好游玩一番,以作补偿,”钱莹莹见二人大度,自己也不忸怩,特地与她们说了几处小岛上的好去处后,这才笑着朝二人欠了欠身告罪了一声,重新回到十二公主身边陪着去了。 毕竟钱莹莹是此次小宴的东道主,主客 自然是身份最贵重的十二公主,而她们这些个身份无关痛痒的不过是些陪客,自然没有人关注许岚秋与白叶二人的去处。 两人按着钱莹莹离去前指点的地方,倒是确实找到了几处景致不错的地方观赏,饶是许岚秋这等目光挑剔的人,在这小岛上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小西湖的主人倒真真是个妙人,湖中有岛,没曾想岛上竟还有湖,湖上岛上四处栽满了芙蕖,别致又美观,”许岚秋与白叶一边在丫鬟的陪侍下赏景,一边点评着。若不是此地不方便,白叶这个才女甚至都想要在此挥墨写生了都。 “白姐姐,湖心似乎有个凉亭,咱们过去歇歇脚吧,”许岚秋良久不曾出来逛过,这会儿走了这么远的路不免有些懒怠,见有地方休息,连忙拉着白叶劝道。 白叶自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二人这才刚朝着湖心亭的回廊走了没两步,便见旁边的月洞门后忽然冒出了一群人,一道略显得刻薄的女声娇蛮道。 “我当是谁呢?原是从前与钱家姑娘交好的许家嫡出六姑娘与白姑娘呀,怎的今日没有陪在钱姑娘身边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姐妹一体,互相出…… 穿过两丛茂密的花树灌木,许岚秋两人终于看清了月洞门后的来人。或许真要道一声冤家路窄,此次来的这群衣着华丽的贵女,可不是当初那群常与许岚灵姐妹二人交好的“密友”?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群姑娘之所以能与当初的许岚沁、许岚灵姐妹二人交好,除开家世,更多的也是几人的性格相似。只是如今的许岚灵性格大变,不知可还能与这群人继续交好下去? 许岚秋这么想着,目光在一众贵女中轻扫,果然瞥见了人后一身低调,与一众衣着华丽的姑娘们格格不入的许岚灵。 “听说许六姑娘如今也是嫡女出身了呀?方才我们姐妹几个还在说,何时得找个机会给许六妹妹贺个喜,不曾想就在这里遇上了,倒是巧了,恭喜许六妹妹了。” 许岚秋刚想给许岚灵打个招呼,就见一众姑娘中隐隐为首的那位绯红衣裙的姑娘,捏着帕子捂嘴笑道,只是这人随是说要与许岚秋道喜,这说出来的语气却令人不适。 “着庶女摇身变成了嫡女,对许六姑娘来说可不是喜事一桩?可惜啊,麻 雀终究是麻雀,就算是暂时变成了凤凰,也改变不了骨子里那小门小户的气性……只是为难了咱们可怜的三姐姐,要与这样的人平起平坐。” 另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贵女抿嘴笑着看似玩笑,实则刻薄地附和道。 “说的是啊,咱们也不说旁的,就三姐姐那才貌品性,与这样的人平起平坐,真真是受了大委屈。” “是啊是啊……”粉衣贵女开了个头,一道同行的姑娘们立刻纷纷附和道。 “你们欺人太甚,”许岚秋自己听了这些贵女的冷嘲热讽后还不觉得如何,白叶却气得不行,前者连忙压住了想要替自己出头的白叶,冲她摇了摇头。 今日到底是钱家的主场,身为客人的他们若是真闹出了什么不快,钱莹莹这个主家难免也要受人非议,这是许岚秋与白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左不过让人呈口舌之快,占两句嘴上便宜,并不打紧。她许岚秋可不是轻易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孙姐姐与诸位妹妹说笑了,六妹妹幼年虽是养在府外,但家中并未曾耽误过她的学习,六妹妹被迎回府后更是被祖母亲 自教养在膝下,后又请了宫中的嬷嬷亲自指导规矩……旁的不说,便是我这六妹妹的一身礼仪规矩,可是得过两位宫嬷嬷决口称赞的,便是我也及不上的。” 正当许岚秋蹙着眉,准备出声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原本低调站在人群后面的许岚灵忽然站了出来,语气温和却坚定道。 “三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你说的那般好?两位嬷嬷不过是看在祖母的面上,这才爱屋及乌随口玩笑两句,也就三姐姐直性子当了真,”许岚灵这一番话出口,莫说是原本与她同行的几个贵女惊呆了,就是许岚秋也是良久才反应过来,匆忙接上了前者的话。 话虽这么说,许岚秋却也没有直接反驳许岚灵话中带出来的事实。 到底是宁国公府的家事,与许岚灵同行的这一行贵女们即便听到了一些风声,到底也是不清楚底细。 但自己这边的人好心好意替许岚灵出头,没曾想正主还没有有反应,反倒是她这个被出头的人站出来拆了大家伙的抬,一时间回过味来的贵女几个面色具十分不好。 “我原都忘了,许三姑娘如今与 许六姑娘的身份相等,倒是我们不该强拉着她与咱们一道玩耍,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还是方才那个桃粉色衣裙的贵女反应快些,极快地将许岚灵摒出了“自己人”的圈子,冷嘲暗讽地将许岚灵与许岚秋放在了一起讽刺。 有桃粉色衣衫的姑娘开头,方才那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姑娘们也纷纷开始针对许岚灵,一如方才对待许岚秋一样,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恩将仇报”之人。这会儿反倒是许岚秋与白叶二人成了看客。 “原是想着闻家没了,可许三姐妹二人好歹是与我们自幼一起玩到大的,大家怜惜着你,不看家世继续与你交好,可你倒好,狼心狗肺……” 许岚灵一直沉默着,任由几人说得再难听,也不曾开口回应几个贵女对自己的针对。 “诸位,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与五姐姐才是三姐姐名正言顺的的妹妹吧?我竟不知我宁国公府何时竟又多出了这么多的姐妹,”许岚秋本欲从许岚灵的面上看出点什么,但迟迟不见许岚灵回应,又听这几个顶着贵女名号的姑娘们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 耳,前者终于没忍住,挺身而出替许岚灵说话道。 “再者,咱们同是接了钱姑娘的帖子前来观景赏花的,本都是一样的客人,诸位非要分出个高地上下,又拦着我们姐妹二人不让离去,三姐姐出声维护我又有什么不对?姐妹一体,互相维护本就是应该的,却不知几位现在说的话又是什么道理?” 许岚秋一番话不痛不痒,却怼得方才还在数落许岚灵的几个贵女哑口无言。 是啊,人家两姐妹之间的事情,管她们什么事? “许六姑娘伶牙俐齿当真厉害,此事是我们不对,只是没有想到闻府没落,没曾想竟带累得许三姑娘一样性情大变,竟能与往日最不屑的人为伍,这是我等拍马也赶不及的。” 桃粉色衣裙的贵女见自己这边被许岚秋三言两语说到了下风,心有不忿,刚想反讥回去,便被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绯红色衣裙的贵女拦住,且听她干脆利落地直接承认了自己这边的疏漏,随后言语中虽没再明白针对许岚灵二人,确实暗暗点出了闻府的没落和许岚灵的性情大变,又不动声色地给两人上了眼药。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小西湖的幕后东家 从前天之骄女一样的许岚灵,因为生母的亡故,闻家的覆灭,不得不低俯做小,甚至于还要替当初不屑为伍的人出头……这般暗中点出了许岚灵从前对许岚秋的态度,绯裙女子心道许岚灵不是要叛出她们的小团体?那且看看许岚秋还会不会接受她就是了。 “三姐姐不仅姿容绝佳,当年更是得过孝贤太后亲口所说的‘秀外慧中’赞誉,不必几位姐姐多说,我们几个也是明白三姐姐的好,”许岚秋笑得一脸温柔,全然看不出对方才绯红衣衫女子的话的任何芥蒂。 就当是投桃报李了吧,不管怎么说,左右是许岚灵主动买了个好给自己,不管承不承她的好,许岚秋都不喜欢欠旁人的。 “方才钱妹妹派人来寻我们了,三姐姐若是无事不弱与我们一道过去?听闻十二公主也在,若是妹妹没记错的话,姐姐也有段时间不曾见过十二公主了,”许岚秋不愿再与这群顶着贵女名号,实际还没有市井姑娘来的有趣的姑娘们多纠缠,直接转移话题道。 “我方才也是无聊瞎逛,正巧遇上了几位姑娘这才结伴同行,妹妹说得也是,我倒也是有 段时间不曾见过十二公主了,理当去拜见一番,走罢,”许岚灵没有过多犹豫,顺着许岚秋递过来的梯子便走了下去。 听到许岚秋这边都搬出了十二公主的名号,饶是以绯红衣裙为首的贵女这边,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两方人“融洽道别”,擦肩而过时,两边微微停住了片刻。 “许岚灵你可真是好样的,好得很,”为首的绯红色衣裙的姑娘伪善的面具已经摘下,冷冷地看了许岚灵一眼,不似威胁更似威胁道,“莫要以为如今的你还能像当初一样风光,你当十二公主好会如当初那样待你?走着瞧吧,哼!” 许岚秋没有错过在绯衣女子话说完后,许岚灵刹那间苍白下来的脸色,前者只能装作没有听到绯衣女子话的话一般侧身直直路过了几人。 “谢谢妹妹方才帮我解围,”离开了月洞门所在的花圃有段距离后,许岚灵脸色稍缓,对着许岚秋欠身施了一礼感谢道。 “三姐姐何必如此客套,你我本是姐妹,不管从前如何,维护你本是应当的事情,更何况本就是姐姐先替妹妹出头才被刁难,若要说谢谢也是妹妹先说才是,”不 管心里是如何想的,许岚秋这一番话都是出自真心。 “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想得不如妹妹明白,真是惭愧,”许岚灵原本苍白的脸上因为羞愧多了两抹红霞,看着气色无端好了许多,“方才听六妹妹说钱姑娘差人来寻你们了,两位妹妹还是莫要让钱姑娘等太久,我自去边上走走……” 似是没料到已经没了旁人以后,许岚灵还会说出这么一番有眼色的话,许岚秋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来不及掩饰的诧异。 “三姐姐莫不是以为妹妹在诓你吧,”许岚秋回过神来后,不由得笑出了神,“钱家妹妹确实派人来请过我们,只是钱妹妹伴驾十二公主身边,怕是十二公主边上会热闹得很,我们姐妹二人原是不喜欢热闹的,但总归要过去打个招呼的,三姐姐不若一同前往?” “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许岚灵终于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其实从方才与许岚秋分开起,许岚灵除了不想与前者发生冲突,主要也是想要找个机会与十二公主搭上话,毕竟从前宁国公府没落以前,她也曾在宫中给十二公主当了三年多的伴读 ,便是没有多少感情,也还有情分在。 后来因为闻氏暴毙,许岚灵留在家中守孝,随后宁国公府被赵覆之厌弃,闻家又覆灭了,变故一桩桩一项项都来得太过突然,莫说是十二公主的面了,许岚灵这一年来,连宴席都甚少再参与过。 这一次她落水后,还不待身子完全修养好便去讨好柳氏,打的就是想要借此机会重新在十二公主面前露脸,替自己重新筹谋。 而方才之所以与那群贵女走在一起,一样是许岚灵私心里想要借她们的势,往十二公主面前凑。否则以许岚灵当初的骄傲,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去舔这群目中无人,跋扈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贵女。 只可惜,她的目的似乎叫那些贵女看穿了,这群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提起去十二公主面前一事……最叫许岚灵意外没有想到的是,帮她达成目的的,竟然会是许岚秋。 在看到许岚灵从开始的那刻欣喜过去后,脸色变得复杂的许岚灵,许岚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许岚灵确实变了许多,虽还是和从前一样,为达目的会使用自己的心计手段,却似乎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底线, 再也不是盲目的见人就咬…… “走吧,想来钱妹妹应当也在等着咱们呢。” 视线从许岚灵的面上挪开,许岚秋无声叹息一声,内心万般感慨。到底是自己血缘上的侄女,便是有什么错也是大人的错,若是她能一直保持这样下去,许岚秋直觉便是帮帮许岚灵也无伤大雅…… 若说整个小西湖的占地只有七八亩,那么湖中心的这个小岛也有两三亩地大,岛虽小,但岛上的景致却时不少,甚至连亭台楼榭也有,甚至还比岸上的那些个奢靡的秦楼楚馆还要来得精致。 许岚秋一行三人,随便寻了个站在游廊上的丫鬟带路,一路步行着朝着岛上最高的建筑走去。而此刻雕梁画栋的岛中阁楼上,十二公主赵媛站在楼梯上不解地看着临窗而立的男子。 “公主,这位便是方才您提到的小西湖的幕后东家,”钱莹莹看着站在楼梯中间,一脸不解望着临窗那人背影的赵媛,为难地开口提醒道。 “哦嗯,我知道了,”钱莹莹一连提醒了许多遍,赵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楼梯上,“本公主该称呼尊驾为小西湖的东家,还是皇叔呢?” 第三百二十章 赵玄磷的岛 “由得你爱怎么称呼都行,小十二今日怎的有空跑到这里来玩?”临窗而立的男子转过头来,顿时满屋的亮堂的光辉都失了颜色,众人的眼中只剩下了男子一人。这人可不是赵玄磷吗? “我被皇兄拘在宫中好长一段时日了,好容易磨得皇兄答应放我出来走走,赶巧听说钱家姑娘今日在此办了个赏荷宴,我便过来凑了个热闹,却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皇叔这个大忙人。” 赵媛顽皮一笑,开始的惊讶褪去以后,恢复了自然的小女儿家的顽皮模样。 “原先一直听说皇叔淡泊不爱参与朝政,却甚少能看到皇叔的身影,我向皇兄问起,皇兄也总是敷衍我说皇叔忙得很,没料皇叔竟还有这么个副业,还是这小西湖的幕后东家,媛儿总算明白皇叔为何终日忙的不见人影了……” “本王只是不爱入宫,并无什么大事要忙,不过不爱在人前出现罢了,”赵玄磷无奈一笑,“这处地界是当年你皇祖母的嫁妆,想来此时你皇兄应当也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轻易将你放出来了。” “听下边的人说,你非得要闹着见小西湖的幕后 东家一面,不给见就搬出了公主的名号来,本王瞧着陛下赐你封号‘静安’倒是错了,应该叫‘不安’才符合你的性子。” 赵媛古灵精怪的顽皮样子,与许岚秋捉弄赵玄磷时狡黠的样子颇有两份相似,赵玄磷原是不愿与之多言的,此刻见了她这幅样子,反而无端生出了两份耐心来,教训道。 “你倒是与皇叔说说,若是皇叔今日确实不在,或是当真不愿见你,你可真要搬出你的皇家公主左派来压人?” 赵玄磷的话说得不轻不重,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扣下来,若是坐实了,哪怕赵媛身为皇家的公主,日后怕也寻觅不到什么好的夫婿。后者正在懊恼要怎么解释,一抬头却正好捕捉到了赵玄磷眼中戏虐的笑意。 “才不会呢,皇叔难道不清楚媛儿的为人吗,媛儿只是与下边的人闹着玩的,”赵媛心中松了一口气,佯装娇憨地嘟囔着嘴,不满道,“我原也只是好奇问问,并不曾如何问难下头的人,可皇叔你也知晓,媛儿公主的名头摆在那里,想要讨好我的人自然会替我施压……” “罢了,今日的事情我便不与你 计较了,只是你当知道,你是皇室的公主,所代表的的并不仅仅你自己,更有我们皇室的颜面,今后少做些仗势欺人的事,否则上行下效只怕最后影响的可不止是你是你一人的声誉。” 赵玄磷声音淡淡地警告道,这会儿前者的眼中已然没有了温度,只叫赵媛以为自己方才看到的宠溺只是她的错觉似的。 皇室出来的姑娘,不管是真的顽劣还是装出来的天真,在赵玄磷的眼中其实干系都不大,左右与他而言不过是前者名义上的皇叔罢了,两人之间根本不亲近。 “媛儿知道了。”赵媛吐了吐舌头,一副俏皮的模样,目光却偷偷地在打量赵玄磷,眼见后者面上表情没有半点的改变,赵媛不由得在心中疑惑。 以往自己只要故作俏皮,不管是当年先帝后宫的嫔妃,还是先帝乃至现在的赵覆之,都会对她流露出宠溺放纵的表情,为何这个看似清冷的皇叔不吃自己这一套?难道是她表现得不够天真可爱? 赵媛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个道理,当下连忙又装出了一副天真的表情,懵懂问道。 “往昔甚少看见皇叔参加京中 的各个宴席,就是偶尔遇上,皇叔也是避之不及,能在这里见到皇叔,当真是意料之外……今日乃是钱家姑娘举办的赏荷小宴,来此的多是些姑娘家,方才看皇叔一直站在窗边,难道说皇叔是看上了今日过来参宴的哪家姑娘?!” 赵媛虽说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天真无知才故意这样说的,但说到后面只要是想到有这么个可能,前者还是被惊吓得不轻,倒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浑说什么东西,也不怕污了来此姑娘的名声!”赵玄磷一双凤眼微眯,黑瞳幽深叫人辨不出里头蕴藏的情绪,深深地看了赵媛一眼,直把赵媛看得莫名害怕,委屈得红了眼眶。 “裕亲王莫恼,十二公主也是小孩心性,觉着好玩才有这么一问,公主殿下这是在跟您开玩笑呢……”眼看着裕亲王发怒,十二公主要被吓哭,陪在赵媛身后一直充当背景板一样低调的钱莹莹终于没办法再坐视不理,连忙站了出来打圆场道。 “女子闺誉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今日来此的多是官宦世家的姑娘,是能由得你胡闹的?”赵玄磷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甚 至更加阴沉了,“你可知陛下再过不久便要选秀一事?此时你若是坏了这些姑娘的名声,可有想过会对这些姑娘造成什么影响?” 赵媛已经被赵玄磷这一番话连翘带打地说红了眼,此刻又听他把事情说的这般严重,前者再没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可怜巴巴地掉起了眼泪。 “当年皇兄当真是将你宠坏了,连带着陛下也过分偏疼于你,看来本王真的得挑个时间入宫好好与陛下说道说道,是时候该好好管管你了,”赵玄磷只当看不见赵媛的眼泪,依旧冷冷道。 钱莹莹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面前争吵的这两人一个是自己这边的客人,一个又是此处场地的主人,两人的身份又是一个赛一个的尊贵,更甚是名正言顺的叔侄关系。钱莹莹为难得不行,似乎劝哪边都不大好…… “王爷,楼下有几位姑娘说是要前来拜见公主,这会儿正等着呢,您看?”气氛正尴尬着,众人都没有料到,赵玄磷的贴身长随竟然会这般没有眼色,在这种时候上来通报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显然,侍墨的到来总是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第三百二十一章 眉来眼去 “让人上来吧,”赵玄磷瞥了一眼侍墨生无可恋的脸色,心中忽然猜到了楼下的来人,顺势给赵媛递了一个台阶,“你且记得你公主的身份。” 教训完赵媛,赵玄磷又转头看向了钱莹莹,“今日打扰钱姑娘待客是本王的不是,钱姑娘此次设宴的花费便记在裕亲王府账上,还请钱姑娘不要介意。” 说完,赵玄磷便抬步做出了一副回避的姿态,可这栋高楼确实精致风雅不错,但上下只有一张仅可供两人并行的木质楼梯,前者一下楼还未走上几阶台阶,迎面便遇上了领着许岚灵过来的许岚秋一行。 “小女宁国公府许岚秋(许岚灵)拜见裕亲王,”许岚秋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赵玄磷,前者一反应过来,立刻规规矩矩地与许岚灵白叶一起朝赵玄磷行礼,也是为难了她们三个姑娘,要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行礼。 “小女等人不知王爷要下楼,唐突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迎面与赵玄磷行礼的时候,四目相对,许岚秋虽猜不透赵玄磷跑到此处的用意,但还是用眼神询问了一番,甚至连请罪时都不忘疑惑地看着赵玄磷。 “免礼,”赵 玄磷佯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似无奈,实则解释道,“方才与十二那丫头在楼上多说了两句,倒是忘了此地今日被用来招待女客,唐突了诸位姑娘,本王原是想要回避的,没曾想又在这里冲撞到了,是本王的不是才对。” “几位先上楼吧,”此地人多,饶是赵玄磷有心想要告诉许岚秋,自己是特地留在这里等她的,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做作地装模作样道。 说完,赵玄磷便带着侍墨重新退到了楼上。 阁楼之上的空间并不算小,说是阁楼,倒不如说是一处书房。赵玄磷坐到了最里头的书桌后,又叫侍墨放下了中间的竹帘将许岚秋一众女客与自己隔开了来。 “没料到今日皇叔也在此地,说来倒是咱们的不是,打搅了皇叔的清静,”十二公主赵媛这会儿已经从方才赵玄磷给的难堪中缓过了劲来,除了一双凤眼还微微泛着红,半点也叫人看不出方才这里发生过的种种。 “你们玩聊你们的就是,本王原也是约了朋友过来的,只是忘了询问手下的管家,并不知晓今日钱府设宴一事,这才撞到了一起,说到底也是本王的不是, ”赵玄磷坐在竹帘后,自然听到了赵媛的抱怨,怕后者再疑神疑鬼猜到点什么,赵玄磷连忙开口解释。 “裕亲王说得是,咱们的赏荷宴本就定下晨间午后,晚些时候便该散了,更何况家父早已在岸上的‘一品楼’替咱们订了席面,过会儿咱们便要乘画舫再上岸了,算起来倒是与裕亲王的私宴没有冲突……” 钱莹莹与许岚秋交好,自然对后者与赵玄磷之间的感情有所察觉,这会儿钱莹莹还以为赵玄磷这一番话是看在许岚秋的面子上,在给自己台阶呢。 “如此那咱们也出去逛逛吧,原是不知道此处是皇叔的地盘,如今知道了可不得好好看看,先前不是还听莹莹说,此处平日并不对外开放的?” 赵媛笑着顺着钱莹莹的话说道,只是在方才自己说到此处平日不对外开放时,前者的目光狐疑地落在了钱莹莹身上片刻,随后又恢复了自然。 “公主说得是,毕竟是男女有别,原先咱们是都不晓得裕亲王在此这才闹出了乌龙,左右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咱们倒不如托公主的福,正好再这平素难得进来的小岛上好好逛逛,”钱莹莹连忙拿出了 主人的做派,附和赵媛的话。 看钱莹莹对赵玄磷态度恭敬有余,全然没有多余的杂念,赵媛只得在心中告诉自己,是她多想了,以赵玄磷那清冷孤高的性子,孤独终老都是正常的…… 于是一行姑娘与赵玄磷打了个招呼后纷纷离开了阁楼,许岚秋刻意放缓了脚步落在最后。 兴许世间真的有心有灵犀这一说法,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许岚秋回头望了一眼方才众人所在的阁楼,却见赵玄磷清瘦的身影正立在窗前,目光同样留恋地落在自己身上。 果然,今日这一出哪里是无心闹出来的乌龙,又哪里有什么裕亲王的私宴,只怕就是赵玄磷想要见她故意闹出来的!想到这里,许岚秋气得笑了出来,可惜隔着老远,她又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指责前者,只能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六妹妹?”许岚灵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刚回头便将许岚秋面上那个似怒似嗔的表情收入了眼中,再顺着许岚秋的视线抬头一看,正好望见还未来得及关上的阁楼窗户…… “再不走一会儿咱们该落下了,”前者心中有些复杂,终究没有在此刻说出什么,反倒 好心出声提醒了一句许岚秋。 “来了,”到底还是在外面,许岚秋暗骂自己一声孟浪,转身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离开了阁楼有段距离,许岚秋还是不紧不慢地刻意落在最后,目光时不时地会从前头的几位姑娘身上,落到许岚灵的身上。 “姑娘为何一直看三小姐?”见许岚秋一直在留意许岚灵,纤儿还以为后者今日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压低声音问道,“可是三小姐今日又做了什么事?” “没有,”许岚秋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今日的许岚秋当真出乎她的意料,不仅会主动维护她不说,甚至连撞破她与赵玄磷的“眉来眼去”都不曾失态。而看样子,原本许岚灵应当是想要借这个宴会重新与赵媛搭上线的,可看后者这会儿的站位,明明机会就在眼前,许岚灵也不曾刻意往赵媛面前凑…… “姑娘说得也是,但那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三姑娘就是想凑上去,只怕也不容易,说不定还会被公主厌弃,兴许三姑娘这是找到了更好的接近公主的法子呢?”纤儿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许岚灵的做法。 第三百二十二章 赵媛的怀疑(一) “未必,你也莫要将人想得那么坏,莫要忘了,府中的人可都是承认三姐姐的改变的,”许岚秋被纤儿这幅紧张的样子唬得笑出了声,无奈道。 主仆二人的动静闹得不大,倒是没有引来前头的人的注意。 兴许皇室的人当真生来就是多疑的性子,被众星拱月地走在人群最前面的十二公主赵媛,越想越觉得自己方才在阁楼上忽然想到的可能实在有理有据。 以赵玄磷那万年孤寂,数年来莫说与旁人,就连与自己这些名义上的血亲之人都不曾亲近过。说他是因为一时疏忽才与自己这边的小宴撞在一起,赵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想当年先帝还在世时,曾有一回,他国遣使团与公主来魏,那位公主彼时在宫宴上献舞完一时不察迷路在了宫中,不想正巧碰上了离宴散心的赵玄磷,后者当时压根没有理会那位千娇媚的公主,可今日却可以为了几位官眷之女让路? 赵媛越想越觉得如此做法不是赵玄磷的风格,尤其是在这群姑娘上楼之前,后者明明还摆出了一副长辈的姿态在教训她,下一刻便变得如沐春风……可方才上来的那群姑娘里并 没有谁是特别的啊? 不对,还有一个人也算是特别的…… “灵姐姐,”赵媛反应过来后,面上忽然带上了和善的笑意,回过头对一直低调走在人群中的许岚灵招呼道,“灵姐姐如今性子越发娴静了,方才我还以为看错了人,又依稀觉得不对,这不,差点就闹出了笑话。算起来咱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呢,你可不能与我生分了!” “公主说笑了,岚灵大病初愈,只怕冲撞了公主,这才没敢离得公主太近,反倒叫公主误会了,是岚灵的不是……”被叫到的许岚灵那双与许岚秋相似的凤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面上却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朝着赵媛走去。 好歹陪在赵媛身边数年,许岚灵如何能不清楚这位看似天真,实则善于伪装的公主的城府?这会儿忽然想到自己,定然是因为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可她如今身无所长,又有什么利可以让堂堂一个公主图谋的? 这么想着,许岚灵没有半点负担地走到了赵媛身畔与后者融洽聊开。 有许岚灵陪在赵媛身边说话,从小宴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脱不开身作陪的钱莹莹终于找到了 空隙,钻到了许岚秋身边来。 三人叽叽喳喳地说了片刻,许岚秋一直笑着看她们说话,并不加入话题。实在不是她不愿意加入话题,是这些小女儿家的话题叫她听在耳中觉得幼稚。 叫一个成年人听小朋友说话也就算了,可要她陪小朋友说话,她却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不知不觉间便变成了白叶与钱莹莹独自说话,而许岚秋则带着纤儿落在了队伍最后。 “姑娘你看,奴婢就说三姑娘定有旁的办法接近公主,果然,”见四周再无旁人,许岚灵又被赵媛唤走,纤儿一脸果然如此地凑到许岚秋跟前争道。 “可别忘了,今日她也曾帮过咱们,谁说她接近十二公主,便定然是要对咱们不利?”许岚秋颇有些无奈道,纤儿这分明是叫先前许岚灵姐妹二人的手段,吓得杯弓蛇影了,这样的纤儿像极了当年自己身边那个小宫女口中的“被害妄想症。” “好纤儿,咱们先不惦记这个了,你瞧这湖上都是莲花莲蓬,你倒是快想想,用这个可能做出什么美味来?”许岚秋也不管生硬不生硬强行转移了话题。 不得不说,湖上这个小岛的 风景十分的好,许岚秋一行人因为伴驾在十二公主身畔,这一路走来,还没等众人看上几眼四周的景致,队伍就莫名又扩大了许多。最后还是赵媛自己看不过去了,主张回岸上去,众人这才各自散开回了画舫。 来时许岚秋与白叶有钱莹莹安排,又与赵媛乘的不是同一座画舫,自然要清静许多,可走的时候是与赵媛同行,这时候前者若是又回了来时乘坐的画舫,难免要叫人多想,不知情的怕是还要编排许岚秋是不是对十二公主不满。 于是,为了避免被人指摘,许岚秋只能随大家一起上了岸边最大最华丽的那艘画舫。 一群花一样的姑娘上了画舫以后,纷纷聚在了甲板上,一边看景一边热热闹闹地玩笑着,明明该是十分和谐的一幕,许岚秋却十分的苦闷,一点凑上去的意思也没有。 “本以为今日这场宴席不会太累,果然是我多想了,但凡宴席哪有不累人的?”许岚秋对着纤儿小小声的抱怨了一句,耳畔的欢声笑语似与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许岚秋这会儿算是真的切身体会到了,当年自己宫中那个小宫女那稀奇古怪的“女人鸭 子论”。假设一个女人等于三只鸭子的话,一群女人相当于一堆堆的鸭子,闹得人头疼。 偏生今日除了十二公主这个贵客,只剩钱莹莹可以巴结,而前者二人身边此刻已经围满了人,旁人要不是身份地位不够,要不就是懒得上去凑热闹。 近来京中又没有什么大事,圈子里唯一算得上新鲜的,也只有宁国公府的许六姑娘,忽然从庶女变成嫡出这么一桩趣闻。 如今的宁国公府可再不是当初那花团锦簇的模样,人人都说柳氏等人是魔怔了,规矩礼仪都不顾,愣是将一个已经死了的妾室抬成了平妻,从而坐高许六这个庶女的身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裕亲王与皇上在群英宴时待她特别一些?真真是想要复起想疯了! 于是乎,有的是想要看热闹的人凑上来对许岚秋冷嘲热讽。 可笑的是,这些人都是打着替许岚灵出头的名号,从前的许岚灵矜贵得很,且不说她的家世出身,明面上她是十二公主的伴读,自幼陪着赵媛长大,不说许岚灵与公主之间的情分如何,她本人私底下又有众人都清楚的那么一桩尊贵婚事在身,多的是人想要巴结她。 第三百二十三章 赵媛的怀疑(二) 关键当初的许岚灵自持身份,也颇有城府手段,虽说做不到事事与人为善,却也从不轻易得罪人,明面上看似乎所有凑上来主动与她交好的姑娘们,都得到了许岚灵的笑脸相迎,于是这些人便自诩与许岚灵有那么几分交情,此刻凑上来倒是让人说不清好与坏。 这些个姑娘们的冷嘲热讽,对许岚秋而言便是开胃菜都算不上,但架不住她们前赴后继地车轮战,这才有了方才许岚秋对纤儿的那一番抱怨。 “看来灵姐姐的这位六妹妹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许岚秋正疲于应付那些个贵女,半点没有注意到,画舫二层的船舱里,十二公主赵媛正与许岚灵站在窗边,目光审视地落在了前者身上。 到底曾经强大过,即便如今松懈了许多,许岚秋还是保留了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有异抬头,不曾想正好对上了赵媛来不及收敛的目光。 许岚秋遥遥冲着二层的赵媛欠身行了个礼,这一动作不仅叫赵媛愣神,更是直接将还待上前继续嘲讽许岚秋的一众贵女 也唬住了。众人拿不准许岚秋与赵媛的关系,一时间踌躇着竟无人敢再找她的麻烦。 赵媛见状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对许岚秋也越发觉得忌惮。 从方才在小岛上将许岚灵叫到自己身边询问的时候,赵媛便已经想到了阁楼中被自己所忽略的地方。若说方才来寻她的人里面,定然存在一个于赵玄磷而言与众不同的人的话,那这个人定然是许岚秋无疑了。 当初群英宴时,赵媛虽说有事不能前往,但群英宴上发生的种种至今还在京中流传,尤其是裕亲王与宁国公府合奏的那一幕,更是在民间传为了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本公主倒是对灵姐姐的这位六妹妹非常感兴趣呢,”赵媛挑了挑眉,“走吧,还请灵姐姐替本公主引荐引荐。”赵媛话虽说是与许岚灵商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公主请,”许岚灵心中无奈却也知自己怕是改变不了什么结果,只能认命应下。 左右许岚秋那样一个精明的人物,想来就算赵媛是公主也奈何不了她吧? 这般想着,许岚灵心理多少抱着点看戏的想法,领着赵媛到了许岚秋的面前,与两人引荐。 “宁国公府许岚秋参见静安公主,”许岚秋心情有些复杂,弄不明白这位十二公主找上自己干嘛。 “免礼,早听说了灵姐姐多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妹妹,一直没有机会见见,今日倒是巧了,果真如传言说的那般,是个娴静知礼的好妹妹,”赵媛不动声色地大量了许岚秋几眼后,笑得一脸温和无害,可身在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披着面具? “公主谬赞了,”许岚秋宠辱不惊,面上倒是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但在常温的都是人精似的人物,谁会看不出来她这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赵媛眯了眯眼,敛去了眼中的不满,加上赵玄磷和眼前的这位,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不买她的账了,这让自幼顺风顺水,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公主殿下内心中十分的不满。 “许六姑娘实在是过谦了,”心中虽是不满,赵媛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仍是一副和善好说话的 样子,天真道,“听说当初群英宴时,许六姑娘以一曲长风叹名动京城,奏曲期间更是引得素来清冷的裕亲王与之合奏,一曲落幕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可谓是千古佳谈啊……” “公主殿下说笑了,都是世人夸张的说法,小女当不住公主如此夸赞。”许岚秋一脸难掩的尴尬,鬼知道她有多么不想得到这种夸赞,就知道当初的风头定然没有好事。这般想着,许岚秋心中竟有些迁怒赵玄磷,都是那家伙无端惹出的祸事。 “六姑娘万不可妄自菲薄,当知自谦过了头,那可就是自傲了。”赵媛越看许岚秋的脸越觉得心中不满,自然的,语气也变得难听了许多,是个人都能听出前者话中对许岚秋的警告之味,空气中有淡淡的硝烟味开始弥漫。 世人都说许家六姑娘生了一张肖似孝贤太后的脸,按说身为晚辈,赵媛应当也要对孝贤太后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充满了孺慕之情,可谁也不知道赵媛实际上并不喜欢当年的太后许月。 怪只怪身在高位的许月见 多了牛鬼蛇神,赵媛即便自诩心机深沉,在前者的面前仍有一种无所遁形,好似被人扒光看穿的感觉。这也是当年许月尚在时,赵媛从不往慈宁宫凑的原因。 “公主殿下既如此说了,那小女也只能应下公主的赞誉,只是小女还是想说,群英宴时小女不过是沾了裕亲王的光,这才得众人如此夸赞,小女一人实在担不起此等美名……”许岚秋心中不满,奈何如今的赵媛可再不是她名义上的女儿,前者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赵媛的夸赞,只是临到了,许岚秋也不忘将赵玄磷拉下水。 “公主能否听小女一句劝?”谁也没有料到,最先替许岚秋说话的,竟会是一直默默站在赵媛身后的许岚灵。 “六妹妹所言并无道理。当日的群英宴,岚灵也是在场的,公主当知晓,我许家的姑娘都是自幼学琴,便是在琴艺上并无多少天赋,也架不住多年的累积,常言道‘天道酬勤’,想来当时裕亲王便是听出了六妹妹扎实的功底,这才会以埙声相合,与六妹妹共奏的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 高山流水 “裕亲王素来是咱们大魏有名的高岭之花,甚少见他对谁另眼相待,也不曾见他与民同乐,想来也是众人对他太过好奇,顺带着连六妹妹也得了大家的夸赞……” 许岚灵话说得有理有据,不仅是边上看热闹的众人觉得她说得有理,就连赵媛原本一再被许岚秋反驳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谁又知道许岚灵此时心里的苦? 她何尝不是硬着头皮出来替许岚秋说话的,倒不是她想在众人面前扮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实在是她今天已然替许岚秋出过一次头,断没有再在这时候将许岚秋抛下的道理,否则众人只会说她欺软怕硬、做作。 如今的她在没有与许岚秋争论高低的心思,便是许岚秋的名声再如何盖过她,到底日后选秀入宫的名额已有了许岚灵的位置,这会儿的许岚灵只想着经营好自己的名声,不求出头只求无过。 任许岚秋再如何精明厉害,谁又能保证她能此次都在众人的打压下安然无恙?许岚灵替许岚秋出头,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的名声。 “也罢,连灵姐姐也这么说了,那便算是如此,想来六姑娘的琴艺也是出类拔萃的吧?”虽说许岚灵的 一番解释叫赵媛对许岚秋的印象稍缓,但只要看着后者那张与许月相似的脸,赵媛还是忍不住想要迁怒。 “这样吧,左右这画舫距离岸上还有段距离,本公主见船舱里有把瑶琴,六姑娘不若弹上一曲,也叫我们大家听听,看看是否真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平庸,”赵媛一副玩笑的语气,捂嘴笑道。 不知其内里如何的,只怕还真要以为赵媛不过是天真无知地,想要与许岚秋开玩笑。 “是啊是啊!” “许六姑娘也不必自谦了,是好是坏,弹上一曲自有大家来分辨……” 十二公主亲开尊口,众人哪有不符合的道理,一时间在船上的贵女们纷纷符合道。 “既如此,那小女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一曲,技艺不好还请大家勿要见怪,”眼看着众人起哄,许岚秋心知今日若是自己不如了赵媛的意,只怕还有得纠缠,只能赶鸭子上架。 很快就有丫鬟将船舱内的瑶琴抱到了甲板上来架好,又备上了洒了花瓣的水,搬上了燃着熏香的铜炉,准备得如此周全,不由得让许岚秋怀疑,是不是打她上船的那一刻,赵媛就已经做好了要叫她弹琴的准备?那方才再一 次替她出头的许岚灵,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心中疑虑不减,许岚秋面上却叫人看不出任何不妥,十分坦然地净手焚香,随后端正地坐在了瑶琴前…… “瞧这许六的动作熟稔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她说的那样不善音律的样子啊?我瞧着倒是比我家中那个自诩擅琴的庶妹看着还要似模似样,”边上的贵女早在看到许岚秋这幅姿态后便开始交头接耳地对她品头论足。 “你是傻呀,没听到方才许岚灵说的,她们许家的姑娘自幼习琴,就是不擅长也架不住这常年的练习……” 许岚秋双手放在了瑶琴上,试了几个音后,闭上了眼,努力让自己忽略去耳畔不住传来的窃窃私语,再睁眼时前者周身的气质已然变了。不同于上船后许岚秋一直刻意保持的低调,这会儿的她虽说仍压制着自己的气势,但落在旁人眼中前者的气质已然变得更加的内敛却不失锋芒。 “你这六妹妹,当真是有趣得很呢,”赵媛凤眼幽深地望着正在起调的许岚秋,忽然意味不明地对许岚灵说了这么一句。 “六妹妹有才有貌,小女自认我不如她,”许岚灵脸色同样有些复杂道 。 “旁人不清楚,可本宫却是知晓的,灵姐姐的琴艺可是曾得过先帝夸赞的,灵姐姐的琴艺如此高超,还如此说,那这位六妹妹的技术本宫倒是更期待了,”赵媛惊诧道。 “不是,我所说的我不如她,不止是琴艺上,”还有为人处世,心计手段上……许岚灵摇了摇头,并没有与赵媛解释太多。 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方才那一番话,许岚灵虽说为许岚秋解了围,但前者自己心中清楚得很,后者哪里是她说的那样不善音律,分明是比自己这个一心学琴多年的人还要有天赋,甚至基础扎实更甚自己…… 这已经不是许岚灵第一次看到许岚秋展露才艺了,若说往日的许岚秋是刻意保持低调,将自己收敛起来,那么每次只要碰触到她所擅长的领域,后者便会显露出她真实的性情,显然琴艺正是许岚秋所擅长的领域之一。 画舫在湖面上划开层层涟漪,湖上不时有微风拂面吹来,带着清幽的荷香,一样望去,蔚蓝的天际与碧色的湖水相映成趣,湖上的画舫与湖中鲜艳、随风摇曳芙蕖相映成趣。宛如大儒手下栩栩如生的花卷,而就在此时,一道悠 远的琴音忽然在湖面上方回荡…… 许岚秋这次演奏的并不是她的成名曲长风叹,而是一曲简单高山流水,正应了今日的景。高山流水虽说是千古流传的名曲,却并不是什么如何难奏的曲子。 相比起许岚秋自创的长风叹而言,高山流水反倒中规中矩,更叫人挑不出错来。 事实上也确如许岚秋想的那样,相比起长风叹的复杂,高山流水这首曲子指法简单,几乎京中的贵女只要习琴的便没有几个不会的。但高山流水这首曲子虽说简单,想要将其弹好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众人要是知道许岚秋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怕要嘲笑她不知所谓。好歹是流传了千年的名曲,便是再如何简单,想要弹出其中伯牙遇子期的心境,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但似乎,对许岚秋而言,此曲对她而言就是这么简单。就像是一个习武之人,打了一套花里胡哨的招数后,却被真正的高手一招撂倒。 没有内力的支撑,再如何花哨的招数都是白费,可恰巧,许岚秋多年的阅历累积,便相当于绝世高手的内力一般,足够支撑起她演奏任何的曲子,还不会叫人觉得只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 “知己”风波 事实证明,许岚秋所想的果然是正确的,高山流水的前奏刚刚响起时,身在画舫的一众贵女们有的还在嘲讽,但等悠扬美妙的琴音渐入佳音后,原本还在看笑话的众人却被许岚秋带入了琴声中。 日光下,碧色的小西湖如同一块上好的翡翠,映着苍穹上的白云朵朵,湖面上一艘艘精致的画舫在碧色的湖面上游弋着。 自方才从小岛上出来,湖面上又多了许多艘画舫,是以此刻赵媛与许岚秋等人所在的画舫上的众人,并未注意到边上竟有一艘与她们的画舫方向相反的画舫,正向着小岛的方向行驶去。 “咦,此处怎有琴声?”湖中一艘不甚起眼的画舫上,一身常服打扮的英俊男子,立在二层的船舱中,望着窗外的湖景,忽然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看看是何人在弹琴?” “是,”被男子吩咐的那人恭敬应道,却见那侍从打扮的人,肤白无须,分明是宫中的内侍才会有的特征,可想而知那常服打扮的男子的身份当是如何尊贵。 很快那位肤白无须的内侍,就拿了一个上粗下细的长筒状物体回来。 若是许岚秋在此定能认出来,那内侍所拿 的正是西番进攻的一种名为“千里眼”的贡品,只要对着长筒细小的那一边,转移方向,便可看得极远。当然若是许岚秋在此的话,只怕她的注意力也不会在这小玩意的身上,而是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两人身上。 二人正是本该在金銮殿里待着的新帝,赵覆之,和一直陪在赵覆之身边的内侍官,高源。 “夏日芙蕖,此地风景极好,只是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怕是欣赏不了风景兴许还寻不着这奏曲的妙人,陛下不若亲自看看?便是寻不到那弹琴之人,赏景也是不错?”高源双手奉上千里眼,谄媚地对赵覆之讨好道。 “懒怠的老东西,让你寻个人都不中用,”高源毕竟是自幼陪在自己身边的老人,赵覆之虽不明白他为何推脱,倒也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心情颇好地朝高源伸出了手,“拿来吧,朕要看看京中何时又多了个琴技如此高超的妙人。” “老奴听着这琴声应当是距离咱们不远,陛下不若看看咱们附近这几艘画舫,或许能找到那奏曲之人,”高源笑着给赵覆之建议道,“今日来此的大多是女客,想来此曲应当是哪位姑娘觅求知音 所弹。” 高源没有说的是,他这么积极地给赵覆之递千里眼,主要也是希望后者能好好看看附近这几艘画舫上的姑娘们。 如今朝野内外都知晓了后宫即将选秀的消息,比起让赵覆之到时候对一群没有半点了解的美人和画像,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他好好看看画舫上鲜活的姑娘们,兴许正好就看到赵覆之喜欢的了呢? 十二公主赵媛磨了赵覆之数日的时间,这才叫后者松口答应放她出宫玩耍一日,为了保证赵媛的安危,赵覆之甚至指明让赵媛只能参加此次钱莹莹设办的赏荷宴……巧的是,原本暗中在帮赵覆之做事的赵玄磷今日也请了假,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赵玄磷竟然也来了今日的赏荷宴。 于是乎,终日待在宫中的赵覆之处理完政务以后,百般无聊之下,决定也来凑上个热闹,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出…… 此时的许岚秋并不清楚自己这边的动静已经引得四周的人好奇,仍投入地在演奏着自己的高山流水。 “咦,又是她?”与此同时,赵覆之拿着千里眼,对着湖上的画舫寻找了一圈,也终于找到了正在甲板上专心演奏高山流水的 许岚秋,“朕就说,何时京中又多出了一个擅音律的人,朕却没有听说,原来是许家六姑娘。” “奏曲的是许六姑娘?”高源面上的笑容一深,双眼里是难掩的喜色,“老奴记得许家这位六姑娘似乎也在此次的选秀名单之上……” “浑说什么呢,”赵覆之自然听出了高源的言外之意,这是在劝他若是看上就留在宫中呢,可关键是这姑娘已经是赵玄磷心尖尖上的人了,民间尚难出现叔侄抢一个女子的情况,身为一举一动都被放大数倍的皇室,如何能出现这种丑闻?更何况…… 赵覆之透过千里眼的镜片深深的看了一眼,仍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的许岚秋,心中不无遗憾道,他方才为了江山社稷与赵玄磷许下了君子之约,如何可以毁诺? 悠扬顿挫的一手高山流水毕,许岚秋缓缓收了势,眼帘微垂,不多时又恢复了那身低调淡然的气质,同画舫之上还有许多贵女尚未从琴音之中走出来,倒是十二公主赵媛率先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 “灵姐姐当真过谦了,许六姑娘这一手高山流水已经证明了许多,”赵媛一边鼓着掌一边说道,目光深 处是旁人看不懂的复杂,“如今我当知晓了,不是你们二人自谦过甚,只怕是宁国公府对你们的要求太高,若是世人皆按两位姐姐的水准来要求自己,那只怕我大魏将成为音律大国……” “公主说笑了,”许岚灵脸色也有些许的复杂,却还是僵笑着回应道,“六妹妹的琴艺娴熟,能引得公主夸赞是六妹妹的荣幸。”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许岚灵面上的笑容顿时变得自然,又笑道:“六妹妹弹的曲子是高山流水,高山流水本就是伯牙为知音子期而做,公主这般高看六妹妹,想来六妹妹此曲倒也算是应景了……” 许岚灵这是在暗指赵媛是许岚秋的“知音”呢。 “瞧灵姐姐这话说得,许六姑娘的琴技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若说此曲当真是许六姑娘为了寻觅知音所奏,那咱们在场的姑娘可不都是许六姑娘的知己了?”赵媛挑眉,故意用玩笑的语气应对道。 无法,她虽对许岚秋并不如何反感,但并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忽然多出一个“知己”来,尤其是这个知己还与当年的孝贤太后生得相似,天知道赵媛有多畏惧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后。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公主落水 “两位能否容秋儿自行说一句?”眼看着两人推来推去,不接这个“知己”的名号,原本该因为这惊艳的一曲风头大盛的许岚秋,顿时成了在场最尴尬的人,偏生后者自己并不觉得尴尬,巧笑嫣然地站出身来,主动替自己解围道。 “公主殿下与三姐姐似乎抓错了重点,虽说常言道‘高山流水觅知音’,可此曲未必只能用来寻觅知音,秋儿不过是觉得此处景致适合演奏这种清幽的曲子。当然除了高山流水外,自然也有应景的其他曲目,只是小女愚笨一时间只想到了曲水流觞和高山流水两首曲子,曲水流觞相比高山流水外平添两份怅然,小女这才选择了高山流水……” “公主殿下与三姐姐若要就此争辩下去,只怕是争辩不出结果的,”说着许岚秋腼腆无害地抿唇一笑,又道,“怪来怪去,只怪秋儿学艺不精,做不得现场谱曲作出更好更应景的佳作,这才闹了笑话。” 许岚秋一番俏皮话说下来,既主动把错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又轻轻地将赵媛与许岚灵的争辩重点转移,给了所有人完美的台阶。碍于方才惊艳的一曲 ,很快便有贵女跟着附和。 待到赵媛反应过来以后,场面已经一面倒,这一茬算是被许岚秋完美揭过了。 “本宫这会儿算是真的明白了,灵姐姐方才为何会说自己不如你这位六妹妹了,”赵媛目光复杂地再度看了许岚秋一眼,转头对许岚灵笑道,“便是本宫都有些看不透她。” 到了这会儿赵媛才算是坚定了自己方才的疑虑,以许岚秋这种手段性子,和那张肖似孝贤太后的脸,便是清冷似雪的皇叔对她另眼相待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画舫上重新恢复了融洽的气氛,继续向着岸边驶去。方才的风波后,不多时画舫上又热闹了起来。 “她们在作甚?”方才本欲试探许岚秋的赵媛在前者身上吃了瘪后,也没有了赏湖吹风的兴致,不曾想刚缩回船舱中,还未喝完一盏茶便听外头又热闹了起来。 “启禀公主,李家姑娘在外头给姑娘们捞荷花玩呢,”有宫女将头探出了窗外,听了一耳朵外头的动静以后,回来禀告道。 原是一位姓李的武将家姑娘,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只长杆出来,正学着芙蕖中采莲的乌篷船船娘一样, 自画舫上往下够着湖中的莲蓬。 “快快,那边那朵莲花开得正好,勾那一朵!” “别啊,边上那个莲蓬看着可爱有趣,莲花勾上来了养两日就枯了,还不如莲蓬有趣,李家姑娘,莫要听她的,快勾个莲蓬上来!” “莫急莫急,左右咱们这画舫开得慢,咱们慢慢来,且看我帮你们将想要的都勾上来……”少女明媚的笑声回荡在画舫上空。 边上围了一堆凑热闹的贵女们,新鲜地起哄着,让李家姑娘勾花勾莲蓬,几位站在边上的姑娘手中甚至已经抱了几只娇艳欲滴的芙蕖花儿。 “听着倒是新鲜有趣,走罢,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赵媛虽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出身,但毕竟在宫中不曾见过这种场景,当下便亮了一双眼,兴奋地拉了许岚灵往甲板上跑。 “公主殿下,”见赵媛过来,方才还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姑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自发地让开了道路让赵媛靠近了李家姑娘。 “你们在捞荷花吗?帮本公主也捞上两朵吧!” 这样的场面赵媛已经见怪不怪,心中虽然清楚这些人是因为她的身份而这般礼待她,但多少 有种让她觉得被排挤在外的不快。索性当了十几年的公主,赵媛的心态已经很好,十分自然地凑到了李家姑娘身边,半是商量半是命令地吩咐道。 李家姑娘自没有不应的道理。 “诶,本宫要的不是那一朵,再往右一点,对,不是那朵,要再前面一些……你真是笨死了!算了本公主自己来!” 眼看着李姑娘将半个身子探出船身外,使劲地勾着赵媛看中的那朵芙蕖,却仍够不到后,赵媛心中急了,干脆抢过了李姑娘手中的长杆,骂了一句后自己上手。 今日以来赵媛第一次露出这般跋扈的样子,众人都不敢去触她的眉头,便是许岚灵也只敢呆在前者的身后不住劝着赵媛小心。 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就连自己穿衣都要手忙脚乱,如何举得起这般粗长有分量的一只长杆?偏生边上那么多人看着,便是长杆握在手中便要花去她不少的力气,赵媛也咬了咬牙强忍了下来,不愿在这些人面前露怯。 好容易适应了手上的重量以后,赵媛开始歪歪扭扭地往外探着身子,想要挥舞长杆自己去够湖中的那朵芙蕖。 “公主殿下 小心一些,若是不行不要勉强,您若实在喜欢,奴婢帮您唤了船夫过来下水帮您摘了那朵花也是成的……”小宫女胆战心惊地看着赵媛的动作,不住劝道,边上的一众贵女们也连连附和。 赵媛身为今朝的长公主,先帝膝下唯一的女儿,又得当今陛下的宠爱,可谓是如今宫里宫外身份最高的女子了,若是真叫她在此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在场所有人都要遭殃。 “闭嘴,莫要扰我,本公主就要够到了!” 赵媛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再回头时赌气一般的将身子再度往外探了许多,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够到那朵芙蕖不罢休的样子…… 就在此时船身却随着湖上忽然泛起的浅浪颠簸了一下,原本就将身子绷得极紧,几乎全部探出了船身外的赵媛忽然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朝外跌去,只来得及高声惊呼了一句,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便重重坠入了湖中,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来人啊!公主殿下落水了!快救人!” 原本静逸的湖面随着赵媛的落水忽然被打碎,画舫瞬间混乱了起来,有些沉不住气的贵女已经哭作了一团。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公主落水(二) “别哭了,救人要紧!”原本只是静静站在后方看戏的许岚秋,没有料到忽然又折腾出了这么一通事情,本不欲掺和继续保持低调的前者只能无奈站了出来,冷静地吩咐众人安静下来。 “船上的船娘呢?快些让船娘下去救人,若是没有船娘,会凫水侍女也可,快些将人救上来……”许岚秋沉着冷静样子顿时安抚住了众人焦躁害怕的心,一众吓得六神无主的贵女们更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任由许岚秋将她们也当成了下人一样吩咐。 像这样的画舫之上都是备了会水的船夫的,尤其是今日接待的都是女客,钱家更是特地安排了会水的船娘在船上候着,以备不妨之需。几乎是公主落水后,没多久,船娘也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眼看着船娘将落入水中的赵媛捞起,许岚秋连忙又吩咐着众人将人拉上来。 “莹莹,你立刻通知岸上的人准备好姜汤和公主殿下换洗的衣衫,再命人去请好太医候着,稍候船靠岸以后立刻伺候公主看诊换衣衫……” 趁着船娘带赵媛重新回船的功夫,许岚秋连忙又对愣在一旁 的钱莹莹吩咐道。今日毕竟是钱家的主场,发生了这般严重的事情,怕是等赵媛醒后追究起来,钱莹莹定然讨不得好,是以许岚秋只能将这些重要的事情交代给后者去做,以求事后钱家可以免责。 一系列的事情吩咐下去,船娘也终于将昏迷过去的赵媛扛回了甲板上。许岚秋连忙接过早就吩咐丫鬟拿来的披风给赵媛盖上,这才开始抢救。 “公主如何?”众人紧张地询问船娘。 “公主殿下倒是无妨,只是落水惊惧,吓昏过去了,具体如何还是得请太医看过了才能确定,奴婢不敢妄下定论。”船娘给赵媛做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眼见着后者将腹中的水吐出后,宽慰众人道。 赵媛落水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后,众人再也不敢再在湖上逗留,催促着画舫就靠了岸。 “陛下,怎的忽然间就热闹起来了?可是对面画舫发生了什么事?” 赵覆之方才为了听曲拿千里眼看了一会儿许岚秋演奏,但待一曲毕后,许岚秋与赵媛等人说话的前者便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 无法,实在是他读不懂唇语,两艘画舫之间 相距这么远,除了琴音还能依稀听得清楚,他赵覆之又没兴趣看哑剧……没曾想这一会儿没看住,对面画舫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应该是静安落水了,叫咱们的画舫随他们一块回岸上,跟过去看看!”赵覆之脸色凝重。 好容易两艘画舫靠了岸,岸上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静安如何?”架不住围在赵媛附近的人实在太多,赵覆之干脆由高公公开道自己走进了人群中询问。 “陛,陛下……”没人想到赵覆之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原本听说公主落水而赶过来的钱尚书顿时慌了神,两股战战地朝赵覆之问安,而边上的人一听他这么说,顿时跟着反应过来,很快岸上又乌压压跪了一地。 “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先告诉朕,静安如何了?”赵覆之不耐的挥手,等着太医回话。 “回陛下,静安公主只是落水惊惧之下被吓到了,肺中有呛水,索性施救及时,这会儿已经没有大碍了……”太医的话与方才船娘所说的大同小异,但一听说赵媛无事,众人原本高高提起的心终于都落了下来。 赵媛毕竟是公主 之尊,便是修养也没有在宫外的道理。于是众人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迎圣驾,赵媛兄妹二人被簇拥着回了皇宫,一场热闹欢喜的赏荷宴至此不欢而散。幸运的是赵覆之倒是明理,并没有迁怒钱家的意思。 许岚秋靠在马车的侧壁上闭目养神,马车平缓地向着宁国公府驶去。 来时同行的白叶留在了钱府,安慰因为赵媛落水一事而惊惧自责的钱莹莹,此时的车厢中只剩下许岚秋和纤儿主仆二人。 “陛下应当不会因为公主落水一事,迁怒钱姑娘吧?”平静了许久后,纤儿还是按捺不住关心道。 “你未免也太小看一国之君的气度了,”许岚秋无奈地看了纤儿一眼,笑道,“可惜今日的赏荷宴了,钱家妹妹在酒楼定的那几桌席面咱们也没吃到,真真浪费……” “姑娘现下还有工夫想着吃呢,”纤儿被许岚秋气笑了,“过会儿回府若是老太太差人来问,咱们还不止如何交代呢!” “能怎么交代,实话实说呗,左不过又不是因为的咱们,这宴席才办不下去的……” “许家姑娘留步!” 许岚秋正有 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纤儿的话,没曾想却听马车后面传来一声高呼。主仆二人所在的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纤儿掀开车帘询问情况。 “叨扰两位姑娘,杂家是暮云殿的管事公公,我们公主殿下醒了,指明想要见六姑娘,还请六姑娘行个方便,能与杂家走一遭,”来人恭敬却不容置疑地说明了来意。 “静安公主找我作甚?”许岚秋不明所以,只得差纤儿与同行的许岚灵说了一声,这才随着那位来请人的管事公公入宫去了。 按说以赵媛的性子,醒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找与她关系更为亲近一些的许岚灵反倒是找到了自己,单这一点就足够叫许岚秋怀疑,但来请的是宫中的人,由不得许岚秋拒绝,便是再不想许岚秋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怀疑。 “姑娘莫要多想,兴许是有人告诉了公主方才您英勇救她的事迹,公主唤您进宫领赏也未可知呢?”纤儿见许岚秋面色凝重,柔声劝道。 “但愿如此吧,”许岚秋闭了闭眼,并没有多说的意思。事实上以她对赵媛的了解,只怕今日唤她进宫一事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吴公公的示好 许岚秋前世一生无子,赵覆之是她唯一的养子,而当年她还是皇后时,先帝膝下的那群皇子公主每月都要到许岚秋跟前来问安。 犹记得当时尚且年幼的赵媛,尤其喜爱她宫中的糕点,时常到宫中与还是皇子的赵覆之玩耍、吃糕点,想来就是当时二人养出了亲密的友谊。而当时许岚秋身边的一位心腹嬷嬷还曾夸赞过赵媛,说她那股机灵劲像极了许岚秋幼年时,甚至是两人习惯对外示弱的性子都相似极了…… 可正是因为两人的相似的聪慧,缺觉许岚秋如何也无法喜欢赵媛。 许岚秋自问自己虽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也会为了求生用些手段,但在不涉及自己安危的时候,她绝不会无故去设计陷害谁…… 然而赵媛虽是与她一样,生了个精明的头脑,性子却完全与许岚秋相反。只要能让自己过得好,又或者是可以达到前者期许的目的,赵媛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她的眼里并不存在是非对错,一切皆以她的利益为重。而这正是许岚秋不喜她的原因。 当年赵媛正是靠着那股子机灵劲,和同样精明懂得示弱的头 脑,这才获得了先帝的宠爱,连带着赵媛的生母如今的宁太妃也同样盛宠不衰多年。都说皇室无情,但当年先帝那般宠爱宁太妃与静安公主,想来也是真心爱过这母女二人的吧? “烦请许六姑娘下车吧,”马车一路平稳地驶进了宫门前停稳,领路的管事太监隔着车帘提醒许岚秋道。 “这便到了啊?真快,”纤儿掀开车帘扶着许岚秋下了马车,后者望着恢弘的朱墙宫门,一时间各种滋味尽涌上心头,竟叫许岚秋莫名有种恍若隔世,似乎自己从未曾从这辉煌的囚笼中出来过的错觉。 “两位这边请,”方才那么管事公公走在前方引路,一边与两人闲话道,“许六姑娘这是头一次进宫吧?”见许岚秋点头,前者才又接着道,“京中除开有品阶的命妇入宫,可乘小轿外,旁的贵女官眷入宫除开有圣典,否则一律都是徒步入宫的……委屈许六姑娘了。” “公公客气了,理当如此不存在委屈的,小女省得轻重。”许岚秋语气温和地答道,自跨入宫门后她面上的气势便有些转变,却又叫人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明 明前者脸上一直噙着浅笑,纤儿却觉得这样的许岚秋,好像比往日更要让人难以亲近。平日里的许岚秋虽说亦是常年带着疏离温和的笑,却从未有一刻叫纤儿觉得距离她如此遥远,仿佛前者自身脱离出了一切,明明她就站在那,可这世间万物似乎都不在进入她的眼中…… 自宫门到暮云殿的距离并不算短,走在前头的领路太监吴公公,没少回头注意身后的少女。 一路走来,眼看着身后的少女一路面不斜视,宠辱不惊的样子,不由得叫吴公公心生好感。若不是已经知道前者这是第一次入宫,只怕吴公公真要被以为这是哪位常得圣眷召入宫中的贵女。 眼看着身后的少女明明出了一头的汗水,面上仍挂着浅浅的笑意一路不曾有过半句抱怨,就连少女身边的侍女也是一脸苍白,在主子眼神的示意下,强撑着不发一言。 “暮云殿就快到了,盛夏日头毒得很,老奴领六姑娘走阴凉处吧,”吴公公心中不忍,主动开口卖了许岚秋一个好。 “有劳公公了,”许岚秋面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却没有顺着杆子,向吴 公公询问此次入宫究竟所谓何事,更是看得吴公公心中对其一阵满意。 想来这样心性通透的姑娘,不会想不到,若是真是因为她救了落水的十二公主而召她入宫赏赐的话,如何会不给她配顶软轿?可偏生许岚秋似是半点好奇心都没有的样子,一句多的也不曾问过,懂事得一点也不像是京中的贵女。 算起来这位宁国公府的六姑娘也是个苦命人,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入了陛下与裕亲王的眼,但这眼看着好日子才刚要到来,却不知这位又如何得罪了十二公主……莫说是日后的锦绣前程,只怕连她辛苦筹谋来的嫡女富贵都来不及享受几日咯! 吴公公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因为看出了赵覆之对许岚秋的不同,这才即便知道后者今日入宫怕是落不得什么好处,还能对她态度如此友好……可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相处下来,这会儿吴公公却是发自真心地有些欣赏这位许六姑娘了。 “这便是静安公主所居的暮云殿了,”眼看着暮云殿的宫门就在眼前,一路沉默的吴公公却忽然话多了起来,“静安公主是先帝最小的 公主,也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历经两朝圣宠不衰……” 皇权时代,最重正统,即便是对女子约束松泛许多的大魏也是一样。 历来大魏的公主,幼时多是随生母妃嫔居住,得宠些的或能独居一殿,但到一定年岁以后便会迁出宫中,住到宫外的公主府去,再想入宫便要事先通报,诸多不便。这里便可以看出赵媛的本事了。 赵媛如今虽说尚未及笄,但属于她的公主府早在先帝尚在时便已开始修建,在赵覆之登基后不久便早听说了完工的消息。按说赵媛的年纪早就过了应该迁宫的时机,偏生前者得宠,赵覆之后宫又空虚,听赵媛不愿搬出后宫,便也随了她的意。 算算起来,赵媛算是大魏开国至今受宠独一份的公主了…… 说这些时吴公公脸上一直带着与有荣焉的笑意,想来也是,任谁跟着这么一位“前途光明”的主子都该骄傲自豪,但奇怪的是这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太友好了些? 这皇宫中,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许岚秋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便是相信人性本善,也不信这宫中会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第三百二十九章 落水阴谋 许岚秋淡淡地低下了头,敛去了眼中的疑惑,并未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左右她就不信,废了这么些口舌,这位吴公公会不暴露自己的目的。 “公主这会儿正在寝殿之中,陛下也在,”说话间,吴公公已经将人领到了赵媛的寝殿前,见后者听自己说了这么多,明明面上有疑惑却迟迟没有发问,吴公公暗中又赞了许岚秋一声沉得住气,终于忍不住在其进去前提点道。 “公主醒后曾言……她在小西湖落水一事并不是意外……陛下与太医此时都在殿中,”这般没头没脑地提点了许岚秋一句后,吴公公也不管后者究竟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左右打量了一圈见并没有人留意到自己这边,连忙朝许岚秋行了个礼,“暮云殿中还有许多杂事要忙,杂家便不送姑娘进去了,还望许六姑娘珍重。” 说完,吴公公便仓促地丢下了许岚秋主仆二人离开了,只是看前者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姑娘,这吴公公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公主落水一事不是意外’?可便不是意外,为何不传 钱姑娘入宫询问?难道……静安公主这是怀疑在姑娘?”纤儿瞪大了眼。 “公主殿下与陛下已在殿中等候许姑娘多时了,许姑娘还请随我来,”寝殿的门忽然敞开,一位气质有些古板甚至可以说是刻薄的姑姑走了出来,对许岚秋道。 “有劳姑姑带路,”许岚秋暗中递给了纤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面上看不出半点不妥,客气回应古板的姑姑道。 实际上,许岚秋此刻心中的惊骇并不比纤儿的少多少。原本以为赵媛落水后,自己那一番临危不惧的操作,便是讨不得好得不到什么赏赐,时候应该也没人会指摘到自己身上,却没想到赵媛竟然会整出这么一出。 弄不清楚赵媛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但多年的经验告诉许岚秋,今日入宫必然是个鸿门宴。至于方才那位提点自己的吴公公,许岚秋半点没有多想,只当后者是赵玄磷埋在宫中的暗线也说不准…… 怀着忐忑的心情,许岚秋踏进了略显得阴暗的寝殿。 与外头辉煌华丽的景致一样,暮云殿的寝殿一样极尽奢华,便是两侧摆着的宫灯都是镀了金 镶着珠玉的,殿内摆设桩桩种种无一不暗中宣示着赵媛的得宠程度,饶是许岚秋在宫中带了半辈子,也未曾见过如此奢靡的宫殿。 看来赵覆之宠爱赵媛,当真纵容她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只是这是为什么呢?当年怎么没有看出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有这么好的感情?许岚秋低头颔首,只在方才进屋时微微打量了殿中两眼,任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仍一派平静。 “陛下、公主,许六姑娘到了,”就在许岚秋心中疑惑的期间,在方才那位姑姑的带领下,二人已经走到了内殿。 因为二人的到来,殿中一时寂静无声,这种气氛下,少女低声的啜泣显得尤为刺耳,无端被放大了许多,气氛沉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赵媛在哭,哭得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可谁有胆量给这个天下最受宠的公主殿下委屈受?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许岚秋微微蹙眉,却不敢表露出什么,很快敛去了自己面上的疑惑。 “小女宁国公府许六,岚秋见过吾皇万岁,公主千岁……”许岚秋不敢深思,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不卑 不亢地朝着赵覆之与赵媛行了礼。 在二人出声前她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背脊挺得笔直,规矩礼仪上像是用仗尺量过,刻板得像是从书上照抄下来的模板一样,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皇兄要为媛儿做主啊,”赵媛还是坐在华丽的床榻上,嘤嘤哭得可怜,全然没了今日在许岚秋面前的跋扈模样。 赵覆之拍了拍赵媛的手,柔声安慰了后者几句,哄着她睡下后,这才从她的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匍匐在地的许岚秋。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保持着一个姿势是十分累人的事情,许岚秋的姿势还这般的标准,单单只是看着,就叫人替她觉得累得慌,偏生前者还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只要赵覆之不开口,她便能一直跪下去似的。 实际上许岚秋此刻哪里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虽说这些礼仪规矩如同烙印一般,已经刻进了她的骨血之中,可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许岚秋都是养尊处优娇养着自己,便是在宁国公府闻氏未死之前,许岚秋也不曾受过这样的磋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下 来,便是殿中摆放了不少的冰盆,前者的额头仍是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可笑的是,如今磋磨她的还是她当年一手教导,亲手扶上帝位的养子…… 赵覆之这是在给赵媛出气?一来就要给自己立个下马威?想到先前进宫以来的那一大段路,还有此刻的下马威,许岚秋心中莫名堵了一口怨气,全靠着胸腔里那一股不服输的气焰强撑着,才能继续保持着良好的仪态。 “起来吧,”良久,就在许岚秋以为赵覆之还要继续让自己跪下去时,便听后者忽然语气冷淡不失威严道。 “谢陛下恩典。” 跪了这么久,加之方才来时又顶着烈日走了那么远的一段路,许岚秋眼前一片发黑,双腿发麻,这会儿仅是一个起身的动作,都叫她吃粉吃力,只能靠着自己坚韧的意志力生生忍着,努力放缓动作忽视身体上的不适,这才没有在赵覆之面前失态。 赵媛已经睡下,赵覆之淡淡地看了许岚秋一眼,主动朝外走去眼神示意后者跟上。许岚秋心知赵覆之这是不想打扰赵媛休息,只能强忍着不适,跟上了赵覆之的步伐。 第三百三十章 寸步不让 暮云殿殿外。 大半日的时间过去,午后的烈日似是在前半天便耗尽了自己热情,这会儿的日光虽仍有些晃眼,但落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却是再没了晨间午时的那般炙热。 赵覆之早就换下了今日出游的常服,此刻的他一声明黄的龙袍,迎着日光而立,身量修长,在乌金的地面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只是影子便比许岚秋不知高大了多少…… 赵覆之的侧脸因为逆光,落在许岚秋的眼中有些模糊不清,看着前者伟岸的身影,许岚秋心中一阵阵复杂,数年过去,曾经乖巧跟在自己身后腼腆喊着“母后”的孩子,也终于长大成了独当一面的男儿。 “朕听静安公主说,此次她在画舫落水并不是个意外?”就在许岚秋心中复杂,骄傲复杂甚至怨恨,兼有之的时候,便听赵覆之威严冷淡地质问道。 “小女不知陛下此言是何意?”无端受了这么些肉体与精神上的磋磨,此刻又面对赵覆之质问的语气,饶是许岚秋一再安抚自己要忍耐,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气恼,面容发冷道。 “公主落水时小女虽说距离不远,但当时公主身边除却小女,同样聚了不少人,陛下与公主未 曾通传其他人入宫,单单只召了小女一人入宫,这是在怀疑公主落水是小女所害不成?” “想来若是陛下有心,应当也知晓公主落水后,是小女指挥众人救人上岸……敢问陛下,若真是小女有心陷害公主,何必多此一举?趁着众人被公主落水一事惊惧时,远远躲开不是更好?” “陛下关心则乱当属正常,可事情始末都未来得及打听一番,甚至未曾给时间让小女自辩,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说话间,许岚秋露出了一抹带着火气的冷笑。 “放肆!许岚秋,陛下面前你是何态度?!”许岚秋话音刚落,还不待赵覆之本人有什么反应,便见其身边寸步不离的高公公忽然厉声呵斥道。 “是小女无状,还请陛下见谅,”被人当头棒喝,许岚秋心中一凛,这才记起来自己如今已不是什么尊贵的太后,而自己面前这位也再不是她名义上的孩子,而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 许岚秋脑袋顿时一阵清明,不带半点犹豫地跪下,双膝狠狠地磕在乌金地面上,发出了重重的响声,单是听着就叫人替她觉着疼。 “无妨,”赵覆之看了一眼许岚秋再度跪下的膝盖,凤眼 中有晦暗的光一闪而过,快得叫人分辨不出什么,只见他抬了抬手示意高公公无妨后,语气放柔了许多,似是半点不介意方才许岚秋的无礼道。 “静安落水后方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要见你,事后又说她落水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朕这才命人将许姑娘传进宫中,并非武断……罢,此事也却如你所说那般,是朕关心则乱,未曾查清真相便将你传入宫中。还请许六姑娘与朕好好说说,今日画舫上的情况。” “是,”许岚秋见赵覆之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中多少有些奇怪,复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毕竟是在旁人的底盘,还是老老实实为妙,抱着这样的想法,许岚秋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不满,老老实实地与赵覆之交代今日她所知道的种种。 许岚秋此刻老实乖巧,轻声细语描述画舫上的种种的样子,与方才她反唇相讥满身是刺的样子截然相反,如此大的反差却叫赵覆之无端透过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当年那个人似乎也是这样,审时度势这个词在她的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人似乎全然没有半点身为一国之母的自觉,人前她倒是端庄得体,可只要到了 人后,她永远都是随心肆意,怎么舒服怎么来,虽然那都是躲着人的,就连赵覆之也是偷偷发现的这个秘密……那女人似乎有无数长脸,不同的人面前永远是不同的样子,就连对着他的与父皇的时候也是一样。 想来也正是因为那女人永远都是漫不经心,惜命又爱伪装的性格,才会害得他那原本还算是英明神武的父皇,放弃了一切的计划,最终将所有的担子都留给了他…… “彼时小女离公主并不太近,若要说细节上的问题,陛下还不若去问问家姐,小女的三姐姐素来敏感细腻,想来事关公主许多问题她会直到得比小女更清楚一些……陛下?” 许岚秋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交代了个明白后,又主动提到了许岚灵,本想着后者毕竟这一日下来帮了自己不少,她不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眼前这位?那许岚秋便投桃报李,随了许岚灵的愿,只是她怎么感觉自己这位尊贵的养子陛下似乎在走神? “嗯,朕知晓了,此事若真如许姑娘所言,宫中自会再请许三姑娘走一趟的,”赵覆之见自己失神的样子被许岚秋看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挪开了目光转移话题道,“今日是 朕关心则乱,没有弄清楚事实的真相,无端连累许六姑娘受惊,作为补偿稍后朕会令高公公亲自送许六姑娘回府,再与老太君等人解释清楚,必不会叫许姑娘受委屈。” 说完赵覆之又喊了高公公,当着许岚秋的面吩咐后者稍后去内务府领东西,许岚秋心中明白,这是前者要给自己压惊做今日无端连累她的补偿。 “东珠配美人极佳,朕记得先前有个名唤东瀛的岛国进宫了几斣东珠,正好给许岚秋姑娘一斣赏玩,再拿朕令牌去内务府取一些血燕阿胶之类的补品,一并给许六姑娘带回去……” “陛下不必如此铺张,您若当真想要补偿小女,只要劳累公主身边的亲信嬷嬷,送小女回去便可,解释与赏赐大可不必的,”许岚秋目光坦荡道,落在旁人眼中大有一种无功不受禄的错觉。 倒不是她不愿意接受赵覆之的赏赐,而是柳氏原本就妄想着将她“卖个好价钱”,众人都知晓她是在回家的路上被赵媛身边的人传召进宫的,若是这个时候再叫赵覆之的亲信高公公亲自送她回去,只怕不知是柳氏会多想,整个京中的贵女们怕是都要脑补许岚秋与赵覆之之间是否有些什么。 第三百三十一章 心思阴毒 更何况当初群英宴上,赵覆之对她的优待,至今还能叫那些个贵女们针对她……许岚秋实在没有兴趣再把自己架在风尖浪口。否则的话,以今日她在这宫中受到的委屈,许岚秋自认赵覆之再将方才说的赏赐添上一倍,她许岚秋也能坦荡收了。 “也罢,今日未曾查明真相便将许姑娘贸然召入宫中,是朕的不是,那一切便按许姑娘所说的去办,只是静安落水一事,若有需要还请许姑娘能协助调查,”赵覆之没有勉强许岚秋的意思。 “自该如此,”许岚秋跪下谢恩,显然对赵覆之的好说话有些意外。 见一切交代清楚,赵覆之就是有心再与许岚秋多说,也没了留下来的借口,只能没话找话又与许岚秋掰扯了几句,皆被后者不软不硬应对了过去,见她不想多聊,赵覆之讪讪的借调查赵媛落水一事转身离开。 许岚秋本以为此事到此便该结束,赵覆之也该放自己出宫了,不曾想赵覆之离开后,却令赵媛身边那位古板的姑姑来请许岚秋,没带她出宫不说,反倒领着她一转到了暮云殿的偏殿。 “公 主今日落水受惊,清醒后亦是惊惧万分,未曾交代清楚,这才无辜牵连了姑娘,还请许六姑娘见谅。” 古板的姑姑见许岚秋一脸困惑,与她解释道,“宫门至暮云殿的距离不短,六姑娘顶着烈日一路过来只怕疲累得很,陛下特命奴婢好好招待姑娘后,再送姑娘出宫……” 这也是赵覆之在补偿自己?看来自己这养子倒是个知错能改的好皇帝,并未曽因为她微不足道的身份,而在冤枉她以后轻轻揭过此事,反倒补偿赏赐不断。这般想着许岚秋便也没有太大的负担,面色如常地接受了古板姑姑的伺候。 古板姑姑见许岚秋没有反对,拍了拍手,偏殿门顿时打开,一众捧着各色事物的宫女鱼贯而入,又有宫女架起了屏风,摆上了宽敞舒适的浴桶,开始伺候许岚秋更衣沐浴。 水雾氤氲中,许岚秋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闭上了双眼。 自从回到宁国公府以后,许岚秋已经许久不曾享受过这般的待遇,腿上酸麻的痛感还在提醒着许岚秋今日发生的种种。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受到的无妄之灾,许岚秋 心中默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本该是伺候赵媛的宫女们的伺候。 说是无妄之灾其实也未必,许岚秋睁开被水雾氤氲得一片湿润的桃花眼,嘴角微微上扬,黑瞳中有晦暗的光芒一闪而过。 以今日赵媛对自己态度,许岚秋并不会真的天真以为如古板嬷嬷与赵覆之说得那般,是赵媛惊惧说错了话,牵连的她。 想到这里许岚秋无端想笑。 赵媛这丫头还真是分毫不让,落水被救醒来的第一件事都不忘算计着,不让自己吃一丁半点的亏。仔细想想,若是方才许岚秋没有气性上头,反驳赵覆之的质问,是不是今日她所承受的委屈便全都白受了? 赵媛可好,借着落水一事“昏睡”,醒来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引得众人误解于她,只怕那些个因为许岚秋今日的亮眼表象,刚想上来结交的贵女们立刻便会跟她划清界限不说,还得落井下石编排于她。 而等到赵媛“清醒”来,解释这一场误会时,若是许岚秋是个承受能力差的,又或者宁国公府是个怕死的,只怕许岚秋不是被逼死就是被流言蜚语压垮 了。 便是许岚秋于此事后并没有受什么损伤,赵媛“清醒”以后,只要大肆封赏一下许岚秋,许岚秋也说不得她什么错,还要对赵媛感恩戴德。 可若是许岚秋真因这桩误会出了什么岔子,赵媛也只要在清醒以后可怜兮兮地自责两句,众人又要反过来夸赞、安慰赵媛……说来说去,这桩事情都与赵媛无关。便是许岚秋想通了其中关键,向世人诉说自己的委屈,众人也只会觉得许岚秋小气,多想。 谁人不知静安公主虽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但性子素来最是天真良善,从不为难于人?真真是好一朵“天真良善”的黑莲花啊! “方才走了许久,腿酸麻得很,劳几位姐姐帮我揉揉膝盖,”这般想着,许岚秋越发觉得自己这会儿享受的待遇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还吩咐起了这些个本该是伺候赵媛的小宫女。 享受过了公主身边的宫女们伺候着沐浴更衣后,许岚秋站在巨大清晰的落地铜镜前,任由宫女们替她整理身上的衣衫发髻。 丁香色的广袖留仙裙,裙摆上用银线绣满了花卉蝴蝶,肉眼看着不 显,但只要许岚秋一走动,晃动身上的布料,隐下的蝴蝶便像是活过来一般,在她的衣袖裙摆间飞舞,似是围绕着天仙一般,华贵中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 “姑娘有福,这衣衫是内务府今夏特地替公主赶制的夏衫之一,公主殿下年幼稚嫩,紫色上身略显得成熟,这件裙子便一直未曾上身过,如今穿在姑娘身上倒是正正好,”一个脸盘略显得圆润的宫女一边帮许岚秋整理着衣领,一边笑道。 “我原还在想,是托了谁的福气能穿到这般精致的衣裙,原是公主殿下的,”许岚秋目光微微一暗,面上却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顺着小宫女的话道。 “也亏得姑娘与公主殿下的身量相仿,说到底姑娘也是个有福的。方才陛下交代让姑娘在宫中稍作休整后再回去时,奴婢们都急坏了,后宫空虚哪有姑娘能穿的衣衫?还是陛下说的,先将公主的衣衫匀一套给姑娘……” 宫中的人没有不会说话的,小宫女见许岚秋愿意配合,又乐呵呵地捧了她一句,却不知她越说,许岚秋心中的疑惑越甚。 第三百三十二章 赵覆之的补偿 她能猜出赵媛的小心思,完全是因为赵媛这套路当年自己身在后宫时曾经见过,可赵覆之不仅没有顺着赵媛的意思为难自己不说,更是连查都没查,在自己说明了原委后,直接就开始补偿于她,甚至乎将赵媛的人安排来服侍她…… 这举动实在像极了补偿,难道说赵覆之也察觉到了赵媛的小心思?可他不是最宠爱赵媛这个妹妹吗? 许岚秋越想越没了再在宫中待下去的兴趣,重新梳妆打扮以后,拒绝了赵媛的宫人还要带她参观御花园的好意,让人领着就出了宫。来时全靠双腿徒步,走时因为赵覆之的愧疚,不止许岚秋这个正主,连纤儿都有幸乘了马车的外辕。 赵媛的敌意来得莫名,而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除了今日赵媛落水后方出现的赵覆之外,只有在小岛阁楼上见到的赵覆之……看来回府后,自己应当好好问问赵玄磷了。与赵媛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做对,且还是在对方的权势地位都比自己强势的情况下饶是许岚秋自诩沉稳,此刻也有些无可奈何。 本以为后边这样已经是赵覆之的补偿优待了,没曾想等许岚秋 回了宁国公府,还来不及与迎出来的宋氏解释今日之事,又被高公公亲自从来的丰厚赏赐砸蒙了。 见小太监与侍卫一箱箱丰厚的赏赐往府内抬,许岚秋蒙了神,她不是都与赵覆之说了不需要补偿了吗?怎的又搞出怎么一出?皇帝也能出尔反尔? “高公公这是?”许岚秋蒙了神不代表宋氏也懵了,不同于群英宴前赵覆之给的赏,这次高公公带回来的赏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看得后者如何都掩饰不住眉眼间的喜色。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今日这些赏赐必然是依赖许岚秋才得到的,偏生宋氏还要故作不知,明知故问地询问高公公用意。明明一脸欢喜还要刻意装作不知,殊不知这样的表情揉在宋氏那张大脸盘子上,尤其显得滑稽。 “贵府六姑娘临危不惧救了静安公主一命,这些都是陛下与公主的心意,”高公公似是全然没有被宋氏滑稽的脸色影响到,仍笑眯眯地解释道。 “身为天家臣子,这都是应当的,今日便不是我家六丫头,换成其他人也定然不会弃公主于不顾的,小女本分之举,如何能当得起陛下如此丰厚 的赏赐?”宋氏这会儿终于不用在掩饰自己的欣喜,口中虽一直在说着应该的话,却一眼就能叫人看出她的口不对心。 “宁国公夫人过誉了,陛下与公主都极其欣赏六姑娘,这些本就是六姑娘应得的,”高源人精一样的人物,如何能看不出来宋氏内心所想?这不是懒得与她多说,随口敷衍了几句,待侍卫内监将东西放好以后,便匆匆借口宫中还有事,直接离开了宁国公府。 “姑娘今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算算起来咱们在宫中受的委屈倒也划算了,”纤儿满眼稀奇地替许岚秋收拾着内侍抬进来的赏赐,一边与许岚秋闲话道。 方才高源送来的东西多数归了宁国公府的库房,之余少数的布料什么的,被宋氏“大度”地直接搬来了许岚秋的清平园,也不看这些东西是因为谁才送来的……可惜许岚秋现在全然没有计较的意思,她的心思全在赵覆之今日此举的用意上,便是纤儿与她说话许岚秋也未曾听进去。 先前群英宴与景王一事,已经让许岚秋看到了赵覆之势要削弱世家旧贵的决心,可今日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点 委屈,赵覆之便如此大肆赏赐宁国公府,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旧贵们再起了复起的心思吗? 许岚秋可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子,才不会因为赵覆之这点小恩小惠,便少女怀春的以为是赵覆之对自己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她只会根据现实去推断赵覆之此举的用意与野心。但显然此刻她猜不透赵覆之的用意…… “姑娘身上这身宫装真真好看,”纤儿才没介意许岚秋理不理会她,看完了高公公送来的赏赐后,又捧着许岚秋穿在身上的衣衫不住夸赞道。 “原是不知陛下那般英明神武的人,竟也会如此体贴,怜惜我们家姑娘走了许久的路,汗湿了衣衫,还特地让姑娘换上了一身这般好的衣衫……姑娘,你说陛下不会是对您有意吧?” “浑说什么呢?”许岚秋没想到连纤儿都会想歪,半是娇嗔半是警告地瞪了她一眼,“陛下这不过是在补偿咱们主仆两在宫中受的委屈罢了,你若是再浑说混想,我便当是你自己倾慕陛下的伟岸,那我做筏子,要知道我身边可留不得如此心大的丫头……” “好好好,是奴婢口不 择言,姑娘莫恼,这衣衫如此华贵精致,想来应当是宫中大名鼎鼎的尚衣局监制的吧?”虽不明白为何将许岚秋与赵覆之牵扯在一起,会引得后者这般恼怒,纤儿还是极快反应过来,认错转移话题。 “你若喜欢,改日我想办法将你送进尚衣局修习一段时日?” 见纤儿目光忐忑,时不时还要偷看自己的脸上,许岚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为了缓和气氛,连忙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可还是算了吧,姑娘身边离不得人,红雪她们毕竟不熟悉姑娘的习惯,奴婢可不放心将您托付给旁人,”主仆一场,纤儿自然也明白许岚秋并不带恶意,十分配合地越过了这一茬。 “我竟不知我们家纤儿如此忠心护我,真真让我感动,可不知若是武大壮士听到了你这话,不知该有多伤心呢,”许岚秋再度笑道。 “姑娘取笑纤儿,”纤儿没想到许岚秋忽然就扯到了武大身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娇嗔着就要挠许岚秋,一时间主仆二人笑闹做一团,气氛极其和谐。 不同于清平园的和谐气氛,此时的宫中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第三百三十三章 假陷害真阴谋 御书房中。 “如何,可查清楚了今日画舫上的情况?”赵覆之一边拿朱笔批注着桌上堆积成小山的奏折,一边语气淡淡地询问着堂下跪着的人。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暗中查探清楚,画舫上今日公主所站的位置确有被人做过手脚的痕迹,应是人为,但今日公主在船上时,确实无人动手,正如许六姑娘所言那般,”堂下跪着的正是越氏的胞弟,先前在白马寺时曾与赵玄磷商谈过刺杀一事的越辰南。 “这般说来,皇妹与许家那位六姑娘都不曾说谎,也就是说幕后凶手其实另有其人?”赵覆之停下了手中的朱笔,看向了跪在堂下的越辰南。 “陛下英明,”越辰南默然,默认了赵覆之的怀疑。 “敢将手伸到皇室唯一的公主身上,这幕后凶手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赵覆之放下朱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且先暗中追查,至于公主落水之事对外只说是桩意外便可,朕怀疑凶手另有图谋。” 越辰南自然不敢反驳赵覆之的意思,待前者退下后,见赵覆之如此疲惫,高公公连忙上前一步帮他揉起了 双肩。 “陛下这一日日的总有批改不完的奏章,老奴便是看着都替您觉得辛苦,”高源一边给赵覆之揉捏着双肩,一边感慨道。 “朝野内外养了一群无病呻吟的官员,这些人似乎觉得若是不给朕找点事情做,便是白拿国库的俸禄一般,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洋洋洒洒地给朕呈上来厚厚一沓的奏章,看得朕眼花头疼。” 高源的关心真心实意,赵覆之受用得很,干脆靠在了龙椅上,闭目养神,任由后者给自己按摩着。 “东西送过去宁国公府了?那位许六姑娘没有说什么吧?” “回陛下的话,许六姑娘是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宁国公府的几位夫人看到老奴过去,热情坏了,差点要留老奴用膳,可把老奴给吓得,连茶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跑回了宫,”高源玩笑着说道。 “宋氏与柳氏他们这是贼心不死呢,以为朕优待许六几分,她们就还有复起的希望呢,”赵覆之冷笑道,再睁开眼时,那双与赵玄磷相似的凤眼中确实一片冰冷幽深。 “恕老奴逾越,陛下既知您优待许六姑娘,会叫朝中的老贵们看到复起的希望,为何还 要……” 这般做,何尝不是将许岚秋推到了风尖浪口?那些个以为起复无望的老牌勋贵,见赵覆之看似对老贵中的姑娘起了心思,定然会想尽方法将许岚秋送入宫中,试探后者的底线,以期抓住复起的可能。 余下的话高源没有说,他虽说自幼侍奉在赵覆之身边,但帝心难测,便是猜出了赵覆之的用意,高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小心试探道。 “便是叫他们看到希望又能如何?朕最喜欢看那些个朝臣们,自以为拿捏住了朕的把柄,以为看到了希望,最后希望破灭的样子,更何况……”赵覆之冷笑着再度闭上了眼,敛去了凤眼中幽暗的神色,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反倒说起了旁的。 “你当真没有看出来静安在这里头的小心思?此事虽说朕也有自己的私心,利用了许六,但朕未尝不是在替静安在补偿她。” 赵媛今日落水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说了那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引导着众人将目光投到了前者此次落水最大的受益者身上,若说是赵媛天真懵懂,没有深想,兴许会有人信,但这些人里显然不 包括赵覆之。 “朕是看着当年的情分纵容宠爱她不错,但并不代表静安身为皇室公主便可放肆,无端冤枉无辜,”赵覆之语气越发冰冷,“更何况许六可是皇叔心尖尖上的人,朕也不敢真叫她受了委屈……” “陛下英明,”高源不敢再接话,他心中清楚,赵覆之这是在提点自己,许岚秋已经是赵玄磷心尖上的人,此后不可能入宫,让自己打消了抱大腿的心思呢。 可想到赵覆之今日的作为,高源自觉自己好像明悟了什么。 眼前这位面上看似好说话,与裕亲王之间更是感情极好的样子,但实则跟在赵覆之身边这么多年,高源如何能看不出来后者对赵玄磷的忌惮?偏生叔侄二人都看上了一个姑娘……赵覆之说是因为赵媛今日的举动在补偿许岚秋,但究竟是补偿还是遗憾,怕是谁也猜不透这位的心思了。 入夜,万籁俱寂,清平园中。 忙碌了一日的许岚秋将自己狠狠地扔进了铺得绵软舒适的床榻中,忧郁地长叹了一声。许岚秋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赵覆之今日的用意,不是她不愿意深想,而是府上的人完全不给她时间去细 想。 自方才高公公走后,宋氏一将宫中赐下的赏归纳进库房,立刻就殷勤地凑过来清平园拉着许岚秋的手嘘寒问暖,打探今日的事情,随后不久许岚灵也紧随而至,好容易打发走了这二人,还不等许岚秋喘口气,喝口热茶歇歇,柳氏那边又差人来请。 陪着柳氏食不知味地用了一段晚膳后,许岚秋还要赔笑听着前者教导她要多于公主陛下亲近。柳氏话里话外都在夸赞许岚秋的懂事,将她高高捧起后,又与她说起了家中的不易,明里暗里暗示许岚秋要为了许家着想,就差没有明说让许岚秋主动去勾引赵覆之了…… 这一日下来,认真算下来,宫中那会儿受的磋磨,反倒比回了宁国公府以后来得轻松。许岚秋越想越觉得心累,越发觉得自己得尽快将报仇一事提上日常。 “在叹息什么?” 就在许岚秋抱着被褥替自己哀叹的时候,就听本该除她之外再无人的屋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谁?”许岚秋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抓起了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转着,寻找发出声音的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旖旎 “除了我,还有谁敢夜探你的闺阁?”赵玄璘从屏风后幽幽转了出来,一脸无辜地看着许岚秋,“我听说你今日自画舫离开后就被召入了宫中,本想去宫中打探是怎么回事,没曾想正好与你错过,最后无法,我只好到你的闺房来守株待兔了……” 许岚秋看着赵玄璘那双幽深的桃花眼,莫名从他眼中读出了幽怨二字。 “堂堂裕亲王夜探小女闺阁,‘守株待兔’还是小女的荣幸不成?”许岚秋嘴角抽搐,故意别开了脸不让自己去看赵玄璘的俊脸。 那样一张清俊无双的脸上露出这样无辜可怜的表情,实在是引人犯罪,太犯规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玄璘继续幽道,“我听说今日你在宫中受了委屈?” “倒也算不上什么委屈,这不,你那侄子送了一堆的赔礼过来,喏,都在那,”许岚秋示意赵玄璘看向自己屋中尚未整理好的一些东西,讽刺道,“你们皇室的人素来擅长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赵媛往我身上扣了个屎盆子,待知道了我是被冤枉的,当哥哥的便巴巴地帮妹妹善后,又拿这些身外之物生生堵上我 的嘴……” “若不是姑奶奶我当年在同样的路数上吃过亏,寸步不让,只怕今日还真要将这口黑锅给背实了!” 想到当年自己尚在后宫还未来得及坐稳后位时,也被人用同样的招数设计过,许岚秋语气越发不好,恍惚间竟有种回到在后宫中日日防备那群莺莺燕燕的日子。 当年先帝身边有位貌美勾人的白美人,仗着自己与后宫女子不同的奔放性格,狠狠将先帝的心勾在了自己身上,又仗着先帝的宠爱,一再挑衅身为后宫之主的许岚秋。若不是许岚秋与先帝之间本就是合作关系,只怕许岚秋真要安耐不住火气,弄死那位白美人。 只可惜,那位白美人还没等到许岚秋出手,便不知好歹地主动出手对付她了。 当时那位白美人也是选了这么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找了个好时机,趁着许岚秋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失足”落进了水中。白美人醒来以后第一件事,便是靠在先帝的怀中,楚楚可怜地解释此事不关许岚秋的事,得了一下子白的变成了黑的,众人都怀疑起了许岚秋。 索性先帝虽说宠爱白美人,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 并没有被后者的三言两语影响了判断,而是仔细盘查了当时同在的一众宫人们。 说起来,那位白美人的段数倒是比赵媛要高上许多,两边宫人各执一词,白美人的人咬死了亲眼看见许岚秋推了白美人下水,而许岚秋的宫人又咬死了不认,便是当时附近有路过的宫人,为求自保也只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当年那位白美人倒是比你这位侄女精明许多,把对我的陷害摆到了明面上来……当时我刚刚登上后位,后宫之中多的是想要看我笑话的人,白美人手段虽说简单,对我而言却是真的棘手,当时陛下也十分为难,最后也不知道是陛下从哪里得来的主意,将白美人宫中的人分开关押,不停地审问细节,最后才还了我一个清白。” 许岚秋感慨道。 “先帝是个就事论事,是非分明之刃,白美人此举无疑是直接作断了陛下对她的恩宠……你们赵家的男儿权柄与自身的威严似乎就是底线,一旦有人触碰到了这个底线,无论是谁都讨不得好。” 许岚秋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然而赵玄璘却并半点没有否认 的意思,甚至说出口的话让许岚秋有些瞠目结舌。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们赵家人是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和不许触碰的底线,皇兄与陛下的底线是皇位,是自己不容被质疑挑衅的权柄,而我只有你……” 许岚秋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想要讽刺一下嘴上过过瘾,出一下今日在宫中的气,没曾想赵玄璘这个往日最是不解风情的冰山,竟如此会顺杆子爬,踩着先帝与赵覆之,声情并茂地与许岚秋表了个白。 “你不信我?”赵玄璘见许岚秋迟迟没有反应,一双凤眼直直忘了过来,眼中似乎带着小心和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丝地害怕? “是是是,你与他们本就不一样,”许岚秋不明白自己如何能将赵玄璘眼中蕴藏的情绪,看得这般清楚,明明早就知道了后者的心意,可再见他这般小心对待自己的样子,还是叫许岚秋觉得这份感情深重,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咱们的裕亲王殿下是天下男子之中最伟岸,最特别的……”许岚秋笑着像是安抚宠物一样,安抚着赵玄璘的情绪,这会儿她已然放松了许多,拿开了方才因为紧张而 盖在身前的宝贝,露出了一双未着锦袜,赤着的玉白可爱小脚。 赵玄璘前一刻还被许岚秋哄得极好,目光却在触及许岚秋那双玉雕似的双足时,忽然顿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未等许岚秋反应过来,赵玄璘已极快地坐在了许岚秋的榻边,握住了后者的玉足。 “你干嘛?嘶……”许岚秋惊慌失措想要缩回自己的脚,却因这动作扯到了足底的水泡,疼得她生生娇吟出声,一双桃花眼更是瞬间弥漫上了水雾。 “怎的弄成了这样,”赵覆之看着许岚秋玉白双足底下,露出的一个个狰狞的水泡,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之色。 “宫门距离暮云殿不算近,你也知晓,午后日头烈,那些青石板路都烧得跟锅底一般烫人,姑娘家的鞋底都是软皮面料隔不了热,我如今也算得上是娇生惯养,这一段路下来可不就成了这般模样……” 方才无人询问时,许岚秋还能告诉自己不要矫情,强忍着足下的伤痛,这会儿乍然听赵玄璘问起,又见他的关心毫不作为,许岚秋顿时开始觉得委屈,原本是因为痛楚弥漫上的泪水,这会儿也成了真委屈。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处,处男? “我思来想去,没弄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赵媛,她要故意误导叫人误会我陷害于她,”许岚秋想到自己在宫中时的猜测,可怜兮兮地看向赵玄璘,控诉道,“京中谁人不知裕亲王对许家六姑娘有意,定然是你哪里得罪了赵媛,这才叫她报复在我身上……” 小姑娘苍白着一张俏脸,唯一双水润的桃花眼与琼鼻红红的,好不可怜。 “是我的不是,我不过是在岛上教训了她几句,没曾想她竟是个如此小气的,”赵玄璘一对好看的剑眉紧蹙,十分自责,“你且放心,此事我定会叫赵媛给你一个交代的。这些年赵媛确实是被皇兄与陛下宠坏了……” “哼,说得好听,你们叔侄斗法,无端将我牵扯了进来,连带着你侄女也将你身上的气撒我这,合着我都不是你们许家的人了还要受你们许家的气,这是什么道理?” 显然,赵玄璘的态度还是让许岚秋十分满意的,有人给出气撑腰的感觉让许太后十分受用,但这并不代表许岚秋就轻易原谅了赵玄璘给她带来的无妄之灾,这会儿她 已经隐隐猜到了,赵覆之今日命高公公大张旗鼓给自己送赔礼的用意了。 “细算起来,今日你那皇帝侄儿倒是给我送了不少东西弥补,就是不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是想把我架到火上烤了。” “此事难说,”赵玄璘显然也随着许岚秋的话深想了。 因为先前赵覆之明显想要打压旧贵的一系列动作,京中的一众权贵世家都夹紧了尾巴尾巴低调得不行,就等着后宫选秀时,看能不能将家中女子送入宫中,以求复起。 而今赵覆之大张旗鼓如此优待许岚秋这个世家女子,顿时就叫老贵们提前看到了复起的希望,更加觉得以女子联姻一路是行得通的,届时家中有适龄女孩的老贵定然会陷入疯狂。而此间受了赵覆之另眼相待的许岚秋,定然要被架在风口浪尖…… 显然,赵玄璘也想到了这一层。 “此事你且交给我来处理吧,相信我,不会让你凭白受了委屈的,”赵玄璘十分认真地直视着许岚秋的双眼,宣誓般地郑重地道。 赵玄璘的双眼是赵家人代表性的凤眼,往日里这双 眼像是氤氲了一整个冬季的厚厚寒冰,叫人如何也想不到冰雪化开以后会是怎样的柔情缱绻,偏生这世间独独许岚秋有幸能感受到严冬之下的炙热…… 而此刻这双总对着她盛满柔情的双眼里,写满了郑重,深深叫许岚秋感受到了赵玄璘对自己的珍视。 “你们赵家人心思本就比旁人多了千百个弯绕,我早就习惯了,”许岚秋嘴硬着别开了脸,耳根却悄然红了个透彻。虽说她早就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也答应了赵玄璘敞开心扉尝试着去接受他,但每每只要对上后者那双温柔的眸,许岚秋总是忍不住害羞想要躲开…… “怎的伤成这样怎的也不知道上药?”赵玄璘自然没有错过少女难得娇羞的样子。 为了等待小姑娘对他的感情的回应,他已经等了十数年,自然不舍得逼急了她,吓走前者这难得的温情时刻,左右许岚秋此刻一双玉足还握在赵玄璘的手上…… “我走了一路,纤儿也跟着我走了一路,她都未曾喊不适,我就不行了?说出来无端叫人笑话矫情,”许岚秋嘟着 嘴,有些气恼道,“左右不过是些小伤,不妨碍的。我听说脚上的伤不处理的话便会化成茧子,日后再走这样长的路便不会再痛了……” 许岚秋本意只是想要抱怨,在却在赵玄璘心疼到的目光中,逐渐心虚变成了解释。 “诶,你做什么?”赵玄璘忽然抓着许岚秋的玉足,欺身坐在了许岚秋的塌边,将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引得许岚秋一声惊呼。 “别乱动,”赵玄璘没有拍了拍许岚秋露在白色中裙外的纤细脚裸,反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我给你上药,你莫要乱动。” 赵玄璘说得一本正经,许岚秋缩瑟了一下,见自己挣不脱后者的手,干脆任由他去了。 不得不说赵玄璘的上药手法当真是温柔细腻,而出自他手的药也定然不是凡品,药粉一点点地洒在伤处,原本已经疼得麻木的伤处顿时传来了一阵阵清凉的触感,叫许岚秋舒服得差点哼哼出声,而小巧玲珑的十个脚趾更是随着赵玄璘的动作缩瑟成了一团,看着一如它们的主人一般,可爱极了。 许岚 秋的脚生得小巧,磨出出泡的位置也不多,这么会儿功夫赵玄璘已经替她上好了药,可看着这对小巧的玉足,后者忽然就舍不得放开了。 “好了吗?”许岚秋双足被赵玄璘半揽在膝中,只能双手撑在腰后的床榻上,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青丝,可怜兮兮地半仰着脸看着后者。 “好了,”赵玄璘看了一眼双眸水润,一脸无辜的许岚秋,无端觉得浑身有些燥热。 “好了你还不放开我?”许岚秋尝试着抽了抽自己的脚,却无法从赵玄璘的手中抽出来,当下有些气恼地再度用上了狠劲,顺势踹了赵玄璘一脚,骂了声“登徒子”,不曾想却引来赵玄璘一声闷哼。 “可是踹疼你了?”许岚秋心道自己方才那一下可是用了狠劲的,还当真是自己踹伤了赵玄璘,着急爬起身来凑到后者身边关心道。却不知她此刻这幅装扮有多么引人犯罪…… “我方才踹到你哪里了?很疼吗?不会青了吧?”许岚秋犹不知自己给赵玄璘带来的影响,仍一脸着急紧张地想要查看自己给赵玄璘添上的“伤势”。 第三百三十六章 情难自控 少女身上淡淡的处子幽香萦绕在鼻尖,尤其是她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此刻还不带半点情欲的在自己身上不住地点着火,饶是赵玄璘自诩意志坚定,这会儿也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着叫嚣不休。 “无妨,”天知道赵玄璘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强压下自己沸腾的血液,将许岚秋那双“作恶”的小手摁下。 “你声音……”许岚秋刚想说赵玄璘的声音沙哑得有些不对,感知到握着自己手的那双大手传递来的温度,前者顿时僵住了,待她再想明白时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强硬地挣脱了赵玄璘的手想要缩回床榻里边,却被后者猛地自身后环抱住了。 “流氓!”许岚秋红着一张脸,挣了挣没能挣开赵玄璘的禁锢,咬牙骂了后者一句,“快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秋儿别闹,让我抱抱,一会儿就好……”赵玄璘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依旧沙哑得吓人,偏生他这话是对着许岚秋的耳边说的,无端竟叫许岚秋听出了几分撩人感。 “过会儿纤儿要进来掌灯的,你快些放开我,”许岚秋没想到自己扛过了赵玄璘妖孽的容颜,和他炙热隐忍的感情,却差点栽在他这失控 沙哑的声线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许岚秋越发暗恨自己不争气,更想离赵玄璘远远的,好让自己冷静冷静,偏生以往对她百依百顺的赵玄璘此刻却将她抱得死紧。 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两人靠得这般近,几乎隔着布料就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从未与人这般亲近的许岚秋越发觉得羞涩尴尬。 “我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赵玄璘沙哑着嗓子,重复着自己的请求。 这会儿二人靠得极近,许岚秋自然能察觉到赵玄璘身上的不妥。虽说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曾说涉及过情爱之事,但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年还要执掌那么大的一个后宫,许岚秋自是对男女之事有些了解…… 想到自自己认识赵玄璘以来,他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性子,更是不曾听过他的桃色绯闻,许岚秋顿时默然,原本挣扎的心也弱了。该不会赵玄璘还是个雏儿吧? “抱歉,是我失礼了,”就在许岚秋胡思乱想期间,赵玄璘也终于缓了过来,留恋却温柔地放开了许岚秋娇软的身子,再度恢复了往日彬彬有礼的样子,离得她远远的十分规矩。 许岚秋原就羞涩得不行,一得了 自由立刻朝着床榻内侧钻去,下意识地拦住了锦被,一脸防备地看着赵玄璘,却不知自己这样无心的一系列举动,有多刺痛后者的心脏。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赵玄璘原本明亮的双眼顿时一黯,语气略带失落地告辞,随后起身离开。 眼见着就要到赵玄璘每次出入许岚秋的窗户前,还没等到小姑娘的回应时,赵玄璘心中一片失望,心中已经在设想着回去后,要送什么东西来弥补自己今日的唐突,却忽然被许岚秋叫住了。 “赵玄璘……”许岚秋发誓,她真的从赵玄璘离开的背影中看出了“落寞和伤心”的意思,这才叫住了赵玄璘,可见他当真停下脚步,前者又有些后悔了。 堂堂大魏的裕亲王殿下会因为被一个姑娘拒绝而伤心落寞吗?许岚秋有些不相信。但自己都把人叫住了……看着赵玄璘转过来时那一脸希翼的脸色,许岚秋自觉自己还是得说点什么才好。 “你,你这么多年,身边没有姑娘吗?”良久,许岚秋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许岚秋便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怎的就口不择言,想什么就直接问出口了呢?! “咳咳,并 没有,”赵玄璘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正在想许岚秋为何有此一问,又见后者已经羞涩得将脸埋进了被褥之中,顿时了然,只怕她此刻比自己还要尴尬…… “当年求娶你不成后,父皇与皇兄倒是赐过几个姑娘给我,只是我心中有人,又并不热衷男女之事,便借口身子不好,不想耽误旁人推拒了过去……时间长了,便也没再有人往我府上送人了。” 至于着心中有人,有的人是谁,想必不用说都能猜到。 “至于方才,实在是因为……情难自控,”赵玄璘红着脸,强行替自己辩解了一句。他可不是在所有女人面前都会这般失态的,实在是自己心爱的姑娘就在怀中,换做圣人只怕也难做到坐怀不乱。用一句情难自控来概括足够解释许多了。 “那,那你憋了这么些年,身体不会有事吗?” 许岚秋再度闹了个大红脸,压根没敢细思赵玄璘话中的意思,又见后者一脸兴奋期待地看着自己,许岚秋自觉不好在这个时候露怯,良久才生硬地没话找话道,只是这话一说完,她再度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咳咳,”赵玄璘似也是没有想到,许岚秋会忽然与 自己聊起这么“劲爆”的话题,一时间难免有些尴尬,但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前者也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露了怯,强忍着尴尬解释道。 “我身边常年有宫中的太医调养,这些年又常年习武健体,便是武功不如何,好歹身体也比寻常人健壮许多,于子嗣上更是无害。你若是实在担心这些,我,可以证明……”至于怎么证明,这便要看许岚秋自己愿不愿意配合了。 “谁要你证明了,”许岚秋没有想到说来说去最后脸红尴尬的又成了自己,反倒是赵玄璘一脸期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前者羞恼地骂了赵玄璘一句,狠狠将自己怀中的绣枕扔向了赵玄璘,“要走快走,天色不早了纤儿该过来给我守夜了!” 赵玄璘完美接住了许岚秋扔过来的绣枕,面上还带着羞涩的笑意,半点没有挨骂的自觉性,乐呵呵地应了两声转身爬窗离开了许岚秋的卧房,徒留小姑娘一人望着敞开的窗户苦闷不已。 “真是个没头没尾的家伙,哎呀,我的枕头怎的也给我带走了!”赵玄璘走后良久,许岚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把自己随手丢过去赶人的绣枕也一并带走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赵媛的心思(一) 当夜,许岚秋在纤儿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换上了新的枕头,一夜无眠,而赵玄璘则抱着沾染了少女发间幽香的绣枕一夜好眠,恍惚中似乎还梦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披上了凤冠霞帔,牵着他的手相携到白头的画面……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不止许岚秋与赵玄璘二人,还有许多的勋贵都因为今日赵覆之的反常之举而彻夜难眠,另外还有暮云殿中本该因为惊吓“昏睡不醒”的赵媛。 “滚,给本宫滚出去,郑姑姑把今日伺候过许岚秋的那些宫女全部给本宫发配出去,让她们去辛者库!她们不是喜欢伺候人吗?敢伺候本宫以外的女人,本宫就要她们去做这宫中最苦最累的活计!” 赵媛狠狠将自己榻上的锦被绣枕抓起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冲今日领许岚秋进门的哪位古板姑姑骂道。这会儿的赵媛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面目可憎的精神样子,哪有白日时在赵覆之面前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 暮云殿寝宫的小宫女早被这位祖宗的怒火吓得瑟瑟发抖,在郑姑姑的示意下,一个个逃也似地离开了寝宫 ,活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 “姑姑,你说皇兄是不是厌弃我了,再也不疼爱我了?他这般给那臭丫头长脸,不就是在下我的面子吗?这一出后,今后宫中谁还会在意我这个公主?” 宫中再没了外人以后,赵媛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像是普通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抱着郑姑姑的腰身哭得可怜。 “殿下说什么傻话呢,陛下最是心疼您的,旁人如何也越不过您去,您可是陛下血亲的皇妹呢,陛下今日此举何尝不是在维护您?”郑姑姑古板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慈爱的神色,温柔地抚摸着赵媛的脑袋。 “姑姑莫要哄我了,媛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皇兄今日此举定然是想要借着给那个臭丫头出头警告我呢……郑姑姑,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太过份了?连皇兄都看不惯我了?” 这会儿夜深人静,身边再没有了外人,赵媛终于开始反思自己的不足。 “今日在小西湖时,皇叔也教训了我,说是皇兄与父皇将我宠得太过,惯得我无法无天,半点公主的样子也没有。可我们赵家的天下,唯 今只剩我这么个名正言顺的公主,皇兄与父皇不宠着我宠着谁呢?”赵媛似是在询问郑姑姑,又像是是在自问自答。 “本宫可是皇室唯一的公主了,为何他们都要向着一个外人不向着我呢?” 赵媛往日骄傲惯了,这是头一次被人下了脸子,且下她脸的还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赋予了她拥有的荣华富贵的亲哥哥……一时间,骄傲的赵媛精神十分脆弱,连自称也不断地在“本宫”与“我”之间调换,可见她的紧张。 “殿下多想了,”郑姑姑见赵媛是真的钻了牛角尖,自己想不明白,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劝道,“殿下今日对那位许姑娘所为确实太过了些……那位许姑娘也不是甚相与的性子的,陛下还未如何审问她,那位许姑娘便直接将今日公主在画舫上发生的事情一气脱出了……” 郑姑姑说到许岚秋的时候,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了少女标准的礼仪与不卑不亢的态度,前者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分忌惮。 “奴婢打听过了,这位许六姑娘不仅得了裕亲王的另眼相待,就连陛下对她都多 有照拂。殿下今日想要拿捏她的举动太过明显,只怕不止是哪位许姑娘察觉到了,连陛下也察觉到了,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郑姑姑的意思就是赵媛今日设计许岚秋的举动太过明显,不止是许岚秋自己发现了,连赵覆之也发现了,而后者今日对许岚秋弥补的举动不止是在卖赵玄璘好,也有敲打赵媛的意思。 “姑姑,我不甘心,皇兄虽说没有罚我,可他这样在宫中众人面前下我的面子,日后我哪还有脸在这宫中待着?一个两个的都对那个臭丫头另眼相待,本宫实在不懂,那臭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的?!” “郑姑姑,你告诉我,我的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何皇兄没有罚那个丫头,最后还叫我身边的宫女去伺候那样一个卑贱的人?”赵媛忽然抓住了郑姑姑的衣袖,不甘道。 “唉,”郑姑姑自幼伺候赵媛长大,如何能不清楚后者的脾性,叹息了一声才与赵媛解释道,“公主可还记得先帝当年后宫的那位白美人?” 赵媛的生母是当年颇受先帝宠爱的纯妃娘娘,同样是母族家世不显靠着盛宠立足 的,纯妃自然没少提过那位白美人,而赵媛当时虽是年幼,却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当年那位白美人也做了与公主今日相似的事……”说着郑姑姑与赵媛说起了当年的过往,等到不长不短的一个故事讲完,赵媛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当年白美人与孝贤太后一事在后宫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前朝,而最后出主意帮着先帝查出真相的,正是裕亲王,彼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正是在此事以后,陛下才被记在了孝贤太后的名下……” 郑姑姑说着一脸追忆地摸了摸赵媛头,继续安慰道。 “所以说,殿下,陛下并不是不够在意信任您,而是他曾亲身经历过相同的事,恰巧那位许六姑娘又是个精明不肯吃亏的主,当着陛下的面也敢顶撞,说出事实,这才有了今日这出。” “怪只怪我当初年幼时,竟将母妃无意中当故事说与我听的白美人的事记在了心上,此次落水后并未深思就顺着心意做了这档子荒唐事,如今我只怕我的这些阴谋卑劣的手段被皇兄知晓后,皇兄将要厌弃我……” 第三百三十八章 赵媛的心思(二) 赵媛心中还是忐忑得厉害,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生母出身卑微,从当年的先帝到如今的赵覆之,赵媛与纯太妃之所以能保持着表面风光,全是靠着两代帝王的垂怜宠爱,一旦帝王的宠爱没了,她赵媛除了一个公主的身份外什么都不是。 事到如今,为了自己的前程,赵媛终于知道后悔了。 “殿下您看,陛下若当真如您说的那样不在意您,大可在您清醒后过来兴师问罪,教育您,可您清醒的消息已经传过去这么久,陛下只叫宫人们细心照顾好您,并没有教训您的意思,足可见您在陛下的心中还是比那位许姑娘重要的。” 郑姑姑显然也是看出了了赵媛的悔恨害怕,连忙又柔声安慰道。 “说到底只能怪此事太巧,并不是公主的错,若要怨只能怨那位许姑娘运气太好,公主不必过于担忧。” “但愿真如姑姑所说的那般,”赵媛总算被哄郑姑姑哄得心中舒坦了许多,气性过去了,也开始思索如何应对此事,“毕竟是我‘错怪’了那位许姑娘,她又是灵姐姐名义上的妹妹,待天明后姑姑替我带上礼物,再去宁国公府走一 趟吧。” “如此最好,奴婢就知道公主是个聪明的,”见赵媛终于自己想通,郑姑姑面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公主殿下与当年的白美人不同,白美人是存心要陷害孝贤太后,而殿下只是惊吓坏了的无心之举,明日再由奴婢亲自出面与许家姑娘赔礼后,大家只会觉得公主善良大度,便是陛下也会以为误会了您……” 赵媛乖巧点头,虽说此事至此算是圆满解决,并未影响到自己的形象,但赵媛只要想到郑姑姑将要亲自上门给许岚秋道歉,心中却仍有些不甘。 天下谁不知道郑姑姑是她赵媛的心腹,是一举一动都能代替她本人的人,郑姑姑亲自上门给那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臭丫头道歉,与自己亲自出面给许岚秋道歉有什么不同? 赵媛越想越觉得气恼,但此事显然已经由不得她不做,只好在心中暗暗思量着,日后要怎么再把此次的场子找回来。 翌日,宁国公府。 今日的宁国公府一改先前群英宴后被皇上厌弃的低迷气压,阖府上下大到主子,小到花园里扫撒的婆子,无一面上不露着喜色。 很显然昨日赵覆之对许 岚秋的恩赏让众人再度看到了宁国公府复起辉煌的希望,是以今日不止府上的主子,连带着下人们都觉得好日子指日可待,一个个充满了干劲。当然,这些欢喜的人里并不包括许岚秋。 昨日与赵玄璘闹到了半夜,白日里许岚秋差点睡迟,若不是纤儿催着只怕后者还要抱着锦被再睡一觉。 “姑娘可要动作快些了,昨日晚膳时老夫人就说了,今日想与姑娘一道用早膳,姑娘若是去晚了难保老太太要多想,”纤儿如常地帮着许岚秋收拾着自己,一边不断絮叨道。 许岚秋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容易紧赶慢赶地赶到柳氏的慈安堂时,前者的困意也终于消散了个七七八八,望着这会儿才开始明亮起来的天色,许岚秋欲哭无泪。 想当年她刚入后宫,在先太后面前立规矩的时候,都不曾这般凄苦过,看来复仇的计划必须要提前了,否则柳氏再这般日日“亲近”对待她,许岚秋只觉得自己必然要短命上好几年…… 在纤儿的催促下,许岚秋自认来得已不算晚,不曾想在慈安堂院中等候的时候,却见到了许岚 灵。 “六妹妹来得巧,方才易嬷嬷才道祖母这会儿正好起身,咱们再等会吧,”许岚灵面上和善的笑着,不见半点戾气。 “这倒是应了那句老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姐姐这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吧?”许岚秋同样笑得一脸和善,目光却在许岚灵被洇湿的裙角双肩处多停留了片刻。 夏日虽说气温炎热,但在烈日出来前,还是有未干的露水,三房距离慈安堂的路途并不算远,但这一路走来势必要经过后花园,尤其柳氏还是个附庸风雅的性子,慈安堂中布置得极其雅致,处处都是花草…… 由此可见,许岚灵来得绝对极早。 许岚秋多少能猜出她这般用心的深意,不过可惜了,柳氏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性子,任由许岚灵再如何殷勤,只怕注定是对牛弹琴做无用功了。 心中虽鄙夷着柳氏的人品,许岚秋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她与许岚灵之间虽说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却并不代表她们二人从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许岚秋自认自己不是甚大度的圣母,自然不可能去提醒许岚灵这种事。 就在心思各异的姐妹二人维持着表面 和谐,扮演着姐妹情深的表象的时候,柳氏终于磨磨蹭蹭起来了。易嬷嬷唤了许岚秋二人进屋,很快大厨房的人便送来了琳琅满目的早膳,摆满了一桌。 柳氏今日心情极好,还特地吩咐大厨房准备了好几道许岚秋爱吃的早膳。 “近日天热,听易嬷嬷说祖母的胃口也不佳,正好喝些清粥开开胃,”三人落坐后净了手,许岚灵立即乖巧地接替了易嬷嬷的活计,十分孝顺地给柳氏盛粥布菜。 “灵丫头有心了,坐下一起吃罢,”柳氏对许岚灵的殷切并没有多大的触动,面色淡淡。 许岚灵面色讪讪,饶是她落水后已经极力保持性子的平和,这会儿也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任谁一番好意这么被人糟蹋心中也要不快的…… 许岚秋不免对许岚灵表示同情,可惜还没等她幸灾乐祸多久,这火又烧到了许岚秋自己身上。 “秋丫头往日不是最爱吃虾饺吗?祖母昨夜特地命大厨房准备的新鲜食材,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柳氏一改对许岚灵的冷淡,对许岚秋十分亲近不说,甚至还殷勤地给她夹起了菜,全不顾一张桌上的许岚灵的心情。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早膳 “祖母夹的自然是好的,”许岚秋面上的笑容十分尴尬,饶是她自诩面皮极厚,这会儿也有些尴尬。 “祖母一片好意,六妹妹可莫要辜负,快尝尝吧。” 许岚秋万万没有想到,许岚灵竟然也会帮着柳氏说话,明明前一刻后者才被柳氏落了脸,下一秒竟然帮着柳氏说话,给她递台阶,这…… 想当年许岚秋自己也是在吃了不少亏后,才学会了收敛和隐忍,没曾想许岚灵不过多大,竟也有这般好的耐性。许岚秋瞬间对许岚灵改了观。 柳氏和许岚灵两个联合起来劝,饶是许岚秋再如何别扭也只好在两人热情的目光中,咽下了柳氏殷勤夹的虾饺,差点没把许岚秋给噎死。 “祖母三姐姐你们也吃啊,”许岚秋不住劝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被这么强塞着喂东西还要叫二人“热情”的目光盯着,倒不如拉着柳氏等人一块吃。于是继柳氏与许岚灵之后,许岚秋也加入了布菜大军,不断给二人的碗碟中添菜。 一顿早膳当真是用得十分融洽,最后不止是许岚秋,连带着柳氏和许岚灵都吃撑了。 一大早的,孙辈中出落得最 好,最叫柳氏满意的孙女就在跟前伺候着,诚如柳氏这般自私的人,面上都不由带了真切的开心。 祖孙三人“融洽”地用完了早膳后,纷纷挺着有些难受的肚子,坐在柳氏的屋中喝着易嬷嬷特地准备的消食的早茶。 “内务府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只道是最近三月内选秀便要提上日程,祖母想着,你们姐妹二人素来感情要好,此次也正好到了适龄的年岁,正好结伴到宫中走上一遭,便是选不上,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你们觉得呢?”柳氏抿了一口茶水以后,终于说到了今日的正题。 若说原来她还在顾忌着许岚灵的心情,但听许岚秋说了昨日前者帮她在赏荷宴上解围的行为,还有方才许岚灵与许岚秋融洽的相处方式,越发让柳氏觉得这姐妹二人已经放下了过往的芥蒂,这才说出了方才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柳氏这话说出来,莫说是许岚灵脸色一僵硬,许岚秋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咱们宁国公府如今大不如前,你们身为许家的姑娘,也该知道家族的荣誉对你们有多重要,家世辉煌的母家总是外嫁姑娘的仪仗…… ”见两人的面色都不好,柳氏十分自然地又搬出了之前劝过许岚秋的那套,为了家族的理论来。 饶是许岚秋与许岚灵之间有诸多的芥蒂,对于二人同时入宫选秀一事,两人都是一样的抗拒抵触,但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离开慈安堂,原本名义上的姐妹,实际上的仇人,难得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打着哈哈糊弄着柳氏。 许岚秋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听柳氏说教的期间,前者一双桃花眼心烦意乱地四处乱撇,却正好对上了许岚灵同样不耐的双眼,姐妹二人难得默契地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并不想入宫,”许岚灵惊讶与自己从许岚秋的脸色眼神中读出来的讯息,转念一想又觉得理当如此,兴许在自己的眼中进宫已经是她唯一的出路,可对许岚秋而言却并不是…… 想来也是,能被裕亲王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爱慕着,便是天下的男子再好也入不得自己这位妹妹的眼了吧?自己苦心经营的,不过是旁人唾手可得,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想到这,许岚灵不免露出了一抹苦笑,顿时更加没了与许岚秋争斗的 心思。 许岚秋自然察觉到了许岚灵的目光从针对到毫无恶意的转变,当下虽觉得奇怪,但在后者笑着扛过来的时候,仍是下意识地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一时间两人竟同时生出了一阵同病相怜的错觉。 柳氏仍在喋喋不休,像是夏日里躲在树丛中鸣叫不知的知了虫一样,烦人得很。就在许岚秋绞尽脑汁想着要找什么借口,躲过柳氏的时候,就见易嬷嬷忽然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大喜,三老爷今日十分精神,非说要亲自过来给您请安,这会儿正在门外候着呢!” “可是真的?快快,让人进来!”柳氏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与许岚秋等人说教。 自从先前太医院院首断定许珩疯了以后,柳氏便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充满了愧疚和心疼,单看柳氏对许岚秋那段时间的迁怒,便可知晓她的内心有多煎熬。 要知道,许岚秋算起来可是许家如今全部的希望了,不说府上的下人,就连大房的许璋夫妇都不敢给许岚秋甩脸色,只恨不得将人供起来……柳氏心中惦记许珩,不忍见他平日疯疯癫癫的样子,算起来已经 有挺长一段时日不曾见过许珩了。 也亏得先前太医院的院首是个有本事的,留下来的药方都是极好的,这段时间下来听说许珩按时喝药,已经能短暂的恢复清醒了,只不过还不认人,今日乍听易嬷嬷说许珩清醒着过来,还知道给自己请安,可不得让柳氏乐疯了? 许珩的到来一时间将许岚秋二人解救于水火之中,许岚灵倒是松了一口气,面上难掩的轻松之色,许岚秋的脸色却有些勉强。 虽说赵玄璘一早就跟她保证过许珩如今的情况,安抚许岚秋不用担心后者会揭露她的真面目,但许岚秋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忐忑,尤其是在现在这么个要紧的时候。 再过不久宫中就要选秀,有内务府选秀这么大的幌子在前面打掩护,想来赵覆之的动作也会加快,到时候想必许琰应该也到了,许琰一到,只要他一脱离宁国公府,许岚秋所有针对柳氏和宁国公府的计划便可以全部摆到明面上实行,可前提是她不能暴露…… 想到当年与柳氏之间的恩怨,许岚秋眸色幽暗,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后,柳氏还能像如今这般待她。 第三百四十章 许珩病愈? 就在许岚秋胡思乱想心中忐忑的期间,许珩已经被易嬷嬷迎进了厅中。 “给母亲请安,”许珩规矩地朝柳氏行了个礼,许岚秋与许岚灵也连忙起身给许珩行礼。 许珩就像是不曾经历过先前在花园中被许岚秋撞破,甚至被她吓破了胆一事,脸色十分寻常地朝二人点了点头,示意许岚秋二人免礼,将自己父亲的架子端的高高的,看不出半点不妥。 许岚秋倒是不意外许珩今日的态度,是她想岔了,先前的紧张都是多余,有赵玄璘的人日日跟在许珩身边,后者就算是短暂回府了清醒又能如何?有赵玄璘的人盯着,许岚秋半点不害怕许珩能说出不利自己的话。 而趁着这回儿功夫,许岚秋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病初愈”的许珩。 许家的基因好,哪怕是柳氏这个蠢货,年轻时也生了一张妖娆美艳的脸,更不用提曾经神勇俊美的老国公了,而身为两人的孩子,许珩与许璋虽说继承了柳氏愚蠢的智商,但二人的容貌还是生得极好。 当年闻氏虽是被柳氏以权压人,强行求给了许珩,但也要得益于许珩那英俊的表象,才 没叫闻家闹出太大的动静。更不用提后边柳氏赏给许珩的那两位姨娘,还有当年的安氏。 许珩生得不错,便是这么长时间的卧床休养,也只是让他的脸上添了几分憔悴和病态的苍白,更有一种落寞书生的气质,像极了才子佳人话本里的落魄书生……只可惜,许岚秋最是反感这种颓废的书生样,心中对许珩的恶感更甚。 “老三来得正好,可用过早膳了?”柳氏这会儿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许珩身上,哪里还能注意到此刻坐在厅中的另外两个孙女,对自己亲爹厌恶的表情? “……儿子无妨,因为儿子的病叫母亲担忧,这么长时间未曾给母亲请安,是儿子的不是,儿子近日身子已经好了很多,怕母亲难过精神一好便赶着过来给母亲请安,不想倒是在这里碰上了三丫头和六丫头。” 许珩一脸愧疚地与柳氏道歉着,两人间母慈子孝的样子十分和谐,倒真叫人看不出前者前不久还是个精神混乱神志不清的疯子。 许岚秋与许岚灵趁着柳氏与许珩温馨闲话家常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无奈,看来二人这会 儿都十分想要离开慈安堂。 奈何,柳氏与许珩,一个是她们的父亲,无论后者多不称职,到底是二人甩不开挣不脱的,名义上的父亲;另一个则是掌握着二人人生大事与未来之路的柳氏,更是二人名义上的祖母,旁的不说只是一个“孝”字便能将许岚秋二人死死压住。 饶是许岚秋与许岚灵往日再如何不对付,此事达成了共识后,多想离开此处,也无法平淡开口率先说要离去。 “母亲,儿子思绪混乱的这几日,府上无事吧?” 许珩仍亲昵地握着柳氏的手,余光落在许岚秋身上,见她虽是面上带着孝顺的笑,但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自己与柳氏身上时,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后者相似的桃花眼中有暗芒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了自然,继续拉着柳氏闲话。 “府上都好,你只要养好身子就是,”柳氏身为许珩的母亲,自然不会错过他这看似细微的小动作,见许珩一直留意着许岚秋,目光中隐有忌惮的样子,心知可能许珩有话要对自己说,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边上被她冷落的两个孙女儿。 “秋丫头去帮我沏壶茶吧,我 这院内的丫鬟沏茶的手艺不知为何,比起你总差了那么点,”柳氏面色如常地对许岚秋吩咐道。 “应当是祖母喝惯了秋儿沏的茶水,这才喝不惯院中其他姐姐的手艺,”许岚秋早就想躲出去了,自然没有拒绝柳氏的意思,顺着柳氏的吩咐应了下来,极快的溜出了厅中。 许岚灵望着许岚秋离开的背影,忽然间有些羡慕,怎么看许岚秋那干脆利落的背影,都叫她觉得后者有种逃离是非之地的洒脱感觉,无端叫许岚灵有些羡慕。 “近来府上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先前孩儿神志尚清醒时,曾听闻陛下已有开始选秀之意思?” 待到许岚秋离开后,许珩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也带了几分轻松之色,但只怕许岚秋没有走得太远,再与柳氏说话时,许珩还是试探着,将话头往许岚秋身上引。 “难为我儿病中还要在牵挂着府上,”柳氏自然看出了许珩神色的松动,但还未猜透为何他会如此,只能顺着许珩的话接道。 “选秀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至于咱们府上的情况,我儿不必担心。咱们家秋丫头与灵丫头都是聪明的 ,昨日两个丫头去赴了钱尚书家千金的宴,还得了公主殿下的喜爱……” 柳氏似是为了安抚许珩,又似想要将府上近来好转的喜事与他分享,毫不保留地说出了昨日许岚秋得了赵覆之封赏一事。 “灵丫头自幼入宫伴在公主身畔,得公主高看一眼也属正常,只是秋丫头……”许珩欲言又止。 “祖母与父亲既有话要说,灵儿变先退下了,”许岚灵压根没有打听这二人秘密的心思,见许珩这幅神色,立刻起身想要借故与许岚秋一样离开这是非之地。 “灵丫头留下吧,咱们祖孙几个有什么要避嫌见外的,”柳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同意许岚灵离开的要求,反倒拍了拍许珩的手,转头对易嬷嬷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祖孙三人说些体己话,屋里不必留人。” 易嬷嬷自然应声,领着一众下人退下,临到要替柳氏等人关上门时,前者却又收到了柳氏暗示的目光,易嬷嬷当即了然点头,老实地合上了门,站在了门外守着。 “我儿有什么事尽管说吧,灵丫头不是外人,”柳氏见屋中终于没了外人以后,对许珩鼓励道。 第三百四十一章 想告状? 实际上将许岚灵留在厅中,并不代表柳氏如何信任她,而是柳氏另有计较。 毕竟许岚秋与许岚沁之间,说是势如水火也说不定。许岚沁本就憎恨许岚秋进了骨子里,许岚灵身为许岚沁的胞姐,亲生姐妹与姨娘生的姐妹之间,选谁似乎并不用多加考虑。 就算是不提许岚秋与许岚沁之间的恩怨,先前许岚灵落水也与许岚秋有脱不开的干系,这才是柳氏能放心叫许岚灵留下的原因。想来任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抢了自己婚约,又翻身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庶妹吧? 这会儿柳氏倒是全然忘了,许岚灵的婚约差点易主,可不是因为她在幕后操作? “母亲可还记得孩儿疯症之前的事?”许珩见柳氏坚持让许岚灵留下,转念一想,同样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暗中打探到的消息,随即与柳氏的想法不谋而合,瞬间不再顾忌许岚灵,说起了自己对许岚秋的怀疑。 “那日孩儿与秋蝉在湖畔……”说到秋蝉的时候,许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此刻许岚灵也在场,当下有些尴尬地看了后者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许珩立刻接着说了下去。 不是他不想 与自己这个骄傲的嫡女认错,实在是许岚秋不过是被柳氏借着泡茶的功夫支开,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许珩只想尽快将自己的困难告知给柳氏。 柳氏母子二人只觉得将许岚灵留在此处,商量这等机密的话题是在表示自己对许岚灵的信任,是对她莫大的恩赐与亲近,却不知早在许珩主动提到那夜之事的时候,许岚灵放在双膝上的手便紧紧握成了拳头,面色虽是如常,一双幽深的桃花眼中却满是憎恶之色。 “孩儿这病症来得蹊跷,母亲可有想过,孩儿兴许不是真的病了,而是有人在背后陷害?”许珩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不敢贸然说出,许岚秋是许玥附身这种骇人听闻的猜测。 那夜的画面他虽记得深刻,可许岚秋从头到尾都不曾亲口承认过自己是许玥,况且唯一的证人秋蝉已经被柳氏秘密处死,许珩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多少说服力,更何况他现在还顶着“疯症”的名头,便是真说出来了只怕柳氏也不会相信。 是以此刻他只敢循序渐进地试探着将自己的“病因”往许岚秋身上引导。 “父亲今日出 来时可用了药?”眼见着柳氏已经因为许珩的话,陷入沉思,许珩正在高兴,没曾想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岚灵忽然开口道。 “父亲那几日在病中,兴许不知道,您的病之所以能好,以及您现在吃的药,都是太医院的院首亲自给您开的方子。”许岚灵敛去眼中的冷意,再看许珩时一脸的紧张,端的是一副孝顺女儿的姿态,前提是忽略她方才的话。 皇宫太医院历届太医院院首,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包括本届的太医也是一样。 许岚灵开始时便先问了许珩出门前是否有用药,落在柳氏与后者的耳中定然不会多想,只会一味她这是在关心父亲,可等到后面许岚灵又特地提到了太医院院首对许珩的病的诊断,顿时又提醒了柳氏。 许珩本身得的就是疯病,那疯病的人即便是看似精神稳定了,说出来的话又究竟又几分可信? 显然许岚灵隐晦地提醒了柳氏许珩疯症一时,原本还觉得自己儿子今日是完全清醒的柳氏,会儿顿时对许珩的话半信半疑,颇有些哄着他的意思,任由他继续往下说。 “儿子知晓儿子的话母亲可能不信,可儿 子那日惊厥并不是意外,是叫秋丫头给吓的,母亲相信儿子,秋丫头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许珩显然也听出了许岚灵的话外之意,可偏生自己这个大女儿与许岚秋不对付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前者自己也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许岚灵会被许岚秋收买与她勾结,更想不通许岚灵为何会帮着许岚秋说话。 但实际上许岚灵确实是看出了,许珩可能想要将自己昏迷那日的错误全部推到许岚秋身上的打算。倒不是她想帮着许岚秋,而是许珩与自己的贴身侍女通奸的行为实在令许岚灵作呕,更是让她曾经想要一了百了的诱因之一。 抱着自己不能好过,也绝不要让许珩这个不配当父亲的人渣好过的想法,许岚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维护不在此处的许岚秋。 “父亲说六妹妹不是普通人,那六妹妹是谁?总不能还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又或者是话本里的狐妖精怪吧?” 这般想着,许岚灵忙做出了一幅懵懂无知的样子,对着许珩不解问道。 “这,这……”许珩已经被许岚灵的话堵得涨红了脸,偏生他又不知从何解释,他倒是想要狠狠责骂 许岚灵一通,可这也难怪许岚灵,毕竟寻常人听了这话,第一反应便该是许岚灵现在这样才对。 眼看着许珩“这”了半天,“这”不出个所以然来,许岚灵心中顿时一阵畅快,刻意继续道,“说来也是,六妹妹通透机敏,蕙质兰心,莫说是裕亲王,就连陛下也对她颇有好感,说她是天上的仙子转世倒也不为过,关键是六妹妹难得还是一副慈悲心肠。” “那日太医院院首本是要离开的,灵儿记得还是六妹妹亲自去求的他老人家留下,多给父亲看诊了一道。”说着许岚灵头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愿,一直夸赞着许岚秋的好,临到末见许珩苍白的脸色,她还嫌不够似的添油加醋道。 “三丫头说得是,老三你是不知道那日的情况,太医院的院首本就是奉了旨才留下给三丫头看诊的,也是六丫头机灵这才得了院首的喜爱……当时你正昏迷不醒,原本为娘是想舔着脸求院首替你看诊,没曾想最后还是六丫头想到了前头,求到了院首前。” 柳氏被许岚灵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也对不在现场的许岚秋生了两分喜欢,顺着许岚灵的话给她说着好话。 第三百四十二章 告状失败 “那日你惊厥一事,为娘已经问过秋丫头与那个贱婢,院首大人也说了,你是那档子事后见风产生了幻觉,情绪大起大落之下这才骇出了这等毛病……治疗期间你可切记修身养性,千万莫要再在后宅厮混了!” 柳氏忽然主动提起了那日许珩昏迷前的事情,警告后者道,至于她话中的“贱婢”是谁,只怕不用多说众人心中都清楚是谁。 “你近日都在养病,怕是不清楚咱们府上的打算,我与你大哥大嫂商量过了,想说到时候的选秀,便将三丫头与六丫头同时送进宫中选秀,三丫头本就与陛下有婚约,而六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有福的,让她去宫中走一遭,便是选不上,长长眼界也是好的……“ 柳氏见许珩被自己警告得面色苍白,心中顿时有些不忍,又解释了两句自己为何向着许岚秋说话的原因,最后才放柔了声音再度警告道,“两个丫头都是你的女儿,日后你可莫要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省得伤了六丫头的心知道吗?” 许岚秋如今不同于以往,裕亲王与陛下都看重她,说不准日后宁国公府的荣辱都要系在她一人身上, 柳氏是万万见不得许珩这个生身父亲与这么个出息的孙女离了心的。 “六,六丫头自是个好的,”见自己的两个至亲都这样向着许岚秋说话,许珩脸色越发苍白,良久才有些磕巴道,说完这句看似妥协的话,后者的脸色越发难看,就连原本坐得笔挺的背脊也似乎佝偻了许多,看似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 “你自幼都听母亲的话,这次也相信母亲,母亲定会安排好一切,咱们府上迟早会回府当年的荣耀,你只要安心养病便好。” 柳氏安抚似的再度拍了拍许珩的手背,并没有注意到后者看似瞬间被抽空了精神气的样子。唯有许岚灵,在看到许珩这幅样子的时候,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厅中三人心思各异,气氛却难得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下,谁也没再主动提起许岚秋这人,似乎完全将她忘了一样,直到屋外传来许岚秋与易嬷嬷的对话。 实际上早在方才许岚秋离去沏茶不久后,原本跟在许珩身边的小厮便偷偷溜进了茶水间,告知了她厅中的异常。 听到柳氏与许岚灵都向着自己说话的时候,许岚秋心中还 有些诧异,原本想要赶回来维持自己形象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甚至刻意在茶水间多逗留了许久才过来。 “易嬷嬷怎的站在门外,祖母她们呢?”许岚秋笑得和善温柔,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手上还端着红木托盘,托盘上稳稳当当地摆着几盏泡好的茶水。 “姑娘怎的自己动手了,”易嬷嬷听不到屋中的动静,见许岚秋过来,连忙伸手接过了许岚秋手中的茶水,“姑娘千金之躯,亲自动手与老夫人沏茶也就算了,怎的还自己送过来?” 几盏茶水虽说分量不重,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有亲自像个丫鬟一样端茶的? “屋中都是自己人,想来祖母与父亲许久未见,应当有许多体己话想说,也不想身边有人打搅,秋儿想着不过几步路,祖母又不爱人打搅的话,倒不如我自己送过来,累得嬷嬷关心了,”许岚秋笑着接受了易嬷嬷的好意,解释道。 屋里屋外不过隔了一扇门,屋中的人若是说话刻意压低了音量,屋外的人必然是听不见的,可许岚秋说这一番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想来屋中的人应当听了个清楚明白…… 想到这,许岚秋勾起了一抹浅笑,心道不知许珩可有听出自己话中警告的意思? 屋中,确如许岚秋料想的那般,在她说许珩与柳氏等人身边不需要外人打扰,需要说些“体己话”的时候,许珩的脸色便骤然变得苍白,若说原先他只是因为柳氏等人对他的不信任,和身上的不适才脸色如此难看,这会儿许岚秋在门外的话却更加重了许珩的心理压力。 那夜,这个披着自己女儿皮囊的恶鬼不是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许岚秋”在明知自己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能这般有恃无恐地离开倒水,甚至放自己与柳氏等人独处,难道她就半点不担心自己告密?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有恃无恐? 许珩越想越觉得恐惧,许岚秋进门后他更是深深垂下了头,努力抹去自己的存在感。 “父亲请用茶,”许岚秋似是看出了许珩此刻心中的忐忑,借着给许珩上茶柳氏等人看不到自己表情的功夫,对后者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轻声细语地说着与她此刻的笑容截然相反的话。 “女儿记得父亲最爱明前龙井,此次可是特地借花献佛,将祖母珍 藏的茶叶找出来孝敬父亲了呢。” “你这丫头精乖得很!”柳氏笑骂了许岚秋一句,却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鼓励许珩道,“老三尝尝吧,这可是为母的珍藏,难为秋丫头还能给我翻找出来,看来是小易没有藏好。” “六,六丫头与母亲的心意,儿子自然是不能拒绝的,”许珩笑得比哭还难看,目光却不敢直视许岚秋的眼,只能接过了许岚秋手上的茶盏,有许岚秋以身躯做遮掩,谁都没有看到许珩恐惧的脸色,和颤抖得不行的一双手。 “父亲可好好好品尝女儿的手艺,毕竟父亲这杯茶女儿沏得很是用心,”许岚秋阴恻恻地说到,趁着许珩伸手接过茶水的功夫,前者刻意靠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父亲大人最好喝下这杯茶水,莫要忘了,如今的祖母可是经受不住打击,而若是我想让整个宁国公府覆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许珩了,偏生许岚秋的威胁许珩确实害怕,尤其想到这段时间神出鬼没暗中盯着自己的那些人,许珩越发觉得自己无法撼动许岚秋,最后只能耻辱地捧着茶水。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吓唬 茶盏里的茶水兴许温度只是温热,可茶盏却是极薄的骨瓷,半点也不隔热,窝在手中更是比其内的茶水烫了不知多少,偏生许珩却半点不敢放下,只能紧紧握着着烫手山芋。 “父亲试试女儿的手艺,若是不好您正好指点指点女儿,”许岚秋笑得一脸恶劣,偏生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不断催促着许珩喝下茶水。 这个恶鬼为何如此期待自己喝下这杯茶水?难道是水中加了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是自己知晓了这么重要的秘密,换成谁也不会容许知晓自己这么大秘密的人活下去的吧?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没有人知晓许珩此刻心中经历了什么样的心里路程,柳氏与许岚灵甚至还在不断附和催促着,让许珩赶紧喝下那可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好,”许珩苦笑着答应,一时间只觉得手中的茶水仿若有千斤重…… 温热的茶水入喉,茶盖打开扑鼻而来的茶香馥郁了许珩的整个鼻腔,满嘴都是清茶的芬芳,偏生许珩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已经喝下了毒药,随时可能暴毙的想法,哪里能品得出半点的滋味来? “ 父亲觉得女儿的手艺如何?”许岚秋似是看出了许珩此刻心中所想,话语里虽满是期待,可一双桃花眼却写满了戏虐,分明就是在逗弄戏耍许珩的意思。 “好,六丫头的手艺自然极好……”许珩看懂了许岚秋眼中的意思,过了这么久,他也想明白了,所谓的毒药只怕是眼前这恶鬼杜撰出来吓唬自己的,可不管怎么样,知晓自己不会死的情况下,许珩还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配合了许多。 “母亲,儿子如今精神气短,这会儿有点疲累了,便先回去了。” 许珩原本是为了告密揭穿许岚秋的真面目而来,没曾想却被许岚秋狠狠磋磨,造成了身心的双重打击,甚至连他的亲母与亲女儿都在维护这只恶鬼……许珩这会儿只想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许岚秋。 “才这么会儿就累了吗?”柳氏似是没有想到与许珩相处的时间这么短,她这个年纪大的还没喊累,许珩反倒先撑不住了。 “祖母,父亲这个病本就该多休息的,”许岚秋十分贴心地替许珩说话。 “也是,那我儿快些去回去休息吧,”听许岚秋这么说 ,柳氏这才忆起来许珩身上还有疯症,一时间也不敢多留他,连忙劝他回去休息。 望着许珩憋屈离开的背影,许岚秋面上的笑如何都无法掩盖,而这一幕正好落入了许岚灵的眼中…… 许珩走后不久,柳氏也没了继续说教的心思,疲累地让许岚秋二人退下,倒是省了她们两再找借口。 “今日之事,倒是谢过三姐姐帮我说话了,”离开慈安堂,许岚秋难得主动开口对许岚灵表示自己的感谢。就算事先没有赵玄璘的人来告密,许岚秋也不是傻子,回去后见许珩那副明显告状没人信的姿态,如何能联想不到许岚灵身上? 一码归一码,虽然想不通为何许岚灵要帮自己说话,但这并不耽误许岚秋道谢。 “六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说到底道谢只是许岚秋自己的想法,却没有想到许岚灵并没有接受她的谢意。 “三姐姐说的是,并没有什么事,不过……”许岚秋虽不明白许岚灵为何不接受自己的谢意,但这并不影响自己欠了她一次这个事实,“若是日后姐姐有需要之处,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妹妹定然 不会推诿。” “不必了,”许岚灵微微蹙眉,随后笑得无害,柔声道,“六妹妹这话说得见外,我是当真不清楚我帮了你什么,更何况便是真的我无意中帮了你什么,咱们姐妹之间也不必如此见外。”许岚灵这是完全不准备承许岚秋的情了。 许岚秋已经多年不曾欠过人情,更是没有料到许岚灵竟然会这般回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六妹妹若是觉得为难,不若这样吧,”许岚灵似乎看出了许岚秋的纠结,笑道,“再过不久内务府便要招诸位秀女入宫,届时还望六妹妹能多多帮扶为姐一把,便当是你的谢礼了,如何?”说着许岚灵一改往日形象,难得朝许岚秋眨了眨眼。 “诚如三姐姐方才所说,姐妹之间相互帮助本就是理所当然,三姐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许岚秋同样报以善意的笑,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随后两人都没有再提方才在慈安堂一事,反说起了无关紧要的女儿家的话题。两人闲话间,已经走到了三房的院落,再往前便不顺路了。 “为姐便不送六妹妹了,六妹妹莫要忘了咱们方 才的约定,”许岚灵笑着对许岚秋道。“自然,”许岚秋点头,目送着许岚灵进入三房的院门,这才与纤儿离开。 “姑娘为何要答应三姑娘的话,您该不会当真与三姑娘冰释前嫌了吧?”回去清平园的路上,纤儿不解道。 “你当你家姑娘当真是如此大度的人?不过是因为人家帮了咱们,投桃报李罢了,”许岚秋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更何况,入宫本就不是咱们的本意,我这位三姐姐应当也看出了我志不在后宫,这才会系主动提出联盟的要求。” 若说开始时许岚秋还没有想明白许岚灵的用意,冷静了片刻后,她已经猜出了许岚灵的想法。无非是记恨着先前许珩与自己的侍女搞在一起,这才不想让他得逞,不管许珩想说什么,没曾想竟是无意中卖了许岚秋一个好。 但是显然许岚灵自己心中也清楚,自己的想法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许岚秋看穿,这才懒得拿这不轻不重的人情要求什么,反倒借此做为引,放下身段与许岚秋求一个联盟的机会。 想到这几日许岚灵的表现,许岚秋自然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许岚灵的疯狂(一) 听明白了许岚秋的解释,又知晓她自有主见后,纤儿也没再多问,反倒是方才领着丫鬟回到三房的许岚灵这会儿又遇到了与许岚秋一样的难题。 “姐姐当真好计谋,如今为了自己的日后,甚至都与仇敌联盟了,”许岚灵前脚刚刚踏进院中,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阴阳怪气道。正是多日不曾出来蹦跶的许岚沁。 自从先前被许岚灵狠狠呵斥一通以后,许岚沁已经许久不曾出过自己的房间,今日也是在听说了许岚灵去柳氏的院中,眼见着时辰不早,后者心道许岚灵应当又如往日一般,殷勤地留在慈安堂配柳氏用午膳了,这才出来放放风,没曾想竟然叫她听到了这么出好戏。 自己的亲生姐姐,竟然与杀母仇人结伴同行,听她们二人的对话,许岚灵甚至还帮了仇人,这样也就算了,她竟然还主动提出了与许岚秋结盟的要求! 若说开始时,许岚沁还能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许岚灵不过是落水一次,这才性情大变,对自己这个亲妹妹这般防备抗拒,只要时日长了,许岚灵定然会恢复正常,可沁儿听到许岚灵方 才与许岚秋的对话后,许岚沁再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你是当真忘了母亲的死,闻家覆灭的原因了吗?!”许岚沁越想越觉得不甘愤恨,连姐姐都不叫了,红着一双眼死死瞪着许岚灵愤怒道。 “你倒是终于有所长进,没有动不动就哭鼻子了,”许岚灵满意的看了许岚沁一眼,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反倒答非所问道。 “你莫要多想,我自有我报仇的方式,”许岚灵原本还对许岚沁的“长进”有些满意,此刻见她还是这幅无理取闹的样子,不禁失望不已,随口安抚了后者几句,便想离开,奈何许岚沁怎会如此轻松放她离去? “你所说的报仇方式,就是与自己的仇人为伍联盟?”许岚沁终于没忍住望着许岚灵的背影哭出了声,“为了能得到仇人的帮助,你甚至不惜帮着仇人?许岚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做亲者恨,仇者快的蠢事你知不知道!” 许岚沁的话一出口,原本快步走在前方的许岚灵身形顿时一僵,随后停下了脚步。 “啪……” 可就在许岚沁心中欢喜,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自己这个蠢货 姐姐的时候,却见她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跟前,随后高高扬起了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了许岚沁的脸上。 “你竟然打我?为了那个贱人?”许岚沁被许岚灵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偏了脸,半饷才回过神来,泪眼朦胧地控诉着。 “你跟我过来,”许岚灵却不管许岚沁此刻心中作何感想,反手抓住了后者的手臂,直直将人往屋中拉去。 “你埋怨我不顾生死大仇,你可有想过我这么挫自有我的道理?”回到屋中许岚灵反手关上了房门,毫不留情地直接骂道。 “你觉得我在做亲者恨,仇者快的蠢事,可你有想过,这个府上除了许岚秋外,还有谁是咱们的仇人,谁是咱们的亲人?”许岚灵说着,同样红了眼,自问自答道,“没有,都没有!自从咱们的母亲与外祖一家覆灭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咱们已经没有亲人了!” “你觉得这个府上的是你的亲人吗?对,他们是你名义上的父亲祖母,可你是否有动脑子好好想过,咱们的母亲是为什么死的?诚然这其中逃不开许岚秋的手笔,可若是他们不曾逼迫母亲,而是好 好将此事调查清楚,母亲可会死?你当真以为,许岚秋有那个本事逼着母亲自尽吗?” 说着许岚灵也红了眼,歇斯底里却要压抑着声音,颤抖着继续与许岚沁解释道。 “你以为这样的人算得上是咱们的亲人吗?母亲刚死,她们便将咱们锁在院中,甚至让许岚秋那个杀害母亲的凶手去主持母亲的葬礼,这是为什么?闻府一倒,祖母便算计着准备将我的婚事换给许岚秋,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实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你还要告诉我,咱们的仇人只有许岚秋一人吗?” 许岚灵歇斯底里的话终于镇住了哭闹不休的许岚沁,后者跌坐在地上一时间除了哭着呢喃着“不可能”,再没了别的反应。 压抑了这么久,将心底的仇恨一时间全部说出,摆到明面上来,许岚灵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坐在了椅子上,任由眼眶里的泪水无声落下,半饷没有反应。 不错,她想要报仇,不仅仅是报许岚秋身上的仇,更有对整个宁国公府的恨。许岚灵恨,不仅恨许岚秋的算计,同样也恨柳氏与许珩等人的自私不作为。 若 说闻氏坏了宁国公府的名声也就算了,可闻家何其无辜? 身为姻亲,宁国公府受陛下厌弃时,闻府都不曾落井下石,甚至暗中还有帮扶,可一旦闻府出了事,柳氏等人立刻远远避开了去,甚至连自己姐妹两个姓许的,身体里留着许家鲜血的人,都能毫不犹豫的放弃,这叫许岚灵如何能忍? 更不用提事后柳氏还想着将她的婚事易主,而荒唐如许珩,两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父亲的,不曾想过安慰自己的儿女,更是毫不顾忌儿女的名声,与许岚灵的贴身丫鬟搞在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累加在一起,到了最后反倒叫许岚灵恨整个宁国公府,更甚对许岚秋的恨意。 “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许岚沁没敢抬头去看许岚灵此刻的表情,失魂落魄地问了一句。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许岚灵低头看了一眼仍狼狈坐在地上的许岚沁,面上难掩失望之色,“我想要这座宁国公府给母亲,给闻家陪葬……”许岚灵幽道,声音小的像是烟雾一般,落入许岚沁的耳中却是十分清晰,同时带给她的震撼也是数倍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许岚灵的疯狂(二) “可,可是祖母说,不管何时,只要你身为女子,身后的家族就是你唯一的依仗,只有你所在的家族好了,你才能谋求到好的婚事,才能在各种宴席上被人高看一眼……” 清楚知晓许岚灵的打算后,许岚沁发自内心地生出了几分恐惧,她很想质问许岚灵是不是疯了,可以自己对她多年以来的了解,许岚沁很清楚,许岚灵此刻究竟有多么的认真。 “那些都是他们诓你的话,说什么家族给与咱们锦衣玉食的生活,给与咱们在外的风光,可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想不明白吗?母亲是当朝二品大员嫡女,闻家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外祖父是两朝元老,而母亲的嫁妆更是丰厚到人人艳羡……” “这么多年以来,咱们府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从前你不知道便也罢了,那次宋氏将中公铺子交给咱们打理的时候,你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吗?你当咱们这些年吃的用的穿的,中公负担得起?那些都是母亲从嫁妆里贴不出来给咱们置办的,说到底,这个宁国公府究竟是为咱们付出了什么?” 许岚灵看似冷静,神色却癫狂地控诉着,她的眼中没有眼泪,却比任 何一次哭得伤心时更叫许岚沁动容。 “说到底,不管是母亲还是闻家,又或者是咱们两姐妹,在这府上不过是两枚棋子,得用的时候,便对咱们和颜悦色,不得用的时候,便任由咱们自生自灭……沁儿,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还不够恨吗?” 许岚灵说着忽然蹲下,一双与后者相似的桃花眼冷冷的逼视着许岚沁,似是要直接往进她的心底里一般。 “可是,可是如果没了家族,咱们以后的路一样艰难……”许岚沁从未被许岚灵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一时间竟吓得身子都有些发颤,却还是保持着两分理智,天真地想要劝导许岚灵回头。 “没了家世,没了富贵又能如何?只要咱们活着,荣华富贵,迟早我都能挣回来……只要你相信我,”说着许岚灵神经质地抓紧了许岚沁的双肩,“沁儿,咱们是亲姐妹,你要相信我,姐姐不会害你的,母亲没了,闻府没了,我定然要为了你和安儿考虑的……” “三姐,你,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好好想想,不要逼我,呜……”许岚灵看似正常,实则癫狂的模样吓坏了许岚沁,一时间后者也不敢苦恼了,只不断躲避 着她的眼神哀哀哭着。 她的三姐落了一次水,似乎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岚沁总觉这样的许岚灵虽然疯狂,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许岚沁哭的可怜,良久在她的哭声下,许岚灵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理智,没再逼着她,而是重新坐在了桌前,一脸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事?”就在许岚灵姐妹二人都失神落魄的时候,却听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许岚灵匆忙抹去脸上的泪水,对着屋外冷冷问道。 “姑娘,前院有下人来报,说是静安公主身边的郑姑姑带人来了,大夫人让您收拾收拾过去见客呢,”冬梅硬着头皮回答道。 而与此同时许岚秋也收到了郑姑姑过府的消息。 “得,昨日是皇帝派人上门道歉,今儿个换了正主来了,赵媛倒是能屈能伸,反应地倒是迅速,”彼时许岚秋刚刚换上一身清凉的常服,正在书桌前给赵玄璘书信,写着今日许珩的不同,听到郑姑姑亲自上门的消息,前者冷笑一声半点意外也无。 “姑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纤儿不赞同地警告道。 如今的清平园虽说在许岚秋的整顿下,已然像是铁 通一般,再没了各院的耳目探子,但碍于先前红果一事给纤儿巧了警钟,这会儿纤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谨慎得很。 “晓得了,小管家婆,快帮我换衣裳吧,”许岚秋无奈地将书信塞到小雪身上的竹筒里,将其放了出去,转过头无奈地对纤儿吩咐道。 主仆二人动作迅速地来到前厅时,便见宋氏与郑姑姑相谈正欢,而许岚灵此刻也乖巧地立在一旁陪客。只可惜,这位郑姑姑天生生了张刻薄古板的冷脸,不笑时活像是旁人欠了她几百金的样子,生生打断了这和谐的气氛。 “许六姑娘来了,”许岚秋刚在心中腹诽,没曾想昨日见到她还一脸冷淡的郑姑姑忽然站起了身,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与方才冷脸的她判若两人,热情得不行。 “见过郑姑姑,”许岚秋面上带笑,柔柔地朝郑姑姑行了礼,强忍着不适这才没有推开后者握着的手,故意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讽刺道,“姑姑不是守在暮云殿,怎的有空过来宁国公府,可是公主醒来说清楚,还我清白了?” “托六姑娘的福,公主已经大好了,”郑姑姑没有想到许岚秋会这般不给面子,当 下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只是她到底不亏是宫中出来的老人,不过片刻就回府了自然。 “咱们公主殿下一听说昨日陛下误会了六姑娘,愁的连药都吃不下,非要奴婢一早的走一遭,亲自与姑娘道声歉。奈何公主遇刺一事毕竟事干重大,暮云殿杂物又多,奴婢一时耽误,这才拖到了现在过来,还望六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郑姑姑倒真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间就将事情解释了一番,更是将赵媛塑造成了一个心善单纯的形象,将许岚秋捧得高高的,叫后者无法拒绝赵媛的歉意。索性许岚秋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本也没想多计较什么,顺水推舟就应了郑姑姑的话头。 许岚秋表现得自然,不卑不亢的态度不仅得郑姑姑高看一眼,更是引得宋氏心中震惊不已。 方才许岚秋未来之前,宋氏自觉自己与许岚灵已经将这位难哄的郑姑姑伺候的极好,而后者天生一张冷脸的消息更是朝野内外皆知,不曾想这会儿在许岚秋面前,这位一言一行都能代表静安公主本人的郑姑姑,竟然全程陪着笑脸,虽说颇有一种弥补的味道在其中,却也足够叫宋氏震惊许岚秋的手段。 第三百四十六章 许岚灵的疯狂(二) 在见过昨日许岚秋在宫中赵覆之面前强硬的态度后,郑姑姑早就做好了今日替赵媛前来赔礼,只怕要受许岚秋好一通讽刺冷待,没曾想后者竟然这般好说话。除却一开始的语言针对后,随后并没有半点针对的意思,倒让郑姑姑有种平白准备这么久的失望。 说请来意,又道过歉,留下赔礼后,郑姑姑半点多留的意思也没有,直接推脱暮云殿离不开她转身便回了宫。许岚秋见人走了,也没有过多纠结郑姑姑留下的东西,与宋氏说了一声后,也想回自己的清平园呆着。 宋氏本想留下许岚秋再与她套套近乎,了解了解这人究竟是用什么招数才使得皇帝与公主轮番上门送礼,但见许岚秋一脸疲惫的样子,前者只好歇了心思,干巴巴地关心了许岚秋几句放人下去。 “大伯母莫要多想,我与公主殿下并不熟悉,只是昨日公主落水,恰巧秋儿提了两个主意,帮着将公主救了上来,公主与陛下那边这才对秋儿另眼相待。” 许岚秋本是要直接离开的,但看许岚灵眼眶微红,还以为是自己抢了后者原本在郑姑姑与赵媛面前的特殊待 遇,叫她失落了。再想到今日许岚灵在柳氏面前替自己打的掩护,和二人这会儿的“同盟关系”,许岚秋这才又停了下来对柳氏解释道。 “巧合的是昨日公主落水似乎并不是意外,陛下昨日召秋儿入宫也是为了询问此事,想来高公公与郑姑姑应当都是过来送谢礼的……细算起来,还是得三姐姐与公主殿下更亲近一些。” 说完这些后,许岚秋也不去管宋氏与许岚灵究竟是个什么反应,直接提着裙子与纤儿施施然离开了前院。 许岚灵自然从许岚秋方才那一番话中听出后者只怕是误会了,但见宋氏一脸震惊地时而看看她,又时而看看许岚秋离去的背影,许岚灵也没了解释的心,笑了笑也想告辞。 “罢了罢了,你们姑娘家的小秘密伯母也不多打探,回去休息吧,”饶是宋氏再如何好奇,许岚灵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不好巴着不放,只能挥了挥手放许岚灵离开,“也不知你们二人何时竟变得如此要好,难道是化干戈为玉帛了?”许岚灵路过宋氏时,却听后者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大伯母说笑了,灵儿与六妹妹本就是亲 姐妹,姐妹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许岚灵本想当做没有听到直接离开,但想到自己方才在院中与许岚沁所说的计划,脚步却是一顿,难得停下解释了一句,却不知正是因为她这一句解释,反倒让宋氏更加摸不着头脑。 白日晴朗的天气到了晚间忽然开始变得阴沉,乌压压地云遮盖了天际,笼罩在整个京都上方,只叫人心情都不由得变得压抑,时不时还有沉闷的雷声响起,越发显得沉闷燥热。 因为天气的缘故,许岚秋原本懒洋洋的午觉也被这不时作响的雷声打搅,最后只能不快地起身,缩到书房里逗鸟练字。同样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听说许岚秋要看书,纤儿已经在书房中点了数盏烛台,生怕光线太暗会叫许岚秋伤了眼睛。 于是屋外乌云密布,明明还是白日,却如没有月亮的夜晚一样,偏生黑暗中透露出几分阴沉,直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清平园小小的书房中,却是明亮如昼,在这一片风雨欲来的阴暗之下,温馨得格格不入。 边上是纤儿早就剥好的干果和沏得温热的茶水,许岚秋捧着赵玄璘前不久搜刮来的话本 正看得入神,时不时捻起盘中的干果放入口中,当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看来昨日与今日之事当真半点没有影响到你,”就在许岚秋看得入神,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浅笑之时,书房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越的男子的声音,随后一抹消瘦倾长的人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正是昨日方夜探闺阁过的赵玄璘。 “你怎的过来了?日日整这么一出,哀家就是没病恐怕迟早也要叫你吓出病来,”许岚秋放下了手中的书,将方才捻在手中的干果顺手扔到了来人身上娇嗔着骂道,“就不能体谅体谅哀家这个老人。” “是卑职的不是,惊扰了太后娘娘圣驾,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赵玄璘听她一口一个“哀家”心知这小丫头又是玩心起来在跟自己开玩笑,当下无奈地挑了挑眉,玩笑着与她道歉,配合道。 “罢了,看在小玄子这般懂事贴心的份上,哀家便饶过你这一次,”许岚秋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手中的话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朱红色的指甲在明亮的灯火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辉,更衬得少女肤白似雪,惊艳夺目。这会儿的许岚 秋虽是在与赵玄璘玩笑,但她那一身气势却是实打实的,当年许玥晋升为太后以后的气势。 顶着一张二八少女的青涩皮囊,偏生身上又是千娇媚的少妇才有的慵懒气质,两种格格不入的东西揉在一起,在许岚秋身上却是半点也不突兀,青春妩媚得夺人眼球,迷得赵玄璘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说吧,这会儿过来又是什么事?”许岚秋斜眼半垂着眼帘,淡淡地扫了赵玄璘一眼,纤长的羽睫挡住了那双桃花眼里潋滟的光芒,却半点掩盖不住这一眼的风华绝代,看得赵玄璘又是一滞,忘了反应。 “你可别是特地过来看我是否被许珩吓到的,若是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喊纤儿进来,叫人拿扫帚将你这个登徒子赶出去?” “若太后娘娘真要唤人进来将我赶出去,我倒是求之不得,”赵玄璘终于回过神来,轻笑一声接过了许岚秋的话。 许岚秋自然不可能将下人喊进来,暴露自己在书房中“藏了个裕亲王”这样的蠢事,眼见着她就要恼,赵玄璘连忙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赵媛的落水并不是意外,确实是有人暗中谋划!” 第三百四十七章 隐情 “如何说?”许岚秋挑眉,对这个消息十分意外。 “那日你们所在的画舫,赵媛所站的甲板都被人动了手脚……”赵玄璘半点没有隐瞒许岚秋的意思,将自己从宫中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了许岚秋。 原来昨夜知晓了许岚秋在宫中受的委屈后,赵玄璘天不亮就入了宫,本着想要给许岚秋出气,却没有想到赵覆之理亏之下,竟然毫不隐瞒锦衣卫查到的线索。 “得了,这下子我还真只能得咽下这个苦果咯?”许岚秋翻了个白眼,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并未如何在意,“也罢也罢,我也不与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左右宫中已经给了那么多赏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即便不是许岚秋自己想要的,这些个好处也没有落进她的腰包里,但赵覆之与赵媛的东西已经送上了门,她就是不愿,面上也摆出了不计较的样子,自然不能在自己打脸。 “我就是没有想到,那丫头还真是被人设计的,”许岚秋感慨道。 只能说赵媛这丫头运气实好,倘若她的落水经排查真是一桩意外的话,那这次的事就是赵媛故意陷 害,如此一来,许岚秋多多少少还能通过赵玄璘找赵覆之要些好处。 奈何此次的事,确实是一场人为的阴谋,而此事后表现最出众的,获得好处最明显的只有许岚秋,如此一来赵媛与赵覆之先前的怀疑,和行为也变得有理有据…… “此事尚在追查之中,且待此事了却后,我定然会替你除了这口气,”赵玄璘脸色也不是很好。 “无妨,只是我现下还是没有想清楚,究竟是谁要对赵媛下手?”许岚秋不介意地摆了摆手,“按说赵媛虽然受宠,但到底不过是个公主,隔些年迟早是要许出去,搬出宫的,如今选秀在即,哪个不长眼的会想到动她?又或者动了她有什么好处?” 实际上这也怪不得许岚秋瞎想,两世累积下来的经验,已经养成了她凡事总爱深想的习惯,尤其是赵媛被设计落水这事发生的时机点太过巧妙,由不得她多想。 “此事我也想不明白,”赵玄璘同样蹙着一双俊眉。 “对了!”许岚秋只觉得脑袋中灵光乍现,忽然叫她想到了什么,前者当下就放下了手中的话本,抓住了赵玄璘的 衣袖,仰头有些急切地问道,“秋祭大典是不是快到了?” “嗯,”赵玄璘点了点头,见她这幅激动的样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选秀应在一两个月后,彼时刚好入秋,若是时间赶巧一点,难说选秀会不会与秋祭大典撞在一起……可秋祭大典历来只有天子、皇储乃至朝中大臣才能参加,这与赵媛又有什么干系?” “皇室人丁稀少,除却赵覆之,与其他几个藩王,赵媛更是皇室如今唯一的公主,你说若是在选秀前,皇室公主忽然薨逝,这场选秀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许岚秋眯了眯眼,将自己的怀疑说出。 “当年是我亲手将他扶上的那个位置,虽说太后许玥已经薨逝,但赵覆之这几年来凭着自己的手段也算是坐稳了那个位置,新帝第一次选秀,入宫的必然是德才兼备的女子,尤其是家世一条,更是尤其重要……” 赵覆之大刀阔斧地加重律法,又废除了群英宴等奢靡宴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打压京中的根枝盘错的世家勋贵,削弱他们的权势财富和对百姓的影响。这一点上不仅是百姓们 喜闻乐见,想必那些个在赵覆之登基后,被许岚秋以各个理由发配到封地的先帝的皇子们,一样乐意见到。 眼看着赵覆之与往日的旧贵不合,偏生这个时候撞上了选秀,不止是勋贵们看到了自己复起的可能,那些个抱有野心的藩王们,自然也看出了赵覆之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的用意。 这种时候,想必那些个对皇位还抱有妄想的藩王们,手上有些动作也属自然。 许岚秋话说得直白,赵玄璘也顺着她的意思深思了许多。往日在许岚秋面前总是青涩,却爱没话找话的男子忽然之间陷入深思,那副认真的样子差点没叫许岚秋看呆。 “难怪当年那些个那个小宫女总爱说什么,‘男子认真的时候最是英俊好看’原来是如此,”许岚秋不禁感慨道。 “你说什么?”赵玄璘后知后觉地问道,他方才一心在顺着许岚秋所说的可能深思,竟是没有听清楚许岚秋嘟囔了一句什么。 “没,没什么,”许岚秋干笑两声,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先帝膝下的皇子也不多,心性手段上更是难成大器,若此事当真是他 们做出来的,我反倒要高看他们一眼……倒是与先帝隔辈的,那几个同属皇室的你的表兄弟们,倒是有可能做出这档子事。” 说着本是想要转移话题掩饰自己尴尬的许岚秋,反倒被自己的猜测带入了进去,沉静地分析着这个可能性。 “公主薨逝放在寻常时候,定然不会出现什么风波,可赵媛的特殊情况你我都清楚,若是幕后之人只是单纯想要通过赵媛来搞砸此次选秀便也罢了,怕就怕他们会借着此次行动做筏子,将秋祭大典也搞混……” 秋祭大典身为国之重典,本就是大魏历任皇帝为了祈求风调雨顺,百姓秋收顺利而准备的大典,而此次的秋祭大典又是赵覆之登基后,接手的第一次重大典礼,意义更是与众不同。 若是这次的秋祭大典出了问题,只要有心人稍作挑唆,再与这次赵媛落水一事联系在一起,难保最后会不会影响到帝威。 “若是此事只是你我之间的猜测倒还好说,可若是真的,只怕此事就棘手了,”赵玄璘这会儿也没了心情,再揪着方才许岚秋所说的话不放,脸色也是一派凝重。 第三百四十八章 幕后之人 “事关天下,最好是越慎重越好,”许岚秋已经收起了笑意,颇有两分当年雷厉风行的孝贤太后的风姿,“若是此事当真为我们猜测的那般,那只怕赵媛这次落水的幕后真凶绝不会这么轻易被咱们抓到,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宫中之人自己下的手。” “事干重大,不行,我得进宫一趟,”赵玄璘明白许岚秋未尽的意思,应当是担心幕后之人已经将手伸到了宫中。 “排查的话,着重注意钦天监那边,”许岚秋脸色凝重地提醒道。 “你是怀疑……我知晓了,”赵玄璘脸色一黑,显然是又意会了许岚秋的意思,当下也没了心思与许岚秋多说什么,匆匆与她交代了一声便又翻身自窗户处离开了。 很快赵玄璘的清俊的身影就被浓密的夜色吞没,许岚秋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全黑了。天空中仍有闷雷不断作响,时不时的闪电将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却再也看不见赵玄璘的身影,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闷热…… 大魏历来注重钦天监,往日占星算日也就罢了,举个最近的例子,此次的赵覆之的选秀,便是由内务府与钦天监合作,由内 务府操办一切,钦天监来拟定秀女进宫的吉日,更有甚时连各宫嫔妃的封号,所居宫殿都要由钦天监朴算后决定。 可以说钦天监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很多时候甚至能影响帝王的决策,赵覆之虽是个有主见的,但大魏历来的惯例如此,便是赵覆之再如何有雄心抱负短时间内也无法更改祖制,这也是许岚秋担忧的原因。 酝酿了一个午后的大雨,终于在赵玄璘走后不久开始落下,豆大的雨滴打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叫人只是听声音就觉得烦躁。 许岚秋望着手中的话本,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山雨欲来的不仅是朝堂与许岚秋等人的心,此刻的三房同样也处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之中。 “想明白了?” 许岚灵端着一杯温茶坐在主位上,对许岚沁的到来似乎半点也不意外,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抹去浮起的茶沫凑至唇畔轻抿了一口,明明是一番很寻常的动作,可落在许岚沁的眼中,却无端觉得坐在那的人似乎换了个人一般,一举一动间具是风情,陌生得很。 许岚灵这会儿已经换下了方才见客的衣衫,只着了一身珊瑚红的湖 纱抹胸襦裙,外罩的薄纱外披松松垮垮半落着,露出了少女玉白圆润的半个肩头,香艳万分,偏生前者像是毫无所察觉一般,丝毫没有将外披拉好的想法。 “我今日与你说的话,你可是想明白了?”许岚灵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眼轻轻瞥了许岚沁一眼。 明明是以往见惯了的一张脸,偏生神态与气质都是许岚沁从未见过的陌生,后者踌躇了许久,才喏喏地应了声“是”,说话间还不忘偷偷用目光打量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怎么?我这样不好看?” 许岚灵终于察觉到了许岚沁小心翼翼的打量,不由地抿唇轻笑道。今日的她不仅身上的衣衫穿的是艳色的红,就连唇上的口脂涂得也是烈焰的正红色,一颦一笑间,说是勾人心魄也不为过。 “三姐姐自然是好看的,”许岚沁看着许岚灵今日陌生的姿态,莫名红了脸,半饷才声若蚊蝇地回应道。 “你是当真觉得我这幅姿态好看?不觉得轻浮?”许岚灵再度抿唇笑道,明明是质问的话,偏生在她说来却像是在问许岚沁今日天气如何一般,平淡得叫人听不出来她真实的想法。 “ 若是三姐姐这般品性的人都能算是轻浮,那这世间也没端庄的人了,”许岚沁半是真心半是讨好地说道。 许岚灵轻笑一声,并没有再回答许岚沁的的话。后者这话的真心程度许岚灵不怀疑,只是她夸的是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这就说不准了。 许岚灵不说话,许岚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觉告诉她今日的许岚灵似乎有些不对。屋外的雨势渐收,天地静逸,屋中又无人说话,一时间静的甚至连烛台内灯芯爆开的细微声响都被放大了数倍。 “姐姐今日为何忽然改了穿衣风格?”良久,还是许岚沁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出声道。 “为什么?”许岚灵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颤抖,一双眼里的桃花眼甚至笑出了泪水,良久才平复下来,似怒似嗔地低声道,“为了来日能有更好的生活啊……” 许岚沁默然,不明白许岚灵为何有此一说。 虽说他们姐妹二人如今在府上的地位大不如前,可只要宁国公府尚在,她们便还是三房的嫡出小姐,如何也不会真短了她们的吃穿。想到今日许岚灵状似癫狂的话,纵是许岚沁 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不解,终究没敢质问出口。 “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要如此打扮?我也不隐瞒你,我不过是想要试试当初那位云娘子教导的东西,试试以色侍人究竟屈辱不屈辱……”许岚灵面上依旧带着笑,可一双桃花眼中却氤氲着浓浓的水光。 数年前,孝贤太后尚且在世的时候,柳氏事事被她压着,日日想着要扳倒许玥,可又舍不得家中出了一位宠妃带来的荣耀,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下边几个孙女的身上。 柳氏出身卑微,便是翻身当了高门命妇,仍无法改变她骨子里的市井气息。为了家族的荣华富贵,在动了心思以后,柳氏便暗中从扬州花费重金请来了个瘦马出身的女子,养在后院偷偷教导许岚灵。 彼时的许岚灵尚且年幼,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的弯绕,在柳氏不断洗脑是为了她好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地接受了那位“云娘子”的暗中教导。 扬州盛产花魁,而当红的花魁无一不是花楼里自幼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比起世家小姐也不逞多让,唯一不同的是世家小姐自幼学习的是管家之道,而花楼姑娘学习的如何讨好男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伦不类 许是因为柳氏许下的千金诱惑,云娘子确实是倾囊相授在教导许岚灵,从坐站走卧无一不费心教导。许岚灵也算争气,将云娘子的一身技艺学了个七九八十,眼看着教无可教,云娘子终于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秘术,给了许岚灵一本辟火图准备教她旁的。 许岚灵虽是年幼无知,但自小便有闻氏耳提面命地警告着她男女大防,看了那画册上不堪入目的图样后,前者就是再如何迟钝不知事,也心慌得不行,私下里偷偷将云娘子的存在告知给了闻氏。 想闻氏自诩书香门第出身,自己的女儿养在婆母膝下,却拜了个瘦马为师,学一些不入流的勾栏货色,顿时让闻氏大感屈辱,很是折腾地闹了一通。 柳氏本就心虚,又叫闻氏这么大脑了一通,更是害怕自己的行为传出去,会叫人戳脊梁骨,便顺着闻氏的意思,给了云娘子一大笔钱,将人打发走了。自然,拿了钱的云娘子随后不久便“暴毙”在了回乡路上…… 当初许岚灵年幼无知,柳氏赶走了云娘子以后,闻氏立 刻给她请了新的教习师傅,强行将许岚灵掰了回来,可到底与云娘子相处的那段记忆刻在了许岚灵的脑海中,哪里是能说忘就忘的? 许岚灵心知如今的自己没有显赫的母族,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即便是有柳氏与赵覆之的约定在,让她如愿进了宫,身无所长的她又要如何在宫中立足? 是以,即便是高傲如许岚灵,还是捡起了当年让她深感耻辱的一段记忆,准备尝试着将当年学习的那些再捡起来,试着走走以色侍人这条路……兴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原本对此道不齿的人,最终还是要走到这条道路上,甚至要以此为生,实在可笑。 许岚沁不知许岚灵心中所想,见她美目噙泪,烈焰的红唇却上扬着,妖娆娇媚地又哭又笑,明明该是滑稽的,可自己却莫名冲后者身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许岚沁不知,世间女子,且不说大户人家,就是普通正经人家,也断没有让姑娘染上一身风尘气息的道理。而现在的许岚灵自觉自己放下身段是迫不得已地堕落,一边 在努力练习着当年云娘子叫她的那些东西,一边又在不甘自哀,两种情绪揉在一起这才有了这会儿许岚沁所见到的样子。 不得不说许家人的先天条件极好,哪怕许岚灵这般造作,两种格格不入的矫情气质揉在她一人身体里,碍于她那张生得清丽的脸,竟也不叫人觉得反感,甚至还别有一番风味。 “三姐姐,你,你莫要这样……” 以往许岚灵总是顾着自己嫡女的出身和脸面,从不穿这些颜色华丽甚至艳俗的衣衫,今日乍见她换了身装束、气质,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惊艳,再想到今日许岚灵状似癫狂的话,许岚沁终于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开始知道害怕了。 “我这样不好吗?”许岚灵仍旧噙着泪水,却顽强地没有叫许岚沁看到眼眶中的泪水落下的样子,“你可知,像咱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女子嫁了人入了宫以后的生活?”许岚灵话虽是对着许岚沁说的,却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自问自答道。 “咱们许家外表风光,内里究竟是个什么肮脏样你又不是不清 楚,这样的母家你觉得咱们出了这个府门以后还能依靠得上?”许岚沁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又连忙顿住不敢再有动作,显然在心里她也是认同许岚灵对宁国公府的看法的。 “这样的母家,不说帮扶咱们,若是咱们好了,他们不巴上来吸血,我都要感天谢地,”许岚灵没有注意到许岚沁的反应,继续自顾自说道,“正是因为这样,咱们比起那些个没有母族的姑娘还要命苦……” 许岚沁再度在心中赞同地点头,心道以柳氏等人的性子,只怕真如许岚灵所说的那般,有还不如没有的好。 “安儿还小,父亲已经指望不上了,你又是这么个性子,若我再不做牺牲,努力立起来尽快在宫中站稳脚跟,日后拿什么庇护你与安儿?”许岚灵说着,沉默了良久,就在许岚沁以为她今日要说的话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又听许岚灵继续道。 “从前母亲多看不上祖母那一套,我亦然,但当时咱们有外祖家庇护,又有大姑母的名号罩着,顶着宁国公府嫡女的 出身,谁见了我们不羡慕?而今我终于明白,我们看不上祖母的那些做派,也正是因为咱们从前有恃无恐,那些做派只无依无靠的孤女适用……而今好了,咱们不是孤女却胜似孤女,这套我从前看不上的做派正正好适用。” 话说到这里,饶是许岚沁再如何蠢笨也该明白了,难怪说她觉得今日的许岚灵有诸多不同,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了,青楼女子的做派与世家小姐之间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也难怪许岚沁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只可惜,许岚灵就是学得再如何肖似青楼女子,毕竟不是出身那种地方,加之她未曾试过男女之事,学来学去就只是学了个表皮,第一眼看上去因为知晓她从前的做派气质,一时间有对比的情况下才会觉得惊艳,看久了却难免叫人觉得不伦不类。 但许岚沁毕竟是养在深闺之中,虽说看出来是哪里不对,却始终说不清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劝许岚灵,只能由着她这样下去,甚至心中怀疑,以许岚灵如今这样,她真的能以这幅姿态吸引陛下吗? 第三百五十章 当枪使(一) 未进宫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最后会如何,许岚沁就是劝了,只怕以如今许岚灵的状态也听不进去她的话…… 今夜注定又是无眠,倾盆的雨水不断倾泻在这座,即将迎来一场政治风暴的城市,身在这座城市中心的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大约是今夏的最后一场雨,这场大雨一连下了数日,雨势都不见停歇。 朝野内外,那些打着将女儿送入宫中,搏富贵前程的勋贵官员们,一个个都因为这场大雨忧心忡忡,害怕好不容易叫赵覆之松口的选秀会因此延后,而身为一国之主的赵覆之同样也在因为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雨心焦。 先前赵覆之还在担忧酷暑的天气会不会导致干旱,谁知道好容易盼来的一场甘霖竟是这种落不尽的趋势……若是雨势在这样下下去,莫说是干旱了,早些时候赵覆之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干旱而做的那些准备,只怕也得及时更改为应对洪涝灾害的准备。 单是这样还不算麻烦,怕就怕先前躲在暗中,还未来得及被揪出来的那个,设计赵媛的幕后之人,若是再抓着此次大雨的机会大做文章,那后果简直令赵覆之不敢想象。 先是连日的酷热,差 点导致干旱,随后便是近月的大雨…… 今年的天气如此古怪,可想秋收之时只怕百姓们的收成也不会好,而此事若是处理好了,一切都还好说,一但处理不好,叫那些个有心之人煽动了靠天吃饭的百姓们,难保百姓会不会对他这个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产生质疑。 “若不是天子无德,上天为何会如此针对百姓?” 历史上,这句话出现了多少次,而今这场绵延不息的大雨,与历史上记载的天子被逼的情景又是何其相似。 赵覆之盖上手边的奏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又从桌上厚厚的一沓奏折中抽出了一本,不料打开一看,具是一些相似的陈词滥调,看得赵覆之越发觉得头疼脑涨。 “这些酒囊饭袋,一日日地除了盯着朕的后宫,着急朕何时选秀,没有一个将脑子用在正途上!” 赵覆之不耐地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了地上,两侧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得厉害,更叫前者心中火气旺盛,一怒之下干脆将龙案上的所有奏折全都挥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动,顿时吓得殿中服侍的宫人们齐齐跪下了身,瑟瑟发抖。 “高源,再去钦天监那边催催,问问何时这雨才能停下来!” 望着满屋 子跪了一地的宫人,赵覆之心知自己发火也是无济于事,良久才平复下了心中的怒火,站起身来背着书在书桌后渡步。可惜屋外的雨声实在太大,无论赵覆之如何努力,都无法忽略耳边淅淅沥沥的声响。 高公公跟了赵覆之多年,便是蒙也能蒙出来后者此刻心中所想,当下连声应是退下不提。 勤政殿再一次灯火通明了数日。 而那厢暮云殿的赵媛正缩在殿内靠在郑姑姑肩上,嘤嘤地哭得伤心。 “皇兄果然是不疼我了,选秀尚未开始,秀女都还没有入宫,本宫在皇兄面前已经没了立足之地,日后秀女入宫,后宫佳丽三千,红袖添香、美人在怀,皇兄哪里还能记得起本宫这个妹妹?” 赵媛哭得是真伤心,想到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结果赵覆之竟然一点好脸色也不给她,前者心中越发委屈得厉害,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自天气转阴前暮云殿便日日药香不断,大雨的这段时日内,赵媛更是日日卧床在休养那日落水后落下的咳疾与惊吓,是以对外界的情况并不清楚。 索性赵覆之养在太医院的那群医官都不是吃白饭的,这么小半月精心调养,外家各种名贵药材的滋补下,不仅将 赵媛的咳疾治好了,连带着还将人养得圆润了许多。 赵媛受宠,便是她的暮云殿没人外出打探消息,也架不住宫中有讨好她的人前来告知外界的情况,这不前两日就有人殷勤地来告知了赵媛她落水一事背后的隐情。 赵媛一听说了她先前落水一事,不是她污蔑,而是确有人在暗中搞鬼,赵媛心中侥幸自己不用在病好以后面对赵覆之的责问,又觉得自己并不算是冤枉了许岚秋,越发觉得理直气壮。 这不,前者身上的咳疾刚好,赵媛立刻拎着裙子,打了伞,浩浩荡荡地闯到御书房,想找赵覆之还自己一个“公道”,好好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同时,赵媛心中也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她是被人陷害落得水,再亲自上门求到赵覆之面前,想必后者定然会大张旗鼓地帮她查出幕后的真凶。如此形势之下,那日同一艘画舫上的贵女们,即便怀疑是赵媛有意刁难许岚秋,也挑不出她的错来,说不定还会因为赵覆之闹出来的架势,更加相信后者对她的宠爱…… 只可惜,赵媛方方面面都想得极好,却忽略了这连日的大雨与这种情况下,赵覆之这个一国之主的心情。 往常赵媛也不是不曾在赵 覆之与朝中大臣议事的时候闯过御书房,偏生此次不同。前者闯进御书房的时候,碰巧赵覆之正在与赵玄璘探讨此次突如其来的暴雨,与其他的一些大事,赵媛这不管不顾地一闯进来,顿时叫赵玄璘心生不满。 想到自家小姑娘因为她而受的那些委屈,赵玄璘越发觉得看赵媛哪哪都不顺眼,直接闭上了嘴,连看都不看后者与赵覆之。 赵玄璘往日在人前的形象一贯以冰冷着称,可赵覆之如今与他合作良久,也算多少了解了他的为人,见赵玄璘忽然浑身又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架势,顿时明白过来,只怕这人是因为先前赵媛的任性而迁怒与她了。 到底是自己娇宠大的妹妹,赵覆之虽说对赵媛无礼犯上的行为也不满意,但到底没有在赵玄璘面前责骂她什么,却没有想到赵媛规规矩矩地朝二人行了礼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求皇兄还媛儿一个公道……” “你要什么公道?”赵覆之的脸瞬间黑成了煤炭。 “皇兄还要欺瞒媛儿到什么时候,媛儿已经听说了,我落水一事确实是被人陷害,不是我记错了,”赵媛已经红了眼,也顾不得赵玄璘这个“外人”在场,抹着泪可怜地控诉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当枪使(二) “可是动手的又是朝中那位老臣勋贵家的姑娘,让皇兄如此忌惮,不惜让媛儿来承受这份委屈?皇兄为难媛儿知道,只要皇兄明白告诉我,媛儿不会计较的……” “赵媛!”赵覆之也没有想到赵媛竟然是个这般拎不清的,竟然当着赵玄璘的面将这种事摆到了明面上来说,前者看了一眼赵玄璘,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只是个摆设的样子”,不由得气得笑出了声。 “你身为皇室如今唯一的公主,你所学的礼仪就这样?你的乳母和教养嬷嬷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谁教你说的这些话?你可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覆之这话说得可以说是很重了。 赵媛一心惦记着自己收的委屈,半点没有想到为何赵覆之会是这副反应,一时间被后者的态度吓着,小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怕是弄巧成拙,将人惹怒了。 赵覆之寻常时候喜怒不定,却一直都对赵媛这个妹妹态度温和得不行,鲜少对她有过不耐的时候,更不用提是对她发火。赵 媛不曾见过动了真怒的赵覆之,直到此刻她才记起来,眼前这位不仅是宠得她无法无天的哥哥,更是一国君主,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 “皇兄,呜呜,媛儿知错了,媛儿只是委屈……”赵媛只知道哭,现在她再也不敢想先前一路赶过来时的小心思了,这会儿赵媛只想着赵覆之可以放过她。 “你委屈什么?对了,你且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你落水一事背后另有真凶的?”赵覆之拧眉,总算没有被赵媛气得忘了重点,“若是朕没有记错,此事朕并未下令让其他人调查,仅朕直隶的锦衣卫清楚此事……” 说话间,赵覆之的眼神已经变得阴沉,显然他是在怀疑赵媛是不是在她的身边安插了耳目。 “我,皇兄我不清楚,是一个小太监告知了我身边的郑姑姑,说是我落水一事确实是被人陷害……”赵媛又不傻,自然看出了赵覆之眼中蕴藏的深意,当下连忙替自己开脱道。 她清楚,即便赵覆之再如何宠爱她,可他到底先是一个帝王,才是她的皇 兄,便是赵覆之再宠爱她,天子的宠爱也是有分寸的,绝对容不得沙子。且不说史书上还有不止一例公主与朝臣勾结,意图谋反的例子。 想到那些个曾经在史书上风光一时的公主们,赵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天知道她真的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从未想过谋反这种愚蠢又遥远的事,这次能听说赵覆之手上的消息,还是因为涉及到赵媛自己,她才半点没有怀疑。 此刻再深想,赵媛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幕后之人对自己的深深恶意。 赵覆之深深的看了赵媛一眼,见她眼神慌乱却并未曽闪躲自己的逼视,面上一派害怕之色言语却是恳切地解释,心中明了只怕赵媛也是被人当了枪使。再转头又见边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浑身散发着幸灾乐祸味道的赵玄璘…… “罢了,怪来怪去也该怪朕,是朕将你宠得无法无天忘了分寸。”本着不想叫外人看笑话想法,赵覆之只能挥了挥手轻松放过了赵媛。 “谢谢皇兄,媛儿告退……”赵媛感恩戴德,半刻不敢多待 ,见赵玄璘松了口,立刻落荒而逃。等离开了御书房,亲眼看着身后的宫女合上了御书房的两扇门,再看不见赵覆之的身影后,赵媛才呜咽一声,捂嘴哭泣起来。 “公主殿下?”守在御书房外的内监与侍卫们不知赵媛这是怎么了,又不敢劝,只能手足无措地立在两边,良久等赵媛自我平复了心情主动离开以后,这些个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情绪崩溃也只有那么片刻,赵媛很清楚自己也是被人当了枪使,从方才差点被赵覆之处罚的恐惧中缓和过来后,前者这会儿满心只有揪出那个给自己传递消息的小太监,问问清楚他幕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送本宫回暮云殿!”赵媛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公主形象,虽说一双与赵覆之相似的凤眼还泛着红,可那通身的气度,却愣是将边上原本看笑话的宫人吓得一愣,缩瑟一番,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以往因为赵媛得宠,宫中又无妃嫔与她分夺赵覆之的宠爱,宫中多得是想要献殷勤的宫女太监 往赵媛的暮云殿跑,也不怪她这次没有多想,实在是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是以这次想要将故意传消息给她的小太监抓出来,只怕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事实也正如赵媛所想。 赵媛一路风风火火冒着风雨回了暮云殿,让郑姑姑与自己的几个心腹,几乎将整个暮云殿都翻了过来,最后也没有找到那个传话的小太监。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而赵媛走后的勤政殿中,赵覆之与赵玄璘面面相觑,两人间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皇叔觉得,是不是设计媛儿落水的那人出手了?” 赵覆之的脸色十分难看,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皇家脸面了,赵远方才的举动分明是受了有心人的挑唆,而自己调查赵媛落水一事从未叫旁人知晓,至始至终知晓此事的除却锦衣卫,也只有赵覆之的心腹高源和勤政殿的几个小太监。 可明明已经隐瞒得这么好,此事还是传到了赵媛的耳中,这一切由不得赵覆之不深想,尤其是前段时间赵玄璘才与他商讨过幕后之人可能所图不小。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望月 赵覆之皱眉,神色复杂。藩王之中肯定早有人盯着这帝位,当初有许玥把持,她的地位无人能撼动,赵覆之在她的羽翼下,确实过的很好。现在许玥已薨逝朝廷乃至后宫肯定有人开始为了权利伺机而动。 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大张旗鼓调查,只怕会打草惊蛇,但若是放任不管,也不是赵覆之的作风。 “陛下,公主落水绝非偶然,若是那人真的引起动乱,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赵玄璘顿了顿又道:“微臣会暗中调查此事找出幕后真凶,此外,宫中还需加重警备,以免再惹出祸端。” 闻言,赵覆之自然知道赵玄璘的话中深意,这皇宫里肯定是有内鬼。方才媛儿也说了,有一小太监跑到她的暮云殿去透露消息,说明,那幕后之人的手伸得够长的,只怕就连他的身边亲信之人也有可能早就被渗透了。 “嗯,皇兄所言甚是。”赵覆之微微颔首道。 接下来几日,赵覆之为了水患一事,忙的焦头烂额,又是到祖祠去为民祈福,又是开仓放粮。除此之外,那皇宫的戒备更为森严,御前侍卫的纪律大整顿,宫墙把守也增加了暗哨,对进 出皇宫的人也是严格查问。而这一切也意味着看不见的风暴即将来临…… 这日,连降几日的暴雨终是停了。夜里,宁国府显得格外宁静。 宫中选秀一事暂且被搁置了下来。许玥也乐得清闲,不过她深知,选秀是早晚的事,赵覆之刚登基不久,后宫冷清得紧,况且,那些老勋贵们又都时不时地在催促选秀一事,很多人都想借此机会,攀上高枝。 “纤儿,给我沏茶。”许玥对着纤儿说道,她这几日闲着没事干就嗑瓜子,也不用操心选秀之事。不知不觉竟养成了喜欢嗑瓜子的嗜好,这会儿,她刚嗑了不少瓜子,喉咙有些干渴。纤儿不敢怠慢,便手脚利索地替许玥沏好来热茶。 然而,许玥刚举起茶盏,才抿了一小口,但见一人翻窗而入。若是换成是以往,许玥定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弄的心头一惊,可如今,她也渐渐习惯了那人的闯入。就连纤儿也见怪不怪,纤儿忙退出房门,站在门口,替他们二人把风。 许玥懒懒抬眉,视线落在了那抹修长的身影上,她笑道:“裕亲王最近来得倒是殷勤了些,难道不怕被人撞见么?”她 话音刚落,赵玄璘就往许玥这边靠近,愈发大胆的他,将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腰际。 “你!”许玥不懂赵玄璘这是何意,一双凤眸有些嗔怒地望着他。 “既然你怕被别人撞见,那本王便带你去一个幽静之地。”赵玄璘声音低沉,响在许玥的耳际。 下一瞬,许玥就被他给抱起,飞窗而出,许玥心里头有些紧张,生怕被人砍价,好在赵玄璘的轻功还算了得,再加上夜色朦胧,也并没有碰到什么人来拦路。 凉凉的夜风从耳畔吹过,许玥侧目,看向了抱着她的男人。不得不承认,、赵玄璘长得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也难怪民间偷偷封誉的大朝第一美人,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赵玄璘被怀中的她,盯得紧,免不了低头一看。四目相对之时,赵玄璘只觉得耳根子一热,又红了脸。 “到了。”赵玄璘抱着她,悄然落地。这才把许玥给放下。 双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许玥抬头一看,是一处静谧的小湖,名为望月湖。在温柔的月色下,湖水波光粼粼,映着漫天的星辰,和一轮皎洁的圆月。湖边长满了茂密的芦苇。晚风习习,吹 来了几缕清凉的冷风。 此处是京城的偏西一隅,京城前两年有人在这里落水溺死,所以很少有人踏足此地,赵玄璘就是为了和许玥能单独相处,才发现了这么个好地方。如今,选秀期间,若是让人撞见他跟许玥私会,只会毁了许岚秋的名声。 “原来,裕亲王不仅买了小岛,还买了这个望月湖?”许玥打趣道,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赵玄璘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才道:“那个小岛的确是我买的,可这望月湖,我并没有花钱去买。平日里,这里很少有人来,本王便这湖边独自一人望月赏湖……” 望月……望玥。 许玥在心中暗暗默念了几声,才知道赵玄璘对她是如此这般的一往情深,居然会望月思人。世间真的会有人对她痴情到这般地步吗?这么些年,赵玄璘一直都是孑然一身,想必,心中应是放不下她。如今,得知她重生,赵玄璘又对她百般迁就讨好,肯定是想博得她的心。 他对她的爱意已经够明显的了。可如今选秀在即,他难道就不怕她被赵覆之给选中吗? “裕亲王,你难道不怕我被陛下选中么?到时候,你又 是空欢喜一场。”许玥挑眉看他,只见赵玄璘笑而不语,好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许玥回想起当年,先帝早了赵玄璘一步,得到了她,却没料到,赵玄璘竟然这么有耐心和毅力,又能再一次地想要博得她的欢心。 “不怕。我相信,我侄儿不会那么明着跟我抢人。只是,本王怕的是你的心漂浮不定。”赵玄璘望着许玥那张秀丽的脸庞,眼底写满了深情。 许玥想起先前赵玄璘跟她说过,他跟那小皇帝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交易。许玥心头闪过一丝的欢喜,赵玄璘可真真的对她死心塌地,做了那么多事,只想与她携手隐匿江湖,做闲云野鹤。 只可惜,她还有仇未报,她要看着宁国府走向衰败,她要看着柳氏那群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许玥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不能让自己白白的遭受那么多罪,想到这儿,许玥握紧了手心。 “对了,前几日媛儿还跑到御书房去闹,说是有个小太监透露给她消息。那日她落水一事的确是有人动了手脚……”赵玄璘眸色暗了暗,又道:“只可惜那个小太监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内鬼。” 第三百五十三章 秋儿,你真美 这倒是像赵媛的作风,如今选秀事宜已提上了皇帝的日程,后宫将来也会有新的女主人进入,赵媛这一招,无非是想那些贵女们提个醒,她赵媛依然是她皇兄的心头宝。许玥感到好笑,赵媛早晚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还想一辈子被那小皇帝庇护…… “要我说,媛儿那性子被人当枪使,也是活该,平日里娇纵跋扈惯了,现在有人要谋害她,也算是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了。” “她,反省?依我看,怕是不太可能了。那媛儿自视矜贵,若是选秀结果出来,指不定又是一阵闹腾。”赵玄璘沉声道。 提起选秀一事,许玥猛地记起自己跟许岚灵的约定,若是许岚灵能顺利入宫为妃,自己也能避免入宫了。 “老赵,你不是不想让我入宫为妃吗?不如你跟小皇帝说说,纳许岚灵为妃如何?”许玥一改严肃的口吻,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秋儿,你以为我说什么,我侄儿就当真会听么?”赵玄璘摇了摇头,道:“他的心思,我可猜不透,更何况,这事关后宫,虽说,他先前跟许家三姑娘有婚约,可选秀归选秀,他可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 许玥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在想,莫非,赵玄璘也有中意的姑娘不成?纵观那些个贵家小姐,也不知哪个能入得了赵覆之的法眼。 彼时,不远处的芦苇丛里,飞出来几只亮闪闪的东西。许玥定睛一看,居然是萤火虫!不稍片刻,飞出来的萤火虫越来越多,它们仿若那天使璀璨的星辰似的,飞在了湖面的上空。 “快看,好多萤火虫!”天真烂漫的少女脸上是惊喜的笑容。 此刻许玥的目光也随着萤火虫所飞的方向而移动。赵玄璘没有去看萤火虫,反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姑娘,已经许久未见到她这般明媚的灿烂的笑过了。恍惚间,赵玄璘仿佛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许玥。 许玥奔向了湖边的芦苇,她用手去捕捉那些萤火虫,奈何她手笨,竟一只也没抓着。赵玄璘缓缓而至,他眼疾手快,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一只闪闪发亮的小萤火虫。 “秋儿,给。”赵玄璘轻唤一声,他将手掌摊开,一只萤火虫从他的手心飞了出来。许玥嘴角微微上扬,扬起一抹好看的笑意。 赵玄璘一时情难自控,他低头,吻住少女那粉嫩的薄唇, 犹如蜻蜓点水般,只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的唇瓣很快地分开。 “秋儿,你真美。”赵玄璘嘴笨,也不知说些什么来掩饰现在尴尬的气氛,也只喃喃地说了这句。平日里寡言的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浓烈的爱意。只能寥寥数语罢了。 许玥碰了碰自己的双唇,她似是在回味方才的那个吻。上一世她未付出太多的真心去对待先帝,而这一世,她也开始犹豫起来,该不该将自己的心托付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赵玄璘也不逼问她什么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二人站在湖边许久,许玥心底五味杂陈,她知道,她现在跟是赵玄璘贴的更近了。先前,许玥只不过是想借着赵玄璘,在宁国府站稳脚,帮助自己铲除闻氏,现如今,她自己也一点点的陷进去了。 许玥惊觉,在人前,她总是精于算计,也戴着一张面具,把自己掩盖起来,唯有在面对赵玄璘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和他在一起时,无需有太大的顾虑。 望着漫天的萤火虫,想来,人这一辈子也犹如这小小的萤火虫,只有那短短的绚丽美妙的瞬间,转眼间,就 腐草为萤,转眼即逝。若是能寻得一良人,也不枉费来人间重走一遭。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半晌,许玥才说出这话。 “嗯。”赵玄璘又将许玥送回清平园。 烛火摇曳,许玥并未入眠,而是对着烛火,在想赵玄璘跟她说过的话,还有赵玄璘以往对她付出的种种,想着想着,她的脸上又不自觉地泛起一抹微笑。 “姑娘,今晚裕亲王又带您去了哪儿,说了什么话?您到现在居然还不肯睡……”纤儿走了进来,不免觉得惊讶,若是换做以往,她家姑娘早就歇息了,肯定是被那裕亲王左右了心神,纤儿又凑近了些,俯下身来,眼底闪过一丝的精明,笑道:“莫非,裕亲王打算请皇上赐婚你二人?” “纤儿,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胡话。”许玥抬手,用指尖轻点了一下纤儿的额头。 饶是裕亲王,也不能在这选秀的节骨眼上跟小皇帝抢人,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叫人看笑话。再者,也会毁了许岚秋的名声。像裕亲王那般心思缜密之人,断然是做不出这档子事来。 夜渐深了,许玥躺到床榻上,她的右手放在了枕边,忽然摸 到了一个圆溜溜的物件,这才想起来,前几日暴雨连连,还有惊雷阵阵,她便把赵玄璘送她的这颗东珠给放到枕边。 说来也奇怪,有了这颗东珠的庇佑,她睡得格外香甜。许玥不禁想到,赵玄璘送她一颗东珠,自己是不是也该送点什么东西给赵玄璘。她莞尔一笑,自己何时开始也变得这么的女儿家心思了。迷迷糊糊的,许玥安然入睡。 翌日,雨后,窗外的树叶显得愈发的翠绿,清新的泥土气息从外头飘了进来,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天色才刚亮,宫里竟来了消息,说选秀之日由钦天监重新选定,就定在了本月初五。许玥心中一惊,初五,不正是明日嘛。 说来也不算太匆忙,若不是有连日的暴雨,只怕,这选秀应该早就被提上了日程。眼瞅着,暴雨停了,肯定是那些勋贵们等不及选秀了。至于小皇帝嘛,许玥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那人,无趣得很,一心只在江山社稷,身边连个与之交心的女人都没有。这也难怪,早前有些坊间传闻,说许玥跟赵覆之有多少风流韵事……许玥心里头憋屈的紧,搞得好像她喜欢老牛吃嫩草似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这是……变了个人... 许玥心里琢磨着,选秀乃是大魏的重中之重的大事,是经过重重挑选,层层把关的,丝毫马虎不得。虽说,赵覆之好像跟赵玄璘有什么秘密约定,可也不能保证,赵覆之真的不会把她纳入后宫…… 那日,在群英宴,小皇帝看她的眼神就很不对劲,像是要把她看透了似的,又好像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似的。像赵覆之这样的人,许玥也难保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姑娘,您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纤儿娇柔的声音,把许玥从思绪中唤醒。 许玥回过神来,这才往慈安堂的方向走去,她还未迈进门槛,就在长廊上和三姑娘许岚灵碰面了。只是,许玥瞧见多日未见,那许岚灵竟然变得妩媚多娇了,身上穿着一件海棠色的薄纱,香肩微露,她的唇色鲜艳得如同那娇艳欲滴的花瓣。眉眼间,多了几分别样风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岚灵是从青楼走出来的风尘女子呢。 这是……变了个人了?许玥心中突生疑惑。 莫非,是因为选秀一事,让许岚灵有了危机感,这才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许玥虽然一个个疑问闪 过,可她面上却保持着从容淡定,对着许岚灵微微一笑,道:“三姐姐, 别来无恙,几日不见,愈发的光彩照人啊。” 后面那句话,许玥并无诋毁她的意思,是发自肺腑的感叹而已。 许岚灵亦是浅浅而笑,道:“唔,我再怎么光彩照人,也比不过三妹妹你,才貌双全,那日,群英会上,妹妹一曲长风叹,艳压群芳,让人刮目相看……” 那曲长风叹,本是许岚灵准备要弹奏的曲子,不料,却让许岚秋抢先弹奏了去。许岚灵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 许岚秋也是个明白人,她听出许岚灵话里的意思,她抚了抚许岚灵的手,轻声道:“姐姐莫要说笑了,我哪里敢跟姐姐作比较。姐姐是公主的伴读,又自小与皇上有婚约在身,这一次选秀,姐姐肯定是势在必得的……” 此时许岚灵定定地看了许岚秋的凤眸,看她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这选秀之争,还是装模作样。不过,瞧见她那坦然自若的样子,也不像是真的在乎这事儿。许岚灵心下仿若吃了颗定心丸,只要许岚秋不跟她争夺,那么她要在这些勋贵之女中,脱 颖而出,也并非难事。 转眼间,二人走进了慈安堂。 柳氏端坐在椅子上,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柳氏的身体大为好转,脸色也有了血色。许岚灵和许岚秋一同给柳氏请了安。许岚秋脸上带着笑意,走到了柳氏的身后,双手放在了柳氏的肩上,按捏起来,她一边按,一边盈盈笑道,“祖母,您今日的气色委实不错……” 柳氏深深地看了许岚秋一眼,脸上露出看似慈爱的笑容,道:“就属你秋丫头的嘴甜!” 瞧见许岚秋乖巧的模样,柳氏心底得到了莫大的平衡,当初之所以留许岚秋在身边,正因为许岚秋的长相和许玥长得极为相似,每每看到许岚秋向她百般讨好,就让柳氏有种挫败许玥的快感,心情也会舒坦几分。 登时,柳氏又将视线转移到许岚灵的身上,多日不见,许岚灵果真是有了烟花之地的花魁的神韵,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娇媚。 也不枉费,她让人好好地调教许岚灵。如今宁国府不比从前,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想恢复昔日的风光,得多花点心思才行。 柳氏横竖把赌注押在了许岚灵和 许岚秋二人身上,无论哪个,说出去都是让她面上有光的人。前者和皇帝有婚约在身,况且又是公主陪读,时不时会跟皇帝打照面。而在群英宴上,皇帝似乎又和秋丫头有眼神的交集,柳氏也不是没注意到,那眼神夹杂着太多的情感。柳氏暗自猜测着,没准,皇帝也中意了秋丫头了,否则,那日公主落水后,皇帝也不会命人送来那么多东西给秋丫头…… 若是寻常人,说不定只能从中选一个。可皇帝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两者都选中也不足为奇,到时候,宁国府也能大放异彩,让那些勋贵们对他们刮目相看。 “明日就是选秀之日了,灵丫头和秋丫头可都做足了准备?”柳氏抬眉道。 许岚灵向前一步,欠身道:“祖母挂心了,灵儿可比不上六妹妹姿色过人,年轻貌美……”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的谦逊,叫人猜不到她内心真正所想。 而许玥闻言,心中想着,年轻是女人的本钱,不过,她们姐妹二人相差年岁并不大。再者,近日来,许岚灵有人指引一二,妩媚多姿,兴许,那小皇帝就好这口也不一定。 许玥淡淡 一笑,道:“三姐姐过奖了,谁不知道,三姐姐才情过人,况且,三姐姐时常和公主作伴,皇上说不定早心悦于三姐姐了,我不过是凑个人数罢了。” 两人互相夸赞了对方,柳氏免不了觉得奇了怪了,这两人何时这么看得起对方了?先前那些过节,都不放在心上了?也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柳氏也是过来人,也知道,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眼下她们二人,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 柳氏缓缓道:“若是你们二人入了宫,也能让我们宁国府光耀门楣了,先前,你们姑奶奶孝贤太后是何等风光,你们两个若是有她的十分之一的心机和胆色,日后在后宫,也就能如鱼得水了!” 此话一出,许玥心中暗自觉得好笑,柳氏当真是看得起她?可越是如此,当初为何还要设计毒害她?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许玥只恨当时自己大意,竟然毁在了柳氏和赵覆之的手里。 许玥心中百转千回,可却从容道:“祖母,孝贤太后岂是我们这些小辈能比得上的。秋儿也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跟在您老人家的身边!好好伺候您!” 第三百五十五章 溢香园赏花 听到这些看似掏心窝子的话语,柳氏眉眼带笑,她慈爱的将许玥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眼底闪过些许欣慰,“不枉费我这般疼你,你能这么想,祖母很是欣慰。不过,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若是你选秀没选上,再不济也还有裕亲王。他三番两次地来宁国府,几番跟你爹提起你们的亲事。” 说起赵玄璘,许岚秋还是挺佩服他的,先前很多人传言,裕亲王是有断袖之癖,不近女色,所以也没有妻妾,而今,裕亲王居然会多番跑到宁国府,就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婚事。 这一点倒是令许玥感动了一下,这世间,也就只有赵玄璘对她锲而不舍了。倘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再踏进皇宫半步…… 许岚灵也幽道:“是啊,六妹妹横竖是有人要的,若是此番选秀,我落选了,那才是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有婚约的还能落选,到时候面子挂不住不说,就连她的名声也会受此影响。许岚灵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许岚秋,想提醒她,别忘了她们两人的约定,许岚秋只淡淡一笑,作为回应。 不多时,柳氏便乏累了,只拉着 她们二人的手,叮嘱道,“行吧,你们两是我最为放心的,明日,可不能给我们宁国府丢脸了。” 柳氏不是孤注一掷,可也是押了赌注了,若是真能让她们入了宫,日后,宁国府必定能重现当年的辉煌。 柳氏就盼着,她们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候,宁国府也能跟着光耀门楣了。 她们二人从老太太的房中退了出来。 许岚秋闻到一股花香味,仔细一品是那清淡怡人的茉莉花,好像是那边飘来的香气,她便轻声对纤儿道,“纤儿,我们去溢香园赏花吧。” 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赏花,许岚灵暗想,看来,这个许岚秋真的不在乎选秀。也罢,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琢磨着,兴许皇上在群英宴上多看许岚秋几眼,只因许岚秋弹了一首长风叹。若是自己也能把长风叹弹得炉火纯青,那皇上或许能对她也刮目相看。 顷刻后,许玥带着纤儿一块来到溢香园。不巧的是,许岚沁也在此处。许岚秋只瞥了一眼,就当做是没看见,直接走到了那边的花圃。 白色的茉莉花迎风摇曳, 就好似天上的仙子一般,淡雅而不染纤尘。旋即,许玥弯下腰,摘下一朵茉莉花,嗅了嗅。 许岚沁疾步走过来,她眼底透出一丝的鄙夷,冷声道:“许岚秋!明日就要选秀了。你怎么好像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许岚沁又向前两步,咄咄逼人道:“哼!你娘安氏先前使了什么狐妖媚术把爹迷的神魂颠倒,想来她应该也有传授给你,如何迷惑男人吧!” 这个许岚沁哪只眼睛看到她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呢?她分明是漠不关心罢了。许玥微微勾了勾唇角,道:“五姐姐,你居然敢说我娘使了什么狐妖媚术。这么难听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难道教养嬷嬷说过的话,你都抛之脑后了吗?这要是进了宫,就凭你这样,肯定被那些妃嫔们给扇一巴掌不成……” 闻言,许岚沁心中一股子无名火升腾起来,她秀眉微瞪道,“你!居然还管教起我来了!你才被被抬为嫡女没多久,就心高气傲起来,哼!若是我母亲还在世,断然不会让你这般蛮横骄纵!” 闻氏过世,这许岚沁就好似被折了羽翼似 的,也无人护着她,前段时间,还被送回闻府,闻府倒台后,许岚沁和许岚灵在这宁国府更加没有地位可言,下人们也都没把她们放在眼底。许岚秋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么多,她缄默不言,转身就走。 “喂,许岚秋,你给我站住!”许岚沁反倒不依不饶,拦在她的前面。 “五姐姐,你还当真要跟我论理了是吧?要不要我们一起到慈安堂让老太太给评评理?嗯?”许玥也不怕她,干脆握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拉着她,要往慈安堂那边走。 一提起老太太,许岚沁就认怂了,她心底倒是很清楚,老太太是愈发的向着许岚秋了,若是折腾到她那边去,只怕自己又要被数落一通了。 “我不去,要去你自个儿去。”许岚沁没好气道,她杏眸微瞪,一把甩开许玥的手,她又侧过头去,跟身后的丫鬟说:“凝香,我们走!” 在皇宫里摸爬滚打过的许玥,自然是不把许岚沁这样的小虾米看在眼底。光是三言两语,就能把许岚沁给唬退了。待许岚沁走后,纤儿也忍不住对许玥嘀咕道:“姑娘,这五姑娘也太霸道了些,她还以为 自己还有三太太护着吗?还敢对您大呼小叫的。” 许玥只淡淡道,“随她去吧,往后她若是嫁人了,只怕也没讨到半点好处,迟早会让她栽跟头的。”许玥甚至萌发出一个念头,像许岚沁这般的刁蛮任性的,不知好歹的,到了皇宫里头,只怕是熬不住,只能当炮灰了都,活不过几日。 入了夜,寒蝉凄切,月华如水。 许玥推开窗,望着漫天的星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应该是习惯了平日里赵玄璘从窗户里跳进来,也不知他今夜还会不会来?她望了望那边,好像并无特别的动静。 “姑娘,夜里凉,您怎么还把窗户打开了?明日就要选秀,小心着凉了。”纤儿紧张道。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要选秀的话,若是感染风寒,可不是什么好事。 纤儿话音刚落,许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眉眼间透出一丝喜色,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本来也无心选秀,倒不如用个法子,缺席这选秀好了。 她们既然愿意争,那就让她们争去了。许玥如此想着,便对纤儿说道:“纤儿,我想沐浴了,你快给我准备冷水。”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冷水浴 “冷……冷水?”纤儿不解,她皱眉道,“姑娘,若是洗了冷水,万一染上风寒,您就耽误选秀了,老太太若是知道,说不定还会怪罪于您……” 选秀可是头等大事,要不是勋贵之女,有许多人想进宫选秀都没有这个机会呢!而她家姑娘居然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折磨自己。 许玥微微一笑,道:“那又如何?好纤儿,快去帮我备来吧。”许玥打定了主意了。那夜,她跟赵玄璘在望月湖边,看到那些景色,和赵玄璘说的那些话,许玥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对赵玄璘的感情愈发的清晰起来。不管赵覆之和赵玄璘之间有什么交易,她都要避开入宫。 那皇宫,犹如一座牢笼,将人囿于囹圄之中。许玥已经死过一回了,如今,她不想再进入那座牢笼。再者,她对待赵覆之,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情感,完全没有任何的儿女私情,虽说她的这副身子是许岚秋的,可她的灵魂是许玥,断然不肯再次入宫为妃。 在许玥千思万绪时,纤儿已帮她将沐浴的清水给备好了。纤儿退出房中,许玥褪去了衣衫,迈入 了木桶之中。冰凉的水,漫过她雪白的肌肤,许玥打了个寒颤。可她仍是强忍着,咬紧了唇瓣。 好在只隔了一会儿,她就适应了冰凉的水。许玥也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以前总是不屑于那些小情小爱,可如今,自己竟也会对一个人动情。可真是造化弄人呐! 外头的树影摇晃了几下,许玥望了出去,瞧见树枝上多了个人影。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赵玄璘隔着窗纸,猜到她在沐浴?倏地,许玥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也无心继续木鱼了,只匆忙穿好衣物,挽起如瀑的长发。 许玥推开窗,果真看到一袭白衣的他,对上了她的视线。赵玄璘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他是来给她送酒的。 事实上,送酒只是个幌子罢了,赵玄璘也不过是来探望她。明日就要选秀了,赵玄璘也好奇许玥会不会精心筹备。好在,许玥倒是没怎么上心,倒是隔壁许岚灵的园子内,传出琴音袅袅…… 赵玄璘环顾四周,并未有其他人。他随即撩起衣袍,一晃眼来到许玥的屋内。他薄唇微抿,道:“这是我让人从大宗国带来的寒潭香,酒 味清香,你应该会喜欢。”赵玄璘本就沉默寡言,他把手里的酒壶放置在桌上,便准备离开。 ”诶,你不打算与我说点什么吗?”许玥反倒有些奇怪,明日就是选秀之日,赵玄璘好似一如既往的淡定,好像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发生。 “秋儿如此聪慧,定能做出明智的选择。”赵玄璘又靠近她几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道:“无论你是何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赵玄璘眼神专注而痴情,他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许玥心里一惊,难道他早已看出她现在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地位和权力了? “赵玄璘,你……为何这般相信我?你不怕我为了权势,又踏入皇宫么?”许玥问出心中困惑。 “因为我懂你。先前的那个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应该有法子让自己远离那个地方。你也不想再回去那里,面对那个人。”赵玄璘沉声道,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又道:“该拥有的,你都拥有过了,你现在渴望的是和我早日远走高飞。” 果然,他全部都说中了!许玥哑然失笑,自从她与他相知之后,许玥便后悔,自己 当初为何不是遇到他,而是先遇到先帝,才卷入那黑暗漩涡里。如今,她又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也能重新做出选择。 “很晚了,快回去吧,莫让旁人看到。”许玥难免有些紧张,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什么岔子。他们以往都是通过书信来沟通,互通消息。而今,赵玄璘是顶不住自己想见她的一颗心,才敢冒险来找她。 赵玄璘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有些念念不舍地悄然离去。人已走了好一会儿,许玥仍是怔怔地望着那迷离的夜色,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世一双人罢了。 翌日,树枝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今日便是选秀之日了,纤儿明显比许玥还要兴奋,一大早便给许玥梳妆打扮。纤儿一边给许玥梳头,一边说道:“姑娘真是长得貌美如花,像是仙女似的,姑娘此番选秀,没准还会被皇上相中。只是……” “只是什么?”许玥瞧见纤儿眉头紧锁,好似有什么话哽在喉咙里。 纤儿又附在许玥耳畔,轻声道:“只是裕亲王那边可怎么办?裕亲王对我家姑娘可是痴 心一片啊!” 许玥从纤儿的话里听出来,纤儿也是站在裕亲王那边,许玥眼眸转了转,道:“行了,你就别操心了。你还是多操心你跟武大吧。武大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你若喜欢,到时候,让他把你赎出去。” 一听到‘武大’二字,纤儿面露娇羞,轻咬下唇,才道:“姑娘,您好端端的,提起那人作甚?”她又眨了眨眼,道:“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 许玥扯出丝丝笑意,道:“你这傻丫头,难不成你想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吗?你呀,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这偌大的宁国府,也只有纤儿一人对许玥是真心实意的。许玥也待纤儿最为真心,她也盼着纤儿能找到好归属。倘若,日后她真的跟赵玄璘走到最后,那么,纤儿跟武大也更为的顺理成章了。 “咳咳咳……”许玥忽然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许玥心底清楚,是昨夜洗的冷水澡起了作用。 “姑娘,您没事儿吧?”光是听她这么咳,纤儿却紧张起来了,她道:“姑娘,您若是生病了,那今日的选秀只怕会发挥不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 女红 “无碍。”许玥淡淡道,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许玥断然不想再次被那牢笼般的皇宫给困住。她想要追寻她的自在天地,她还记得赵玄璘跟她描绘过的美好画卷,若是有一日,可以全身而退,可以生活在世外桃源,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枉费她重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哦,纤儿明白了。”饶是再怎么笨的纤儿,此时也猜到了七八分,她想到了昨夜许玥的冷水浴。摆明了她家姑娘是不想应付此番选秀。 纤儿眸光微动,她心道,若是她家姑娘真的染上风寒,说不定选秀会落选。她家姑娘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为的裕亲王吧! 如是想着,纤儿顿时茅塞顿开,得一场病算什么,等将来她家姑娘如愿以偿的当上裕亲王妃,那是何等的幸福。裕亲王付出的一片真情,也得到了姑娘的回应了! 没过多久,许玥便整理好思绪,和许岚灵一同迈入了皇宫的大门。今日,要考核的是她们几个秀女的女红,有非常好的一门针线活在大魏极为重要,这将视为女子的良好“妇德”。女红讲究的是心灵手巧, 更重要的是有一份耐心。 许玥和那些同行的贵女们都被安排在了德馨殿。宫殿是皇家一贯的风格,只见殿内光华四溢,雕梁画栋,充满着尊贵奢华的气息,每个细节都处理的恰到好处,如同来到了人间仙境一般。与其他的寝殿微微有些不同,此处早就有人备好了桌椅,桌上摆放着上好的丝线,色彩绚丽,五颜六色…… “咳咳咳……”许玥刚坐下,就开始轻咳起来,她的嘴唇也有些失去了血色,脸色有些苍白。昨夜她可不止是洗了冷水澡,还故意掀掉了锦被,吹了一整夜的夜风。 她一染上风寒,连着手也抖了起来,针线都拿不稳了。 听见咳嗽声,许岚灵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许玥,看她那憔悴苍白的样子,难不成是病了?许岚灵心头一怔,这个许岚秋还真的说到做到,履行了她们之间的约定?不,她只是为自己着想罢了!许岚灵心底猜测着,许岚秋无非就是想嫁给裕亲王罢了。毕竟,裕亲王的容貌在京城可是第一美男子。况且,群英会上,许岚秋和裕亲王合奏得天衣无缝,说不定许岚秋早就跟裕亲王私定终身了。 彼 时,许玥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回头一看,是许岚灵。她冲着许岚灵微微颔首,笑得意味深长,她想告诉许岚灵,她不会跟许岚灵争抢什么。之前所定下的约定,她也绝不会食言。 随即许玥回过头来,她捻了捻手中的针,低下头,看似专心致志地绣起针线。整个宫殿,充斥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压抑的气氛,肃静又凝重。 每个参加选秀的秀女都把这次的女红比赛看得十分重要,许玥想起曾几何时,她也是用心的去应对选秀,然而,当时先帝早就打定主意要纳她为妃,所以,当时的许玥才能轻而易举地踏入宫门…… “咳咳咳!”许玥又重重地咳了好几声,那手中的针忽然抖动好几下,她绣出来的东西,竟歪歪扭扭的,没了先前的细腻,针脚也没那么细密。 监考的绣房管事,是王嬷嬷,她神情严肃走到了许玥身旁,定定地看了几眼。然而,当王嬷嬷看到许玥手中的鸳鸯戏水图时,不免失望地摇了摇头。一针一线,总归还是少了点细心,如此粗糙的手艺,怎么还来参加选秀?这宁国府出来的小姐,也不过 如此……王嬷嬷兀自想着,又往前走。 忽然,王嬷嬷来到许岚灵身后,神色一僵,她忍不住拿起许岚灵绣到一半的鲤鱼莲花图,惊叹道:“竟然是两面绣!”她将其翻过来,又看了反面,两面都是如出一辙的图案,并无纰漏。 见到这样的两面绣,王嬷嬷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满意地绽放出笑容:“不错,不错,你所绣的这幅图,绣工匀整,针线细密!是难得的上乘之作!” 许岚灵亦是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前几日,柳氏特意让人请来京城有名的绣坊中的吕慧娟,吕慧娟在民间的名号响当当,她的手艺精绝,能得到她的教学,自然绣出来的东西,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王嬷嬷所说的话,一下子就进入到许玥的耳朵里,她心中暗想,这柳氏肯定是助了许岚灵一臂之力,否则,许岚灵的女红不可能会进步神速。表面上,柳氏对许岚灵和她一视同仁,平日里,时常不吝啬对她的夸赞,实际上,柳氏到底还是偏向了许岚灵。 许玥握紧了手中的绣品,她本来是想敷衍了事,应付过去,可如今,还是得争口气,不能这么让 人给看扁了。 她红唇微抿,重新将手中故意缝错的地方,又绣了一遍。良久,许玥才放下手中的绣品。 时光如水,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验收的时刻。许玥所绣的绣帕也被收走了。许玥潇洒地起身离开,对这场选秀,她也不抱什么期待。 勤政殿内,赵覆之正批阅奏折,连日来的暴雨虽然停了,可水患却也成为他最为头疼之事。奏折堆积如山,多半朝廷官员,将治理水患寄托在秋祭大典。巧的是,秋祭大典定在了明日。刚巧,是和选秀期间撞上了。 “陛下……”彼时,高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赵覆之依然神色淡然,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一旁,揉了揉眉心,道:“怎的?又有何事?” 高源双手恭敬地将刚出炉的选秀秀女的名单呈了上去,又道:“启禀陛下,上午刚结束的女红考核,下午,将是音律考核……” 大魏的选秀,向来较为繁琐,要考核秀女的才艺和女红。今日考核过后,入围的秀女,她们将会在次日被送到宫内的静怡轩,让皇帝亲自挑选。被皇帝选中的秀女会被‘留牌子’,不被选中的秀女则是会被‘撂牌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 微臣非她不娶 巧合的是,明日不仅是秋祭大典,还是选秀的重头戏。秋祭大典是在卯时,选秀则是在辰时。“给朕。”赵覆之伸出修长的手,接过那份册子,他随手打开那册子,瞥见了上面的名字。如他所料,经过早上女红考核,许岚灵有在花名册上,还有许岚秋也在这上头。 “陛下,据说,许岚秋今儿个好像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一边绣一边咳嗽。”高源低眉又继续道,“可她一直坚持着,把这帕子给绣完。更令人惊讶的是,她最终呈现出来的绣品,居然是上乘之作!” 高源跟在赵覆之身边多年,如同赵覆之肚子里的蛔虫。皇上的心思,他也能揣摩一二。凭借高源对赵覆之的观察,赵覆之对宁国府的六小姐极为的关注,光是一个眼神,就知道,赵覆之对许岚秋很感兴趣。若非坊间一直流传,裕亲王对宁国府的六小姐有意,或许,六小姐会直接被皇上接入宫中也不一定。 “她病了?那还能绣出上乘的绣品?”赵覆之原本淡漠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惊讶。 “是,这也是绣房的王嬷嬷所费解的。”高源欠了欠身,又道, “说岚秋姑娘的确是病了,不仅咳嗽,手还一直抖,针都拿不稳,但她仍是坚持完成绣品。” 听到此处,赵覆之神色微怔,这许岚秋倒是颇有毅力,如此说来,她是有入宫的心思了?赵覆之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他想起赵玄璘和他的约定。他是答应了他皇叔,绝对不会选中许岚秋…… “皇上,您若是喜欢岚秋姑娘,直接让她入宫便是,省得她还得再带病参加选秀……”高源小声嘀咕道。 “不必了。朕想看看,她明日可否能站到朕的面前。”赵覆之眸光幽深,他用指尖拂过这册子上的名字,心中更加期待,明日许岚秋能否脱颖而出。 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走了进来,恭敬道:“皇上,外面裕亲王求见!” “让他进来吧!”赵覆之沉声道。他把那秀女的册子,随手放在那堆奏折上。无论如何,有一个人是跑不掉的。赵覆之不会忘记,自己跟柳氏定下的约定,日后,是要让宁国府的三小姐入宫为妃…… 转眼间,端着一张冰山面瘫脸的赵玄璘疾步走进殿内,他行了礼,道:“微 臣参见皇上!” 赵覆之垂眉,看了一眼赵玄璘,抬手道:“平身!” 今日,光是一项女红,就让赵玄璘沉不住气了,他先前被先帝抢先了一步,他最爱的女人就入了宫,从此以后,两个人再无瓜葛。而今,历史是惊人的相似。赵玄璘不想让历史重演。所以,赵玄璘要在事情尘埃落定前,奋力一搏。 “皇上……”赵玄璘说话前,又环顾四周,这殿内还有其他人在。他不好跟赵覆之商量那事。 “都退下吧!朕跟裕亲王有要事要谈。”赵覆之敛了敛眉,对那些宫人们说道。赵玄璘自诩武功高强,倘若赵玄璘有图谋不轨,他也能独自应付。再不济,这殿内的房梁上,还有两名暗卫,他们武功了得,跟在赵覆之身边,是如影随形,随时随地保护赵覆之的安危,也绝不会让赵覆之陷入险境。 殿内的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赵玄璘这才急忙说道:“皇上,听说,上午的女红选拔,许……许岚秋入围了?” “呵呵!看来皇叔还真的关心她。”赵覆之牵起嘴角,笑道,“放心吧,明日朕会按照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来做。” 末了,赵覆之又逼近赵玄璘,在他耳边幽幽道:“皇叔,她真的对您来说,很重要吗?”赵覆之不敢相信,传闻中有断袖之癖的裕亲王,会对一个女人这般用情至深。这得让京城多少女子为之心碎。 “嗯,微臣非她不娶。”赵玄璘的回答十分肯定。他对许玥的爱,从未变过。 赵覆之忽然觉得自己手上又多了一个筹码,可以让赵玄璘任自己所用,他拍了拍赵玄璘的肩膀,道:“明日的秋祭大典,皇叔可得帮朕多费点心神。若是真的有人要捣乱,杀无赦。” “是,陛下!”赵玄璘毕恭毕敬道。而赵玄璘心里清楚,小皇帝又多了个筹码在手上。人呐,一旦有了不能失去的人或物,也就更容易被人拿捏。即便如此,他亦是不后悔。 “还有,水患一事,皇叔有何见解?”赵覆之开口问,在他看来,水患的治理比选秀重要得多。 赵玄璘也不是没想过关于水患的解决方案,他回道:“启禀皇上,我们需开仓放粮,还得修建房屋,重新恢复那些灾民的生活,并鼓励他们,到附近其他的村子干活……这样才能慢慢恢复正常。 ” 论治国之道,赵玄璘也不差。这也是赵覆之为何会找赵玄璘合作的缘故,如今赵玄璘也没有半点要争夺江山的心思,这也让赵覆之对他极为放心。 “嗯,皇叔所言甚是。”赵覆之眉眼露出疲惫之色,挥了挥手,道:“朕乏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赵玄璘退出了殿内,他抬头望着皇宫的那片天空,他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实现,不要再跟她白白错过了。 到了夜里。 宁国府比以往更为寂静,一弯弦月挂在漆黑的夜空。许玥坐在庭院里,望着朦胧的月色。月光撒在她身上,如同给她披上一层薄纱,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 今日,许玥本想随便应付了事,可许玥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这么敷衍过去,她得争一口气,自己的才艺和女红并不比别的姑娘差,她被抬为嫡女,也是有这个资格的。她向来要强,不肯这么惨淡离场。即便是生病,她的女红和才艺也都完成得很好。 明日就要见到赵覆之了。许玥想,不知明日赵覆之会撂她的牌子,还是会留牌子?许玥还在纠结,明日是不是得耍个什么花招,让小皇帝撂牌子……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选妃 “咳咳咳……”一阵冷风吹过,许玥猛烈的咳嗽起来。她今日又吹了些风,风寒愈发的严重起来。 忽然,有一小个的纸团飞了进来,掉在庭院的地上。许玥瞥了纸团一眼,纤儿立马走过去,弯腰拾起,纤儿忙把纸团递给许玥。许玥将纸团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地写着一行字:“顾好身子,选秀一事由我来解决。” 这分明是赵玄璘给她的。这么说,赵玄璘肯定是跟小皇帝说了什么。许玥不禁想到,赵玄璘还还真有那份心,打定主意,非她不娶了。 “姑娘,那上面写的什么?”纤儿好奇道。她猜测着十有八九是裕亲王派人送来的纸团。 “没什么。”许玥淡淡道,她端起石桌上的一碗药汤,低头喝了起来。 在屋顶上,有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眸,正往许玥的方向看过去。屋顶上的赵玄璘,心头一紧,他看到许玥的脸颊有些苍白,原本粉嫩的嘴唇也没了血色,他难免心疼了起来。他想护她周全,决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许玥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看着她,她抬头一看,那人一袭白衣,正在屋顶上看她,四目相对,却没有 说一句话。可许玥分明从男人的眼神里,看出了缱绻深情。 次日,天还未亮,皇宫里就举行了秋祭大典。据说,有一名刺客扮成了侍卫,混进去欲刺杀圣上。好在有暗卫及时出手拦下来。自始至终,皇上都是阴沉着一张脸,他命人一定要彻查到底。 直到辰时。许玥和许岚灵一块跟随宫里的嬷嬷来到了静怡轩。在殿内,香炉的青烟袅袅,气氛幽静,早就有不少的勋贵之女在此等候。 她们规规矩矩地排成了几个队列,许玥则是站在了第四排。她不由得想起先前,先帝选妃,她也曾站在旁边,帮忙看看。每个精心打扮过的女子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她们多半是千金小姐,经过教养,也对自己很有把握。殊不知,宫墙朱院,困住的是她们一辈子的自由。 “皇上驾到!”一个太监阴柔的声音响起,殿内所有人立刻行了叩拜大礼,纷纷下跪叩头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许玥还在生病,风寒并未痊愈,头昏脑涨,别扭地跪下来,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跪下,只是做出一个跪下的姿势罢了。 “平身。”赵覆之抬了 抬手,他面色淡漠,扫过殿内的每一张少女的脸庞。她们一个个都像是含苞待放的鲜花一般,年轻貌美,也因为她们都出身豪门,养在深闺之中,她们的肌肤白皙得都像是豆腐似的,滑嫩白皙。 那些勋贵们,想必都想让自家的女儿,光耀门楣,振兴家族。赵覆之如此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些人是大魏的蛀虫,他早晚有一天,要把他们给铲除掉…… 此时,许玥低垂着头,她不想让赵覆之引起注意。偏偏这时,赵覆之往她这边的方向走来。许玥心下一惊,想到,莫非,是因为自己在群英会上的表现太过惹眼, 再加上上次公主落水事件,导致赵覆之对她印象深刻? 许玥的瞳孔徒然一缩,她突然莫名紧张起来,万一……万一她真的被赵覆之‘留牌子’,那她日后该如何面对赵覆之。赵覆之本来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崽子,她精心栽培出来的。可千万别乱了套了。 在许玥的心底,她还是潜意识把赵覆之当成是一个孩子,断然没有那种儿女私情。 然而,出乎许玥意料之外,赵覆之并未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而是越过她, 来到了站在许玥身边的李家姑娘李月娇的面前。 “你是李老将军的孙女吧?”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赵覆之挑眉,用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她并非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长相,相反的,这位李家姑娘长得英姿飒飒,即便今日入宫选秀,她还是把长长的秀发给束起,只用一根红头绳绑住。 “是。小女的确是李老将军的孙女,小女名叫李月娇。”李月娇坦然回答,她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炯炯有神地望着赵覆之。 赵覆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微翘的睫毛下面,是一双灵动的双眸,美目如朗月,薄唇似朱涂。“唔,不错。出落得落落大方。”赵覆之微微一笑,他又好像想起什么,又道:“那你可否会李家枪法?” 李月娇继而垂下眼帘,点头道:“会。我祖父在世时,也时常教我枪法,说是,女儿家也该习武,可以防身……他很疼我。” 作为姑娘,能习武本身就不容易了。赵覆之多看了李月娇几眼,他注意到李月娇的右手长了粗糙的茧子,是时常握着武器所致的。 赵覆之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 将李月娇的牌子,拿了起来,他随手把那牌子给丢到了高源端着的盘子内。 “李月娇,留牌子!”高源脸上挂着笑容,扯着嗓子喊道。 啊!这好消息来的太快了!饶是常年习武的李月娇脸上也免不了浮现出两抹娇羞的红云,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般姿色也能被皇上所看中。 李月娇是第一个被赵覆之留牌子的秀女!可许玥发现,周围的几个贵女们都像是嫉妒得眼红了,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对于赵覆之的这一决定,许玥并不感到意外,赵覆之深谙朝廷的权谋之术,李家三代为武官,若是册封李家姑娘为妃,将来,李家人也会更加效忠于赵覆之。这才是其中的利害关系。 彼时,许玥偷偷地将视线瞥向了许岚灵。许岚灵的脸色更像是吃到苍蝇似的,黑沉得吓人。见此,许玥暗自觉得好笑,许岚灵越是不开心,她就越是高兴。 接二连三的,又有三四个秀女被皇帝留牌子,许岚灵愈发焦虑起来,很多人都知晓许岚灵跟皇帝的这段婚约,可偏偏皇帝陛下竟半点面子都不给她,未曾单独跟她说过半句话,也未曾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第三百六十章 留牌子 许岚灵在想,莫非,皇上早就将他们两人的婚事忘得一干二净的了?皇上平日里日理万机,再加上群英宴上,皇上对宁国府的奢靡极为不满……从方才皇上踏入静怡轩到现在,皇上压根连看她一眼都没有。许岚灵心道,兴许,皇上真的不打算纳她为妃了。 正当许岚灵走神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许岚灵,留牌子!” 留牌子了?许岚灵心中大喜,她望了过去,这才发现她的牌子也被高源给收走了。剩下的二十多名的秀女,都被撂牌子了。 许岚灵禁不住好奇,往许岚秋那边看去,令许岚灵始料未及的是,许岚秋竟被皇上撂牌子了。明明,许岚秋是最有可能会被皇上看中的人,怎么许岚秋却被皇上给忽略了呢?这令许岚灵煞是费解。 “咳咳咳……”许玥猛地咳嗽了几声。她并非故意要咳嗽的,而是风寒还未好,她时不时地就会咳起来,喉咙又难受得要死。 赵覆之本来要迈出殿门了,又回过头去,深深地望了一眼许玥。有个念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觉得许岚秋像极了那个人。当年,一心栽培他,还把他收为养子的孝贤太后。说到底,都是从宁国府出来的人,眉眼有几分相似也不足为奇。 不得不承认的是,许岚秋颇有几分胆识,也是聪慧明智的姑娘,那美貌在众多秀女中也算是佼佼者了。若非,赵覆之早就答应了他皇叔,绝不打许岚秋的主意,他或许还会册封许岚秋…… 江山和美人,赵覆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山。有了许岚秋这个筹码在手,赵玄璘也会多听他的话,替他办事。赵覆之并不觉得吃亏。 收起自己的思绪,赵覆之转身离开静怡轩。 殿内只剩下那些个贵女们,落选的姑娘们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有一位沈家姑娘哭得极为伤心,她嘤嘤哭泣道:“呜呜,我辜负我爹爹的希望了,回去该如何交代……” 沈家姑娘哭得泪眼婆娑,她知道,自己的美梦亦是破碎了,她本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谁料,却是惨败收场,旁边有人安慰她道:“落选的话,只能下次再来了。” “唉,可下一次的选秀,是在三年后。那时候,我年纪又大了,肯定比不过那些年轻貌美的。”沈家姑娘说完,更加伤感,又拿起帕子,抹掉眼角的泪痕。 选秀终于落下帷幕了,许玥一点都不难过,相反的,她如释重负,庆幸自己没被赵覆之给选中。她想起昨夜收到的那张纸团,赵玄璘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应该是在赵 玄璘的预计之内。赵玄璘才会如此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替她担心。 “三姐姐,真是恭喜你了!”许玥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许岚灵的面前,她又道:“还好有你替我们宁国府争光了。” 许岚灵目光飘向了门外,她却幽幽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头衔。” 宫中的嫔妃等级很多,许岚灵又是个有野心的人,若是低等级的嫔妃头衔,只会让她心有不甘,她不想被那些其他嫔妃所打压,更讨厌被人踩在脚下,更不想叫人看了笑话。 “待会,应该会有人来宣布。”许玥忽然有了兴趣 ,她轻咳几声道:“咳咳咳,三姐姐,我陪你在这边等结果出来吧。” 许岚灵还未说话,果真有管事的太监走了过来,念了几个被册封的宫妃头衔:“册封李将军之女李月娇为德妃……册封许珩之女许岚灵为答应……” 话音刚落,许岚灵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她那一双清冷的星眸蓄满了一池寒冰。她好歹跟皇帝有婚约在身,居然只是个小小的‘答应’。许岚灵又不服气地看了一眼那位被册封为德妃的李家姑娘。 那舞刀弄枪的粗糙女子,李月娇的肤色竟比寻常姑娘更为的黑一些。许岚灵更加不满了,凭什么李月娇能被封为德 妃?难不成,就因为李月娇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 想到这一层,许岚灵内心更是郁瘁,只恨自己有个没用的窝囊废的爹,她爹风流成性,别的不会,玩女人倒是一流,还和她身边的婢女搞在一起…… “三姐姐,恭喜了。”许玥终究没忍住,她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实际上,她高兴的不是许岚灵被册封,而是高兴,许岚灵只是个不起眼的答应。等日后,许岚灵在皇宫可有得好受的了。 “唔,皇恩浩荡,只可惜了……六妹妹才学过人,美貌出众,却偏偏落选了。”许岚灵假惺惺的说,又像是在找理由安慰许岚秋似的,又勾唇道,“兴许是六妹妹感染风寒,气色不佳,才落选的,可惜……委实可惜!” 许岚灵又装模作样的同情许岚秋,殊不知许玥现在心底偷着乐,今日的结果,算是最好的,比她预估的还要好,许玥庆幸的是,自己不用被关在这座金碧辉煌的鸟笼子里了。 许玥启齿回道:“三姐姐,或许我就没有那个命吧。我还是安心地在宁国府服侍老太太。”她环顾四周,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落选的姑娘们,脸上都写满了哀愁,只有许玥一人,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晌午之时,许玥回到了宁国 府。许岚灵则是留在皇宫。留牌子,顾名思义,那是得一辈子留在皇宫了。皇宫犹如一座富丽堂皇的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许玥内心是欢喜的,可表面上仍是要一副可惜的哀愁模样,她带着纤儿来到了慈安堂。 万分关心此番选秀的柳氏,早就命人从皇宫里打听到消息了。说是六姑娘被撂牌子了,而三姑娘则是被皇上封为答应。柳氏心有不甘,明明跟皇上立下约定,谁料,皇上随随便便就封了个答应,反倒是那名不见经传的李将军的女儿李月娇被封为德妃。 在许玥一进门后,柳氏开始惋惜道:“六丫头,你可别难过,今年落选了,下次还可以再去,总之,祖母相信,像咱六丫头这样的好姑娘早晚入宫为妃……” 赶巧的,宋氏也在老太太的屋里,她斜睨了一眼许玥,随即说道:“老太太,咱们六丫头可不只是入宫这一条出路呐。那裕亲王不是也对咱六丫头有意思嘛!” 此话一出,饶是处乱不惊的许玥,也耳根子红了起来,双颊红的跟天上的晚霞似的。她拉着柳氏的手,道,“祖母,秋儿说过了,秋儿一辈子就侍奉在您左右。这落选就落选了,到了皇宫,犹如一座牢笼,我我可不想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她来索命了? “你啊!净说一些胡话,小心被人听了去,要告御状……”柳氏责怪了她几句,又忽地哀伤道:“只是你三姐姐懂事乖巧,若是入了宫,我就不能时常见到她了!” 许玥绕到柳氏的身后,一边按着柳氏的肩膀,一边宽慰她道:“您放心,即便三姐姐不在您身边,也还有我,我会时常来伺候您。”许玥的嘴巴很甜,三两句就把柳氏哄得开开心心的。 柳氏看向了许玥,若有所思道,“若是裕亲王对你有意,秋儿,你也可以嫁给裕亲王。这裕亲王独善其身这么多年,难得他对你这般上心。兴许是群英宴上,他和你合奏一曲,才对你情有独钟呢。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许玥当然知晓赵玄璘对她的这份心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亲眼看着这宁国府倒台,看着许家败落。 正当这时,外头忽然来人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许珩来了。他本以为许岚秋此番选秀会被皇帝留牌子,可不曾料到,许岚秋竟落选了,反倒是三丫头被选中。 许珩一进屋,就瞧见许岚秋也在老太太的屋子里,饶是他现在癫疯之争已好转,一见到许 岚秋还是有些惧怕。许岚秋那日在他耳畔说过的话,在依稀响在他脑中。 “父亲,孩儿给您请安。”许玥对着许珩行了个礼,脸上是柔和的笑容。 可那笑容在许珩看来,却是那么的瘆得慌。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却出现在他的面前,难不成是化作厉鬼,来找他们讨债来了? 许珩脊背发凉,整个人如同柱子一样楞在原地。 “父亲,您怎么了?”许玥又唤了几声,她心想,应是许珩对她还有畏惧之心。任凭任何一个人,只要看到死人都会毛骨悚然。可许玥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关心他的样子。 “无碍,无碍……”许珩回过神来,坐了下来。许玥又端了一杯清茶,呈奉到他眼前。 许珩强作淡定,他接过那杯茶,眼神惶乱地躲避着她的目光,哆哆嗦嗦地喝了一口,才算平静下来。 “咳咳……”许玥风寒还未痊愈,她也不想再这边多加逗留,便开口道:“祖母,父亲,大伯母,我身体不舒服,且先告退!” 柳氏看似慈爱地望着许玥,捂了捂许玥有些冰冷的手,叮嘱道,“六丫头,秋风凉,你要多添些衣物才是啊!” “ 是,多谢祖母关心,秋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许玥欠了欠身子,便退出屋子。 这会儿,老太太的屋内就剩宋氏和许珩在陪老太太唠家常,前者没坐多久也悄然而去。只剩下许珩和柳氏。柳氏看出许珩像是有话要说,又念起方才许珩那紧张而复杂的神色,柳氏抬了抬眉,道:“说吧,有何事要说?” 许珩神色慌乱,他站起来,往窗外看了看,确认周围无人,他又定定地看着柳氏,瞧她身子骨也算硬朗,兴许是三丫头被封为答应才让柳氏格外高兴的缘故,那气色也比以往要红润许多。 许珩咬了咬牙,这许玥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他心里头就难受,天天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像是跟鬼在一起似的。总归不是办法。他想跟柳氏盘算一下,该如何解决这桩事。当即,许珩走到柳氏身侧,弯下腰来,开口道,“母亲,那六丫头不是六丫头,是许……是……是孝贤太后啊!” “你胡说些什么?孝贤太后不是已经薨逝了吗?”柳氏见他又提起这事,心料,真的有这事不成?她又问:“你倒是说说,你哪儿看出她是孝贤太后?你可不能因为 六丫头眉眼跟那人有几分相似,你就这么说……” 当初许玥是柳氏和赵覆之暗中合谋害死的,若是那六丫头真的是许玥,只会让柳氏心头发毛。好端端的,六丫头这算是被鬼附身了?难道是许玥知道她是害死她的凶手,便回来宁国府索命了? “母亲,孩儿绝对没有骗您!那日孩儿跟秋蝉在私会,就是她突然出现,她一连说了几桩关于孩儿的丑闻,孩儿才会吓得神志不清。后来在您房中,她又说了一句威胁我的话。母亲,我可以确定,她就是许玥!许玥回来复仇了!” 许珩情绪激动,一口气说了许多,连日来这许玥的事情就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快要喘不过气了。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疯掉!许珩只好跑来跟他母亲商量对策。 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事,饶是见多识广的柳氏,也弄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事。柳氏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她抿唇道:“要不然,咱们找几个道士来做做法?把她给赶走?” “唉!”许珩深叹一口气,道,“可我现在一看到六丫头的脸,我就会想起许玥……即便是做了法,孩儿仍是有阴影啊! 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啊!” 柳氏拧着眉头,又道:“可六丫头是你女儿啊!总不能把她给杀了吧!”经过这段时间,柳氏发现许岚秋还是挺有孝心的,比起许岚灵和许岚沁,简直好太多了。她也不想让许岚秋这么死掉。 许珩颇为无奈,他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出来,整张脸就像是苦瓜脸一样。 柳氏目光幽深,她抱着一线希望,“不如就让道士先做做法,没准,住在六丫头里面的那个鬼魂就会被消灭了呐!咱们得先解决这个,然后再想想如何安排六丫头的去处……” 愁苦万状的许珩,只好点头答应,“好吧!且按母亲的做法先弄,孩儿听说,上清观的道士法力高强,不如就让他们来试试看!” “好!先暂且这样。”柳氏警戒地望着外面,像是怕被人听见,她动了动嘴唇,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出去,你与我二人知晓即可!” “那是自然!那日,孩儿担心您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敢说。可若是找个人倾诉,孩儿心里头憋得慌。孩儿现在能相信的人就是您了。孩儿希望,母亲也别为了此事而过度忧心。”许珩眉头紧锁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兔儿灯 曾经,许玥是许珩的姐姐,他虽然惧怕她,但不恨她,如今,许玥就犹如一个厉鬼,阴魂不散,许珩恨不得让她连人带魂消失在这个世上。 和许珩有一样想法的柳氏,眼神中闪过一道冷芒,压低声音道,“若是你去请道士,可莫要提起孝贤太后,只需说是要驱除府中的邪祟即可。” 闻言,许珩点了点头,他应声道,“母亲放心,孩儿,一定办的稳妥些。” 夜色渐深,风中带着些许的凉意。许玥今日睡了许久,她才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只是头还有些发沉。 “吱呀”一声,纤儿担心许玥被风吹会加重病情,便去把窗户关上。不料,许玥却喊道:“先别关。” 许玥似乎在盼望着今晚那人能出现在她的面前,纤儿噗嗤一声,笑了:“姑娘,您是不是在等谁啊?”纤儿这是明知故问,她一面偷偷观察许玥的脸色,发现许玥白皙的脸颊上,竟浮现出两抹娇羞的红晕。 “好了,纤儿,我口渴了,你给我沏茶。”许玥为了掩饰自己的娇羞,只好转移了纤儿的注意力。 纤儿才刚拿起茶壶,外头便有了动静。那窗外的梧桐树,树 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晃眼的功夫,那人就来了。 一袭白衣,出现在许玥的闺房中。赵玄璘的轻功极好,他不光是站的很稳,也并未发出太大的声响。 一向善解人意的纤儿,立即说道:“姑娘,我想起来,膳房那边做了红豆糕,我去端来给您配茶吃。”说完,纤儿便一溜烟的溜走。 只剩下赵玄璘和许玥两人。赵玄璘望着许玥,这几日,他忙于政事,很少来探她,况且她还染上了风寒,这也让赵玄璘极为忧心。彼时,赵玄璘伸手抚着她略显苍白的俏脸柔声道,“秋儿,这几日,你竟憔悴许多。你的病好些了吗?” 许玥被他那温热的手掌一摸,莫名有些暖意,她低头笑道,“其实就是染上风寒罢了,无碍。” 赵玄璘的手里头还提着几副药。是他找御医开的药,他把那些药材放在桌上,又道:“这些是我找太医院林御医开的药,又特意让人从御药房给你抓来的药……” 因着赵玄璘先前救过先帝,先帝对赵玄璘十分照顾,赵玄璘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些,也就特许了赵玄璘,能随时从皇宫中看病抓药。 “我的病快痊愈 了,你这些名贵的药材,我也用不上。”许玥轻声道,她知道他是对她一片真心,只是,现在仇还没报,她还不想谈这些儿女私情。 “秋儿,既然你的身子好些了,不如,你跟我去逛夜市吧。”赵玄璘的凤眼闪过一丝的亮光,他就想带她到处逛逛,这宁国公府气氛压抑得很,他不想看她闷闷不乐。 许玥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拒绝,不过为了图个方便,许玥便提出请求,“你先等等,我先换身衣服。” “换身衣服?”赵玄璘不解道。 “对啊。我这一身的女儿装,若是在外头逛,难免又给人落下话柄了。再者,你可是裕亲王啊,京城中多少女子想嫁给你当裕亲王妃,我可不想让那些女人记恨。”许玥言之凿凿道。 赵玄璘忍俊不禁,可许玥说的也不无道理,前几日,他出门还有陌生女子,假装晕倒,要往他身上贴过来,好在有侍墨帮忙挡着。他点头笑道,“好吧,那你换身衣裳吧。” 许玥又挑眉道,“那你还不转过身去,你看着我,我还怎么换。” 闻言,赵玄璘才恍然大悟,他转过身去,乖乖地背对着许玥。许玥从 床底的红木箱中,取出一件衣袍,这是普通的男子所穿的衣服,是她特意让纤儿准备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若是宁国府真的要衰败了,她还可以男扮女装,逃离京城。 许玥不多想,她急忙换上了男儿装,将她的秀发高高束起。一切准备就绪,许玥还不忘拿一把折扇。 她将折扇打开,转过身来,对着赵玄璘开口道,“好了,老赵,我们可以出发了。” 赵玄璘回过头来,定睛一看,他那双幽深的眼眸瞬间亮起来,仿佛看到不得了的景象,一袭湖蓝色的长袍,肤白若雪的她,现在变成了个翩翩公子。 “嗯,好。”赵玄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将手覆在了许玥的腰际,两人从窗口翩然飞出…… 热闹繁华的京城,即便到了夜晚,也依旧是灯火通明,来往的路人熙熙攘攘。叫卖的小贩的声音不绝于耳。 许玥和赵玄璘一道走在闹市上,行人如同潮水一般,擦肩接踵。许久未像今日这般,自在地走在大街上了,许玥倍感神清气爽。好似,坐久大牢出狱的囚犯,她感到无比自在。 忽然,许玥驻足在一个老婆婆的摊位前。 白发鬓鬓的老婆婆所卖的是许愿灯,生动活泼的兔儿灯,让许玥看得目不转睛,那两只兔耳朵高高束起,好似要奔向前方。许玥不由得惊叹道,“好漂亮的兔儿灯!” 赵玄璘则是痴痴地望着身侧的姑娘,他喜欢她这么无拘无束的样子,就如同他看到她在屋顶上喝酒时,那般的纯真,洒脱,这正是他所喜欢的模样。 “你若喜欢,我们买两只,到望月湖许愿如何?”赵玄璘眼底流露出自己的深深的爱意。他对她的爱,完全藏不住,只希望把所有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赠与她。 “好啊。”许玥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既然出门,就该完全放松自己。许玥提了一盏粉色的兔儿灯,她的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赵玄璘付了银子,老婆婆又找了找袋子,拿了许多的碎银两,想找给他零钱。赵玄璘瞧见老婆婆双鬓斑白,想来她一个老人家还出来卖东西,实属不易,赵玄璘便笑道:“不必了,剩下的银子就归你了。” 许玥拿了兔儿灯,和赵玄璘并肩往前走。街上人来人往,赵玄璘为了不让许玥被别人撞到,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身侧。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小乞丐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二人的脸上,许玥把玩着手里头的兔儿灯,心底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以前,总是身处于闺阁之中,为了将她送入皇宫,她也一直恪守礼法,深入简出。如今,重活一世,许玥发觉自己做了许多从前未做过的事,也更加遵从内心的选择。 忽地,许玥侧过头去,看着眼前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庞,她打趣道,“裕亲王宅心仁厚,真是令许某人佩服啊!” 她现在是一身男儿装,又自称是‘许某人’,这称谓,让赵玄璘不由得笑了,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去,轻轻刮了她那小巧的鼻子,道:“你啊,就你这张嘴厉害……” 话音刚落,赵玄璘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撞了一下。他一抬起,竟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孩,穿的是衣衫褴褛,看样子,是个小乞丐。 “你该不会钱袋被偷了吧?”许玥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问了一句。只因纤儿和她提起过这闹市虽然繁华,可时常有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纤儿每回上街都不敢带太多银两,也不敢逗留太久。 经许玥这么一提醒,赵玄璘忙摸了摸自己的腰际,居然空了,不仅钱袋 不见了,就连贴身的麒麟玉佩也一并消失不见。他脸色大变,惊呼道:“糟糕,我的钱袋丢了!” 他这么一喊,许玥也紧张起来,她抬头,巧好看到了那个混进在人群中的小小身影,急忙大声喊道:“他在那边!快追!” 赵玄璘右脚点地,运起轻功,犹如一只灵活的燕子,一下子飞到不远处,落在地上。下一瞬,赵玄璘眼疾手快,擒住那名小乞丐的胳膊。 “啊啊,疼疼疼!快放开我!”那小乞丐疼得龇牙咧嘴,叫苦连连。周围有好事者也停下脚步,看向他们这边。 此时,许玥也追了上来,她指着小乞丐的鼻子,厉声道,“你这个小乞丐,偷了人家东西!还不快点交出来!” 赵玄璘本就是习武之人,一看到这种小毛贼,便也就加重了些力气,虽不会弄伤他的胳膊,可也疼的厉害。小乞丐咬着牙,豆大的冷汗从他的脖子上滑落下来。 “好好好,我交出来便是,大侠饶命啊!”小乞丐祈求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小乞丐也知道,今儿个算是碰到厉害的角色,知道自己不能糊弄过去。 赵玄璘猛地松开了手,他倒也不怕他 逃跑,横竖他有轻功在身,量他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小乞丐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从怀中掏出来方才所偷的钱袋归还给赵玄璘,接过钱袋后,赵玄璘又伸出右手,道:“玉佩!” 像是很不情愿似的,小乞丐只好又把玉佩还给赵玄璘。 许玥秀眉微蹙,她瞧这个小乞丐不过才六岁左右,一身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可小小年纪不学好,却出来偷东西了。她冷哼一声,吓唬道:“你下回还敢偷东西么?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 她这么一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小乞丐猛地摇头,道:“不了,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了!” 赵玄璘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眸抬了抬,道:“还不快滚!” “好好好,我这就滚!”小乞丐连忙麻溜地跑掉了,消失在街角的巷子里。 许玥低头,看了一眼赵玄璘手中的麒麟玉佩,这玉佩色泽通透,手感应该不错,她正失神的想着,赵玄璘忽然将那块玉佩塞到她手心里。 “这块玉佩给你!”赵玄璘低着嗓音,在她耳畔说道。 “啊?给我?”许玥感到无比惊讶,忙道:“你不是已经送了一颗东珠给我吗 ?不需要再送我什么了……”关键是那颗东珠可价值不菲,许玥白白收了那份大礼,心中想着自己都没送给他什么珍贵的物件,再收他的玉佩,岂不是太过分了? “不一样。”赵玄璘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龙虎符就在玉佩里。” 龙虎符是被镶嵌在玉佩里,这玉佩是空心的,里面就是放着龙虎符,为的就是能方便随身携带,又可以掩人耳目。 这块龙虎符是多么重要!是太祖皇帝留给赵玄璘的,可以调动三军,只因赵玄璘身子骨弱些,太祖皇帝怕他被有心之人给害死,便留了一条后路给他。 当然,也多亏先帝当年没有动要杀他的心思,否则,可能先帝就无法顺利坐稳江山了。 然而,许玥听到赵玄璘那句话,更加不敢收了,龙虎符意义非凡,拥有龙虎符就犹如一块护身符,岂能随随便便地将它赠与他人?!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你的处境比我危险,留着它,对你来说,或许还有用处。”许玥又把那块玉佩归还给赵玄璘。 赵玄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而许玥却拉着他的手臂,一脸期 待道:“好了,你不是还要陪我去望月湖放许愿灯嘛!快走!” 赵玄璘知道,许玥这是在转移话题,他也只好宠溺一笑,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去。 他们二人来到了熟悉的湖边,违反习习,芦苇弯弯,在这片宁静的湖畔,能叫人暂时忘却烦恼放松下来。而湖水倒影着天上的弯月,更是平添了几分幽美。 “唔,这里真是个清净之地。”许玥迈着轻盈的步子,往湖边靠近,她又感叹道:“以后,我再也不用爬到屋顶上,独自一人饮酒醉,我还可以来望月湖,吹吹湖风,看看美丽的夜景。”她未说出口的是,她还有赵玄璘这么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她许玥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人了。 “秋儿,我们来放许愿灯吧。”赵玄璘走了过来,以往,他每每看到街上有卖许愿灯,他便想到,若是能有朝一日带着心爱之人来许愿,那该多好。如今,他有这个福分,能实现心中所愿,这叫他内心无比欢喜。 许玥将手中的那盏灯放入湖中,那小小的兔儿灯,闪着微弱的光芒,缓缓地飘向了湖心处。许玥忙拉着赵玄璘的手,道,“快,快许愿吧。” 第三百六十四章 许愿 如此幼稚的行为,可赵玄璘还是跟着身边的姑娘做了,他随着她一块双手合十,双眸紧闭,两人对着湖心的那盏兔儿灯许下心愿。 在湖边,许玥和赵玄璘动作一致,在月下无比虔诚。不过,两者所许的愿望截然不同,许玥心中所想的是能早日报仇,只有报仇,才能平息她心头的冤屈。后者则是想着,希望能顺利地带着她,早日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他只想和她做一对闲云野鹤,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 “你许了什么愿?”许玥好奇道,若是放在以前,许玥才不会问如此幼稚的问题,可如今,她也像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会想知道心仪的对象,所许下的心愿。 “唔,我想你冰雪聪明,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的。”赵玄璘目光炙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心中的爱意。 她双颊绯红,声音低如蚊呐,道:“莫非,你许愿咱们能归隐山林?” 兴许是她太过聪明,也许是她和他心有灵犀,许玥一猜即中。赵玄璘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点头道:“你猜对了。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和你一道归隐山林。” 那浓墨般的幽眸,透出丝丝 的期待,还有暧昧的爱意。许玥更加紧张,她将她的手从他的手中抽离,随即说道:“可我现在一心只想报仇。” 她当然知道赵玄璘的心意,只是,许玥从来就是个心有城府之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若是大仇不报,她就不是那个许玥了。 “好。”赵玄璘向来很懂她,他也明白,若是她不去做,只怕她这辈子会过得闷闷不乐,他继而又坚定不移,道,“我等你,无论多久。” 从前,他都能为了她,而决心不娶,更何况,眼下,她已经有了爱他的迹象。赵玄璘更是坚定,他这辈子是爱定她了,也非她不娶。 许玥闻言,心中莫名感动,她嗫喃道,“你这样,值得吗?” 清冷的月光照着他们二人,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只听见赵玄璘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在她的耳际,“值不值得,我都愿意。” 时间会告诉他,到底值不值。江山他可以不要,赵玄璘已经很肯定,自己要的人,从来只有许玥一人。 许玥的眼角顿时湿润了,她很想会因为什么而感动,即便是当年先帝在世时,她也不曾那么地感动过。 这个男人,对她如此痴情,饶是石头做成的心,也都快被他给融化了。 “谢谢。”良久,许玥才道出这两个字,她现在还不敢给他任何诺言,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也不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 湖畔的冷风吹过,许玥抱紧了双臂,她有了些许的凉意。贴心的赵玄璘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许玥的肩上。 “夜里冷,还是先穿上这个吧。”赵玄璘低声道。他对她体贴到无微不至。 “嗯。”许玥并未拒绝。她猛然间发现,自己竟很习惯赵玄璘为她付出什么,她也欣然接受。她低头一闻,能闻到那外袍上,竟残留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淡淡的清冽的味道,就仿若是山涧的清泉似的……好闻极了! “看,那盏兔儿灯,已经走远了。”赵玄璘望着那只兔儿灯,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原来,和心爱之人一起来放许愿灯,竟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能叫人心神荡漾,浑身舒畅。 “是啊……已经飘远了。”许玥亦是嘴角泛起一抹微笑,不同的是,许玥的微笑透出一丝的诡谲。因为,她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而她绝 对不会让宁国府的那群恶鬼们逍遥快活的。 不消片刻,赵玄璘带着许玥离开了望月湖。路过一处面摊时,许玥的肚子忽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咕咕咕……”许玥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幸亏是穿着男儿装,一个姑娘家的,发出如此不雅的声音,真叫人够难堪的。 赵玄璘指着眼前的面摊,笑道:“这儿恰好有面条可以吃,不如我们就吃一碗打卤面再走吧。” 许玥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两人找好位置坐下来,许玥仍是有些窘迫,而赵玄璘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忙道:“其实,我也饿得饥肠辘辘了,吃完面再回去也无妨。” 闻言,许玥知道赵玄璘这是在迁就他,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许玥淡淡一笑,道:“也不知道这摊子的打卤面好不好吃……” 话音刚落,那店小二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走过来,“二位公子,你们的打卤面。” 许玥迫不及待地吃起来,饶是她饿到双眼发昏,她也不忘吃得端庄。兴许是多年来,在皇宫内养成的习惯了,许玥又习惯性地想用帕子抹去唇边的汤汁,她这才发现 自己竟没带帕子,况且她现在穿着是男儿装,也不好做出这般娘娘腔的动作。许玥只好用袖子抹去了汤汁…… “秋儿,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用袖子拭嘴……”赵玄璘像是发现新鲜事儿似的,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这般炙热的眼神,看得许玥心头一滞,她忙道:“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做。”她尴尬的笑了笑,忙低头又吃了起来。 不料,不远处的墙角,忽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今晚竟然才讨到几文钱,看我不打死你!” “陈老大,饶命啊,我今天运气不好,碰到了个会武功的,他差点要废了我一只胳膊,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你小子谎话连篇,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弟兄们,给我打!打死他这个小兔崽子!” “……” 许玥听见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她不由得抬起头,朝那儿望去,只见是刚才偷了赵玄璘钱袋和玉佩的那个小乞丐,现在正被一群叫花子给围攻。那群叫花子竟拿着木棍和石头,在拼命地打小乞丐。小乞丐被打得头破血流。而那个陈老大,却是嘴角上扬,露出丑恶的嘴脸,像是在看热闹…… 第三百六十五章 出手相救 “赵玄璘,快去救人吧。若是不去,那名小乞丐就要被打死了。”许玥急忙放下筷子,对着赵玄璘说道。 “好!”赵玄璘点了头,即便是许玥没说,他本来也要打算去救人了,而他只不过恰好跟她心灵相通罢了。 说时迟那时快,赵玄璘飞身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小乞丐和那帮叫花子的跟前。他剑眉紧蹙,大喝一声,道:“快放开他。” 为首的陈老大,他瞥了一眼赵玄璘,瞧见赵玄璘长得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便没把他放在眼底。只听见陈老大冷声道:“就凭你这种弱鸡,也想来打架?” 赵玄璘薄唇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不信的话,就来试试。” 正当赵玄璘准备出手,而赵玄璘身边的暗卫早已出现,两名黑衣暗卫及时出手,打得那帮叫花子鬼哭狼嚎,灰溜溜的逃走了。许玥定睛一看,那两名暗卫,一个是侍墨,一个是武大。 小乞丐被救之后,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感激涕零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我小豆子感激不尽……” 原来他叫小豆子啊。许玥看着黑不溜秋的小乞丐,心道,他不该叫小豆子 ,应该叫小黑豆才是。彼时,赵玄璘走到小豆子面前,将他从地上扶起,眸光幽道,“你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 小豆子摇头,抹着眼泪道,“多谢恩公,我之所以偷钱袋……呜呜……就是因为受到他们的威胁。只怕日后他们还会再来找我麻烦。” “那些人临走前,眼神还带着恨,想必不会善罢甘休。”赵玄璘蹙眉,沉思了许久以后又道,“不如,你跟我回裕亲王府如何?” “裕亲王府?您、您是裕亲王?”小豆子惊讶道。他先前便有听人提起过裕亲王,说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又犹豫道:“可我出身卑微,怎么能有福分跟在您左右呢?” “他便是裕亲王。你若是跟了他,日后便再也不用受人欺负。”许玥敛了敛眉,道:“你不必担心,既然裕亲王亲自开口收留你,你便安心追随于他。” “好!小豆子愿意跟随在裕亲王的身边。”小豆子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好像对生活又点燃希望。 那些苦日子,小豆子再也不想过了,他亦是渴望能有一段崭新的开始。 赵玄璘想着他还得送许玥回宁国公府,便转过头 去,对侍墨开口道,“侍墨,你先带小豆子回府,本王还有其他要事。” “是!”侍墨遵命,他带着小豆子往裕亲王府的方向走去,武大则隐匿于黑暗中,继续保护赵玄璘。 许玥望着赵玄璘,她笑道,“裕亲王见义勇为,侠肝义胆,真是令许某人佩服。” 在夜风中,赵玄璘衣袂飘飘,他感叹道,“其实,这个世道并不公,也还有许多如小豆子一样悲惨的人,而本王只不过是刚巧碰上,才出手相救。” 这个天下,总是存在弱肉强食的现象,许玥心中亦是通彻,她淡淡一笑,道,“唔,适者生存。若是不变得强大,只会任人宰割。”而曾经身处皇宫的她,也庆幸自己能存活那么久。可即便她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不过别人,被暗害致死。许玥她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恶气。 月儿高高挂着,宁国府和闹市比起来,显得更为寂寥些。 转眼间,赵玄璘已带着许玥回到宁国公府。许玥只恨,自己为何是生在这种地方,这宁国公府亦是弱肉强食的地方,自己犹如那个受人欺压的小乞丐,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 “秋儿,我走了。 ”赵玄璘眼底流露出丝丝的爱意。即便是今夜已经有那么多时间和她在一起,可他仍是觉得不够,他想时时刻刻看到她。 许玥亦是不舍,她望着赵玄璘的背影,看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翌日,许玥还在睡梦中,便听见纤儿急匆匆跑进来,她道:“不好了,姑娘!” 听到纤儿的声音后,许玥猛地睁开双眼,纤儿来到床边,在许玥耳畔低语了几句,“今儿早上,老爷不知怎地,就从外头请来了道士,说是要做法驱赶邪祟!纤儿一听这消息,忙过来给您通报……” 许玥一听是许珩请来的道士,难免觉得奇怪。她暗中猜测,兴许是自己先前暴露真实身份,让许珩吓了一大跳。所以,许才要用招数来对付她? 事已至此,许玥也顾不上安心睡觉,她只好下床洗漱,紧赶慢赶地穿上一袭茶白色的如意云纹衫,这件衣裳十分素雅,衬得她肌肤雪白。 须臾后,果真有见到许珩身边的心腹张管家带着几名道士来到清平园。来到宁国公府的共有两名道长,他们身穿道袍,却是长得歪门邪气的模样,一个贼眉鼠眼,手里提着桃木剑,另一 个则是留着山羊胡子,手里拿了个破铃铛。见状,许玥心中冷笑,这两个臭道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江湖骗子,出来招摇撞骗罢了。 纤儿将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大声喊道:“你们要作甚?” 那留着山羊胡子的道长,抚了抚胡子,开口道,“我们奉命来驱除邪祟,降妖除魔!” 语毕,山羊胡子道长从腰间取出一道画了乱七八糟的符箓,用火折子点着后,他向许玥这边逼近,用那黄色符箓,在后者的头上绕来绕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念着什么。 一双狭长的凤眸闪过冷意,许玥用手擒住了那名道士的手腕,冷声道,“这儿是我的清平园,还轮不到你们在此撒野!” 另外一名道长指着许玥的鼻子,怒喝道:“你这妖孽,还不快速速离去!” 嚯,还真的把自己当成神仙了。被他们围攻的许玥,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恨不能将这两名无赖给轰出去。许玥秀眉微蹙正欲出手,纤儿则是拿起扫帚打算轰走这两名市井无赖。 正当这时,丫鬟红雪和黄蕊及时出现,她们一个手持扁担,一个手持鸡毛掸子,对着那两名道士出招。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赶走臭道士 一时间,庭院里头,鸡飞蛋打,时不时传来道士的哀嚎声。那王管家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在一旁道,“六姑娘,快叫她们停手吧。那两位道长,可是老爷请来的。若是得罪了他们,老爷怪罪下来,少不了要挨家法的啊!” 许玥双手抱胸,冷眼旁观。她心中庆幸的是,好在有赵玄璘给她的红雪和黄蕊,也可护她周全。 半晌,红雪和黄蕊才停下手来,那两名臭道士,被打得鼻青脸肿,山羊胡子道士还被打坏了一颗大金牙……性情直率的红雪忍不住对着山羊胡子道士,笑道,“哈哈哈,就这点本事,还敢冒充什么道长,给人驱魔降妖,依我看,不过是江湖骗子罢了,还不快滚!” 那两名道士,一个捂着牙齿,一个捂着屁股,吓得屁股尿流,甚至连铃铛等法器都掉在地上忘了捡,连滚带爬,逃出了清平园。 这下子,耳根子总算清净了。许玥向红雪和黄蕊二人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们两人武功了得,算是守住了清平园的安宁。 王管家见事情不妙,忙急着要跑去见许珩,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站住!” 目睹了方才那两名道士 的下场,王管家此时吓得双腿直发抖,他只好停住了脚步。随即,许玥迈着脚步,来到王管家的跟前。 “王管家,方才你也瞧见了,你可知道如何跟我父亲交代?”许玥挑眉道,她神态巍然,眼神犀利,颇有当年孝贤太后的风范。 饶是王管家见着她这副模样,也吓得冷汗直冒,他一时恍惚,半晌,才缓过神,道:“六姑娘,方才,是那两个道士自己为了分银两的事情闹不和,两个人一言不合打起来,嘿嘿……起内讧了……起内讧……” 许玥伸出白皙的手,拍了拍王管家的脸颊,勾唇道,“唔,这还差不多。若是敢泄露半个字,小心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有裕亲王这张挡箭牌顶着,许玥是愈发不会顾忌什么了,纵使今日之事闹大了,她也无所畏惧。 “明白。小人明白。”王管家讪笑道。 “还不快滚!”黄蕊猛地踢了一下王管家的屁股,王管家差点摔倒,他也是怕被她们打,像只老鼠似的一溜烟就跑出了清平园。 “姑娘,您无碍吧?”纤儿走过来,忙用帕子拭去了掉落在许玥肩上的纸灰,那是方才那山羊胡子老道烧符箓时 留下的。 许玥摇头,她拧着秀眉,道:“多亏又黄蕊和红红雪在,我并无大碍。”好在她先前有向赵玄璘要来红雪和黄蕊,这宁国公府水深,时刻都有可能会有危险发生,尽管闻氏不在了,可如今许珩也知道她的身份,指不定许珩已将此事告知柳氏,她在此地,更是危险重重。 这会儿,许玥想起越氏来了,也不知她二哥现在有来信没有,若是二哥能早日脱宗自立,和旧贵一刀两断,也能免除一些危机。 “纤儿,下午随我到我二伯母家一趟。”许玥敛了敛眉道,“我许久未见二伯母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 秋季的午后,太阳并不毒辣,反倒叫人觉得有些许的暖意。 许玥坐在马车上,有些颠簸,她时不时拉开帘子,望向外面的街景。繁华的京都,让许玥想起那个夜里,她随赵玄璘一同游街,她喜欢兔儿灯,赵玄璘便依着她的意思买了只兔儿灯给她。 他们二人在望月湖边,赵玄璘还对她说出了情深意长的话,允下诺言。每每想到这些,都会让许玥心头一暖。赵玄璘对她的一片痴情,她铭记于心。 这时候,马车越走越远, 往偏僻的地方走去。良久,马车才停下来。 “姑娘,咱们到了!”马车外传来纤儿清脆的声音。许玥掀开帘子,被纤儿牵扶着走下马车。 许玥刚下马车,走到熟悉的院子里,这个地方,倒是比先前打理得更井井有条了。外围用篱笆圈起来,紫蓝色的牵牛花爬满了篱笆,风一吹,那花朵儿频频摇曳,更添几分生气。 仔细一听,里面竟传来了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梅娘,许久未见,你瘦了!” 许玥知道,梅娘是二哥对越氏的爱称。这下好极了,许琰终于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她二哥是否愿意答应要脱宗自立?怀着困惑,许玥迈进院子内。 果然,许玥瞧见一袭戎装的许琰正和越氏有说有笑,许琰还把耳朵贴在越氏圆滚滚的肚子上。越氏快生了,许琰这个节骨眼上能回京就太好了。 “二伯父!”许玥不忘自己现在仍是许岚秋的身份,她眼眶湿润地喊了许琰一声。从小,她二哥便是最疼爱她的,时常会买她最爱吃的冰糖葫芦送给她。如今见到许琰了,她心里头的苦痛,却不敢说出来,只能藏在心底。 “你……你是岚秋?”许琰不可 置信地望着许玥,他听越氏提起过许岚秋,只知道许岚秋是父亲同安氏所生。 然而,令许琰感到惊讶的是,许岚秋的眉眼竟和许玥有七八分相似!像!简直太像了!若不是越氏早就跟他提起过许岚秋,他或许还真的会把她当做是许玥。 况且,许玥都薨逝了,世间再无许玥。许琰也知道,自己不能把两者混为一谈。 “对……我是岚秋。”许玥红了眼,点头道。她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担心自己会给许琰引来杀身之祸。当年她的死因多半是赵覆之造成的。 如今的赵覆之已是当今圣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要杀掉一个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那么简单。 “对了,二伯父不是远在边关么?怎么回来了?”许玥好奇道。她在想,莫非许琰此番回京便是为了要脱宗自立不成? “我此番回京是陛下传旨,让我回京述职……”许琰只透露了一点点而已。 坐在椅子上的越氏,不想隐瞒许岚秋,便直言道:“其实是你二伯父给皇上呈了密折,表达自己归顺之意,并保证一定脱宗自立,和旧贵一刀两断。陛下才下旨令你二伯父回京述职!” 第三百六十七章 许琰返京 闻言,许玥心中了然,看来,赵覆之虽然想把那些勋贵斩草除根,可念在许琰手上还有兵权,所以,才给了许琰机会。 越氏顿了顿,又对着许琰继续说道“我能从宁国公府搬出来,也多亏有秋儿和裕亲王。若非他们啊,我这病情只怕会愈发严重。” 许玥淡淡一笑,道:“二伯母快别这么说,之前,您在宁国公府也帮衬了我不少,我绝不会让您受罪的。我定会尽我所能,护您周全。” 当下,许琰听到越氏提起裕亲王,顿时感到惊奇,“对了,裕亲王怎么和咱们扯上关系了?咱们跟他非亲非故的,他为何要帮咱们?” “那是因为秋儿和他……”越氏说到一半,许玥顿时脸上一片火辣,忙打断道:“二伯母,您可别说!” 越氏则是抚了抚许玥的手,温柔笑道:“秋儿,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郎有情妾有意,再说了,你们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再者,他也曾三番两次到宁国公府提亲……” 听到这些事情,许琰也笑了,他爽朗笑道:“裕亲王德才兼备,是人中龙凤,若非他为了保护先帝,才落下病根,他可谓是个绝佳的 好夫婿啊!秋儿若是能嫁给裕亲王,是三生有幸!” 许玥双颊绯红,她不好意思地嗔怪道:“二伯父,怎么连您也这么说。我……我还小,还不想那么早就嫁。” 许玥知道,他们是为了她着想,只是,她现在无心儿女私情,只想快点解决心头大患。 越氏深深地看了一眼许玥,又道:“你哪里小了?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入宫选秀了?” 提起那桩事儿,许玥摇头道:“我不过是去滥竽充数罢了,皇上也并未看上我,倒是三姐姐有本事,入宫当了答应。” 许琰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他浓眉一皱道:”先前陛下就允下宁国公府,将来必定纳许岚灵为妃,听说这还是你祖母和陛下之间的约定。至于,陛下为何会答应此事,就不得而知了……” 哼!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关于此事,许玥心中已有答案。当初就是赵覆之和柳氏密谋害死她的。 许玥倒是宁愿自己能重生回许玥,如此一来,也就有法子对付赵覆之了。可如今,赵覆之是一国之君,别说要复仇了,只要赵覆之没找她的麻烦,她就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我也不知, 兴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许玥神色淡然,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怕许琰好端端地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今这世道,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最好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许琰是忠君爱国,性格刚正不阿,而越氏生性善良。 许玥只想让她二哥和二嫂能平安度过余生。她二哥这一辈子都是戎马生涯,难得能安然无恙。 “对了,我过两日便会去跟母亲请求,脱宗自立。皇上既然有意要除掉勋贵,我……我也不必再继续留在宁国公府了,还是尽早脱离……”许琰沉声道。他像是思考了许久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许玥为此深感欣慰,她笑道:“二……二伯父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许玥一高兴差点就喊出“二哥”了,好在,她追究还是忍住了。 “秋儿,你呢?若是皇上要治理这些勋贵,你会不会也受到牵连?”越氏难免担心她的安危。毕竟,许岚秋还身处于泥潭之中,随时可能会丧命。 “哎呀,二伯父二伯母,你们就别操心我了,您们忘了,我还有裕亲王护着呢!”这会儿,许玥为 了让他们放心,倒是不避讳她跟裕亲王之间的关系。 “可是,今儿早上,王管家就带了两名道士闯入清平园,说要作法!自从老爷生病康复后,就疑神疑鬼的,估计,这病是没法治了吧!”纤儿忍不住说道。 许玥素来并没有摆出小姐架子,所以,纤儿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下子没憋住,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给说出口。 “病?我三弟是得了什么怪病?”许琰不免好奇道,他这才刚从边关回来,便迫不可待地赶来看越氏,还没去宁国公府,对那边发生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许玥想起那日的情景,那许珩被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只怕是做贼心虚了,没准,他也知道是柳氏和赵覆之合谋害死她一事。 “可能是撞邪了吧!御医说是癫疯之症。近来吃了药好些了,可仍是疑神疑鬼,这才请来道士要驱邪!”纤儿若有所思道:“指不定老爷是坏事做多了,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这才这么害怕鬼怪……” 纤儿后面所说的话,都是宁国公府下人们揣测出来的,并未有人真的发现许珩有什么恶事。 而偏偏许琰也信了纤儿的说法 ,他道:“哎,三弟先前的确做过许多错事,他即便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亦是不足为奇!” 许琰也深知自己这个三弟道德败坏,风流成性,先前还轻薄了府里的丫鬟,逼得那丫鬟不堪受辱,直接跳湖自尽…… “好了,纤儿,你别多嘴了,万一回去宁国公府,你又这么说,叫人听了去,又要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了。”许玥蹙眉道。 纤儿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回去之后,绝不会乱说话,姑娘且放心吧!” 许玥又抬头看向许琰,她神色凝重道:“可是,即便二伯父想脱宗自立,只怕祖母未必肯答应,二伯父现在手握兵权,祖母绝对不会轻易让你脱宗,其他几个宗亲,怕是也不会轻易答应。” 她太了解那些人了,除非跟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关系,否则平日里就会把祖宗血缘放在嘴边,把宗室家族的名望看得比什么还重要。 许琰站起来,道:“此事我会再考虑考虑,若是他们不肯答应,还有皇上会帮忙处理。” 许琰脱宗自立一事,也算是得到了皇上的授意,到时候实在不行,还有皇上可以化解矛盾。v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半路遇上赵玄璘 “时候不早,二伯父,二伯母,秋儿该走了。”许玥站了起来,她出来好一会儿了,她思忖着,早上发生那桩事,没准许珩还会找她麻烦,她也不宜出门太久。 越氏望着她那双明媚的双眸,笑道:“秋儿,你回去多保重!”宁国公府危机四伏,像是个会吃人的深渊,越氏也祈求许岚秋能平平安安的。 “好,秋儿一定照顾好自己。”许玥点头道。许琰和越氏把她送上了马车,许玥放下帘子,她心中思绪万千,赵覆之愿意让许琰返京,多半是看中她二哥在军中的威望,还有她二哥手中的兵权。 马车颠簸着往前行,到了林子,忽然猛地摇晃一下,停下来。许玥惊惑地拉开帘子,想看看到底是何事发生。 令她惊讶地是,拦在马车前的人,竟是赵玄璘和侍墨,他们正骑在马上。微风簌簌,许玥对上了赵玄璘的视线,她嘴角上扬,禁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许玥问道:“你如何能知道我来此地?” 眼前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赵玄璘勾唇道,“因为许琰返京,你必定会来看他。” 许玥感到好笑,她的消息可没有赵玄璘 这般灵通,只不够是误打误撞罢了,她笑道,“你错了,我是恰好来探望二伯母,赶巧碰上了。” 两人说来,倒也有默契。随即,许玥下了马车,而赵玄璘则干脆把她抱到马上,两人共乘一骑,马蹄声响起,她和赵玄璘聊起来。 许玥将许琰打算过两日脱宗自立一事,告诉赵玄璘。赵玄璘对此深表赞同,他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若是他不属于勋贵一族,你日后也无后顾之忧。” 许玥看向远处的树梢上,停留了两只鸟儿,它们在这片林子里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她的脑海里响起赵玄璘先前跟她说过的话,她柔声道,“唔,我也希望,早日远离这是非之地,只要解决这桩事,我便……” 赵玄璘听出她话中之意,幽深的眼瞳闪过一丝希望,急切追问道,“你便如何?” 瞧见身后的男人竟是如此的渴切,许玥早就对他的心意了然,无法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觉,绯粉的菱唇缓缓弯起,她淡淡笑道,“我便归隐山林……”她终究是个女儿家,并未挑明自己的心思。 赵玄璘眼神一凝,顿时笑了:“你愿意跟我一同归 隐山林,如此甚好!”他眉开眼笑,开心的模样,宛如一个得了冰糖葫芦的孩童般欣喜。先前,许玥一直犹豫不决,他一直盼着她,希望她能答应,现如今,听见许玥亲口说出这番话,赵玄璘也便安心了。 许玥的耳朵微烫,羞得满脸通红,便缄默不言,赵玄璘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纤细的腰,此时无声胜有声,无需太多的言语。 不多时,许玥便回到宁国公府。许玥所猜想的并没错,许珩带着府中的家丁,在她的清平园里守着。 “父亲!”许玥神色淡定,她悄然走到许珩的面前,欠身道,“秋儿去探望二伯母,刚回来,不知父亲找孩儿有何事?” 许珩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似是要看穿她似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半晌,前者才道,“是你让人把那两名道长给轰走的吧?你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做贼心虚不成?” 许玥摇头,故作茫然,道:“秋儿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清晨,那两名道士突然闯入清平园,可他们还没开始作法,便为了所分得的银两而争执不休,最后二人打得头破血流……” 这一口的伶牙俐齿 ,倒是和当初的许玥有几分惊人的相似,许珩张了张嘴,若此人真的是许玥,那么凭他自己是斗不过她的。在未入宫之前的许玥,就时常和他斗嘴,许珩每每都节节败退。 “咳咳!”许珩战术性的轻咳两声,又仿若没事似的,沉声道,“既然如此,也罢,那为父便不计较此事了。前段日子,为父受了惊吓,坊间流传,那玄空道长和释空道长法术高强,为父才让他们来驱除邪祟,并无其他用意……” 许玥心知肚明,许珩所说的“驱除邪祟”,真正想要除掉的是她这个人罢了。这人世间,比邪祟更为可怕的便是人心,人心险恶,许玥心中冷笑,许珩何时真正把她当成亲姐姐,他和柳氏一样,只顾自身利益,不顾他人死活,自私阴险。 “嗯,孩儿明白。”许玥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微微点头。 许珩眸光闪了闪,心道,此事还需找柳氏从长计议,断然不可再贸然行事。若许岚秋真是许玥,许玥手段向来高超,凭他一己之力,很难对付她。 思前想后,许珩神色凝重,他漠然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清平园。 见状,许玥 暗自松了一口气,对着许珩的背影,看似恭敬般,低眉顺目,道:“父亲慢走。” 送走许珩后,许玥迈着步子,走到屋内。纤儿替许玥沏了一壶碧螺春,前者仍是替后者抱不平道,“姑娘,我听别的丫鬟说了,宁国公府上上下下安然无恙,偏偏那两名道人只来咱们清平园,这明显就是冲您来的……” “好纤儿,你也知晓,前段时间,我撞上了父亲和秋蝉偷情一事,后来,秋蝉还被祖母让人给活活打死。又恰逢选秀,父亲肯定对我有所不满。”许玥端起面前的那杯碧螺春茶,抿了一口道,“父亲这是憋了一口气,到现在才找我算账。” “唉!”纤儿无奈叹息,她道,“老爷自己犯了错,如今倒是跟姑娘您过不去。纤儿担心,日后您在宁国公府,处境会愈发艰难……” 说到此处,纤儿忽然想起什么,她惊喜道,“姑娘,不如,您跟裕亲王在一起吧,选秀已经结束,您何不答应嫁给裕亲王呢?” 许玥捏了捏纤儿的脸蛋,道:“你这鬼丫头,别操心我的事,你还是先操烦你自己吧。武大何时要把你给娶回家呢?”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断魂散 纤儿反倒不好意思,双颊浮现出两抹绯红,娇嗔道“哎呦,奴婢还不想嫁,奴婢想一辈子侍奉姑娘。” 闻言,许玥忽地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那你不就成了老丫鬟了嘛,不妥不妥,我可不能毁了你一辈子!” 纤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秀眉一皱道:“好了,姑娘,咱们别讨论这个了,说得奴婢都脸红了。” 又过两日,宁国公府表面上和平安逸,实际上早已摇摇欲坠。这一日,许琰回到宁国公府,他为的是脱宗自立而来。许琰来到柳氏所在的慈安堂,他一回来,便双脚跪地,给柳氏请安。 “母亲,孩儿回来了!”许琰给她重重地磕了个头,他一抬头,却瞧见柳氏脸色黑沉,她冷冷道,“起来吧!” 身边的嬷嬷立马给许琰奉了茶,许琰无心喝茶,他心里头念着的是脱宗自立一事,只是,他瞧着老太太的脸色并不怎么好。老太太素来最疼许珩,从不把他放在眼底,给他这等脸色,倒也不足为奇。 只听见柳氏幽幽道,“你不是今日回京的吧?听说,你一回来,便去找越氏。还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 底吗?” 许琰不卑不亢,道:“越氏腹中有骨肉,即将临盆,孩儿便先去探望,后来,皇上又召见我,回京述职,我便耽搁了些……” 柳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依我看,你根本不把我们宁国公府放在眼里,如今看我们宁国公府败落了,想脱宗自立吧?” 柳氏虽年迈,可仍是耳聪目明,她也在京城中安插了不少眼线,打探消息。她料想到,许琰此番回京,可能是动了要脱宗的念头。 一语命中,许琰也没想到柳氏城府如此之深,竟一下子猜中他此番的来意,他借此机会,便坦言道:“母亲,您说对了,孩儿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脱宗自立一事而来!” “你个混账东西!当初算是白养你了!”柳氏勃然大怒,随手举起茶盏,砰的一声,摔碎在地,茶水溅湿了一地,她又怒目呵斥道:“好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你如今出息了啊!竟动了脱宗自立的念头!” 一众丫鬟和嬷嬷见状,都吓得不敢出声,可柳氏对着下人们,震怒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跟他单独谈谈!” 所有的丫鬟、嬷嬷都悉数 退出屋内,此刻,唯有许琰和柳氏两人在房内,氛围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在来之前,许琰便猜到柳氏会有这般反应,既然如此,也不必再顾虑什么了,许琰干脆跟她撕破脸皮,他霍然起身,一脸正气凛然,道:“薄情寡义?到底是谁薄情寡义?当初,玥儿为了宁国公府,劳心费力,可您呢?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害死,您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浑说些什么?好大的胆子,竟然污蔑我!”柳氏心虚地否认,可她早已心乱如麻,生怕许琰真的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琰不慌不忙,悠悠然从薄唇中吐露出三个字:‘断魂散’。 这断魂散,是当初赵覆之亲手交给柳氏的。断魂散无毒无味,甚至连银针都查不出剧毒,唯有用朱砂才能检验出此毒。许玥正是被断魂散给毒死的。 既然许琰有本事说出断魂散,便证明,许琰是知晓这事!说不定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你说什么?”柳氏猛地瞪大双眼,双唇发白,手脚冰凉,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指着许琰的鼻子道,“你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哼!若 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琰言之凿凿道,他神色泠然,道,“你若不做亏心事,又何惧与此?” 柳氏面色苍白,她以为这事儿,就只有许珩和赵覆之还有她三个人知道,可如今,怎么连许琰也知晓此事了? 难道,真的是许玥回来复仇了?正如许珩所说的,如今的许岚秋不是许岚秋,而是被许玥给附身了?难怪那个六丫头如此机灵古怪,其中必定有鬼。许玥生前和许琰关系较好,是许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许珩…… 被拆穿后,柳氏心慌气短,呼吸急促,她猛地按住自己颤抖的心房,怒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你难道真的想把此事抖落出去吗?你别忘了,这事,可不只是我,还有那个人!” 越氏说的‘那个人’指的便是赵覆之。那个人可是当今圣上,许玥薨逝后,如今是赵覆之掌握政权,她吃定许琰不敢做出对那个人不利之事。他再怎么虎,也不敢跟那个人对着干。 “你可别忘了,死人才不会说话,所以那个人……更希望你死!而你做过的恶事数不胜数,宁国公府发生草菅人命的事情,还少吗? 我随便说出几件,都足以让你被那个人抓住把柄,打入死牢!”许琰毫无惧色,又逼问道,“还有,我妻子越氏有孕在身,却被人下毒,难道和你也没有干系吗?” 或许是因为许琰在战场上命悬一线过,过惯了在刀口上生活的日子,如今,他一点都不惧怕柳氏。他不再沉默,他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早就看不惯他们这种为非作歹,善恶不分的做法了。 柳氏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先前做过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许琰真的要跟她来个鱼死网破,那她便得不偿失。她步步为营,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了性命。 “好,我答应你,让你脱宗自立!如你所愿!”柳氏咬牙切齿道,眼神狠狠瞪了许琰一眼。纵使她有千万个不满,也阻止不了许琰了,她冷声道:“你个不肖子孙,明日我便让族老们汇聚在祠堂,我们明天祠堂见!” “多谢母亲成全!”许琰说得铿锵有力,这个宁国公府,他再也不想待了,倒不如趁早做个了断也好。 “哼!”柳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好似他是一个陌生人。 第三百七十章 噩梦 不稍片刻,许琰大步走出宁国公府的大门,尽管如此,他仍是忍不住回头仰望那块悬挂着门口的牌匾。从今往后,他便要脱离宁国公府了。看着曾经他一味想要守护的那个家,他心底是五味杂陈。 他宁愿自己做个普通人,也不愿被这个迂腐、衰败的家给困住。唯有脱离这里,他才能有一番新的天地。 这会儿,纤儿从慈安堂的丫鬟那儿打听了不少消息,往清平园的方向走回去。她急匆匆跑进屋,对着许玥开口道,“姑娘,我听慈安堂的丫鬟秀兰说,今儿早上二老爷来过了。他说了要脱离宗室,自立门户,惹得老太太震怒,还打碎了一个茶杯!” 闻言,许玥并不吃惊,她老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抬眉,问道,“那老太太答应了吗?”许玥不是不知道柳氏的脾气,若是许琰想脱宗自立,只怕没那么容易。即便是答应了,兴许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惩治许琰。 纤儿面露难色,道:“我也不晓得老太君到底是答没答应,因为当时,所有丫鬟、嬷嬷们都被老太太给赶出屋子,他们具体谈得如何,谁也不知道。” 许玥不免担心起来,以柳氏的手段,无论结果如何,许琰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她紧张道,“你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定有什么消息出来……” “姑娘!姑娘!”二人正说着,那红雪忽然疾步走了进来,后者忙开口道:“我听府里的嬷嬷说,老太太答应让二老爷脱宗自立了,明儿个,就请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们来祖祠……” “居然这么爽快?”许玥不免奇怪了,说不定,她二哥是用柳氏做过的不可告人之事拿来威胁柳氏。 素来贪生怕死的柳氏,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没准就点头答应了。不论如何,此事于她二哥而言,是好事一桩。 许玥神色凝重,她素来知晓那些族老们,见利忘义,刻板守旧,若是没有点油水给他们捞,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她不禁低喃,道“不知明日那些族老们,会如何为难二伯父……” 纤儿拧着眉,握紧拳头,道,“那些族老们个个迂腐不堪,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阻拦此事。依我看,明日,还是一场硬战呢。” 深夜,许玥辗转难眠,很久才入睡。梦里,她竟然梦到了柳氏叫人 放火把许琰和越氏所住的宅院给烧了! 火势漫天,在火海中,许琰被火光所淹没,就连越氏也不能幸免于难,可怜的越氏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火光慢慢地吞噬掉所有,整栋房屋倒塌了下来。这一幕,吓得许玥满头大汗,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不要,不要!” “秋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黑暗中,有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许玥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醒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半晌,许玥才缓过神来,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瞧见,一袭白衣的他竟坐在自己的床边,一只厚实的手还紧紧地握住她纤细的手。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间,也让许玥暂时感到安心。 “你何时进来的?”许玥惊讶之余,忙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心抽离。 彼时,赵玄璘望着她那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庞,沉声道:“我本想进屋偷偷看一眼就走,可突然听见你在做噩梦发出来的声音,我就忍不住留下来了……” 许玥秀眉微蹙道,“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二哥和二嫂葬身火海!他们遇害了……”许 玥眼眶红了,她抬起头,对上男人温柔的目光,心有余悸,又问,“你说柳氏会不会加害我二哥?” 明知是一场噩梦,可许玥觉得好像是老天爷在警示些什么,尤其是像柳氏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先前,越氏被人下毒,可能也与柳氏有关。许玥越想越瘆得慌,她担心他们的安危。他们都是心地善良之人,越氏还怀有身孕,她不想看到他们有任何的危险。 “不必担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他们……”赵玄璘又好像想起什么,他道,“你忘了吗?你二哥是名猛将,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贼人所害?再者,皇上也会派人暗中保护他的。” 听到赵玄璘的这番话,许玥这才放心,她道,“明日,柳氏会让族老们跟我二哥在祖祠会面,到时候,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赵玄璘带着几分宠溺,望着眼前心爱的姑娘,这才说道:“放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相信,你二哥成功脱离宗室。若是明日有何难处,尽管向我开口,我能帮一定帮。” 许玥颇为感动,赵玄璘劳心劳力,已为她付出太多了,世间 能像赵玄璘对她如此真心的人已不多了。现如今,赵玄璘又主动开口说要帮她二哥的忙,这也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夜已深,你还是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许玥轻声道。 不料,赵玄璘却摇头,他一双幽眸闪过一丝爱意,抚着她的脸庞,沉声道,“我要看着你入睡,我才肯放心离开。”方才,瞧见她被噩梦吓出一身冷汗,赵玄璘心头不忍,他要守着她。 这么温柔体贴,饶是许玥是块千年寒冰,也快被他似水柔情给融化了,她乖乖地阖上眼,躺在床榻上。有他在身边,这种感觉无比踏实,温暖极了,许玥渐渐进入梦乡。 待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已然入眠之时,赵玄璘才安然起身,悄然从窗户离去。 次日,天还未亮,鸡舍里传来几声公鸡的打鸣声。 许玥洗漱完毕,她便马不停蹄地往许家的祖祠赶了过去,按道理说,女子是不该贸然闯入那个地方,可事关重大,许玥说什么也要去。好在,今日不止族老们在场,可能还有其他宗室族人围观,许玥便轻轻松松地混在人群里,她还蒙着面纱,以此掩人耳目。 第三百七十一章 修葺祖祠 许玥站在人群中,但见五六个族老们坐成两排,而许琰则像是一名犯人似的,面对着他们的审问。 “许琰,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可当真要脱离许氏一族?”其中一位年事已高的族老,他名为许樟,双鬓斑白,端的是一副德高望重的姿态。而族中的大小事务也多半请他去评判和主持公道。 “唔,我已考虑清楚,从今往后,我和许氏一脉,一刀两断!脱宗自立,生死富贵都由我一人承担!”许琰斩钉截铁道。 而许玥注意到,越氏也大着肚子,站在一旁,显然也是为了今日一事而来,脱宗自立绝非小事,她不放心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且慢!”忽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是另一个族老站了出来,他紧接着道:“老朽认为……祖祠历经沧桑,已有破损,也颇为陈旧。既然你要脱宗自立,需要拿出些银两,修葺祖祠!” 此话一出,坐在高堂上的柳氏重重放下茶杯,冷笑一声,威严道:““不错,他是许氏一脉的一份子,既然想脱宗自立,便要出钱修葺这祖祠,方可退出!” 许琰先是一怔,随即,他才反应过来,问道:“ 那需要我拿出多少银两?” 修葺祖祠可不是一件小事,所花费的银两肯定不少。许玥心道,这些人都是吃人的人,想必是拿此事来从中抽取一些油水。 许樟伸出五根手指头,做了个手势,许琰诧异道,“你要我出五百两银子?” 谁料,许樟却摇摇头道,“错,是五千两银子!” 好大的口气!许琰震得倒退一步,这五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已是笔大数目了。许琰素来勤俭节约,况且,他在外出征多年,即便有赏银,也都是归入到宁国公府的库存里,他哪儿还有什么银两? 另一族老站出来,冷笑道:“怎么?拿不出来啊?拿不出来就休想脱宗自立,生是许家人,死是许家的鬼!” 许玥看得心底着急,她也清楚她这二哥的作风,向来是两袖清风,视金钱如粪土,平日里就想着如何保家卫国,怎么还懂得敛财?就连越氏,只怕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银两。 正当这时,许玥的手臂忽然被人动了一下,她一回头,见到是赵玄璘身边的随从侍墨。侍墨凑近到许玥身边,小声道:“小姐,我家王爷说了,无论这些人给许将军出什么难题 ,我们王爷都会帮忙解决!” 许玥心下了然,这五千两银子于她二哥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可对于裕亲王来说,那是小菜一碟。若是赵玄璘能拿出银子,替她二哥解决这桩事,也未尝不可。 就在许琰愁眉不展时,他感觉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在盯着他,仔细一看,是许岚秋。许岚秋向许琰点了点头,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难道……许岚秋有办法替他解决这五千两银子?许琰猛然间想起越氏跟他说过,许岚秋和裕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能向裕亲王先借些银两,解决眼下的难题,日后再还给他,应该不是难事。 “好,五千两,我会给的!”许琰犹豫许久,终于应下,他剑眉紧锁道,“不过我如今没那么多银两,至少你们得给我筹集银子的时间。” 几位族老们对视了一下,又偷偷商量好一会儿。本来这些族老们都顾着自身的利益,正想从许琰这边捞点油水。 许樟用手了捋了捋胡子,端着族老的威严,道,“咳咳咳,我们商议后,决定给你三日时间筹集银子,若是三日后,你不能拿出银两,那脱宗自立一事,休想! ” 闻言,许琰点头,爽快答应:“好,三日便三日!我绝不会反悔!只要你们能履行承诺便好……” 几个族老们算是同意了。这次的谈判还算是顺利。 在许琰走出祖祠后,他和越氏来到许玥的身边。许玥对着他们说道:“二伯父,二伯母,还是到你们的林中别院去商讨此事!” 许琰神色凝重,道:“我也正想跟你商讨此事。” 这时候,侍墨走过来,他拱手对着许琰和许玥他们道:“许将军,六姑娘,我们王爷说了,他有事耽搁,今天不能来,不过,他说,若是族老们要求许将军拿出银子才能脱宗,尽管放心,他会替许将军出这笔银子!” “哦?他怎么猜到今日那些族老会提出这种要求?”许玥不免觉得惊讶,他有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竟然猜到族老们会有那么苛刻的条件来为难许琰。 “唔,我家王爷向来深谋远虑,想必,他早就猜到这些族老们不会善罢甘休就把我派来这里给你们带话。”侍墨对他们低声道。 许琰心道,裕亲王才智过人,若是将来,许岚秋能嫁给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随即,许琰双手抱 拳道:“请你帮我转告给你们王爷,就说在下感激不尽。至于银子,我日后攒够了钱,一定会如数奉还!” 而越氏在旁边微微一笑,若是许岚秋能嫁给裕亲王,那么她将举双手双脚赞成! 侍墨笑道:“好,我一定照您所说的话,转达给我们王爷!那么,侍墨先告退了!”说完,侍墨便转身离开。 许玥本想跟许琰和越氏去林中别院,可越氏却担心她回去会被宁国公府的人怪罪。越氏劝道:“六丫头,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万一你父亲或者你祖母找不到你,会责骂你的。如今,你二伯父要脱宗自立在京城已闹得沸沸扬扬,给宁国公府蒙羞了,你若是还跟我们来往密切,肯定会遭他们谴责,重则你也会被赶出家门……” 闻言,许玥觉得柳氏说的不无道理,她早就想离开宁国公府了,只不过不是在这个时候被赶出来,她还想要继续留在那里,把宁国公府搅得鸡犬不宁,才肯善罢甘休。 “嗯,二伯母说得有道理,那秋儿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去看望你们!”许玥轻声道。况且她一个女儿家,整日到处跑,也不方便,会落人话柄。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会将她视若珍宝 不多时,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回到宁国公府。越氏所料没错,许珩果真带人来到清平园,好像要找她的把柄似的。许岚秋走到许珩面前,恭敬地施礼,轻声问道,“父亲,孩儿不知父亲带人来清平园所谓何事?” 许珩一脸严肃,他挑眉道,“我听人说,你今日有去找许琰。怎么?你是不是也动起了脱宗自立的念头?” 果然是来找她兴师问罪来的,尽管许岚秋的确是动了这种心思,可作为一个姑娘,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也没有脱宗自立此等说法。许珩这番话,只是对她冷嘲热讽罢了。 许岚秋从容淡定,平静道,“不,女儿绝无此意。只是,二伯母素来待女儿很好,听闻他们要脱离宗室,女儿难免担心他们……” “有何好担心的?你二伯父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如今,我们宁国公府没落了,他倒好,却闹着要脱离宗室!我们许家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许珩出言不逊,他仔细观察许岚秋的表情,想看看她会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愤懑。 许玥与许琰关系匪浅,他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若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许 玥,听见许珩说这番侮辱许琰的言论,这会儿肯定会打他个耳光,或者回怼他几句。 “父亲……或许二伯父是有什么苦衷呢?”许岚秋秀眉微蹙,接着道,“况且,三姐姐刚入宫为妃,女儿实在是不懂,父亲怎么会说我们宁国公府没落了呢?” 毕竟,现在有外人在场,自己若是跟许珩起了争执,只怕会落得个不孝女的骂名。许岚秋自然是要跟许珩继续打哑谜。 许珩看许岚秋的态度,很是温和,自己那一拳,就好比是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了无生趣。他心中冷笑,若许岚秋真的被许玥给附身了,那许玥可真能忍耐,能忍得了那么久。 “虽说你三姐姐刚入宫为妃,可皇上早就动了要惩治我们这些老勋贵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在群英宴上大发雷霆……” 说到此处,许珩面色黑沉,一提起群英宴,他便一肚子来气。他们宁国公府,只不过是只猴子,皇帝是拿他们杀鸡儆猴! “罢了。我跟你说那么多作甚。”许珩冷声道,随即,他转过身去,迈着步伐,离开清平园。许岚秋望着许珩远去的背影,她当然是看得 出来,许珩方才是在试探她。否则,也不会用那么难听的话,来说许琰了。 纤儿走到许岚秋的身侧,轻声道,“姑娘,外面有风,咱们还是进屋吧。” 闻言,许岚秋才回过神来,她知道,日后在宁国公府,许珩可能还会继续试探她。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太早露出马脚,且和他继续周旋。 又过三日,许琰果然如当初和族老们定下的约定一样,把五千两银子给抬到了祖祠。那些族老们见了银子,个个都眉开眼笑的,便写下契约,让许琰脱宗自立。 在京中散播许琰冷漠无情,眼看家门有难却袖手自保的流言,许琰名声一落千丈,许琰却什么也没做,知道这个污点把柄必须要有,一个太完美的将领不能让多疑的赵覆之放心。 倒是许岚秋,为了此事心中郁结,好歹她二哥在边关,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保家卫国,随时都可能会一命呜呼。可如今,却落得个这么个恶名。她只恨,自己不能为她二哥做点什么。 许岚秋刚坐下不久,刚呷了一口清茶,那厢宁姑姑便跑来清平园里找她。宁姑姑走到许岚秋面前,欠身 道:“六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 闻言,许岚秋抬眉,望了一眼宁姑姑,以往,她还没被抬为嫡女时,宁姑姑看她眼神总有几分不屑,如今,地位高了一等,宁姑姑看她的眼神又变了,多了几分敬重。宁姑姑是柳氏调教出来的资历最老的嬷嬷,最会的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态度会转变倒是不足为奇。 “好,我这便随宁姑姑一块过去。”许岚秋不咸不淡道。 然而,许岚秋发现,宁姑姑竟带着她往正厅的方向走去,而非老太太所在的慈安堂。许岚秋心中暗想,难不成柳氏知道她最近跟许琰来往密切,所以,起了疑心。偏偏,许琰才刚脱宗自立,指不定柳氏心中还憋着一股恶气无处宣泄,拿她开刷也说不定。 不稍片刻,许岚秋便跟宁姑姑来到正厅。许岚秋顿下脚步,发现从正厅里传出一个熟悉而又令她厌恶的声音。 “老太太,您放心,六丫头是您的心头肉,若是进了我的景王府,我绝不会亏待她,我会将她视若珍宝,绝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嘿嘿,本王绝对会让她享福!” 许岚秋的心咯噔一 下,此人便是景王,也是许岚秋最憎恶的男人。她还记得,上一世,她差点便被心肠恶毒的柳氏算计,差点嫁给景王。景王这个人,又老又丑不说,还十分好色,常留恋于花楼之处,喜欢寻花问柳。好在,后来有先帝出现,及时地救了她,让她入宫为妃。 这会儿,听景王的口气,好似,他要迎娶她似的,这般的胜券在握。许岚秋就搞不懂了,为何她重活一世,这景王依然像是个厉鬼似的,阴魂不散的缠着她? “六姑娘,还是快些进去吧。老太太和景王在等您。”宁姑姑见许岚秋愣在原地不动,便提点她一句。 “哦。”许岚秋拉回思绪,她的面色依然恢复往常的平静自如,走进正厅。 跟在许岚秋身边的纤儿,正欲随许岚秋一块进去,却被宁姑姑给伸手拦下。宁姑姑使了个冷厉的眼神,冷声道,“你就甭进去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纤儿秀眉紧蹙,她不好忤逆宁姑姑,只好退了两步,她知道宁姑姑向来会装腔作势,那可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没人敢反抗,也无人敢反抗。 那厢,许岚秋已迈入门槛…… 第三百七十三章 承蒙景王错爱 正厅内,景王穿的花里胡哨的,一把年纪七老八十的老男人了,还穿着大红牡丹底纹的衣袍,花哨得像是一只发情的公鹦鹉。 尽管许岚秋嫌弃得不行,可她还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她走到正厅中央,对着柳氏欠身,柔声道,“秋儿给祖母请安。”她端的是一副闺阁小姐的落落大方,却不失小姑娘的秀气淡雅。 柳氏抬眉道,“秋儿,那便是景王,还不快给他问安。” “是。”许岚秋转身,对着景王施礼,看似恭敬道,“小女许岚秋,见过景王。” 景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岚秋俏丽的脸蛋,他看得入迷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朝着许岚秋道,“免礼,免礼……” 彼时,景王正欲伸出‘咸猪蹄’,打算去摸许岚秋那白皙滑嫩的双手,可许岚秋早就一眼识破,忙把她娇嫩的双手缩了回去。 这么些年,景王这老家伙,倒是一点长进全无,仍是这么色眯眯的。许岚秋庆幸的是,幸亏当年自己嫁的人是先帝,若是落到这等人渣手里,只怕自己会恨得投湖自尽,死不瞑目。 “像,委实太像了!”景王惊叹道,他又道,“ 跟当年的孝贤太后简直是一模一样啊!甚至是比孝贤太后更添几分姿色,叫人怦然心动……” 许岚秋冷笑,这景王,别的不会,说些花言巧语倒是挺拿手的。她在想,景王是残害了多少的良家妇女。听说,前段时间,还老年吃嫩草,景王还新添了一房妾室,真是够了。 “景王,您过奖了,秋儿并未您说的那般好。孝贤太后威名远扬,她的容貌在大魏可谓是倾国倾城,秋儿哪敢跟孝贤太后相提并论……”许岚秋故作自谦道。 可说来说去,无论是许玥亦或是许岚秋,都是她一人,上一世和这一世的区别罢了。 这会儿,柳氏便笑吟吟,道:“秋儿,景王他今儿来咱们宁国公府,特意为了你而来……” 饶是心中对景王有千万个厌恶,可许岚秋为了不露出破绽,依然脸上带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她对着景王勾唇道,“不知景王找岚秋有何贵干?” 景王老气横秋的那张脸,露出了一抹邪笑,猥琐道,“我是为了提亲一事而来,本王想娶你做本王的第十八房……” 十八房?许岚秋汗颜。这景王竟然娶了那么多房妻妾,那么 多女人,他难道就不会累坏身体吗?还是想来个十八铜人阵?这不由得叫许岚秋想起了先帝,先帝一向勤政爱民,无暇顾及后宫,甚至,后宫的女人都没碰几个,这相比之下,先帝就显得那么的清心寡欲了。 “承蒙景王错爱。秋儿不敢当,还请景王另寻佳人吧。”许岚秋拒绝得十分的直接了当,她才不想给这位景王留下一星半点的希望。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冷的男人,他拥有谪仙般的容颜,对她痴心一片。这一辈子,唯有赵玄璘才是她最想嫁的那个男人。 “许岚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景王这般说话!”柳氏忽然站了起来,厉声呵斥她道。 这态度,明显又有所不同。许岚秋最会察言观色。以往,柳氏若是对她生气,也不会用这般重的口气,许岚秋心道,莫非,柳氏也知道她是许玥了?否则,怎么会有所不同。 只听见偌大的正厅传来一个噗通的声音。 是许岚秋跪在地上发出来的声响,转眼间,她的眼眶已然泛红,泪眼婆娑道,“祖母,秋儿……秋儿并不是存心想对景王不敬,只是,秋儿还小,还想在您身边, 多伺候您几年。” 今时不同往日,许岚秋绝非当年的许玥,许岚秋只好选择用苦肉计,先把柳氏随便糊弄过去,再走一步看一步。 “你想一直伺候我?”柳氏目光冷厉,她道,“我不需要你伺候,我身边还有嬷嬷照料,景王对你真心实意,你若是能嫁入景王府,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这时候,许岚秋愈发怀疑,柳氏十有八九是知晓她是许玥的真相。否则,前段时间,明明赵玄璘也有上宁国公府提亲,也未曾见柳氏这般积极,拿出威严来。今日,柳氏倒是义正言辞,摆明了就想把她嫁入景王府。 上一世,她许玥便未曾妥协过,这一世,她作为许岚秋,一样不会任人摆布,她的幸福,她想要自己做主。 “祖母,秋儿恕难从命!”许岚秋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她的眼神是如此的犀利和坚定。 面对这样的许岚秋,柳氏仿若一瞬间在许岚秋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风华正茂的许玥的身影……柳氏的耳畔回荡着许珩说过的话“她不是许岚秋,她是许玥,是许玥回来复仇了!” “你!”柳氏指着许岚秋的鼻子,面容忽然 变得惨淡起来,嘴唇也发抖起来,差点便吓得心肌梗塞了。 好在,此刻景王站了出来,他笑了笑,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笑呵呵道,“许老太君,不必动怒,我今日来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提亲,我此番来的目的,是为了近距离看看六姑娘。那日在群英宴上,人太多,又离得远,我老眼昏花的,没看清楚,今日特来看看小美人儿……” 这番话,听得许岚秋鸡皮疙瘩掉满地,她最看不惯的便是景王那色眯眯的眼神,她很动手把景王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六丫头,你瞧瞧,景王多么为你着想……”柳氏缓了缓神色,又道,“景王既然对你有这番心思,你好好考虑便是。” 许岚秋一个字未说,她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也很难把景王列为未来夫婿的名单之内。若是让她再给景王,还不如让她去死。 “许老太君,那本王便先告辞了。”景王对着柳氏说道,他又回过头来,对着许岚秋开口道,“六姑娘,过两日便是七夕,本王想邀六姑娘去赏花灯……” 许岚秋心中冷笑,这景王难道看不出她对他的厌恶吗?竟有脸向她提出邀请。 第三百七十四章 日后再议…… 饶是如此,许岚秋仍是从容淡定,道,“多谢景王一番好意,小女是不会去的,还请您另请他人。” 她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景王。偏偏景王脸皮厚得跟长城似的,他嬉皮笑脸,道,“话别说得太早了,我相信,你到时候会应约的。” 景王的那一抹笑容笑得诡谲,好像他有十足的把握似的。许岚秋脊背一凉,总感觉,景王并非善类,说不定,到时候会想出别的法子来对付她。 “恭送景王。”许岚秋面带微笑,心底却恨透了这个伪君子。 景王大步走出门槛,许岚秋却头疼得很,接下来,只怕她的日子并不会平静。她本来还想等报仇后,再考虑儿女私情,到时候再跟赵玄璘归隐山林也不迟。可眼下,似乎景王逼得紧,害她又得重新考虑。 “六丫头,你也看到了,景王对你一往情深,七夕你可要……” 柳氏的话才说到一半,许岚秋便突然打断她的话,“祖母,秋儿方才便表明态度,秋儿不愿嫁入景王府!再者,秋儿听说,当年我的姑姑也是想逃婚,不愿嫁给景王,我和姑姑一样,我也不愿嫁给那人!那人品德败坏,强取豪夺,残害了多少良家 妇女!” “够了,许岚秋,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年你姑姑,确实是逃婚了,可你跟你姑姑能比吗?你选秀又没选上……”柳氏也露出真实面目,对许岚秋恶语相向。 以往,柳氏之所以把许岚秋给留在身边,是念着许岚秋跟许玥长相有几分相似,想看她阿谀奉承,孝敬乖顺。 可如今,许岚秋若是处处跟柳氏唱反调,柳氏亦是不把她放在眼底,也会将她弃之若履。况且,前几日,许珩还跟柳氏透露,许岚秋便是被许玥给附身了,若真是如此,她便更留她不得了!最好,便是把许岚秋嫁给景王! “祖母,您也看到了,景王年岁已高,已是一只脚踏入棺材之人,您怎么能如此狠心,将秋儿嫁给他?”许岚秋装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她抹泪道,“我生母过世得早,还指望祖母能护我周全!不要把我嫁给景王……呜呜……” “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柳氏说着,一巴掌甩过去,她颤抖着道,“你竟然敢如此说景王,若是叫人听了去,日后,咱们宁国公府便得罪了景王,便更没有靠山可依……” 许岚秋捂住脸颊,脸上火辣辣的, 柳氏这一巴掌打得还挺响亮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许岚秋只好搬出赵玄璘了。 她抽噎道,“祖母,秋儿听说,裕亲王也上宁国公府提亲来了,您为何不将秋儿许配给裕亲王呢?” 闻言,柳氏好似被点醒一般,她更加确认许岚秋是许玥了。之前,裕亲王亦是来宁国公府提亲,为的便是迎娶许玥,裕亲王素来跟女子绝缘,过得跟个和尚似的清心寡欲,可唯独对许玥情有独钟。现如今,裕亲王依然如此,对许岚秋痴情一片…… 这其中必有蹊跷!柳氏一片通明,她更加确定许岚秋便是许玥。 前段时间,许玥同父同母的亲哥许琰才来宁国公府脱宗自立,让他们许家在京都名声扫地,失了颜面。 柳氏正想报仇,她心道,既然许岚秋想嫁给裕亲王,那么她偏偏不随了许岚秋的心愿,她一定要阻止这门亲事。许岚秋如此憎恶景王,她便要让她嫁给景王! “六丫头,祖母累了,你的婚事,等日后再议……”柳氏面露疲惫,好似有气无力的样子,她便是想来个缓兵之计,先让此事悬而未定,日后再好好收拾许岚秋。 “嗯,那祖母您慢走。”许岚秋也收 起眼泪,她面色柔和,轻言道,“看到您这般憔悴,秋儿心中委实心疼……” 论假惺惺,许岚秋自诩,自己的功力可不比柳氏差,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她亦是给她个台阶下。 宁姑姑走过去,双手搀扶着柳氏,许岚秋看着柳氏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正厅。待柳氏走后,许岚秋也跨出了门槛。 虽说,纤儿没能进去正厅的大门,可纤儿好歹也偷听到只言片语。纤儿忙走到许岚秋身边,她担心道,“姑娘,那个景王,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像他那副老脸皮,也想娶您,您是多么蕙质兰心,倾国倾城!他根本配不上您!” 纤儿心直口快,不吐不快,她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底话给说出口。许岚秋面色黑沉,她感觉这回并不好对付。 遥想当年,她也是差点嫁给景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许岚秋惊觉,那柳氏好像看出她就是许玥。方才柳氏的态度,摆明是向着景王那边。只因柳氏向来痛恨她,又因着前段时间许琰才刚脱宗自立,柳氏肯定是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饶是如此,许岚秋也不怕她,大不了,她便搬出赵玄璘。若是要她嫁给景王,她还不如 早早地嫁给赵玄璘,至于报仇一事,日后再从长计议。 “姑娘,姑娘……你在想什么?”纤儿又喊道。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纤儿跟在许岚秋身边那么久,许岚秋待她不薄,纤儿自然不想让许岚秋嫁给景王。 许岚秋望着那外面的梧桐树,那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她想起前几日,赵玄璘总是站在树上,翻窗进入她的闺房。 想到这里,许岚秋凑到纤儿的耳侧,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我写一封信,你帮我拿给武大,送到裕亲王手中。” “好,纤儿明白。”纤儿微微点头。纤儿心中暗想,像赵玄璘那般才华双全,容貌绝美的男子,才能配的上她家姑娘,其他人嘛,只会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笑嘻嘻地附到许岚秋耳畔,小声道,“姑娘,纤儿认为,您跟裕亲王才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纤儿猜,您最后一定会跟裕亲王如愿以偿,白头偕老的!” 纤儿言之凿凿,那件事好似毋庸置疑似的,许岚秋听得嘴角上扬,她勾唇道,”你这张伶牙俐齿,我都比不上你了!“ “姑娘,您别多想了,奴婢相信,裕亲王一定会想办法娶您的!”纤儿笑吟吟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定波桥相见 明月高挂,宁国公府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中。 许岚秋坐在烛火前,等待纤儿送信来给她。片刻后,纤儿来到许岚秋的面前,她将一封信递给许岚秋。许岚秋瞥见纤儿手中的信,她嘴角禁不住上扬,随即接过信来,拆开细读。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秋儿,七夕戌时,定波桥相见。” 七夕之约,这让许岚秋不由自主想起景王,景王亦是让她七夕相见。可许岚秋却秀眉微蹙道,抬眉问纤儿道,“纤儿,只有这一封信么?” “回姑娘的话,确实是只有这一封信。”纤儿点头回道。 许岚秋站了起来,她手里攥着那一封信,愈发觉得困惑起来,明明她已将景王今日来宁国公府一事告诉赵玄璘了,可赵玄璘却只提到七夕,并没有提出如何应对景王…… 这委实让许岚秋感到意外,难道赵玄璘并不打算再来宁国公府提亲? 彼时,纤儿看到许岚秋的神色复杂,忙问道,“姑娘,裕亲王在心中到底写了什么?他是不是想来宁国公府提亲?” 许岚秋摇头,道:“不,他并未说要提亲,他只说约我七夕相见。” 闻言,纤 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也觉得奇怪,疑惑道,“姑娘,不可能吧!裕亲王那么看中您,难道,他想约您七夕见面,再好好商议?” 许岚秋陷入沉思中,无论是上一世亦或者是这一世,赵玄璘都曾带人来宁国公府提亲过,可她却徘徊不定,将他拒之门外。这回,赵玄璘可能不会再那么草率行事,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也罢,他若是并无提亲之意,我也不必强求。或许,他打算七夕再跟我商议……”许岚秋像是在跟纤儿说话,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夜,渐深。许岚秋躺在床上,纤儿替她将烛火给吹灭。许岚秋久久不能入眠。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赵玄璘温柔的笑容,她猛然惊觉,自己已无可救药地爱上赵玄璘。她希望,自己所嫁之人,是赵玄璘! 时光如梭,转眼间,已是七夕。一大早,景王派人送来一封帖子,让许岚秋今夜戌时,同他一块在南音茶馆喝茶听曲,许岚秋想都没想,立马回绝了。 许岚秋早就想好,今夜,便跟赵玄璘一同在定波桥相见。只是,许岚秋惊讶发现要想去定波桥,还必须 经过南音茶馆,万一跟景王给逮到,可就糟糕了。即便如此,许岚秋仍是要冒着胆子要去赴约,她想过了,七夕肯定人潮拥挤,届时她女扮男装,任凭老眼昏花的景王再怎么厉害也认不出她来,她便可以安心赴赵玄璘之约。 夜幕降临,京都比以往要热闹许多,街头巷尾都张灯结彩,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街上熙熙攘攘,行人络绎不绝。 宁国公府内,许岚秋已乔装打扮好,她身上穿着一袭墨色锦袍,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腰系玉佩,手持一把山水墨画纸扇,若没有仔细去看,还以为她是个俊朗不凡的公子哥。 “姑娘,您此番打扮,还真是仪表堂堂,俊美无比……”纤儿束起拇指头,笑吟吟夸赞道。 “行了,还是别拍马屁,咱们出发吧。”许岚秋轻声道。许岚秋小心翼翼拉开一扇门,她蹑手蹑足地迈出门槛。 今晚的月色,美妙动人,清平园寂静无比,四周并无闲杂人等。 纤儿搬了几块石头,她踩上石头,成功翻墙而出。纤儿站在墙边的另一头,她仰着头道,“姑娘,您当心点。”纤儿特意压低声音,为的便是 不让其他人发现他们。 不多时,许岚秋爬上高墙,耳边的冷风簌簌吹过。许岚秋跳下高墙,落地的时候,许岚秋双手撑地,手心不小心磨破了皮儿。 “姑娘,您没事吧?”纤儿忙弯下腰,扶起地上的许岚秋。她替许岚秋拂去了沾在衣袍上的灰尘。 “无碍,我好得很。”许岚秋从容淡定,她抬头望了望天,天上繁星璀璨,宛如一只只萤火虫般,闪着微弱的光芒。这叫她想起那夜,她和赵玄璘在湖边看到萤火虫的画面。 许岚秋走在最前面,纤儿尾随其后。眼看着她们快到定波桥了,不料,半路上被人给拦下来了。 “站住!你们要去哪儿?岚秋姑娘……”景王一步步地逼近,凑到许岚秋的耳边,贼笑道,“莫非,岚秋姑娘是去南音茶馆,跟本王一块听曲吃茶?” 女扮男装的许岚秋倍感惊讶,明明她已乔装打扮过了,为何景王仍能在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中认出她来?难道,景王派人跟踪她们? 许岚秋狠狠地瞪了景王一眼,眼神里还透出一丝的鄙夷之意,她冷声道:“景王,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根本不想跟你走!” 景王神色一变,他猛地抓起许岚秋的手腕,逼问道,“不想随本王走?难道,你是要私会情郎不成?” “我呸,老色鬼,还不快放开我家姑娘!”纤儿怒骂道,纤儿向来护主,自然看不惯景王如此羞辱她家姑娘。 “好你个死丫头,竟敢对本王如此说话!”景王被纤儿一句话给惹怒了,他怒目一瞪,对着手底下的人,喊道,“你们快把那臭丫头给本王抓起来,扇她两个耳光,让她长长记性!” 见势不妙,许岚秋忙挡在纤儿面前,心中愤怒无比,狠声说道。“你们谁敢动她?!”她又看向景王,凤眸微瞪道,“景王,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对我的人动手!” 那张白皙的脸蛋,在乳白色月光的照耀下,仿若一块洁白的美玉!景王春心荡漾,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上她细嫩的脸颊。 “把你邪恶的手给拿开!”许岚秋眼中燃烧着怒火,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无法对付眼前这个卑鄙小人。 “别动怒啊,小美人,我带你去听曲,今夜良宵正好,咱们可不能虚度光阴啊!”景王笑嘻嘻道,他命人将许岚秋和纤儿,一并带到南音茶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您还是别白费心机... 那边,定波桥上,赵玄璘手拿一幅画卷,焦急地张望着。忽然,他瞧见一抹熟悉的娇弱身影,他眼前一亮,急忙追上,拍了那姑娘的肩头,轻声唤道,“秋儿!” 待那位姑娘转过身来,却是一张陌生的鹅蛋脸。 赵玄璘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他失落道,“对不起,姑娘,在下认错人了!”这几日,赵玄璘忙着帮皇帝处理政事,抓了两名贪官,可他却忽略了许岚秋了,就连那日,许琰脱宗自立,他也未能出现。 他想着,等忙完这阵子,再来好好跟许岚秋赔罪,他还亲手绘制了一幅画,打算赠给许岚秋……可赵玄璘左等右等,依然见不到许岚秋。 这不,赵玄璘实在是憋不住了,便命他的暗卫侍墨去宁国公府的清平园打探消息。 “王爷……”一道黑影翩然而至,侍墨站在了赵玄璘的面前。赵玄璘忙问道,“如何?秋儿是否生本王的气?否则,她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侍墨低着头,轻声道,“回主子的话,属下到了清平园,听红雪姑娘说,六姑娘早就出门了,红雪只道,六姑娘正是要来赴您的约!” 一听这话 ,饶是素来淡定自若的赵玄璘亦是诧异万分,他惊惑道,“可本王在此等候许久,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赵玄璘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抓住侍墨的肩膀,追问道,“该不会秋儿已经遇到危险了?为何红雪和黄蕊不跟着保护她呢?” 侍墨也摸不到头脑,他回道,“红雪说,是六姑娘让她们守在清平园的,为的就是不让柳氏和许珩怀疑她的去向……好帮她应付那些人。” “糟糕!”赵玄璘愈想愈不对劲,他担忧道,“秋儿说不定已经遇到危险了,快!随本王一块寻找秋儿的下落!” 侍墨拉住赵玄璘的衣袖,眼观鼻鼻观心,忙道,“主子,您先别着急,今夜是七夕,人潮拥挤,街上热闹,万一秋儿姑娘只是一时贪玩而已……您姑且在此等人,小的跟其他暗卫去寻人便好。” 赵玄璘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况且他也怕万一许岚秋来到定波桥见不到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好,那你便让其他暗卫也去寻找六姑娘……”赵玄璘只好同意。 此时,许岚秋和纤儿已被景王带到南音茶馆。 “采莲去,月没春 江曙。翠钿红袖水中央……”从戏台子上传出一阵动听悦耳的声音。 南音茶馆,不单是有京中唱曲儿的名角在唱歌,还能在此品到上好的茶茗。许岚秋喜喝茶,若是身边之人换成赵玄璘,她一定乐意奉陪。 可惜呐,现如今,许岚秋的身侧所坐之人是那满脸皱纹,笑容猥琐的景王!多看那人几眼都觉得侮辱了眼睛。 “嘿嘿,秋儿,我的小美人,快吃葡萄吧……”景王将一颗剥好的鲜嫩多汁的葡萄,放在许岚秋的面前。 许岚秋斜睨一眼,用手指轻轻一弹,那颗葡萄滚落在地,沾上了地上的尘土,甚是难看。许岚秋的目光看向了别处,她都懒得去看景王的脸色。 “岂有此理!若换做是别的女人,早就给我们王爷剥葡萄了,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站在景王身后的随从赵虎,立马挽起袖子,亮出他的那把大长刀…… “诶,赵虎,你怎么能对我的小美人动粗呢?快把刀放下!”景王忙按住了赵虎。 突然,许岚秋举起摆在她面前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随即,她冷声道,“景王,您带小女来茶馆,我现在茶也喝了,曲也 听了,您该放我走了吧?” 景王目光灼灼,盯着许岚秋那勾人的双眸,笑嘻嘻道,“小美人,本王知道,若是本王去宁国公府提亲,你肯定不答应,所以,本王想,还是多跟你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你可不能急着走啊!” 许岚秋恶狠狠道,“景王,强扭的瓜不甜,您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这会儿,茶馆的大门忽然进来两名衣冠楚楚的公子,其中一位公子,长得俊眉凤眸,身穿一袭明黄色长袍,头发只用一根玉簪束着,虽是打扮随意,但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贵气。 今日是七夕,赵覆之百无聊赖,他想脱离那沉闷的皇宫,来京都繁华的街上逛一逛,也顺道来茶馆听个曲儿。在他还未登基前,赵覆之时常来这间茶馆,这边的碧螺春十分清香润喉,这边的曲儿悦耳动听,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之事。 今日是七夕,南音茶馆里高朋满座,若非他早就定好了席位,这会儿他也没地方坐。忽地,赵覆之的视线落在了看台上,只听见有一女子惊呼道,“你放开我!你个衣冠禽兽!” 赵覆之定睛一看,那呼救之人不是旁人,正 是宁国公府的六姑娘许岚秋,前段时间的选秀,许岚秋也在选秀人选之列,令赵覆之最是难忘的便是许岚秋的眼眸,清澈明亮,犹如琥珀般迷人透亮,跟当初的孝贤太后如出一辙。 可他已答应他皇叔,绝不会动许岚秋。想不到竟然会在此遇见她!仔细观察,赵覆之便发现,是京都之中人人都惧怕三分的老色鬼景王! 赵覆之俊眉微蹙,他想都没想,便疾步往他们二人的方向走去,随行的身穿一身黑衣的御林军统领方云鹤也紧跟其后。 此刻,景王却专注于许岚秋身上,对周遭的一切事物浑然不知。 景王正欲对身边的许岚秋,伸出‘咸猪手’,不料却在半空中被人给擒住了。 被人抓了个正着,心里实在窝火,景王准备痛骂那个人一顿。可当景王抬头时,竟瞧见抓他手的黑衣男子正是御林军统领方云鹤!有方云鹤的地方,十有八九有皇上的踪影。果然,景王猛地抬头,便瞧见赵覆之正用一双冷冽的幽眸,盯着他看。 景王像是见了鬼似的,双腿发软,手也抖个不停,额头浮出细密汗珠,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皇……” 第三百七十七章 黄公子,我……我... “嗯?”赵覆之拿出皇帝的威严,给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景王未能读懂皇帝眼中的深意,一脸茫然的望着赵覆之。 “景王,这位是我们的黄公子!”方云鹤提点了景王一句。 景王恍然大悟,忙对着赵覆之谄媚笑道,“对啊,我老糊涂了,是黄公子!来,黄公子,请上座!” 许岚秋在旁边,觉得十分可笑,真是一物降一物,饶是在京都胡作非为的景王,见到天皇老子也要吓得双腿发软,俯首称臣。景王差点就没跪下来喊皇上万岁了! 彼时,景王已将自己的位置让给赵覆之。赵覆之眉毛一挑,冷声问:“景王,方才,你是想对岚秋姑娘做什么呢?朕……咳咳,我貌似听见岚秋姑娘的求救声!” 景王脊背一凉,之前,许岚秋在选秀中被撂牌子,他还以为皇帝不喜欢许岚秋这款,可今夜,皇帝竟忽然替许岚秋出头。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倏然,景王猛地想起那宁国公府的许老太君说过,孝贤太后虽已薨逝,可太后的灵魂附身到了许岚秋的身上。 起初,景王不相信如此鬼神的说法,可如今,景王亲眼见着 皇帝看许岚秋的眼神,那可不一般呐!京都坊间,没少散播孝贤太后和赵覆之的艳闻,说赵覆之对许玥那叫一个痴情,普天之下,对赵覆之最为重要的人,便是许玥。当年许玥之死,对赵覆之打击很大…… “黄公子,方才我跟许姑娘在此听曲,有一只个头肥大的老鼠从这边窜过,许姑娘一时吓破了胆,才发出声音……” 景王忙随口胡诌道,他也担心皇帝会因为他对许岚秋动手动脚而怪罪于他。 此话一出,许岚秋面色黑沉,她瞪了一眼景王。赵覆之抬眸,看向许岚秋,问道,“许姑娘,景王所言可否是实情?” 许岚秋心底冷哼一声,景王纯粹是睁着眼说瞎话,可眼下,她是偷溜出宁国公府,为的是去跟裕亲王幽会。此事关乎她一个大家闺秀的名声,自然是不能让此事宣扬出去。许岚秋不想在此地跟景王为了这种问题而起纷争,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的,景王所说句句属实!”许岚秋微微点头。她倒是很想拆穿景王的虚伪面具,可惜,她还是选择错过。 “景王!你也坐下听曲!”赵覆之厉声道。 景王不敢不从,他忙用衣袖拂去额间的汗水,坐在赵覆之的身侧。一时间,气氛变得相当的诡异。有赵覆之在身边,景王连个臭屁都不敢放。 他待在这里如坐针毡,可若是没有赵覆之的旨意,景王压根不敢擅自离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被许岚秋给尽收眼底,她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只觉得景王滑稽可笑。 “黄公子,我……我给您倒茶。”景王终究没心情听曲,特别是自己还和皇帝平起平坐,他只好战战兢兢地拿起茶壶,想亲手给赵覆之倒茶。 兴许是太过紧张,景王提着茶壶,猛地一哆嗦,就把茶水倒得满桌子都是水渍…… “啊,皇……黄公子……您没事吧?”景王忙伸出衣袖,想给赵覆之擦拭衣袍上的水滴,好在只溅了两三滴而已,不然景王更是罪逆深重。 “好了,你滚吧!”赵覆之脾气一下子便上来,他被景王这厮蠢货给惹烦了,只觉得看着便碍他的眼。 景王如释重负,他就等着赵覆之说这句话呢。当下,景王急忙作揖道,“那我告退了!”景王逃也似的,忙带着手底下的人,灰溜溜地离开茶馆 。 许岚秋也站了起来,郑重地给赵覆之道谢,“多谢黄公子!小女子感激不尽!”若非碰到赵覆之,她现在还被景王纠缠不休。 “唔,不必谢我。”赵覆之面容平静,他也是无意中遇到罢了。赵覆之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救她,兴许,是因为她的长相太酷似许玥了。 尽管许玥已故,可赵覆之仍是时常念起那人。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对那人下手太狠…… “黄公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许岚秋也急着要走,她并未忘记赵玄璘跟她的约会,她在此地耽搁那么久,也不知赵玄璘走了没。这秋风萧瑟,若是等那么久,肯定很冷吧!许岚秋急匆匆地转身,抬脚欲走…… “等等!”赵覆之忽然喊住了她,心中也不知为何,竟有了要护送许岚秋回府的念头,他目光清明,认真道,“不知景王还会不会找你的麻烦,不如我送……” 赵覆之有意要送她回宁国公府。许岚秋并非傻子,可她并不想如此,她忙道,“不必了!我和别人约好了,今夜要一块逛花灯,他一定等我等着急了!” “别人?”赵覆之挑眉,他心道,难 道,许岚秋是要跟他皇叔一块去赏灯会?他心情顿时错综复杂起来,半晌,赵覆之沉声道,“好,那后会有期!” 许多话,都往他的肚子里吞。本来赵覆之是想问许岚秋,所会之人,是否便是他皇叔赵玄璘,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嗯!后会有期!”许岚秋给赵覆之施了一礼,便急匆匆地告退了。 当许岚秋走出南音茶馆,她发现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潮,那些赏灯的人,要么三五成群,要么成双成对。望着那璀璨的灯火,许岚秋心中有些落寞,都已超过约定的时辰了,也不知赵玄璘是否还在定波桥上等她? 她愈发地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许岚秋发现自己对赵玄璘,在不觉不觉中,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收起复杂的思绪后,许岚秋带着纤儿,往定波桥的方向走去。 茶馆内,赵覆之举起茶杯,对着身后的方云鹤吩咐下去,“方云鹤,你派个暗卫去,跟着许岚秋。”赵覆之薄唇紧抿,面露担忧之色,他担心那色胚子景王还会对许岚秋图谋不轨,还是派个人去,也稳妥些。 方云鹤神情严肃,点头道:“是,主子!”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 等许岚秋来到定波桥时,发现这边已经没人了,桥上静悄悄的,也空荡荡的。见此情景,许岚秋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以为赵玄璘会一直等着她来。可今夜她迟迟未出现,想必是失望而归了! 正当许岚秋准备离开之际,蓦然回首,竟发现那人站在桥头的柳树下面!那一双熟悉又深邃的眼瞳正盯着她看,眼底尽是柔情。 秋风瑟瑟,衣袂随风飘荡。许岚秋抑制不住惊喜,忙朝着他奔去。许岚秋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赵玄璘!你怎么还未走?”他就宛如一颗磐石似的,定在这里。 “秋儿,我是为了等你,你若是不来,我也不能安心离开。”赵玄璘挽起她柔若无骨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上,低沉着嗓音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这样的深情,饶是许岚秋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了。许岚秋情不自禁地靠在赵玄璘结实的胸膛上,倾听他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玄璘,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从未有一个人像你这般对我好过。”许岚秋鼻子一酸,从前,先帝说要封她为后,给 了她天底下所有女人望尘莫及的荣华富贵,可她也未曾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赵玄璘伸出修长的手,拂过她柔软的秀发,他薄唇轻启道,“我赵玄璘别无所求,只想让你这一世欢喜无忧。” 许岚秋警觉地环顾四周,她担心景王还会派人来纠缠她。她急忙道:“玄璘,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瞧见她的表情竟有些慌乱,赵玄璘遂了她的意思,便带着她,往望月湖的方向走去,最起码,那个地方比较隐秘,鲜有人去到那里。 望月湖边,许岚秋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她侧过头去,对赵玄璘开口道,“你知道吗?我今夜在来找你的路上,竟被景王给拦住,他还把我带到南音茶馆……” 闻言,内疚的情绪涌了上来,赵玄璘愧疚道,“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派人保护你的,后来呢?后来你如何逃脱的?”近期,赵玄璘忙于政事,也比以往少关心她,难免有所疏落。 “后来,皇上出现在茶馆,是他救了我。景王见皇上也在场,不好对我动手……”许岚秋秀眉微蹙,她担忧道,“景王前几日还去宁国公府,提亲了!他竟然还对我 动了邪念,被我拒绝了!” 说到这儿,许岚秋忽然想到什么,她勾唇道,“还有一事十分蹊跷,景王似乎知道我今夜会去找你……我怀疑,要么他在宁国公府周围布下眼线,也有可能是有内鬼,给他通风报信。” 赵玄璘目光幽深,沉声道,“我会调查此事……”他望向不远处,湖水倒映出星光点点,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他们二人的身影。 这时候,赵玄璘拿起了手中的画卷,这是赵玄璘为许岚秋所绘制的图,“秋儿,这是我为你画的画像!” 许岚秋眼前一亮,她欣喜地接过那幅图,打开画卷,只见画上有一位身穿暗红色凤袍,头戴牡丹玉钗,眉目清冷的女子,仔细一看,此人正是上一世的她!因为许岚秋知道,上一世的她,在右边的眉尾有一颗极小的黑痣,这跟画上的人如出一辙。 “呃……怎么是……她?”许岚秋诧异道。 “她不正是你么?”赵玄璘好笑地望着许岚秋。 两个人的确是同一个人,许岚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也会吃醋,吃上一世的自己的醋。她心道,看来,赵玄璘真是从一而终的男人。 若非赵玄璘认出她是重生后的她,或许也不会这么爱她吧。 “好了,看来,你对上一世的我,念念不忘啊。”许岚秋似笑非笑道。 “唔,我向来比较长情,认定了一个人,便不会变心。我只希望能,一世一双人。”赵玄璘深情款款道。他的眼底透露出丝丝的柔情。 许岚秋将这幅画给卷起收好,她能感觉到,赵玄璘在画这幅画是多么的用心,连她的每一根头发都画的极为的细致,就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玄璘,我该回去了……”许岚秋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又低喃道,“你……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景王?” “当然不会了!”赵玄璘急忙说道,“我明日便准备好聘礼,上宁国公府提亲!”他已下定决心,此生非许岚秋不娶。 “唔……我等你。”许岚秋轻声道,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对他的情感了,瞬息万变,她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两人沿着望月湖的湖畔,往回去的路上走。 “阿嚏!”赵玄璘猛地打了个喷嚏。今夜,他一个人站在定波桥上许久,被风吹得后背发凉。 “对不起 ,是我害你等太久。”许岚秋低声道。她一语双关,不单单是指今夜,就连上一世,她也是让赵玄璘等得太久。 “没事,只要你能来,无论我等多久,都无妨。”赵玄璘薄唇轻启道。他环顾四周,夜已深,街上的人亦是寥寥无几了。 赵玄璘偷偷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用手指头碰了一下许岚秋的手背。他见她并无拒绝之意,便又进一步地握住了她的手,和许岚秋十指相扣。 他这一举动,让许岚秋的耳垂,不自觉地泛起了红,像是红豆子似的。她第一次感觉到被一个人深爱是如此的幸福。 上一世,她争名夺利,苦心经营,步步为营。可终究落到个惨死的下场。这一世,老天爷待她不薄,让她跟赵玄璘再续前缘。 不多时,赵玄璘把许岚秋给送回宁国公府。 许岚秋回来时,瞧见纤儿趴在桌上,正睡得正酣。许岚秋将赵玄璘送她的那一幅画给收起来,而后,她轻轻地摇晃纤儿的胳膊,才把纤儿给喊醒。 纤儿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瞧见许岚秋正站在她的面前,纤儿忙喊出口,道,“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愧是姑娘 许岚秋一听,紧张地捂住纤儿的嘴巴,她皱眉道,“嘘嘘嘘,小声点。”许岚秋四下张望,这才松开手,“万一被人知道我偷溜出去就不好了!” “对,奴婢一激动,差点就忘了!”纤儿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平日里,许岚秋待她甚好,也没真的对她动怒。 “姑娘,您有见到裕亲王吗?”纤儿迫不及待道。之前,许岚秋让她先回宁国公府,她便先回来,就担心那个景王又会再找许岚秋的麻烦。 “有!我见到他了!我还收到他送我是一幅画!”许岚秋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笑意。 “哦?是什么样的画?能让奴婢瞧一瞧吗?”纤儿倍感好奇。 “没什么,就寻常的画罢了。”许岚秋不想拿出来,因为画上的人,是上一世的她,即便是许岚秋和上一世的许玥长得再相似,别人还是很容易认出两者的区别。 纤儿笑了笑,倒也没再多问,她还以为许岚秋是太过羞涩,不肯拿出来跟她一道分享。纤儿本身就是个丫鬟,她对那些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看或者不看,于纤儿而言,并不打紧。 “姑娘,那您好好休 息,奴婢先告退。”纤儿巧笑嫣然,她退出房屋。 许岚秋揉了揉眼,经历过今夜,她也甚是疲惫,眼皮子直打架。随即,许岚秋换下衣裳,躺到床榻上。她想起那一夜,自己做噩梦,赵玄璘守在她床边,想看她睡着再走。天底下,也只有赵玄璘如此温柔体贴了。 “玄璘……我真的可以跟你在一起吗?”许岚秋喃喃道。她担心的是,自己这一世依跟上一世相同,会跟赵玄璘有缘无分。 渐渐地,许岚秋合上眼,进入到梦乡。 翌日,清晨的阳光,笼罩在整个宁国公府。这个宁国公府看似平静,实际上,暗藏着风起云涌。 清平园中,许岚秋坐在屋内,她一大早就把纤儿、红雪、黄蕊给召集在她的屋内。只因为,昨夜,景王出现在她面前太唐突了,叫许岚秋起了疑心。 许岚秋认为,应该是宁国公府内,出现了景王的眼线。 “我怀疑,昨夜有人提早透露出我要跟裕亲王要见面的消息。”许岚秋淡淡道,她扫过纤儿、红雪和黄蕊的脸,她注意着她们每个人的表情。 纤儿、红雪和黄蕊三人,面面相觑,她们脸上写满了惊 讶,和不可置信。 曾混迹于皇宫,和那些善于耍心机的宫妃们勾心斗角过的许岚秋,当然能从她们的表情里,察觉点什么。然而,她们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自然,并未有心虚的表现。 “纤儿对我忠心耿耿,也跟在我身边最久,她不会背叛我。”许岚秋红唇轻勾道,她又看向了红雪和黄蕊。 心直口快的红雪,急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姑娘,我跟黄蕊虽是近期才跟了您的,可我们为人正直,绝对不会做出背叛您跟裕亲王之事!”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没错,你们是裕亲王的人,自然不会做出背叛我之事。所以,我想让你们帮我调查,到底宁国公府的内鬼到底是谁……” 这时,黄蕊亦站出来,义正言辞道,“姑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追查的!” 而许岚秋有了个念头,她抬了抬眉,道,“我会写一封信,让你们再去送给裕亲王,到时候,就能顺藤摸瓜,看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嗯嗯!不愧是姑娘,足智多谋。跟裕亲王真是登对。”纤儿笑道。 许岚秋瞪了纤儿一眼,“你呀,难道就不能严肃一点么 ?”她也是太纵容纤儿了,导致现在纤儿是愈发大胆了,有什么话便脱口而出。 “是……姑娘。”纤儿乖乖地点头。她也不过说出事实罢了,她认为许岚秋一向很聪慧,也难怪会让裕亲王动心。 彼时,许岚秋便动起笔来,她写了一封信,拿给纤儿。纤儿和往常一样,把那封信系在了信鸽上,再把信鸽给放飞了。 信鸽才刚扑腾了几下,当信鸽飞出高墙后,便被树上的黑衣人用一根银针给射中,掉落下来。 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捡起地上动弹不得的信鸽,取下了那封信。他正准备打开信,不料,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 转眼间,一个妙龄少女落在黑衣人的面前,那少女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她眼底闪过一道寒光,那眼神像是要把黑衣人给杀了。 “你是何人?”红雪本想追踪信鸽,却不想,碰到一个神秘黑衣人,竟躲在了郁郁葱葱的龙眼树上,那人还用了下三滥的招数,把信鸽给射落下来,还盗取了那一封信。 “哼,我不过是拿钱替人办事罢了。”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他见事情败露,便把那只信鸽往地上一丢。 “站住!把信还给我!”红雪追上去,伸出手,擒住黑衣人的手臂。然而,黑衣人力气大得很,一下子使出内力,用力一推,就把红雪给推开了。红雪咬着唇,那一掌可真够疼的。可红雪顾不上疼,她又朝着黑衣人冲过去,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可对方武功并不低,右手出拳,重重地击中了红雪的胸膛上。 红雪被他一拳,给震得撞到了树干上,枯黄的树叶纷纷掉落。当红雪再次抬头,那不远处的树枝猛地一阵摇晃,黑衣人早就跳上树梢,瞬息间,便离开了此地,消失在红雪的视线中。 “呃……竟然被他给逃走了!”红雪十分懊恼,她以为自己能抓到人来着,只怪自己学艺不精,竟打不过对方。 红雪急匆匆地跑回去,来到许岚秋的房中。 许岚秋正坐在窗前,轻抚着她的古琴,桌上的香炉内,青烟袅袅升起,这画面美不胜收。红雪神色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她急忙来到许岚秋的身边。 琴声也因为红雪的到来,戛然而止。许岚秋抬头,柔和的目光落在红雪的脸上,挑眉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抓到内鬼了?” 第三百八十章 神秘黑衣人 “对不起,姑娘。奴婢无能,被那人逃走了,那人还把信鸽上的信给劫走了!”红雪仔细地说明当时的情景:“那个黑衣人先是用一根银针把信鸽给打落下来,后来,他见势不妙,才急匆匆地把信揣进怀中,逃走的!” 许岚秋微微点头,道:“唔,我猜那个黑衣人应该每次只是为了知道信的内容,看完信,他就把那封信又放到信鸽上……” “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红雪甚是惊奇,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存着的是何居心。 “他们这么做,我们比较难感觉到信鸽被人动过。”许岚秋顿了顿,又道,“据我推测,那个黑衣人幕后的主子应该就是景王。否则,昨夜也不会那么快便知道我的去向。想必,黑衣人昨夜也看到我女扮男装,偷偷爬墙了。” “可恶!真是卑鄙!”红雪咬牙切齿道,她感觉到自己一说话,那被打过的地方,便疼得厉害,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许岚秋看出红雪是受了伤,她忙扶着红雪坐到椅子上,关切道,“红雪,你这是受伤了?是被黑衣人打伤的吗?” 红雪无奈地点头,实话实说,道:“ 姑娘,你说的没错,是黑衣人打伤了我,是奴婢无能,没人抓到人,还把自己给弄伤了。” 许岚秋叹息道,“你说的是什么傻话,你能这么保护我,我很感激了,至于那封信,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好了。” 红雪不解,她眨了眨眼,追问道,“姑娘,您究竟在那封信上写了什么?”红雪也有些担心,万一泄露了裕亲王和许岚秋的关系,岂不是糟糕了。 “无妨。”许岚秋微微一笑,道,“我在那封信上,画了一只大王八!”她早就料到,会有人偷看那封信,索性便任性一回,气一气那个幕后之人。 “真不愧是六姑娘!”红雪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说话间,外头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人,只见纤儿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站在许岚秋的面前。 “姑娘,裕裕裕……”纤儿一紧张,便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怎么了?”许岚秋追问道。 “姑娘,是裕亲王!他带着媒人,还有聘礼,上宁国公府来,向许家提亲了!肯定是冲您来的!”纤儿激动万分,好似,被提亲的人不是许岚秋,而是她本人。 “好了,我知道 了。”许岚秋点头道,昨夜赵玄璘便跟她通气过,说会带着聘礼亲自来提亲。赵玄璘向来是说到做到之人,从未骗过她,果然如是。 纤儿看向了脸色苍白的红雪,这才注意到,红雪似乎是受伤了。纤儿大惊小怪,惊诧道,“红雪,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不打紧,只是小伤罢了,我休息几日,便会好。”红雪轻描淡写道,她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免不了要受点小伤,红雪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 “纤儿,你既然知道红雪受伤,还不去拿药来给红雪上药!”许岚秋对纤儿说道。纤儿这才猛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她的确可以为红雪上药! 纤儿忙跑去拿了药膏,她细心地给红雪的患处,涂抹上药膏。 突然,红雪莫名的感动,她也能明白,为何裕亲王会如此痴心于许六姑娘,因为姑娘人美心善,从不把她们当下人,都是护着她们。 彼时,在景王府中。 景王正站在石桌前摆弄一棵盆景,他打算亲手修剪盆景的树枝。登时,树梢一阵猛烈的晃动。一道犹如鬼魅般的黑影掠过。 再抬眼时,那黑衣人已稳稳地落在景 王的面前。景王放下手中锋利的剪刀,对着黑衣人说道:“怎么样?今日是不是又有密信了?” 站在景王面前的黑衣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陈万里。陈万里手中的针,可不是普通的针,而是他挣钱的工具。许多人,就是被他的银针所伤,才见了阎罗王的。 这段时间,景王出了高价,竟让他跟踪宁国公府的六姑娘,还让他打听所有关于六姑娘的消息。陈万里一下子变发现许岚秋竟偷偷地送信给裕亲王…… “这是今日,我截获的一封他们两人的信件。不过……”陈万里面露难色,他继续说道,“不过,我被许岚秋身边的一个丫鬟给发现了!以后怕是不能截获他们所写的信件了。” “饭桶!真是饭桶!”景王一动怒,猛地抬起右脚,往陈万里身上踹了一下。陈万里紧咬牙关,若不是看在景王是个大金主的份上,陈万里早就对陈万里动手了。 “我这儿还有一封信,是许六姑娘送给裕亲王的!”说罢,陈万里将怀中的信双手奉上。 景王没好气地从陈万里手中拿过那封信,他神色严肃,打开那封信,只见上面 ,竟赫然地画着一只四脚爬的大王八! “岂有此理!要你何用!”景王见到这只王八,更是气得头冒青烟,他直接又是一脚往陈万里的肚子上踹过去。 陈万里憋着一肚子的气,可他仍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景王眉头紧蹙,他想起了昨夜,自己在南音茶馆碰到过皇上,皇上似乎……看许岚秋的眼神很不一般! 景王对许岚秋虽然有那个色心,可终究是没那个色胆,他可不敢跟九五之尊的皇帝抢女人。 而最近,朝廷的局面不太稳定,据朝中的大臣们分析,皇帝十有八九是对勋贵们有意见,打算削弱他们这些老勋贵。 景王提着裤腰带,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他思忖着,即便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自己倒不如多想想如何讨好皇上。 投其所好,是最佳的选择。景王忽然动起了个念头,若是能将许岚秋作为一件礼物,送给皇帝,说不定,皇帝一高兴,便不会拿他开刷…… 如此想着,景王便稍微放松下来。横竖,那宁国公府的许老太君,是有意要将许岚秋送给他,倒不如,自己做个顺水人情,把许岚秋送给赵覆之! 第三百八十一章 联姻 宁国公府,清平园。 纤儿为许岚秋倒了一盏茶,她秀眉微蹙,费解道:“姑娘,裕亲王来咱们府上,您怎么也不去看看呢?也不知道,裕亲王和老爷谈的如何了……” 许岚秋端起茶杯,幽幽地抿了一口,道:“不必去看,以我猜测,老爷必定会推掉这门亲事……”她的语气十分的胸有成竹。 闻言,纤儿甚是不解,她瞪大眼睛,又问:“为何?”她更费解的是,许岚秋好像是一副闲然自得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关心此事,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个丫鬟反倒比她这位小姐还要操心。 许岚秋眼神晦暗不明,朱唇轻启道,“因为,景王前段时间才找我祖母商谈提亲一事,若是我父亲答应了裕亲王,那就相当于得罪景王。再者,裕亲王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可能毙命,他们不会选裕亲王当靠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有意要削弱那些老勋贵们,先前的群英宴,许珩无意中触了圣上逆鳞,惹怒圣上,现如今,许珩自然会为自身着想,挑选一个有利于宁国公府的人,这桩婚事看似简单,实则也藏着许多的学问。两家联 姻,也是为了宁国公府的兴衰发展而定。 “可景王不也是七老八十的了?也随时可能会嗝屁啊。”纤儿表示不解,同样是命不久矣之人,为何许珩会挑选景王当靠山? 红雪蹙着眉,轻声道,“那是因为,景王还有子嗣在,若景王驾鹤西归,还有他的世子可以顶上,可我们裕亲王就……” 裕亲王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孑然一身,没有娶妻生子,自然是孤零零的,若他不在人世,那么,即便许岚秋就得守寡,又无人可帮衬宁国公府。这桩婚事,无论是许珩还是柳氏,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裕亲王虽然三番两次来宁国公府,许珩却没给个具体答复,只是为了敷衍裕亲王罢了。许岚秋眉头紧蹙,这桩婚事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可她绝不会坐以待毙,若许珩当真要把她嫁入景王府,她一定会逃婚! “姑娘……姑娘!”外头传来黄蕊清脆的声音。下一瞬,黄蕊已来到许岚秋的身边,她福了福身,轻声道,“姑娘,我打听到消息,裕亲王虽然来提亲,可老爷说,已经口头承诺,要把您许配给景王了!” “什么?”许岚秋虽早有预料,可仍是 心头大震,她眼神冷厉,道,“他们果真是狠心,只考虑自身利益,呵呵……还有他许珩!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都不管不顾,也是够狠的。” “而且,老爷还跟裕亲王说,若是裕亲王当真要跟我们许家联姻,可以将……五姑娘嫁入裕亲王府!”黄蕊又补充了一句。 后面这一句话,让许岚秋深感意外,他们还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想得罪景王,还妄想讨好裕亲王。 可许岚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按道理说,许珩早已知晓她是许玥的真实身份。上一世,她为了不嫁给景王,故意逃婚。那么,许珩应该十分清楚,她是多么厌恶景王。偏偏许珩要将她许配给景王,证明,许珩是故意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不行,我要找我祖母!”许岚秋霍然起身,她猜想,柳氏现如今还不知她便是许玥的身份,她还可以跟柳氏求情,让柳氏替她做主。 想到这儿,许岚秋便往慈安堂的方向奔去,纤儿亦是跟在许岚秋左右。 当许岚秋走到半路时,忽然,她在长廊的拐角处,跟一人撞上了。许岚秋揉了揉自己的头,这么一撞,她头发上的发簪就 掉落在地。许岚秋抬眉,看向撞她那人。这才注意到,她撞上的人,竟是许岚沁! “喂,你走路不长眼睛,赶着去投胎么?”许岚秋带着几分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纤儿将许岚秋掉落在地上的梅花白玉簪给捡起来,对着许岚沁愤愤不平道:“明明是你撞到我们家姑娘,你看,我们家姑娘的发簪都被你撞到地上了……” 原本纤儿听黄蕊说许珩有意将许岚沁嫁入裕亲王府,便对许岚沁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这会儿自然是口无遮拦的怼了许岚沁。 “哼!你个丫鬟,也敢这般跟我大呼小叫的!”许岚沁气得火冒三丈,她抬起右手,准备赏纤儿一记耳光,却被许岚秋给拦住了。 许岚秋一把擒住许岚沁的手腕,勾唇道:“五姐姐,纤儿是心直口快,她一心护主。若是惹你不高兴,你冲我来便是。” “好,你最好管好你自己的下人,别让她们再为虎作伥!”许岚沁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转身扬长而去。 许岚沁和身边的丫鬟兰秀,小声道:“哼,她姿色平平,也不知道裕亲王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兰秀捂嘴而笑,“裕亲王哪里是瞧上她啊 ,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孝贤太后罢了。老爷想让您嫁入裕亲王府呢!将来若是您成了王妃,她眼红您还来不及呢!” 听到这话,许岚秋冷笑,许岚沁还不知道她就是他们口中的孝贤太后,自然不懂裕亲王是绝不会娶他人为妻。 待许岚沁走远后,纤儿心气略有不平,她咬牙道:“五姑娘自己长得丑也就罢了,还敢说我们姑娘姿色平平,依我看,就凭她也想嫁给裕亲王,真是想的美!” 许岚秋伸出根葱般纤细的手指,从纤儿手中取过那发簪,她拨了拨秀发,将那根发簪插入发髻之中。而后,许岚秋神色淡然,径直往慈安堂走去。 慈安堂里,柳氏正半卧在软榻上,下人们在给她捏肩捶背。许岚秋跪了下来,给柳氏请安:“秋儿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六丫头。”柳氏笑着说,她一边仔细打量许岚秋,愈发觉得许岚秋有当年许岚秋的风韵,只是,两个人的性格迥异,完全不像同一个人。许玥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可许岚秋却十分讨喜,懂事乖顺。若非许珩告诉柳氏,是许玥附身到许岚秋的身上,柳氏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二章 红枣银耳汤 这会儿,宁嬷嬷端着两碗红枣银耳汤走过来,那透红的红枣漂浮在汤面上,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六丫头,这碗红枣银耳汤给你喝吧,瞧你脸蛋瘦的啊!也该补补。”柳氏看似心疼地摸着许岚秋白皙的手。 许岚秋怔怔地想着,若是上一世她没被柳氏折磨,陷害过,或许她还真的信了柳氏会对她疼爱有加,宠爱晚辈的好祖母。 “多谢祖母!”许岚秋从宁嬷嬷手中接过那碗汤,她先是用嘴吹了吹热气,才用汤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甜丝丝的红枣银耳汤,许岚秋觉得这味道有些特别,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香味,不像是红枣也不像是银耳的气味。许岚秋心道,或许是为了让汤更好喝,厨子特意加的其他香料…… 转眼间,一碗汤竟见了底,许岚秋用帕子擦拭唇边的汤渍,怪汤太好喝了,她一下子便喝得干净。 “六丫头,你跟五丫头都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京都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要和我们联姻。”柳氏打开了话匣子,而许岚秋已经猜到了柳氏话中的深意。 果不出所料,柳氏慈爱地看着她,又道“你是祖母我最疼爱的孙女,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归宿。你入宫选秀虽然被撂牌子,可你 还有其他机会,那景王前几日便来我们府上提亲,说要娶你做他的妾室……” 闻言,许岚秋却勾唇,淡淡道:“祖母,秋儿听说,那裕亲王也不止一次来府上提亲……” 许岚秋是故意挑明来说,这样,柳氏也不好用别的借口避开裕亲王这一话题了。 谁料,柳氏却幽道,“裕亲王来提亲,提的是你五姐姐的亲。他想娶你五姐姐!” 嘶,睁着眼说瞎话!许岚秋没想到柳氏竟然会向着许岚沁,难不成,方才许岚沁是跑来慈安堂求柳氏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许岚秋也不怕什么,她直言不讳道,“可秋儿听下人们议论,裕亲王是因着我长得像姑姑才来府上提亲,怎么会反倒是跟五姐姐提亲?” 柳氏挑眉,带着几分威严,道,“你哪听来的谣言?况且,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裕亲王想娶你,你也得听你父亲的……” 绕来绕去,无非是想说,许珩想让许岚秋嫁给景王,而非裕亲王。 “祖母,可秋儿不想嫁给景王,他年岁已高,秋儿若是嫁给他,这辈子怕是不会幸福了!”许岚秋眼眶泛红,鼻子一酸,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 柳氏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便语重心长,道,“六 丫头,你得为咱们宁国公府着想,为你父亲着想。若是你能嫁给景王,景王还能帮衬咱们……景王若是死了,他还有世子可以顶上,可裕亲王却什么也没有。将来,咱们宁国公府的兴衰可全靠你了。” 许岚秋抹了抹眼泪,又道,“不!景王好色成性,他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秋儿绝对不要嫁给那种人!” “你个傻丫头,虽然你已被抬做嫡女,可你本是安氏所生,是个庶女,凭你这样的出身,景王不嫌弃你便好!”柳氏亦是奉劝她道。 许岚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许岚秋竟发现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双眼猛地一黑,她的意识竟开始模糊起来,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 “姑娘,您怎么了?姑娘!”纤儿忙上前一步,扶住许岚秋的手。 柳氏见许岚秋昏迷过去,她给宁嬷嬷使了个眼色。宁嬷嬷心领神会,忙叫了几个仆人进来。“你们要干什么?”纤儿瞪大双眼,紧张地看着那些仆人。她心中暗叫不好,好像是柳氏设了一个陷阱,想要陷害他们姑娘。 突然,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走过来,纤儿惊恐地看着他,声音颤抖道:“你你你……别过来啊!”话音刚落,那人便往纤儿的后脖颈 用手一击,纤儿也昏迷不醒,晕倒在地。 等到许岚秋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竟被人绑起来,嘴巴也被人用抹布给堵住了。许岚秋环顾四周,自己居然竟坐在软轿里,一下一下的摇晃颠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岚秋回想起自己在慈安堂发生的事情。她仔细推敲,并无哪里不对劲,唯一奇怪的就是,她所喝的那一碗红枣银耳汤! 许岚秋认为自己肯定是因为喝了那碗汤,才会陷入昏迷的。柳氏故意这么做,到底是要把她送去哪里? 没过多久,许岚秋就被人从轿子里抬了出来。“呜呜呜……呜呜……”许岚秋想大声求救,却发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是那么的含糊不清。 许岚秋猛然间发现,这是一处别苑,假山流水,高墙林立,庭院里还种了桂花树,飘出一股清淡的香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许岚秋来不及多想,就被两名仆人给抬进了一个幽雅的房间里。那墙上挂着人人追捧的画家许灵山的百鸟朝凤图,桌上还放着名贵的花瓶,和一些茶具。 “呜呜呜……”许岚秋挣扎了几下,发现绑住她的绳子竟是那么的紧,压根无法挣断。仆人见她在乱动,便怒喝道:“老实点!别乱动!” 许岚秋不解,也不知道 柳氏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门外,一身绿袍的景王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贼笑一声,道:“额,那个老太婆还真的信守承诺,把小美人给我送来了!” 屋内的许岚秋,隐约听见有景王的声音。她猛地摇头,景王一把年纪,还那么猥琐,自己绝对不能被景王所欺辱! 事实上,景王把许岚秋关在了桂香园内,可他不是想要留着自己享用,而是准备把许岚秋送给皇帝陛下。那是因为景王听柳氏说,那许岚秋被许玥附身。 景王打的是另一个念头,既然赵覆之对许玥痴心一片,倒不如自己把许岚秋拱手相让,将来,若是皇上真的要削勋贵,或许还能网开一面,放过他一马! 不过,景王去邀请皇帝,皇上竟许久未到,景王担心,或许皇上并不会来了…… 正当景王走神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皇上驾到!” 不单是景王听见这声音,就连许岚秋也听见了外面的通报声。景王面露一丝喜色,急匆匆地往正厅走去。 只见万年冰山脸的皇帝,正襟危坐,而景王紧忙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沉声道:“皇上,微臣给皇上请安!” 赵覆之心中万般疑惑,景王竟神秘兮兮地让人把他接到景王府,说是有孝贤皇后的消息。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夜闯景王府 月光皎洁,寂静如斯。景王府却不怎么平静。 赵覆之剑眉微蹙,沉声道:“景王,孝贤太后已经薨逝,你为何会说有孝贤太后的消息?” 这便是赵覆之深夜从皇宫赶来景王府的原因,他还记得,他偷偷命心腹去查看过放尸体的玉棺,人已没了气息,绝无可能活在这世上。 景王上前一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启禀皇上,孝贤太后的确已经薨逝,可我听说,那孝贤太后又重生,附身到许家六姑娘许岚秋的身上……” 赵覆之神色一僵,他对许岚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他一向对男人冷感,他只觉得许岚秋不过是跟许玥有四五分相似罢了,并无其他印象。 赵覆之薄唇紧抿,问道,“竟有如此荒谬绝伦之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景王毕恭毕敬道,“千真万确啊!是许老太君告诉我的,她说,许岚秋不仅长得像太后,就连孝贤太后所知道的一些关于宁国公府比较隐晦的事情,许岚秋也知道!这种匪夷所思之事,也只有附身才解释得通!” 赵覆之心头渐渐笼上了一层阴霾,神情凝重,半晌,他恢 复冷峻的神情,沉吟道:“朕从来不信鬼怪之说!朕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被孝贤太后附身……” 突然,这个时候,一名没长眼的小厮,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王爷!” “何事惊慌?”景王抬眉,厉声问道。 “裕亲王带人来闯咱们的景王府……”那小厮战战兢兢回道。 此话一出,赵覆之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起来,景王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来,他擦了擦汗,故作淡定,笑嘻嘻对赵覆之,道:“皇上,这等小事,让我去处理便是,您先喝茶,喝茶……嘿嘿!” 景王想独自办妥此事,便带人来到后院,只见后院的门被人给撞坏了,那裕亲王带着一批人马,出现在景王府,他们每人手上还举着火把,看似气势汹汹。赵玄璘那一双阴鸷般凤眸微微眯着,浑身散发出慑人的目光,无比愤怒。 景王一愣,被赵玄璘盯得头皮发麻。他们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一众闲杂人等都不敢大声吭气。随即,景王壮着胆子,叉腰叫道,“裕亲王,你好大的胆子,竟带着一支精兵,来我府上闹事!” 赵玄璘 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拳打了过去,景王被打得跌坐在地,脸上失了面子不说,还挂了彩。他以为裕亲王一向弱不禁风来着,没料到,裕亲王拳脚如此了得,是他低估他了。 气急败坏的景王捂住被打得红肿的鼻子,他从未受过奇耻大辱,对手底下的人怒叱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给我上啊!” 景王手下的人面面相觑,这才乖乖地听从他的话,提着刀,跟赵玄璘带来的人马厮杀起来。 彼时,许岚秋在房屋里,听到嘈杂的声音,院外闹作一团,仔细一听,倒像是赵玄璘,带着亲兵直闯景王府。这下她有救了!许岚秋眼眶湿润,她以为自己差点被景王给欺凌了。方才,她被带来此地,就在想,若是赵玄璘能来救她就好了,没想到,事情如她所料。 赵玄璘总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砰”的一声,门锁被砸坏,赵玄璘破门而入。当赵玄璘出现在许玥面前时,他瞧见,一向清冷如月的脸上竟然能看见泪痕。那双娇柔的手,竟被用粗绳给捆住了。她瞪大双眼,从嘴里发出求救声:“呜呜……” 这副惨痛的 画面,深深地刺痛了赵玄璘的心。最是矜傲的她,何时受过这般的羞辱?赵玄璘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秋儿!秋儿,你没事吧。”赵玄璘急忙拿掉那堵住她嘴巴的破布,替她解开绳子。只觉头顶上方投来一片暗影,还有那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清冽的气息。许岚秋抬头,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眸。 “对不起,我来迟了。”赵玄璘心疼不已。许岚秋并没有说一个字,而是直截了当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赵玄璘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出房间。 庭院里,景王处了下风,他的手下都被赵玄璘的精兵给降服了。许岚秋狠狠瞪了景王一眼,她眼角的鄙夷和厌恶不遗余漏。 景王却丝毫无忏悔之心,他见赵玄璘抱着许岚秋走出来,便眉头紧皱,大骂道:“喂,赵玄璘!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还有,你哪里来的精兵?莫非你是要密谋造反么?” 这时候,赵玄璘亮出了自己的龙虎符,这是先帝御赐的,让他可以调动三军的护身符,而今,赵玄璘为了救下许岚秋,才动用了龙虎符。 许 岚秋心头大震,她从未想过,自己对赵玄璘竟有这般重要,若是让赵覆之知道赵玄璘有先帝御赐的龙虎符,只怕……赵覆之会对赵玄璘做出不利之事。 她心中百转千回,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赵玄璘,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她对赵玄璘的爱意。 “秋儿,我带你走!”赵玄璘话音刚落,便抱起她,跃身于马上。 “赵玄璘!你给我站住!皇上就在我府上,你信不信我会到皇上面前告你的御状?”景王大声叫嚷道。 赵玄璘重耳未闻,他只顾着要带许岚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赵玄璘并未把许岚秋送去宁国公府,而是带去裕亲王府,因为他知道,宁国公府就是个深渊地狱,若是此时送她回去,只怕她会遭罪。 不多时,许岚秋来到裕亲王府。王府内灯火通明,许岚秋来到这安全之地,很快镇定下来,但她的手还是有些颤颤巍巍,丫鬟忙给许岚秋奉上了热茶,好给她压压惊。茶水清澈,入口滋味清淡回甘。 许岚秋一抬头,猛地瞧见,给她奉茶的丫鬟,竟是她清平园中的黄蕊。黄蕊望着她那张惨白的脸庞,紧张道:“姑娘,您没事吧?” 第三百八十四章 皇上驾到 为了让关心她的人放心,许岚秋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轻声道,“无碍。”虽是虚惊一场,可饶是许岚秋这般久经历练之人,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最厌烦的便是像景王那般丑恶的嘴脸,一把年纪,还妄想老年吃嫩草。若非赵玄璘及时赶到,只怕她会凶多吉少。 旋即,许岚秋将视线看向赵玄璘,诧异道,“你为何会得知我被景王带走?” 赵玄璘回道,“上回,你说你被景王虏去南音茶馆,我便多了个心眼,派黄蕊和红雪加强保护。你被柳氏的人用软轿送去景王府,恰好被黄蕊给追踪到了,黄蕊见事关重大,便赶来裕亲王府找我……” 许岚秋气得把手给攥紧了,她心道,柳氏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令人发指。这一笔一笔的账,她都会悉数记下。若说先前柳氏恨许玥,千方百计要害死许玥,那还情有可原,可如今他的身份是许岚秋,是柳氏的亲孙女,柳氏居然也如此心肠歹毒!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这时,许岚秋眉头紧蹙,她担心的是赵玄璘。赵玄璘今夜带兵夜闯景王府。还亮出了龙虎符,此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 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玄璘!你今夜动用了龙虎符,只会给自己引火上身,那赵覆……皇上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她一激动,差点便直呼那人的名讳了。 “于我赵玄璘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比你重要!”赵玄璘深情款款道,他从不后悔为她做过的某一件事。许玥是他这一辈子想竭尽全力去守护的女人,他已失去她一次了,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 闻言,许岚秋备受感动,她何德何能,能让赵玄璘对她这般好。 景王府。方才片刻的喧嚣依然褪去,回归平静。 正厅内,一袭明黄色龙袍的赵覆之微眯眼眸,一手放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一手放在桌上,修长的指尖有节奏的敲打,像是在思考问题,又仿若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放空思绪。 被赵玄璘打了一拳,吃了大亏的景王,终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上前一步,对赵覆之开口道:“皇上,以您所见,该如何处置裕亲王?” “裕亲王是我的皇叔,他手中的龙虎符是先帝所赐。至于许岚秋是你用手段虏获过来的……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 呢?” 用下三滥的手段,跟柳氏串通一气,把人给带来这里给绑着,怎么说,也该是景王理亏得多。反观之,赵玄璘英雄救美,为了维护正义,亮出先帝御赐的龙虎符,并无不妥之处。 “额,那……是要就此作罢?”景王讪讪道,可语气中还有不甘心的成分在。 “呵呵!”赵覆之冷笑置之,他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君心深不可测,景王也无胆量再去追问,他只能叩拜于地,对着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洪声道:“恭送皇上!” 许久过后,赵覆之的圣驾便来到了裕亲王府。 “皇上驾到!”一名小太监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闻声,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不知赵覆之是否因龙虎符一事,来找赵玄璘的麻烦。赵玄璘起身,他刚想把许岚秋给藏起来,可那厢赵覆之已经迈进门槛,藏是肯定来不及的了…… 当赵覆之威风凛凛地进来,赵玄璘和许岚秋等人忙跪拜在地。赵覆之抬手,道:“免礼,起身。” 赵玄璘面色一沉,脸色比猪肝还难看,他还以为景王那句话是在诓骗他,想来,皇上当时肯定也在景王府,只 不过没有出面罢了。 赵玄璘兀自想着,如今,赵覆之还特意跑到这裕亲王府,想必是为了龙虎符而来吧!龙虎符对赵覆之来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许岚秋说的没错,他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可当时情况危急,救人要紧,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赵覆之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问道:“皇叔,朕来了,你好像不怎么欢迎?嗯?” 见状,赵玄璘拱手一揖到底,然后道:“微臣不敢!” “皇叔,你都带人去夜闯景王府了,你还有何不敢的?”赵覆之走到赵玄璘的面前,看似随意地拍了拍赵玄璘的肩膀,又反问道:“先帝御赐你龙虎符,你就是这么用的?” 赵玄璘缄默不言,赵覆之沉声道:“下回,朕希望,你能带着龙虎符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扞卫我们的疆土!” 许岚秋在旁边听得仔细,不愧是赵覆之,一言一行,都是国家大义。事实上,许玥很早便发现赵覆之有做一国之君的潜质,他胸怀大志,心系百姓和江山社稷。也正因为如此,赵覆之才会大义灭亲,将一手栽培他的人给除之而后快! 而赵玄 璘以为赵覆之来裕亲王府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谁料,赵覆之却道,“许六姑娘,你随朕入宫一趟,朕有话要问你。” 许岚秋听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只好点头,看似恭顺,道:“是,皇上!” “等等!”赵玄璘担心许岚秋,紧张地喊道。 赵覆之回过头来,侧着眼看他,反问道,“怎么?皇叔难道还担心,我会把岚秋姑娘给吃了不成?” 赵玄璘听赵覆之的语气,不像是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许岚秋之事,他只好后退一步,道:“微臣并无此意。”虽说赵玄璘手中有龙虎符,可如今,整个江山整个大魏都是赵覆之的,他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许岚秋给赵玄璘递了个眼神,让他放心,只因她认识赵覆之许久,也是最了解赵覆之的,赵覆之一言一行,她都能猜出七八分。 不多时,许岚秋跟随赵覆之来到皇宫,月光笼罩下的皇宫,依旧巍峨辉煌。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赵覆之上下打量了许岚秋两眼,那素白色的裙布料上隐隐沾了些灰尘。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清冷,与许玥不同的是,许岚秋多了几分少女的青涩感。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你是她吗? 赵覆之心绪翻涌。赵覆之只比许玥小八岁,却算是许玥一手带大,他生母位卑早逝,他是所有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却只是当时还是许贵妃的许玥多看了他一眼,最后将他送上皇位。 赵覆之敬她爱她,更惧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许玥的果决手段和冷血无情,更重要的是,许玥是旧贵们的权利来源,只要有许玥在的一天,都代表着旧贵势力不可撼动,先帝原没想过令旧贵出身的许玥做皇后,却不料没能渡过美人关,还是败在了日久生情上。 赵覆之看着许岚秋的同时,许岚秋也看着他,却没有了仇恨,只有平淡,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四目相对,许岚秋微微敛下眼睫,轻声问:“不知皇上召我进宫,所为何事?” 赵覆之微微一笑,道:“皇叔经常在朕面前夸你,说你聪慧过人,你倒是说说,朕是为何找你?” 今夜所发生的事情,让许岚秋猝不及防。她以为景王那个老蠢驴是贪图她的美色,可皇上又怎么会出现在景王府里?难道说,是景王特意请皇上来府里? “小女愚笨,不知道皇上找我所为何事。” 许岚秋低着头,故作茫然回道。她知道,赵覆之最会察言观色,自己万万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聪明。 赵覆之盯着她那双似水的眼眸,看起来,并无太多的心机和城府。 “你是她吗?”赵覆之单刀直入。他又向前几步,离她很近很近,近的可以闻到对方的气息。 许岚秋微微一怔,摇头道:“小女不知皇上口中所指的何人……”可就在此刻,许岚秋心中已有了答案,这赵覆之今晚召她入宫,肯定是对她起了疑心。 赵覆之此人心思缜密,疑心重。说不定早就猜到了。只不过因为有景王捅破了这一层纸,他才顺水推舟,找她来问问。 “朕说的“她”,便是你的姑姑,孝贤太后!”赵覆之挑眉道。 那威严的神态,让人感到震慑。赵覆之果然是真龙天子,气场如此强大。许岚秋强作淡定,道:“皇上,我如今是许岚秋,也只是许岚秋。” 赵覆之沉思许久,他忽然对着一个小太监喊道:“小李子,带岚秋姑娘出宫!” “是,皇上!”那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小太监忙,忙应声道。 许岚秋如释重负,她跟着小 太监走了出去。殊不知,赵覆之最终还是对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了一句:“阿姐,是我对你不住。” 赵覆之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作最亲的姐姐来看,而他对她更多的是内疚。 彼时,御书房外,走过来一道曼妙的身影。是赵媛,她端着一盅炖好的人参鸡汤,打算送去给他皇兄。 然而,赵媛却被高源给拦住了,他毕恭毕敬道:“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 赵媛眉头一皱,她叫囔道:“不行!这是我亲手炖的鸡汤,我要端去给我皇兄喝!我我皇兄日理万机,他最近消瘦许多,我必须趁热端给他喝!” 选秀刚刚结束,赵媛担心皇兄有了后宫嫔妃会冷落她,便请教了资历较深的郑嬷嬷,郑嬷嬷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赵媛这才学做鸡汤给送过来。 “唉!公主殿下,皇上正在跟人议事,您就别再为难老奴了!”高源面露难色道。上次,皇上跟裕亲王在议事,公主殿下忽然闯入,本就惹恼了皇上,这回高源断然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跟人议事?是跟何人?”赵媛探了探脑袋,她倒想看看,谁 能比她还要重要。 只见里面走出来一抹看似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居然是许岚秋!赵媛便纳闷了,许岚秋怎么会深夜来皇宫?这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许岚秋走出御书房时,一抬眼,就看到赵媛在跟高源闹,这赵媛从小性格刁蛮任性,先帝宠着她,而今赵覆之也宠着她,怕是被宠坏了。许岚秋心平气和地走到赵媛跟前,福了福身,道:“小女给公主殿下请安!”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媛杏眸微瞪道。 她越看许岚秋越是看不顺眼,也不知许岚秋到底使了什么妖术,竟能把她皇兄还有皇叔迷的团团转。赵媛心中揣测,皇叔若是没有看上许岚秋,没准她皇兄早就把许岚秋给收入后宫。 “皇上找小女,有要事相谈……”许岚秋不咸不淡道。她知道赵媛素来跟许岚灵交好,自然也会从许岚灵口中听见关于她的种种不是。许岚秋也不想跟赵媛有太多的交集。 “公主殿下,您不是要见皇上吗?老奴这就带您进去!”高源忙劝道。 赵媛本想再刁难刁难许岚秋,可她又担心自己炖的鸡汤会凉掉,便对身边的宫女 道:“香儿,快端着鸡汤,跟本宫进去见皇兄!” 许岚秋则是由另外一名小太监负责带出皇宫。出了宫门,许岚秋虽然很想见到赵玄璘,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她得回宁国公府,这样才不会毁坏她的清白。 入了清平园,许岚秋瞧见纤儿竟跪在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纤儿,你这是怎么了?”许岚秋将她扶起。 “是纤儿没用,纤儿没有武功,保护不了姑娘,纤儿只好跪着求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姑娘平安归来!”纤儿抹着眼泪道。 许岚秋握住她的手,替她擦了擦眼泪,笑道:“你哭什么呐,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倒是你……后来我祖母有没有为难你?” “纤儿后来也被老太太的人给打晕了。要不是红雪和黄蕊聪明,如影随形地跟着您,说不定,您真的被糟蹋了!”纤儿哽咽着说。她也没想到柳氏心肠会那么狠毒,居然会设下陷阱来陷害她家姑娘。 “好纤儿,你别自责了,今儿还是早些休息,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许岚秋揉了揉太阳穴。她脑袋疼的厉害,浑身疲惫,也无太多精力去柳氏那边闹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偷放印子钱 御书房内,赵覆之才刚坐下,捧起一本奏折,那门外的赵媛便盈盈款款地走进来了,她身边的宫女还端着一盅鸡汤,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媛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赵覆之奇怪地盯着她看。 赵媛从宫女手中接过鸡汤,呈了过去,笑吟吟道,“皇兄,你日理万机,媛儿特意从嬷嬷那儿学的,为你炖了一盅鸡汤,想让你补补身子!” 赵覆之抬了抬眼,道,“难得媛儿有这份心,先搁着吧。” 赵媛却没离开,试探性地问道,“对了,方才,我瞧见许岚秋从皇兄的御书房走出去,不知皇兄找她是何事?” 赵覆之端起那碗汤,舀了一口,才道,“没什么……” 他越是不肯说,赵媛越是感到匪夷所思。普天之下,皇帝想得到的女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么?她暗自揣摩着,莫非她皇兄是跟皇叔暗中较量?想争取赢得佳人芳心? 一想到这儿,赵媛免不了替许岚灵打抱不平了,她愤愤不平,道:“皇兄,论容貌,论才情,许岚秋那个野丫头那点比得上岚灵姐姐?岚灵姐姐入宫这么久,你何时去过她寝宫 ?” “媛儿,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瞎说些什么?”赵覆之心烦气躁,放下那碗鸡汤,他又道:“还有,你方才那番话,是许岚灵教你说的吧?” 赵覆之和许岚灵这桩婚事,说白了,只是赵覆之履行他跟柳氏的约定罢了。他压根对许岚灵无感。 赵媛凤眸微瞪,道:“没有!岚灵最识大体,她才不会跟我抱怨什么。我只是替她抱不平而已。” 赵媛素来跟许岚灵交好,可许岚灵从未跟她说过皇兄是如何冷落她的,而是她自己看出来的。后宫素来冷清,有多少女人能忍受得了黑夜的寂寥与孤独?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赵媛也想为许岚灵争取点什么。 “行了,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你回去你的暮云殿吧!”赵覆之不耐烦道。 赵媛一听赵覆之下了逐客令,也不好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只好嘟囔道,“好吧,媛儿告退!” 一大早, 梳洗穿戴齐全的许岚秋便出了清平园,她要去给柳氏好好地请安,昨夜出了那档子事儿,她倒要看看柳氏如何能撇的干净。 正当许岚秋带着纤儿来到慈安堂门外的墙角处,便听见从 屋内, 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母亲,这些印子钱,是孩儿托万花楼的李三娘帮忙挣来的……” “咳”柳氏轻咳一声,紧张道:“小心些,莫让别人听见了!说到底,赚这些黑心钱终究不光彩!” “只要能挣钱就行,我可不管它光彩不光彩!咱们宁国府如今没落了,若是不靠这些挣钱,只怕入不敷出。再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放这些印子钱,也是他们心甘情愿来借!咱们算是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说不定还能救人一命呢!” 闻言,许岚秋心底冷笑,明明是赚黑心钱,许珩倒是把这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他的良心早就被狗给吃了。 “唉!”柳氏叹了一口气,她压低声音又道:“珩儿,你别整日沉迷于女色,你也该多打理一下生意,咱们许家可不能这么败落下去……” “是,母亲。”许珩应声道,“那孩儿就先告退了!”说罢,许珩提着个包袱走了出来,许岚秋猜想,莫非这银子便是那印子钱? 闻声,许岚秋想退到走廊的一角。 “六姑娘!”守着门口的宁嬷嬷,猛地抬头发现许岚秋,忽然叫了一 声。许岚秋想躲也来不及了。 许珩看到许岚秋,瞳孔瞬间张大,活像是见了鬼一般惊恐失措。他心中暗道,莫非他跟柳氏在里屋所说的内容,都被许岚秋给听了去?真真应了那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许珩不由得心底发虚,面色铁青,问道:“你……你怎么站在这儿?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许岚秋神色淡然,“父亲,秋儿不过刚到罢了。”她见许珩冷汗直冒,便故意关心道,“看您的脸色好像有些差,难道是身体抱恙?” “呃, 是啊,为父稍感不适、稍感不适……”他抬头未见许岚秋脸上有任何神情变化,许珩这才松下一口气,“好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许珩做贼心虚,忙提着那印子钱,急匆匆地走了。许岚秋望着他的背影,莫名感到好笑,这许珩是越老越不中用了,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给吓到。 “姑娘,咱们该进屋了。”纤儿提醒一句。 “嗯……”许岚秋收起思绪,迈进门槛。 只见柳氏坐着,神色一如既往的威严。许岚秋恭敬的福了福身子,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柳氏,语气平平道,“ 孙女来给祖母请安。” 而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忙给许岚秋端茶,淡淡喝一口茶,只听前方的柳氏皱眉道:“来,走近些,让祖母瞧瞧,你还好吗?” 许岚秋往前迈了几步,并未开口说什么话。 柳氏自然晓得许岚秋肯定是为了昨夜发生之事而来,她端的是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态,她并不与许岚秋绕弯子,叹气道,“唉!六丫头,祖母也是无奈之举啊。景王说,皇上看上了我们的六丫头!” 许岚秋眉头紧蹙,红着眼委屈道,“祖母,若是皇上真的对秋儿有意,选秀之时,早就留秋儿的牌子了。何必多此一举,还搞这些弯弯道道?” “可外面的人,都知晓裕亲王来过咱们府上提亲,皇上是个明君,不便公然跟裕亲王抢人。所以,景王便想将你献给皇上!此事关乎宁国公府的兴衰,祖母起先是反对此事的,若非景王威胁……” 柳氏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想要应对过去。许岚秋知道,柳氏恐怕早就和景王狼狈为奸了,如今柳氏是想把这口黑锅甩给那草包景王。搞得好像,柳氏也是有苦衷似的,万般无奈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只要你活着 像柳氏这蛇蝎心肠的毒妇,连自己的亲孙女的名节都可以不管不顾,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望着柳氏那一副假惺惺的嘴脸,许岚秋委实不舒服,衣袖底下紧紧捏着拳头,追问道:“那秋儿的婚事?” 她倒想知道,柳氏是否还抱有将她嫁给景王的心思。 “你看,三丫头入了宫,祖母这边便又冷清了几分,祖母就想有个贴心人在,可以唠唠嗑。秋儿,你还小,不如再伺候你祖母一段时间……” 柳氏的言下之意,便是将许岚秋的婚事暂且搁下。那皇帝、景王还有裕亲王,都不是好得罪的主儿。如今宁国公府摇摇欲坠,只能再夹起尾巴做人了。 于是,许岚秋缓和语气才说:“秋儿原先也是这般想的,秋儿什么都不想,只想侍奉祖母您!” “你当真这么想的?”柳氏狐疑地看着许岚秋,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不是许岚秋,而是许玥。她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就是许玥! 可为何许玥会如此孝敬她?难道是有猫腻不成?许玥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柳氏愈发的不安,然而,却无法当面验证许岚秋的 真实身份。 “嗯!祖母,您放心吧,秋儿会再好好侍奉您的。”语毕,许岚秋绕到柳氏的身后,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给柳氏揉肩捶背。 许久,许岚秋带着纤儿从老太太的屋里走出来。 走远了,出了慈安堂的院门,瞧见四下无人,纤儿才小声嘀咕道,“姑娘,昨夜您发生那么严重的事情,老太太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只是可怜我们家姑娘,差点被她亲手毁了名节了。” 纤儿神色凝重,她侧目看向许岚秋,隐隐为许岚秋将来的命运深感堪忧。 许岚秋默不作声,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她想起今日听到的那番对话,许珩和柳氏的把柄是攥在她的手里了,要报仇,是早晚之事。 入了夜,许岚秋静坐在庭院里,屋顶闪过一抹黑影,待她反应过来时,赵玄璘已经落在了她的面前。 “我只是来看看你,看你安然无恙,我才安心。”经过那件惊心动魄之事,赵玄璘不得不防着点。即便有暗卫帮他盯着,他也要亲眼看到才安心。 “我想……跟你聊聊。”许岚秋纤纤玉手,指向了不远处,那是清平园的屋顶处。皓月 当空,笼罩在这一片幽静的园子里。赵玄璘搂住许岚秋纤细的腰,将她带上屋顶。 许岚秋依偎在赵玄璘温暖的怀中,轻声道,“你知道吗?昨夜,在我身处险境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你!结果你真的来了,带给我希望……” 少女昂着头,在他的耳畔倾诉着自己内心的烦恼和心事,赵玄璘静静地听着,末了,才薄唇紧抿,道:“秋儿,不如我向皇上请求赐婚吧!” 他多么担心,她会失去名节,与其让其他人有机可乘,倒不如,自己先把许岚秋给娶进门,也算是吃一颗定心丸。 “不,还不是时候!”许岚秋再一次的拒绝了。她眉头紧锁,道:“今日,我在慈安堂门口,偷听到关于柳氏和许珩偷偷放印子钱一事……我想,拜托你帮忙搜集证据!” 赵玄璘听到这话,并不感到意外,像柳氏都能跟景王串通一气,欲把许岚秋献给皇帝,那又有什么事情是柳氏做不出来? “好,我会命暗卫去跟踪此事!”赵玄璘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只要是他力所能及之事,他必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许岚秋看向 远处的灯火,幽道,“我听许珩说,是万花楼的老板娘李三娘替他们放的印子钱!” “嗯。”赵玄璘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他担心道,“你在府里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宁国公府远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太平,叫他如何能放心。 “我会的。”许岚秋点头,那一双明媚的双眸平静无波,带着些许笑意。她亦是知道,自己在赵玄璘心中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否则,也不会为了她动用龙虎符。 赵玄璘为了她,是倾尽一切,而先帝呢,只当她是合作者,两个人终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如此想来,赵覆之和先帝竟有惊人的相同之处,他们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只有大魏的百姓。 忽然,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出现在许岚秋的面前,赵玄璘薄唇轻启道,“秋儿,此乃虎头匕首,若是你碰到什么危险,它可以给你防身用。” 瞧见赵玄璘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许岚秋知道赵玄璘绝非在跟她开玩笑,而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许岚秋接过那柄匕首,小巧玲珑,匕首长约三寸,若是藏于袖中,亦是无人看出。 “照这种趋 势,你下回见我,是不是要传授我武功了?”许岚秋眉眼带笑,打趣道。 “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能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如此便无人能伤你了!”赵玄璘沉声道,他的幽眸里透出丝丝的深情。 “我想知道,一个女子的清白是否真的那么重要?若是我……我真的被景王或者被皇上给欺凌了,你是否还会要我?”许岚秋忍不住好奇道。 这个问题是如此的严肃,自古以来,女子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希望能拥有对方的清白之身。 可若是为了保留清白,而牺牲了,那才是会令他更加心碎! “秋儿,无论你是否是清白之身,我此生都要定你了……还有,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的性命都比任何东西来得重要,包括贞操!”赵玄璘的目光熠熠,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我只要你活着!” 许岚秋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在死过一回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动情,如今,赵玄璘已经彻底让她缴械投降了,她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心托付给对方。赵玄璘便是她此生的良人! 第三百八十八章 许岚灵献计 望着满天星辰,许岚秋感觉这两日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她还有大仇未报,还不能和赵玄璘立下什么山盟海誓,她只希望将来真的能如她所愿,和赵玄璘归隐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 冷风一吹,许岚秋抱紧了双臂,赵玄璘忙将自己的外袍给脱下,披在她的身上,许岚秋却不肯,她又还给了他,她轻声道:“夜深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赵玄璘目光灼灼,然后点头道:“好,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随即,赵玄璘抱着许岚秋,翩然而下。赵玄璘往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虽是蜻蜓点水,若有似无,可也让许岚秋小鹿乱撞,心跳加速,仿佛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似的。 她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赵玄璘离开清平园。许岚秋迈进屋内,纤儿抬头,看向许岚秋,那眼神里有些奇怪。 纤儿忍着不笑,用手指了指许岚秋的脸颊,贼笑道:“姑娘,您的脸蛋红了呐!” 闻言,许岚秋惊慌失措,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脸蛋还微微的发烫,她心底十分清楚,应该是赵玄璘那一吻让她失了阵脚。她强作淡定道:“这屋里太闷,我是被热的!” 外头一 阵冷风从开着的窗口吹来,纤儿又笑嘻嘻道:“好了,您就甭解释了,我都瞧见了……” 许岚秋燥得面红耳赤,没有再说什么话。 纤儿又看着外面的月色,道:“姑娘,我想,等你出嫁时,奴婢一定要给你梳头发,让你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美!”她已经等不及,想看许岚秋嫁入裕亲王府了。 “行了,你别瞎操心了。我的婚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许岚秋低声道,她仍记得柳氏今日跟她说过的那番话,她这婚事,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成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纤儿,自然知道许岚秋的忧愁。出身在名门望族,最重要的是讲究门当户对,她又说道:“姑娘,依我看您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许岚秋静静地躺在床榻,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操烦终身大事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清晨,皇宫一片金光闪闪,沐浴在晨曦之中,金碧辉煌,巍峨耸立。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在宫内来回穿梭忙碌,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色。 彼时,赵媛伸了伸懒腰,从暮云殿内走出来。她昨夜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还做了个噩梦 ,梦见许岚秋变成了一只可怕的狐狸精,把她给吃了,她把这一切都怪在许岚秋的身上。只因昨夜她在御书房见到一面,害得她做噩梦了。 赵媛做了噩梦,而她在现实中最先选择的倾诉对象,则是许岚灵!许岚灵那么端庄贤淑,才是她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后宫之主的人选!她在用过早膳之后,便赶往凤仪宫,那是许岚灵的寝宫所在。 “岚灵姐姐,我来看你了!”人未到,声先到。赵媛脚步轻快,迈进殿内。 赵媛见许岚灵正在绣女红,便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赵媛笑道:“岚灵姐姐,入宫后可还好?” “还好,还好。”许岚灵看似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饶是粗枝大叶的赵媛也看得出来许岚灵是愁着一张苦瓜脸,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可姐姐这是怎么了?”赵媛追问道,她瞥见许岚灵的眼角竟是红红的,像是哭过的痕迹。 不料,跟在许岚灵身边的宫女春喜却多嚼了一句舌根,道:“哎,好什么好,自从我们主子入宫内,每日以泪洗面,皇上都未曾来临幸过我家主子,也未曾踏入这凤仪宫半步……” “春喜!休要浑说!”许岚灵 秀眉一皱,喊住了她,让春喜别再往下讲。春喜则兀自嘀咕一句,“奴婢并未说错什么,都是事实嘛” 许岚灵深谙皇宫水深,不想在背后议论皇上,免得传入皇上的耳朵里,好在借由春喜之口,让赵媛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许岚灵更加郁闷的是,就连那长相平庸的李月娇都曾被皇上临幸过了,唯独对她十分冷淡。好似忘了有她这么个宫妃似的,从未翻过她的牌子。这种事情,也是无处申冤!只能把苦水默默咽下去了。 赵媛拉住许岚灵的纤细的手,愤愤不平道:“姐姐真是受委屈了!唉!相比之下,那许岚秋竟是幸运得多了!她虽未进宫未妃,可皇兄昨夜竟偷偷宣她入宫……还在御书房里跟她神神秘秘的……” 许岚灵摇头,心底哀伤,她假装识大体道:“我知道,皇上让我入宫为妃,不过是履行我们二人之前的婚约罢了。他也不稀罕我。我只要能日日夜夜盼着他好,就可以了,其他别无所求!” 赵媛心中一急,把自己所看到的通通说出来,她咬牙道:“哼!这个许岚秋,到底耍了什么手段,竟能让男人为她死心塌地的!我皇叔痴迷于 她也就罢了,就连皇兄也如此!岂有此理!我非想个法子好好地对付许岚秋!” 许岚灵看向了春喜,给她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忙跑去看看殿外还有没有其他闲杂人等,然后才放心地把门给关上。 赵媛费解道:“难道岚灵姐姐已有妙计?” 许岚灵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凑到了赵媛的耳边,悄悄在赵媛耳朵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啊!”赵媛听了许岚灵的好法子,顿时暗自佩服,她竖起大拇指,道:“岚灵姐姐这一招果然高明!我定会让那个许岚秋受到教训的!不止如此,我还要在我皇兄面前都夸赞你几句!让他好好珍惜你!” 许岚灵嘴角上扬,她欠身道:“那就有劳公主殿下了!岚灵感激不尽!” 赵媛眉开眼笑,道:“哎呀,岚灵姐姐跟我客气什么?!我跟你那么久了!我们之间是好朋友……这皇宫之中,多少人想巴结我,我都瞧不上眼,唯独岚灵姐姐,我是很乐意来往!” 赵媛向来恃宠而骄,她亦是知道自己脾气极差,也就只有许岚灵能如此包容她了。而她跟许岚灵之间也较为投缘。 第三百八十九章 污蔑 入宫后,许岚灵被受皇帝冷落,说起来也是搞笑,她本来只是一个答应,再不济也算是个宫妃,而许岚秋呢,上回选秀尚未被皇帝留牌子,可皇上却能宣她入宫,光是这点,便让许岚灵够郁结的了。 “岚灵姐姐,等过两日,我定找许岚秋算账!让她莫再得意!”赵媛挽着许岚灵的手,笑道,“岚灵姐姐,别想那么多了,先陪我去御花园逛一逛。” “嗯,好!”许岚灵微微点头,她随着赵媛一同来到御花园。 秋日凉爽,金黄的枫叶铺满地,而五颜六色的菊花开得正盛,现在正是赏花的好季节,空气中飘来阵阵沁人心鼻的芳香。 “岚灵姐姐,快看那边,那朵好漂亮,我去摘下来!”赵媛心情愉悦,她提着轻飘飘的衣裙,步伐轻快的往那边奔去。 许岚灵紧跟在赵媛的身后,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许岚灵竟瞧见被皇上册封为德妃的李月娇,见状,春喜忙小声对许岚灵低声道,“主子,听说这几日,皇上都让德妃侍寝呢。” “哼!就凭她这等姿色,凭什么跟我争?”许岚灵咬牙道,枉费她日日打扮,却独守空房,她嫉妒,嫉妒许岚秋,也 嫉妒这不起眼的李月娇。许岚灵心头妒火中烧,她将手中的花儿给捏碎了,粉色的花瓣随风飘散而去。 偏偏那李月娇生性率直,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有宫女随身伺候,此时只有她一人在。许岚灵计上心头,她先是跟自己身边的宫女春喜耳语几句,随即,许岚灵便迈着轻盈的步伐往李月娇那边走去。 这边赵媛已摘下一朵娇嫩欲滴的菊花,她将花儿放在鼻前嗅了嗅,微风习习,让她暂时把所有烦心事给放下。 “啊——”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 赵媛抬头望去,只见许岚灵摔倒在地,海棠色的衣裙竟沾了不少的尘土,她捂住脚,眉头紧皱,看样子好像是扭伤脚了。 春喜连忙将许岚灵给搀扶起来,她皱眉道,“德妃,我们家主子又没得罪你,你为何要故意伸脚绊倒我家主子?” 李月娇莫名其妙地望着许岚灵和春喜主仆二人,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茫然,她错愕道,“我分明瞧见是许答应自己踩着石子,故意摔在地上,为何要说是我害她摔倒?” 见许岚灵受伤后,赵媛心急地跑来,她忙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没、没什么……”许岚灵故意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春喜一脸气恼,义愤填膺道,“主子,奴婢亲眼看到德妃伸出脚,您何必要瞒着公主殿下呢?” “呃,可德妃为何要故意伤害岚灵姐姐呢?”赵媛甚是不解,尽管她是站在许岚灵这边的,可她也得有凭有据,才能替许岚灵出气。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看着我们家主子跟您关系较好……”春喜看向赵媛,央求道,“公主殿下,我们主子脾气软,您可得为我们家主子做主啊!” “喂!你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陷害我,到底是何居心?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心直口快的李月娇,无法理解,为何这两人会捏造谎言来诬陷她。李月娇想起入宫前,她阿娘说过的话,说后宫险恶,让她尽量不去与人结仇。可偏偏有人要故意陷害她。 许岚灵依然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眼眶湿润,双唇颤抖,泫然欲泣道,“公主殿下,其实,不怪德妃娘娘,是我自己不小心……” 见到许岚灵似是有万般的委屈,赵媛更是恼怒,李月娇最近深得她皇兄的宠幸,她只道是 李月娇蛮横,目中无人,故意欺压她身边的人。 “好你个德妃!你恃宠而骄,以为得到圣上的宠幸,竟敢如此对我的岚灵姐姐!我非要教训你不可!”赵媛抬起手来,准备给李月娇一巴掌。 眼疾手快的李月娇,一下子就擒住赵媛的手腕,她目光坚定,道:“我李月娇行得正坐得端,我何必要如此害她?”说着,李月娇冷冷地瞥了一眼许岚灵,“倒是她,心机叵测,公主殿下,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人给利用了!” 赵媛恼火地将自己的手从李月娇的手中抽出,不屑地咬牙道,“哼!我想跟谁交好,难道还需你来教?” 赵媛本就心高气傲,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说,更何况,她本来就跟许岚灵相识已久,与许岚灵的关系甚是亲密,她只当李月娇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李月娇无奈的摇头,她也懒得跟她们再争论下去,她潇洒转身,离开此地。赵媛望着她的背影,冷声道:“就她这种人,我非得让我皇兄把她打入冷宫!” “好了,公主,你也别气恼了。我们别为了旁人,而坏了心情……”许岚灵柔声宽慰她道。她心底却有了一丝的平衡, 最起码,在这皇宫里,她还能靠着赵媛,有一席之地。想必日后,后宫中的人再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哎,方才,若不是春喜忠心护主,只怕你会受那李月娇的冤枉气了!”赵媛皱眉道:“像岚灵姐姐这般温柔善良之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赵媛看着柔弱的许岚灵,她愈发地替许岚灵心疼起来,她皇兄的眼睛到底是被屎给糊了,怎的如此人美心善之人,不好好珍惜,偏偏要宠幸那些阿猫阿狗。 许岚灵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一句半句话。 夜渐渐深了。宁国公府的清平园比往常还要寂寥。 许岚秋望着桌上的烛火,这两日来,柳氏和许珩倒是没找她的麻烦。兴许是出了她落入景王手里那桩事,让他们有所收敛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许岚秋循声望去,只见是纤儿推门而入,许岚秋见进来之人并非她所期盼的那个人,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纤儿将门给关紧了,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许岚秋。许岚秋薄唇紧抿,她打开信来。原来,赵玄璘有到万花楼去调查过,那李三娘确实是有放印子钱,私底下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三百九十章 教公主弹琴 烛火摇曳,许岚秋的眉头却皱的更深,见她开始忧愁,纤儿便又问道:“姑娘,怎么样?信上写了什么?”纤儿向来恪守本分,并未偷看信中的内容。 “哼,那万花楼的李三娘确实有鬼,不过,里面所牵扯的人甚多,只怕水很深,也会给他招来麻烦……”许岚秋担忧道,李三娘一个风尘女子,敢做出这等勾当,想必,李三娘背后肯定是有靠山,替她打点一切。 许岚秋眸光闪了闪,她担心的是,赵玄璘会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会有生命危险。赵玄璘已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她不忍让他牵扯进去。 “可您也做不了什么啊。您一个姑娘家家的,只能让裕亲王去调查了!”纤儿勾唇道,她想当然地认为,裕亲王手中的权利大得很,自然也能解决这种小事了。在她看来,无非就是李三娘想挣点油水罢了,直接把他们给抓起来便是。 许岚秋心事重重,她想,自己是否要劝告赵玄璘,别再犯险了。可若是不将那些幕后的黑手给揪出来,只怕会祸害更多的人。 “姑娘……姑娘……您还是早点歇息吧。”纤儿打了个哈欠,她完 全无法体会到许岚秋所担忧的问题。 “嗯。”许岚秋微微颔首,她轻轻地拍了纤儿的肩,勾唇道,“你先去歇息吧。” 纤儿替许岚秋把烛火给熄灭后,再退出房内。许岚秋却没有睡,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那轮皎洁的圆月。 她在想,此刻,赵玄璘是否也跟她一样,在望着天上的圆月,许岚秋开始不安起来,这朝廷的争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若是触怒了那人,只怕会更麻烦。她心中有个惊人的想法,那万花楼背后之人,和设计让公主落水之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翌日,清晨。许岚秋和往常一样,来到慈安堂给柳氏问安。柳氏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就连气色也有些惨淡。 许岚秋刚走出慈安堂,那皇宫里竟来人了。令许岚秋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嬷嬷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人,那便是赵媛,此人乃是赵媛身边的郑姑姑。 “岚秋见过郑嬷嬷,不知嬷嬷今日来,所谓何事?”许岚秋眉眼弯弯,眼底还带着笑意。 郑嬷嬷淡淡地扫了一眼许岚秋,这看似单纯天真的姑娘,却令前者认为许岚秋远 不如自己所看到的那般简单纯粹,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什么人对她来说,都能看得透彻。在许岚秋身上,竟有一种她说不来的老练和稳重,和许岚秋的年龄远不符合。 “岚秋姑娘,我家殿下说了,要您入宫一趟。您琴艺了得,她想让您教她弹琴!”郑嬷嬷淡淡道。 严厉刻板的模样,让许岚秋在这郑嬷嬷身上竟仿佛看到以前管教嬷嬷的身影。许岚秋微微一笑,道:“我可记得我三姐姐许岚灵,也在后宫之中,她的琴艺更是卓然,可为何公主会找我入宫……” “公主殿下,那是因为她听说你会谈长风叹,听说您和裕亲王合作得天衣无缝,她很赏识您!”郑嬷嬷肃然道。 许岚秋听后,愈发觉得可笑,若是赵媛真的赏识她,为何先前还污蔑她,还冤枉她推她下船?况且,许岚灵的琴艺她也是见识过的,不比她差到哪儿去。莫非赵媛此番让她入宫教她弹琴是心怀鬼胎,欲加害于她不成? 可即便如此,许岚秋还是不能断然拒绝,赵媛是皇帝的心头宝,赵覆之打小就宠爱他这个妹妹,许岚秋也不好得罪赵媛。 “好, 我这便随嬷嬷入宫……”许岚秋应承下来,走得匆忙,许岚秋只带了纤儿一个丫鬟,却漏了红雪和黄蕊了。 许岚秋入了皇宫,皇宫里的一草一木对她来说是多么熟悉。她瞧见那宫里年长的宫女,也是老面孔了。只是物是人非,如今她并非后宫的掌权人。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许岚秋便来到暮云殿的门口。 许岚秋多了个心眼,担心公主会加害于她。许岚秋便让纤儿在墙面外头等着,若是午时,许岚秋迟迟没出来,纤儿便去搬救兵,请皇上来处理。暮云殿里面十分安静清雅,雕梁画栋,所有的摆设都恰到好处,只见大殿正中央摆放着古琴,而赵媛一见到许岚秋,她便欣喜地朝她赢过来。 “岚秋姑娘,你真的来了!”赵媛面露愧欠,带着歉意道:“上回是我对不住你,你还能愿意来我这暮云殿,我感到很欣慰……” “唔,那些都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并不在意。”许岚秋淡淡道。 赵媛看似亲昵地拉起许岚秋的手,带着她坐到了古琴前面,赵媛笑盈盈道:“群英宴上,你弹奏一曲长风叹,曲韵悠扬,饱 含情意,令我好生羡慕!我便想寻你来,教我那个!” 赵媛说得倒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看样子,赵媛应该是敬畏孝贤太后。许岚秋也没再往下深问,又道:“那好,我专心教,我待会弹得慢一点,你待会就慢慢学!” “嗯!好,我一定认真学。”赵媛欣然应道。 许岚秋伸出纤纤玉手,放在琴弦上,她先弹了弹,试一下这把琴,也算是热身了。随即,许岚秋便开始弹奏起来。 赵媛听得入迷,身为一个公主,对音律是贯通的,因为是皇室公主,可没给祖宗丢脸。那许岚秋一曲结束后,赵媛依然意犹未尽,好似沉浸于其中。 饶是矜傲任性的赵媛,也不得不承认,许岚秋弹得一手好琴,这也难怪会把她皇兄给迷住了。 “唔,真是弹得不错……”赵媛由衷感叹。虽然她对许岚秋有成见,可关于琴艺,赵媛倒是认为许岚秋的确是有真本事。 “那么……我们就开始了,公主殿下,您看,这边要先这样弹!”许岚秋言传身教,还当真弹出一小段的曲子出来。她又特意放慢弹琴速度,只为了让赵媛看得清楚,学得更快。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来人啊,抓贼啊 不多时,赵媛忽然站起,她伸了伸双臂,一脸厌倦,道:“哎呦,不行我得去透透气,憋死我了!” 许岚秋见赵媛这反应,并不感到意外,那赵媛娇生惯养,如何能屏住心神,乖乖坐在此处安心练琴?未待许岚秋说半句话,赵媛便拍了拍许岚秋的肩,勾唇道,“许岚秋,你且先待在殿内,本宫去去便回……” 赵媛随手指了一名模样清秀的宫女,喝令道,“碧春,你在此服侍岚秋姑娘!”赵媛说罢,便带着一众宫女走出殿外,只剩下那名叫碧春的宫女跟许岚秋待在此地。 碧春长着一张瓜子脸,她开始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寝殿。许岚秋见她如此勤劳,也并未打扰她。只是,许岚秋琢磨起赵媛,赵媛如此费劲地将她找来,到底是为何故?难道是故意把她晾在这儿,寻她开心不成? 正当许岚秋百思不得其解时,只听见一阵清脆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许岚秋循声望去,瞧见地上竟掉落一根玉簪,玉簪上的蝴蝶掉到了桌脚边,而那根玉簪子少了一部分也变得残缺不全。 “糟糕!玉簪竟摔坏了!若是公主殿下知道,只怕她 会打死奴婢……”碧春急红了眼,哽咽道,“若是公主回来发现,我可就死定了!” 许岚秋纹丝不动地坐着,她也觉得这小宫女太过毛手毛脚,在宫里当差,若人人都像碧春这般粗心大意,只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岚秋姑娘,您见多识广,您帮奴婢瞧瞧,这根玉簪可有修补的可能?”碧春向许岚秋寻求帮助。 许岚秋望见碧春的脸颊竟挂着两行清泪,便动了恻隐之心,她记得自己身边最为贴身的宫女秀娥,刚入宫时也是同碧春一样粗枝大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玉镯子,秀娥对她忠心耿耿,可后来却被宫中的毒妃给害死了……或许是对秀娥的亏欠,许岚秋便决定要帮这个可怜的倒霉蛋。 “好吧,我帮你瞧瞧看。”许岚秋迈着步伐走过去,从碧春手中接过那根玉簪,正准备帮她看能否修补。不料,那碧春竟忽然大声喊叫道:“来人啊,捉贼啊!捉贼啊!” 许岚秋推攮道,“我没偷,你休要污蔑我!”碧春一手抓住许岚秋的胳膊,越喊越大声,“快来人啊,有人偷东西了!” “你瞎喊什么?我何曾偷东西?”许岚秋气得 发抖,想甩开碧春的手,可碧春却死抓住她不撒手,两人便纠缠起来。 偏巧这个节骨眼上,静安公主赵媛带着几个宫女和嬷嬷回来,她一见许岚秋手中拿着蝴蝶玉簪,便不由分说地叫人将许岚秋给抓起来,“来人!她偷了本宫心爱的凤尾蝶玉簪,必须狠狠地惩戒她!” 许岚秋面不改色,她指着脸色惨白、吓得发抖的碧春,十分笃定道:“我并未偷玉簪,是她,她故意陷害我的!她不小心将玉簪打落在地,却摔坏了玉簪。”说罢,许岚秋举起手中紧握的玉簪,给赵媛看:“你看,那玉簪是碎了的,所以,我并未撒谎!” 而那名叫碧春的宫女却始终低垂着眼,不敢去看许岚秋。人不可貌相,那小宫女看似柔柔弱弱,竟是心肠歹毒,昧着良心陷害她。许岚秋只后悔方才自己竟心软,瞎了眼,竟想帮碧春…… “休要狡辩!”赵媛凤眸微瞪,她对身边的宫女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她给我狠狠地打一顿,必定要让她招出实情!” “公主殿下,我并未偷玉簪,难道你想屈打成招不成?”许岚秋定定地望着赵媛。 话音刚落,许岚 秋就被人给按在地上,一个模样尖酸刻薄的嬷嬷走过来,她手中拿着一把皮鞭。许岚秋冷笑道:“连鞭子都准备好了,呵呵,好一招瓮中捉鳖!” 许岚秋心道,方才,她刚拿起玉簪,赵媛便回来暮云殿了,世上怎么会如此巧合之事?这棋局早就布好了,就等她来。以赵媛这等智商,是想不出这种招数,只怕是背后有人唆使赵媛。赵媛本就愚蠢至极,娇惯蛮横,被人利用了,却不为所知。 赵媛面上也难看的紧,一双美目含着微微的怒火,“什么瓮中捉鳖?!依我看,是你偷了玉簪,还想抵赖吧!” 那嬷嬷手持鞭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嘴里说道:“姑娘,得罪了!”尽管如此,可嬷嬷下手时可丝毫不手软,卯足了劲儿往许岚秋的身后抽下去。 “啊——”一道鞭子狠狠地打在许岚秋的后背,引得她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若是以许岚秋隐忍坚韧的个性,断然不会这般叫苦连连,可今日,许岚秋是带了纤儿过来的。她想让纤儿听见她的声音。 宫墙外,纤儿果然听见许岚秋的惨叫声,她六神无主,道:“糟糕,姑娘像是被人打了! ”许岚秋在进入暮云殿之前,曾叮嘱过她,若是她午时还未出来,便让她去勤政殿找皇上搬救兵。 心急如焚的纤儿,便急匆匆往勤政殿的方向赶去,她粗心得很,也记不得许岚秋跟她讲过的勤政殿具体方位,她只好一路询问太监、宫女,才走到勤政殿。勤政殿外戒备森严,有带刀侍卫把守着。 纤儿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对侍卫恳求道,“侍卫大哥,我有急事要见皇上,请你通报一声!” 可神色冰冷的侍卫却横了她一眼,厉声道:“你以为皇上是你随便见的么?滚一边去。”纤儿见状,仍是不甘心,忙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里面包着些碎银子,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想拿钱让侍卫通融一下。 这会儿,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高源走了出来,高源见一位身穿石榴红衣裳的丫鬟,正缠着侍卫不放。高源眼珠子骨碌一转,只觉得这位丫鬟有些眼熟,仔细回想,竟是时常跟在许岚秋身边的丫头。 高源心道,这皇上似乎对许岚秋十分看重,说不定这丫鬟便是许岚秋派来的。他便踱步走到纤儿的面前,开口道,“你要面圣?所为何事?” 第三百九十二章 赵覆之解围 纤儿焦急万分,拉住高源的衣袖,急切道,“我家姑娘许岚秋,她入宫教公主弹琴,却被公主抓起来毒打……拜托你,帮我请皇上说说情,能否让公主放过我家姑娘!” “哦,竟有此事!”高源眸光闪了闪,若换成随便一个小宫女被公主责打也便罢了,可那是许岚秋,此事可马虎不得,他点了点头,道,“好,洒家立马便进去,替你说一声。” 纤儿心急地在殿外等候,须臾后,皇上果真出现了。赵覆之神色复杂,叫人琢磨不透此刻的情绪。纤儿便紧跟着圣驾,前往暮云殿。 彼时,许岚秋正挨着打,那鞭子一道道地甩在她的身上。正当这时候,殿外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嘭的一声,大殿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赵覆之带着侍卫和太监闯进暮云殿。赵媛给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忙停手,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一时间,殿内变得鸦雀无声。 赵覆之那冷冽的视线扫过殿内的每一个人,随即,落在殿中央那道消瘦的身影上,许岚秋浑身是伤,额前散落了几缕碎发,手臂、后背、乃至大腿都是鞭痕……连白皙的 脸颊上也印上了一道浅浅的鞭痕! “岂有此理!”赵覆之怒喝一声,他上前一步,扶起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许岚秋,他剑眉微蹙,道:“岚秋姑娘,你……还好吗?” 许岚秋心下冷笑,这点痛算什么?她上一世还是许玥的时候,曾被柳氏给毒打过,早就不惧怕这点痛了。 如今赵覆之在场,好歹也得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霎时,许岚秋眼里闪烁着朦胧的泪花,哀求道,“皇上,求您为我做主啊!那个宫女把玉簪给摔碎了,被我撞见,却污蔑我偷了公主的玉簪!公主听信谗言,才命嬷嬷打了我……呜呜……” 赵覆之最疼爱赵媛,许岚秋自然是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碧春。碧春是赵媛的人,赵覆之肯定能猜到,能指使碧春的真凶便是赵媛。 “许岚秋,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狡辩!你的意思是说,我冤枉好人了?”赵媛恼羞成怒,夺过嬷嬷的鞭子,正欲狠狠地甩了许岚秋一鞭。她向来目中无人,自然也不把许岚秋放在眼底。 “胡闹!”赵覆之一把抓住赵媛手中的鞭子,奋力丢在地上,大声呵斥道:“静安,你真是愈 发骄纵任性了!你还有把朕放在眼底吗?” 被训斥了的赵媛,鼻子一酸,那双凤眸染上了雾气,委屈万般道,“皇兄,你怎么向着她呢?上回我被推下水中,多半也是她所造成的。此人心机叵测,屡次装可怜,为的便是要博取你的关注!”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赵覆之干净利落地扇了赵媛一个耳光。他挑眉道,“朕说过,你落水一事,是有其他人从中作梗,你莫要再诬陷岚秋姑娘!” 赵媛脸颊一片火辣,她捂住被打得红肿的脸,眼泪夺眶而出,委屈道:“你……你从未打过我,可如今皇兄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打了我!”赵媛对许岚秋的恨意更深了几分,只觉得赵玄璘是被许岚秋给迷得神魂颠倒,六亲不认。 “好啊,你干脆把我打死算了!”赵媛无理取闹,她又贴过来,抓起赵覆之的手,想让他再打她几个耳光。 “够了,休要胡闹!”就连一向纵容她的赵覆之,亦是无法忍受赵媛的无理取闹,他将赵媛冷落到一旁,随即走到许岚秋的身边。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赵覆之弯下腰,将许岚秋给一把抱 起,大步往殿外走去。 “皇兄,你!你怎么能抱她走呢?”赵媛在他们身后气得大喊大叫,可赵覆之却充耳未闻,只顾着回自己的养心殿…… 许岚秋被赵覆之抱上了软轿,没想到,赵覆之命人把她送去养心殿的偏殿。 躺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饶是许岚秋,也开始怀疑赵覆之对她,是否有非分之想了。许岚秋认为,赵覆之还不清楚她现在的真实身份,许是对她动情也不一定。 赵覆之仿佛是看穿了许岚秋的心思,他轻声道:“别紧张,我只是想让御医帮你诊治。你身上的伤,一道又一道……” 男人的目光落在许岚秋被打出血痕的伤口上,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心底竟然有一丝丝的心疼。方才见她在大殿内哭的泪眼朦胧,可现在倒是一声不吭,仿若无事人一般。赵覆之暗自佩服她的忍耐力。 “多谢圣上隆恩,我还是回宁国公府吧!”许岚秋说完,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准备下床,她可不想宫中有任何她跟赵覆之的谣言传出去。 岂料,许岚秋竟忽然觉得头昏眼花,双眼一抹黑,差点晕倒过去,还好有赵覆之及时扶住她 。 “你现在还很虚弱,朕已派人去太医院请御医来给你诊治。”赵覆之又将她给弄到床上躺着。 “是啊!姑娘,皇上宅心仁厚,您便谨遵圣旨吧!”纤儿在一旁柔声劝道。她双眼闪着泪花,两只眼睛肿的跟兔子眼似的,仿佛鞭子是打在纤儿的身上,万般难过。 许岚秋无奈之下,只好同意。 又过半个时辰,许岚秋被太医看过,太医还特意给她开了几贴药,还有一瓶抹伤口的药膏。赵覆之还让宫女准备干净的衣裳打算让她换上,不料却被许岚秋给拒绝了。 “皇上,小女还是得赶紧回去……”许岚秋发出虚弱的声音。毕竟她还是个清白之身,若她在养心殿太久,被人传扬出去,只怕会坏了名节。她更怕的是,赵玄璘会对他们的关系产生误解。 赵覆之张了张嘴,他还想劝她多躺一会儿,毕竟她伤的太重,怕影响身子。这会儿,太监高源却急匆匆走来,对赵覆之低声道:“皇上!裕亲王求见!” 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还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她最怕的便是赵玄璘见到她和赵覆之在一起。可如今,要闪躲也来不及,只能随机应变。 第三百九十三章 心如刀割 闻言,赵覆之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挑眉冷冷道:“想不到裕亲王的消息可来得真及时!让他进来吧!” 赵玄璘迈进殿内,给赵覆之行叩拜大礼:“微臣参见皇上!” 赵覆之抬手,沉声道:“免礼,平身!”待赵玄璘站起时,他忽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床上的人儿,许岚秋伤得不轻,那素白色的衣裳都隐隐见到血迹了,下手如此重,简直令人发指。 赵玄璘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握住许岚秋的手,紧紧抓住不放,他心疼不已:“秋儿,你怎么伤成这副模样了?” 望着如此憔悴的脸蛋,赵玄璘宁愿受伤的人是他自己,他此刻心如刀割,像是被人给一刀捅进心窝里。 许岚秋只淡淡地摇头,轻声道:“无碍,小伤罢了!”她不想在赵玄璘面前表现得太柔弱了,更不想让赵玄璘替她担心什么。 赵覆之挑眉,在旁边开口道:“裕亲王,朕倒想知道,你人在裕亲王府中,为何消息会如此灵通?” 这前几日,裕亲王为了救下许岚秋,还亮出了龙虎符,而今日,许岚秋被打,裕亲王还能第一时间赶到皇宫。这说 明,裕亲王的眼线,遍布宫内外,甚至是整个京都! “皇上,其实这回是媛儿让人到裕亲王府请我过来的,她还说,皇上被许岚秋给迷惑,让我来入宫劝劝,顺便把那妖女给带走……”赵玄璘实话实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赵媛生怕赵覆之对许岚秋太好,自己会失宠,便又派人把许岚秋在养心殿一事透露给裕亲王。 “好!既然如此,你便把人给带走……”赵覆之沉声道,因为赵覆之十分清楚,。许岚秋对赵玄璘而言,是无比重要之人,若是自己不肯放她走,倒搞得他要跟他抢女人似的。君子不夺人所好,赵覆之先前也允诺过绝对不会动许岚秋的歪心思。 “多谢皇上!”赵玄璘那双清冷的双眸,闪过一丝笑意。他就担心皇帝是否也会动起许岚秋的主意。 赵玄璘扶着许岚秋一步步地往外走去,纤儿紧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饶是对感情之事向来淡薄的赵覆之望见他们两个人的背影,也觉得两人甚是相配。 出了宫,许岚秋想赵玄璘应该会送她回宁国公府来着,岂料,走到一半时,许岚秋掀开马车的帘子,才惊觉 ,这是去往裕亲王府的路! “你快调转马车,我要回宁国公府!”许岚秋秀眉紧锁,对着赵玄璘说道。 “秋儿,我不能让你回宁国公府!”赵玄璘满脸担忧,道,“你看看,他们非但不会保护你,还害你伤成这样!” 赵玄璘说得没错,许岚秋心底清楚,今日发生在暮云殿之事,肯定是跟许岚灵有关,许岚灵亦是从宁国公府走出来之人。自己所经历的悲惨之事,都跟宁国公府的人摆脱不了干系。 “不,正因为他们会害我,所以,我要报仇,我要看他们为之付出代价!”许岚秋抓住赵玄璘的衣袖,请求道,“快,送我回去!我还没亲眼看他们走向深渊地狱,我不能跟你去裕亲王府!” 见许岚秋如此坚定,赵玄璘十分清楚她的脾性,只要她所作出的决定,便无人能拉得回来,如此执拗,无人能及。 “好……我便依你!”赵玄璘薄唇紧抿,他掀开马车的帘子,冲着外面驾马车的侍墨喊道,“侍墨,去宁国公府!” 这一桩桩事情,都让赵玄璘对许岚秋担心不已,他生怕自己还未等到她归隐山林,她便被人给暗 算了…… “秋儿,为何你会被媛儿的人给打了?她说你偷了她的玉簪,这倒是怎么一回事?”赵玄璘怀揣了许多的疑惑,等着许岚秋解开。 许岚秋目光一冷,她幽道,“媛儿故意让我入宫教她弹琴,谁料,半途中,她竟说要走出殿外透透气,过了许久,殿内的一名宫女,便故意把玉簪摔在地上,引我上钩。当媛儿进殿时,我的手里恰好拿着那根玉簪,百口莫辩……” 许岚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与赵玄璘听,赵玄璘眉头紧蹙,他摇头,道,“媛儿生性单纯,绝无可能会想出如此狠毒之计。只怕是被有心之人给唆使了!” 闻言,许岚秋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没错,媛儿肯定是被人利用,这皇宫里,也只有一人想置我于死地。” “是许岚灵吧!”赵玄璘一语命中,这倒也不难猜测。先前,许岚灵在宁国公府,便跟许岚秋结怨已深。许岚灵的心机和城府,远在赵媛之上。 许岚秋轻声道,“你猜的对……只是我手上并无证据。”这回许岚秋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若非有纤儿给赵玄璘通传消息,她 说不定就被赵媛手底下的嬷嬷打得奄奄一息了。 “秋儿,答应我,以后,不要随便进出皇宫,尤其是暮云殿……”赵玄璘叮嘱道,他已经失去许玥一回,并不想再度失去她。 许岚秋苦笑,她叹息道,“我已不是人人忌惮三分的太后娘娘了,他们要我往东我便得往东,他们让我往西,我又怎敢抗命?” 即便她不想靠近皇宫,可还是会有人想要陷害于她。许岚秋如今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凭借一股韧性,继续生存下去。 望着脸色苍白的她,赵玄璘愈发心疼,他握紧她柔荑般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亲吻一下。赵玄璘薄唇紧抿,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莫要让我再担心!若是我无法保护你,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许岚秋淡淡一笑,道:“好。” 赵玄璘大手一伸,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她依偎在赵玄璘那结实的胸膛上,莫名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她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跟随他到天涯海角。可她终究还是不肯放弃,她要亲眼看到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得到报应。那样她才会甘心! 第三百九十四章 逢场作戏 许岚秋被送回宁国公府,见到伤痕累累的许岚秋,柳氏哭得呼天抢地。瞧见柳氏哭得这般凄切,许岚秋反而觉得太过失真,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罢了。先前还不顾她的死活把她送入景王府里,如今倒是心疼起她受伤。 既然要演戏,许岚秋也跟着她一块演。许岚秋脸色苍白,颤抖着双唇道:“祖母,您别哭了,您顾好身子才是要紧。” 柳氏哽咽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何事?六丫头好端端的入宫,怎么伤得如此之重?” 许岚秋便将自己入了暮云殿所发生的一切告诉柳氏,柳氏更是心疼不已,祖孙两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 “那个小宫女也是够心狠,自己做错事,还污蔑于你!唉……”柳氏长叹一口气,又道,“宫中人心险恶,好在你并未入宫为妃。只是不知……你三姐姐现在如何了?” 此话一出,许岚秋在心底冷笑,看样子,柳氏反倒更关心许岚灵多一些。她和许岚灵同为柳氏的孙女,可柳氏终归是对许岚灵更为上心。 “祖母,三姐姐聪慧娴熟,况且,她与公主素来交好,您不必替她操心……”许岚秋劝道。许岚秋没说出 口的是,此番她被静安公主所毒打,十有八九便是许岚灵所唆使的。 两人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是许珩来到清平园来探望许岚秋。许珩来到床前,他双眼落在许岚秋的脸上,急声便问:“六丫头,伤势如何了?” 许岚秋淡淡道,“无碍,御医说了,都是些皮外伤……只要专心休养,很快便会好的。” 许珩脸色一沉,道,“我方才听你的丫鬟纤儿说, 你今日入宫是教公主弹琴。当时是公主殿下污蔑你偷了玉簪。后来,让嬷嬷打了你。是皇上出现才救了你……” “父亲,我并未偷公主的玉簪!是她殿内的一个宫女打碎了玉簪!”许岚秋薄唇紧抿道,无论如何,她都要让所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许岚秋绝不会让人随便污蔑。 “唔,那皇上倒也还挺护着你。”许珩若有所思道,他用手摸了摸下巴,又道,“我听说,皇上还为你扇了公主一巴掌。看来皇上似乎很在乎你。”许珩却注意到这一细枝末节,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居然反倒站在许岚秋这边。 许岚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许珩像是要把她往皇上身边送 。一个许岚灵已入了宫,可宁国公府的人,却还打着其他主意,还指望她,靠女儿来光耀门楣,妄想重现昔日宁国公府的辉煌。 殊不知,皇上要铲除勋贵之心是不可动摇的,并非任何人任何事物能改变的。 “六丫头,你好生休息,祖母有些乏累……要回屋歇着。”柳氏揉了揉眉心,面露疲倦之色。 许岚秋微微点头,对柳氏说道:“嗯,祖母早些回去歇着也好。” 柳氏走后,许珩又不忘给许岚秋做做思想工作,他语重心长,道:“六丫头,依我看,你得时常入宫走动,可以借由要去后宫看望你三姐姐,皇上待你不同,说不定……” “父亲!”许岚秋喊了一句,“我断然不会嫁入皇宫的。先前,我选秀早已落选!如今,我听说三姐姐独守空房,深宫凄冷,后宫勾心斗角,人心叵测,我更是断了入宫为妃的念头!” 许珩冷冷地看着她,道:“哼,自古以来,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皇上真的要你入宫,届时也由不得你愿不愿意!我不管你到底是许玥还是许岚秋,你都得为我们宁国公府着想!” 许岚秋轻轻地扯嘴冷笑 ,她心里头腹诽,狗娘养的许珩,果然是打着要让她入宫的主意。这些年,宁国公府渐渐失势,而许珩也变得特别窝囊无用,无论是在官场上,亦或者是在生意场上,都愈发没落。许珩愚蠢至极,只想着利用自己的女儿去争宠上位,却不懂得如何靠自己。 许岚秋眸色淡淡道:“父亲,皇上这回能救我,不过是宅心仁厚,无意之举罢了……” 许珩眼底的阴鸷却更深了些,“依我看,他会救你,只怕是因为你这张脸!”许珩说完这句,自己心里反倒硌得慌,忽然,他瞧见眼前的许岚秋竟有两张脸在不停重叠,一张是许岚秋的,一张是许玥的。 许珩脸色煞白,活像看到鬼似的,他头疼欲裂,双腿发软,慌忙扶住身边的桌子。 见许珩反应如此古怪,许岚秋猜想,许珩或许是老毛病又犯了,精神出现恍惚,产生错觉。她试探地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我……我头疼、头疼,得回去了!”许珩手也发颤,心里憋得慌,他神色惨淡,抬脚往门外走去。 望着许珩渐渐远去的背影,许岚秋才松了一口气,纤儿走 过来,后者轻声道:“姑娘,您也倦了,该歇着了。” “嗯。”许岚秋微微点头,纤儿便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在床上,替她盖好锦被。许岚秋感觉浑身都疼,每个地方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她秀眉紧蹙,难以入睡。 纤儿看出许岚秋的疼痛难忍,便对她道,“姑娘,我还是替您抹上膏药吧,御医说了,此药能促进伤口愈合、生肉活血……” “好。”许岚秋侧过身子,将后背朝向纤儿。纤儿低垂着眼眸,瞧见许岚秋原本光滑如玉的背部,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紫红色的疤痕。 “姑娘,他们下手未免也太狠了,竟对你如此残忍……呜呜……”纤儿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滑落下来,滴在床榻上。 “纤儿,你莫要难过。这世间,本就没有事事如意。特别是皇宫,那是一个犹如炼狱的地方。我能活着回来,已实属不易。”许岚秋轻声道,她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想起自己上一世,在皇宫里过得并不太平,若非有先帝照拂着,她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先帝驾崩后,许玥也失去了靠山,皇宫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多少人盼着她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公主泄愤 “姑娘,那静安公主, 太过骄纵任性,仗着皇帝恩宠目中无人,欺人太甚!上回她落水便想赖账在您的头上……早知如此,今日您就该抱恙,拒绝入宫教她弹琴!”纤儿愤愤不平道。 许岚秋摇头,道:“纤儿,你未免太天真了,倘若我今日不去,改日她还会照样找别的理由,给我苦头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许岚秋早已看透一切,今日之事只能自认倒霉。况且,赵覆之给赵媛的那一巴掌,也够赵媛难受好几日了。不出意外的话,赵媛还会被赵覆之禁足十来天,以示惩戒。 “好吧。”纤儿抹了泪水,她又道,“纤儿真是佩服姑娘,能忍,能吃苦。奴婢心想,裕亲王见到您这副样子,应该心疼死了。”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树叶摇晃的沙沙声。许岚秋心跳漏了半拍,她知道,肯定是赵玄璘来了。纤儿给她上药,上得差不多了,几乎每个伤处都抹上药膏。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纤儿,我也累了……”许岚秋轻声道。 “嗯嗯,奴婢这便告退!”纤儿应了一声,她脚步匆匆退出房屋 。房屋里又回归宁静。这时候,虚掩的窗户被一阵风给吹开。 有一道黑影从窗口翻身进来,身手敏捷,身轻如燕。他来到许岚秋的身边。许岚秋的耳畔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秋儿,我还是忍不住来看你。” 伤得那般严重,赵玄璘始终放心不下,便悄悄跑来找她。许岚秋是真的倦了,她懒得抬眼,只慵慵懒懒道,“可我好累,我想休息……” 赵玄璘扬起衣袍,坐在她的身侧,他握住许岚秋白皙的手,无比温柔,道:“那我守着你,不会打扰你。” 只有守在她的身边,赵玄璘才会感到安心,他真担心,许岚秋又会像上一世的许玥一样,转眼间,便撒手人寰…… “嗯……”许岚秋同意了,她闭着眼,感受着他在身边的气息。迷迷糊糊中,许岚秋便渐渐入睡。 而此时,在皇宫的暮云殿内。被皇帝勒令禁足一个月的赵媛,正在发大动肝火,她举起一个名贵的釉里红缠枝莲纹玉壶春瓶,就往地下狠狠地砸下去,殿内响起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郑嬷嬷大惊失色,走向前去,忙劝道:“我的小祖宗,别砸了, 若是再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可就糟咯!”郑嬷嬷双手颤抖着,从赵媛的手中拿下一个瓷器,放到了边上去。 赵媛摔东西也把手给摔酸了,她气喘吁吁,指着身边的宫女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本宫擦汗?”她怒气未消,只能靠呵斥身边的宫人们来消消火气。 “是,公主殿下。”小宫女紫衣走过来,替她拭去额上的香汗。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凤仪宫的许岚灵来探望赵媛。她盈盈款款地走进来,瞧见满地上都是瓷片渣子,便眉头紧锁道,“公主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万一踩到碎片,弄伤了脚,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媛一见到许岚灵,她便触动了伤心,泪眼婆娑道,“弄伤了脚又如何?如今,我皇兄竟为了一个外人,扇我耳光子!我若是死了,只怕他也不会心疼……” 事情来龙去脉,许岚灵早已听宫女春喜说过。许岚灵安慰她道,“公主殿下,我早说过,我这六妹妹心眼多,你怕是斗不过她。今日果然应了我说的那句话。哎,既然皇上听信谗言,那你也便算了吧。” 赵媛的眼底闪过一丝的寒意, 她算是低估许岚秋了,虽说许岚秋遭受了鞭刑,可许岚秋却赢得她皇兄的心。 见赵媛不吭声,许岚灵又道:“公主殿下,我这六妹妹,深得皇上和裕亲王的欢心,还是别去招惹她了!” 许岚灵知道,赵媛向来不服输,若是劝她就此作罢,反而会激起她的斗志。许岚灵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话,实则都戳中赵媛的心窝子上。 “不行!绝不能这么算了,你快给我想想法子。我赵媛绝不会让她得意下去,我要让她付出代价!”赵媛咬牙切齿道。 许岚灵神色淡定,她轻抚着赵媛的手,好心相劝,“公主,皇上才刚对您动怒,若是您再三跟皇上唱反调,只怕会跟皇上渐行渐远呢。” 听许岚灵这么一说,赵媛像是得到启发,她转怒为喜,道:“还是岚灵姐姐聪明!我应当装作和许岚秋冰释前嫌,再找机会对她施加报复……” 许岚灵微微一笑,笑得似春风拂面,她道:“公主能这么想便对了!况且,六妹妹也是我的妹妹,还望公主殿下宽宏大量,日后不与我六妹妹计较。” 赵媛望着许岚灵那张如娇花般明媚动人的脸庞 ,她勾起嘴角,笑道:“还是岚灵姐姐心地善良,贤良淑德!可惜啊!我皇兄倒是冷落了你……”赵媛对许岚灵深感惋惜,她又道:“不过我相信,总有一日,我皇兄会幡然醒悟,发现你的好!” 许岚灵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她也相信凭她的容貌,早晚会让皇上对她刮目相看。 这几日,许岚秋都安心在宁国公府养伤,皇上也命人送来名贵药材想给许岚秋补补身子。裕亲王亦是不甘示弱,直接让人带了灵芝还有名贵燕窝等罕见的补品。 纤儿欣喜不已,端着炖好的银耳燕窝羹,送来给许岚秋。许岚秋气色好了许多,她也希望,自己早日完全痊愈,否则闷在房中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姑娘,您瞧,您多大的面子,让皇上和裕亲王如此关心!”纤儿眉眼间透出一丝笑意。 “唔,说起来,我这身上的伤也是他最疼爱的好妹妹照成的,他送药过来不足为奇……”许岚秋淡淡道,并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 “噢!那这燕窝还是裕亲王命人送来的呢!奴婢知道,您肯定会想吃,就立马给您炖来了!”纤儿将那碗燕窝放在许岚秋的手边。 第三百九十六章 幕后黑手 许岚秋端起燕窝,闻了一下,是上等的洞燕,价格比寻常燕窝来得贵,而且要冒着生命危险上山去采摘,稀罕得很。 “裕亲王也是有心了!”许岚秋舀起一勺羹汤,亲抿一口。羹汤里有红枣的香甜,还有银耳的爽口,还有燕窝的软糯。 近日,朝廷诸事繁忙,许岚秋也有几日未见到赵玄璘了,她忽然心底空荡荡的,对他有几分想念。只是,这种想念,只能深藏在心底,不敢表露出来。 “姑娘,裕亲王又飞鸽传书了!”外头红雪急匆匆地跑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封信。近期,纤儿悉心照料许岚秋,照看信鸽一事,便落在了红雪身上。 “嗯,我看看……”许岚秋薄唇微抿,她接过那封信,只见上面竟然空空如也。 “这……这是怎么回事?信上居然是空的?”许岚秋十分诧异。 曾跟过裕亲王身边的红雪,自然晓得其中的门道,她轻声道:“想必裕亲王是用了特殊的毛笔,写出了这封信。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浸泡,才能让这封信的内容显现出来!” 许岚秋心道,想必这封信一定十分重要,否则赵玄璘也不必如此大费周 章地搞出这般花样出来。 许岚秋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红雪又拿起那封信,盈盈笑道,“不怕,有我跟黄蕊在,这封信便可以看!” 红雪盛了一盆清水过来,她往水中倒入一小瓶药,那清水瞬间变了颜色,变成了橄榄绿的颜色。红雪便将那封信垂直地放入水中,奇迹便出现了!那封信上,显示出湖蓝色的字样。 许岚秋和纤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红雪解释道:“姑娘,此信的内容想必很重要,所以裕亲王才用一种特殊的墨汁来写字,传递信息给您。这一招也是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截获……” 许岚秋当然记得,上一回她和赵玄璘的信,还被景王派来的人给劫获,好在她故意设局,并未写什么关键事情,只画了一只四脚朝天的大王八。至于这回赵玄璘特意写这封“空白信”,一定也有他的用意所在。 “给我看看!”许岚秋轻声道。她将那封信拿到窗前,透过阳光,看到信上的内容。原来这封信果真很至关重要。 赵玄璘调查的,上次故意推静安公主落水之人,以及在万花楼偷放印子钱的幕后黑手,竟是 同一个人! 许岚秋脸色苍白,那人居然就是足智多谋,德高望重的吴大将军!吴大将军名为吴岩松,他骁勇善战,年轻时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就拿现在而言,吴将军虽然退出战场,可在朝廷中依然是举足轻重之人! 为何吴将军会做出如此阴险肮脏之事?实在是令许岚秋匪夷所思。 “姑娘,您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纤儿不解道,又追问道:“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我只是不相信,那些事情会是那个人所为!”许岚秋无法理解,更是觉得难受,先前她还挺看中吴老将军的,认为他耿直善良,刚正不阿。看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哎!姑娘,您别忧烦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您伺候好的,身体日渐康复,我可不希望您再为了这些琐事而心烦。”纤儿为她着想,说出了这番话。 “纤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有些事情,我要是没弄个明白,我就坐立不安……”许岚秋忧心忡忡,眉头紧锁,她很想找赵玄璘仔细地探讨此事,她想知道,吴岩松到底是为何要做出那些阴险狡诈之事,目的何在? “哎,我的好姑 娘,您还是先把这碗燕窝给喝完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纤儿苦口婆心的劝道。作为许岚秋的贴身丫鬟,纤儿最想要的便是看到许岚秋安好无恙。 许岚秋端起那碗汤羹,她发现这燕窝羹越喝越好喝,心底甜丝丝的,也许是因为思念那个人吧,所以连他送来的东西,也觉得格外香甜。 忽然,许岚秋响起什么来。既然这封信那么重要,她必须要烧掉,免得被有心之人捡到。她勾唇道:“红雪,你替我把这封信给烧掉吧!切莫让任何人看到!” “是,姑娘!”红雪低眉顺眼道。红雪照着许岚秋的吩咐,将那封信给放入香炉中烧毁了。 喝了燕窝羹,许岚秋便决心要下床走走,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养伤,感觉就跟坐月子似的,浑身难受。许岚秋看向她们二人,道:“纤儿,红雪,你们陪我到花园走走。” 不多时,许岚秋来到园子里,虽是秋日,可阳光倒是明媚得很,微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清香味儿。 “喂!我听说你被打了,怎么还没死啊!”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许岚秋缓缓转身,瞧见站在 她身后的便是许岚沁。许岚秋在皇宫无缘无故的招人毒打,正愁没处宣泄,这会儿刚好有可以宣泄的机会。 “五姐姐,你的嘴巴怎么那么臭?是不是早晨忘了漱口了?”许岚秋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这抹微笑在许岚沁看来,就是暗藏着嘲讽之意。 “我嘴巴臭?那你呢?你自己好到哪去?再说了,我听说,你还周旋于皇上和裕亲王还有景王三者之间……景王把你抓去景王府,裕亲王不惜带兵夜闯景王府,还有皇上为了你打了静安公主,你才是祸害!你才是扫把星!不知羞耻!蛊惑了多少男人!”许岚沁口不择言,一下子说了许岚秋诸多不是。 许岚秋却是神色淡然,一笑置之,“随你怎么说。横竖,也比你强多了,你就如同沧海一粟,根本无人问津。听说,前几日父亲还主动提出要把你嫁给晋王当小妾……” 许岚沁气得发抖,她双唇微颤道:“够了,你给我闭嘴,你个野丫头!”许岚沁气急败坏,只好扭头就走…… 纤儿站在许岚秋身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我们家姑娘!怼的五姑娘是哑口无言!真叫解气!” 第三百九十七章 月下相会 月华如水,夜沉如海。 许岚秋酒瘾又犯了,她知道纤儿必定会阻拦她喝酒。许岚秋便提着酒坛子,爬上屋顶。一阵秋风吹来,掀起她的海棠色衣角,几缕青丝随风飘动。 “你的伤还没好,不许你喝!”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许岚秋手中提着的酒坛子便被人给夺去。许岚秋定睛一看,夺走她酒坛子的,并非旁人,正是赵玄璘。 许岚秋凤眸微瞪,伸手道,“我太久没喝,你还是把酒还给我!” 男人并不肯依她所说,而是把酒坛子给抱紧了。许岚秋见状,无奈之下只得同意,轻声道:“好吧,我不喝,你坐下……”她知道他疼惜她,断然不会让她在伤口还未完全康复前饮酒。 赵玄璘把酒坛子给搁置一旁,他坐在许岚秋的身边。许岚秋想起白日的那封‘空白信’,她轻勾唇角,道:“你今日所写的信,是否属实?我怎么觉得吴大将军不像那样的人?” 许岚秋对朝廷之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况且,吴大将军是名武将,根本没有这般的城府和智谋。她先前认为,吴大将军是忠君爱国之人,满腔热血都付给魏国。 赵玄璘幽幽地望向远处的万家灯火,他沉声道:“不光是你不信,我也不信。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许岚秋不解道。 “也许,吴岩松是被人给利用了。吴岩松幕后还另有其人。不过人心难测。虽然吴岩松为人正直,可他的嫡子却不学无术,欺压百姓,那日还因口角之争,杀了尚书侄子,后来,被刑部判刑,人头落地……为了此事,吴岩松似乎跟王尚书结仇……”赵玄璘分析道。 许岚秋眉头紧锁,道:“这是个大漩涡,却将你给卷入其中了……”许岚秋知道赵玄璘无心于朝廷争斗,只想早日归隐山林,不料,现在却扯出这么多事端出来。赵玄璘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揪出幕后黑手。 “无妨。既然你还不肯归隐山林,我便陪你一同惩恶扬善,扳倒那些人。”赵玄璘莞尔笑道,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便对她说道:“你的伤势如何?我想看你身上的伤疤……” 数日来,他都忙于政务,也只从书信里得知她的伤情恢复情况,若是没亲眼查看,赵玄璘始终无法放心得下。 许岚 秋见四下并无其他人在,她只好撩起衣袖,露出小半截的胳膊给他看。原本白皙的手臂,竟依稀能看到几道疤痕,虽然颜色淡了些,可还未能完全康复。 “媛儿未免也太不像话!简直是胡闹!”赵玄璘幽深的眼瞳闪过一丝的冷意,赵媛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顽劣些,可还不至于此,他剑眉紧锁道,“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媛儿是被人给怂恿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许岚灵入了宫,媛儿耳根子软,肯定会受其唆使……”许岚秋亦是无奈,可她又能怎样?无非就是忍一忍。 赵玄璘心疼地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摩挲着,他又道,“这便是我想带你归隐山林的原因,在这里,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祸事发生。” “你呀,切勿太悲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岚秋口吻轻松,她爱潇潇洒洒,可却每每都把自己置身于困境,既然如此也只能迎难而上。 赵玄璘将身边的人儿,拥入怀中,感受到对方清淡的香气。这么些天,许岚秋都被身上的鞭伤折磨,如今,有赵玄璘在,感到莫名的安心。 翌日。天刚微亮,许岚秋还在睡梦中,便听见外头喜鹊在喳喳叫。 纤儿提着竹编食盒走进来,她对许岚秋轻声道,“姑娘,该起床梳洗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给放置在圆桌上。 许岚秋揉了揉眼才下床,纤儿帮她梳洗打扮,随即,纤儿便忍不住提起一桩事儿,她扬唇道,“姑娘,奴婢听说,西域大番国萨雅公主要来咱大魏。听说,那萨雅公主应该是来和亲的……带了不少使臣过来!” “那又如何?”许岚秋抬眉问道,她一边用手去拢了拢发髻。 许岚秋望着镜中那个脸色红润的自己,这几日的调养,让她的气色好了许多,也多亏了赵覆之和赵玄璘让人送来的补品,让她恢复神速,至于那些疤痕,也因为用了御医所开的雪莲养颜膏,逐渐淡化。 “哎,奴婢只是在想,人跟人的命运果然不同。您和三姑娘入宫选秀,折腾半天,可那萨雅公主却因身份尊贵,若是想入宫为妃则是易如反掌之事。”纤儿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许岚秋半开玩笑道:“纤儿,你是不是也想入宫为妃呢?” 纤儿憋红了脸,回道 :“奴婢才没有呢!奴婢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奴婢早已心有所属了!” 许岚秋当然知道,纤儿跟武大的感情,越发浓烈甜蜜,她是故意拿纤儿说笑的。许岚秋笑道:“好了,我同你说笑呢!别当真了,不过,武大何时来娶你呢?”许岚秋忍不住关心起纤儿的婚事了。 上一世,许岚秋对自己身边的小宫女秀娥,很是愧欠,只因秀娥还没嫁人,就已经命丧黄泉。 “我……哎呀,姑娘别问了,武大未曾允诺过,我也不晓得……”纤儿羞得满脸通红,尽管她倒是盼着武大来娶她,可终归还是被许多事情给耽搁了。武大说,还想再攒些钱,这样她过门后,也不至于过得太清贫。 “嗯。”许岚秋微微点头,她是希望能亲眼看到纤儿这丫头找到好归宿。许岚秋站起来,道:“我得去给祖母请安了。这些时日,都未曾给她请安。” 纤儿笑道:“那是因为老太太见你浑身是伤,才特许你不必日日请安。” 许岚秋心底清楚,那柳氏现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柳氏现在既然按兵不动,维持表面的平静,那么她也不会去打破这安宁。 第三百九十八章 萨雅公主 是夜,皇宫的金轩殿,鼓乐喧腾、灯火璀璨,夜如白昼。屋檐上挂满的红色的彩带和和大红灯笼,如同是逢年过节般的热闹非凡。 皇帝设宴,宴请来自大番国的使臣以及萨雅公主。本来后宫是不得出现在宴席上,后宫不得干政。但因为今日的宾客比较特殊,有萨雅公主在场,所以,赵媛和许岚灵还有其他几位后宫的妃子也在席位上,也算是活跃气氛。 赵媛东张西望,只看到坐席上有几位身穿奇装异服的外国使臣,却未能见到萨雅公主。心中难免疑惑的赵媛,忙低声问身边的许岚灵,“岚灵姐姐,为何只有这几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在,那位传闻中倾国倾城的萨雅公主呢?该不会是水土不服拉肚子了吧?嘻嘻……” 许岚灵凑近赵媛的耳畔,轻声道:“呃,我听说那位萨雅公主舞艺超凡,犹如天仙一般,说不定是准备献舞一曲呢!” 闻言,赵媛愈发不高兴,她撅起嘴巴,不屑一顾,道:“哼,想必,那位萨雅公主也是在窥觊我皇兄吧!想入宫为妃吧!” 彼时,赵玄璘则意味深长地往她们这边望了一眼,赵玄璘只不过是想起前段时间,赵媛和许岚灵设计陷害许岚秋一事而不满。 可赵媛还以为是自己方才那番关于萨雅公主的言论,被赵玄璘听了去,这会儿,她忙尴尬的低下头,吃起了葡萄。 龙椅上的赵覆之目光幽深,他薄唇紧抿,神色复杂。此刻,他也在等萨雅公主的出现。赵覆之心底十分清楚,如今那强大的敌国大凌国屡屡来犯,战事十分紧张。大魏国本想拉拢大番国来抵御强敌大凌国。可大番国的国王却迟迟未点头。 赵覆之暗暗打着如意算盘。若是能将萨雅公主纳入后宫为妃,那么大魏和大番国的联盟就比较稳固些。赵覆之对情爱之事,本就看淡了,后宫无论纳多少妃子,于他而言,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守住大魏的江山,保护大魏的子民。 不稍片刻,宫殿外头像是有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而弹奏乐曲的曲调也变得轻快起来。 只见一位身穿红衣、身姿曼妙的女子,嘴里叼着一朵妖冶的玫瑰花走了进来。她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散发着妩媚的光芒。只是,她的大半张脸都用薄纱给蒙住,叫人看不到全貌。 玫瑰花瓣漫天飘洒,红衣美人在几位舞女的陪衬下,翩翩起舞。她时而甩袖弄影,时而跳跃旋转……博得了在场人的 掌声。 “哇,好香啊。”在场的朝中大臣中,有人忍不住惊叹道。 那是因为大番国素来会调配香料,所以,连带着人的身上也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这也是大魏国所望尘莫及的,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阿嚏!”赵媛却故意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自然是不把这萨雅公主给放在眼里。 “咳咳……”赵覆之轻咳两声,他看向赵媛,给她递了个眼神,是想让她安分一点,别在这种隆重的场合出现什么岔子。 赵媛心领神会,她机灵鬼似的,调皮地冲赵覆之吐了吐舌头,算是回应他了。 正当这时,那萨雅公主忽然做出了惊人之举,只见她跳着舞步,如同一只百灵鸟一样,飞到了裕亲王赵玄璘身边。她把手中的那朵玫瑰花献给了赵玄璘。 “居然是献给裕亲王……”席位中,有人发出质疑声。那是因为大家都认为,萨雅公主此番来大魏,是要入宫为妃的,可现在,那萨雅公主居然给裕亲王送花,摆明了就是芳心暗许了! 赵玄璘微微一怔,他很是尴尬,本不想接萨雅公主的玫瑰花。可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们两个人,若是他不肯接花,只怕会 丢了萨雅公主的面子,让萨雅公主十分难堪。 “额,这萨雅公主还挺会调情的嘛!而且她居然垂涎我皇叔!”赵媛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萨雅公主耳根子尖,也听见了赵媛的那句话,可她只能咬牙硬撑着,她双目灼灼地看着赵玄璘,只希望赵玄璘能接下她的那朵花。 赵玄璘犹豫不决,可他也算是理解萨雅公主此刻的心情。在万般无奈之下,赵玄璘接过她手中的玫瑰花。 此时此刻,气氛有些尴尬。然而,赵覆之却十分宽宏大度,他举起手来,鼓掌道:“唔,不错不错!果然是大番国第一美人!也是大番国的瑰宝!萨雅公主的美貌和舞姿果然名不虚传!” 萨雅公主微微一笑,随即,用右手贴在了胸前,给赵覆之鞠躬行礼,这是他们大番国的礼仪。 “免礼,入座吧!”赵玄璘带着笑意,而不失威严。从方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萨雅公主应该是看上了他皇叔赵玄璘。这是再明显不过了! 大番国人向来豪爽直白,一位大番国的使臣多哈德霍然起身,对赵覆之开口道:“皇帝陛下,这回我们大番国来到你们大魏国,是为了萨雅公主的婚事。” 赵覆之明明猜到了,可仍是装 作什么都不知道,惊讶道:“噢?是嘛,只是,不知道我大魏国哪个人,能如此幸运,被大番国的公主所欣赏……” 多哈德鞠躬一下,又道:“启禀皇上,我们公主心仪的对象是裕亲王,之前,我们公主有幸来到大魏,当时她献舞一曲后,还迷路了,后来多亏碰到裕亲王。” 这么一提,赵玄璘也有点印象,只是他不太喜欢像萨雅公主一样,骄傲自大之人,搞得好像全世界都要喜欢她似的。目中无人,特别娇纵。 多哈德又道:“不知道,裕亲王可否对我们萨雅公主有意呢?” 此话一出。萨雅公主脸色绯红,她羞得面红耳赤的。可萨雅公主又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赵玄璘,想知道赵玄璘有没有那份心。 赵玄璘站了起来,他站的笔直,对赵覆之说道:“皇上,微臣心有所属,还望皇上别强人所难!” 赵覆之能体会到赵玄璘话里的意思,他微微抬手道:“也罢,朕向来不会做什么强人所难之事!” “不行!”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是萨雅公主主动站出来的,她当着所有人都面,开口道:“皇上,我十分喜欢裕亲王,需进一步的交流,让他感受到我的爱。这样他才会喜欢我……” 第三百九十九章 赵媛诋毁许岚秋 萨雅公主此话一出,众人啧啧称奇,都说这大番国的民风彪悍,果真如此,连个公主都不知矜持为何物……可在座的大魏国的朝臣虽私下议论,可竟无人敢站出来替裕亲王说句公道话。 赵玄璘只好自己站出来,施了一礼,面色温和道:“承蒙公主厚爱,我赵玄璘对公主并无爱意,况且我心系一人,情痴一人,断然不会再爱上别人,请公主殿下不要为难我!” 萨雅公主杏眸一瞪,她之前在大番国向来是众星捧月,还未曾被人拒绝过,今日赵玄璘这番话,反倒更加勾起她的挑战欲。 “好,本公主一定会让你心悦于我!让你娶我做王妃!”萨雅公主话里透出满满的自信,她相信,没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赵玄璘却是面色冷淡,冷若冰霜,他和萨雅公主那张扬的个性形成鲜明对比。 赵覆之见气氛有些尴尬,他便开口道:“萨雅公主和我们的静安公主年龄相仿,想必应是能够相谈甚欢。来者是客,媛儿,你要多花时间来陪萨雅公主,明日可带她逛逛御花园和各处宫殿,见识一下我们大魏的宫廷……” 萨雅公主听到 这话,并未多欢喜,她一双如水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赵玄璘,她希望是赵玄璘带她去观赏皇宫。可惜这是大魏皇帝开的口,她也不想反驳什么。 “皇宫有何好逛的。还不如让我们出宫游玩!”赵媛念叨道,她玩心遂起,之前因打了许岚秋一事,被皇上罚禁足一个月,现在希望能多出去外面走动走动。 “媛儿,萨雅公主旅途劳累,应该让她多休息,至于外出游玩一事,暂且不说……”赵覆之沉声道。 他金口玉言,赵媛也只有乖乖领旨的份儿,她只好微微欠身道:“是,皇兄!” 宴席终是散了,在回后宫的路上,赵媛和萨雅公主以及许岚灵一道同行。 月华如水,朦胧的月光淡淡的洒在巍峨皇宫的瓦砾。半道上,萨雅公主好奇心遂起,忍不住问赵媛:“我先前来大魏才十二岁,当时裕亲王虽然冰冷,可他还没有喜欢的人,可今日却说他有心悦之人!我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何人?” 一提起许岚秋,赵媛便心底来气,她冷笑一声,道:“萨雅公主,您有所不知啊!我那皇叔喜欢一个叫许岚秋的狐妖媚子,她不仅 勾引我皇兄也把我皇叔迷的神魂颠倒!” 原本就对许岚秋心存不满,这会儿赵媛就跟找到知音似的,滔滔不绝地讲起许岚秋的坏话,甚至还污蔑许岚秋偷簪子和把她推入湖中…… “额,此人真的有这么阴险狠毒吗?”萨雅公主正带着些许探究和疑惑的眼神望着赵媛,煞是费解。 饶是生性狂放的公主也对这样的人感到可怕。她又纳闷道:“既然许岚秋这般坏,为何裕亲王会心悦与她呢?” “这才是真正令人费解之处,许是她给皇上下降头了!你瞧瞧,就是这等不堪的人……也不知皇叔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赵媛叹息道。 许岚灵忙点头附和道:“公主说的没错。许岚秋虽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可她的确是省得皇上和裕亲王的青睐。特别是裕亲王,三番两次到宁国公府提亲,也不知我那三妹妹到底是摆什么架子,迟迟未肯点头。” 听到此处,萨雅公主的脸色愈发难看,她梦寐以求的男人,竟被人如此不重视,玩弄于股掌之中。 “萨雅公主,其实我倒是觉得,你跟我皇叔挺般配的,你们一个热情如火,一个 冷若冰霜,可以互补,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是一对佳偶天成呢!”赵媛在一旁鼓吹道,净挑一些萨雅公主喜欢听的好话来说。 萨雅公主望着寂寥的月色,惆怅道,“哎,要是他的脑子能开窍就好了,我真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 接下来几日,赵媛故意把萨雅公主在宴会上献花给裕亲王一事,散播出去,为的便是让许岚秋知晓此事,好让许岚秋心生嫉妒。 宁国公府中,一如往常的平静。 许岚秋正拿着鸟食在喂鸟笼中的鹦鹉,鹦鹉上蹿下跳,时不时地用嘴去啄鸟食,嘴里念叨着:“姑娘……姑娘……”只因鹦鹉时常听见纤儿在喊许岚秋,故而,鹦鹉也学会喊‘姑娘’了。 许岚秋抬眼,望着笼中那色彩绚丽的鹦鹉,她心道,皇宫就犹如鸟笼,困住了女子的自由和年华,是那般的孤寂和压抑。她庆幸的是,重活一世,她并未再次入宫为妃。 “姑娘,姑娘!”这会儿,纤儿喊着许岚秋,宛如一阵风似的,急匆匆地跑到许岚秋的跟前。 许岚秋诧异地望着纤儿,不解道,“纤儿,你这般急切,到底所谓何事?”她 不禁好奇,到底是发生什么大事,今儿早上起床,她的右边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不好的征兆。 “姑娘,奴婢听说,昨夜,萨雅公主来咱们大魏,不光献了一支惊艳绝伦的舞蹈,还送了朵玫瑰花给裕亲王,来表达爱慕之意!”纤儿说到这儿,又十分佩服道:“那大番国的女子果然十分勇敢,那萨雅公主竟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喜欢裕亲王!” 闻言,许岚秋微微一怔,她原本猜想,萨雅公主来大魏,多半是要与大魏联姻的。她以为是萨雅公主入宫为妃。可如今听来,这萨雅公主却是钟情于赵玄璘!坊间有不少关于萨雅公主的传闻,听说萨雅公主姿色过人,倾国倾城,任何男人只要见了萨雅公主,便会为之倾倒…… “那,裕亲王是何反应?”许岚秋装作浑然不在意,又问了一句。 纤儿摸着下巴,她眸光微闪,若有所思道:“奴婢听说,裕亲王好像是当场拒绝了。不过……萨雅公主说不会放弃!”说着,纤儿又握紧了许岚秋的手,劝道:“姑娘,这回您碰到强劲的对手了!可不能让人把裕亲王给抢走了!” 第四百章 许岚沁求助 太监不急急死皇上,许岚秋见到纤儿这般急切的反应,莫名感到好笑,她轻抚着秀发,柔声道,“你莫要操心,这是我跟裕亲王之间的事情。” 实际上,许岚秋是相信赵玄璘,她相信赵玄璘绝不是那种轻易动摇之人,既然这么多年,赵玄璘都愿意等她,断然不会为了别的女人而放弃她。 以她对赵玄璘的了解,许岚秋相信,赵玄璘会默默等下去。 “哎,好吧,这本来就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纤儿委屈道,她一向是站在许岚秋这边,不想看到赵玄璘跟别人跑了。 忽然,外头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许岚沁,另一个是许岚沁身边的丫鬟紫莹。许岚沁身穿一袭水蓝色轻纱,着靛青色的长裙,头戴紫玉钗,妆容精致。 许岚秋见到来者后,并无不悦,而是依然微笑道:“今日是什么风,把五姐姐给吹来了?!”她向来不会是主动攻击她人之人,许岚沁虽然刁蛮任性,可许岚沁的心肠还不到万分恶毒的地步。 许岚沁眼眶泛红,鼻子一酸,她走到许岚秋的面前,抽噎道:“六妹妹,你可得救救我啊……” 见到许岚沁这般反应,许岚秋甚是不解,她忙劝道,“有话好好说,先别这么激动!”说着,许岚秋便扶着她坐在庭院内的圆椅上。 而纤儿见状,却小声嘀咕道,“姑娘可得小心点,切莫被她的眼泪给骗了呢。”毕竟,先前许岚沁一向看他们家姑娘不爽,结下不少仇怨。 许岚沁用帕子抹泪,随即开口道:“六妹妹,我今日来并非要来害你的,而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她顿了顿,又道:“我素来都是找三姐姐帮我出主意,可如今三姐姐入宫为妃,我身边也没人个可商量的。” 见她如此难受,好像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许岚秋好奇道:“五姐姐,你究竟是遇到何事了?同我说说看,说不定我还真的能帮到你。” 许岚秋这般以德报怨,让许岚沁又惊又喜,她急忙抓住许岚秋的手,道:“太好了,你肯帮我!”她叹了一口气,道:“哎,事情是这样,父亲前几日说要把我许配给晋王,那个晋王都七老八十了,一脸皱纹还双鬓发白。我年纪轻轻,怎么肯嫁给他那种老不死……” 闻言,许岚秋愕然,如今许岚沁的命 运跟当初的她命运差不离,都是要被迫嫁给不爱的人。 而许岚沁眉毛颤抖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想到今日,那晋王又来提亲,说是对我一见钟情,想把我娶回去当五房……我是死也不想嫁!” 许岚沁激动地拉着许岚秋的衣袖,道:“六妹妹,你向来聪慧机智,能否帮我出出主意,看如何搅黄这门亲事?我……我一定会万分感激你的,我就把我心爱的彩蝶玉钗送给你!” 许岚秋淡淡一笑,她脸上依然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勾唇道:“不必,我并不需要什么玉钗。” “啊?不要玉钗啊,那要什么?”许岚沁担心许岚秋不肯帮她,急忙道:“要不,我还有几件首饰,还算拿得出手,你自己挑一挑……” 许岚秋轻声道,“我不需要你任何东西。我想帮你。你这般遭遇,不禁让我想起,之前,咱们的姑姑孝贤太后,她也曾经逃过婚,为了不想嫁给那又老又丑的景王。” 或许正因为上一世的她跟许岚沁目前的境遇相同,所以,许岚秋想要帮许岚沁。 “那你说,我该如何做呢?才会免遭一劫?”许岚沁忙问道。她也想过要 逃婚,只不过在京城里,举目无亲的,听说京都内最近人贩子又多了,若是让人贩子给抓到青楼去当妓女,她便得不偿失了。 “唔,我想,你可以试着卧病不起。你想,有谁会去娶一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呢?那不是晦气吗?”许岚秋给她提了这么个建议。这一招并不难,况且也算是比较容易让晋王退缩的招数。 “嘿嘿,这倒是个好法子。我装什么病比较好呢?唔……不如就装成肺痨好了!”许岚沁露出一抹笑容。 她本来还挺讨厌许岚秋的,可没想到,许岚秋竟会不计前嫌的想要帮她。不过,许岚沁又忽然想到什么,她道:“可是,若是父亲让人去请大夫来帮我探病,那该如何?” 许岚秋眼底闪过一道精明的亮光,“这更好解决,你只需让你的丫鬟提早请大夫,拿点金银首饰什么的,打点一下,大夫自然便乖乖照你的话来说……” “有道理!六妹妹果然聪明!”许岚沁由衷感叹道,她本来还挺讨厌许岚秋的,可没料到,许岚秋竟如此大度,竟愿意帮她。 “不过……你为何要帮我?你不恨我吗?”许岚沁不解道, 以前,她可没少算计许岚秋,可许岚秋好似没事人似的,还愿意帮她。 “没什么,只是,你既然来请我帮忙,我便随口一帮。”许岚秋淡淡道。事实上,她不过是因为,自己也跟许岚沁有过同等遭遇。 自古以来,待字闺中的女子的婚姻大事,却往往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挂钩,是多么的荒谬可笑。许岚秋就是要反抗这种不公平的安排。 “那就多谢了!”许岚沁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并无其他的心机。 “姑娘,姑娘,我替您买来了山楂糕了!”这时候,红雪的手里拿着一袋纸包的山楂糕,笑吟吟地走过来。 可红雪一见到许岚沁,顿时变了脸,她生气道:“你来我们清平园,是不是又想来找我们姑娘的麻烦?” 红雪见过许岚沁,也知晓许岚沁时常对她家姑娘冷嘲热讽,便认定许岚沁并非什么好东西,对许岚沁并无什么好印象。 “我……我还是离开这儿好了。”许岚沁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她霍然起身,她准备离开这里,她也知道,自己先前对许岚秋态度很恶劣,自然那些下人们也都看她不顺眼。 第四百零一章 爬墙欲出府 许岚秋笑了一下,忙拉住许岚沁的手,柔声道:“无妨,你且坐下,那瑞品轩的山楂糕十分美味可口,你尝尝再走吧。” 随即,许岚秋便招手道,“红雪,你把山楂糕放在桌上吧!”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叫人如沐春风一般。 红雪见许岚秋对许岚沁这般友好,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许岚秋是她的主子,主子说什么,她一个下人自然是得听从。红雪将山楂糕放在桌上,小心打开,那山楂糕还热乎着,许岚秋拿起一块粉色的山楂糕递给许岚沁。 许岚沁拧着眉头,她疑惑地接过许岚秋手中的那块山楂糕,轻咬一口,那糕点软糯香甜可口好吃,她一口气就把手里那块糕给吃完了。 吃完糕点,许岚沁不好意思地吧唧嘴,略显尴尬道:“嘿嘿,谢谢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许岚沁站起身来,转身离开清平园。 待许岚沁走后,纤儿却是秀眉微蹙,她好心提醒许岚秋,“姑娘,你可得当心点,这五姑娘先前可害过您,不能轻易相信她说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许岚秋知道纤儿所担心的是什么,她勾唇道: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会多加防范的。” 许岚秋善于察言观色,她看得出来今日的许岚沁倒是没有要害她的心思。许岚沁被逼婚,自己都焦头烂额了,也没有精力去害她。 红雪拿了一块山楂糕递给许岚秋,便轻声道:“姑娘,其实……这山楂糕是裕亲王给您买的,他说,让您对他要放心,他心底只有您一人!” 听到这话,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想必京城坊间的流言蜚语也传入到赵玄璘的耳朵里了,她从来都没有怀疑他什么,她也相信他对她的一份真心。 “唔,好吃,这山楂糕酸酸甜甜,很是美味……”纤儿边吃边夸赞道:“姑娘,您瞧,裕亲王对您多上心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痴情的男子!” 许岚秋缄默不言,她当然知道赵玄璘是痴情的,即便她的心是冰山做的,也会被赵玄璘给融化了。 是夜。在清平园的墙角,有两道纤细的身影正忙碌着。纤儿搬了个木梯,搭在了墙壁上。许岚秋爬山木梯,她心底莫名有些发慌,脚也有些发抖,好在有纤儿在底下帮忙扶着。 “姑娘,您当心点啊……”纤儿 紧张道。说起来,是许岚秋心血来潮,想去外面吃一碗牛肉羹汤,那李记牛肉羹汤和别家的味道截然不同,吃起来肉味鲜美,顺滑爽口,叫人口留余香。 “嗯,晓得!”许岚秋动作缓慢地爬上去,她一边爬一边想,若是有赵玄璘在就好了,也不至于这么折腾。 不稍片刻,许岚秋便爬上了墙头,她闭着眼,正准备往下跳,这会儿,她感觉腰间忽然一热。一只宽厚的手掌抚上了她纤细的腰。待许岚秋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时,才发现在她面前的人,竟是赵玄璘! “想出去?我带你去好了。”赵玄璘话音刚落,便带着她腾空而起。 清凉的秋风从她的耳畔吹过。 “啊!姑娘……”纤儿见许岚秋被赵玄璘带走了,她想喊又怕惊动府里的人,只好默默地望着许岚秋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这会儿,许岚秋跟赵玄璘已经来到了繁华的街上。许岚秋穿的是一身爽快利落的男儿装,所以,也无人注意到她的真实身份。 万花楼门口,生意兴隆,两位穿得花枝招展,头戴珠钗的漂亮姑娘站在门口招揽客人。一个穿着紫衣的妙龄女子对 着许岚秋甩了甩帕子,娇滴滴道:“公子,进来坐坐呀~” 被人喊了一声公子后,许岚秋心情忽然大好起来。她本来就恨自己是个女儿身,诸多条条框框限制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她多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可以保家卫国,造福苍生。 “赵公子,不如我们进去坐坐吧!”许岚秋眉梢微扬,对着赵玄璘开口道。 赵玄璘愣了一下,他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许岚秋,疑惑道:“你确定你要进去这种烟花之地?” 许岚秋拍了拍赵玄璘的肩膀,随即,她凑到赵玄璘的耳畔,压低声音道:“咱们不是还要调查那个关于偷放印子钱一事么?” 赵玄璘恍然大悟,原来许岚秋打的是这个鬼主意。许岚秋果然跟寻常女子不同,她聪慧美丽,有胆有谋,早在赵玄璘初次遇见许玥时,便看出她身上的与众不同了! “好,那我们进去!”赵玄璘温和地笑了。随即,他同许岚秋一前一后地走进万花楼。 而赵玄璘一踏入万花楼的门槛,立马有姑娘朝他围上来。那些女人见了赵玄璘顿时眉开眼笑,像是蜜蜂见了花儿一样,满心欢喜。 “呀, 这不是裕亲王嘛!怎么会有闲情雅致来我们万花楼?” “裕亲王,人家好崇拜您啊!您就是奴家心中的良人,奴家心底装的人只有你!” “……” 那边几个莺莺燕燕,围着赵玄璘,直接把许岚秋晾在一旁,许岚秋摸了摸自己的脸,煞是费解,难道她就这么不受欢迎?不过,她仔细想想,赵玄璘在这京都里可是排名第一的美男子,名头响当当,这些女子,自然想围着裕亲王了。 “咳咳!本王只是来这儿转一转,参观参观……”赵玄璘略显尴尬。他很少踏入青楼,偶尔几次也是有事跟别人约在这儿见面。 “王爷,让奴家带你参观吧!奴家来这里五年了!”一位穿红衣姑娘忙露出明媚的笑容,她一手挽住赵玄璘的胳膊,贴的紧紧的。 许岚秋见势不妙,忙站出来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王爷跟别人有约了,就约在……二楼的雅间!” 说罢,许岚秋急忙拽着赵玄璘的手,拉着他往二楼的雅间走上去。事实上,许岚秋也只是瞧见方才吴将军走进来,往二楼走,许岚秋心中不免勾起好奇心,就拉着赵玄璘往楼上走。 第四百零二章 惊人的秘密 好不容易甩掉那些人,许岚秋和赵玄璘走在二楼的走廊上。赵玄璘薄唇紧抿,一脸严肃地跟许岚秋说:“秋儿,我们还是回去吧!”他一身正气,来到这种地方,就浑身别扭,不舒服,急着要离开这里。 许岚秋给他使了个眼神,低声说,“我瞧见,吴将军就在那边的最后一个雅间……”这也就是许岚秋让赵玄璘带上楼的原因,或许有不同的发现。既然来都来了,倒不如打探一些有利的线索回去。 赵玄璘见状,只得点头答应。随即,许岚秋和赵玄璘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站着,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这事情要办的干净利落!印子钱一事,只要你办妥了。你想要的,我也会让人给你办到!” “哼!王尚书的二儿子,你还得快点给我铲除!那混小子,天天仗势欺人,还胡作非为!他们害死了我家浩云,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许岚秋心底咯噔一下,她认得出来,其中一个是吴岩松吴将军!另一个就是当今的宰相曹庆东!都说曹庆东为人和善,关心百姓,为国为民。可如今看来, 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谁?!谁在外面偷听!”曹庆东警觉地看向门口,他大步走来,拉开房门,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外头。 只见外面空荡荡的,并无其他人在。曹庆东这才安心地又转身进屋。 这时候,赵玄璘才抱着许岚秋从房梁上跳下来,方才有惊无险。赵玄璘耳朵很灵,一听到曹庆东说外面有人,赵玄璘就运起轻功把许岚秋一块抱上了房梁。 虚惊一场,许岚秋安定了一下情绪,她跟赵玄璘急匆匆地走下楼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万花楼。 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许岚秋这才安心了。他们大步地往前面走去,离万花楼是越来越远了,她勾唇道:“还是外面好啊,里面都是胭脂水粉味道,都快被熏死了!” 赵玄璘故意凑过来,往许岚秋的身上闻了闻,他半开玩笑道:“你身上不是也有胭脂水粉味吗?唔,还挺香的!” 许岚秋轻轻推开他,脸色悄然变得绯红。在如此热闹的大街上,跟赵玄璘如此亲密,让许岚秋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方才在二楼雅间,我偷听到了曹丞相的声音,你有听见吗?”许岚秋问起了 正经事。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没错!我也听见了!曹丞相的声音很浑厚,一下子就能让人识别出来!只是,曹丞相似乎要替吴将军除掉王尚书的二儿子……” 许岚秋亦是听到这个危险的消息,她本以为是随便逛逛万花楼,图个新鲜,没想到却误打误撞,碰到这两个狼狈为奸的老贼! 两个人都是一派表面看似正直善良之人,实际上,心里头坏透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许岚秋眉头紧锁,她免不了为大魏感到担心,正是因为大魏养了这群乌合之众,才会变得岌岌可危。以至于,大魏要靠和大番国联姻,才能保护大魏的子民。 “对了,听说大番国的萨雅公主十分仰慕你!她一心想嫁给你为妃!此事当真?”许岚秋试探性的问道。 赵玄璘微微一怔,随即开口道:“方才我们不是在讨论曹丞相和吴将军之事,怎么好端端地扯到我身上了?” 许岚秋一本正经道:“你的事情更是大事,你若是能跟萨雅公主联姻,那咱们大魏国能获得大番国的援助,就更有希望了!” 这事儿可不止关乎到赵玄璘的终身大事,还关乎到国 家大事,大魏的生死存亡。 “好吧!我实话实说,我对那个什么萨雅公主根本没有好感,我也不会娶她为妻。我心底只有你一个人!”赵玄璘郑重道。他从头到尾,就只希望她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改变他的心。 “可,若是你的婚事关系着大魏的将来,你也无动于衷吗?你会让大魏陷入战火,让大魏被敌国侵略,没有别国的援军支持吗?”许岚秋反问他一句。 “这……”赵玄璘犹豫了,他也无法说出口来。 半晌,赵玄璘又道:“我们先暂且不讨论这个问题,你还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跟我去吃牛肉羹汤吧!” 赵玄璘不想现在就自寻烦恼,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一阵夜风吹来,吹动两人的衣袂,他们的步伐十分一致,都往那边的李记牛肉摊子走去。 摆摊的是个头发发白的老者,而他的孙女在帮他打下手,负责帮忙端碗洗盘子。还没来到摊子时,许岚秋就隐约从摊子那边闻到阵阵牛肉味浓郁的香味。许岚秋坐了下来,很是熟练地点餐:“老板,我们要两碗牛肉羹汤!” 未过多久,那扎着小麻花辫的姑 娘便端着两碗热乎乎的牛肉羹汤走了过来,汤中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黄姜味儿。 在汤的表面,浮现着几撮绿油油的香菜,还有丝丝分明的姜丝。许岚秋动起勺子,吹散了热气,尝了尝后,她便满意地笑了:“唔,好吃,真的好吃!” 赵玄璘望着她那张迷人又明媚的脸蛋,顿时心旷神怡,他低头也吃起了牛肉羹汤。如此美味的汤品,也难怪许岚秋会对这儿念念不忘。 “下回我还要来吃!”许岚秋勾唇一笑,她还对这碗牛肉汤痴迷不忘。 “那么……下次你可别翻墙了,小心你从那墙头上摔下来,你就成残废了!”赵玄璘忍俊不禁,他自己脑补了一下许岚秋一瘸一拐狼狈模样,就觉得十分好笑。 “若是我变成残废,你还肯要我吗?”许岚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当然了,摔了更好,摔残废了,就没人跟我抢你了。”赵玄璘面带笑容,他巴不得没人跟她来抢她。这样的话,她就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哼,你想的美!”许岚秋杏眸微瞪,脸上却不自觉地染上了两抹娇羞的红晕。饶是她历经千帆,可一碰到赵玄璘,亦是无计可施。 第四百零三章 许岚沁的怪病 在回去的路上,许岚秋忧心忡忡道:“方才在万花楼,他们好像要加害于尚书之子,我只希望灾难能避免发生!”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嗯,我会派人去暗中保护,倘若有何异常才能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免得他遭人毒手。” 夜已深,许岚秋被赵玄璘送回清平园。待许岚秋回到闺房,她发现纤儿正一手趴在桌上打着盹儿。许岚秋轻轻地摇号纤儿的手臂,小声道:“纤儿,该醒了,我回来了!” 纤儿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声音,她睁开惺忪的双眼,才发现许岚秋已经回来了。她欣喜道:“姑娘,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您没回来,被老爷他们发现咋办……” 许岚秋满眼温柔,摸了摸纤儿柔软的头发,轻声道:“嗯,你快回屋歇息吧!” 纤儿点了点头,许岚秋一点都没有把她当下人,总是会为别人着想,能有这样的主子,让纤儿感到十分荣幸。 在纤儿离开后,许岚秋在回想今夜所碰见的事情。她眉头紧蹙,那曹丞相和吴将军好像要密谋什么,很有可能会加害别人。许岚秋只希望能顺利阻止此事,莫让 悲剧发生。 翌日,清晨阳光柔媚,洒在树叶上,闪闪发光。 许岚秋刚起床,便听见纤儿说,那许岚沁果真生病了,卧床不起,嘴唇苍白,还吐出鲜红的血。许岚秋心中自然清楚,许岚沁是为了躲避那桩婚事,才故意装病。 “走,咱们去看看我五姐姐。”许岚秋对着纤儿扬唇道。主仆二人便来到许岚沁所在的园子里,只听见屋内隐约传来咳嗽声。 而门外,许珩正心急如焚地张望着。许岚秋二话不说,朝着许珩疾步走去,她给许珩福了一礼,轻声道:“秋儿给父亲请安。父亲,也是来探望五姐姐的吗?” 许珩愁容满面,道:“可不是嘛,你五姐姐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我便让人去请大夫来看病。” 许珩应是怕被许岚沁的病所传染,只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屋内查看详情。 许岚秋见状,暗自冷笑,许珩真是冷漠无情,连自己的女儿病倒了,还是这么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怕只怕许珩,只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了铺路的棋子,指望着女儿们能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罢了。说到底,也只是爱慕虚荣之人。许珩爱的只有他 自己! 许岚秋抬脚,正准备进屋,可许珩却拦住许岚秋,他一脸紧张道,“那种病应该是会传人,你还是别进去了,省得被传染。” 许岚秋用帕子捂住口鼻,笑吟吟道:“放心,我只进去一会儿,只远远地看着便好!” 随即,许珩才放了手,许岚秋正准备进屋,那大夫却恰好从屋内出来。双鬓发白的大夫,对着许珩作揖,道:“老朽给贵千金看过病,她这病,可病的不轻啊!” 闻言,许珩瞪大眼睛,急切问道:“那是否会传染给人?是不是时日不多?还有得救么?” 大夫嗫动双唇,回道:“贵千金咳嗽不止,此病十有八九会传染给旁人。只能靠药物来维持生命了,至于什么时候康复,那且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许岚秋双眼泛红,抓住大夫的衣袖,情真意切道:“大夫,请您一定要医好我的五姐姐,她还未嫁人,还那么年轻,请您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许珩亦是沉声道:“对!一定要医好她,多少银两不在话下……”他的面色黑沉,脸上像是被一层阴霾给笼罩,他忧心忡忡道:“哎,只怕,她跟晋王的 婚事要告吹了。” 许岚秋泫然欲泣道:“我可怜的五姐姐啊,父亲,您就甭操心她的婚事了,要先将五姐姐给医好才是要紧!” “老爷,我已经把药方子交给你们的丫鬟了,若是有了药,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大夫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事实上,这位老大夫是收了许岚沁的银两的,他所说的话,是许岚沁要求他说的。为了挣些银子,大夫还真的乖乖照做了,说得跟真的似的,没露出半点破绽。 “嗯!好!”许珩点头,随即,他便转头,对着身边的仆人喊道:“阿福,你去送送梁大夫!” 说罢,许珩也转身离开此地。待许珩和大夫都走后,许岚秋这才带着纤儿,踏进许岚沁的房屋门槛。 只见许岚沁面容憔悴,不仅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失去血色,躺在了病榻上。许岚秋仔细一看,许岚沁之所以会有这般惨淡的面容,多半是靠化妆化出来的。 “咳咳咳!”一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许岚沁便开始演起戏来,猛烈的咳嗦了几声。 慢慢走近后,许岚秋才捂嘴而笑,道:“好了,五姐姐,不必演了。是我……”她一面 说着,一面坐在了床缘上。 许岚沁这才停下来,她定睛一看,欣喜道:“果然是六妹妹啊!”她又紧张地东张西望,追问道:“怎么样?父亲离开了吗?他信不信那大夫说的话?”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信,依我看,父亲是深信不疑,当真认为你生了一场重病。在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再让人来找你的麻烦了,也不会把病重的你送给晋王了!” 闻言,许岚沁才松了一口气,她掀开厚重的锦被,念叨道:“哎,真是累死我了,装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光是这般咳嗽,都快把我的喉咙给咳哑了!” 随即,许岚沁的丫鬟紫莹忙给她沏了一杯清茶,许岚沁端着茶杯,一口气饮了好几口。许岚沁放下茶杯,她抬起眼帘,带着几分感激望向了许岚秋。 “不得不说,这回还是要谢谢你了!”饶是性格刁蛮的许岚沁也不由得佩服许岚秋的智谋。许岚秋如此的聪慧,也难怪自己先前想要害她,却始终不能得逞。 “好了,没什么……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许岚秋淡淡笑道。她对许岚沁也没那么多的仇恨,便随便提了个锦囊妙计给她。 第四百零四章 虚情假意 “唉!”许岚沁叹了一口气,道:“父亲真是冷酷无情,丝毫不管我们到底愿不愿意,便想随便决定我们的终身大事!我听闻,先前父亲还想把你许配给景王,此事可否当真?” 许岚秋薄唇微抿,淡淡道:“没错,确有此事……”一想到景王那恶心的嘴脸,许岚秋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色欲熏天之人,一把老骨头了,还妄想老年吃嫩草。后来,那不知好歹的景王竟妄想把她当成讨好赵覆之的工具! “那你是如何劝服父亲的?为何景王又罢手了呢?”许岚沁颇为好奇,这八卦传言,只听了一句半句,并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唔,那是因为,裕亲王亲自出马……”许岚秋低声道,她也只是一语带过,并未说得详细。若是将柳氏和景王串通好的恶毒行径说出来,只怕连许岚沁也会被震惊吧。 彼时,许岚沁还想说什么,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便进屋了,是柳氏身边的宁姑姑。许岚秋猜想,宁姑姑应是柳氏派来打探消息的。许岚沁忙给许岚沁眨了眨眼睛,想让她配合她演一场戏,许岚 秋不动声色地点头。 宁姑姑疾步走来,她用绢帕捂住口鼻,装作万分关心道:“五姑娘,老太太关心你的身子,让我过来瞧瞧!您还好吗?” 许岚沁张了张嘴,虚弱无力道:“多谢祖母关心沁儿,沁儿……咳咳咳……沁儿只怕要让祖母伤心难过……咳咳……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呜……” 许岚秋在一旁,眼眶湿润,柔声劝道:“五姐姐快别这么说,大夫说了,你且安心养病,说不定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呜呜,怕只怕,我命薄……不能嫁给晋王为妃了!”许岚沁眼角有泪水滴落,好一个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许岚秋便安慰她道:“五姐姐千万别这么说,你一定会没事的!大夫一定会替你医治好的……” 此刻许岚秋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许岚沁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她一边抹泪,一边用余光去看宁嬷嬷。 那宁嬷嬷表情像是有所触动,她一边用严厉的目光去上下打量许岚沁,一边皱着眉头,道:“五姑娘先安心调养身体。至于婚事,还是让老太太和老爷决定吧……” 许岚沁颤抖着唇道:“有劳 宁嬷嬷替我跟祖母问安,让她老人家顾好身子,甭为了我而伤了心神!” “好,那我先告退了!”宁嬷嬷说完,便退出了屋子。 许岚秋对许岚沁方才的表现十分佩服,惊叹道:“五姐姐,真是厉害,叫人看不出半点虚假。我心里琢磨着,饶是祖母看到,也该被五姐姐给说动了。” 许岚沁莞尔一笑,轻勾唇角,“这还是要归功于六妹妹的出谋划策!不过,你还有你的丫鬟,可得替我保守秘密!” “那是当然!”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她又抬眸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祖母那儿请安了。” “嗯,那我不送六妹妹了。”许岚沁轻声道,她目送着许岚秋离开。 许岚秋走出许岚沁的屋子,她带着纤儿往慈安堂走去。须臾后,许岚秋步伐轻盈地迈进屋内。柳氏正在低头跟宁嬷嬷说着什么,见许岚秋进屋后,柳氏便停下来,抬头望她,弯眉笑道,“是六丫头来了啊!” “是的,祖母。秋儿给祖母请安。”许岚秋笑吟吟道,又给柳氏奉上一杯茶。柳氏低头呷了一口茶,却红了眼眶,哽咽道:“你五姐姐病了,我这心里头难受 ,我一把老骨头了,说不定哪天就双眼一闭黄土一埋了,可你五姐姐还年轻,怎么也……”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柳氏开始啜泣起来。 许岚秋见状,拿着帕子上前去,给柳氏抹泪,一边宽慰她道:“祖母,您莫有伤心难过,秋儿相信,五姐姐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定会度过这个坎的。您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切莫为此劳心伤神!” 许岚秋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头却想起先前,他们还把许岚灵和许岚沁两姐妹送去闻府。对她们二姐妹不闻不问。如今却是惺惺作态,还为许岚沁的病而感伤什么。 “好,我会的。”柳氏点头道,她抬眉看向许岚秋,看到一副乖巧懂事的许岚秋,又不免开始质疑起来,到底这是许岚秋还是许玥? 若是许玥,那么许玥应该巴不得看他们宁国公府败落才是,怎么还会跑来宽慰她这个老婆子…… “祖母,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您为何这么看着我?”许岚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有些困惑。 柳氏这才收回思绪,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什么,祖母只是在想,如今沁儿的婚事受阻,你的婚事 不知道有没有个着落?” 许岚秋柔和的目光看向柳氏,道:“祖母,秋儿不是说了吗?秋儿只想待在祖母身边。什么都不想。就想伺候您……” 柳氏佯装生气状,瞪眼道:“你休要浑说,姑娘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你难道想当老姑娘吗?” 说到这儿,许岚秋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反问道:“您难希望我像姑姑还有三姐姐一样,嫁入皇宫吗?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却被困在了高高的宫墙内,失去自由,她们并不是那么快乐……” 柳氏瞪大眼睛,望着许岚秋,难以置信道:“你从来听说的这些话?谁说她们不自由,不快乐了?!”说完,柳氏像是无可奈何似的,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累了,今日就不同你争论这些了!” 许岚秋也不想跟她说什么,她只低头,欠身一礼,道:“那秋儿先行告退!” 从老太太的屋子里走出来后,许岚秋抬头望了望天空,那柔软的云朵在随风行走,她宁愿做一片无拘无束的白云,也不愿意做那被人禁锢在鸟笼里的金丝雀。她许岚秋的命运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想被任何人所支配! 第四百零五章 五妹妹病重了 不多时,许岚秋回到清平园。也只有在清平园,她才感觉到放松和自在。红雪手中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赶到,她对许岚秋说道:“姑娘,这是裕亲王给您的信!” 许岚秋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的是,赵玄璘派人暗中保护王尚书家的二公子,没想到那二公子真的遭遇危险,有数名土匪半路拦截他,幸好有赵玄璘的人出现,才把他们给击退。 看来,吴将军和曹丞相二人果然是狼狈为奸,他们之间也算是各取所需。许岚秋合上了信,她心道,日后可要想方设法地抓住曹丞相和吴将军的那些犯罪证据,绝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做出任何危害大魏之事。 皇宫内,赵媛带着许岚灵来到了潇湘宫,这是大魏提供给萨雅公主暂时居住的宫殿。萨雅公主来到这儿有些不习惯,尤其是那些宫女们,老是跟老妈子似的,在她身边绕啊绕,让她委实心烦。 当萨雅公主一看到许岚灵和赵媛,双眼放光,欣喜道:“你们终于来了,我快无聊死了!你们快带我出去玩吧!” 许岚灵却做了个手势,提醒她道:“嘘嘘!萨雅公主,在我们大魏 ,死是十分忌讳的词,尤其是皇宫里,听了会让人觉得晦气。” 萨雅公主却眉头紧蹙道:“你们这儿规矩可真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她有些不满,又继续道:“以后我嫁到你们大魏,可别规定那么多……我会疯的。” 赵媛一听乐了,她算是找到知音了,她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受不了那些什么三从四德!可岚灵姐姐却信奉得像是圣旨似的。” 许岚灵尴尬笑道:“我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我们总归要遵守的,这样,才会讨夫君的欢心,让长辈满意……”她是从宁国公府出来的人,不比这两位公主可以恃宠而骄,只能恪守本分。 萨雅公主煞是费解道:“我们自己开心便是,还管别人开心不开心。”萨雅公主生性率真,才不管那么多规矩方圆,只求自己过得舒坦自在。 这时候,外头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是许岚灵的凤仪宫内的小宫女青瑶,她像是有话要对许岚灵说,可又犹豫不决。 “怎么了?青瑶,有话就说吧!两位公主都不是外人!”许岚灵抬手道。 而 赵媛也看向这位小宫女,笑道:“你怕什么?我跟你主子交情那么好,你难道还怕我跟人泄露出去啊!” 青瑶这才安心,开口道:“是这样的,您让我时刻注意宁国公府的情况,我今日听人说,那五姑娘竟病倒了!咳嗽得厉害,而且……还卧床不起,危在旦夕!本来她跟晋王是许了婚配的,可如今,晋王好像取消了婚约!” 许岚灵听了,双眼瞪大,不可思议道:“竟有此事!我才入宫多久,怎么五妹妹就……她一向身子硬朗,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 如今闻氏不在人世,闻家也倒台了,整个宁国公府就是许岚沁和她两姐妹心连心了……许岚灵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哎!岚灵姐姐,病来如山倒,谁也说不准这种事情,你可要小心顾好身体。况且,你现在是妃子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出门去。”赵媛安慰她道。 许岚灵的心思本来就比寻常人要缜密,她挑眉道:“她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该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想让她嫁不出去?” 许岚灵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许岚沁自导自演的,还 以为是许岚沁受人陷害了。她眉头紧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许岚秋! “要我说,倘若真的有人要陷害你妹妹,说不定那个人就是许岚秋!你不是跟我提起种种关于许岚秋的过往之事吗?我想,许岚秋应该会很痛恨你们!所以,许岚秋就故意害你五妹妹得病!”赵媛便推断道。她也是听多了关于宁国公府的诸多矛盾和问题,赵媛想当然的是许岚秋对许岚沁施加报复。 一时间,许岚灵亦是恼火,道:“岂有此理!许岚秋居然敢这么陷害我妹妹!我一定要找她算账!” 许岚灵说完,那赵媛替许岚灵抱不平,道:“该死的许岚秋就是罪魁祸首了!哼,这个许岚秋未免也太过分了!抢了我的赵玄璘不说,还设计陷害许岚灵的亲妹妹!” 萨雅公主站起来。她一双灵动的眼眸扫过她们的脸庞,随即,萨雅公主开口道:“你们稍安勿躁!还是让我去会一会这个许岚秋!” 许岚灵眼眸微亮,横竖她也没打算去蹚浑水,她也怕皇帝会讨厌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便想让萨雅公主去当枪头鸟,她就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那 好,萨雅公主,就看你的了……”许岚灵目光恳切道。看似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萨雅公主身上。 萨雅公主皱着眉,道:“可我并不知道,宁国公府在哪里?你们带我去吧!我一定要和许岚秋单挑,把许岚秋打的满地找牙!” 许岚灵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便开口道:“我身为后宫妃子,不得随意进出皇宫。至于公主殿下,前段时间刚禁足。可不方便再出去。否则皇上若是怪罪她,后果不堪设想。不如,且让我这位小宫女青瑶来带你去吧!” 青瑶也胆怯道:“我……我,哎,我也不能随便进出宫门,若是出了事情,诸位小主们可得保我!” 萨雅公主倒是豁达爽朗,她拍了拍青瑶的肩膀道:“莫怕!到时候还有我呐!我是大番国的公主!你们这里的宫规用在我身上没用,所以,若是有人怪你,你就说,是我强行逼着你带我去的!” 闻言,青瑶点头道:“那就先多谢萨雅公主了!” 说出宫就出宫,萨雅公主身上还有一块腰牌,是外宾进出皇宫的腰牌。萨雅公主就拿着那块金腰牌,带着青瑶,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 第四百零六章 上门比武 太阳正好照在头顶,萨雅公主莫名烦躁,她皱眉道:“都说是秋老虎,一点都没错!现在都秋天了,还是这么热!” 出了皇宫后,萨雅公主刚走两步,已是香汗淋漓,可她还是咬牙坚持,她就想找那个传闻中的许岚秋好好地算账,她非得跟许岚秋一争高下才行,她要打的许岚秋心服口服,主动让出赵玄璘!在他们大番国,全靠拳头来解决问题的。 宁国公府的清平园内,飘来阵阵清淡的桂花香味,沁人心脾。这花香勾得人心痒痒,许岚秋便朝着一株开的正盛的桂花树走去,随即,挽起袖子,踮起脚尖,折一枝桂花。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纤儿脚步匆匆地走来,她心急道:“外头来人了,有人要找你比试武功!” “比试武功?”许岚秋一脸茫然,她压根不会什么武功,居然有人来这里找她比武。她又疑惑问道:“是何人要比武?” 纤儿眉头紧蹙,轻声道:“她……好像是大番国来的萨雅公主!” 一听是萨雅公主,许岚秋却不以为然,只淡淡道:“哦,那我不会去的。”她心道,那大番国之人大多数是在马背上 长大的,若是她去跟萨雅对打,岂不是自寻死路?倒不如做只缩头乌龟,也未尝不好。 纤儿面露难受,又道:“可她气势汹汹,不停地在叫嚣,围堵在我们府邸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不缺乏有好事者,想来一看究竟。许岚秋正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又来了一人,是王管家,他走过来道:“姑娘,老爷的意思是,您还是出去见一面那萨雅公主吧!萨雅公主是大番国王的掌上明珠。一不小心,那可是要挑起两国的战事的。” 许岚秋心底冷笑,许珩贪生怕死,就不顾自己女儿的死活了。这种节骨眼上,许岚秋只好自己出去应对。 大门口,果然聚集不少人,他们伸长了脑袋,就图看个热闹。而站在人群前面,有一名红衣女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妩媚勾人。她举起长剑,迎风而立,对着许岚秋喊道:“你就是许岚秋?” 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萨雅公主,许岚秋点头道:“没错,我便是许岚秋。不知公主,为何要找我比武?” 萨雅公主挑眉道,“我想让你把裕亲王让给我!不许你跟我抢他!还有,我就想教训 教训你!你做过的诸多卑劣之事,我已经从静安公主口中得知了!像你这种心机叵测的女人,根本配不上裕亲王……” 闻言,许岚秋这才明白,肯定是赵媛在背后唆使萨雅公主的,或许,还少不了许岚灵的怂恿。许岚秋很是无奈,她道:“我说过,我未曾做过对不起静安公主之事,若她执意要污蔑我,我亦是无话可说!” “哼,废话少说,看剑!”萨雅公主提剑而上,朝着许岚秋砍了过来。可许岚秋不会武功,只好闪躲过去,她往后退了几步,道:“这不公平,我根本不会武功!” 这时候,红雪和黄蕊见势不妙,忙飞身而上,拦住萨雅公主。萨雅公主以一敌二。可萨雅公主的武功并不低,她自幼习武,大番国国王担心她被人欺负,还特意让人寻来天下第三的剑客霍楚风。 彼时,萨雅公主和她们二人打成平手,僵持不下。殊不知,此时纤儿已去裕亲王府,急着去请赵玄璘出面,来缓和这僵持的局面。红雪和黄蕊自然不敢打伤萨雅公主,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红雪和黄蕊为了不伤到萨雅公主,只能步步退让,萨雅公主却 是咄咄逼人,不肯罢休。许岚秋心中暗想,照这样下去,说不定,红雪和黄蕊迟早也会败给萨雅公主。 正当此时,萨雅公主一剑过去,刺伤了黄蕊的右手臂,可她在下一刻,却被红雪给踢掉了长剑。萨雅公主没了武器,却不甘心,她突然脚尖点地飞身而起,,踏着众人头顶过去,伸出一掌击向许岚秋。 “啊——”许岚秋陡然一惊,喉咙有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一口鲜血竟吐了出来。萨雅公主却转身落下,稳稳地落地,她的脸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一掌击的许岚秋险些晕厥过去,她脸色苍白,用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将血迹给拭去了。 这时候,有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许岚秋。许岚秋抬眼,一张冷峻的容颜映入她的瞳孔。是赵玄璘出现了! 他有些愧疚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伤了!”赵玄璘眼底尽是心疼,他恨自己没能及时赶到,害她白白受了伤。若是早来一步,也不至于让她受了那一掌。 即便是受了伤,许岚秋的眼神依然温柔,她轻轻摇头,道:“我无碍……” 萨雅公主见赵玄璘的手还扶着许 岚秋的手臂,顿时火冒三丈,,她咬着唇,道:“赵玄璘,她这个女人,心机叵测,做了不少坏事,你可别被她给迷惑了!” 肃杀的眼神静静的审视着面前的那抹红色身影,赵玄璘眼底有一丝猩红,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若非看在她是位公主,若非看在她是个女子,他早就对萨雅公主出拳了! 赵玄璘那冷冽的视线,让萨雅公主浑身如坠寒冰一般,她将自己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攥紧,挑眉道:“怎么,你还想为了她来打我不成?” “萨雅公主!今日之事,你无端地挑起打斗,害得许家六小姐受了伤,我不会打你,但是,我要你给她道歉!”赵玄璘一字一句,说得句句珠玑。 “我……我怎么是无端挑起打斗?我这是在为静安公主打抱不平,我是在让她长记性!”萨雅公主依然面不改色,不过,男人那愤怒的眼神,让她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她看得出来,赵玄璘一心一意地在维护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这点让萨雅公主嫉妒得发狂。萨雅公主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长剑,冷声道:“哼,我为何要道歉?我不过是想伸张正义罢了……” 第四百零七章 王爷对姑娘情有独钟 “你!”赵玄璘气得发抖,他从未见过如此刁蛮任性的女人,比起赵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萨雅公主却转过头去,对着青瑶开口道:“青瑶,还愣着干嘛?还不走?”青瑶胆怯地点头,忙跟上萨雅公主的脚步。两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赵玄璘扶着许岚秋,入了宁国公府。他倒是想问问许珩,为何放任此事不管。若非有红雪和黄蕊护着,又有纤儿通风报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会儿,许珩只顾着赏花逗鸟,而王管家跑过来,对他说道:“老爷,六姑娘被萨雅公主给打伤了,裕亲王扶姑娘进门……此时,裕亲王在正厅候着呢。” 许珩心下一惊,他只好急匆匆地往正厅走去。他瞧见赵玄璘正襟危坐,脸色黑沉,周遭像是有寒气似的,把整个正厅都变冷了。 “嘿嘿,裕亲王,您来了……”许珩笑吟吟道,一边却对着下人使唤道:“来人,还不快备茶!” “不必了!”赵玄璘剑眉一挑,厉声道:“我倒想问你,今日萨雅公主上门来闹事,为何你不护着你家的六姑娘?你可知,她被萨雅公主一掌打伤? 身受重伤!” 这本该是作为父亲的人,去出面摆平,却让一个姑娘家自己出门应对,未免太令人心寒了。今日萨雅公主那一掌下手可不轻,若是出了人命,许珩亦是难辞其咎! 许珩坐在赵玄璘对面,面露难色道,“这……萨雅公主身份特殊,我也担心,我会得罪萨雅公主,若是引起两国战乱,那罪名可就大了,倒不如让她们姑娘家家的,自己解决便是!”许珩又讪笑道,“况且,以我家六丫头的谋略,还怕摆不平她么?” 他本就贪生怕死,哪里会管许岚秋的死活。况且,若许岚秋真是被许玥给附身了,反而还解决了许珩的心头大患。 赵玄璘俊眉紧蹙:“本王只希望,你能保护好岚秋……她也是你的女儿!以后绝不可任她受人欺负!” 许珩连连点头,谄媚笑道,“是是是!我会的,裕亲王说得极是!” 赵玄璘言尽于此,若非许岚秋暂时还不愿与他归隐山林,他早就带着许岚秋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了。何苦让许岚秋留在这儿,受尽折磨。 “我该走了!”赵玄璘霍然起身,他还有其他要事在身,若非情 况紧急,他也不至于放下手头的事情,跑来这里。 “送客!”许珩对着身边的仆人吩咐道。 而此时,许岚秋已被纤儿扶到清平园。许岚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而府上的仆人已经跑去请大夫了。 不稍片刻,外头来了一名大夫,他双鬓斑白,走到了许岚秋的身边,替许岚秋把脉。只见他一手把脉,一手捋着胡子道:“姑娘深受内伤,我还是开几副药,让你调养身体吧!切勿做伤身体的重活累活……更不能再和人打架斗殴……” 许岚秋点点头,又道:“对了,能帮她把伤口给包扎一下吗?”许岚秋指了指那边的黄蕊。黄蕊方才在跟萨雅公主打斗时,不小心伤到了右手臂。 黄蕊淡淡一笑,轻声道:“姑娘,我这是小伤,不碍事的。”黄蕊行走江湖多年,也是什么小伤大伤都受过,根本不把它当回事。 “你还需给大夫看伤口才是,否则,伤口会感染的。”许岚秋劝道。那大夫立马走过去,打开药箱子,替黄蕊治疗。 黄蕊带着几分感激看向许岚秋,经过这短暂的相处,黄蕊发现,许岚秋半 点千金大小姐的脾气都没有,反倒是十分温和善良,善解人意。 须臾过后,大夫诊治完毕,便带着药箱子离开此地。 这时候,黄蕊走过去,对许岚秋欠身施礼道:“多谢姑娘对奴婢这么关心!多怪奴婢,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了重伤!” 许岚秋摇头道:“你不必道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那个萨雅公主刁蛮又任性,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黄蕊在旁边,勾唇道:“难怪我们王爷对姑娘您情有独钟,像姑娘如此贤良淑德,又温柔识大体的女子,真是少见了!” 许岚秋声音虚弱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多优点,我其实也很任性。”她自知身上还有许多的缺点,也就只有赵玄璘能对她百依百顺。今日一事,若非赵玄璘及时出现,只怕是凶多吉少,会被那公主给打的奄奄一息。 而纤儿见许岚秋十分憔悴的样子,便对黄蕊和红雪勾唇道:“好了,咱们先出去。别打扰姑娘休息。至于煎药一事,由我负责便是!” 旋即,纤儿和黄蕊她们几个人便一起退出去,只剩下许岚秋一个人。许岚秋回想今日所发生之事, 她发现自己不过是因祸得福罢了,萨雅公主越是如此,赵玄璘就厌恶萨雅公主,也就更保护她……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赵玄璘根本不怕得知萨雅公主,更不怕引爆两国的战火,只是一心一意为了保护她。 许岚秋心满意足,她闭上眼帘,打算好好养伤。那一掌下手可真够重的,再重几分,她估计都要去见阎罗王了! 皇宫内,一片寂寥。萨雅公主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找赵媛和许岚沁提起今日早上所发生的事情。 “你们都不知道,那个许岚秋有多恶心。她分明是为了让赵玄璘喜欢她,才故意不躲开那一掌的。肯定是为了博取赵玄璘的同情。偏偏早不来晚不了,我打了她一掌,赵玄璘才出现!” 萨雅公主说得义愤填膺,只恨自己不能杀了许岚秋那个妖女。 “哎呀!我说过的吧!这个许岚秋厉害得很,会使出妖力,让男人对她俯首称臣!”赵媛气恼道。 “你们都不知道,赵玄璘看她的那个眼神,那叫一个情意绵绵!看得我恨得牙痒痒!”萨雅公主咬牙道,而事实上,她就是痛恨有人可以让赵玄璘这般痴情! 第四百零八章 一世一双人 许岚灵面色一凝,柔声细语道:“萨雅公主,许岚秋是我妹妹,今日之事,还望您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可以原谅她……” 萨雅公主看着许岚灵,费解道:“她真的是你妹妹吗?为何你们之间相差甚远?你如此善解人意,她却一副勾引男人的狐妖媚相!” 许岚灵微微一笑,道:“她本是许家庶出的妹妹,后来我祖母疼爱她,便把她抬为嫡女!” 许岚灵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却透露出许岚秋的身份卑微。虽然言辞间并无半点诋毁之意,却让人对其更加不屑。 闻言,萨雅公主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杏眸微瞪道:“她果然好手段呵!让你们家的老太君对她疼爱有加!” 赵媛拉着萨雅公主的手,又紧接着道:“依我看,还是你最适合皇叔,千万别让那个女人给抢了去!” 此番萨雅公主来大魏,她就已经跟她父王萨里说过,想嫁给赵玄璘。萨雅公主势在必得,道:“裕亲王我是要定了!只要我萨雅想要得到的人或物,我一定会得到手不可!放心,我定会跟我父王提出请求,让他帮我促成此事!” 许岚灵忽然想起什么,她一双明媚的眼眸 闪过一丝亮光,幽幽开口道:“听说景王对我六妹妹一直青睐有加,若是她嫁给景王,那便是极好的……也是她的一个好归宿!” 萨雅公主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最好如此,否则,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许岚灵心中暗喜,有了萨雅公主,她即便自己不用出手也能让许岚秋吃点苦头,到时候,许岚秋说不定就真的嫁给景王当小妾,景王一死,许岚秋便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她就是想要让许岚秋的日子不好过。 是夜,许岚秋从床榻上走下来,她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 房屋的门被人给推开了,是纤儿端着一碗药走进来。那碗药汤散发出淡淡的苦涩味。 许岚秋皱眉道:“我最不喜喝药,先放着吧!等药凉些我再喝。”她光是闻着药味,都觉得难受,更别说要她喝药了。 这时候,许岚秋隐约察觉那边树影婆娑,她心中暗道,应是赵玄璘来看她来。 纤儿见许岚秋的视线飘向窗口处,便知晓,是某人来了,纤儿识趣道:“姑娘,那药您切记要喝,奴婢先行告退!”纤儿转身离开,那房门被合上了。 “秋儿!”只听窗外有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那抹黑影悄然进入。 待许岚秋抬眉时,赵玄璘已经站在她面前。他一眼便瞥见桌上的汤药,剑眉紧锁道:“秋儿,快把这碗药给喝了吧!趁热喝……” 许岚秋秀眉微蹙,却是一言不发。赵玄璘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似的,从怀中取出一包纸袋,后者将那纸袋给打开,取出一块小巧玲珑的玫瑰酥糖。 “唔,这酥糖真香。”许岚秋眉眼弯弯,盯着那块粉色酥糖,还能瞧见上面夹杂的玫瑰花瓣。 “想吃的话,你便把这碗汤药给喝了。”赵玄璘是在跟她交换条件,他那一双清冷的凤眼里透出一丝的宠溺。 许岚秋拿他没辙,只好端起冒着热气的汤药,幽幽地呷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直达喉头,叫她皱紧眉头。 见状,赵玄璘满意地笑了,拉过她的手,将那块酥糖放在她手心上。 许岚秋咬了一口酥糖,甜腻香酥,她忽然,她对着眼前身形挺拔的男人,巧笑嫣然道:“怎么,你平日里都是这么哄姑娘开心的么?” 赵玄璘心知她是在拿他说笑,他只好执起她纤细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一下,一本正经道,“我只 对你一人而已。” 许岚秋那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又道:“哦?那为何,萨雅公主会对你一片痴情?还不惜自降身份,跑来宁国公府闹事?” 提起萨雅公祖,赵玄璘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只好回答:“之前,她来大魏,在宴席上献舞一曲,而后,她迷路了,半道上碰到我,可我也不愿给她让路,言语上也毫不留情……哪知道竟是匆匆的一面,她竟会对我产生情愫。” 赵玄璘的脑海里浮现出萨雅公主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他又道:“她此番来大魏,就向皇上提出,恳请皇上赐婚于我和她。被我给拒绝了!” 许岚秋亦是知道赵玄璘,若是对寻常女子,他一概皆是冷漠淡薄。 “好吧,我且信你一回。”许岚秋淡淡一笑,她选择相信对方。她又笑道,“不过,我希望,你能答应我,能做到一世一双人。上一世,我入宫为妃,先帝的后宫即便没有上千,也是上百人。我只愿这一世,你能给我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许岚秋认为这并非难以做到之事,若是真心实意地爱一个人,必定会为她舍弃其他。 赵玄璘毫不犹 豫地点头,他认真道,“你且信我,我断然不会让其他女人嫁我为妃,我此生只想娶你许岚秋一人为妃!” 她的耳畔回响着他至死不渝的誓言,许岚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情不自禁地扑进他的怀中,淡笑道:“好!” 两人紧紧地依偎,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许岚秋原本是不把情爱放在心上,可如今,却有一个男人值得她牵肠挂肚,值得她为之付出。 “你的伤,好些了吗?还疼吗?”赵玄璘关心道,他低下头,望着她那张憔悴的容颜。 “好些了,吃了你的玫瑰酥糖,便不记得那些痛了,满心满眼都是甜的。”许岚秋挽起唇角道。 赵玄璘知道,许岚秋这是在学他说一些情话,他伸出手,轻轻刮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道,“莫要逗我,我只希望,你是真的安然无恙。她那一掌,可不轻,你得好好调养身子,莫要留下病根子。” 许岚秋重重地点头,道:“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换做以前,许岚秋只会觉得儿女情长,太过腻歪,可如今,她心底竟觉得十分温暖。最起码,这世上,还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对她牵肠挂肚。 第四百零九章 微臣恕难从命 翌日。 皇帝宣裕亲王到勤政殿议事。殿内的香炉,青烟袅袅,有几分的肃然。赵玄璘迈着脚步,来到殿内,给赵覆之施礼请安,“微臣叩见皇上!” 金黄的龙椅上,坐着赵覆之,他微微抬眉,道:“皇叔免礼!”他放下奏折,将视线落在赵玄璘的身上。 赵玄璘瞧见赵覆之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像是要找他商讨什么大事。赵玄璘误以为赵覆之是要来找他询问关于万花楼偷放印子钱的幕后主使者。 于是乎,赵玄璘便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微臣那日,恰巧路过万花楼,刚好撞见那吴将军和曹丞相在议论什么。微臣猜想,那万花楼偷放印子钱的幕后黑手,应是曹丞相。微臣不敢打草惊蛇,所以便……” “皇叔!”当赵玄璘说到一半时,赵覆之忽然打断他的话,赵覆之轻咳一声道:“咳咳,朕找皇叔,是为了替皇叔解决婚姻大事。” 提及婚姻大事,赵玄璘第一个浮现的人,便是许岚秋,并无其他人。赵玄璘想当然的以为,赵覆之是想替他和许岚秋赐婚。 “多谢皇上关心微臣,若是您想赐婚给微臣和秋儿,那么, 微臣将感激不尽!”赵玄璘沉声道,他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抑制不住地欣喜若狂。 可……赵覆之的脸色却是一沉,他皱眉道,“皇叔,朕想赐婚的人选,并非许家六姑娘。而是萨雅公主!” “什么?萨雅公主?”饶是一向处乱不惊的冰山脸,此时也有了一丝的震惊,随即,赵玄璘急切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微臣已有心仪人选,微臣非许岚秋不娶!” “你可以娶许岚秋,可萨雅公主,你非娶不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况且,皇叔你又是皇室中人,是该为皇室开枝散叶……”赵覆之义正言辞道。 他是端的一副替赵玄璘着想的姿态,可赵玄璘却想起昨夜许岚秋在他耳畔说过的,要一世一双人,他亦是秉持这种观念。 随即,赵玄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一脸真切道:“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我与许岚秋情投意合,早已许下誓言,要一世一双人,断然不会让第三者插足。” 赵覆之剑眉一挑,龙颜大怒,他厉声道:“你可知萨雅公主是大番国国王萨里的心头之宝?若是能取得萨里的信任,必须得跟大番 国联姻。这样,我们大魏同大番国才能共同抵挡敌国。那大凌国虎视眈眈,若是不拉拢大番国,我们大魏岌岌可危……” 此事关乎大魏的国家生死存亡,赵覆之才会强行要求赵玄璘要听从皇命。 “微臣……微臣恕难从命。”赵玄璘仍是不肯松口。 “冥顽不明!皇叔是要气死朕么?皇叔难道不会为大魏的子民着想吗?”赵覆之神色凛然,他又道:“娶一个也是娶,娶两个也是娶,朕就想不明白,你有何不可的?” “皇上不曾真心地去爱一个女人,自然是不会明白……若是您跟一个女人有了誓言,你会想辜负于她么?”赵玄璘冒着危险,顶了皇上几句。 赵覆之被他的话给问得哑口无言。诚然,他作为一个帝王,有太多的顾虑。若是有了儿女情长,只会成为他的弱点。他宁愿变得冷酷无情,只为了大魏的子民百姓,和大魏的江山社稷! 良久,赵覆之才开口道:“朕听闻,大凌国还在操练兵马,他们的国主向来谨慎小心,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不会贸然进攻。他们还想要一幅我们大魏的边防图,所以,趁他们还没做足 准备,我们还有时间……” “您所指的时间,无非是想争取得到大番国的信任吧?”赵玄璘反问道。 “你?”赵覆之快被赵玄璘的一句话给弄得郁结,不过他还是点头,道:“没错,朕不会那么快赐婚,朕会让你多跟萨雅公主相处的机会!让你多了解她……感情之事,还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赵玄璘沉默不语,赵覆之认为强逼是不可取的,倒不如让赵玄璘多了解萨雅。赵覆之又接着道,“听说,百花城的桂花开得正盛,那边不仅有桂花酿还有桂花糕、、七里香。明日,你便带着萨雅公主去百花城游玩,让她欣赏一下大魏的风土人情……” 为了阻止赵覆之那么快赐婚,赵玄璘只好采取一招缓兵之计,他领命道,“微臣领旨!”赵玄璘也只当它是一份差事,并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愿意。 赵覆之见他不反对,才道:“皇叔,要知道萨雅公主可是拥有倾城倾国之貌,若非萨雅公主以性命相逼,那大番国的国主也不至于态度如此强硬,可见,萨雅公主对你还是有一份真心的!” “什么?萨雅公主以性命相逼?”赵玄璘愕 然道,他完全对此毫不知情,可见萨雅公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刚烈! “是啊。昨夜子时,萨雅公主正欲悬梁自尽,还好有侍卫把她给救下,否则,我们大魏又要愧对大番国。大魏和大番联盟一事,也差点要告吹。”赵覆之道出实情,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赵覆之也传令下去,堵住那些后宫太监、宫女的嘴,让他们少嚼舌根。 “皇上,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微臣……实在是对她没有半分遐想。”赵玄璘眉头紧蹙, 他无法昧着自己的良心,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唉,皇叔,真是委屈你了。那百花城,你必须得去!”赵覆之语重心长道,他伸手拍了拍赵玄璘的肩膀,手中的力道重了几分。赵玄璘清楚,赵覆之是在给他施加压力,倘若他不答应,那他岂不是成了大魏国的罪人了。 “是,微臣领命!”赵玄璘微微欠身,他嘴上虽是同意,可心底却十万个不愿意。赵玄璘得知,萨雅公主在皇宫里,还闹出要悬梁自尽的一事,对她更是徒增几分厌恶。这种女人,白送给他,他都不要,他倒宁愿,萨雅公主入宫为妃,省得给他添堵。 第四百一十章 七里香 午后的阳光,甚是柔和,皇宫的御花园内,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赵覆之刚从勤政殿走出,想到御花园散心,却在半道上被静安公主给拦住去路。他眉头紧蹙,道:“媛儿,朕才刚给你解禁,你就这般无理取闹?是想让朕再给你禁足十天半个月吗?” “媛儿不敢!”赵媛故作乖巧状,她凤眸一挑,却道:“只是媛儿听闻,皇兄要让皇兄带上萨雅公主到百花城领略我大魏的风土人情。媛儿心中有些委屈,为何媛儿央求皇兄许久,皇兄都不愿让媛儿出宫,怎么萨雅公主一来,就可以到处游山玩水?媛儿心中不服!” 赵媛亦是从萨雅口中得知百花城游玩一事,赵媛本就贪图玩乐,碰上这么个好机会,她当然得趁机抓住。在皇宫待久了,她也觉得无聊烦闷,早就想出宫溜溜。 此话也只有恃宠而骄的赵媛敢当着皇帝的面,如此发问了。赵覆之神色威严,道:“朕是想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你跟着去,只会大煞风景,徒增尴尬!” 赵媛却调皮一笑,道:“皇兄,强扭的瓜可不甜,你也知晓,那皇叔被许岚秋鬼迷心窍了。倘若有 媛儿在身边,帮萨雅和皇叔撮合牵线,肯定会水到渠成的!” 经她这么一说,赵覆之忽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两个人硬是强行在一起,只会让赵玄璘觉得尴尬。赵媛向来古灵精怪,若是有赵媛从中帮忙,兴许会改变萨雅在赵玄璘心中的印象。 赵覆之望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好,朕允你出宫,不过……你需得答应朕,你得帮忙撮合他们二人,不能帮倒忙!” “是,皇妹领命!”赵媛笑道,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的欢喜。 赵覆之只道他这个皇妹贪玩成性,殊不知,赵媛此番百花城之心,是有自己的私心,想出宫透透气,顺便想寻得一位如意郎君。她倒想知道,情究竟为何物,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情而生死相许。 宁国公府中。 许岚秋的气色是比昨日要好一些,多亏有大夫开的药方子,还有赵玄璘送来的玫瑰酥糖。她每回喝下汤药,必定要吃一颗酥糖。 纤儿脚步匆匆,她手上拿了一封信,送到许岚秋的手上,这封信,便是赵玄璘写来的。许岚秋打开信,只见上面只提了一件事,那便是皇上竟要 求赵玄璘带上萨雅公主奔赴百花城,赏花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让他们二人的感情能有所进展。 百花城离京城最为接近,只隔了一座山而已。许岚秋眉头紧蹙,她多么希望,跟赵玄璘一同游山玩水。可惜,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人,是旁人……而非她。 “姑娘,您的神色好像并不好,信上到底说了什么?”纤儿好奇道,她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几日,宁国公府也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她们家姑娘还被萨雅公主打伤了。 “我不是教你识字了吗?你瞧瞧看。”许岚秋将手中的那封信转交到纤儿的手中。纤儿打开信,看来看去。 半晌,纤儿才惊诧道:“萨雅公主要跟裕亲王去百花城?!”语毕,那封信差点滑落在地,还好被许岚秋给攥住了。 “正是!”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她的目光望向了庭院的一株比屋顶还高的桂花树,听闻百花城桂花林立,花香沁人心脾,若是能到百花城一游,亦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亦能扫去心中的阴霾。 “姑娘,不如,您跟老太太说,让您到百花城散心吧!您就说……”纤儿的眼 珠子骨碌一转,若有所思道:“您就说,您这几日憋在宁国公府快闷坏了,您去那边也能捎带些七里香给她老人家安神补眠,她断然不会反对……” 许岚秋顿时笑了,看着纤儿,嗔笑道:“就属你鬼主意多!”她确实是憋得久了,在宁国公府,本就让她压抑,心底憋着一口怨气,她也想去散散心。 “嘿嘿,姑娘,现在就去找老祖宗吧!纤儿拉着许岚秋的手,急切道。 许岚秋抬眉,深深地望了一眼,猜测道:“纤儿,你老实说,是不是武大也要随同裕亲王去百花城?” 纤儿一脸娇羞,双颊染上了红晕,“是啊,武大也会去……”当即,纤儿急忙解释道,“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是为了姑娘着想!毕竟,我听武大说,那皇上今日找裕亲王在勤政殿议事,只为了要赐婚给裕亲王和萨雅公主。” 许岚秋心中一震,皇上居然会赐婚给他们二人,她心道,莫非,此事涉及到大魏和大番国的联盟不成?赵覆之不会平白无故的,想要撮合任何人,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表面上,大番国和大魏、大凌并无战乱,可这只是暴风雨 前的宁静,大凌暗地里正在操练兵马,随时都可能会征战大魏,大凌国狼子野心,想吞并大魏。若是大魏能博得大番国的支持,才能抵挡得住大凌国的进攻…… “姑娘,走吧,姑娘去慈安堂吧。”纤儿的一句话,拉回许岚秋的思绪。 “嗯。”许岚秋默默点头,便抬脚,带着纤儿往慈安堂的方向走去。 慈安堂内,柳氏正双眼紧闭,念着经文。许岚秋站在她身后,等候着柳氏念完经文。不稍片刻,柳氏才转过头去,慈爱笑道:“六丫头,你来了……祖母近日来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便寻思着,多拜拜神佛……” 许岚秋心中暗道,有那份诚心在此求神拜佛的,倒不如平日里多做些善事,也不至于这般寝食难安。 “是,秋儿也时常求菩萨保佑,保佑祖母能长命百岁呢!”许岚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得万分柔媚。 她走到柳氏的身后,替她捏着肩膀,道:“秋儿听说,百花城有一种香料,名为七里香,若是将那七里香放在香囊里,方圆七里都能寻到那香味,此外,七里香还能安眠凝神之疗效,不如,秋儿去百花城,替您买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心中起疑 柳氏斜睨许岚秋一眼,她看许岚秋长着一张跟许玥有四五分相似的脸,听许珩说许岚秋是被许玥附身,本就忌讳她三分,倒不如把许岚秋打发远一点,也省得糟心。 柳氏也没料想到许岚秋的命,竟这般硬,被静安公主和萨雅公主来回折磨,可如今经过调养,气色倒也不减之前。许岚秋穿着一袭橄榄绿织锦对襟襦裙,头发也只用一支桃花木簪,脸色红润有光泽。俗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同意她去百花城,也算是给她一个去处,让许珩也安心几日。 随即,柳氏一脸慈爱,笑着言道:??“唔,你有这份孝心,祖母深感欣慰。你前段时间受了不少苦,又是鞭伤,又是被萨雅公主打出内伤,去百花城散心未尝不可。” 许岚秋闻言,微笑道:“好,秋儿多谢祖母疼爱。” “哎。”柳氏叹了一口气:“可惜,你三姐姐入宫为妃,而你五姐姐现在又得了肺痨,卧床不起。”柳氏望着许岚秋,言不对心道:“只有你能来问安,若是你去了百花城,也要好些时日,方能见到你。”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祖母,我顶多去个三五日,很快便会回 来的。至于五姐姐,我听五姐姐的丫鬟说,五姐姐的病有了好转。听闻百花城的灵隐寺很是灵验,我给她求个平安符回来……她定能早日康复!” 柳氏手中正拿着檀木做的佛珠,点头笑道:“还是六丫头心思细密,那你便给她求个平安符回来吧。” 许岚秋又在慈安堂坐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屋子。外头秋意盎然,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她不禁徒生伤感,人的一生,也犹如这落叶一般,迟早也要落叶归根,回归黄土。庆幸的是,她在经历一场意外死亡后,还能重生。 纤儿望着许岚秋,担心道,“姑娘,你此番出门,需得带上红雪和黄蕊,不然,奴婢生怕你会出什么意外。” “嗯,我会的。”许岚秋忽然想起许岚沁,不知许岚沁如何了。她卧床有一段日子,应该是被憋坏了。 许岚秋闲着也是闲着,便顺便去找许岚沁。为了让她调养好身子,许珩特意让许岚沁搬到青桐园。青铜园采光好,园子内种了许多花草,还种了不少的待霄草,花朵宛如杯盏状,引来粉蝶萦绕四周,煞是迷人。 这会儿,许岚沁活像是过上老年生活,躺在竹榻上, 晒着暖烘烘的阳光,手边放着一壶碧螺春,和一盘葡萄、一碟瓜子。 忽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许岚沁吓得一跳,以为是柳氏派嬷嬷来探望她了。她忙紧张地轻咳几声:“咳咳咳……” “不必咳了,是我……”许岚秋轻柔的声音,顿时响起。 站在许岚沁身边的丫鬟紫莹,正在打盹儿,听见许岚沁的咳嗽声,她猛地醒了,睁开眼一看,果然是许岚秋。 许岚沁看到来的人是许岚秋,她这才稍微松口气,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祖母派人来监视我……害我白紧张了一回。” 许岚秋径直走到许岚沁的身边,她摘了一颗紫得发黑的葡萄,笑道:“你可真是好雅致,在这儿赏花晒太阳……” 闻言,许岚沁讪笑道:“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嘛,他们非要我嫁人,我只好装病,借着养病的幌子,我才有这般闲情逸致。” 许岚沁给紫莹使了个眼色,紫莹忙动作利索的给许岚秋和许岚沁二人倒了盏清茶。许岚秋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石桌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我来看你,明日我便去百花城了,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许岚沁颇为意外,她原 本以为自己和许岚灵才是亲姐妹,可笑的是,许岚灵自从入宫后,便渺无音讯,好像忘了她这个妹妹了。反倒是许岚秋,竟能和她有这般浅淡如水的交集。 “好,那你便替我捎带一盒桂花糕。”许岚沁悠哉道,轻抿一口杯中的碧螺春。 许岚秋心中暗道,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想来,许岚沁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有什么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 总比一些背地里搞阴险招数的人,来得好对付些。 “嗯,好说。”许岚秋微微颔首,她又道:“哦,对了,听说那晋王得知你染上肺痨后,便吓得不敢再来府上提亲。你这病大可不必再装……” 许岚沁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许岚秋道:“不,还是维持现状较好,我耳根子也清静些,免得又有什么不三不四之人来垂涎我的美貌。” 许岚秋亦是微微一笑,道:“也罢,这也未尝不可。” 彼时,许岚沁上下扫视了一遍许岚秋,挑眉道:“我丫鬟说,你被什么萨雅公主打伤了?怎么好像还好端端的样子。” 许岚秋回道:“是内伤,不过也好得差不多,喝了些汤药。”她 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道:“我该回去收拾行囊了。”若想明日启程,便要开始着手准备。 许岚沁偏头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启道:“我便祝你一路顺风。” 从绿芜园出来后,许岚秋便回了清平园,收拾了些必带物品。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 许岚秋望着许珩,只见许珩沉声道:“六丫头,出门在外,可得照料好自个儿。你祖母最疼爱你,你可千万别有任何闪失。”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是,父亲。秋儿过几日便回来,您且放心。” 说罢,许岚秋坐上马车,纤儿替她放下马车的帘子。她奇怪的是,今日许珩居然送她走出大门口。她心中不免引起怀疑,按道理说,许珩忌惮她,每每见到她,就如同见到厉鬼一般,神色惊恐。可今日,竟与以往不同。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姑娘,老爷今日竟还特意来送你,看你出远门,仔细说来,老爷待你,应该是跟别的姑娘不同……像三姑娘和五姑娘,他便没这般上心。”纤儿笑吟吟道。 “是么?”许岚秋眼底的眸色晦暗不明。她倒希望真的如此,怕就怕事情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四百一十二章 美人计无效 马车颠簸着,往山路走去,那蜿蜒的小路,两边都是杂草,开满了小巧玲珑的野花,有阵阵花香伴着秋风吹进马车内。 许岚秋嘴角上扬,离开了那令人压抑的宁国公府,竟让她心旷神怡,连日来的折磨,也让她身心疲惫,此时,闻着阵阵花香,流淌在这山里,能让她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纤儿又掀开帘子,对着许岚秋开口道:“对了,姑娘,您说裕亲王也是往这条林子里走吗?” 许岚秋微微点头,道:“这座林子,名为红叶林,是京都通往百花城的必经之路。他们亦是走这条路!” 纤儿顿时笑了,她勾唇道:“那就好,我还准备了些青枣,若是见到他们,再送给他们吃吧。”纤儿向来心细,即便是出远门,也不忘准备些解渴的瓜果。 许岚秋缄默不言,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林,洒在她的脸上。不知为何,这一路来,她的眼皮一直跳,不知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而离他们不远,赵玄璘骑着马,跟在赵媛和萨雅公主的马车旁,他们一行人也是要赶往百花城。 “如今已到秋季,怎么还如此炎热?真是热死我了!哎呀!”赵 媛坐在马车内,抱怨道。 她很少出过宫,今日算是难得一次出宫,可惜,她一个出身高贵的公主,受不了这种煎熬。 旁边的马车内,萨雅公主听见赵媛抱怨的声音,便抬眉道:“可不是嘛,我也好热呐……”说完,萨雅公主故意将自己的薄纱给扯了一下,顿时香肩微露,那白嫩的肌肤显现出来。 不止如此,萨雅公主还对着赵玄璘娇滴滴的喊道:“裕亲王,本公主有些口渴了!你还不快拿水给本公主喝!” 这一招美人计,还是赵媛教萨雅公主的,为的便是让赵玄璘多看她几眼,没准便被她迷人的美貌给打动。 谁料,赵玄璘竟不吃她这一套,而是目不斜视,对着自己的暗卫喊道:“长崖,你给萨雅公主,递个水壶!” “是,主公!”李长崖应声道,便照着赵玄璘的吩咐,拿了一壶水,毕恭毕敬地递给马车里的人。 萨雅公主顿时恼火不已,这个赵玄璘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底,还故意让别人来送水壶!萨雅公主心头有火,她便突生一计,故意伸出纤纤玉指,借着要接水壶的时候,那光滑细腻的手,便轻轻抚过李长崖的 手背。 饶是李长崖再怎么木讷,那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经不起她这般有意无意的撩拨。霎时,李长崖的耳根子竟红了起来,红至脸颊。 萨雅公主用余光瞥向赵玄璘,赵玄璘双眼直视前方,似乎根本没看到这边的任何动静。萨雅公主咬了咬红唇,她便故意提着嗓音,柔声道:“这位公子,你脸颊上都是热汗,不如让本公主给你擦一擦……” 李长崖脑袋一片轰鸣,他搞不懂了。明明传言萨雅公主是对裕亲王有意,怎么今日竟来故意挑逗他? 正当李长崖费解时,萨雅公主已经拿着手帕,伸过来给他擦汗:“还是让本公主给你擦汗吧!” 无论萨雅公主做了什么,可赵玄璘却始终无动于衷!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 “卑职告退!”李长崖不敢在萨雅公主身边多加逗留,他有些尴尬,便加快脚步,跟马车保持距离。 即便是赵媛也免不了替萨雅公主感到别扭,她想劝她别再对那个护卫献殷勤了,只会自降身份。 赵媛从马车上探出脑袋,对萨雅公主压低声音,小声道:“咳咳咳……萨雅公主,你还是注意点身份!” 萨雅公主急了眼,轻声回道:“我,我就是想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难道他对我真的半点感觉都没有吗?” 赵媛一时语塞,只因赵媛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尚未经历什么风花雪月之事,自然也无法给萨雅公主出主意。她不过为了出宫,才在她皇兄面前撒了谎说自己很聪明,能给萨雅公主帮忙。 被逼急了的萨雅公主,方才也不过是想试一下赵玄璘的态度罢了,可没料到,他竟比冰山还冷,他的心像是一颗石头似的硬的很。 正在这时,林子的深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啊——”伴随着马蹄声,响起的是人的惨叫声:“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们家姑娘!” 赵玄璘仔细一听,他心头大震,那喊叫的声音,像是许岚秋身边的丫鬟纤儿所发出来的。莫非是许岚秋出事了? 昨夜,赵玄璘和许岚秋通过信,得知许岚秋也会前往百花城。他心中暗叫不好,忙用鞭子狠狠地抽一下马背,那马儿便加速往前面奔去。他担心许岚秋出事,便急着想去救她。 “诶,赵玄璘,你干嘛跑那么快?”萨雅公主朝着赵玄璘渐渐远去的身影喊 道。可赵玄璘却对她的喊叫声充耳不闻,只顾着骑马往前赶。 赵玄璘骑着马,他瞧见,不远处的一辆马车竟失了控,那匹黑马,像是发了疯似的,载着那辆马车,往前狂奔。车夫吓破了胆儿,早就跳下马车了,唯有许岚秋,不懂武功,只六神无主,脸色吓得惨白。 事发突然,纤儿、红雪和黄蕊都没能拦得住马车,纤儿抹泪对着赵玄璘喊道:“我家姑娘还在马车上……” 赵玄璘不再犹豫,他脚尖点地,运起轻功,他费了好些时间才追上马车。马车摇晃不止,许岚秋花容失色,惊呼道:“救我,快来人救我!” 前面就是悬崖了,稍有差池,那马车就会掉下悬崖。 这个节骨眼上,赵玄璘身轻如燕的飞到了马车上。他努力地抓住马绳,可没用,无论他如何弄,那马儿就像是失心疯似的,拼命往前冲。 可许岚秋见到赵玄璘,忽然有了一线希望,她认定了赵玄璘一定会有办法就她的。 “抓住我的手,快!”赵玄璘将手伸向了许岚秋。 千钧一发,许岚秋握住赵玄璘的手,她被他抱出马车,用轻功飞身落地。那马车却掉落了悬崖。 第四百一十三章 被吃得只剩下一堆... 真是虚惊一场,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她就要随着马车掉落悬崖了。 赵玄璘将许岚秋放下,许岚秋抬眉,对上男人那双幽深的眼瞳,轻声道:“还好你出现了,否则,这一切都不堪设想!” 赵玄璘紧张道:“你没事吧?有受到惊吓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马儿怎么会失控呢?” 许岚秋若有所思,她想起今日清晨,许珩为她送行的画面。唯有一种可能,想要加害她的人,十有八九是许珩。 “今日我出门,我父亲便来送我。”许岚秋很不想做这么大胆的猜测,可还是艰难道:“我怀疑是他提早设计好的,让马吃下癫疯的药……” 赵玄璘唏嘘不已,他皱眉道,“你好歹是他的女儿,他如何能下此毒手?” 许岚秋自嘲地勾起一抹笑意,“那是因为,他已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我不止是他的女儿,我还是他的阿姊……” 赵玄璘安慰她道:“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可别瞎猜想了。我这里有一颗清心丸,你服下,可安定心神。” “不必了,我无碍。只要我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在,便知足了。”许岚秋淡 淡一笑。她活着,到底是挡了谁的道,竟要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她,难道真的是她的三弟许珩么? 这时候,纤儿、红雪和黄蕊追上来,她们来到许岚秋的身边,脸上写满愧疚之意。红雪欠身道:“对不起,姑娘,是奴婢们失职了,让您差点丢了性命。” 前面便是悬崖峭壁,若非有赵玄璘及时出现,许岚秋早就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了。许岚秋并不怪她们,她轻勾唇角,笑道:“你们别哭丧着脸,我这不还好好的吗?别垂头丧气了……” 纤儿红了眼圈,她煞是费解道:“可是,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匹马,怎么好像发情了似的,丧失理智……”她是亲眼看到那匹马失控,根本无能为力。 “嗯,算了,我们也无法找出缘由,还是专心赶路吧。”许岚秋淡淡道,她是不想让她们调查出什么真相,许岚秋更怕那个真相,会让她更加寒心。 赵玄璘像是看出许岚秋的心思,他也替她转移话题,便认真道:“对了,你的马车都掉下悬崖,不如,你跟我同骑一匹马!” 许岚秋秀眉微蹙,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 ,萨雅公主和静安公主,都随同出行,万一被她们看到,岂不是又多出一些争议。 “不必了,我……我还是走路。”许岚秋拒绝道。 “这不像你的风格,你在顾虑什么?”赵玄璘目光灼灼,他希望许岚秋跟他一样大胆,他希望众人能知道他们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岚秋抬眼,望着赵玄璘,她看到赵玄璘眼中的深情和坚定。诚然,赵玄璘对待感情,可比她勇敢太多。她可不能让他失望而归,许岚秋思量许久,才道:“好,我随你同行!” 赵玄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他带着许岚秋,上了自己的那匹白马的马背上。两人贴的很近,许岚秋甚至能闻到赵玄璘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她莫名的感到无比踏实。 有赵玄璘在身边,即便前方有其他危险,她也有勇气面对。 两人骑着马,来到赵媛和萨雅的队伍里。萨雅公主掀开帘子,才看到赵玄璘的马背上多了个熟悉的女子。见到许岚秋时,萨雅公主差点气炸,她厉声喊道:“赵玄璘,你怎么带她回来了?你……你对得起我么?” 赵玄璘冷 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道:“我有何对不起你?我和你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这无情冷酷的话,直戳萨雅公主的心窝子,她也不知为何,明明不被赵玄璘放在心上,可她仍是痴迷于赵玄璘……或许,是得不到的东西,越会叫她勾起征服之心。 此时,许岚秋幽幽地瞥了一眼萨雅公主,同为女人,许岚秋自然看出萨雅公主是有多嫉恨她,可见赵玄璘是魅力无穷,不仅京都的女子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就连那大番国的公主亦是对他恋恋深情。 赵媛听见赵玄璘和萨雅公主的对话,伸出玉藕般的手,她掀开帘子,一眼瞧见许岚秋正和赵玄璘坐在同一匹马上。她心中暗道:呵!居然是许岚秋! 赵媛最看不惯许岚秋那副清高的模样,她便大声囔囔道:“皇叔,你怎么能把这个女人带上马呢?你忘记皇兄让你此行的目的了吗?” 赵玄璘好笑地望着赵媛,他自然知道赵覆之的真正目的,不过,在赵玄璘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赵玄璘幽道:“我只知道,我此行是要保护二位公主的安危。” 赵玄璘端的是一 副正义凛然的姿态。赵媛瞬间蔫了下来,只因她是晚辈,赵玄璘是长辈,她也不好回怼过去。 萨雅公主更是愤懑不已,她气急败坏道:“停车,马车快停下,本公主要下去!”敢得罪她,她便不让赵玄璘好过,既然他是负责护送她们的,萨雅公主便想让赵玄璘无功而返。 彼时,萨雅公主甩起脾气来,马车刚一停稳,她还未下马车,赵玄璘便意味深长道:“这红叶林,林深野兽多,听说,前几日有人上山砍柴,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人便被野狼叼了去,后来……” “后来怎么了?”赵媛好奇地问。 “后来被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了。”赵玄璘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 “……”赵媛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一个字。她幽幽地看向了萨雅公主。 萨雅公主听得汗毛直立,她环顾四周,这林子丛林密布,藤蔓肆意滋长,时不时传来一阵渗人的鸟叫声。她不由得脊背一凉,又乖乖地退回马车内。 赵玄璘笑道:“启程。” 许岚秋目睹这一幕,更是忍俊不禁,她不由得佩服赵玄璘,竟有如此的手段来制服萨雅公主。 第四百一十四章 林中刺客 许岚秋环顾四周的景色,她的好心情并未被萨雅公主所扰,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忽然,赵玄璘神色凝重起来,他看向周围茂密的树林,隐约察觉到一股杀气。身为暗卫的侍墨,也同样感到杀气,便对赵玄璘低声道:“主公,当心。” 赵玄璘目光一冷,道:“保护好二位公主!” 许岚秋听见二人的对话,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不懂武功,只怕会连累到赵玄璘。 登时,一阵狂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几个黑衣人突然从树林中窜出,朝着萨雅公主的马车飞身过去。 “保护好公主!”赵玄璘大喝一声。林子里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赵玄璘所带的护卫队和黑衣人对打。 赵玄璘飞身而上,他提剑,跟三名来势汹汹的黑衣人缠斗。 许岚秋虽不会武功,好在有红雪和黄蕊能护着她。忽然,许岚秋看到有另外一名黑衣人准备偷袭赵玄璘。在这危险之际,许岚秋脸色大变,喊出声来:“小心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赵玄璘慌忙避开后面那人,可他还是防不胜防,被右前方的黑衣人给刺伤了右手臂,鲜血一下 子从伤口处滴落下来,滴在地上。 瞥见赵玄璘手臂受伤,侍墨脸色大变,惊呼一声,“主公,我来帮你!”侍墨拦在了黑衣人的前面,他一剑刺中了那名黑衣人的胸膛。 “啊……赵玄璘快救我!”萨雅公主发出惨叫声,花容失色。赵玄璘面色一沉,无奈之下,只得飞到她身边,跟另外两名黑衣人打起来。 萨雅公主泪眼婆娑,颤抖道:“人家好害怕,玄璘快保护我……”萨雅公主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她躲在赵玄璘的身后。赵玄璘顾不上其他,只一心护着萨雅公主。 许岚秋见到这一幕,煞是费解,明明之前萨雅公主提着一柄长剑,还跑到宁国公府去,咄咄逼人地想要跟她比武,这会儿倒是装起柔弱了!无非是想博得赵玄璘的同情罢了。 赵玄璘皱眉,他拼尽全力,刀光剑影中,护着萨雅公主,不让黑衣人有机可乘。 过了好一阵子,这场打斗才停止。几名黑衣人只是被打伤,还未死。赵玄璘特意留活口,为的是能让他们招供幕后黑手。 “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赵玄璘用锋利的剑刃抵在黑衣人 的喉间,厉声逼问他。 可一刻,那黑衣人竟咬牙,表情狰狞可怖,一抹黑色的血从他的唇角溢出,双眼瞪圆了。赵玄璘心想,莫非是服毒自尽了? 随即,赵玄璘弯下腰,在那名黑衣人的鼻子边一摸,果然没了呼吸。其他的黑衣人也无一例外,都纷纷自尽。只剩下几具惨死的尸体了。 这些想必都是死士。可见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活路,若是刺杀失败,他们就抱定了要死的决心。 萨雅公主神色冷凝,她道:“这些黑衣人都是冲本公主来的,想必是大凌国为了让我们两国结仇,故意派人来暗杀我的!” 赵玄璘一言不发,许岚秋走到赵玄璘的身边,低语道:“我怀疑这些人,应是朝廷中对你有敌意的人故意而为之。是想让你背负保护公主不力的罪名……” 赵玄璘抬眉,疑惑道:“为何这么说?” 许岚秋认真分析道:“前段时间,萨雅公主从皇宫出来,到我们宁国公府闹事,却无人出手暗杀。如今,到了这种渺无人烟的森林里,忽然冒出杀手。这说明,那些杀手对我们大魏的路线十分清楚, 信息掌握快速。” 赵玄璘脊背一凉,他感觉那幕后之人绝不是那么好对付,他剑眉微蹙道,“额,如此说来,那些杀手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害的人是我?” “不,或许那人的目的是一箭双雕。”许岚秋幽道,她想起那日在万花楼看到的雅间里,所看到的情景,她目光幽道,“你还记得我们在万花楼看到的那两个人么?” 赵玄璘心中愕然,他当然记得了!是曹丞相和吴将军!曹丞相狼子野心,赵玄璘甚至还打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曹丞相预谋造反,甚至还串通了大凌国! “你们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萨雅公主凑过来,她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一看到许岚秋便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看到许岚秋和赵玄璘那亲密无间的样子,更是让萨雅公主心生妒恨。 “没什么、我们启程吧,不然天要黑了。”赵玄璘淡淡道,他的目光看向林子的更深处。他认为事情似乎变得更为复杂,原本这趟百花城之行,皇上只是想让他跟萨雅公主培养感情,却引来祸端…… 那些人虽然 失败了,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赵媛则是捂着肚子,囔囔道:“那就赶紧启程吧,我肚子也饿了……”她向来过惯了皇宫锦衣玉食的日子,不适应这奔波的路程。只想快些赶到目的地。 许岚秋双眼盯着赵玄璘那受伤的地方,眉头紧蹙,道:“裕亲王,您的手臂受伤了,还是让我替你包扎吧!” “诶!不行!”萨雅公主凤眸微瞪,她急忙跳出来,挡在赵玄璘的面前,压根不想让许岚秋接触赵玄璘。 赵玄璘目光冷冽地看向她,他很想把她给推开,可碍于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并没有动手。而萨雅公主却一本正经道:“既然裕亲王是为了保护本公主而受伤的,那应该由本公主来替他处理伤口……” 赵玄璘直接忽略萨雅的话,他目光清冷地瞥向侍墨,淡淡道:“侍墨,由你来替本王包扎!”与其让萨雅公主如此地胡搅蛮缠,倒不如自己找个亲信之人替他疗伤。 萨雅公主悻悻地闭嘴,不过她见许岚秋也没法替赵玄璘处理伤口,心里也稍微得到一点平衡。随即,侍墨便照着赵玄璘的话去做,细心地替赵玄璘处理好伤口。 第四百一十五章 “借人”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日落时分,总算抵达百花城。相对于京都的繁华,百花城显得质朴无华。街上的人寥寥无几,也只有几家店铺亮着灯火。 身处于皇宫的两位公主顿时有些恼火,尤其是赵媛,更是嗤之以鼻:“这是什么鬼地方?冷冷清清,像是义庄……” 赵媛埋怨了一句,萨雅公主亦是不满道:“对啊,这鸟地方,没法住人。” 赵玄璘看向不远处的客栈,客栈门口挂着大红灯笼,上面挂着一块牌匾,赫然写着“今宵客栈”。赵玄璘嘴角上扬,他将手一指,沉声道:“我们今晚且先住那家客栈!” 随即,一行人来到客栈。赵玄璘便跟客栈的掌柜敲定了房间。许岚秋被安排在跟赵玄璘相邻的一个客房里。 萨雅公主愤懑道:“赵玄璘!凭什么她可以住在你房间的隔壁?”萨雅公主不满的情绪更是强烈,她又质问道:“你忘了吗?今日在林子里有刺客要刺杀本公主,所以,本公主命你跟本公主住近些,好保护本公主的安危!” 赵玄璘本想反驳萨雅公主的话,可许岚秋却暗暗给赵玄璘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暂时忍一忍,暂且圆 了萨雅的意愿。 无奈之下,赵玄璘只好重新安排。赵玄璘的房间和萨雅的房间仅隔一堵墙。这下,萨雅公主算是满意了,她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是夜,月华如水,百花城分外寂静。 今宵客栈内,萨雅公主撇撇嘴,对坐在旁边的赵媛抱怨道,“媛媛,你看,那许岚秋多气人啊!玄璘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竟然有胆跟来百花城,还跟他同骑一匹马!气死我了!” 赵媛冷哼一声,道:“哼,凭她那卑贱的身份,怎么可能争得过你,到时候,你若是成了我皇叔的正妻,她顶多就是个不入流的妾室。你便可以慢慢地折磨她!” 萨雅公主的眸光微寒,她不屑道:“我才不要她当你皇叔的妾室,我不会让你皇叔纳妾的。我只要他娶我一人!不允许旁人跟我抢他!” 她的爱是那么的霸道,决不允许别人窥觊她的男人。 “咚咚咚……”门口有人来敲门。萨雅身边的宫女香兰忙跑去开门,原来是店小二提着食盒来了。一时间,桌上摆满了饭菜。 满满当当的一桌菜,有爆炒河虾、醋溜白菜、糖醋排骨……满屋飘香,菜色齐全,色香味俱 全。赵媛饿得双眼发昏,她提起筷子,正准备夹菜。 “砰”的一声,有人踢开房门。赵媛定睛一看,踢门之人正是她们口中的皇叔。萨雅公主眼前一亮,误以为赵玄璘是为找她而来。 谁料,赵玄璘神情冷峻,他的视线落在那一桌的菜上,皱眉道:“且慢,先验一下毒!”他向来心思缜密,况且在林子里有刺客出现,说不定还会有人在饭菜里下毒。 随即赵玄璘取出一根银针,不厌其烦地将那银针插入菜中,赵媛无奈道:“皇叔,可以吃了吗?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等等!”赵玄璘耐心地把银针插到最后一道菜,是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芙蓉蛋花汤。岂料,那根银针忽然出现变化。银针变成黑色! “可恶,那个店小二,居然敢给本公主下毒!”萨雅公主凤眸微瞪,她挽起袖子,气愤道:“掌柜的肯定也有鬼!”她摆出要去找他们算账的架势。 赵玄璘按住她的手,冷冷道:“肯定不是他们。真正的凶手,只是偷偷潜入其中,下了毒罢了。你说,难道掌柜的那么傻?要惹祸上身?” 萨雅公主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想的太简单。她皱 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她心里顿时毛毛的,生怕有谁潜伏在周围。 而赵媛急忙抓住萨雅公主的衣袖,她胆怯道:“萨雅,你可得保护我,今晚我跟你睡一个房间吧!我可不敢一个人睡!” 萨雅公主眉头紧锁道,“杀手多半是冲着我来的,你若是跟我睡一个房间,只会徒增你的危险罢了。” 想到这儿,赵玄璘也有所担心,他这次出行,带的暗卫皆为男子,若是要她们二位公主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伺候着,恐怕会有危险。 赵玄璘想到了红雪和黄蕊二人,她们或许能保护赵媛、萨雅。当即,赵玄璘便离开房间,去找许岚秋商量。毕竟,现如今红雪和黄蕊是许岚秋的丫鬟。 “诶,你要去哪儿?”萨雅公主见他转身欲走,甚是不解。 “我还有事……你们先吃吧。只有这道菜是有毒,你们只要不吃这道芙蓉汤即可!”赵玄璘叮嘱后,便离开房间。 赵玄璘来到许岚秋的门口,轻扣房门。开门的人,红雪。红雪一见到来者是赵玄璘,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微微欠身,道:“王爷,请进!” “今夜十分 危险,很有可能会有刺客来偷袭,所以……所以我想来借黄蕊和红雪,让她们去保护两位公主。”赵玄璘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许岚秋面色依然清冷,她淡淡抬眉,道:“红雪、黄蕊本就是你的人,何来的‘借人’一说?你既然想要,便要去吧。” 话虽如此,可许岚秋心底还是有一丝的不舒坦。毕竟,赵玄璘还是把那两位公主的性命,看得比她还重要。赵玄璘担心公主会有危险,难道就不怕她有危险吗? 赵玄璘太了解许岚秋,他一下子便看出许岚秋心中的不满,他又解释道,“我并无别的意思,我只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你别跟我置气。” 许岚秋转而巧笑嫣然,勾唇道,“好了,忧国忧民的裕亲王,我能明白你的难处,你既然要人,要去便是,怎还怕我会置气呢?” 赵玄璘见她展露笑容,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那便好。” 商议完毕,赵玄璘便带着红雪跟黄蕊,到了萨雅公主的房间。萨雅公主今夜便跟赵媛睡在同一个房间,只是辛苦了红雪和黄蕊要打地铺来伺候二位公主。实则是在守护二位公主的安全…… 第四百一十六章 鬼面人 入了夜,黑夜愈发清冷。 许岚秋身边只有纤儿伺候,她躺了下来,而纤儿则拿了草席,铺在地上,她负责照顾许岚秋。 忽然,许岚秋隐约觉得窗外的树影在猛烈的摇晃。只因在宁国公府时,赵玄璘便时常夜闯闺阁去探望她,以至于,现在只要周围一丁点风吹草动,她便能听得见。 许岚秋的心里直打鼓,她暗想,莫非窗外的黑影是刺客。正当许岚秋来不及多想时,许岚秋感觉到眼前一抹黑,双眼紧闭,昏迷过去…… 另一房间内,微弱的烛光摇曳。 赵玄璘正准备就寝,他走到烛火前,正准备吹灭烛火。这时,突然发出‘咻’的一声,待赵玄璘抬头时,他瞧见一把锋利的匕首从窗户飞进来,稳稳地插在柱子上。 上面还有一张纸条。赵玄璘迈着脚步快步走过去,他拔出匕首,取下纸条,打开细读。只见纸张上写着一行字:若想救许岚秋,需带上大魏国的边防图,今夜子时独自一人到浮空桥赴约。 “糟糕!秋儿被抓了!”赵玄璘猛然大吃一惊,才发现,自己安排所有的护卫,只顾着保护萨雅公主,却忽略了许岚秋 。更愚蠢的是,他竟把许岚秋身边的红雪、黄蕊调给了萨雅公主。 敌人害不了萨雅公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对许岚秋下手。 许岚秋如今才落入敌人的手中! 不过,赵玄璘也无法确定,到底今夜劫走许岚秋的那拨人,跟今日白天在林子里碰到的那群死士的幕后主使者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赵玄璘手握兵权,手上自然有大魏边防图。边防图对大魏来说,至关重要。可许岚秋在他的心中亦是无可替代!他已经失去许岚秋一次,怎么可能会再失去她一回? 踌躇许久后,赵玄璘开始研墨,画起图来……不多时,赵玄璘便绘好一幅图,他只身一人来到约定好的地点。 迎风而立,衣袂飘飘,赵玄璘脸上的神情肃然。他负手站立许久,见到有人在往这边靠近。 来的人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鬼怪面具,叫人看不清容貌,不过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那人那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眸,散发着寒冷的光芒。 那人擒住许岚秋, 拿着一柄匕首,抵在许岚秋的喉咙处,一步步朝赵玄璘走来。许岚秋并没有紧张害怕,她碰到的危险之事 数不胜数,况且,许岚秋知晓,戴鬼面具之人,留她这个活口,肯定是有用处的,断然不会轻易杀了她。 “呵呵,你还是来了,想必这个女人对你来说相当重要!”鬼面人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他又问道,“你东西带了么?” 赵玄璘的心咯噔一下,鬼面人说的没错,许岚秋便是他的软肋,许岚秋于他而言,是十分重要之人。此外,赵玄璘还注意到,鬼面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只可惜,一时间,赵玄璘无法从鬼面人的声音来辨别此人的身份。 “少说废话,一手交图,一手交人!”赵玄璘声音冷厉,他的视线落在许岚秋的身上,他绝不会让许岚秋受到任何的伤害。 许岚秋的身子在风中是如此的纤弱,她皱眉,大声喊道:“不能,不能把边防图给他,边防图对我们大魏来说,是何等重要之物!” “哼,臭婆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鬼面人冷笑道,他手中的匕首又逼近了些,那锋利的刀刃划伤她白皙的脖颈,几滴鲜血从她的伤口滴落。 “别动手,边防图在此,你且拿去。”赵玄璘从怀中取出他绘制好的 边防图。 鬼面人斜睨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却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拿的东西是真是假?你若是拿假的东西来糊弄我,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实话告诉你,我已让她服下一种毒,三日内,必须有解药给她解毒。你若是给我假的边防图,那么休想从我这儿拿走解药!” 话音刚落,赵玄璘注意到许岚秋手腕处,竟有一朵极小的桃花,这种毒,想必便是桃花殇了!他见过这种毒,亦是知道,此毒,唯有唐门之人能解…… “你放心,这绝对是真的边防图!”赵玄璘一脸认真道,他那双幽深的眼眸,叫人琢磨不透此时的心思。 许岚秋神色紧张,她担心赵玄璘会拿真的边防图去换她。可事已至此,许岚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我数到三,我们同时交换!”鬼面人沉声道,随即,他面色泠然,开始数:“一、二、三!” 当数到‘三’的时候,赵玄璘将手中的图给丢过去,鬼面人亦是同时将许岚秋推向了赵玄璘。许岚秋跌入赵玄璘的怀中,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此时,忽然有人从暗处放箭。那暗箭朝 着鬼面人射过去,一时间,那根箭稳稳地射中鬼面人的脑门。 一箭毙命,那鬼面人应声倒地,他的额头渗出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血迹宛如一朵红色的玫瑰花般红艳。 林子处躲着一个人,他脸上蒙着黑巾,从树上飞身而出,落在许岚秋的面前。待他取下黑巾,许岚秋才认出来,原来方才那个箭法精湛之人,竟是赵玄璘身边的暗卫李长崖。 赵玄璘走过去,他弯下腰,揭开了鬼面人的面具,竟发现,此人是唐门的叛徒黄烈!想必黄烈必定是投靠了某股势力,这股势力,十有八九是曹丞相…… 随即,赵玄璘取下鬼面人拿着的边防图,收入自己的怀中。许岚秋诧异地望着赵玄璘,她不解的是,既然鬼面人都已经给她下毒了,赵玄璘为何不顾她身上的毒,只顾着要取回边防图?难道…… 赵玄璘像是知道她的心结,勾唇笑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所中的毒。是桃花殇!我的暗卫陆风拜师于唐门,他绝对有法子解开你的毒!” 赵玄璘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许岚秋十分清楚赵玄璘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七章 保你无恙 许岚秋望着地上的鬼面人的尸体,不免觉得奇怪,为何赵玄璘急着要杀鬼面人?难道赵玄璘方才拿着的那张边防图是真的? 许岚秋诧异道:“你……你方才拿的边防图是真的图?”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是,我担心他们懂得看图,便画了一幅真的,只有一两处是故意画漏了的。” 于赵玄璘而言,许岚秋是无比重要,比起边防图,他更担心她的安危。许岚秋便是他的软肋,黄烈方才说对了,抓住她,就相当于抓住了他的把柄。 赵玄璘掏出一方干净的素巾,替许岚秋抹去脖子上的血迹。许岚秋一点都不觉得疼,她蓦地抬起清亮的眸子,望着男人俊朗的容颜,浅浅而笑。 陪在她旁边,赵玄璘面色低落:“你还笑,你不知,我都快担心死了……” 方才,见黄烈把匕首抵在她喉咙,那比抵在他自己的喉咙还要令他难受千分万分!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赵玄璘只怕此生会再也见不到她,生死也只在一瞬间而已,稍有差池,那便是天人永隔。 “唔,反正只要有你在,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死的 。”许岚秋清澈的眼眸透出柔和的笑意。 在回客栈的路上,四周静谧,有阵阵秋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不愧是百花城,连空气中也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味儿。 赵玄璘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歉意,他皱眉道:“秋儿,对不起,我不该让红雪和黄蕊离开你,你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许岚秋摇头,她轻声道:“你不用道歉,我说了,红雪和黄蕊本来就是你的人,再者,你救我救了那么多次,要不是你,我只怕早就掉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了!” 她压根没有责怪赵玄璘的意思,况且,萨雅公主的安危是关乎大魏的江山和黎民百姓,开不得玩笑。许岚秋并非那普通女子,自然晓得孰轻孰重。 赵玄璘握紧她的手,道:“你放心,明日,我便让陆风替你解毒,一定保你无恙。”庆幸的是赵玄璘有让陆风跟他一块来百花城,否则,事情就棘手了。 许岚秋点头道:“嗯,好……” 不知不觉,两人回到客栈。月色已深,许岚秋便回了自己房间歇息。她瞧见,纤儿被迷烟所迷晕,倒是睡得很香。 翌日,天 刚微亮,赵玄璘便带着陆风来找许岚秋,事关许岚秋的生命安全,赵玄璘不想耽搁太久。 许岚秋坐下来,陆风替她把脉,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桃花。陆风神色微凝,低沉嗓音:“这的确是桃花殇,此毒虽然难解,是我们唐门的奇毒。但我有能力替她医治痊愈!” 随即,陆风便拿出两瓶药递给许岚秋,他叮嘱道:“这瓶解药,一日三次连服两日,另一瓶解药,一日一次,连服三日。” 许岚秋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柔和,勾唇道:“多谢。” 赵玄璘满眼疼惜地望着许岚秋,“你可得按时服药,定要将身体给调养好了。” 纤儿站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她甚是不解问:“姑娘,你居然中毒了?何时中毒,我怎么不知道。”纤儿可记得她一直都守在许岚秋的身边,寸步不离。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唔,昨夜你也被那鬼面人给迷昏,所以,你才不知晓此事。我被人昏迷后,便被人带走,还给我下了毒。而后,是裕亲王救了我……” 许岚秋便将昨夜所发生的事情说给纤儿听。纤儿愤恨道:“岂有此理! 到底是谁这么可恶,居然干出如此恶毒之事!” 这时候,门口站着几个人,是萨雅公主和赵媛。守了两位公主一夜的红雪和黄蕊回到许岚秋的身边。可萨雅公主一抬眉,却瞧见赵玄璘刚好就在房中! 见状,萨雅公主凤眼微瞪,质问道:“裕亲王,你一大早便跑去她的房间,男女授受不亲,此举恐怕不妥吧!” 赵玄璘眉头一皱,对萨雅公主说道:“昨夜,她将自己的婢女送到你房中,保护你的安危。你可知,昨夜,岚秋姑娘被鬼面人给抓去了?” 萨雅公主僵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不过,很快的,萨雅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屑道:“管她被谁抓去了,她现在不还是照样好端端的?我算是看明白,这个许岚秋无非就是想装可怜装无辜,好博取你的同情和怜惜!” “你!”赵玄璘被萨雅公主给气得脸色发青,可她毕竟是邦国的公主,赵玄璘亦是无法教训她,只好默默地把气往下咽。 见两人的气氛不太妙,赵媛忙拉着萨雅公主的手臂,急切道:“哎,人家肚子好饿,萨雅,你与我一同去吃早膳吧!” 萨雅公主这才跟着赵媛往客栈楼下走去。赵玄璘松了一口气,他对许岚秋道,“秋儿,我先走了。”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嗯。”她只目送着赵玄璘走出房间。 红雪秀眉微蹙,跟许岚秋抱怨道:“姑娘,你都不知道,萨雅公主的脾气竟比赵媛还糟糕,她昨夜对奴婢二人呼来喝去的,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给她倒痰盂……”红雪愤愤不平,而黄蕊亦是点头。 许岚秋勾唇道,“她身份本就尊贵,是大番国王的掌上明珠,自然会娇生惯养些。你们二人昨夜也受累了。”跟萨雅公主交手后,许岚秋也知她七八分。 纤儿给许岚秋倒了一杯清水,温柔道:“姑娘,你先吃药。别被什么公主给坏了心情。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听说这边桂花飘香,走到哪儿都能闻到花的香味,我们便去采花吧!”纤儿也是替许岚秋着想,不想让她毁了心情。 许岚秋往手里倒了两颗药后,就着清水,仰头张嘴,把药给服下。药带着苦味,让许岚秋不由得想起先前,赵玄璘为她送来几颗玫瑰酥糖之事。只可惜,眼下并无玫瑰酥糖可吃,她只好忍下。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你是真的崴伤了么 秋意渐浓,桂花飘香,引来蝴蝶和蜜蜂在花树下嗡嗡的闹着。许岚秋随着赵玄璘他们来到百花城的桂花林,一同赏花戏蝶。 许岚秋心情大好,全然忘了自己中毒之事,她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那香甜的桂花味儿。一直在宁国公府过得压抑,如今,紧绷的弦也稍微放松下来,叫她暂时忘却烦恼。 赵玄璘虽跟许岚秋隔着一段距离,可他炙热的目光,始终跟随着许岚秋,如何看她,都不觉得腻,只愿相伴在她左右。 这一切,被萨雅公主尽收眼底,她眼里尽是嘲讽,冷声道:“那个许岚秋,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居然一路跟我们到此。” 萨雅公主的话如此损人,心中有些愤懑的红雪,不动声色地将一块石头往旁边踢了一脚。此处草丛本就茂密,那颗石头,被淹没在草丛中,并不容易叫人察觉。 赵媛的目光飘向萨雅,她看出萨雅闷闷不乐,便转而笑道,“萨雅,我们还是别被某人搅坏心情,到那边瞧瞧,那边的桂花开得更旺一些!” 萨雅公主鄙夷地看了许岚秋一眼,道:“好啊,省得看到某人便觉得大煞风景 !” 谁料,萨雅公主一不留神,竟被脚下的石头给绊了一下,“哎呦!”她嘴里发出惨叫声,狼狈地摔在地上。 “啊,萨雅,你怎么样了?”赵媛忙扶起摔在草地上的萨雅公主。 “什么破石头,也来挡本公主的道!”萨雅公主气得涨红了脸,她今日也够倒霉,竟在赵玄璘面前如此失了仪态。 身边的小宫女忙手忙脚乱地给萨雅公主拂去衣裙上的尘土和草屑儿。萨雅公主恼羞成怒,怒喝道:“够了,你们别碰我!我自己来!” 赵媛却凑过来,她小声道:“萨雅,你得假装脚崴了,我皇叔才能多心疼你些!” 经过赵媛这么一点醒,萨雅公主立马捂住自己的脚,泪眼朦胧地喊道:“哎呦,我的脚,好疼啊,呜呜……” 赵玄璘皱起眉头,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萨雅公主,不能有半点松懈。无奈之下,赵玄璘只好走过来,清冷的眸子盯着萨雅公主,问道:“你是真的崴伤了么?” 萨雅公主眼角还挂着泪痕,连连点头,道:“当然了!我脚崴了,走不了路。”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脚,模样有些可怜…… 许 岚秋回头望一眼,她能感觉到,萨雅公主这是在撒谎。方才,萨雅是右脚绊倒了石头往前倒下去,要崴也应该是右脚崴了才是,可她却是捂住左脚,实在太过可疑。 “唔……”赵玄璘沉吟片刻,他还没半句话,那萨雅公主忙可怜兮兮道:“裕亲王,我都伤成这样了,不如你背我好了!” 赵玄璘直接忽略萨雅公主的话,对着陆风喊道:“长崖,你过来!” 一脸正直的陆风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赵玄璘这才吩咐道:“陆风,萨雅公主的脚崴了,不如你帮她诊治一下。” 陆风这才弯下腰来,他握住萨雅公主的脚,一只手放上去,给她推拿按摩起来。他按摩的技法倒是很轻柔且舒服,像极了他们大番国的盲人按摩。 萨雅公主窘迫无比,她不耐烦摆手道:“你不必按摩,我的脚伤好了!” “是,公主殿下!”陆风这才恭敬地收起手,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去。萨雅公主无计可施,她知道无论以什么理由来靠近赵玄璘都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可她就是不服气,只能在心底憋着一股子气。 赵玄璘心底清楚,萨雅公主 做那么多,无非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奈何他对萨雅公主并无半点兴趣,他眼中只有许岚秋一人。 “哼,该死的混账东西!”萨雅咬牙切齿道,她弯腰捡起那块石头,狠狠地朝许岚秋的方向投掷过去。 倒是赵玄璘眼疾手快,直接伸出手,把那颗石头给抓在手心。他面色黑沉,对着萨雅公主开口道:“公主,请您适可而止!” 故意拿石头伤人,这种卑劣的行为实在不明智,只会让赵玄璘愈发厌恶她。若非她的身份极为尊贵,他早就训斥她几句,岂容她如此肆意而为? 气急败坏的萨雅公主,只好对赵媛开口道:“媛儿,我乏累了!走,我们去街上逛逛!”她说罢,便扭头转身就走。 赵玄璘抬眉,一双清冷的幽眸看向侍墨,叮嘱道:“侍墨,你带人跟着二位公主,定要护着她们,别让她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是,主子!”侍墨欠身道。侍墨带着几名武功高强的暗卫,跟随在赵媛和萨雅公主的身后,寸步不离。 纤儿见赵玄璘并未离开,她便想让赵玄璘跟许岚秋多些相处的机会。随即,纤儿便轻轻捅了 红雪的胳膊,小声道:“诶,我们离他们远一点,让他们两好好说会儿话。” 红雪心下了然,她和黄蕊便跟着纤儿走开了。 赵玄璘来到许岚秋的身侧,他莞尔一笑,道:“萨雅公主骄纵得很,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也甭为她而影响心情。”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伸出纤纤玉手,折下一枝桂花枝,轻声道:“唔,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也不想跟她一般计较。” 在皇宫中,什么样的女人都有,胡搅蛮缠,心机叵测,心肠歹毒……无论什么样的女人,许岚秋都见识过了,令她觉得可笑的是,往往为难女人的人,同样身为女人。 “我折些桂花给你吧!”赵玄璘来到树下,他挑了枝叶茂盛,花开得最盛的那一枝给折下来。一眨眼的功夫,赵玄璘便折了十来枝。 望着怀中的桂花枝,赵玄璘眸光微动,忽然有了主意。他动起手来,将那些桂花枝给弄成了花环……点点米白色的花朵,随风摇曳,送来阵阵清香。 “秋儿,我为你弄了个花环,赠与你!”赵玄璘眉眼带着笑,他将那一圈的花环戴在许岚秋的头上。 第四百一十九章 美,美极了。 许岚秋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戴着花环,抚着自己的秀发,问道:“你看,玄璘,我美不美?” 赵玄璘连连点头,眼中掩饰不住他对她的爱意,惊叹道:“美,美极了。”他痴痴地望着许岚秋,看她这般的明媚动人,他愈发地喜欢她。 随即,许岚秋提着衣摆,随风翩翩起舞,她也曾是学过舞艺的,只是,入了宫后,先帝专心朝政,而她也只有偶尔心情舒畅时,便在月下独舞一曲。 赵玄璘目不转睛地看她跳着舞步,犹如一只姿态轻盈的蝴蝶,在迎风起舞。一曲跳罢,许岚秋停下来,她气喘吁吁,坐在树荫底下。 而赵玄璘也随之坐下,和她并肩而坐。两人一同欣赏眼前的美景。慢慢的,许岚秋情不自禁,将自己的头轻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她完全信任对方,在这一刻,许岚秋多希望时间能停下来。 “我多希望,能和你一同归隐山林。你知道吗?昨夜,你被鬼面人抓走时,我多么担心,生怕你真的会被那人给杀了。”赵玄璘幽道。 “想不到,这世上也有你裕亲王所害怕的。”许岚秋侧过头去,浅笑道。 突然,赵玄 璘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她的唇上落下一枚吻。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许岚秋羞得满脸通红。 “你……”许岚秋不止脸颊红了起来,就连耳垂也红得跟红豆子似的。她即便死过一回,可对感情之事,她还未那么得心应手。 “秋儿,你害羞了?”赵玄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眉宇间流露出对她的爱意。 “当然了。你这举动未免也……太突然了。”许岚秋声音低如蚊呐,她的心跳突突地跳着,犹如小鹿乱撞。 “我只是情不自禁罢了。我希望,快些娶你过门,也能安定我这一颗漂浮的心。”赵玄璘深情款款道。他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前,又道,“我心悦你。” 许岚秋尴尬地将手给抽回,她又道,“那个萨雅公主,很明显便是对你有意思,你若是真的娶我过门,只怕,她非要砍死我不可!” 只要是个明眼人,便看得出萨雅公主对赵玄璘的一片痴情,萨雅公主敢爱敢恨,她的爱犹如火焰般炙热,赵玄璘即便是个榆木脑袋,也能看得出来的。 “那又如何?你说对了,萨雅公主是心仪与我。皇上也有赐婚于我跟她。可我 心底只有你!”赵玄璘十分笃定道。 “唔……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许岚秋低声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的,她暂时还不想考虑儿女情长之事。 “不行,你得再陪我一会!”赵玄璘不由分说,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将她搂入怀中。许岚秋并未推开他,而是默默地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声。 赵玄璘陪许岚秋逛了集市,到了午时才回到今宵客栈。许岚秋这一趟,买了不少物件,她给柳氏买了七里香,为许岚沁买了桂花糕。 然而,赵玄璘回来时,侍墨忙跑过来,对赵玄璘耳语几句。赵玄璘薄唇紧抿,他目光冷冽,他对着许岚秋低声道:“萨雅又在发牌气,我得去瞧瞧。” “嗯,你去吧。”许岚秋淡淡道,她并未多加阻拦。 随即,赵玄璘迈起脚步,他往二楼萨雅公主的房间走去。只见,房间的地上有不少的碎渣子。是萨雅公主生气故意打碎瓷器,拿来泄愤的。原因很简单,萨雅公主得知赵玄璘陪许岚秋逛集市,便触怒她。 “滚!你们都给本公主滚出去!”萨雅公主朝着其他人大声喊道。那些宫女、嬷嬷 惶惶不安,只好退出房间。 赵媛还想多奉劝她几句,可她抬头,却见赵玄璘终于来了。赵媛便对赵玄璘求助道,“皇叔,萨雅她情绪不好,你快劝劝她。”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唔,我来。你出去吧。”多一个人,只会让场面更加难以控制,赵媛便乖乖退出房门。 当赵玄璘走进来时,萨雅公主却杏眸微瞪,她把那碎片对着自己白嫩的手臂,冷声道:“赵玄璘,我问你,你来百花城的目的是什么?” 赵玄璘抬眉,薄唇轻勾道:“为了要保护二位公主的安全,护送你们……” 萨雅公主冷冷一笑,随即道:“很好,那为何你一心扑在许岚秋的身上?她到底哪里好?是不是即便我出了事,死了也没关系呢?”她往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伤痕,一丝鲜红的血迹, 甚是惹眼。 “萨雅公主,请您不要伤害自己!快放下碎片!”赵玄璘急切道。他只怕,萨雅公主会做出更糟糕的事情,他失职是小事,可她是千金之躯,更是大番国王的心头宝。赵玄璘不想引起两国的纷争。 “呵呵!你现在知道关心我了?”萨雅公主冷笑道,她手里 拿着一块碎片渣子,又往自己的右手臂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公主殿下,你莫要再伤害自己了,这样受伤的人是你自己!”赵玄璘苦苦劝道,他也没想到萨雅公主性情竟如此刚烈,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让他注意到她,从而关心她。 虽然受了伤,可萨雅公主却忍着疼,她盯着赵玄璘,威胁他道:“赵玄璘,你要我放下碎片也可以,你待会替我包扎这伤口,我便答应!” 此情此景,也无法好好规劝,赵玄璘不想刺激她,只好顺从萨雅公主提出来的要求。赵玄璘点头,应允她道:“好,我替你包扎伤口。” 闻言,萨雅公主才放下碎片,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做出那么惊人之举,不过是为了博得赵玄璘的关注罢了。 赵玄璘一步步靠近,小心翼翼地替萨雅公主上药,再撕下自己的身上的衣袍,帮她包扎伤口。萨雅公主凝望着他那张清隽的容颜,仿佛忘了呼吸。 偏偏,许岚秋本想来看看楼上的萨雅公主到底发生何事,哪知当许岚秋走到房门口,却目睹了赵玄璘替萨雅公主处理伤口的画面,他们两人贴的很近很近…… 第四百二十章 你吃醋了? 许岚秋瞧见萨雅公主和赵玄璘之间无比亲密,一股无名的醋意涌上心头,她不想再看下去。许岚秋咬紧红唇,后退几步,匆匆离开。 “秋儿!”赵玄璘喊了一声。 可萨雅公主却拉住赵玄璘的手臂,不让他离开,她秀眉微蹙道,“还有这道伤,你也得替我上药!”她这是吃定赵玄璘,不肯放他走。 无奈之下,赵玄璘只得替她把伤口包扎好了。萨雅公主痴痴地望着赵玄璘的脸庞,几分沉醉道:“王爷生得真是俊美……真叫人看了便挪不开眼!” 赵玄璘站起身来,和她保持着生疏,义正言辞道:“公主,我还有事,请恕在下先行告退!” 从萨雅公主房中出来后,赵玄璘便跑来找许岚秋,只见许岚秋的房门紧闭。赵玄璘轻扣几下,可房内却毫无动静。赵玄璘猜想,许岚秋肯定是和他置气了,不愿搭理他。 “秋儿,你也知晓我的难处,请你定要原谅我。”赵玄璘冲着里头喊道。 “……”房内一片死寂,好像里面没人似的。 砰砰砰!赵玄璘索性去敲响房门,敲了好几声,依然无人应答。“秋儿,你倒是给我 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赵玄璘大声喊道。若是不征求她的原谅,他会更加愧疚。 店小二走过来,对赵玄璘开口道:“别喊了。里面的姑娘,早就离开了!” 赵玄璘费解道:“离开了?那你知道她们去哪儿么?” 店小二摸了摸圆圆的脑袋,努力地回忆,才道,“她们好像是去了什么寺庙。我还听一个丫鬟说,最好避开那蛮横无理的公主得了……” 赵玄璘心下一沉,他心道,萨雅公主的确是太难伺候,一路上,没少对许岚秋冷嘲热讽。如此想来,若是避开萨雅公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翌日。一大早,许岚秋便从百花城启程,回到宁国公府。这一趟出行,许岚秋带了不少当地的手信回来。她果真送了一个装着七里香的香囊给柳氏,又顺带给宋氏送了一盒胭脂,给许岚灵送了一盒桂花糕和平安符。 尽管她们已经回来,可纤儿仍忍不住向许岚秋抱怨道,“哎,那个萨雅公主太惹人厌了,若不是有她在,我们也不至于那么早回来,肯定会在那儿多待些时日!” 许岚秋淡淡一笑,道:“好了,纤儿,我们 回来是我们的选择,不关她的事。还有,有一点需谨记,咱们莫叫外人给坏了心情……” 是夜。 许岚秋爬上屋顶,她昂着头,遥望着那一轮泛着乳白色的圆月,有风吹过,带来丝丝的冷意,可许岚秋却浑然不觉,仍是望着天上的皎月。 “秋儿!”身后响起一声极为好听的男音,音如清泉。 她回头望去,只见那一袭白衣在月下是如此的清晰。许岚秋声音清冷,道:“你找我作甚?你不去陪你那位至尊无上的公主殿下?” 赵玄璘知道,许岚秋对他仍未消气,这怨气可真够深的。赵玄璘坐下来,好笑地望着她道:“你吃醋了?” 见她未吱声,赵玄璘又紧接道:“看你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你竟然也会为了萨雅公主之事而吃醋。你可知,我的心里头很是欢喜。最起码,你是在意我的。” 闻言,许岚秋撇撇嘴,灵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鄙夷道:“我才没吃醋。” “哦?没吃醋?”赵玄璘仔细观察她白皙的脸庞,又不可置信道:“那你为何要急着离开百花城?为何要避开我?避开萨雅公主?” 许岚秋扯 了扯嘴角,扬唇道,“我并未躲,只是想宁国公府罢了……”她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倔强。 忽然,赵玄璘伸手,抚上她颈间的那道疤痕,那疤很浅,已经结痂了。赵玄璘微微蹙了蹙眉,道:“还没痊愈,真是委屈你,害你受了伤。” 听到赵玄璘那关心的话语,许岚秋眸中仿若盛开一朵莲花,极其清澈,她轻轻摇头,道:“我无碍,不过到底是何人想要得到那幅边防图呢?”她心中存有疑惑,她担心的是,那幕后之人,还是会对赵玄璘下手,她又道:“你可得当心,说不定那幕后之人又会再次下手。” 赵玄璘顺势将她给搂入会怀中,神情凝重道:“我会保护好自己,我还要查出,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一阵风吹来,吹起两人的衣摆。赵玄璘目光深邃地望着不远处,万家灯火,在月色下显得多么安宁。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大魏的和平安稳。 过了三日。 傍晚时分,晚霞布满天际,整片皇城也被染得暖黄。赵覆之忽然召见赵玄璘,他不敢耽搁,便匆忙赶到勤政殿。 赵玄璘给坐在龙椅上的那人,施了 一礼:“微臣叩见皇上!” 赵覆之微微抬眉,他见了来人,便放下手中的奏折,沉声道:“皇叔来了,快免礼平身!” 赵玄璘免不了好奇道:“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有何要事?”他料定事情一定很紧急,否则也不会那么急切召见他。 彼时,赵覆之沉静的声音在殿内蓦然响起:“是边关,大凌国开始派兵要攻打大魏,他们驻扎在边界,战火一触即发!” 大凌国觊觎大魏的版图,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了。如今,大凌国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十有八九是要开战。 赵覆之敛了笑意,神色凝重道:“皇叔!你能答应朕一件事吗?” 矜贵俊美的男人抬眉,对上赵覆之的视线,赵玄璘神色淡然道:“微臣若是能办到,自然答应。”不知为何,赵玄璘的心,莫名的一颤,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朕想让你娶萨雅公主为妃!”赵覆之双眼如炬,恳切道:“唯有我们大魏跟大番国联姻,才能守住大魏,才能保护大魏的百姓!” “这……”赵玄璘他猛地摇头,道:“请皇上收回成命!微臣不想娶萨雅公主,微臣心中早有所属!” 第四百二十一章 皇帝赐婚 “皇叔,你迎娶萨雅公主跟你迎娶许岚秋,二者并无矛盾!你看,大魏男儿三妻四妾,为了后代开枝散叶,娶多少女人都不算稀奇!”赵覆之语重心长,好言相劝。 赵覆之搞不懂赵玄璘到底在踌躇什么,明明可以很简单便能解决的问题,只要大魏和大番国联姻,那么,也就相当于有了稳固的联盟,抵抗大凌国,也就顺理成章了。 赵玄璘上前一步,态度诚恳道:“皇上,大魏的好男儿,不止微臣一个,萨雅公主想嫁谁都可以,可唯独微臣……万万不能!” 赵玄璘并未妥协,他想娶的只有许岚秋一人,况且他也答应过许岚秋,此生只娶她一人为妻,决不反悔。 谁料,赵覆之直视他的幽眸,步步紧逼,逼问道,“皇叔,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大魏走向灭亡吗?” “……”赵玄璘并未说话。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冷僵。随即,赵覆之冷冷勾唇,道:“若是皇叔不肯答应,也可以。不过,朕会纳许岚秋为妃,也能让你对许岚秋死了这份心!” “皇上!”赵玄璘如遭雷亟,心脏一阵震颤骤缩,他面色铁青,道:“ 请皇上不要逼微臣!” “哼。逼你?朕岂是在逼你?”赵覆之冷笑道,“皇叔,你好好思虑一番,到底是儿女情长重要,还是大魏的百姓重要?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大魏百姓血流成河么?” 赵玄璘后退两步,脸色苍白,他不想让许岚秋入宫为妃,当她上一世还是许玥时,就已经深陷囹圄之中,这皇宫的城墙困住她的所有。他绝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许岚秋再入宫。 还有大魏的百姓……他怎么能让大魏战火纷飞,让那些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 “好,微臣……微臣答应!”赵玄璘万般无奈,只好点头。 赵玄璘步伐沉重走出勤政殿,他抬头望着天,黑压压的乌云正笼罩在这片皇宫。赵玄璘心中苦涩万分,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许岚秋。 他多么希望带着许岚秋远走高飞,不用理会朝廷的争斗,不用管那战火硝烟。他只想和许岚秋过两人闲云野鹤的生活。 “皇叔,你站在这儿,在看什么呢?”耳畔响起一个娇弱的声音。赵媛不解地望着赵玄璘那张心如死灰般了无生趣的脸庞。 忽然,闪电雷鸣,一场瓢泼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拍打在地面,天地之间雾蒙蒙一片。赵玄璘未说一句话,他抬起脚来,往外面走去。 赵媛看得目瞪口呆,她忙大声喊道:“皇叔,别走了,在下雨……”可赵玄璘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也淋湿了他的头发。 望着远走越远的赵玄璘,赵媛才回过神来,她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踢了一脚,怒道:“你个笨奴才,你还愣着干嘛,快去拿把伞,送我皇叔出宫!” “是,公主殿下!” 小太监不敢得罪赵媛,便乖乖地照着她的话去做。 “奇怪,今日皇叔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我皇兄骂了?”赵媛兀自嘀咕一句。她向来是禁不住好奇心的,忙跑去找她的皇兄。 勤政殿内,赵覆之正捧着奏折,他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除了赵媛,并无他人。 赵媛连请安都顾不上请,便对赵覆之开口道:“皇兄!你是不是冲皇叔发脾气了?” “哼,你可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连见到朕都没跪安!”赵覆之冷声道。方才他和赵玄璘也搞得不欢而散 ,如今,见到赵媛,便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天子威严,不容抗拒。赵媛便乖乖跪下,毕恭毕敬地给他请安:“皇妹给皇兄请安了!” “嗯,起身吧。”赵覆之敛了敛神色,他依然是那个威严无比的真龙天子。他抬头看了看殿下低头站立的赵媛,挑眉道:“你来作甚?” 赵媛上前一步,勾唇道:“皇兄,我只不过是来给你送红枣糕,此乃赵记最有名的招牌红枣糕,我特意差人到宫外买来的。”旋即,赵媛回过头,对身边的小宫女说道:“紫衣,还不快把桂花糕呈上去!” 赵覆之拿起桂花糕,轻咬一口,道:“唔,还不错。” 赵媛见赵覆之好像心情有好些,她才鼓起勇气,对赵覆之开口问道:“对了,方才,我见皇叔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到底发生何事?” 好奇心使然,让赵媛又提起这问题。赵覆之见她如此好奇,便也不瞒着她了。赵覆之沉声道:“朕打算赐婚给皇叔和萨雅公主!” “啊?”饶是赵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震惊了,她又问:“可皇叔好像不满意这桩婚事啊。否则也不会一副病恹恹 的样子,还跑去淋雨……” 赵覆之如鲠在喉,他也不愿意强人所难,若非那大番国的国王萨里派人来信说,萨雅公主非嫁裕亲王,若是婚事不成,那么,两国也便无法联盟,甚至,大番国还有倒戈向大凌国的倾向。 事实上,赵覆之本想随便把萨雅公主册封为妃,奈何萨雅钟情于赵玄璘。他即便想纳妃,也只好打消念头。 “的确是委屈皇叔了。”赵覆之蹙眉道。他十分清楚,赵玄璘对萨雅公主并无好感,可他此举也是形势所逼。 “嘿嘿,感情之事,还可以好好培养,萨雅公主若是得知此事,肯定是喜上眉梢!”赵媛浅笑盈盈道。她倒是十分赞成这桩婚事,反正只要不是许岚秋嫁给赵玄璘,那便是好事。 “额,媛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感情之事岂是能随便培养?若是朕把你许配给一名你毫不认识的男子,你也会愿意培养?”赵覆之反问她道。 赵媛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唔,媛儿的确说错了,媛儿不愿嫁给毫不相干的男子。媛儿,即便要嫁,也要嫁给像皇兄还有皇叔那般,英明神武之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 秋儿,对不起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憧憬之色,在赵媛看来,她的如意郎君,也应是人中龙凤,超凡脱俗才是。 “你啊,还是多练练女红,练练琴棋书画,这样才能早日找到你想要的如意郎君!”赵覆之言语里带着一股子宠溺。 他最疼爱的便是这位皇妹,只希望,她也能寻个好归宿,他也便安心了。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汇成一片。 许岚秋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雨景,她心里头没来由的慌乱。但凡一到下雨天,她便开始心绪不宁。 登时,纤儿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桂圆红枣汤,走进来,她巧笑嫣然道:“姑娘,来喝桂圆红枣汤吧。您看您,从百花城回来后,您的脸便消瘦了些,不知情的还以为奴婢照顾不周呢。”她说罢,便把那碗汤放在桌上。 许岚秋收起思绪,她坐在桌前,端起那碗散发着香味的汤。这汤倒是甜丝丝的,很好喝。她又问,“对了,裕亲王那边可有信?” “这……这两日都是红雪在照顾那几只信鸽,我待会问问她。”纤儿回道。 两人正说话间,红雪便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进来 ,她将信送到许岚秋手中,恭敬道:“姑娘,裕亲王府又来信了,请您过目。” 许岚秋右边眼皮跳个不停,她抿了抿唇,便打开信,只见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这字迹强劲有力,洒脱自如,应是出赵玄璘之手无疑。可为何赵玄璘要跟她没头没脑地说着三个字呢? 她心中冒出这个疑惑,便又将信来回看了几遍,看来看去,也只有这简单的三个字。 “红雪,只有这一封信吗?你有漏掉什么吗?”许岚秋微微抬眉道,她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赵玄璘或许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之事。 红雪甚是不解,她也只茫然摇头道:“姑娘,只有这一封信,并无其他。不知信中是写了什么,竟让姑娘如此忧虑?” 闻言,许岚秋便把信顺便给红雪看。即便是红雪,也对这封信感到莫名其妙,她蹙眉道,“姑娘,这信……奴婢也看不懂。” “我瞧瞧!”纤儿也按耐不住好奇,伸手把信拿来看,她只好撇嘴,道:“连姑娘都看不懂的东西,奴婢自然也是看不懂。不过,姑娘倒是可以直接去问裕亲王啊!” 许岚秋认为,用写 信来问,肯定没办法全部问出来,倒不如,面对面交谈来得快。她便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亦是简洁明了,她约赵玄璘今夜来宁国公府,想听他把话给说明白。 夜,悄然而至。宁国公府一片寂静,烛火摇曳,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声。雨水倒是停了,嫩绿色的树叶上,沾了不少水珠。 “不知今夜,到底他会不会来?”许岚秋低喃道,她焦急地望了望窗口,外面那棵大树,寂静如斯,压根没看到什么黑影出现。 或许……他不会来。许岚秋那双明亮的眼眸,瞬间变暗了些。她想听听看,赵玄璘对那封信,会作何解释。难道赵玄璘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之事。 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只见从树枝出现一抹身影。再抬眉时,许岚秋发现赵玄璘已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那封信果然还是有效,这么快便出现了。只是,许岚秋瞧见,赵玄璘的脸色不对,像是经受了什么打击。 “玄璘!”许岚秋原本清冷的声音,一时间也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她言语里尽是柔情,她虽不知他发生何事,可她多么希望能给他一个安慰,哪怕是一个 拥抱。 毕竟她重生后,都是赵玄璘在帮她的。 “秋儿,对不起,我来是想跟你请罪的!”赵玄璘自责道,他那一张俊美的脸庞,有了愧疚之情。 “请罪?你何罪之有?”许岚秋愈发困惑,她又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在信中又为何跟我道歉?”许岚秋开门见山地问。 “因为,我……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我……”赵玄璘欲言又止,他充满了难言之隐,终究还是做了对不起她之事。 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追问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玄璘眉头紧皱,他红着眼圈,艰难道:“那是因为,皇上要赐婚给我跟萨雅公主!可我却无法拒婚!” 多少无奈,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他的婚姻是两国邦交的牺牲品,赵玄璘无法选择,他只能顺应这个决定。 向来机智聪慧的许岚秋,她望着赵玄璘那一张绝美的俊脸,幽道:“是不是皇上逼你的?他肯定是拿我当条件……”她是看着赵覆之长大的,自然知道赵覆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亦是知道赵覆之的手段。 “你猜的对,皇上正有此意。他说,倘若 我不肯,他便要你入宫为妃!”赵玄璘艰难开口。他多么希望,自己有能力去保护她。 “所以,你才违背我们的誓言,打算娶她……”许岚秋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嗤笑道,“可你知道吗?若是你娶了她,我以后可能都不愿入裕亲王府!” 此话一出,赵玄璘急了,他忙抓住许岚秋的手,急切道:“不,我想娶的是你,我想要你当我的王妃!你才是我的妻!” 许岚秋将自己白皙的手从对方的手心抽离,她好笑道:“你别傻了。萨雅公主是何许人也?她能屈居当妾?她肯定会是你的正妻。倘若我成了你的妾,到时候,那她又会如何的羞辱我,欺压我?” 一切都像是可以预见似的,许岚秋绝不想当赵玄璘的妾。比起爱情来说,她也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意践踏自尊。 “秋儿,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她欺负你……我会保护你!”赵玄璘义正言辞道。 “不必了,我明白你的难处。”许岚秋淡淡道,她心中一片清明,她勾唇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因为,你若是不娶萨雅公主,那么,大魏便得不到大番国的支援……” 第四百二十三章 幻想破灭了 许岚秋很聪明,一下子猜到所有。只有江山社稷,才能让赵覆之做出这种决定来。而赵玄璘肯定也是万般无奈才同意的。 “秋儿……”赵玄璘看到许岚秋转过身去,便冲着她的背影轻唤一声。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许岚秋扶着桌子,她感到很疲倦,她本以为重生后,她能收获一份感情。 可如今,许岚秋的幻想破灭了。许岚秋陷入了迷惘,难道,她不该去信任这个男人,也不该相信所谓的海誓山盟吗? “秋儿,我……我即便娶了她,我心底也只有你一人!我希望你能嫁入裕亲王府。”赵玄璘艰难地说出口,哪怕她不愿答应,他也要她明白,他这颗心始终都属于她。 许岚秋并未说话,赵玄璘看出她的难受,便转过身去,又道:“我等过两日再来看你……”随即,赵玄璘消失在月色中。 夜渐深,许岚秋躺在床上,她辗转难眠,这一夜,她失眠到天亮。虽是一滴眼泪也未流,可她的心却犹如被刀割过般在滴血。 翌日,清晨。 纤儿走进屋内,她从武大那儿打听到皇帝要赐婚给赵玄璘一事,具体的大婚之日,还得让钦 天监选个良辰吉日,才会确定。 “姑娘……”纤儿唤了一声,她以为许岚秋还不知那事,便纠结着要不要跟后者提及此事。 “嗯。”许岚秋掀开锦被,来到梳妆镜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也憔悴许多。忽然,铜镜中仿佛浮现一张男子俊美甚至有些清冷的面容,望着这张熟悉的玉面,她的双眸闪动着点点泪光,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镜中之人。 这才惊觉,原来是自己的幻觉,幻想他赵玄璘就在自己的眼前。 “呃,姑娘,您怎么落泪了?”纤儿看着许岚秋那双氤氲着水汽的双眸,好奇地问道。纤儿心中猜想,莫非许岚秋也知道萨雅公主和赵玄璘定亲一事? “没、没什么,被风吹的。”许岚秋淡淡一笑,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了,却没料到,终究难逃情劫。 纤儿心头一颤,她望着那扇打开着的窗,便问道:“姑娘,昨夜,是不是裕亲王来过?” 拿兰花木簪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许岚秋神色一僵。但很快的,她还是强作镇定,道:“是,来过。”像是没法找到一个宣泄的口,许岚秋只好对纤儿吐露真言, “他很快便要同萨雅公主成亲了!” “姑娘,那您……您怎么办?”纤儿瞪大眼睛问。 纤儿心疼的是她家姑娘,先前入宫选秀却被皇上撂牌子,而后,年老体弱的色鬼景王垂涎于她,婚事一直没个着落。如今,若是裕亲王和萨雅公主成亲,日后她家姑娘即便嫁过去,也只能做个妾室了…… “什么怎么办?我便留在宁国公府,陪着老太太。”许岚秋淡淡道。许岚秋绝不愿做个妾室,任萨雅公主欺凌。 “姑娘……这可不行。您早晚是要嫁人的。 “纤儿,我该去给祖母请安了。”许岚秋整理好心情,仿若没事人一般,她淡淡一笑:“祖母昨日还说想听我给她念《清心经》来着……” 纤儿愣神地望着许岚秋,虽说许岚秋表面上好像好了,可她仍觉得许岚秋并没有多欢喜,心里头指不定偷偷难过呢。 转眼间,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和红雪来到慈安堂。 院子里十分静谧,只有两个下人在打扫庭院,一场秋雨过后,落叶便堆了许多。许岚秋瞧见满地的枯叶和凋零在地的花瓣,霎时多了几分感伤。她兀自想着,曾经的海誓山盟,终究也会 随风消逝,回归于尘土…… “姑娘……”纤儿轻唤一声。 许岚秋回过神来,往慈安堂的屋内走去。慈安堂内,柳氏正捻着佛祖念经,香炉内的青烟袅袅升起,整个屋子有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 “祖母,秋儿给您请安。”许岚秋的嘴角努力牵起一丝笑意。 柳氏一见到许岚秋,顿时眉开眼笑,乐呵呵道:“是秋儿啊,来,坐在祖母的身边!” 许岚秋依着她的意思,走到柳氏的身边坐下,她昂起头来,笑着问:“祖母,秋儿给你念一遍《清心经》,您看如何?” 实则,许岚秋不单是想给柳氏念这篇经文,她自己也想清净清净,想让这颗烦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好啊!”柳氏看似慈爱地笑了,便让许岚秋翻开经文念起来。 待许岚秋念到一半,柳氏忽然想起什么事,她皱眉道:“对了,瞧我这记性……前段时间,你父亲抱恙得了疯癫之症,我让你大伯母替我去白马寺上香,如今你父亲大病痊愈,我竟忘记让你大伯母去白马寺还愿!” 此话一出,许岚秋心底有了想法,她想找点事做,让自己远离那些烦恼忧愁。否则她满脑子 想的便是赵玄璘……赵玄璘和萨雅公主成亲一事! 闻言,许岚秋顿时浅笑道:“祖母,大伯母近来操劳很多,我看她都消瘦许多,倒不如让秋儿我去白马寺替您还愿!” 柳氏眸光微闪,她点头道:“嗯,这也未尝不可,毕竟你大伯母诸事繁忙,也没功夫替我去寺庙还愿,她也该多些空闲时间来歇息。” 许岚秋眼底闪过一丝的笑意,勾唇道:“那秋儿明日便去白马寺。” 柳氏眉头一皱,道:“听闻,白马寺有采花大盗出没,专挑妙龄女子下手,你可得多带些家仆去……” “哦?竟有此事?”许岚秋甚是惊讶,她旋即笑道,“祖母,无需忧虑,我们清平园的红雪和黄蕊,略懂拳脚,到时候,我带着她们二人便是。” 上回,她可记得白马寺一游,闻氏设计要陷害她,也多亏有赵玄璘在。而今,赵玄璘怕是要忙着张罗婚事,没有那个闲工夫了。 念及于此,许岚秋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秋丫头,我也乏累了。”柳氏打了哈欠,眉眼透出些许的疲倦。老人家的身体不似从前,精神头不足也是常有之事。 许岚秋便悄然退出屋内。 第四百二十四章 白叶的好奇 转眼到了第二日。许岚秋便上了马车,她邀了白叶一同前行。许岚秋有好些日子未见到白叶,白叶倒是比前些日子脸色红润了些。 马车颠簸,白叶掀开帘子,给许岚秋递了一块酸枣糕。她勾唇道:“岚秋,这酸枣糕是我从齐轩斋买来的,可好吃了,你尝尝看。” “多谢。”许岚秋微微点头,她从对方那白嫩的手中,接过那块酸枣糕。 白叶盯着许岚秋那忧郁的双眸,费解道:“岚秋,我怎么觉着,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难道,你在家受那许岚沁的欺负了?她不是病了吗?还敢刁难你么?” “我并非因为她的缘故。”许岚秋面色淡淡地摇头,她琥珀色的眸色暗了暗,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林子。 好奇心使然,白叶又追问道,“那是为何?”白叶张开嘴,咬了一口酸枣糕,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很是喜欢,她一边吃一边观察许岚秋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伤春悲秋。望着秋日萧瑟之景,难免心中也跟着阴郁起来。”许岚秋云淡风轻道,她并不想告诉白叶,关于她跟赵玄璘的事情,不想引来太多的麻烦。再者,分享 自己的心事,有时候并不是明智之举,对方也不能帮到她什么忙。 白叶不知所以,又问道:“我听闻,你前几日去了百花城,不知那边的景色如何?你这一趟可否遇到什么如意郎君?” 一提起百花城,许岚秋又黯然神伤,她去百花城,亦是为了赵玄璘,若非赵玄璘也要去百花城,她根本不会去。 许岚秋惨淡一笑,道:“我哪有遇到什么如意郎君,不过,百花城倒是不错,是个赏花散心的好去处。” 三言两语中,白叶隐约觉得许岚秋像是有什么心事,又在强颜欢笑。心直口快的白叶又道:“岚秋,你若当我是个朋友,你便跟我说说心事,我绝对不会同外人讲!” 许岚秋望着白叶那张单纯天真的面容,她便莞尔笑道:“我想问你,你介意男人三妻四妾吗?你甘心做小妾么?” 许岚秋想起自己上一世,当她被先帝册封为后,她便并不考虑关于后宫有多少女人。仔细想来,她对先帝爱得并不深,也无所谓到底是不是唯一。可如今,她竟会如此介意,赵玄璘到底是娶了几个妻妾。她希望,他只有她一人伴在身侧。 “啊 ?这……”白叶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她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白叶沉吟片刻,道:“自古以来,女子的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我爹要我嫁,我哪里有得选择……” 旋即,白叶又问道:“怎么?岚秋,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之前,景王来宁国公府上门求亲,我便不想嫁他……”她随口扯到了景王的身上去,也就此转移了白叶的关注。 白叶轻笑道:“景王就是老年吃嫩草!他不单是上宁国公府提亲,他也上我们白府提亲。他那是遍地撒网,想捞到一个算一个……” 许岚秋和白叶一路上,谈天说地,仿佛一眨眼的功夫,马车便来到白马寺。 白马寺,香火鼎旺,来往的善男信女倒是络绎不绝。许岚秋注意到,有不少姑娘家是来此许姻缘的,寺庙门口的上百年的老榆树,挂满了大红色的布条,随风飘舞。 “给,岚秋,你也来许愿吧!”白叶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将一条红布条放到许岚秋的手上。 许岚秋垂眸,瞥了一眼红布条,她浅浅笑道:“我是替我祖母还愿来着,不是来求 姻缘的……” 白叶望着满树的红布条,她在琢磨着自己要把红布条挂在哪个枝丫上比较妥。随后,白叶侧过头去,对许岚秋勾唇道,“那又如何?两者并无矛盾。你可以先许愿后,再去替你祖母还愿也不迟!” 许岚秋被她给说动了,便将自己的红布条给系在一个树枝上,风一吹,红布条便随着微风摆动,甚是好看。她瞧见白叶正双手合十,正认真许愿。 她也忍不住随着白叶的动作,双手合十。许岚秋在心底默念道,“只愿他,此生健健康康,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即便赵玄璘要迎娶的是萨雅公主,可许岚秋仍是希望他过得安好,顺心。许岚秋从未这般爱一个人,只有赵玄璘!是她爱到深入骨髓,奉若珍宝的男人! 须臾后,白叶抬眉,望着白马寺后山,那山上风景独好,火红色的枫叶映红了眼。白叶便对许岚秋勾唇道,“岚秋,我上那枫树林瞧瞧,你先到殿内上香替你祖母还愿,待会儿,你到山上的忘忧亭来找我!”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好……”她也正有此意,想到枫树林底下走走散心。 白叶带了两名丫 鬟,便往白马寺的后山小山路走去。许岚秋则是进了白马寺的正大门。大殿内,香烟袅袅,殿内供奉着观音菩萨,和几尊镀了金的罗汉。 纤儿将果品摆在了供桌上,许岚秋轻咬红唇,她还是不甘心,想看看到底赵玄璘是否会真的迎娶萨雅公主。 许岚秋静下心来,双眼紧闭,开始往地上掷筊,不料,掷出来的结果是阴面,这意味着吉凶参半。她皱了皱眉头,又投掷一回,依然是两面都是阴面…… 她神色一僵,难道说,赵玄璘娶萨雅公主已成定局?许岚秋望着两片红色的筊,在心底苦笑,看来,自己还是没那个福分,和他一世一双人。 倘若萨雅成了赵玄璘的王妃,自己若想嫁给赵玄璘,也就只有当小妾的份……到时候,只怕会搞得裕亲王府鸡犬不宁。再者,她现在大仇未报,还未看宁国公府走向没落…… “姑娘……”纤儿望着地上的筊,忍不住劝道,“世上之事都有因果,奴婢相信,您跟裕亲王,有情人一定会终成眷属的!” 许岚秋淡淡一笑,将那两个筊给放回原位。她面色平静,开口道:“我们还是去枫树林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 姑娘,你的绢帕掉了 山路两旁野花盛开,秋雨过后,被雨水冲刷过后。花儿更有朝气。许岚秋随手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放在鼻前闻了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时候在百花城,赵玄璘亲手为她编制的桂花花环。当初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悲伤。 她当时的确是非君不嫁,满心满意就只有赵玄璘了。可如今却…… 许岚秋失神地想着,纤儿便开口道:“姑娘,你看这些野花生命力多顽强啊,从泥土中长出来,风吹日晒雨淋,却是如此美丽动人!”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熠熠的光。 许岚秋点头,若有所思道:“其实人也一样,即便是艰难险阻,人的生命力也犹如这野花般的顽强……”她寻思着,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回,断然不能再为了赵玄璘这般萎靡不振下去。 许岚秋抬起头来,一张俏丽的脸庞也有了光彩。 “姑娘,你的绢帕掉了!”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如清泉般好听的声音。 纤儿却回过头去,瞪着眼道:“喂!这种什么绢帕掉了之类的伎俩,在我们家姑娘这里是行不通的!” 许岚秋也回过身去,她抬眉,瞧见眼前站着一位身穿玄色 衣裳,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他的双眸犹如天上星辰般璀璨夺目,令人着迷。 男子双唇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橄榄绿色的绢帕,笑道:“这绢帕原来不是你们的啊?那我收起来了!” “且慢!”许岚秋急忙喊道,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绢帕被陌生男子拾了去,她便解释道:“这绢帕的确是我的,上面的针脚细密,用的是平绣。图案则是鸳鸯戏水,还有两朵莲花,不信你打开仔细瞧瞧……” 男子打开绢帕,核对一下许岚秋所说的信息,点头道:“唔,和你所说一致。既然绢帕是你掉的,那便还给你!” 许岚秋浅浅而笑,道:“多谢公子!不过,岚秋想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那男子淡淡笑道:“我是安乐侯沈梁之子,沈霄,敢问姑娘芳名?” 许岚秋当然知道沈梁了,沈梁只是皇亲国戚,是当年和许玥一同在后宫的沈凝霜的父亲。她对他也只有一个印象,那便是敦厚老实,而她也记得沈梁有个儿子,那就是沈霄,能力出众,博学多才,担任工部员外郎一职。 “小女子名为许岚秋,今日随挚友一同来白马寺烧香 拜佛……”许岚秋微微一笑,她的仪态看起来温柔贤淑。 沈霄盯着许岚秋那张白皙细嫩的脸庞看得入神,他觉得许岚秋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很想亲近她。 他想着,前几日,他父亲让他自己挑选合适的成亲对象,给他往房中送来一大堆的待字闺中的姑娘画像。没准送来的画像中,就有许岚秋,是他自己忽略了…… 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白叶佯装生气状:“好啊!岚秋,我在忘忧亭等那么久,结果却在此,跟俊美小生插科打诨!” 许岚秋听得出来白叶不过故意说气话罢了,她眉眼弯弯,带着笑:“白叶,此人我也才刚认识,我绢帕掉了,他帮我捡起来罢了。” 就连沈霄自己也觉得尴尬,便上前一步,作揖道:“姑娘,你别误会什么,我和许姑娘清清白白……”他可不想给许岚秋带来任何的麻烦,更不想让许岚秋的声誉受损。 白叶见这位公子如此较真,便勾唇笑道:“好了我也就拿你们两个开玩笑罢了,你们可别当真!” 许岚秋眨了眨眼睛,道:“唔,的确不会当真。不过,你不 是要在忘忧亭等我?” 白叶甩了甩袖子,她面色绯红道:“这边有蚊子,我快乐死了,就想早点回去!咱们别去什么破亭子了,索性一块回去。” 许岚秋望了望天色,她也点头道:“好,也该下去吃斋饭了。” 沈霄听了,顿时温和笑道:“正好,我也肚子饿了,想同你们一同下山吃斋饭去!”沈霄的视线一直盯着许岚秋,他瞧着她长得并不算惊艳绝伦,可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欢喜,就连心跳也莫名加快。 “你?这恐怕不方便吧!毕竟男女有别……”白叶却不怎么同意。她想要清净一些,可不想和谁一道吃斋饭。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都是善男信女,能在此见面就说明是一种缘分!”沈霄一本正经道。 白叶看了看沈霄,见他满心满眼都是许岚秋,白叶似乎明白什么。君子有成人之美,白叶微笑道:“好啊!那就一同吃斋饭!” 没过多久,他们几个人便来到山脚的一家斋饭馆,名叫玄音斋。许岚秋随白叶坐了下来,沈霄坐在她的对面。 桌前摆的是几碟极为简单的斋菜,一道是青葱炒豆腐,一道是 酸辣土豆丝,另外两道则是,醋熘白菜和拍黄瓜,外加一碗紫菜汤。 白叶抿了抿唇,若不是许岚秋喜欢吃斋饭,她才不会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会儿,白叶也专心低头吃起斋饭。 许岚秋很喜欢玄音斋的饭菜,尤其是这里的芥菜饭,苦味里带着丝丝的甜味,让人回味无穷。她又想起了赵玄璘,所带给她的种种回忆,叫她又苦又甜,她终究还是不忍放下,心里念的想的全是他! “许姑娘,来,吃菜!多吃一点,你太瘦了!”坐在许岚秋对面的许霄,完全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了,忙一个劲儿地给许岚秋夹菜。 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碗都快堆成小山了,全是菜。许岚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沈公子,还是让我自己夹菜吧!我不喜欢这样……” 沈霄闻言,这才乖乖地专心吃饭。白叶看到他这幅样子,忍俊不禁,她寻思着,沈霄是对许岚秋一见钟情了吧,否则也不会这么讨好许岚秋。 想到此处,白叶心底竟闪过一丝的失落感,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提亲,也还没人心悦于她。白叶忽然有种羡慕许岚秋的感觉。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定下婚期 从玄音斋走出来后,许岚秋抬头望着远处的天,她轻言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府了。” 谁料,沈霄眸光微闪,摇着折扇,说:“在下听闻,京都的吟雪楼,来了个戏班子,曲艺绝妙,那边的龙井茶,润喉甘甜……二位姑娘,不如在下带你们去如何?所有开销记到在下的账目上!” 白叶嘴角上扬,笑着道:“好啊,我最喜欢听曲子,吟雪楼的芸豆糕也很好吃呢!”她又看向许岚秋,劝说道:“岚秋,你整日愁眉苦脸的,也该听些曲子,定能让你舒展眉头。”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不了。你们去就好。我有些乏累了,想回府歇着。”她拒绝他们二人的美意,她寻思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许岚秋知晓,她是有心结未解开,能解开心结之人,也只有赵玄璘。 再者,许岚秋善于察言观色,她瞧着白叶对这位沈公子有几分意思,倒不如让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自己便不去凑热闹了。 “啊?你不去?”沈霄深感意外,他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他皱眉道,“既然许姑娘不去,那么在下也不想去!” 白叶斜睨了沈霄一眼,不屑道:“不去便 不去,你以为我稀罕同你一道去啊。” 两人像是互看彼此不顺眼似的,互不相踩。许岚秋看到他们二人如此,又忍俊不禁道:“好了,那我们便一同回去。” 一路上,沈霄时不时找话题,想逗许岚秋一笑,可许岚秋却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脸罢了。沈霄此举,则是被白叶嫌弃到不行,还说他是登徒浪子。 转眼间,许岚秋便回到宁国公府。这一趟出行,她的心情倒是好些,可只要心一静下来,便会想起赵玄璘。 入了夜,四周寂静,宁国公府被一层柔和的月光所笼罩着。 许岚秋趁着夜深人静,便独自一人提着酒坛子,爬上屋顶。高处不胜寒,特别是入了深秋,更觉得凄凉无比,可即便再如何的冷,终究抵不过自己内心的寒冷。 仰头痛饮几口酒,许岚秋红了眼圈,她低喃道,“为何……为何当我准备把心交给你的时候,你却要迎娶他人为妻?” 这酒入口苦涩无比,直抵喉头。许岚秋双颊泛起红晕,她又喝了好几口,只觉得借酒浇愁愁更愁! “秋儿,别喝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 许岚秋回头一看,果然 是赵玄璘,她轻笑一声,道:“原来是你,你来作甚?你……不是应该去陪你的萨雅公主么?”若非沾染了几分醉意,她根本不会对他耍脾气。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和她的婚期定在本月十五。”赵玄璘沉声道,他的心也不好受,他知道是自己辜负了她,违背了当初的诺言,可他亦是无奈之举。 许岚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抓住对方的衣襟,质问道:“赵玄璘,你为何不抗旨呢?你不是说,你此生非我不娶么?” 赵玄璘夺下她的酒坛子,万般无奈道:“若是我不娶她,可能便是你入宫为妃,你叫我如何选择?” 许岚秋不禁反问自己,若是换位思考,把自己换做是赵玄璘,又该如何选择? “是啊,我该如何选择呢?”许岚秋低头,喃喃道。忽然,一阵秋风吹过,她的身子徒然一抖,猛地晃动几下,整个人便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不受控制地向后倾斜。 彼时,赵玄璘心头大震,他忙飞身向前,及时张开手臂,将许岚秋给紧紧地抱住。许岚秋依偎在他的怀中,安全落地。 借着柔和的月光,赵玄璘才发现,许岚秋 的眼角竟有几滴泪痕。自责和内疚同时涌上心头,赵玄璘艰难开口道:“秋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我如何做,你才会原谅我?” 许岚秋双眼迷离,她轻笑,道:“那等我亲手摧毁宁国公府后,我便什么都不要,只求你能带我远走高飞!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她的笑容看起来,凄美而动人。 赵玄璘点头,答应她这不着边际的要求,“好,我答应你。我到时候会带你离开。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外桃源!” 这是两人共同的约定,赵玄璘也希望,那一日能尽快到来。望着眼前这个迷人而美丽的姑娘,赵玄璘再也忍不住,他低下头,双唇覆在对方的唇瓣上。 甜蜜而苦涩的吻。许岚秋却情不自禁地跟他一同拥吻着。片刻后,赵玄璘才放开许岚秋,他怀中的人儿,微微地喘气。 赵玄璘用手抚了抚她柔软的秀发,轻声道:“很晚了,别喝酒,好好歇息。”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她会身体不适,他希望她能平安健康。 “嗯,我知道了!”许岚秋点头如捣蒜。赵玄璘又将她给抱起,趁着无人注意之际,将许岚秋给送回闺房。 细心的赵玄璘 替许岚秋掖了掖被子,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许岚秋却抓住他的手,低喃道,“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赵玄璘亦是点头,“好。”说到做到,赵玄璘果真坐在床缘,他握着许岚秋犹如柔荑般细嫩的手,时刻陪在她的身边。 直到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熟睡过去,赵玄璘才站起来,悄然离开。 次日,许岚秋从睡梦中醒来,她依稀记得,昨夜,她喝得有些醉,还碰到赵玄璘。赵玄璘告诉她,说本月十五,他便要迎娶萨雅公主。 许岚秋揉了揉太阳穴,她头有些疼,是昨夜饮酒的缘故。她不禁发出疑惑,“昨夜所遇见的,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许岚秋猛地摇摇头,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境,他们二人的婚期还未定。 登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红雪急匆匆跑来,她急切道,“不好了,姑娘,奴婢听说,裕亲王和萨雅公主婚期定在本月十五!” 许岚秋脸色一僵,她才知道,昨夜所发生之事,并非梦境,是赵玄璘亲口告诉她,他们要成亲了!就连婚期也定下了!极??为讽刺的是,新娘另有他人。 “他果真要娶她了……”许岚秋喃喃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 彼时,纤儿端着一盆干净的清水走进屋内,她听见了许岚秋和红雪之间的对话。纤儿有些不满道:“哎!红雪,你不该告诉姑娘此事,昨日咱们姑娘才去了一趟白马寺,心情好不容易才好些,你又偏偏同她说这些!” “纤儿!谁说我心情不好了?”许岚秋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她笑道:“两国联姻……于国于民,都是幸事,我该高兴才是。” 纤儿最是了解许岚秋,她望着许岚秋,竟觉得许岚秋并非是在笑,而是在哭,她家姑娘,肯定是言不由衷的,想必心里头定是不好受…… “姑娘,您还是先洗漱吧!”纤儿将那盆清水给放下,许岚秋便开始洗漱。 时光如梭,转眼已到了九月十五。裕亲王府一片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人来轿往,宾客如云,无论是佣人丫鬟们都忙碌非凡,一片热闹景象。 礼成后萨雅公主便被人送入宽大静谧的喜房,房内大红喜烛,成双成对。果盘上放着堆成小山坡的红枣和红皮花生,寓意着早生贵子。 身穿凤冠霞帔的萨雅公主正坐在牙床上,头上的凤冠流光溢彩,极为夺目,凸显她高 贵的身份。她那一张似芙蓉般艳丽的脸, 被大红盖头给遮住,萨雅公主翘首以盼,正等新郎官来揭开。 可她左等右等,依然不见有人来,萨雅公主眼瞅着外面好像安静许多,更觉得奇怪。萨雅公主略略焦虑的双眸闪了闪,喜袍被她拽在手里起了微微的褶皱。 她忍不住问道:“春桃,你说,裕亲王怎么还不来?客人们好像都走了吧?”她心中惴惴不安,只担心,赵玄璘会逃婚。 “公主殿下,您再耐心等待,裕亲王正在送客呢,说不定正在来的路上……”春桃柔声劝道。 “不行!我要出去外头找他!”萨雅公主索性掀开红盖头,她正准备出去。春桃忙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丫鬟一同拦住她。 “公主,别出去,这哪有新娘子自己跑出去的道理……”春桃急忙劝道。 “别拦我,说不定,赵玄璘早就跟那姓许的丫头私奔了!我可没那么傻,坐在这儿傻等!”萨雅公主把红盖头给丢到地上,她一把推开那几个丫鬟,正欲拉开房门。 谁料,房门竟被打开了。是赵玄璘出现了!彼时,作为新郎官的赵玄璘身穿一袭大红 色喜服,衬得他的脸色更加白皙红润。赵玄璘本就长得如谪仙般颠倒众生,穿上喜服后的他,更加勾人心魂。 “夫君,你来了!”萨雅公主眼前一亮,她眉眼里带着笑意,又娇滴滴道:“人家原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们先出去……我跟公主,要喝交杯酒!”赵玄璘对那些下人们开口道。 那些下人们不敢不从,况且他们早就受够了萨雅公主的蛮横无理,此时他们如释重负,忙急匆匆地从房中退出。 屋内只剩下萨雅公主和赵玄璘两人。赵玄璘眼神清明,提着一壶酒,迈着步伐走到桌前去,他亲手倒了两杯满满的酒。 赵玄璘勾唇道:“公主,在我们大魏,但凡成亲,都要喝下交杯酒,夫妻二人才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萨雅公主当即好像失神了一般,望着他那双深邃幽暗的双眸,痴迷道,“夫君,我终于嫁给你了,你可知,我盼着一日,盼了许久……” 赵玄璘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把酒杯递给萨雅公主。烛火摇曳,两人端着酒杯,喝下这一杯交杯酒。 萨雅公主身娇体软,往赵玄璘的身上贴了过去,颤颤 的一声道:“夫君,让我来替你解开衣带……”话音刚落,她自己却忽然扶着头,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 “奇怪,我怎么觉得,好……困啊!”萨雅公主眉头紧蹙,她眼皮一直在打架,便不由自主地阖上双眼…… “公主不胜酒力,为夫扶你到床上歇息。”赵玄璘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他毫无感情地抱起萨雅公主,放到床上去,替她掖好被子。 赵玄璘早就做好准备,他袖中藏好了药,趁着她不注意时,往喜酒里放了蒙汗药,好让自己安然度过一夜。他根本不稀罕什么驸马爷,自然也不稀罕什么春宵一夜。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他所意愿的。 望着床上那睡得死沉的女子,赵玄璘面无表情,走出了房门。他抬头看了看外头朦胧的月色,情不自禁想起许岚秋坐在屋顶上喝酒的画面。他心道,今夜,许岚秋会不会为他而借酒浇愁。 宁国公府的清平园内,传来琴声阵阵。 是许岚秋坐在庭院内,正弹奏着一曲《长风叹》,只是今日的曲调竟有些婉转悲凉,在这秋风中,衬得琴声更是寂寥无比。 “姑娘,很晚了,该 歇着了。”纤儿担心她会受凉,便好意劝道。 “我不困,你先去歇息吧……”许岚秋扬唇道,她心如古井无波,并未停下手中的琴。而纤儿无奈摇头,只好回屋睡觉。 忽然,此时一片枯黄的树叶悠悠飘下来,落在了她的伏羲琴上,许岚秋猛地抬头,瞧见树梢上竟有一抹身影,如此熟悉。只不过,那人不再是一袭白衣,而是红得刺眼的喜服。 秀眉微微拢起,许岚秋挑眉问道:“你不去陪你的新娘子,跑来此处作甚?”那话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醋意。 赵玄璘唇角轻勾,道:“我来看我日后的新娘子!”他这一笑,勾人心神,迷倒众生。 许岚秋斜睨一眼,冷声道:“谁要做你的新娘子,趁早打消你的念头!”她抱起琴,正欲往屋内走去。 “等等!”赵玄璘拦住许岚秋的去路,他莞尔笑道:“不如,我舞剑,你弹琴,如何?” 许岚秋犹记得那一回,在群英宴上,他们二人,一人弹琴,一人舞剑,那一曲《长风叹》合作得天衣无缝,惊艳在场的所有人。 随即,许岚秋默不吭声,便将手中的伏羲琴再度放下,双手抚琴。 第四百二十八章 我只信我所看到的 悠扬悦耳的琴音,犹如山泉一般,潺潺而流……赵玄璘将自己随身携带在腰间的软剑给取下,一招一式,风雅绝尘。 院中有两株桂花,月白色的花瓣翩然而落,洋洋洒洒,甚是唯美,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许岚秋望着赵玄璘,她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只愿这么一直看着他。 良久,赵玄璘才停下剑,他走到许岚秋的面前,他深情款款地看着许岚秋,道:“秋儿,虽说我与萨雅公主已成亲,可我向你保证,我娶她,只是为了大魏,绝对不会跟她有夫妻之实!” 他的话还能信吗?许岚秋神色一怔,她心道,他的话还能信吗?曾经他也在她的耳畔允下诺言,此生非她不娶,可如今,他娶的却是别人。 “我不会信你所说的,我只信我所看到的。”许岚秋勾唇道。她曾憧憬过,也曾失落过,如今,许岚秋不会再轻而易举便被他的三两句话所撼动。 “好,我会用时间向你证明。”赵玄璘郑重道,那么久了,他都等了,也不在乎花费多长的时间,他抬头望着皎洁的圆月,又道:“很晚了,你歇着,我 改日再来看你。” 旋即,赵玄璘飞身而起,他飞上屋顶,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许岚秋转身回房,当她躺下时,才惊觉,今夜她一直都期盼着赵玄璘能出现。像是某种默契似的,他们两人有太多的灵犀相通。想必,赵玄璘会按照他自己允下的承诺,不会对萨雅公主动情…… 翌日,天刚微亮,裕亲王府依然一片喜气洋洋。金灿灿的阳光,照在窗上的大红喜字上。 赵玄璘却是在书房内度过一整夜的。忽然,他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听见萨雅公主在门外大喊大叫:“赵玄璘,你给我出来!” 饶是对方的喊声如此之大,赵玄璘仍是从容不迫,他稍微整理自己的墨发,才走去开门。 萨雅公主凤眸微瞪道:“昨夜,是你故意把我灌醉,再跑到书房躲着我……你觉得你这样做过分吗?” 赵玄璘眉目清冷,缓缓勾唇道:“公主殿下,我心中早有所属,若非你要求你父王,威逼我大魏国,我又岂会娶你为妃?我所作所为,并非过分之举,而是,尊重你!不敢轻易冒犯公主 !” “你胡说!我与你如今是夫妻关系,怎么能算冒犯我呢?你不能睡在书房,必须跟我回去……”萨雅公主胡搅蛮缠,抓紧赵玄璘的手臂,打算把他带走。 可赵玄璘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即便萨雅公主如何用力,也撼动不了赵玄璘。 忽然,萨雅公主抬眉,她的目光看向书房内。往书房里望去,地上铺着锦被和绣花枕头,想必,赵玄璘在成亲之前就打定主意,不愿与她同房。 “好啊!赵玄璘,你一开始就打算要辜负我,对吗?你想让我守活寡,否则也不会在书房里打地铺了……”萨雅公主脸色更是黑沉,她的心在这一霎那跌落谷底。 “我说过,我不想跟你成亲,我之所以娶你,是因为陛下赐婚。我不得不从!”赵玄璘冷声道。 萨雅公主一听,双眼泛红,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委屈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怎么可以……呜呜……” 她的心犹如刀割般难受,萨雅公主是被她父王宠溺惯了的,从小像是浸在蜜糖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萨雅公主用 拳头,用力去捶打赵玄璘的胸膛。赵玄璘也任由她撒气,并未还手。 突然,赵玄璘神色泠然,他从怀中取出一柄软剑,那剑刃闪着渗人的寒光,他把剑递给萨雅公主,又道,“你若是真的恨我,大可以一剑刺死我!我赵玄璘决不反抗。” 萨雅拿起剑,她颤抖着手,将那柄剑抵在赵玄璘白皙的颈间,可她迟迟未动手,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她多恨,恨这个男人如此的薄情寡义,对她如此的狠心无情! 终于,萨雅公主右手一松,那柄软剑掉落在地。萨雅公主心碎不已,她红着眼,哽咽道:“可我下不去这个手,我若是当真杀了你,岂不是真的成寡妇了……” 赵玄璘望着萨雅公主,他当然知晓萨雅公主是真心实意地爱他。他心中只容得下许岚秋一人,他不想对不起许岚秋,只好辜负萨雅公主对他的心意了。 “对不起,萨雅……是我对不起你!”赵玄璘愧疚道,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的怜意,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深爱他的女子。 “赵玄璘,我告诉你,你即便不爱我,我也不会跟你和离的!我生是你的人 ,死是你的鬼,你休想抛下我去娶别的女人!”萨雅公主怀着恨意,她的眼神是如此的痛恨。她爱这个男人,也恨这个男人。 “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赵玄璘苦笑。他料定,萨雅公主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两个人只有相互的折磨。 凭借着他对萨雅公主的公主,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会加以报复。他和她注定是要纠缠不休了。 “哼,你明白便好。若是让我发现,你跟许岚秋有任何的瓜葛,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萨雅公主提早放了狠话。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怕一个许岚秋。 赵玄璘一言不发,他知道他的人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或许,他的运气向来比别人要差一些。在许岚秋的上一世,却眼睁睁地看着许岚秋嫁给先帝,而后,许岚秋重生,他却只能迎娶别的女人…… 此时,萨雅公主转过身去,她咬牙道:“我希望你尽早搬回房,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何时会对许岚秋下手!”她这一句话,是在威胁赵玄璘,只有给他一个警告,才能让赵玄璘对她有所重视。她可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第四百二十九章 请旨剿匪 赵玄璘闻言,眉头紧锁,他陷入两难中,他不想跟萨雅有夫妻之实,更不想做出任何对不起许岚秋的事情。昨夜,他也跟许岚秋允下诺言,断然不会再食言。 他望着萨雅公主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接下来他的日子应该没那么好过。心烦意乱的赵玄璘,便决定要先入宫,他还想跟皇上商讨国家政事。 不多时,赵玄璘便入宫面圣。 勤政殿内,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赵覆之,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忽然,他的耳畔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启禀皇上,裕亲王求见!” “传他进来。”赵覆之沉声道。他可记得,昨夜可是赵玄璘迎娶萨雅公主的好日子。可这位新郎官,却没怎么享受新婚燕尔的时光,反倒跑到宫里。赵覆之心道,赵玄璘肯定是有事来找他商议,说不定还是跟萨雅公主有关。 须臾间,赵玄璘已来到勤政殿的殿内。赵玄璘对着赵覆之行君臣之礼,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他剑眉微蹙,神色凛然,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 赵覆之抬手道:“皇叔免礼!”赵覆之走下来,来到赵玄璘的面前,他细细地打量赵玄璘,半 晌, 才问:“皇叔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难道,皇叔昨日洞房花烛夜,过得并不如意?” “皇上,微臣说过,微臣和萨雅公主成亲,只是为了大魏的江山,为了大魏的百姓。娶她,本就是违背自己的心意,微臣断不可能会再勉强自己,和她同房……”赵玄璘倒是隐瞒自己心中所想,在赵覆之面前直言不讳。 “皇叔……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若是萨雅公主跟她父王告状,岂不是会怪罪于你?”赵覆之蹙眉道。 赵玄璘向前一步,他面色自如,道:“皇上,今日清晨,微臣已经试探过公主。微臣将剑给了她,可她却不忍动手伤害微臣,自然也不敢跑去跟她父王告状。她不会让微臣陷入绝境……” 心思缜密,果然是裕亲王的作风!赵覆之暗自欣赏起他这位皇叔了。他笑道:“可万一她真的动手伤了皇叔呢?皇叔岂不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赵玄璘淡淡道,“不瞒皇上,若真是如此,微臣也绝无怨言。微臣本就辜负了她,即便是被她刺死,亦是微臣活该……死不足惜。” 说到此处,赵玄璘抬眉,继续开口道:“皇上,微臣听闻,圣女 山上,最近出现一群土匪强盗,专门打劫良民,搞得百姓不得安宁……” 赵覆之敛了敛眉,问:“所以?” “所以,微臣主动恳请皇上,下旨让微臣带兵前往圣女山去围剿土匪。还给大魏百姓安宁,惩恶扬善!以儆效尤!”赵玄璘说得极为地恳切。 赵覆之微微一怔,他想到,赵玄璘如此积极要去铲除土匪,难道是另有缘由?他心道,或许,赵玄璘是想避开萨雅公主吧。若是远离京都,也便有一段时间可以避开萨雅公主。 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早晚是要面对萨雅公主,总不能一辈子都找借口不见。 “皇叔,朕明白皇叔带兵围剿土匪,真正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避开萨雅公主。可等到铲除土匪之后呢?你难道要规避她一辈子么?”赵覆之反问道。 然而,赵玄璘却故意避开赵覆之的问题,他神情恳切,沉声道:“皇上,微臣一心只有大魏,求皇上成全!” 赵覆之见状,无奈地摇头,他知道,赵玄璘是为了大魏才做出牺牲。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先成全他。至于日后之事,等日后再说。 “好!既然皇叔对 大魏有这份心,朕便成全皇叔。即日起,带兵去圣女山,围剿土匪!”赵覆之同意赵玄璘的请求。 赵玄璘躬身行礼到:“谢皇上成全!微臣感激不尽!”能避开一段时间亦是好事,赵玄璘根本不想面对萨雅公主,他能躲多久,便躲开多久。 而此时,在宁国公府的清平园内。 许岚秋从房中出来,她抬眉,望着眼前的桂花树。她仍记得昨夜,赵玄璘来到庭院,手持软剑,配着她的琴音,挥洒自如的舞剑。 他和她是最为的默契,一琴一剑,搭配得天衣无缝。许岚秋和他情意绵绵,她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对方的痴情几许。 不明所以的纤儿,忽然问她道:“姑娘,我昨夜,好像听见院子里有声响,好像是裕亲王的说话声……他真的来了吗?” 许岚秋淡淡勾唇道:“唔,他来了,又走了。好似一场梦。” 纤儿望着许岚秋,她觉得最近许岚秋都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她说的话,反而令人不太可信。纤儿又喃喃道,“可裕亲王,昨夜不是大婚吗?他怎么可能来呢?” 许岚秋话题一转,她望着远处,轻声道,“纤儿,你还是随我去跟老太 太请安吧!”话音刚落,许岚秋便抬脚往慈安堂的方向走去,纤儿便进步跟上。 秋风瑟瑟,树上吹落几片枯黄的落叶。慈安堂的庭院内,摆了几盆的菊花。它们开得正盛,随风飘摆,带来阵阵的清香。 而许岚秋心道,老太太的庭院原本是没有这几盆菊花,不知今日是谁送来的呢?下一瞬,许岚秋便听见柳氏的房中,传来阵阵的说笑声。 待走近了些,才听出来,竟然是安乐侯之子沈霄。这混小子怎么会来宁国公府?许岚秋只觉得惊奇。 她不太想看到沈霄,便打算调头,往许岚沁的院子走去。 “姑娘……且慢!”许岚秋的身后却响起宁嬷嬷的声音。宁嬷嬷笑道,“六姑娘,老太太要你进屋……” 许岚秋神色一怔,可她张了张嘴,只好一言不发地随着宁嬷嬷,进入屋内。 只听见沈霄跟柳氏谈天说地,柳氏笑得合不融嘴,她一看到许岚秋,便招手道:“六丫头,你来得正好。他是安乐侯之子沈霄!他与你年纪相仿,还说前几日跟你在白马寺见过面……” 许岚秋端的是一副礼貌客套的样子,她欠身,轻声道:“秋儿见过沈公子!” 第四百三十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许岚秋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微微一笑道:“是的,祖母,我便是在白马寺遇见他……”她说话之时,便发现沈霄目不转睛地在盯着她看。许岚秋心中暗道,莫非他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沈霄温和一笑:“不瞒老太君,我和岚秋姑娘,还挺有缘分的,当时还拾到岚秋姑娘的绢帕!”他偷偷地用余光去看许岚秋,她生的十分好看,清冷的眸子犹如天上的繁星,琼鼻红唇,皮肤润泽白皙,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一股轻灵之气。 柳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道:“哦?竟有此事?六丫头,你怎么未同我提起此事?” 许岚秋轻勾唇角道:“祖母,您那阵子精神头儿不好,我也就不曾提起。再者,当时不只是我,还有白叶姑娘也在白马寺,她倒是和沈公子相谈甚欢……” 许岚秋干脆拿白叶当挡箭牌,而沈霄并非木讷之人,他难免看出许岚秋对他并无此意,他也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沈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可柳氏拉着许岚秋的手,道:“六丫头,我与安乐侯的母亲蒋氏,情如姐妹,沈公子仪表堂堂,家世显赫,若是你和他 ……” 柳氏话还未说完,许岚秋便勾唇道:“祖母,我瞧见外头摆了几盆菊花,忽然想起来,我们花园里的白毛狮子和紫龙卧雪也开得正艳,祖母,要不咱们一道去花园赏菊如何?” 许岚秋眉头微微皱起,她知道柳氏素来爱乱点鸳鸯谱,而柳氏这么做,无非为了宁国公府的前景而筹谋。景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柳氏就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嗯,好啊,祖母许久未散心,今日,你们二人便陪我这把老骨头,出去外面转转。”柳氏笑眯眯地答应,她心里打着算盘,想给许岚秋和沈霄提供一个相处的机会。 穿过穿堂,过了垂花门,又走过一条蜿蜒的青石子路,他们来到宁国公府的后花园。 小桥流水,假山阁楼,幽幽的清风伴着淡淡的菊花清香,园内彩蝶飞舞,翠竹林立,百花盛放,点缀其间,美不胜收。 “祖母,看,那边的蝴蝶……”许岚秋挽着老太太的手,另一只手则指向不远处的方向,一只黄蓝相间的凤尾蝶,在花丛里飞舞着,甚是迷人。 “嗯,我瞧见了!”柳氏笑得合不融嘴,她瞧见沈霄步伐走得 快一些,走到她们的前面去了。柳氏便对许岚秋,道:“你不必理会我这个老太婆,快跟沈公子往前走。” 许岚秋并未离开柳氏,而是笑道:“我还是陪着祖母慢慢走,我就想陪在祖母身旁。”她巧笑嫣然,柳氏也拿她没辙。 这时,沈霄不动声色地从竹子上,折下几片翠绿的叶子。没多久,沈霄来到许岚秋的面前,他打开手掌,只见手心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竹叶编制而成的蚱蜢。 “岚秋姑娘,这个送给你!”沈霄嘴角噙着笑意。他对许岚秋的心意再明显不过了。 “嗯,我……”许岚秋本想回绝,可她又心道,只不过是一只蚱蜢而已,若是自己太过介意,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旋即,许岚秋坦然地接过沈霄手中的蚱蜢,嘴角浮上浅浅的笑意。 沈霄抬眉,望着不远处的菊花,若有所思道:“听闻,裕亲王府中有泉乡万胜等名贵菊花,乃是先帝所赐,叠球型,花开胜雪,美不胜收!” 柳氏笑了笑,道:“可不是嘛,裕亲王聪慧过人,深得先帝的喜欢。裕亲王乃人中龙凤,萨雅公主对他情有独钟,皇上亲自赐 婚,让他们二人喜结连理……” 许岚秋沉默不语,此事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可柳氏却偏偏戳中了她的痛处。不明所以的沈霄,却开口道,“是啊,此事晚辈也有听说,说是萨雅公主多年前,便对裕亲王芳心暗许了!” 柳氏点头,笑道:“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萨雅公主千里迢迢路遥遥,从大番国嫁到我们大魏,背井离乡,可见,她对我们的裕亲王深情几许!情意绵绵!” 许岚秋皱眉抿唇,心里头发闷,她自然晓得,赵玄璘迎娶萨雅公主,乃是无奈之举,若非赵覆之威逼利诱,根本不会促成此事。都道萨雅公主痴情,谁知道那萨雅公主是多么蛮横无理。 彼时,沈霄察觉到许岚秋的脸色有些不对,他又道:“对了,我听闻,前段时间,萨雅公主还到宁国公府,找岚秋比武,可有此事?” 许岚秋似是愣了一下,她的笑容颇有苦涩,轻声道:“确有此事,她来找我比武,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唆使。泼我脏水,说我勾引裕亲王……最后,一掌将我打伤。” 沈霄倒吸一口凉气,他关切道:“那你没事吧?可有落下 什么病根子?” 许岚秋摇头,道:“无恙,我向来命硬,遇到多少凶险之事,总能逢凶化吉……”说罢,许岚秋又意味深长地望向柳氏。 柳氏神色一惊,她忽然半俯身子,捂住胸口道:“我乏累无力,需回屋歇息了。你们二人继续赏花!不必理会我这老古董……” 柳氏遂命身边的丫鬟扶着她回慈安堂。而沈霄见柳氏离开后,又看向了许岚秋,他斗胆问道:“岚秋姑娘,方才我看你脸色不对,难道你对裕亲王……” 沈霄欲言又止,他望着许岚秋那双似水的眼眸,想知道她到底跟赵玄璘是否有关系。沈霄先前也打听到不少关于许岚秋的传言,听说,景王和裕亲王都对许岚秋爱慕有加,二者都曾上府门提亲,只是,许岚秋迟迟未点头。 “沈公子,你不必打听了。我暂时还未有婚配的想法,我祖母年迈多病,身子大不如前,我想多留在宁国公府,照顾她老人家。”许岚秋语气淡薄。 她眉眼间有一种生人勿扰的冷淡之气,沈霄一下子被怔住了,他又回过神来,作揖道:“岚秋姑娘对老太君孝心感人,令沈某佩服不已!” 第四百三十一章 赠他平安符 “嗯,沈公子过奖了。”许岚秋淡淡一笑,她的目光飘向了远方盛开淡紫色菊花。她的心思似乎不在沈霄身上,沈霄只需一眼,便能看出来了。 “在下告辞。”沈霄浅笑道,他认为,像许岚秋这般非凡的女子,断然不可太过心急,物极必反,若是自己表现得太急切,只怕会惹得许岚秋反感。 沈霄便离开宁国公府,送走他之后,许岚秋如释重负。 是夜,月明星稀。许岚秋站在窗台前,望着幽静的月色,她心中想着,赵玄璘今夜应是不会来,毕竟他与萨雅公主是新婚燕尔,若是往这边跑,被人发现,只怕会落人话柄。 “秋儿!”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许岚秋抬眼,看到树梢上多了一道人影,衣袂随风飘动。此时赵玄璘只是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看她,并未到她的闺房。 “你难道不怕被人看到么?打翻了某位公主的醋坛子,毁了王爷的清誉,可不妥……”许岚秋眉头紧蹙道。 “秋儿,我来是同你告别的,那圣女山土匪猖獗,打家劫舍,欺负良家妇女,我奉皇上之命,前去剿匪!”赵玄璘低着嗓音对她说道。 “剿匪?那… …岂不是深入虎穴?”许岚秋脸色更沉了些,她担心他此行会遭遇什么不测。她近日来也听到不少关于圣女山土匪一事,那些土匪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杀了不少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我坐以待毙,那些贼人只会更加猖狂。”赵玄璘握紧拳头,愤懑道。 “可你刚成亲,若是遭遇什么不测,萨雅公主岂不是要守寡?”许岚秋凤眸微挑,又道:“她难道愿意看你去冒险?” “哼。”赵玄璘冷哼一声,他薄唇轻启道:“守寡总比让她守活寡来得强,我若是死了,她还可另寻良人,改嫁得了!” 许岚秋从赵玄璘那淡薄的语气,听出赵玄璘根本不爱萨雅公主。由此可见,赵玄璘是故意向皇上请命,前往圣女山剿匪。没准,便是为了躲避萨雅公主。 “你……为了大魏,牺牲够多的了!”许岚秋的眸中闪过一丝的心疼,她才发现自己深爱着这个男人,也不愿看他去奔赴险境。 “你且放心,我会为了你,活着回来!”赵玄璘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又道:“我还等着你,想娶你过门……” 许岚秋红唇一抿,随即,她转 身,从房中的一个木匣子中取出红色平安符,她将那平安符从窗口丢给赵玄璘。赵玄璘稳稳地接住那个平安符。在月光下,那平安符闪烁着柔和光晕。 “这是我从白马寺求来的平安符,赠与你!”许岚秋柔声道,她的眼底有着万般的柔情,她是舍不得看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又不表露出来,只希望通过这平安符,来传达她对他的关心。 “嗯,我会好好珍藏它的!”赵玄璘握紧手中的平安符。他很少收到她所赠送的东西,也会格外珍惜这个平安符。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是有人来了。赵玄璘的耳朵素来灵敏,他忙飞身而起,消失在许岚秋的视野中。 “姑娘!”纤儿一手端着汤,一手推开房门。许岚秋闻到一股银耳燕窝羹的味道,她抬眉道,“你又给我送羹汤了?” 纤儿点头道:“是啊,奴婢近日看姑娘食欲不振,整日郁郁寡欢,脸色也比从前差些,奴婢便寻思着,给姑娘做些补气血的羹汤……” 许岚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纤儿真是有心了。” 纤儿望了望窗户,那窗户是开着的,有冷风从窗外吹进来 ,她皱眉道,“姑娘,窗户还是得关上,万一着凉可不好!” 于是,纤儿便放下那碗羹汤,走去关窗户。许岚秋坐下,端起那冒着热气的燕窝羹,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赵玄璘那张清冷的绝世容颜。她心中担忧道,也不知赵玄璘此去,何时才会归来了。 另一边,裕亲王府一片寂寥。 萨雅公主并非独守空房,而是跑到书房门口,守株待兔,她四下张望着,又担心赵玄璘发现她的身影溜掉了,她索性便推开书房,待在书房内。 果然,不消片刻,赵玄璘推开书房,他点亮房内的烛火,才发现自己的书桌前竟坐了个女人。萨雅公主身穿一袭红衣,凤眸微瞪道:“赵玄璘,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去跟那狐妖媚子幽会去了?” 赵玄璘慵懒地抬了抬眉,淡淡道:“公主若是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萨雅公主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哼,你今夜必须同我圆房,否则,我便书信一封,跟我父王告状去!他若是知道你如此怠慢我,势必会与你算账!” “哦,那你便去写吧。我不会阻拦你。”赵玄璘面色冷淡,他对她是一种冷漠至极的 态度。这桩婚事,本就是被迫的,他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你!”萨雅公主气得发抖,她正欲说话,而赵玄璘又勾唇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明日便去圣女山剿匪,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府内。” “什么?剿匪?朝廷命官那么多,为何要你一个裕亲王亲自出马?”萨雅公主心中起疑,她眼波流转,忽然想到什么,她又挑眉道,“赵玄璘,你分明是故意的吧?我们才新婚没多久,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 “对!是我故意向皇上请旨的,我想,我们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况且,为民除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赵玄璘冷声道。 他早就料到萨雅公主会有如此反应,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管,我也要去!你们大魏不是有句俗话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要跟你一同前往圣女山!”萨雅公主不依不饶道。 “公主大可不必如此!”赵玄璘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随即,一只手劈向了萨雅公主后颈部的一个穴道上。 萨雅公主猝不及防,被赵玄璘给弄昏迷过去。趁着她晕倒的时候,赵玄璘抱起她,将萨雅公主给送回房内。 第四百三十二章 萍儿求救 翌日,萨雅公主是被鸡鸣声给唤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之事。她才想起来,在书房内好像被赵玄璘给打晕过去。 “岂有此理!赵玄璘,你竟敢如此对本公主!”萨雅公主心中郁结至极,她掀开被子,打算去找赵玄璘算账。 “公主,不好了!”房门外,公主随身丫鬟湘儿急匆匆地跑进来。萨雅公主抬眼,用凌厉的双眼瞪着湘儿,问道,“究竟何事惊慌?” 湘儿脸颊泛红,气喘吁吁,道“奴婢听说昨夜,驸马在书房睡了一夜后,一大早天还未亮,便带着人马前往圣女山剿匪去了!” 萨雅公主没好气,摆手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赵玄璘昨夜便跟我说过此事,我本想随他一同前去,可他……罢了罢了!他不搭理我,我何必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闻言,湘儿却紧张道:“可万一驸马被土匪给砍死怎么办?我可听说,那些土匪杀人不眨眼。可驸马爷今日出门,才带了几个暗卫而已……奴婢是担心他会出事。” 赵玄璘生得俊美,连小丫鬟湘儿也对赵玄璘动情,只是,湘儿不敢表露出来。她暗自 担心赵玄璘的安危。 萨雅公主冷声道:“死了就死了吧!本公主自从嫁入裕亲王府,整日便跟守活寡似的,他赵玄璘何尝拿正眼瞧过本公主?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受人冷落!” 她心中有一股幽怨之气,正无处发泄,今日,萨雅公主是被赵玄璘给气得快吐血,才会赌气说出这一番话。 “好吧,奴婢知道了。”湘儿弱弱道,她原以为萨雅公主会带人去支援赵玄璘,却不料萨雅公主竟无动于衷。 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宁国公府,比往日更为平静。 许岚秋带着纤儿和红雪,正欲去慈安堂给柳氏请安。哪知,走到半路上,许岚秋竟隐约听见从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女子的求救声。 “求求老爷,放过萍儿吧!萍儿定当感激不尽……呜呜……”那哽咽的颤声,万般可怜,还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听得人心头发怵。 许岚秋咬牙,走到假山后面,才发现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丫鬟,脸上挂满泪痕,模样狼狈,令人心生怜意。而许珩正用手抓住那丫鬟如玉藕般白嫩的手腕。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白玉腰带已被 丢到地上…… 不用问,许岚秋便能猜到,肯定是许珩仗势欺人,打算欺辱这位娇弱的丫头。许岚秋挑眉,问道:“父亲,您可是在欺压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此刻,许珩恼羞成怒,对她怒喝道:“六丫头,不关你的事,快走!” 先前许岚秋曾用一招,用许玥的身份吓唬许珩,可如今,许珩似乎并不吃她那一套。大病痊愈后的许珩,又开始动了色心,对下人们动手动脚。 许岚秋秀眉紧蹙,好言劝道:“父亲,您若是执意如此,只怕,此事传入皇上耳朵里,怕会影响您的名声……” “皇上?皇上也会管我的私事?”许珩挑眉怒视道。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前几日,皇上最看不惯的便是逞性妄为,专横跋扈之人,父亲,您还不知道吧,前几日,皇上还将礼部侍郎李祥革职查办,收押大牢,正因为他欺负良家妇女,逼良为娼!” 此话一出,许珩面色大变,他咽了一口的口水,悄然拂去额间的冷汗。他自然晓得,皇帝要想治罪他们,只需要找个理由,便可随便处置。他们早就摇摇欲坠,朝不保夕了。 许岚 秋勾唇轻声道,“父亲,皇上早就对朝廷勋贵容忍已久,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父亲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哼!”许珩冷哼一声,他从地上捡拾起腰带,匆忙系上,便急匆匆地离开。 许岚秋的目光落在萍儿的身上,她认得萍儿,是宋氏身边的丫鬟。这许珩太人面兽心,哪个丫鬟都不肯放过,只顾着让自己舒坦。 若非她及时出现,只怕萍儿的清白难保。她上前一步,柔声道:“萍儿,你还好吧?” 萍儿惊魂未定,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略为凌乱的衣衫,她感激涕零,道:“多谢六姑娘出手相救,否则萍儿便被老爷给……呜呜……”萍儿说到这儿,哽咽了。 许岚秋明白萍儿此刻的心情,只因她也曾被柳氏和景王设计。那种心情,只有当事人才深有体会。 “哎,老爷觊觎我,也非一日两日,今日,他偷偷跟在我身后,我本想甩开他,可还是被他给抓到。老爷把我抓到假山……想逼我就范!”萍儿断断续续道,她抹了一把眼泪,心里仍有余悸。 “好了,别哭了。”说罢,许岚秋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这把 匕首,本是她自己用来防身所用,可自从经历过景王那事件之后,许岚秋便多了个心眼,时刻保持警惕。 彼时许岚秋把匕首送给萍儿,又叮嘱道:“这把匕首给你防身用,若是他真的敢再来骚扰你,你便用匕首刺向他胸口!” 萍儿手里握紧这把匕首,她轻咬嘴唇,盯着眼前的匕首,感到难以置信。这许岚秋可是许珩的女儿,可许岚秋却并无半点包庇父亲的意思,还反过来帮助她! “多谢姑娘!萍儿不知如何感激您……”萍儿颤声道,她怯怯地望着许岚秋。萍儿本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可竟能得到六小姐的如此照拂,令她十分感恩。 “好了,不必多谢,快收好。”许岚秋浅笑道。她摸了摸萍儿的脸颊,替她把泪痕给抹去了。 许岚秋只想,让身无缚鸡之力的萍儿,也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省得被许珩给欺凌了。她最看不得许珩如此人面兽心,只能力所能及地去帮助这些无辜的少女。 萍儿转过身去,离开此地。许岚秋幽幽地望着萍儿纤细的背影,只希望她真的能有勇气,去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再受到欺负…… 第四百三十三章 许珩被刺伤 站在许岚秋身边的纤儿,一脸不满,道:“哼,老爷真是越来越过分,老牛吃嫩草,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就想轻薄人家!” 许岚秋勾唇笑道:“纤儿,你这话若是被我父亲听了去,没准儿,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你!”许岚秋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纤儿罢了。 闻言,纤儿倒吸一口凉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道:“他才不会瞧上我呢,我姿色平平,哪里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再说了,府上比我长得俊儿的丫鬟多了去了!” 许岚秋打趣道:“那可不一定,你看秋蝉,我倒觉得你比秋蝉还要俏丽三分!” 纤儿脸色一红,道:“姑娘就会拿我说笑呢,我哪有那么好看,姑娘,您才是真正的美若天仙!” 站在旁边一直默不吭声的红雪,也开口道:“纤儿这话,我是赞同的,毕竟姑娘的姿色是有目共睹,否则我们家王爷也不会对姑娘痴情不改……” 一提起赵玄璘,许岚秋不免有些失神,不知他去了圣女山,能不能成功剿灭那帮贼人。她担心,赵玄璘会遇到什么危险,虽说他足智多谋,可圣女山的土匪 并非那么好对付,听闻,之前有官差带兵去剿匪,陷入他们的陷阱里…… 又过几日。夜里,明月皎洁,星辰璀璨。 抬头望月,许岚秋才发现,自己竟思念起赵玄璘了。今日是赵玄璘离开京都的第三日。 “姑娘,出大事了!老爷被人刺杀了!”这会儿,红雪从外头跑进清平园的庭院内,嘴里大声喊着。 “什么?我父亲被人刺杀?凶手到底是谁?到底是何仇怨?”许岚秋惊愕道。她想来,许珩也就贪图美色,往日里也就敢对那些丫鬟们下手,根本没有多少仇家。 红雪眉头紧蹙,道:“听说是大夫人身边的婢女萍儿!她拿着一把匕首,刺中老爷的胸膛。兴许是不会武功的缘故,伤口倒也没有伤及要害,不过流了好多血……” 匕首……许岚秋心道,极有可能是前几日她送给萍儿的那把匕首。她原是想给萍儿防身用的,未料到竟这么快便派上用场。 许岚秋眸色暗了暗,她道:“你随我一同前往静心园,我要探望父亲!” 随后许岚秋趁着月色,来到静心园。静心园灯火通明,有悲切的哭声从屋内断断续续传 出来,仔细一听便听出来是柳氏的哭声。 许岚秋来不及多想,便走进去屋内。只见许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的胸膛受了伤,被包扎起来。那柳氏哭得厉害,红着眼睛哽咽道:“你个混账东西!我不是让你别贪图美色吗?你偏不听,现在又受了重伤!若你真的死了,岂是要为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许岚秋知道,许珩是柳氏的心头宝,这许珩要是出了点问题,柳氏肯定心疼死了。许珩那不中用的老色鬼,被捅了一刀也算报应。许岚秋心底不同情更无半点怜悯他,可是,可明面上还是得做足表面功夫。 随即,许岚秋眼圈泛红,迈着步伐,走到许珩的床前,蹙眉关心道:“父亲,您怎么样了?秋儿听说,你被人给刺伤了,便来看您……” 许珩一看到许岚秋,便指着许岚秋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是你!一定是你给了萍儿那把匕首,想让她杀了我,对不对?” 许珩情绪激动,眼底像是有一团怒火在烧。柳氏便抬头,用审视的眼神看向许岚秋,冷声道:“秋儿,你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许岚秋心 底寻思着,许珩的口吻并不是很确定,而是抱着猜测和怀疑,想必,那萍儿应是没跟许珩说关于那把匕首的由来。萍儿可算是个硬骨气的女子,并没有供出她。 许岚秋心想,自己也没有必要太老实,她忙泪眼婆娑道:“父亲,您冤枉我啊!萍儿是大伯母身边的丫鬟,和我非亲非故的,我为何要将匕首交给她呢?” 许珩双目睁大,怒喝道:“你还敢狡辩!那日,在假山,你目睹我欺凌萍儿了!你这鬼丫头,肯定是想害死我,便把匕首给了她!好让她出手伤我!” 此话一出,许岚秋便连连摇头,一脸委屈状:“父亲您真是冤枉我了!您是我的亲身父亲,秋儿犯不着向着一个外人,让身份卑微的婢女来伤害您!” 许岚秋哭的泪雨朦胧,许珩却冷哼一声,道:“你当然是巴不得我死了,你根本不是秋儿,你是许……” “咳咳咳!”柳氏轻咳几声,打断了许珩的话,许珩瞧见柳氏的眼神,似是要他不做声。许珩只好闭上嘴巴。 正巧这时候,宋氏走了进来,她神色紧张,急切道:“三弟啊,出了这桩大事,我是 今晚才得知的,你的伤如何了?” “多谢嫂子关心,我已无大碍,可你那丫鬟,该好好惩治一番!她拿了一把匕首想要杀了我……”许珩眼神一冷,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又道:“这等贱婢,留不得!我已让人抓起来,明日先打她五十鞭子,再找五个壮汉对付她,让她尝尝厉害,再送去青楼!”许珩厉声道。 连柳氏也按捺不住,冷声道:“她害你伤成这样,真是心狠手辣!不过,找五个壮汉,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是种耻辱。说不定,她还会不堪受辱自尽……依我看,打几个板子,直接将她卖给牙婆便是!” 许岚秋在心底冷哼,这两人,不愧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想出来的惩罚的招数,都是半斤八两。千错万错,萍儿何错之有,怪就要怪许珩太过迷恋美色。怎么能将脏水都泼到萍儿的身上?还对萍儿做出如此重的惩罚?真是丧尽天良。 许岚秋秀眉微皱,义正言辞道,“祖母,您方才不是也说了吗?若非父亲对萍儿起了歹心,萍儿好端端地也不会如此!”许岚秋看不下去,站出来替萍儿说话。 第四百三十四章 如何处置萍儿 “什么?三弟是觊觎萍儿的美色,才会被萍儿给伤到?”宋氏却是一脸吃惊,她又兀自嘀咕一句,“我怎么听府里的管家说是萍儿偷了三弟的玉扳指,被三弟亲眼目睹,萍儿情节之下才起了杀心?” 此话一出,许岚秋更加觉得荒谬,许珩自己做错事,倒是杜撰一套说辞,好栽赃陷害萍儿!想必,他是做贼心虚,害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萍儿一个小小的丫鬟,若是没人替她出头,只怕她的命运会很悲惨。 彼时,许珩的面子挂不住,他支支吾吾道:“我的玉扳指也确实……丢了……我就找萍儿理论,想让她从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谁知,她竟然如此狠毒,捅了我一刀!” 宋氏也不是傻瓜,一下子便听出许珩谎话连篇,许珩垂涎府里的年轻丫鬟的美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出了这等大事,也怪不得萍儿会如此刚烈。 宋氏面色平静道,“三弟,我了解萍儿,她性子刚烈,府里的仆人想对她动手动脚,她都避而远之,你若是想逼她就范……咳咳,兔子急了还咬人,也怨不得她对你下狠手。” 萍儿是 宋氏身边的人,宋氏站在萍儿那边也是合情合理的。许岚秋趁机又道:“是啊,说到底,父亲也有责任。如此说来,若是把萍儿给卖了,那未免太不近人情……” 许珩横眉冷对,道:“我怎么听着,你们二人都向着外人呢?”他算是听出话里的苗头了,他挨了这么一刀,断然不肯让萍儿好过。 柳氏忙安抚他,低眉道,“珩儿,你受了伤,这世上最为心疼你的人,便是为娘!你可得好好养伤,至于如何处置萍儿,为娘定会做出个公道的处罚……” 府上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便是柳氏,这个家还是由她说的算数。许岚秋面色沉稳,她倒想听听,柳氏会做出如何公正的处罚。 “萍儿偷没偷玉扳指,我也不晓得,但她伤了老爷,便是她酿下的大错!既然如此,这种人,我们府上绝对留不得她!没送她去衙门,已是最大的宽仁!”柳氏神色凛然道,”明日,还是让牙婆把她给带走!“ 许岚秋心底咯噔一下,萍儿根本没错,却要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对待。许珩才是罪大恶极之人,府上多少妙龄女子,被他逼得走投无路…… 想到此 处,许岚秋薄唇紧抿,她用力地攥紧拳头,很想替萍儿讨个说法,可终究许岚秋还是忍住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想到更好的法子了,她想等今晚再去救萍儿! “宋氏,萍儿是你身边的人,依你看,我这处罚如何?”柳氏故意问宋氏。可她的神态是如此的威严,由不得别人质疑。 “是,老太太您安排便是。”宋氏点点头,算是同意下来。 “哼,我还觉得这处罚太轻了……”许珩小声嘀咕,又道:“我这伤,可算是白受了!”他的怨气并未就此消去。 可柳氏却揉了揉眉心,面露疲惫之色,道“我也累了,该回屋歇着了。”说罢,她站起身来,她身边的丫鬟便扶着她,往外走。 “母亲慢走!”许珩对着柳氏步履蹒跚的背影喊道。 许岚秋也敛了敛眉,道:“父亲,您好生养伤,秋儿改日再来看你……”她欠了欠身,亦是退出房门。许岚秋走了几步,后面的宋氏便跟了出来。 宋氏同许岚秋并肩而行,她抬眉,对着许岚秋道:“六丫头,方才还多亏你帮萍儿多说几句。她这丫头,我最清楚不过了,平日里连只蟑螂都不 敢踩,若非你父亲逼得太狠,她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宋氏看得还算透彻,也并未因为萍儿是个下人便诋毁她。许岚秋目光幽深,她望着远处挂在树梢上的皎月,又道:“我根本算不上帮什么忙。其实那把匕首……是我给她的,我只是想让她防身用的。” 宋氏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道:“我也看得出来,她平日里应该不会懂得用匕首防身,我就说嘛,她哪里来的匕首……”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许岚秋才回到清平园。她并不急着歇息,而是从自己床底的木箱子,找出一个雕着牡丹底纹的木匣子。木匣子里装着她的私房钱。 许岚秋红唇一抿,取出了二十两银子,她打算今晚便去搭救萍儿。否则,若是在宁国公府度过今夜,那么萍儿的命运也会变得坎坷。 随即,许岚秋便把纤儿、红雪和黄蕊,召集到她的房中。许岚秋薄唇轻启道:“你们可知晓,萍儿现在被关押到何处?” 闻言,纤儿站出来,抬眉道:“姑娘,奴婢听府里的嬷嬷说,萍儿是被关在府里的一处柴房里!我知道在哪儿,我可以带 您去。” “嗯,很好!待会我们就要去搭救萍儿。”许岚秋遂将目光看向红雪和黄蕊,问道,“对了,你们身上可否有迷烟散之类的,我想迷晕看守萍儿的家仆……” 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来看,萍儿被关押的地方,必定会有人看守。若想支走那些负责看守的仆人,有些不切合实际,倒不如把他们给迷晕,倒是来得快些。 “姑娘,您放心,此事包给我和黄蕊身上!”红雪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们姐妹二人混迹江湖多年,替王爷办事,肯定也能办的妥帖,一定会助您救出萍儿!” 许岚秋投去赞许的目光,她点头道:“那便好,我们出发……” 不多时,纤儿便带着许岚秋和红雪、黄蕊来到一处柴房的附近。她们躲在草丛里,许岚秋瞧见,果然是有两名仆人在看守。 那两人长得虎背熊腰,应该不好对付。彼时,红雪从怀中取出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只见她点燃了那东西,一股青色的烟飘了出来……红雪她们早就服下解药,所以,并未受到迷烟的影响,倒是那两个仆人,像是睡着了似的,闭上眼睛,不约而同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第四百三十五章 放走萍儿 “走,快进去!”红雪对许岚秋说道,她走在最前面,随即,红雪从其中一个仆人的身上摸到了柴房的钥匙。她动作利索的打开柴房的门。 夜深人静,许岚秋向四下望去,她确认周围并无其他人存在,便跟在红雪的身后,走进柴房内。而纤儿和黄蕊则是站在门口把风,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通知里面的人。 许岚秋迈着脚步走进去,只见满身是伤的萍儿,被人给绑在椅子上,捆的牢牢的。萍儿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睛,一眼便瞧见是许岚秋她们!萍儿原本黯淡的双眼,瞬间明亮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的嘴巴被抹布堵住,说话也含糊不清。 红雪走向前去,取下萍儿嘴里堵着的那块抹布,还替萍儿给解开麻绳。许岚秋望着萍儿身上的伤,心疼道:“萍儿,你怎么身上都是鞭痕?是有人打你吗?” 萍儿眼含热泪,哽咽道,“是啊,我……动手捅了老爷一刀,老爷流了好多血……然后……我就……我就被王管家给绑起来,还挨了四十多鞭子,他们差点把我打死……” “莫哭,待会小心被人听见!”许岚秋伸 出柔荑般的玉手,替萍儿将热泪给抹去。她十分同情萍儿的遭遇,更是下定决心要放萍儿逃走。 旋即,许岚秋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塞到萍儿的手中,她柔声道,“萍儿,这是二十两银子,是我偷藏的私房钱,你带着银子快点逃走吧!” 老实巴交的萍儿,慌忙拒绝道:“不行,我怎么能拿您的银子呢?况且,万一让府上的人知道,是您把我放走,岂不是会连累您!” 许岚秋眉头紧蹙,道:“其实若非我送你那把匕首,你压根不会出手伤了我父亲。说起来,是我的错……况且,你竟然也没有将我供出来……” 萍儿摇头,苦涩一笑:“您是出于好心,才将匕首交给我防身用的。也多亏有您,我才得以保住我的贞洁。对于我而言,我将贞洁视若生命。若是丢了贞洁,我宁愿去死!” 她又继续道:“当我看到老爷流血不止时,我很害怕很恐惧,我生怕他会死,不过,我并不后悔,我想要保护我自己!” 萍儿在出手刺伤许珩时,当时是多么心慌,可面对那人面兽心的男人,她也只好咬牙,做出惊人的举动。她 是为了自救,却伤了对方。 听到萍儿的解释时,许岚秋瞬间沉默下来,她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贞操尤其重要!萍儿即便是死也要护住自己的清白。 “好了,我不管,这银子,你必须收下。因为我担心你会被卖去给牙婆,更担心你会落入青楼……所以,你不必跟我推辞,收下银两便是!”许岚秋目光笃定,执意要她收下银两。 “多谢姑娘,姑娘对萍儿的大恩大德,萍儿感激不尽……”萍儿红着眼眶,又抽噎道,“只是,萍儿不知要何去何从,今后,真的犹如浮萍一般漂浮不定了……” 许岚秋眸光一闪,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她便轻抚萍儿的手,接着道,“萍儿,你还是去安乐侯府吧,去找沈霄,他是个正人君子,肯定会同情你的遭遇,留下你!” 凭借着沈霄的了解,许岚秋便知道沈霄不会见死不救。尽管如此,许岚秋还是让萍儿收下二十两银子。 “好,我定会去投奔沈公子!”萍儿说罢,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给许岚秋磕了几个响头,她泪眼朦胧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 萍儿没齿难忘!” 许岚秋俯下身来,将萍儿从地上扶起,随即,她勾唇笑道“别跪了,快起来,赶紧逃走,省得夜长梦多!” 很快地,萍儿便带着许岚秋送给她的二十两银子,从后花园的狗洞逃出去了。这个不平静的夜晚,让许岚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在想,若是自己没送给萍儿那把匕首,或许许珩便不会受伤,可若是如此,萍儿只怕也难逃厄运,说不定,萍儿在被许珩侵犯后,便选择羞愤而自尽,那后果可就更严重了。 许岚秋伫立在窗前,对着外面高挂的月亮,低声道:“玄璘,你一定也会赞成我的做法对不对?” 她也很想把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分享给赵玄璘听,可惜,对方还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无法倾听她的声音。许岚秋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求让赵玄璘早日回来。 “玄璘,快点回来,我……想你了!”许岚秋低喃道,她多么希望,对方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眼皮忽然感到很沉,夜已深,许岚秋便吹灭烛火,躺回牙床,就此歇下。 翌日,清晨,公鸡打鸣,叫了好几声。 许岚秋还在睡梦中, 便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嘈杂声。好像是外头来了什么人。仔细一听,只听见好像是王管家的声音,他大声喊道:“不管如何,都给我搜!说不定人就躲在这清平园里!” “不能搜!这是姑娘的闺房……”纤儿心急喊道。 没料到,那贼头鼠眼的王管家,果然带着几个仆人闯了进来。许岚秋忙扯了扯锦被,盖住自己的身子,怒瞪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胆敢擅闯我的闺房?” 王管家故作为难,道:“姑娘,今儿早上我们发现,昨夜被关在柴房的萍儿不见了,所以,老爷便命我们来搜搜看,是否藏匿于府中的某处……” 许岚秋早就知道,这肯定是许珩的主意,而且他们一搜就搜到这儿来了,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哼,无凭无据,你们竟然敢搜这儿?若是没有,岂不是要被你们给污蔑了?”许岚秋端着架子,冷声道。 王管家却讪笑道:“姑娘,莫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们的为难啊!这些都是老爷的命令,我们可担待不起。” 旋即,王管家便给身边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开始翻箱倒柜,找起萍儿的下落。 第四百三十六章 赵玄璘归来 许岚秋见状,在心底冷笑,这些人真是蠢笨如牛,萍儿早就被她连夜放走了,岂会藏在自己房中等他们来搜? 一会儿功夫,那王管家便面色尴尬,走到许岚秋面前,低声下气道:“六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方才若是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原谅!别在老太君面前,说起我的不是……” 府里的下人们都认为老太君最宠的还是许岚秋,自然也怕许岚秋到老太君面前告状。 许岚秋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冷冷勾唇道:“还不快走!” “是是是!小人告退!”王管家便带人立即撤出清平园。 许岚秋心道,这些人应该不至于再满京都去找萍儿的下落吧!为了一个丫鬟犯不着这般费时费力。 “纤儿,你随我去探望一下我父亲……”许岚秋抬眉道。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以免昨夜之事又怪罪在她头上。 转眼间,许岚秋和纤儿主仆二人,便来到许珩的房门前,只听见里面传来怒骂声。 “你们这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岂有此理!她捅了我一刀,我岂能让她好过?快点给我找出来!” 这很明显,许珩找不到人,便 心里头怨气冲天。许岚秋来不及多想,便踏进屋中。 “父亲,不就是跑了个丫鬟嘛,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您该好好养伤才是……”许岚秋走到他面前柔声劝道。 “哼!你来作甚?”许珩警觉地盯着许岚秋。在他看来,许岚秋不是他女儿,倒像是他的仇人。从上一回群英宴上,宁国公府迁怒于皇上后,许珩便对许岚秋起了疑心。后来秋蝉那桩事儿出来后,他被复活的许玥吓得不轻…… “父亲,女儿自然是来探望您,您的伤还好吗?”许岚秋靠近了些,关切道。 “你甭猫哭耗子假慈悲!”许珩忽然擒住许岚秋白皙的手腕,质问道:“昨夜是不是你放走萍儿的?” 许珩并不傻,一下子便怀疑到许岚秋的身上,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了些。那日许岚秋恰好在假山撞见他欺负萍儿,萍儿刺伤他后,许岚秋便一味地求情。不难猜到昨夜是许岚秋故意放走萍儿。 许岚秋故作惊讶道:“父亲何出此言?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偷偷放走萍儿?” 许珩挑眉道:“你或许没那个能耐,可你身边的婢女红雪和黄蕊就有这个本事! 她们会武功,只要你一声令下,她们不就把人给放走了!”许珩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可许岚秋却摇头,委屈万状:“父亲真是冤枉秋儿了!秋儿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那萍儿伤了父亲,理该重重责罚,我犯不着去放她走!若是父亲这么想,那秋儿也无话可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珩也开始犹豫起来,他又挑眉,训斥道:“不是你最好!否则,我连你也不会轻饶!” 许岚秋敛了敛眉,轻声道:“父亲,您还是好好养伤,女儿过几日再来看您!”她今日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也并非出于真心。像许珩这般色欲熏天,也该得到教训。 许珩缄默不言,他看到许岚秋那张脸就觉得心烦意乱,他压根不想看到她,冷声道,“行吧!你退下吧!” 许岚秋微微欠身,她退出许珩的房间。走出房门后,许岚秋望着头顶的天空,一片湛蓝,她心道萍儿离开宁国公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半个月过去,许岚秋对赵玄璘的思念,不减反增。她时常会望着窗外的夜色失神。 这一日,夜色正浓。许岚秋酒瘾又犯了,她提着酒坛子便爬上屋 顶。这气候一日比一日冷,她恰好可以借着酒来暖身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许岚秋回头一看,只见赵玄璘飞身而下,他身手敏捷,稳稳地落在她的身边,旋即,赵玄璘衣袍一掀,坐在她的身侧,和她并肩而坐。 “你何时回来?”许岚秋淡淡问道,她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欣喜若狂。许久未见,赵玄璘还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他一袭白衣一如当初。 “我今夜才到京都,便马不停蹄地跑来见你!”赵玄璘心直口快,只想倾诉对她的眷眷深情,可许岚秋却是挑眉,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不先回裕亲王府?”许岚秋狐疑地望着他,按道理说,萨雅公主跟他还成亲不到一个月,即便他再怎么不喜欢萨雅公主也该做些表面功夫,事关两国关系的大事,要足够谨慎小心。 “回去作甚?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边……”赵玄璘深情款款道,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岚秋,他抬眉道:“我在圣女山,陷入危机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我在想……若是我死了,你可会替我伤心流泪? 会替我难过么?” 许岚秋凤眸微瞪道:“你说的什么浑话?什么死不死的?” 赵玄璘却认真起来,他将她的手放到胸口处,继续问:“会吗?你到底会不会为我而流泪?” 见赵玄璘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许岚秋也不好再戏弄他,后者用真挚的眼神,凝望他,红唇轻启道:“会!我会伤心难过,会泪流满面……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常在想,要是自己会武功该多好!或许便能陪你一块上山去剿匪!也总比在这里徒增担忧来得强!” 得到许岚秋如此感人肺腑的答案,赵玄璘犹如孩童一般展露笑艳,他握紧她的手,道:“能得到你这番话,也就知足了!” 彼时,她用手去轻抚他的脸颊,隐约感觉到赵玄璘似乎比以前消瘦许多。 突然,许岚秋眸光一闪,她仔细回味他方才说过的话,猛地一惊,急切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赵玄璘微微一笑,他点头道:“的确是瞒不过你!不过我只受了皮外伤,并无大碍……” 闻言,许岚秋秀眉紧蹙,忙检查他的身体,当她的手摸过他的手臂时,赵玄璘眉头皱得更深。 第四百三十七章 死缠烂打 原来是右手臂受了伤!许岚秋将他的衣袖卷起,看到那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可能是最近才受的伤,疤痕还未完全愈合,她双眼泛红,颤声道:“你伤的太深,却还说没事……为何要骗我!” 见他受了伤,许岚秋心如刀割,无比心疼,这比伤在她自己身上,还要叫她难受。 赵玄璘温柔一笑,勾唇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况且这并无大碍,你看还能动,不信你瞧瞧……” 许岚秋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安心,也便不再追问。她又另外扯了话题。问道:“我想知道,你在圣女山都发生什么?” “圣女山的山匪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他们的头子,居然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赵玄璘开始跟许岚秋讲起他们如何斗智斗勇,才解决了那帮土匪…… “像他们这些人,若是能报效朝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准备让他们弃恶从善,至于那个头子白楚墨,我想让他为我所用!或者可以恳请圣上,给他个武将当当!”赵玄璘幽道,他那双明亮的眼瞳闪着熠熠的光。 许岚秋知道赵玄璘一切都是为了大魏国着想,大魏有了 赵玄璘,亦是一件幸事!她正想着,赵玄璘便大手一伸,将她给搂入怀中。 夜空下,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赵玄璘才依依不舍地同许岚秋告别。当赵玄璘回到裕亲王府时,他一进正门,便听见里面传来萨雅公主的怒骂声。 “岂有此理!你们都回来了,他去哪儿了?是不是跑去见许岚秋?”萨雅公主对着侍墨等几个暗卫发落。 侍墨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眸。碰到萨雅公主这般身份尊贵之人,侍墨更是不敢轻易得罪她。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萨雅公主咄咄逼人,她一脸鄙夷地扫视着那几个暗卫。可侍墨他们依然一言不发,仿佛真的哑了聋了似的。 旋即,萨雅公主抬起手来,打算狠狠扇他们的耳光子。 赵玄璘看不下去,他站出来,疾步走到萨雅公主,擒住她白皙的手腕,“够了,有什么冲我一个人来便是,不用威胁他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萨雅公主瞧见眼前朝思暮想的男人,她本该欣喜若狂的,可她却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了冷漠的情绪。她知道,自己 在赵玄璘心中的地位根本是一文不值。 “哼,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要么是找她喝酒,要么是跑去花楼喝酒了吧!”萨雅公主冷声道。 “对,你说的没错。我想告诉你,无论我去哪儿,只要不用看到你,便足矣!”赵玄璘故意挑刺耳难听的话来气她。 萨雅公主气得发抖,她指着他的鼻子,颤声道,“赵玄璘,算你有种,日后即便是你死在深山野林,我也不会管你,更不会替你收尸!” 下一刻,萨雅公主泣不成声,她愤而甩袖,离开他的视线。赵玄璘见她走后,如释重负,他还以为今夜要被她闹得无法睡觉。 好在,萨雅公主懒得跟他继续争论下去,赵玄璘算是安然度过一个晚上。 夜渐深,赵玄璘来到书房的门口。熟悉的地方却出现一道陌生的身影。 “夫君,走吧,随我一同去新房……”萨雅公主却死活要拉他去他们二人的新房。“夫君,你今夜说什么也得随我同房!”萨雅公主大声囔囔道,一边堵住他书房的大门,不让他踏入书房半步。 “公主,我根本对你毫无感情可言!依我看,我们相见如宾,便 足矣!你别再逼我……”赵玄璘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猜想,萨雅公主肯定没有那个意思再死缠烂打。 “不,我父王一直想抱皇孙,他盼着我能成亲生孩子。如今我婚事办了,我想,也是该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了!”萨雅公主娇滴滴道。 赵玄璘汗毛竖起,他一把将萨雅公主给推开,随即,赵玄璘躲在书房内。他这么一招,也是迫不得已,想让萨雅公主知难而退。 “公主,请回吧,今夜好好歇息!”隔着一扇门,赵玄璘对着萨雅公主喊道。外面一片寂静,赵玄璘心道,或许萨雅公主应会被他给狠狠地伤透心。可这亦是无奈之举,当断不断,到时候,只怕萨雅公主会更加痴迷于他,倒不如一开始便如此作为,至少早日捏碎她的美梦,也并非坏事。 萨雅公主有些惊愕,她万万没想到,赵玄璘竟如此忽略她,这么大个美人儿摆在他的面前,他竟无动于衷。想必都是拜那个许岚秋所赐! “赵玄璘,你若是敢冷落我,我断然不会让你好过,也不会让许岚秋好过!”萨雅公主冷冷道。既然如此,她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定会 找个机会好好羞辱许岚秋一番。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赵玄璘等了好一会儿,他便拉开书房的门,果然没了萨雅公主的身影,想必是回房歇息了。 直到这一刻,赵玄璘才兀自松了一口气,他寻思着,若是当初,他不答应这桩婚事,义无反顾的抗婚,结局或许不同。可一切都已成定局,由不得他说个‘不’字。 赵玄璘一整夜都睡在书房,虽说他不适应书房那冷冰冰的地铺,可好歹他不用再面对萨雅公主。 翌日,清晨。 许岚秋从睡梦中醒来,她今日比往常醒得还要早,只因为,她急于想找红雪验证一下,到底赵玄璘是否真的回来。 正想着,红雪和纤儿二人便盈盈款款地走进来,红雪的手里还提着个竹编食盒,透出一股淡淡的绿豆糕气味。红雪将食盒放下,取出几样早点放在桌上,她对许岚秋,轻声道:““姑娘,该梳洗一番,来吃早膳了!” 许岚秋坐在梳妆台前,她望着镜中的人儿,带了几分的憔悴,又似有忧心之色。纤儿则走过来,对许岚秋道:“你放心,交给我,我定会给姑娘梳个好看的发髻!包姑娘满意!” 第四百三十八章 玲珑胭脂坊 这会儿,红雪笑吟吟道:“姑娘,昨夜裕亲王可算回来了,我是听其他暗卫说的,他这下子可立了大功,皇上肯定会赏赐他!今儿个,皇上便召他入宫了!” 许岚秋微微一怔,原来她昨夜并非做梦,是赵玄璘真的回来了。只怪她时常梦见赵玄璘,以至于快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了。 “对了,姑娘,听闻今日有一家名为玲珑胭脂坊的新店开张,咱们要不出去瞧瞧!”纤儿挽起唇角浅笑,她又道:“听说能买一盒送一盒,那儿的胭脂都是用上好的鲜花制成的,还有淡淡的清香……” “胭脂坊?”许岚秋忽然有了兴致,她本来对那些胭脂水粉,并不是特别热衷,可她在府里待得久了,也想出去转悠,透透气。 初冬时节,比以往更冷了三分。街上人来人往,小商小贩在卖力地吆喝着,百姓们逛街的热情倒是不因天气而受影响。 纤儿用手搓了搓,呵出一口白气,纳闷道:“姑娘,您说,为何京都变冷,上街的人竟还如此之多呢?” 许岚秋弯唇而笑,道:“那是因为天气愈冷,越需要炭火,可若是走动起来,身体也暖和些, 反而还节省炭火的开支……况且,吃些热乎的汤面,还有肉包子,也能让身体变暖……” 闻言,纤儿恍然大悟,而红雪则是向许岚秋投去赞赏的目光,她轻言道:“不愧是我们家姑娘,貌美如花,聪慧机智!” “好了,别顾着夸我,快带我去玲珑胭脂坊……”许岚秋勾唇笑道。纤儿跺了跺脚,走在最前头。 “喏,姑娘,就在那儿!”纤儿指着前方,那边有一家胭脂坊,门口洒落一地的烟花炮竹,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看样子,新铺开张果然吸引不少客流。 “走,过去瞧瞧!”许岚秋浅笑盈盈道,她疾步走向那家店铺。当她来到店铺门口时,果真看到牌匾上用草书写着龙飞凤舞的‘玲珑胭脂坊’几个大字。 许岚秋并未多想,迈着脚步,进入店铺中,那货架上摆放不少胭脂,颜色各不相同,连香味也有所不同。许岚秋拿起眼前的一个银鎏金花丝镶宝缠枝莲纹胭脂盒,里面盛的胭脂是海棠色的,淡粉色的,许岚秋低头一闻,竟有一股淡淡的海棠花清香。 一位身穿蓝衣,面色红润,身材丰腴的女子走过来,她笑着说:“姑娘 ,我们玲珑胭脂坊的胭脂都是手工制作,是我们颜家祖传秘方,您在市面上绝对买不到!” 许岚秋听这位女子的口音,好像并非本地人,她又问:“我听姑娘的口音,好像不是京都人……” 那蓝衣女子笑吟吟回道:“姑娘,我叫江凌月,不瞒姑娘,是藏剑山庄的人,眼看着我们藏剑山庄的生意在锦云城越做越大,我们少庄主深谋远虑,眼光独到,把店铺开到京都里了!” 许岚秋心生好奇,她虽不是江湖人士,可也听说过藏剑山庄。听闻藏剑山庄的老庄主江礼贤,极具生意头脑,家大业大,富可敌国。 有没有富可敌国,许岚秋不是很清楚,可藏剑藏剑山庄做的生意五花八门,还涉及到战马和粮草,为大魏的军事力量输出不少。 “姑娘,依我看,这款海棠香的胭脂,很适合姑娘清新淡雅的气质呢!若是姑娘将它买回闺房,肯定能为姑娘的妆容锦上添花!”江凌月伶牙利嘴,极力向她推销这款胭脂,继续说道:“我们本店新开张,还能买一送一!只可惜这款海棠味胭脂只剩下一盒,您可再挑选别的,凑成两盒……” 许岚秋 微微一笑,她点头道:“那我再挑一盒荷花味儿的,你替我包起来……”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个人从许岚秋的身后,拿走许岚秋手上的海棠香的胭脂。许岚秋神色一震,她回过头去,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竟是萨雅公主! “是你!”许岚秋秀眉微蹙,她最不想看到的人便是萨雅公主,却在此处碰见她,真是出门未看黄历。 “哼!就你,姿色平平,哪里配得上这款胭脂,依我看,你还是随便买些胭脂抹上得了……”萨雅公主冷声道,她那双眼眸里闪过一丝的冰冷和不屑。 许岚秋还未开口,纤儿看不顺眼,她挑眉道,“公主殿下,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家姑娘先看中这款胭脂的!于情于理,您该把胭脂还给我们家姑娘!” “啪!”的一声,萨雅公主倏地瞪大了眸子,一巴掌挥过去,狠狠地打在纤儿脸上。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这一巴掌下去,她的脸颊瞬间就红了。 纤儿被打蒙了,萨雅公主下手可不轻,她疼得发紧,火辣辣的疼。许岚秋素来把纤儿当好姐妹看,未曾打骂过她,纤儿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忙伸手捂住发红 的脸。 “公主殿下,你有事就冲我来!别对我的人动手!”许岚秋凤眸微瞪,恨不得一巴掌还给萨雅公主。 “哼,不过是个丫鬟,敢跟我顶嘴,我打她一巴掌又如何?”萨雅公主咄咄逼人,丝毫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霎时,这场风波聚集不小的目光,众人都看向这边,都想看看许岚秋会不会把那盒胭脂让给萨雅公主。 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一位身穿玄衣的公子,他长得唇红齿白,面若冠玉, 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眸眼睛眯起,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许岚秋注意到,那人腰间还佩着一柄宝剑。 “出何事了?”玄衣公子惊奇问道。而江凌月忙走过去,小声在那位公子的耳边低语几句。那人神色有变,一副恍然大悟之色。旋即,他往萨雅公主面前迈了几步。 “不知公主殿下光临小店,江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玄衣公子面带歉意,对着萨雅公主轻声道。 “你又是何人?”萨雅公主挑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即便此人长相俊朗不凡,依然入不了萨雅公主的法眼!毕竟她最爱的男人是赵玄璘,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也是赵玄璘!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少庄主江平川 “在下江平川,是玲珑胭脂坊的主人!”江平川温柔一笑,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儒雅之气。许岚秋见江平川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中人,反倒更像是一介书生似的。 “哼!”萨雅公主冷哼一声,道:“既然你是这胭脂坊的主人,那我便同你说了,这盒胭脂本公主要定了!无论你开价多少,尽管说!” 江平川微微一笑,勾唇道:“不用钱,既然您是大番国嫁到我们大魏的公主,能来我们小店光顾,使我们胭脂坊蓬荜生辉!这盒胭脂就赠与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日后多光临本店!” “这还差不多!”萨雅公主得了胭脂,嘴角上扬,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她对身边的丫鬟说道:“湘儿,我们走!” 随即,萨雅公主便趾高气扬,她急匆匆地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许岚秋眉头微蹙,方才江平川话里话外都是讨好萨雅公主,难免有些恼火。想来,那江平川也是个生意人,自然是不想得罪这肥的流油的客人了,便对公主趋炎附势,谄媚讨好。 念及于此,许岚秋觉得多说无益,何必跟这种人白费功夫,她便带着纤儿和红雪准 备离开此地。 “且慢!”江平川忽然喊住许岚秋,他疾步跟上,拦在许岚秋的面前,许岚秋抬眉,冷冷勾唇,道:“江公子,你既然把那盒胭脂给了公主殿下,那么,我便与你无话可说。” 江平川微微一笑,沉声道,“姑娘气质淡雅,与众不同,绝非庸脂俗粉!故而,在下,有一款胭脂更适合姑娘。”说罢,江平川从货架上取下一款白玉胭脂盒,递给许岚秋。 许岚秋盯着手中的白玉胭脂盒,她瞧见上面还雕刻着梅花的底纹,打开一看,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淡淡梅花香味。难道这是用梅花调制出来的胭脂?许岚秋心存疑惑…… 江平川便开口道:“姑娘,我手中的这款胭脂是梅花味儿,是我让人特意从北境的大寒国摘来的,售价可比那海棠胭脂高的多呢!” 许岚秋仔细闻了闻,确实这梅花的香味更特别些,清甜而不腻,而且这色泽是红而不艳,并不俗气。许岚秋瞬间对江平川有所改观,江平川不愧是生意人,能说会道,很会照顾客人的情绪。想必,这好手段是为了以后能有回头客。 藏剑山庄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 ,又能将产业扩大,想必,跟他们的生意头脑分不开。 “江公子真是阔气,不过我素来不爱欠人的人情,这盒胭脂需要多少银两,我便出多少银子。”许岚秋勾唇道,她给纤儿使了个眼色,纤儿心领神会,便从怀中的钱袋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江平川。 江平川笑了笑,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江某人便不会推拒。”他说着,便给江凌月递了个眼神。 江凌月经他授意,便接过那锭银子,随即,江凌月又附赠一盒玫瑰胭脂给许岚秋。许岚秋嘴角上扬,欣然收下,轻声勾唇道,“多谢江公子!” “姑娘慢走,若是日后有需要,尽管来我们玲珑胭脂坊!”江平川淡淡笑道。 走出玲珑胭脂坊后,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和红雪,准备去李记甜品铺,买些甜食回府。一路上,红雪愤愤不平道:“岂有此理,那萨雅公主太可恶,竟打了纤儿一个耳光,若非先前王爷让我要懂得注意情绪,只怕我都要对她出手了!” 许岚秋脸色平静,她凝眉道,“那萨雅公主的确是过分,只是委屈纤儿了,平白无故受了她一巴掌。”随即, 许岚秋看向纤儿的脸颊,又关切问:“纤儿,你的脸还好吗?还疼么?” 闻言,纤儿轻轻摇头,道:“无碍,姑娘,奴婢皮糙肉厚,挨这一巴掌并不打紧。” 许岚秋倒是心疼起纤儿,纤儿心直口快,替她打抱不平,结果反倒受了萨雅公主那一巴掌,她皱眉道,“其实萨雅公主那一巴掌应是冲我来的,是你替我挨了那一耳光!” 许岚秋对纤儿满是愧疚之意,可纤儿却毫不在意,扬唇笑道:“姑娘,你真是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只是个丫鬟,被打了也不打紧,可姑娘是千金小姐,那么多人盯着看,哪能让小姐白受她那一巴掌!” “既然如此,若是到了李记甜品铺,你们想吃什么,我便买给你们吃!”许岚秋慷慨大方,平日里她也攒了不少银子,舍不得花,如今恰好可以拿出来用。 不多时,许岚秋她们便来到李记甜品铺,隔着一段距离,许岚秋便闻到一股好闻的糕点香味。纤儿双眼发亮,全然忘记方才在玲珑胭脂坊所受过的那一巴掌,她欣喜道,“我想吃芋头糕!姑娘可得帮我买!” “好,那便买芋头糕!”许 岚秋笑着应道,她又看向红雪,问道:“红雪呢,想吃什么糕点?” 红雪攥紧衣角,她不好意思道,“姑娘对奴婢们太好了,完全没有摆大小姐的架子!奴婢想着黄蕊今日并未出府,她平时最爱吃绿豆糕,那便给她买绿豆糕吧!” 彼时,许岚秋不禁想起赵玄璘,赵玄璘最爱吃的便是芸豆糕,她便对掌柜喊道:“老板,我要绿豆糕、芸豆糕、芋头糕,各五个!” 话音刚落,红雪脸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凑近些,轻声道:“姑娘,王爷最爱吃的便是芸豆糕,您难道是想买给他吃?” 许岚秋被红雪这么一问,顿时脸颊泛红,不肯承认,而是眉梢上扬,抬眉道,“谁说我是买给他了?我买给我自个儿吃不行么?” “行行行,当然行了!奴婢也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红雪挽起唇角,笑得明媚。 掌柜很快就将三样糕点放在不同的纸袋子里,递给红雪。正当许岚秋带着红雪和纤儿走出店铺时,许岚秋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形纤细,梳着丫鬟发髻。 “等等,萍儿,是你吗?”许岚秋追上去,轻拍那人纤细的肩膀。 第四百四十章 偶遇萍儿 那人蓦然回首,见到眼前之人竟是许岚秋,顿时吃惊道,“啊,是六姑娘!奴婢居然能在今日又碰到姑娘,奴婢十分欢喜。那日,多亏有姑娘,否则,奴婢都不知道现在深陷哪个老虎洞里……” “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怪就怪我那个色欲熏天的父亲……若非他对你起了歹心,也不至于把你逼到绝境。”许岚秋柔声道,她只觉得萍儿听可怜的,身为下人,却身不由己,在假山时,若非有许岚秋出现,萍儿早就被许珩给玷污了。 倏地,一抹身影映在许岚秋的眼底,她这才注意到沈霄早就站在她们旁边好一会儿。沈霄依然清风朗月,他面带微笑道:“许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许岚秋微微欠身,她勾唇轻勾道,“多谢沈公子,愿意收下萍儿!”此事于沈霄或许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此举却能救了萍儿。 萍儿才能免得落入贼人的手里,许珩肯定不会放过她,倒不如栖身在安乐侯府,还稍微安全些。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许姑娘你心地善良搭救了萍儿。再者,萍儿勤劳乖巧,很是贴心。懂得嘘寒问 暖,得了她,也算是我的幸运!”沈霄笑道。 许岚秋知道,萍儿跟在宋氏身边许久,萍儿深得宋氏的欢心,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在众多丫鬟中,算是出色的。若非有许珩起了色心,萍儿肯定还在宁国公府里干得好好的。 “既然沈公子对萍儿甚是满意,我也便放心了。宁国公府是个龙潭虎穴,萍儿早日离开亦是一桩好事!”许岚秋淡淡笑道。 沈霄眉眼含情,道:“只要在下能帮得到姑娘的,尽管开口,在下定会鼎力相助!”他的眼神里炙热无比,还带着眷眷柔情。 许岚秋不忍和他对视,刻意回避他的眼神。她低垂着眼眸,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府了,告辞。” “唔,后会有期!”沈霄扬唇道,他虽未挽留,可他深邃的眼眸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许岚秋,他念念不舍地看着她离开。 而站在沈霄身边的萍儿,便小声道:“公子,可否喜欢我们许姑娘?”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来,沈霄对许岚秋带着几分的爱意。 “是又如何?她对我……哎……”沈霄幽幽叹了一口气,他心底清楚,许岚秋压根对他压根没感情。 他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夜,悄然降临,月上柳梢头。 许岚秋坐在房中,她对着镜子开始上了胭脂。这款梅花香的胭脂,果然是上乘货,正如江平川所说,这款胭脂的颜色,红而不艳,有种淡雅脱俗的美感,好看的红唇,衬得她肤白胜雪,恰到好处。她满意地对着镜中那个自己,露出一抹浅笑。 纤儿站在许岚秋身边,诧异道:“姑娘,夜深人静,您为何要涂抹胭脂呢?不是应该白日里涂上胭脂的吗?” 纤儿并不知道赵玄璘偶尔会在深夜时分来到许岚秋的闺房,自然会冒出这样的困惑。许岚秋微微一笑,勾唇道:“唔,我只不过是试试看,看这款胭脂是否正如江平川所言……” “嘿嘿,姑娘生得好看,貌美如花,美若天仙,即便什么样的胭脂涂抹上去,那亦是明媚动人!”纤儿夸赞道,她眉头紧蹙,继续道:“那个狗屁公主,铁定是嫉妒您,才说您姿色平平。哼,依我看,她自个儿才叫姿色平平!” 许岚秋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噗嗤笑出声,她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你还是快些回房歇息。” 纤儿欠了 欠身,恭声道,“奴婢告退……”转眼间,纤儿便退出房屋,顺手还把房门给关上了。待纤儿走后,许岚秋才看向那扇开着的窗。 “进来吧!”许岚秋对着外头的人喊道。 方才许岚秋便听见树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很快便猜到是赵玄璘来了。只不过纤儿刚才在此。她碍于面子,并未赶走纤儿。 “你竟然能猜到是我!”赵玄璘深感惊讶,他走到许岚秋的面前,从梳妆镜前,拿起那盒梅花香的胭脂,勾唇道:“想必,你今日去了玲珑胭脂坊……” 许岚秋错愕地望着他,赵玄璘素来不是个爱研究女儿家的物件的男人,他如何得知这是玲珑胭脂坊?她皱眉道:“是不是,萨雅公主同你说了什么?” 赵玄璘摇头,道:“非也,是我今日去了玲珑胭脂坊,见了江少庄主,商量置购战马和粮草一事。偶然一瞥,便瞧见货架上有卖这种胭脂。” 他顿了顿,又低头望着许岚秋,问道:“你今日碰到萨雅公主?她可有刁难于你?”赵玄璘凭借着他对萨雅公主的了解,肯定是他们两人起了什么争执,否则许岚秋方才 脸色也不会骤然变冷。 “你说对了!她蛮横无理,还夺走我手中的一盒胭脂,纤儿站出来替我出头,反倒被她打一耳光!萨雅公主简直无法无天……”许岚秋义愤填膺道,她觉得比起赵媛来说,萨雅公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倒是像她的作风。”赵玄璘并不感到意外,他眉头紧皱道:“她向来任性,目中无人,自小骄纵惯了。我想,你以后还是尽量少与她起冲突。” 赵玄璘是担心许岚秋会被她给欺辱了,上次在宁国公府门口,萨雅公主就是给了许岚秋重重地一掌。他是什么都不担心,唯独担心许岚秋的安危。 “哼,我也懒得跟她那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许岚秋冷冷道,先前在皇宫,当她还是许玥时,也见过不少仗势欺人的后宫嫔妃,不过,真正能笑到最后的人,还不一定呢。 “那便好,可别为了她而气坏身子!”赵玄璘沉声道。 许岚秋忽然想到白天从李记甜品铺买回来的芸豆糕,她连忙起身,拿了桌上的一包纸袋子,递给赵玄璘,“这是我今日上市集买回来的芸豆糕,酥软好吃,你拿去吃吧!” 第四百四十一章 心仪之人 赵玄璘伸手去接糕点,他笑道:“难得你事事都记挂着我,我很是欢喜……”他发现许岚秋现在是愈发地考虑到他,也会关心他。赵玄璘深感欣慰,至少先前他付出的所有,都能得到回报。 “你还是快回去!”许岚秋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道:“省得你府上那位美娇娘又等你等到肝肠寸断!” 赵玄璘虽不愿意承认,可萨雅公主的确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结发妻子。他想娶的人是许岚秋,却是身不由己地娶了萨雅公主。 “嗯,我这便回去……”赵玄璘轻车熟路地翻窗而出,离开此地。 夜更深了几分,赵玄璘回府后,仍是去往书房。正如许岚秋所料,萨雅公主果然在等他回来。她身穿一袭淡紫色薄纱,面容精致,眉间贴上一朵小巧的牡丹花钿,丹凤眼微微上扬,烈焰红唇,妩媚多姿。 这身衣裳还是许岚灵给她打扮的,许岚灵告诉她,男人总会好那口,否则为何男人总爱留恋那些烟花之地。 “夫君……”萨雅公主这一声唤得是酥软入骨,她眼波流转,尽是风情万种。 赵玄璘神情桀骜不驯地 回看了眼她,眼底有些尴尬和嫌弃,他急忙将目光飘向远处的树梢,刻意避开她炙热的目光。 “夫君,我美不美呢?这可是岚灵姐姐帮我打扮的!”萨雅公主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赵玄璘刚毅的脸庞,在他耳畔呵气如兰。 赵玄璘却向后退了几步道:“公主,您还是回房歇息吧!我乏了,想休息……”他下了逐客令,她的风情妖娆,在他这里根本不管用。 萨雅公主气得发抖,她指着他的鼻子,愤愤不平道:“好你个赵玄璘!你去皇上的勤政殿商量大事就不嫌累,你去圣女山剿匪不嫌累,你去宁国公府就不嫌累了?” 赵玄璘挑眉道:“你如何得知我去宁国公府?” 萨雅公主脸色瞬间黑了,她不满道:“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你……你!居然真的去了宁国公府!”她气到不行,开始动手打他,举起手来,攥紧了拳头就往赵玄璘的胸膛上捶。 可赵玄璘眼疾手快,立马抓住她的手,不耐烦道:“你闹够了没有?公主殿下,您若执意如此,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萨雅公主冷声道:“我倒是想看 看你怎么个不留情面?你敢对我怎么样?”她身份高贵,她认为赵玄璘不敢对她动手。 “也罢,我不在王府上住了,我要去别处住!”赵玄璘漠然转身,离开此地,他甚至连看都未多看一眼萨雅公主,便消失在这片夜色里。 “喂!赵玄璘!你要去何处?给本公主站住!”萨雅公主望着他的背影,喊了几声,可仍是唤不回他。 赵玄璘出了裕亲王府,便来到一处府邸。这是江平川来京都后,置办的家宅。江平川一见到赵玄璘,深感意外。 花厅里,烛火通明,赵玄璘坐下后,便端着杯雨前龙井茶,幽幽地抿了一口。赵玄璘在得知许玥薨逝后,曾选择游历大魏山川,他去过锦云城,也是在那时候认识江平川,两人一同杀了一窝的山贼,结下了不解之缘。 “裕亲王,您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来我府上?”江平川狐疑道,今日赵玄璘才来找商议要事,可现在竟还来拜访,未免太过奇怪。 “嗯,我不想待在我王府里。”赵玄璘回答得言简意赅,他那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疲惫之色。 江平川微微一笑 ,他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道:“唔,让在下猜猜!”旋即,江平川笑意更浓,勾唇道,“王爷的烦恼,是否跟那大番国的公主有关?” 赵玄璘颔首道,“实不相瞒,本王正是被那萨雅公主之事所苦恼,被搞得心烦气躁,有府也回不得。”他揉了揉眉心,只想早日驱散自己心中的苦恼。 “我今日碰到萨雅公主,便知晓,你肯定不喜欢她。你所心仪之人,莫非是许家的六姑娘?”江平川缓缓道。 赵玄璘不解问,“你如何知道的?” “哈哈哈,我见萨雅公主对许姑娘眼里带着恨意,是出于一种女人的嫉妒! 我便猜到,你肯定中意岚秋姑娘!” 一语命中,赵玄璘便点头道,“好吧,你所料并无出入。” 江平川面露微笑,道:“若是你不嫌弃,便住在我府上,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横竖我这儿丫鬟仆人众多,也够你差遣的……”江平川一点都不介意, 他从锦云城来到京都,住在这偌大的府邸,正愁没个解闷的人,他笑道:“或许我们还可以时常下下围棋,比武论剑,我倒是很乐意……” “ 好,本王乐意奉陪!”赵玄璘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一场大雪过后,京都被裹上一层白雪,银装素裹,冷风吹来,许岚秋也打了个激灵。她今日还得去给柳氏请安。 等许岚秋来到慈安堂后,便进了柳氏的屋内。柳氏捧着个手炉,眯着眼睛,精神有些乏力不振,连她平日最爱念佛经,也省去了。 “秋儿给祖母请安!”许岚秋微微欠身,给柳氏行了个礼。 柳氏懒懒地抬眼,勾唇道:“起身吧……”她招了招手,示意许岚秋坐在她的身侧。许岚秋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坐在她的身边。 “六丫头,祖母近日来,又觉得身体大不如前。昨夜,我梦见有一匹白马朝我飞来,它身上带着万丈光芒,犹如佛光照耀……”柳氏打开话匣子,同许岚秋聊起自己那光怪陆离的梦境。 许岚秋眼眸微闪,她心中暗道,柳氏素来最信那些神灵菩萨,应是动起了要求神拜佛的念头。有病得找大夫,却老想着求神拜佛。 “白马寺的观音菩萨最为灵验,你还是替我上白马寺走一趟,替我请个平安符回来吧!”柳氏开口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遂起杀心 许岚秋嘴角泛起笑意,勾唇道:“是,祖母,秋儿明天便去白马寺,您且安心!秋儿相信您定会长命百岁!您要照顾好身子,切莫忧愁!” 柳氏眉头紧蹙,又道:“秋儿,你替祖母揉揉肩,我这儿不知是何缘故,腰酸腿疼……”柳氏虽因着她的长相与许玥几分相似,更怀疑她是不是许玥附身,可柳氏却习惯许岚秋一旁伺候着,再加上许岚秋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也比其他孙女更懂得讨她老人家欢心…… 许岚秋微微点头,走到柳氏身后,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按摩起来。 柳氏舒舒服服地闭上眼,享受许岚秋给她的按摩,眉开眼笑道:“嗯,不错不错!还是秋儿手法好,我这慈安堂的丫鬟和嬷嬷都比不上你的手艺精湛!” 许岚秋笑道:“若是祖母喜欢,我便时常来伺候祖母,只求祖母顺心如意!”她清澈明亮的双眸凝望着柳氏的脸,那眼神里带着十二分的真挚。 柳氏抚了抚她的手,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祖母听了,心里头甜如蜜!” 过了好一会,柳氏只觉得乏累了,许岚秋便退出房内。 在回清平园的路上 ,纤儿皱着眉,埋怨道:“哎!老太太先前是怎么对姑娘的,还给姑娘下药。把姑娘送去景王府,差点就被景王那个老色鬼给占便宜。如今,老太太需要人替她烧香拜佛,就找上姑娘您……这么冷的天,要去一趟白马寺,岂不是要冻死了!” 闻言,许岚秋笑了笑,道:“无妨,我还觉得在府上闷得慌了!三姐姐入宫了,而五姐姐又卧床装病,老太太最疼我,自然是要找我了!” 并不是许岚秋有多宽宏,而是,她也想外出走走。她原本便是一个洒脱自如的人,之前不得已入了宫,还被封后,期间也曾受不了皇宫的乏闷,而偷溜出宫去。现在,养在深闺人未识,也想多在外头走一走。 是夜,繁星点点,皎月凄冷。 在裕亲王府的念月亭里,站着一抹纤细的身影,那紫色牡丹纹的衣摆随风飞扬。 月光下,萨雅公主独自一人望月愁伤,自从赵玄璘离开王府后,便再也没回来。萨雅公主在京都花了些银两,雇佣了一批暗卫,从暗卫那儿打听来的消息。据说,赵玄璘是住进了江平川买来的府邸里。赵玄璘似乎根本没有把她当 回事! “公主殿下,您要我打听的事情,我打听到了!明日,许岚秋会去白马寺……”暗卫的头领李成峰对萨雅公主低声道,他低着头,态度十分谦恭有礼。 萨雅公主这才注意到这个李成峰竟长得丰神俊朗,刚毅的线条轮廓,看起来很硬朗。只不过,因为常年在外的缘故,皮肤被晒成了咖色。 而萨雅公主之所以会雇佣暗卫,只因许岚秋害得她被赵玄璘忽略无视,甚至厌恶。萨雅公主想时刻掌握许岚秋的动静,好抓住她的把柄,有朝一日,她要她付出代价。 “哦?”萨雅公主微微抬眸,对着李成峰勾唇缓缓道:“李暗卫,你干得很好,令本公主十分宽慰。若是你明日能替本公主做一件事,那么,你会有更多荣华富贵,我也也会赏赐你更多的银子!” 话音刚落,萨雅公主为了正面自己的魅力,她伸出手去,轻轻拂过男人刚毅的脸颊。这么温柔勾人的动作,萨雅公主也曾对赵玄璘做过,她想知道,是否自己真的不受男人喜欢。 谁料,她这么不经意间的一个诱人动作,竟然让李成峰心花怒放,他大胆地伸出手去,握 住了萨雅公主柔若无骨的玉手,笑道:“公主请讲,只要属下能为公主办到,属下必定会为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萨雅公主凤眸一挑,在他耳畔呵气如兰,道:“很好!本公主要你明日去杀了许岚秋!” 经过这些日子,萨雅公主对许岚秋的恨意是日与俱增,她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这样便无人跟他抢赵玄璘了! 李成峰面露难色,犹豫道: “这……”他眉头紧蹙,道:“那许岚秋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杀了她未免太残忍……” 萨雅公主冷声道:“哼!方才你还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而现在竟然同情起那个妖女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漠的寒光,只希望能把许岚秋杀掉,解除她心头大患。 李成峰急了,忙皱眉道:“好,公主,卑职肯定不辱使命!替公主您解决心头大患!” 听到男人这么认真的承诺,萨雅公主这才放心。她玩心遂起,又继续下手去迷惑李成峰。萨雅公主用手轻浮地抚着男人的薄唇,继续说道:“这还差不多!人家就等你这句话了!” 李成峰心猿意马,他痴痴地望着萨雅公 主,忙说道:“只要能替公主效犬马之劳,属下死不足惜!” 萨雅公主挽起唇角,又问他:“那好,你告诉本公主,我比较好看,还是许岚秋比较好看?” 李成峰被她给问得愣住了,他也见过许岚秋,平心而论,许岚秋长得更漂亮些,五官更为精致,更为吸引人。可为了搏萨雅公主欢心,他便说了违心的话,言不由衷道:“公主殿下,您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您比较好看!”三两句话,就哄得萨雅公主笑靥如花,她勾唇道:“就属你嘴甜!” 她不禁失神地想着,若是赵玄璘像李成峰这般对她温柔体贴又懂得说好听话就好了。只可惜,她嫁入这裕亲王府就跟守活寡似的,让她觉得憋屈!赵玄璘走后,裕亲王府便冷清了许多。萨雅公主憋着一股怨气,犹如深闺怨妇。都说帝王薄情,可萨雅公主认为,赵玄璘比那天子还薄情寡义! 李成峰见萨雅公主有些发愣,他便说道:“公主,那属下先行告退!”若是要在明日刺杀许岚秋,他还得做一番部署才行,召集几个暗卫明日一同前往。 萨雅公主懒懒抬眉道:“唔,去吧!” 第四百四十三章 林中的黑衣人 翌日,天微微亮,许岚秋便起床梳妆打扮,纤儿替她绾了个凌云髻,再用桃花木簪给簪上。许岚秋拿起先前在玲珑胭脂坊买来的胭脂,轻轻涂上。铜镜里的人儿,瞬间又明媚了几分。 今日并未下雪,天上的暖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给这个肃冷的天气,增添些许的暖意。 许岚秋走上马车,她手里捧着个手炉,她素来怕冷,即便今日有阳光,她也觉得冷。 “姑娘,您要不喝口酒,暖暖身子吧!”纤儿说罢,果然递给她一个酒盏。 喝酒喝成精的许岚秋一下子便闻出来,是赵玄璘前几日送来的桃花酿。这酒味里,飘着淡淡的清香味儿,是带着桃花的丝丝甜腻,正符合她的口味。 “是桃花酿吧?”许岚秋微微一笑,低头呷了一小口。 “嗯,是的,姑娘,这酒儿我闻着香,就带来路上给您喝……”纤儿笑吟吟道。 许岚秋想起赵玄璘跟她说过,那坛酒是他从圣女山剿匪时,从山寨里拿回来。这酒香四溢,他一下子就想到许岚秋,便给他带了几坛回来。 马车摇摇晃晃,许岚秋喝了几口酒,便忽然有了睡意,眼皮沉甸甸,直打 架。 正当她昏昏欲睡时,只感觉马车猛地震了一下,停下来了。 红雪骑着马,瞧见树林里突然冒出的五六名黑衣人,顿时惊慌失色,冲着马车里的许岚秋大喊一声“姑娘!不好,有刺客!” 只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响起。许岚秋这趟出行也只带了几个不懂武功的仆人,有武功的也就只有红雪和黄蕊。 那打斗声很是激烈,许岚秋正欲掀开帘子,纤儿急忙阻止她:“姑娘,这刺客像是冲您来的!您可不能出去,小心丢了性命,奴婢罪过可就大了!” 许岚秋却凤眸微瞪,厉声道:“不行,我想出去瞧瞧!”她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当许岚秋掀开马车帘子时,她一眼看到几个蒙面黑衣人,他们脸上都用黑巾蒙住脸,看不出是何人,只能看到他们冷厉的双眼,像是要取人性命。 一个黑衣人提着剑,眼瞳一冷就朝着许岚秋飞身过来, 冰冷的眼神里带着渗人的杀意。令许岚秋心头大震。 “糟糕!”许岚秋心慌不已,她花容失色,生怕黑衣人对她不利。正当万分危急之时,忽然有另外一抹白色身影出现, 挡在许岚秋的面前,替她拦下了那黑衣人。 许岚秋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 江平川身法了得,再加上他带了几个人来,刚好和那几个黑衣人对阵。 好在他们藏剑山庄的人,武功高强,那些黑衣人占据下风,被打得落花流水。而眼看着自己这边有点弱势,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便给其他同伴递了个眼神。 随即,那些黑衣人都纷纷撤走了,消失在这片林子里。 见那些黑衣人都逃走了,江平川才收起手中宝剑,走到许岚秋的面前。他面带微笑,勾唇道:“许姑娘,你受惊了!那些黑衣人好像是冲你来的……” 许岚秋微微欠身,感激道:“多谢江少庄主出手相救,若非你及时出现,我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忽然,江平川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循着气味,瞧见站在许岚秋身侧,有一个身穿橄榄绿的秀丽女子,她的手臂上有一道剑伤,鲜红的血滴从她的伤口处滴落下来。 “姑娘……你受伤了!”江平川担心道,他急忙从自己怀中取出一瓶药,蹙眉道,“我这儿有一瓶金疮药,你先上药吧。” 许岚秋听到这话,抬眼看到红雪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那衣服都被剑给割破了,伤口还留着血。 “我无碍……”红雪小声回道,她脸蛋涨得通红,不好意思伸手去接过江平川手中的药。她也不知为何,一见到江平川就莫名的紧张,小鹿乱撞,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岚秋看出她的心思,便知道她是处于紧张和羞涩,便伸手去拿江平川给的药。她把药拿在手上,打开瓶塞,便说道:“红雪,你过来,我来替你上药。” 红雪睫毛颤了颤,乖乖地点头,道:“好。” 随即,许岚秋小心翼翼地替红雪给撕开衣袖,开始给她上药。而江平川站在许岚秋身边,忍不住又问:“姑娘,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像是要夺你的性命,难道,姑娘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许岚秋也正在琢磨。她寻思着,自己曾有过节的,无非就是许岚灵、许岚沁和许珩、柳氏,以及萨雅公主…… 许岚灵身处于皇宫中,她们之间来往甚少,至于许岚沁,最近她们关系缓和不少,应该不是许岚沁所为。而这趟白马寺之行,虽说是柳氏让她来的, 可柳氏和许珩还指望她能嫁个好人家,来给宁国公府带来帮助,还不至于让她置于死地。 由此可见,今日黑衣人的刺杀,可能是萨雅公主所主使的。想到此处,许岚秋便对江平川说道:“我得罪之人,少之又少,而我那日在玲珑胭脂坊所发生的事情你也目睹了,只怕此事跟萨雅公主脱不了干系……” 江平川听了,淡雅一笑,“我方才也有这个想法。她若是有第一次,可能还会有第二次,你可得当心点。” 明白对方是为了自己考虑,许岚秋点头道:“嗯,我会的!”许岚秋一边说着,一边替红雪把那伤口给包扎完毕。 江平川又忍不住问道:“这条路是通往白马寺的。不知许姑娘是否是要前往白马寺?” “你猜的没错,我是要去白马寺,为我祖母烧香拜佛,好保佑她老人家身体安康,阖家平安……”许岚秋如实相告。只因方才江平川救了她一命,所以,许岚秋并未对江平川有多大的警备,她相信江平川应该不是那种奸诈小人。 “很好,我也恰好要去白马寺……不如,我们一同前行!”江平川主动提出要护送许岚秋的提议。 第四百四十四章 同往白马寺 许岚秋犹豫片刻,去白马寺还有一大段距离,不知中途还会发生什么危险之事,况且,红雪身上有伤,若真的遇到危险,可经不起第二次厮杀。 “多谢江少庄主,那么就有劳少庄主一路照应了!”许岚秋轻声道。 彼时,江平川望着红雪手臂上的伤,便勾唇道:“这位姑娘忠心护主,实在是令在下佩服不已,敢问姑娘芳名?” 被江平川这番夸赞,红雪有些不好意思,面红耳赤道,“奴婢名叫红雪,是许六姑娘身边一名丫鬟……” 江平川浅笑道:“方才我见姑娘的剑法,好像是出自龙山派的凌云剑法,姑娘可是龙山派的弟子?”他颇为好奇地问。 “江少庄主所言甚是,我的确是龙山派的弟子,另外我的另外一位好姐妹黄蕊,亦是龙山派的弟子。我们原本是裕亲王身边的暗卫,后来,才被送到许六姑娘身边,伺候姑娘……” 听到红雪这一番解释,江平川笑意更浓,他恍然大悟道,“看来裕亲王还真是对岚秋姑娘情深义重,连自己家的女暗卫都送给岚秋姑娘,啧啧啧!” 闻言,许岚秋耳根子发红,她脸颊也情不自禁地泛起 红晕,赵玄璘对她的一片深情,她也深受感动,否则,也不会对赵玄璘动了真情。 “天气怪冷的,我们还是快些上路吧。”许岚秋巧妙地转移话题,她可不想让江平川继续调侃下去。 他们两拨人便一同前往白马寺,许岚秋见红雪身上有伤,便让红雪跟她坐在马车内。一路上,许岚秋听见,江平川跟红雪侃侃而谈,从龙山派的祖师爷,谈到了江湖纷争。许岚秋听得津津有味,只恨自己竟没有一招半式的武功可以傍身,若是有了武功也不至于被人保护,还害得旁人跟着受伤了。 “我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会武功之人,若是我会武功,那该有多好!”许岚秋发自肺腑地感慨道。如今她并不向往宫廷的奢靡生活,许岚秋反倒希望能像个江湖侠士一般,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江平川勾唇笑道,“岚秋姑娘,你若想习武,那还不简单,干脆让裕亲王亲自教你。他对你所有的事情都十分上心,肯定能帮你实现心愿……” 许岚秋从江平川的话里话外,听得出来,江平川似乎跟赵玄璘很熟似的,她好奇道:“江少庄主对裕亲王之事,甚是了解 ,难不成你们二人的关系匪浅?” “可不是嘛!我跟裕亲王,那关系是好得没话说!最近,裕亲王为了躲避萨雅公主,还跑去我府上住!我还时常跟裕亲王下棋饮酒……”江平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红雪望着江平川那张俊美的容颜,一时间竟忘了所有,只痴痴地望着他。许岚秋见状,笑道:“红雪,你在看什么风景?看得这般入迷投入!跟我说说,我也想瞧一瞧!” “没、没什么。我方才只看到一只兔子从草丛里穿过罢了,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色。”红雪心虚道。 许岚秋别的看不出来,可她倒是一眼识破红雪的女儿家心思,想必,红雪对江平川倒是有几分动心。就是不知道江平川现在娶妻纳妾了没。 “岚秋姑娘,前面就是白马寺了,咱们快到了!”江平川浅笑道。 许岚秋忽然想到什么,她眉梢微微上扬,禁不住好奇,问道:“对了,江少庄主,你到白马寺,所为何事呢?该不会是来求姻缘的吧?” “哎,你们姑娘家,整日就知道求姻缘。我嘛,我是个俗人,我是来求财的,我那玲珑胭脂坊才刚 开张不久。我要干出一番事业给我父亲瞧瞧。我可不想被人说是子承父业……”江平川那双幽深的眼眸忽然有了亮光,眼神里充满了希望。 许岚秋心道,江平川绝非等闲之辈,藏剑山庄应该是后继有人了。有人说,富不过三代,看来藏剑山庄,是个特例,江平川是个有头脑的人,断然不会让藏剑山庄的生意走向衰败。 “对了,你们取名为藏剑山庄,所藏的剑,到底是何宝剑?”许岚秋又提出一个令她困惑已久的问题。 “其实嘛,我们藏剑山庄,是因为我们山庄有卖兵器,也有卖粮草。我们藏剑山庄的铸剑师是在江湖上举足轻重。先前不少名剑,都出自我们山庄,所以,便被人取名为藏剑山庄……”江平川做了一番解释。 许岚秋不由得佩服起来,大魏国正需要像江平川这般的国之栋梁,向国家输送军事所需。至于那些大蛀虫老勋贵,早就该铲除了。 一路上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便来到白马寺。熟悉的寺庙,让许岚秋的所有记忆汹涌而上,她想起先前,闻氏设计要陷害于她,若非有赵玄璘出手相救,只怕,她会被那假和尚给 侮辱,名声扫地遭人唾弃。 “姑娘到了!”纤儿大声喊道,她小心地扶着许岚秋下了马车。刚下马车时,天上忽然飘了雪花,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下来。 许岚秋迈着轻盈的脚步,踩过那白茫茫的雪花,进入白马寺。而江平川要拜的是财神爷,便径直走向另外一处宝殿。许岚秋和江平川走的方向不同,她来到的是千手观音的殿内,依着柳氏的意思,开始上香拜佛。 她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虔诚地跪在菩萨的神像前,焚香磕头,许岚秋只觉得自己的心灵也跟着沉淀下来。 正当这时,一位身形瘦长的蓝衣公子走了过来,他也跪在了蒲团上,看似虔诚地在跪拜菩萨。许岚秋虽有察觉,可并未想太多,谁料,那蓝衣公子竟忽然拔出一把匕首,刺向了许岚秋。 许岚秋猛地睁开眼,她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向她刺过来,她脸色煞白,身形一闪,可仍是没法避开那柄匕首。 那把匕首刺中了许岚秋的胸膛…… “姑娘!”纤儿虽是近在咫尺,可她毕竟不会武功。还是黄蕊眼疾手快,往刺客的手腕上用力一劈,直接打落那刺客的匕首。 第四百四十五章 疗伤 “姑娘,您受伤了……”纤儿惊慌失措,忙上前去扶住许岚秋。许岚秋身上受了伤,伤口有鲜血滴落,犹如一朵鲜红玫瑰,令人心碎不已。 黄蕊和那蓝衣公子打斗起来,两人刀光剑影中,互不相让。只可惜红雪身上有伤,不便上前帮忙,只好冲着另一处的宝殿大声呼救,“江少庄主,有刺客,快来帮忙!” 不远处,江平川听见红雪的求救声,心下一惊,便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那人身手敏捷,往黄蕊的眼睛洒了一把的白色分粉末。黄蕊猝不及防,连忙后退数步。江平川见状飞身上来,来和蓝衣公子对决。 “看剑!”江平川抽出腰间所配的凌霄剑,便和蓝衣公子过招。很快的,那刺客竟占据下风,被江平川打得节节败退。 刺客见势不妙,正欲逃脱,却被江平川给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江平川定睛一看,发现人皮面具底下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你!韩广勇!” 韩广勇被拆穿真面目后,旋即转过身去,跃上寺庙的屋顶,转眼间便消失在江平川的面前。 江平川见他跑走正想追上去,却听见纤儿大声喊道 :“姑娘,您快醒醒啊,别吓我啊!”只见许岚秋晕倒在地,身上受了重伤。江平川薄唇紧抿,握紧了拳头,他心道,与其去追人,还不如去救人。 救人要紧江平川疾步走来,他低头一眼瞧见,许岚秋被刺了一刀,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裳,脸色无比苍白。 “姑娘,快醒醒!”纤儿抱着昏迷不醒的许岚秋,眼眶湿润,急得快哭出来。 江平川走近了些,伸手一探,他神色凝重道:“还有气息,不过……她受到惊吓,也有可能是失血过多,才昏迷过去……” 纤儿扯着江平川的衣袍,哽咽道:“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奴婢对您感激不尽!” 即便纤儿并未相求,凭借着江平川和赵玄璘的交情,他无论如何也得救。况且,江平川侠肝义胆,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随即,江平川取出一颗止血的丹药,塞到许岚秋的檀口中,用手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开始替她运功止血疗伤。 不消片刻,许岚秋缓缓睁开眼帘,她隐约觉得胸口有些疼,才想起方才有个人拿着匕首刺入她的胸膛。 纤儿哭红着眼帘,抽噎道:“姑娘 ,您终于醒了,奴婢生怕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她哭得双眼通红,红肿得像是小白兔的眼睛似的。 许岚秋虚弱地发出声音,道:“傻瓜,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你哭甚?”她环顾四周,发现方才那个刺杀她的蓝衣公子不见了,站在她身边的竟是江平川。 而纤儿小心地将她从地上扶起站好,许岚秋蹙着眉头,问道:“方才那个刺杀我的人,到底是谁?”许岚秋提出这个困惑,她忽然又想起自己在林子里碰到的那群蒙面黑衣人,她又问:“难道,那个蓝衣公子是跟蒙面黑衣人一伙儿的?” 江平川剑眉一皱,回道“方才我和那人打斗,揭开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我们藏剑山庄的一名叛徒,名叫韩广勇。他先前想盗取我们的藏剑山庄的一柄赤野剑,却被逮了个正着,便被我爹轰出山庄……没想到竟在此遇到他。” “他为何要来刺杀我们姑娘?难道,他是收了别人的银两,替人办事?”红雪忍不住推测道。 “韩广勇此人极为的贪财好色,所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应该是受人指使……”江平川若有 所思道。 许岚秋眉头紧蹙,她泛起疑惑:“韩广勇和那些黑衣人难道也是一伙的?” 江平川不敢妄下定论,他扬唇道,“姑娘,此事还需要调查,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会替姑娘调查的。” 许岚秋并不想麻烦藏剑山庄的人,她不想太多的人卷入其中。旋即,许岚秋轻声道,“不必劳烦江少庄主,此事,我会让王爷帮我调查。” “嘿嘿,那倒也是,我竟把王爷给忘了,王爷断然不会让姑娘你平白无故受了委屈!”江平川笑得意味深长。 许岚秋想到,或许赵玄璘早就把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告诉江平川了。可她身体还很虚弱,不便下山回宁国公府。 “姑娘,你都受伤了,不如今夜便住在寺庙里,明日再回去也不迟!”纤儿急忙劝道,纤儿担心的是她的身体安危,不想让她的伤口加重。 纤儿说出了许岚秋心中所想,许岚秋随即点头,道:“嗯,我也正有此意,今夜便借宿于此。” 此话一出,江平川扫了一眼许岚秋和红雪,他略显担忧道:“你们几个伤的伤的,那些刺客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卷头重来,我 干脆也住在这寺庙里得了。况且,白马寺的苦若大师和我也挺熟的。” 许岚秋听到苦若大师,眼神微亮,她与苦若也是多年老友,上次的棋局,还是苦若胜她一筹。她浅浅笑道:“我也想见一见苦若大师,亦是老朋友了!” 说话间,便有一名小沙弥走了过来,他施了个佛礼,低声道:“诸位”“诸位施主,方才在打斗时,我本想去请住持师傅过来,后来见诸位已经击退刺客,我心便安心了些。” 小沙弥敛了敛眉,继续道:“后来,江施主在给许姑娘疗伤时,我便将此事告知我们住持。我们住持吩咐了,诸位若是要住下,尽管住,这里有好几间厢房可供几位暂住几晚……” 江平川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这个时辰,你们主持应该是在诵经,可你们的苦若大师呢?我们可否见他一面呢?” 闻言,小沙弥面露难色道:“不瞒各位,苦若大师他最近病重,不宜见客,所以,还请诸位见谅!” “什么?他病了?”许岚秋脸色苍白,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担忧,她问道:“可否有请大夫来诊治过?病情可否严重?” 第四百四十六章 暂住白马寺 小沙弥回道:“苦若大师自己精通医学之术,他说是自己年岁已高,生老病死都是寻常之事,并未再请大夫来诊治……” 许岚秋这才想起,苦若自己确实精通医术,就连莲心这毒还是苦若自己研制出来的。许岚秋只是徒增感伤,得知老朋友病重时,她心中也替他难过起来。犹记得,当她还是许玥时,便常来此处与他交心,困惑苦恼时,有大师帮忙排忧解难,如今,他得病了,自己反而不能帮助他什么。 “哎,生老病死,确实是每个人必须经历之事,即便他是得道高僧,也无法幸免……”江平川不由得感叹道。 “诸位施主,请随我往这边来!”小沙弥走在前头,带他们往厢房走去。穿过蜿蜒的青石板路,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厢房。 当年,许玥还是太后时,也曾来白马寺入住几宿,可是,当时她身份尊贵,便被安排在一处幽静的宝殿,所以,并未住到这厢房里。 许岚秋环顾四周,厢房的景色倒也不差, 几株梅花已经结了小小的暗红色花苞,含苞待放,还有几棵翠竹虽然叶子也发黄,可倒也别有一番风趣。庭院 内还有一口古井,供人打水。 “姑娘,咱们住这边吧……采光好些。”纤儿倒是不客气直接指着那边走廊最后一间厢房,那个厢房倒是比别间采光强一些。 “这……”许岚秋倒是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江平川救过她一命,况且江平川是富家子弟,肯定选房间也要选最好的。 “无碍,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给你们姑娘住好一点的房间,也是理所应当的。”江平川浑然不介意,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 红雪偷偷地用余光去瞄江平川的侧脸,他菱角分明,五官端正,极为好看。也不知为何,她一见到江平川就觉得有一种熟悉感,甚至会让她怦然心动。只是这么多人在,她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而她这不经意的神情,却被许岚秋尽收眼底。 小沙弥满怀歉意,开口道:“最近入冬,我们白马寺入住的信男信女也比往常要少,故而厢房还未打扫……不如我让我的师兄弟们来打扫……” “不必!小师傅,这些便交给我们就够了,你们忙你们的事吧!”许岚秋忙说道,本来暂住在白马寺,已是叨扰他们了,可不能让他们 再费神费力。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而江平川亦是开口道,“是啊,小师傅,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这儿人这么多,天还未黑,还可以花时间打扫……” 江平川这么说,小沙弥这才点头道:“好吧,那就辛苦诸位了!你们要是有何需要,来乾坤殿来找我便是,我得过去参禅了。若是寻不到我,找我其他师兄弟也一样。” 许岚秋凤眸闪过一丝感激之情,她朱唇轻启道,“好!”随即,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和红雪、黄蕊收拾房间。 不稍片刻,厢房便被收拾得极为干净,不止如此,许岚秋还顺带让人把江平川所住的厢房也一并收拾了。 夜渐深。清冷的银辉洒在山上,好似给这寂静的古寺镀上一层薄纱。 许岚秋身上有伤,方才纤儿已经替她的伤口上过药了。此刻,眉头紧蹙的许岚秋躺在床上,却是久久不能入寐。接连两次的刺杀,让许岚秋感到惶惶不安,她急于知道,到底谁才是幕后的主谋。 外面忽然传来莫名的动静,有人在敲她的窗户,因为天冷的缘故,再加上经历过刺客的突袭,许岚秋便把窗户给关上。她狐疑地 看向窗户那边。 许岚秋瞧见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户边上。是谁?究竟是谁站在窗户那边?许岚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秋儿……”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许岚秋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打开窗户,对上了赵玄璘的视线。 赵玄璘手脚利索,翻窗而入,他握紧了许岚秋的双手,担忧道,“我听说你受伤了,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你伤口如何了?让我看看!” 许岚秋双颊憋红,嗔怪道:“我伤口在胸膛,你难道想让我脱下衣裳给你看吗?”语毕,她自己倒先羞得满脸通红了,只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她不想让他看到。 “可你不让我看,我很担心……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赵玄璘神色紧张,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并无其他贪念。 许岚秋愣了一下,她随即问道,“对了,我并未让纤儿他们告知你,关于我受伤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即便赵玄璘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她觉得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得知此事,还连夜赶到白马寺。 赵玄璘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的关切,他笑道:“那是因为有江公子在 啊。是他用飞鸽传书,告知我此事,我一刻也未耽误,便赶到白马寺了!”他和江平川确实关系匪浅,江平川亦是知道他对许岚秋有爱慕之情,就偷偷通风报信…… 许岚秋恍然大悟,她兀自呢喃道,“难怪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此处,原来是有内应啊!”她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提出疑惑:“难道,你早就料到我此行有危险便让江少庄主来保护我?” 此话一出,赵玄璘勾唇,露出邪肆的笑容,他道:“你啊,真是高估我了。我怎么可能会预见危险。再者,那江少庄主身份不一般,我哪敢请得动他呢?” 许岚秋琢磨着,江平川确实身份特殊,不像是可以随便使唤得动的,如此说来,江平川真是为了上山烧香拜佛求生意兴隆的。 很多人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仍是有不少人为了钱财而劳碌着。极少数人真的能做到洒脱自在。而江平川来寺庙求财运,其实也不算稀奇。 许岚秋忽然对做生意也有了兴趣,她道,“江少庄主很有做生意的头脑,把胭脂店铺都开到京都来了。我真想跟他讨教一些做生意的秘籍……” 第四百四十七章 近在迟尺 赵玄璘剑眉微蹙道,“你还是别瞎捉摸那些事了,先考虑一下,到底是何人要害你!”赵玄璘的话里带着一股浓浓的醋意,许岚秋向来聪明,她一下子便猜到赵玄璘是不想让她跟江平川有太多的瓜葛。 一说起刺客,许岚秋便心头苦恼,道:“我结下的仇家无非那几个,除了小皇帝外,还有赵媛,和萨雅公主,柳氏……”许岚秋将自己所得罪过的那些人都给罗列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人缘看似不错,实则,令人堪忧,个个都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置于死地的那种。 赵玄璘有几分好笑地望着许岚秋,他勾唇道,“也难怪你上一世被人害死!你看你,得罪那么多人,该死上百次了!” “连你也这么说,不想理你了。”许岚秋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可赵玄璘却轻轻地从她的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道:“可我好不容易上山一趟,你难道真的忍心这么冷漠对我么?.”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的委屈和无奈,让人听起来都泛起怜悯了。 而许岚秋注意到,赵玄璘抱她的时候,还刻意避开了她胸膛上的伤口。不愧是心思缜密的 赵玄璘,不会忽略掉她身上的伤。 许岚秋皱眉道,“那你想让我如何?” 她没好气地回眸去看他,而赵玄璘却抱得更紧一些,他温柔道:“很简单,收留我一晚。让我住在你的房中。”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许岚秋倒是想赶他走,可厢房的确是住满了,况且,这么冷的天气,总不能把他给轰出去,让他露宿外头吧。 “让你睡在房中,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需答应我两件事!”许岚秋挑眉道,她瞧见赵玄璘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她笑了笑,缓缓道:“明日,你不许向其他人说,你是在我房中度过一宿,包括江平川!” “嗯,这倒可以!”赵玄璘爽快地应下,他又勾唇问道,“那你说,第二件事,是什么?”他颇为好奇问道。 许岚秋指了指地上,她一本正经道,“你需要睡地板,我睡床铺,绝对不能逾矩!”这是许岚秋的底线,本来,今夜留他住一夜,已是破例,怎么可能跟他同床共枕? 赵玄璘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他并未拒绝,而是乖乖点头,道:“好,我决不逾矩 !”他甚至还举起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事关她的名节,赵玄璘也不敢越过。 敲定此事后,许岚秋便往地上丢了一床被子。只是,正值冬季,地面有些冰冷。赵玄璘抱紧双臂,缩在锦被中。 许岚秋走过去,红唇微张,将明亮的烛火给吹灭了。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漆黑的夜晚,有朦胧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许岚秋不免担心起赵玄璘了,虽说这里有被子给赵玄璘盖,可并未找到多余的草席,躺在那么冰的地面,指不定会感染风寒。 “老赵……”许岚秋故意喊他这个称呼,显得更随意一些。 “嗯?”赵玄璘应了一声,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能在静谧的房间内,听到她呼吸的声音,那么平稳而均匀。他喜欢此刻的感觉,很是微妙,两人的关系竟是如此的亲密。即便未成亲,他们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正常男女关系。 彼此信任,彼此爱慕着对方。即便什么都没说,赵玄璘亦能感受到她对他的喜欢。 “我想,你会不会很冷?”许岚秋试探地问了一句,她想说的是,床铺那么大,两个人睡亦是绰绰有余,不如让他 上床……可她又是个姑娘家,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冷,是真的冷!”赵玄璘脖子一缩,牙齿上下地打架,好像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许岚秋动了恻隐之心,她瞧见他冷得发颤,忽然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明明赵玄璘是为了她才来到这深山古庙,还叫他打地铺,这待遇忒差了些。 过意不去的她,终于轻咬唇瓣,小小声道:“不如……你上来,这儿还很宽敞。” 这下子轮到赵玄璘犹豫了,只因他不想毁了她的清誉。可他又确实是冷。随即,赵玄璘便起身,悄然来到许岚秋的身侧,悄无声息地躺下。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可赵玄璘却刻意保持着距离,也不敢逾矩。他乖乖地躺着,并没有做出更多出格的举动。 许岚秋对他还算信任,她觉得赵玄璘是个正人君子,断然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之事。她也并未太过紧张,闭上双眼,许岚秋能闻到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的清香味。 闻着对方的清香,许岚秋口干舌燥,好似喝了一口烈酒似的,双颊滚烫,她小巧耳垂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好在屋子只有很朦胧的月光,看不 清对方的面容。 赵玄璘薄唇轻启道,“你难道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么?” 男人清冷而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许岚秋咬唇,道:“我想……你应该是个正人君子……” 赵玄璘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你可知,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也怕我自己会克制不住呢……” 许岚秋脸色绯红,她当然听出他的画外音,她忙道:“你若是敢对我做出什么,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搭理你!” 听到少女这近乎威胁的话语,赵玄璘宠溺笑道,“你放心吧。我方才在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我若是真的是一头色狼,方才早就扑过去了……” 闻言,许岚秋长吁一口气,她方才本来很放松的,是这厮,非得把她搞得提心吊胆的,害得她都不能好好睡觉了。 “睡吧,好好睡一觉,你的伤口才能好得快!”赵玄璘沉声道。 话音刚落,许岚秋便感觉到有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搂入怀中。许岚秋不由得紧张起来,支吾道:“赵玄……璘,你……明明说……不动手的!”她的心跳乱得不像话,仿佛都快跳出胸口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银针试毒 赵玄璘却十分淡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他那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别说话,快睡。” 许岚秋无奈,只好被他搂着,或许是太过疲惫了,许岚秋感觉眼皮很沉,便闭上眼睛,安然进入梦乡。 令许岚秋始料未及的是,赵玄璘的胸膛竟如此的宽厚安稳,让她一夜睡得极为香甜,并未做什么噩梦。 次日,一大早,当许岚秋醒来时,她惊讶地发现,身边早已没了赵玄璘的身影,不知赵玄璘到底去了何处。 即便是没见那人,许岚秋亦是不敢大声喊他的名字,生怕会被其他人知道赵玄璘昨夜住在她房中之事。 洗漱完的许岚秋便推开房内,她一眼望去,瞧见赵玄璘正和江平川聊得正欢。仔细一听,便听到江平川勾唇道:“王爷,您居然能放下所有公事,在今日清晨赶到白马寺,可见这位岚秋姑娘于你而言,相当重要!” 许岚秋听得出来,江平川这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可江平川仍是说错了,赵玄璘可不是今日清晨才到,而是昨夜便住在白马寺了。此事关乎许岚秋的名节,她料到赵玄璘一定不会实话实说。 “嗯!岚秋姑娘于本王而言,乃是至关重要之人!只是昨日伤害他的刺客究竟是谁,待本王查个水落石出!也必定会让那些人偿还回来!”赵玄璘清冷的眸子带着一股冷冷的杀气。 许岚秋双颊泛红,这赵玄璘当着江平川的面,这么直言不讳,她倒多了几分尴尬,可她也只站着原地不动。这会儿,纤儿给她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轻声道,“姑娘,外头风冷,还是多穿一些,暖和……” “嗯。”许岚秋微微点头。她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赵玄璘,想听听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对话。 江平川拍了拍赵玄璘的肩,压低声音,道:“怕就怕,此事跟那位大番国远嫁而来的公主有所关联……” 赵玄璘愕然,他也不是没猜到那背后的主谋会是谁。他冷眸里闪过一道寒光,勾唇道:“哼,若当真是她。本王更得站出来了,我得让她知道,绝不能让她对许岚秋不利!” 彼时,小沙弥走了过来,对众人开口道:“诸位施主,早膳已准备妥当,请诸位随我到清风斋用膳吧。” 江平川微微颔首道,“好,有劳小师傅了!” 不多时,他们 便来到清风斋,斋菜都是些清淡的小菜,有盐炒花生、醋溜白菜、青葱豆腐……许岚秋才发现自己许久没到白马寺用斋菜了,这边的斋菜素来符合她的口味。她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嘿嘿,王爷,您坐这边吧!”江平川笑着,将靠在许岚秋身边的位置让给了赵玄璘。赵玄璘愣了一下,他也确实想坐在许岚秋的身边。他并未拒绝,很干脆地坐下。 江平川并未和他们坐在同一桌,而是走到了红雪他们几个下人所坐的桌子,坐在红雪身边。红雪望着江平川,露出困惑的表情,江平川嘴角微扬,笑道:“我还是让他们两人享受二人世界,我便和你们坐一桌!” 心思一向缜密的赵玄璘,他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将银针放入每一碟菜中,试了一下有没有毒。 许岚秋担心小沙弥会多想,毕竟他们昨夜是借宿在白马寺,况且他们还负责招待他们,他们这么做,反而是对人的不放心。许岚秋略带歉意,对小沙弥轻声道,“小师傅,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昨日有刺客突袭,我们只是怕有刺客会混入其中,暗下毒药。” 小沙弥微微一笑,点头道:“小僧能明白诸位施主的顾虑,诸位尽管试毒。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多点戒备,总归是好事。” 试过所有的菜后,那根银针并未发生什么多大的变化,赵玄璘这才安心地收起银针。他淡然笑道:“这些菜并无异常,诸位请放心用膳……” 赵玄璘挽起袖子,用筷子给许岚秋夹了一些她爱吃的菜,“你看你,最近憔悴许多,多吃些菜……”他将一大块土豆放入许岚秋的碗中,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意。 她虽然受了伤,却能得到赵玄璘如此悉心的照顾,竟不觉得难受了。 许岚秋吃着碗中的菜,浅笑道:“你可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你自己也多吃一些……”她亦是笑着拿着筷子替他夹了一块豆腐。 这一幕,让赵玄璘心中漾起涟漪,他仿佛看到两人归隐山林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那样的日子,正如此刻平淡而质朴,却正是赵玄璘所向往的生活。 许岚秋见赵玄璘正在愣神,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为何如此这般看我?” 语落,后者则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许岚秋拭去嘴角 的酱汁,“没什么,只觉得你太好看了些,我都舍不得挪开眼了!” “噗嗤”一声,江平川禁不住笑出声来,他嘴角上扬道,“想不到我们的裕亲王竟是如此诗情画意之人,我还以为王爷只会摆着一副冰山脸,生人勿近呢!” 赵玄璘莞尔一笑,淡淡道:“江少庄主,等你日后找到心中所爱时,想必你便更有体会……本王相信你定会比本王更会说些甜言蜜语!” “哦?江少庄主竟还未娶妻纳妾吗?”许岚秋颇为好奇,随口问一句。而红雪却默默地往这边看过来,似是关心这个问题。 江平川点头道,“不瞒你说,我还未碰到心仪之人,也未曾对何人动过心,所以,自然无法体会到裕亲王的那种情绪。” 闻言,红雪原本明亮的眼眸忽然黯淡下来,而许岚秋则微笑道,“江少庄主别这么说,况且,你也得多留心周围之人,不可错失良缘了!”许岚秋的话里有话似的,末了,还意味深长地望向了红雪。 红雪微微一怔,正好对上许岚秋的视线,她心中不由得紧张一下,仿若被人看穿心事似的,她的脸颊浮现出两抹娇羞的红晕。 第四百四十九章 飞鸽传书 “好了,快吃吧,否则菜要凉了!”赵玄璘提醒许岚秋道,他顺手又往许岚秋碗里夹了一小撮青菜,仿佛要看她全部吃下才肯安心。 许岚秋低头吃着饭,那边却有脚步声急匆匆跑过来。只见是侍墨拿着一只信鸽,跑了过来,他将信鸽身上的一封信给取下,递给了赵玄璘。 赵玄璘低头不语,只默默地接过信,认真详读起来。只是,他的神态有些起伏,时而面色阴沉时而剑眉紧蹙。 “怎么?究竟何事让你如此忧心?”许岚秋连忙问道。她也跟着好奇起来,到底信中写了什么内容,叫人愈发想知道。 赵玄璘握紧了那封信,他抬眉,对许岚秋低声道:“你随我出来外面,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江平川很是好奇,到底他们想要讲什么内容,可他瞧见赵玄璘并未让他参与其中,便不好过问。 下一瞬,许岚秋跟着赵玄璘一同来到清风斋前面的一个院落里,他们来到了梅花树下。 梅花朵朵,上面沾上了不少的白霜,一夜过后,有数枝梅花悄然盛开,暗香袭来,令人心旷神怡,那红得滴血的梅花,傲立枝头 ,别样淡雅。 许岚秋摘下一朵梅花,放到鼻前嗅了嗅,她勾唇道,“究竟那封飞鸽传书说了什么?竟能让你这么心神不宁的呢?”许岚秋跟赵玄璘相处久了,她亦能从他简单的几个神情,知晓他的情绪。 赵玄璘开口道,“ 我昨夜来白马寺时,便命人调查昨日刺杀你的人。我手底下的眼线遍布京都。根据我暗卫提供的情报来看,昨日刺杀你的人,是有两拨人!” “两拨人?”许岚秋心中大震,她以为自己不再是太后了,就凭她现在一个微不足道的黄毛丫头,竟也会引来杀手…… 赵玄璘眉头紧皱,他缓缓开口道,“嗯,幕后的主谋有两个。一个是主使那些黑衣人的主谋,萨雅公主。另一个则是韩广勇的雇主,许珩!”赵玄璘将信中所提供的讯息都说给许岚秋听。 闻言,许岚秋的手忽地一抖,手中的那朵娇艳的梅花便翩然落地。她瞪大双眼,道:“你的意思是说许珩派人来刺杀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女儿,他竟然干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事!” 许岚秋感到震惊不已,她昨日想着,那些刺客很有可 能是萨雅公主派来刺杀她的,可没想到,许珩也动了杀念。她的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勾唇道,“很有可能是我三番两次坏了他的好事,他便对我起了杀心。他早就猜到,我并非许岚秋,而是附身在她身上的许玥!” 赵玄璘微微点头,道:“他心狠手辣,连你都不放过。你可得当心!”他低头,看向了许岚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生怕自己真的会失去许岚秋,又道:“不如,你离开宁国公府吧!那里充满危险,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贪生怕死可不是我的风格!你应是最懂我的那个人。”许岚秋的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她若有所思道,“既然他都不想让我活着,我又何必太过仁慈?我若是不反击,岂不是更让他为所欲为了?” 赵玄璘握住她的双肩,忧心道,“我并不希望你去冒险。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已失去一次生命,我断然不会让你再一次失去性命!” 他深邃幽深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的紧张,许岚秋伸手去轻抚男人的脸颊,淡淡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况且还有红雪和黄 蕊在,她们会保护我的安危!” 尽管赵玄璘有千万个不愿意,可他知道许岚秋的个性,她素来不是听人劝的人,性格执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前者只好无奈道,“好吧,可你若是在宁国公府碰到什么困难,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有什么忙我能帮得上,尽管开口!” 许岚秋连连点头,道:“嗯,我知道,你尽管放心!” 一阵冷风吹来,许岚秋冷得打了个寒颤,她身体单薄又受了伤,自然受不了寒冷。见她冷得直哆嗦,赵玄璘便低声道,“快进屋,别冻着了。” 两人匆忙进了清风斋,而许岚秋瞧见,江平川那一桌只剩下些许残羹剩菜了。此时的许岚秋刚从赵玄璘那边得知一些不好的消息,她顿时失去食欲,也吃不下饭。 一行人在寺庙里休息了两日,许岚秋身上的伤稍微好些,他们才坐上马车,回到府上。 宁国公府里,许岚秋从白马寺回来后,便心神不宁,她心中多少有些恨意,那许珩,竟下了如此大的狠心,想除之而后快,许岚秋只恨自己不能回归到许玥的身份,否则她定会亲自惩戒许珩。 而另一边,赵玄璘回到裕亲王府。若非出了许岚秋被刺杀一事,赵玄璘断然不会想要回到这个地方,他压根不想面对萨雅公主。 赵玄璘回来,不过是为了警告那个疯狂的女人,他想劝诫她,日后不许再找许岚秋的麻烦。 这会儿,萨雅公主正坐在房中,心神淡定地品茗,她得知赵玄璘最喜欢饮茶,她便想挑一款好茶,送去江府给赵玄璘。 谁料,房门忽然被人给用力推开。萨雅公主抬眉,只见是一袭白衣的赵玄璘,他俊美如常,可眉宇间竟带着一股怒气。 尽管如此,萨雅公主仍是露出一抹浅笑,面带笑容地迎上去,她朱唇轻启,欢喜道:“夫君,你回来了!快过来,我正欲挑一款好茶给你呢……快来跟我一同品茗……” “哼,你个毒妇,竟敢对许岚秋痛下杀手!”赵玄璘说罢,一个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萨雅公主原本白皙的脸蛋,竟赫然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她的眼眸瞬间模糊起来,晶莹的泪花在闪烁着,她泫然欲泣地望着他,愤懑道:“赵玄璘!你凭什么敢打本公主?” 第四百五十章 报复 “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了。若是许岚秋丢了性命,就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了!”赵玄璘双眼带着怒气。若非萨雅公主心肠歹毒,他断然不会打她。 忍无可忍,饶是赵玄璘素来不打女人,也要替许岚秋出这一口恶气。 “本公主之所以买了杀手,无非是她太过放荡,若非她一直对你纠缠不休,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本公主也不至于这么做!”萨雅公主振振有词道。 此刻萨雅公主她红着眼眶,心里像是有万般的委屈涌了上来,她对他用情至深,从大番千里迢迢路遥遥地嫁到大魏,可赵玄璘丝毫不领情,处处维护许岚秋,让她嫉妒得发狂。 “够了,错了便是错了!即便她做了什么令你不满之事,可她罪不至死!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切莫再一意孤行!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定不会饶过你!”赵玄璘摞下这句狠话。 他愤而甩袖,转身离开房间。萨雅公主泪流满脸,她的心碎得彻底,她向来骄纵,她父王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从未受到这么大的屈辱。 “赵玄璘,本公主恨你!恨你!”萨雅公主声嘶力竭地喊道。她哭得 梨花带雨,脸上挂满了泪痕,她宁愿自己不要遇见他,也好抵得过现在的心碎和流泪。 夜晚,寂静如斯。裕亲王府被清冷的月光所笼罩着。 在一处幽静的凉亭里,萨雅公主独自一人抱着酒坛子,喝得醉眼惺忪。而她身边的婢女本想劝她回房,却被她给轰走了。 “赵玄璘,你个混球!本公主高贵无比,岂是你能羞辱的!”萨雅公主说着醉话,她两行清泪簌簌而下,风一吹,就愈发地凄凉。可身体上的冷,又怎么抵得过内心的寒冷,她苦笑了一下,继续抱着酒坛子,咕噜喝了几大口。 忽然,她的身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萨雅公主迷迷糊糊地回头望去,她揉了揉眼睛,只看到月白色的衣角。 “赵玄璘,是你吗?”萨雅公主醉醺醺地问,她的眼眶红得很,却看不清到底来人是谁。 “公主殿下,我并非王爷。我是李成峰……”李成峰朝着她走过来。本来,那日刺杀许岚秋,他也有做足了准备,可李成峰万万没想到竟会中途杀出个江平川,坏了他的好事。 李成峰见到如此心碎的萨雅公主,瞬间动了恻隐之心,他满心愧疚 道,“公主殿下,对不起,卑职本来有把握杀了许岚秋,可中途却冒出来个江平川,他们武功高强,卑职无能,不能完成您所交代的任务……” 萨雅公主定睛一看,她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并非赵玄璘,而是李成峰。她反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妩媚娇艳的笑容,“不是赵玄璘,那更好!本公主有事……想让你帮忙!” 此话一出,李成峰愣了一下,他不知所云道,“公主殿下,您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卑职若是能效劳,断然不会推辞!” 萨雅公主笑得娇柔妩媚,她伸出纤纤玉手,拂过他刚毅的脸颊,呵气如兰,道:“本公主要你做的事情,非常简单。而且,若是事成,还是你的福气!” 李成峰更加费解道,“如何帮你?”他困顿至极,而此时,萨雅公主将自己的手,慢慢往下挪,趁着李成峰发愣时,顺手将他的衣带给解开了…… “啊,万万不可啊,公主殿下!”李成峰慌忙劝道,他紧张地向四下望去,好在周围寂静得很,空无一人,否则他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 而萨雅公主娇嗔道:“你怕什么呢? 出了什么事,由本公主担着呢!”她笑颜如花,眼底却闪过一丝的恨意,她恨透了赵玄璘。她心中想着,既然赵玄璘不把她看在眼里,那么,她也不必对他客气。 一枝红杏出墙来,她好歹是赵玄璘名义上的王妃,若是能给赵玄璘戴上一顶绿帽子,她的心里也便平衡些。念及于此,萨雅公主便失去了理智,她动作更大了些。 李成峰心乱如麻,他的衣带渐宽,他明知道这是一个深渊,可色字头上一把刀。在月光下,萨雅公主身材丰腴,容貌明媚动人,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一夜的缠绵旖旎。翌日,天还未亮,李成峰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竟怀中搂着个美人,而他定睛一看,才惊觉自己昨夜并非做春梦,是真的发生了一些胆大妄为的错事! 李成峰特别没出息,他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偷偷离开此地。在李成峰走后,没过多久,萨雅公主便悄然醒来,她发现自己衣衫凌乱,脑海里便浮现出昨夜一些零星的画面。 她知道,自己昨夜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可萨雅公主却是一点也并未后悔,只要能报复赵玄璘,她便愿意付出这疯狂 的代价。 “哈哈哈……赵玄璘,是你先辜负我的,你可别怪我!”萨雅公主笑了,笑着笑着,却有咸咸的泪水从她的眼角处滑落。 这会儿,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朝这儿靠近,是萨雅公主身边的丫鬟心儿。心儿脚步匆匆来到萨雅公主身侧,瞧见她那狼狈的样子,心儿十分不解,心儿便皱眉道,“公主殿下,奴婢找了您好久,您没事吧?” 萨雅公主侧过头去,,她目光凌厉看向心儿,道:“本公主不过是在这儿喝酒罢了,大惊小怪作甚?” 心儿长吁一口气,她轻声道,“那就好,奴婢担心您会因为王爷而伤心欲绝。” 萨雅公主冷笑道,“怎么?你以为本公主会为了赵玄璘而轻生,干出傻事?” 心儿点头,道:“公主殿下,奴婢只是担心您罢了,只要您没事,那便是好的。奴婢相信,王爷只是一时冲动,他早晚会发现公主您的好……” 闻言,萨雅公主怅然若失道,“本公主原本跟你想的一样,误以为他会发现本公主的好,可本公主发现,他是被许岚秋给迷得神魂颠倒。我再怎么好,他也不会注意到我。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第四百五十一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萨雅公主的话里透出淡淡的哀伤,而她灵动的双眼里,也透出一种莫名的忧郁感。饶是心儿一个奴婢看了,也替她感到心疼不已。 “公主,奴婢扶你起来吧!”心儿替萨雅公主整理好衣裳,便用手小心地将她给扶起。 这时,心儿忽然发现,萨雅公主那淡紫色的衣裳上竟有一抹血迹,她惊讶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萨雅公主冷笑一声,她牵起嘴角道:“没什么!这不是伤……你快扶本公主回去。本公主想沐浴更衣!” 心儿的心中虽存有困惑,可她不敢多问,便匆忙扶着萨雅公主往回走。 彼时,在宁国公府内,许岚秋因着受伤的缘故,便免去了每日给柳氏请安。她在房中,整日眉头紧锁。 “姑娘,把这碗汤药喝了吧!”纤儿将一碗煎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摆在许岚秋的面前。 药里带着苦味,许岚秋端起药来,皱着眉,硬是把汤药给喝下。 “嘿嘿,这是酥糖,武大说是裕亲王给您买的!您快尝尝!心里甜了,这药自然就不会苦了!”纤儿眉梢微扬,带着笑意。 “嗯……”许岚秋并不感到 意外,先前她受伤时,也是赵玄璘买了玫瑰酥糖给她。 “姑娘,您这次遇刺,到底是何人所为?何故要害您呢?”纤儿泛起嘀咕。她也拿起一块酥糖放入口中,不禁赞叹道:“唔,这酥糖真好吃,甜到心坎里去了!王爷对咱姑娘真是好得没话说!” 许岚秋听了纤儿的话,她神色又复杂起来,派杀手刺杀她的有两波人,一方是萨雅公主一方是许珩。她敛了敛眉,低声道:“裕亲王有调查了此事,他说对我下毒手的人……正是大番国的公主!也就是他的王妃!” “啊!真的是她啊!奴婢原本就猜到是她……结果还真的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心肠居然如此狠毒,想置您于死地!”纤儿愤愤不平道。 为了免去太多的麻烦,许岚秋便隐瞒了许珩也有派杀手一事。她不想让纤儿卷入更多危险之中。 “哎!”纤儿叹了一口气,神情沮丧道:“只可惜那萨雅公主身份特殊,就连王爷也没法替您做主讨回个公道!” 许岚秋并不介意这个,赵玄璘虽贵为王爷,可仍是有他的难处也有他的苦衷,连他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如何能替 自己讨回个公道。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待许岚秋抬头时,但见一袭身穿紫色牡丹锦衣的许岚沁走了进来。她头戴八宝缠丝东珠大凤钗,峨眉生黛,杏眸含春。 “五姐姐,你今日好雅兴,竟来我清平园!”许岚秋淡淡一笑,忙招呼许岚沁坐下,她给纤儿递了个眼色,纤儿心领神会忙去沏了上好的茶叶,端了过来。 “我日日躺在床上装病,闷都闷死了,倒不如跑你这儿来唠唠嗑。”许岚沁浅笑道,她盯着许岚秋看了几眼,才勾唇道:“我听说六妹妹去白马寺时,受了伤,不知你伤得如何?还有,那刺杀妹妹的人,到底是谁?” 宁国公府向来是藏不住事儿的,一有风吹草动,便传到他人的耳朵里。许岚秋见瞒不过,便眉头一皱,道:“只不过是几个山贼,他们胆大妄为,竟想劫财又劫色……好在,有人及时出手,救了我一命……” “哦?我听说救你之人,是开胭脂坊的一位年轻俊美的少东家,可有此事?”许岚沁嘴角微扬,露出几分期待和好奇的神色。 许岚秋弯唇笑道,“五妹妹消息可真是 灵通,就连救我之人都打听得如此清楚……”许岚秋最善于察言观色,她猜想,许岚沁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真的关心她的伤势,反倒是对那玲珑胭脂坊的少东家十分感兴趣。 许岚沁见许岚秋也识破她的目的,便也不跟她兜圈子,许岚沁笑道,“我是听闻那是锦云城最富饶的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勾起了几分好奇,他当真长得绝美不凡么?你可否替姐姐我引荐引荐?” 饶是许岚秋再怎么笨也猜到,许岚沁是想趁机给自己找个好归宿。先前许珩预谋将许岚沁嫁给老气横秋的晋王,许岚沁靠装病才顺利逃过一劫。此番许岚沁来打听关于江平川的消息,应是她对江平川产生兴趣,想嫁给富商。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那玲珑胭脂坊的少东家,便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你若是想结识他,干脆到胭脂坊去一趟即可……” 谁料,许岚沁却挽住许岚秋的手臂,故作亲密道,“我的好妹妹,若是我贸然跑去跟他相见,岂不是太过明显?”她巧笑嫣然,继续道:“不如你替我引荐,也不至于被他给嫌弃。“ 许岚秋装作不 懂的样子,问道:“那姐姐,你倒是说说看,希望我如何用什么法子给你引荐?” 许岚沁凑近些,轻声道,“你就直接带我到他的玲珑胭脂坊,我自然有法子,定会让那个江少庄主对我印象深刻……” 话音刚落,红雪刚好进门来,她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冬枣。当红雪不小心听见许岚沁那番话时,她的眉梢微微颤动,神色有些慌乱。 “诶,这个冬枣好像很好吃,我不客气了!”许岚沁对红雪异样的表情视若无睹,她只注意到那盘洗得晶莹透亮的冬枣。许岚沁拿起冬枣,轻咬一口,顿时清爽无比,她又不忘对许岚秋说道:“对了,六妹妹,你可别忘了!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们便去胭脂坊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岚秋不好拒绝她,只好应下此事。 翌日清晨。天气变得暖和些,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京都的每个角落里。 许岚秋带着许岚沁出了宁国公府,他们转眼间来到玲珑胭脂坊的门口。只见进出店铺的客人络绎不绝,生意火爆得很。许岚秋更是动了要经商的念头,若是能跟着江平川一块打理这铺子,肯定能挣到不少银两。 第四百五十二章 打碎胭脂盒 姐妹二人进入店铺内,许岚沁往前走,她的视线停留在货架上每个精致小巧的胭脂盒,瞬间被吸引住了,她心中暗自佩服起江平川来,竟有如此的远见和魄力,把胭脂坊开到京都,还打理得井井有条。 许岚秋则是环顾四周,并未看到江平川的身影,只见到江凌月。许岚秋便疾步往江凌月的方向走去,她诧异地问江凌月,“奇怪,你们江少庄主今日没来胭脂坊么?” 江凌月望了望大门口,她指着那边一道挺拔的身影,浅笑道:“喏,我们少庄主正好回来了!他今日进了一批新货,可是上好的胭脂!” 她们二人这番对话,恰好被许岚沁悉数听进耳朵里。她只瞥了一眼她们口中所说的江平川,只觉得他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俊朗不凡,眉宇轩昂,气质卓越,尤其是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仿若天上璀璨的繁星,叫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不再犹豫,许岚沁故意将手一松,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一盒白玉胭脂盒,掉落在地,胭脂盒碎得干脆,引来了不少人诧异的目光,自然也引来许岚秋和江平川的注意。 “哎…… 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胭脂盒给摔碎了……”许岚沁似是太过可惜的模样,忙弯下腰来,亲自捡拾地上的碎片。 “啊,好痛!”许岚沁猛地发出一声惨叫,她用帕子捂住自己的手指。不料,她的手指竟在流血,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 许岚秋目睹这一切,她心底觉得有几分好笑,这许岚沁的演技可太拙劣了些。她还记得,江平川说过,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对他主动投怀送抱,不知许岚沁这一招是否会对江平川奏效? 许岚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江平川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作为这个店铺的少东家,免不了要站出来。他疾步上前,来到许岚沁的身边,关切道:“姑娘,你受伤了?不如让我来替姑娘看看?” 这句话,恰好是许岚沁最想听到的话。她忙点头,道:“嗯,那就有劳公子了!”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她那双犹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望着江平川,眼底尽是似水柔情。 许岚秋这才明白,为何许岚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许岚沁早就想好如何拿下江平川了。 江平川依着许岚沁的意思,先让许岚沁的婢 女喜儿,将她扶到一旁坐下。江平川拿出一瓶药膏,耐心地替许岚沁上药。 许岚秋便走了过来,她瞧见江平川已替许岚沁上完药了,正在悉心地替其包扎伤口。这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许岚秋暗自佩服许岚沁,竟可以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江平川似乎对许岚沁也挺有耐心的。 “多谢公子,我并无大碍!”许岚沁向江平川投去感激的目光。 江平川淡淡摇头,道:“其实我只是举手之劳。况且,这店铺本来就是我所开,出了什么事,还得由我来负责……” 许岚秋淡淡一笑道,“想不到,江少庄主如此有责任感,比起其他人可强得多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平川心头一震,定睛一看,才看到是许岚秋来到胭脂坊了。不同的是,许岚秋穿的是一身高贵的衣裳,她嘴唇上涂抹的恰好是他们店买去的海棠色胭脂,搭配她白皙如雪的肌肤,竟是出于一种自然的红色,看似矜贵端庄,气质卓然。 “岚秋姑娘,真是巧,你也来我们胭脂坊!”江平川的眉眼露出温和的笑意。 “嗯,我也不过是陪我五姐姐来罢了。她先 前买了一款胭脂回去,我也甚是喜欢,便央求她,带我来此地瞧瞧。”说到这儿,许岚沁竟面露愧疚之色,抱歉道:“对不起,我还不小心打碎了你这儿的一盒胭脂,我定会照价赔偿!” 然而,江平川却摇摇头,淡笑道,“姑娘不必赔偿。你看,你的手指头还因着我们店里的胭脂盒碎片而划伤手,我们这样算是扯平了。”说罢,他还对许岚沁露出一抹儒雅的笑容。 站在一旁犹如木桩子似的,一言不发的红雪,见此情景,竟有些酸溜溜的,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嫉妒许岚沁,许岚沁竟能和江平川有说有笑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许岚沁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她又道,“不如我再买两盒胭脂,算是弥补我的过错了。” 江平川淡淡一笑,道:“姑娘有这份心思,让江某人感激不尽!” 许岚秋在旁边,忽然扫了一眼红雪,她惊觉,红雪似乎愁眉不展的样子。她竟忽略了红雪的存在。竟让许岚沁和江平川认识得这般顺利。 事已至此,许岚秋也不好阻拦什么。况且,男女之间的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无论是许岚 沁亦或者是红雪,都得由江平川做决定,她一个外人断然不该去插手。 “对了,我听闻你的名字叫江平川?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许岚沁故意问了一句,实则是没话找话,想跟江平川多聊几句,好拉一拉好感度。 “姑娘说得对,在下正是江平川。敢问姑娘芳名?”江平川亦是脸上带着笑意,问了句。 “我叫许岚沁,是许岚秋的五姐姐!”许岚沁慌忙答道。她的双颊浮现两抹娇羞的红晕,无时无刻不展露出她对江平川的喜爱之意。 “哦?你竟是许岚秋的五姐姐?”江平川说着,便将目光落在许岚秋的身上,他莞尔笑道,“岚秋姑娘,我怎么觉得你们姐妹二人长得并不像啊。你倒是跟先前的孝贤太后,有几分相似之处!” 许岚秋心中觉得好笑,江平川真是个直肠子的人,竟然真的把话给说出口。她假装谦逊道:“江少庄主真爱说笑,我怎么敢跟我姑姑相提并论。我姑姑的容貌举世无双,是我远不能及的!” 江平川笑意更浓,扬唇道,“岚秋姑娘无需自谦,你能得到裕亲王的青睐,那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四百五十三章 红雪的心事 从两人这只言片语之中,许岚沁隐约觉得许岚秋跟这个江平川之间是很熟络了的,看来今日自己真是找对人了,许岚秋就好比是一块敲门砖。自己日后若想跟江平川进一步关系,还得靠许岚秋从中搭线。 “对了,你们胭脂坊中,有那几款胭脂比较好?江少庄主,可否替小女子我介绍一番?”许岚沁趁机开口道。她是想多跟江平川接触一下,好给对方留下一个良好印象。 她太过急功近利,倒是被江平川给一眼识破。他家境富裕,富可敌国的名声不是盖的,不少姑娘对他主动投怀送抱过。他早已久经沙场,见怪不怪了。 看多了各色女人的江平川,便随口推辞道:“真是不好意思,岚沁姑娘,在下碰巧刚进来一批新货,还得多品鉴一番,看要引进哪几款胭脂。” 许岚沁却没有知难而退,反倒勾唇道:“江少庄主,我对胭脂很感兴趣,不如,我来帮你的忙,替你一起分忧解难……” 江平川剑眉微蹙,道:“在下并不希望劳烦姑娘……”他说得够委婉了,不知许岚沁是否能听得出来她的画外音。 许岚秋见江平川再三推 辞,她便凑到许岚沁的身边,低声在她耳畔说:“五姐姐,既然他并不乐意,我们便先走,横竖有的是机会。” 许岚秋这话并非是要真心帮许岚沁,而是要替江平川解围,她看出来,江平川似乎对许岚沁开始不耐烦起来。江平川好歹救过她的性命,她当然是要替江平川解围。 “好吧,那我便不打扰江少庄主了!”许岚沁轻声道。她便走到货架前,挑了两款胭脂,便跟着许岚秋走出玲珑胭脂坊。 在回宁国公府的路上,许岚沁望着来往叫卖的商贩,有些无精打采的,她以为凭借着自己的美色定能一举拿下江平川呢,谁料,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略显担忧的许岚沁,费解地跟许岚秋抱怨道,“六妹妹,你说,为何江少庄主会将我拒之门外呢?难道以我的姿色,还不够吸引他么?还有,他该不会是开始厌恶我了吧?会不会觉得我太烦了呢?”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淡然道:“五姐姐不必苦恼。兴许,今日是江少庄主太过繁忙了,想尽快处理摆在自己面前的难题,所以,才会对你不怎么上心。况且……物极必反,你表现得 太过明显,只会让他愈发反感。” 闻言,许岚沁更是担心,她叹息道:“唉,都怪我自己太猴急了些,全部都表现在脸上,他定会认为我是个轻浮的女子……” 听见许岚沁说出这般稚气的话语。许岚秋更是意识到,许岚沁跟许岚灵并非一路人,相对而言,许岚灵的城府更深,也更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是敌是友都很难猜测。许岚沁则是不同,率性而为,而且敢爱敢恨。 “好了,你别太担心,若是能帮你,我会尽量帮你的。”许岚秋随口安慰她几句。 许岚沁忽然想起什么,她又道,“你说,我若是将此事告知给祖母,祖母应该会促成我跟江少庄主吧?咱们府上最近银两紧缺,若是我能嫁给他,对宁国公府而言,亦是好事一桩。” 眼下,宁国公府岌岌可危,许岚秋相信,柳氏定会做出最明智的判断。小皇帝想除掉那些老勋贵是早晚之事,他们定会找些靠山来依靠,免得日后的日子太过艰难。而藏剑山庄虽说权利并不大,可财力雄厚,柳氏定不会放过这棵庇荫的大树。 “嗯,那你回去便同祖母说说此事,不过,最重 要的,还是要博得江少庄主的好感,你要投其所好。”许岚秋勾唇道。 许岚沁越发有斗志,她开口道:“那你说江少庄主喜欢什么?你能否替我打听清楚?”许岚沁的表情显得阿格外认真,她很少对一个男子如此动心。而今日,当她见到江平川的那一霎那,她便决定此生就要嫁给这样的男子! “我暂时不清楚,不过我会去替你打听看看。你切勿操之过急。”许岚秋勾唇道,她也是想来个缓兵之计,也让许岚沁先淡定几日,省得老是去找江平川的麻烦。 “好!那就有劳六妹妹了!”许岚沁那双灵动的眼眸瞬间又有了光彩,仿佛散发出熠熠的亮光。 傍晚,宛如大红绸布般鲜艳的晚霞布满整个天际,清平园和往常一样,宁静淡泊。 这会儿,红雪和纤儿给许岚秋端来晚膳,而在给许岚秋盛汤时,红雪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还把汤汁给洒出来,溅在许岚秋的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该死!”红雪连忙道歉,她忙掏出绢帕,替许岚秋擦去手背上的汤汁。 “你今日好像魂不守舍的,是有何心事么?”许岚秋挑眉 问道,虽说她已察觉出一些端倪,可还是希望从红雪口中听出些话,才好做出判断。 红雪咬了咬唇,脸色有些涨红,她不敢说出口。而此时许岚秋瞧出她的羞涩之意,忙对着纤儿说:“纤儿,你先退下,我跟红雪说几句话……” “是,姑娘!”纤儿并未多加逗留,而是匆匆离开,还替她们把房门掩上。 屋内只剩下许岚秋和红雪了,许岚秋将视线落在红雪的手臂上,她问道:“红雪,你前几日所受的伤,好些了吗?” 红雪的伤是在去白马寺的路上被黑衣人刺伤的,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她忙轻声回道:“嗯,奴婢的伤好些了……” 许岚秋幽道:“平日里都是你们对我嘘寒问暖,可我竟很少关心你们。事实上,你们所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记在心上。你若是碰到什么难事,也尽管同我开口,千万别见外了!” 此话一出,红雪瞬间卸下许多防备,她便实话实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婢确实有心事,可奴婢不好开口罢了。” “哦?”许岚秋见红雪有所松口,便趁机追问道,“究竟是何事?说来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 第四百五十四章 传闻中的江少庄主 红雪面色绯红,支支吾吾道:“不瞒姑娘,那日自从奴婢见到江少庄主器宇不凡,再加上他还亲自替我上药处理伤口,奴婢便对他产生情愫……”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奴婢又想到自己身份卑微,抵不上五姑娘才情过人,身份尊贵。奴婢和江少庄主实在是天差地别。所以,奴婢只会暗自苦恼,黯然伤神。” 许岚秋能理解红雪的心情,出于女儿家的矜持,再加上身份地位悬殊,恰逢那许岚沁又忽然冒出来,搞得红雪更加难受。 随即许岚秋笑了笑,勾唇道:“你也别想太多,我瞧着江少庄主,似是对我五姐姐并无太多在意,否则,他也不会推三阻四,不让五姐姐多陪他了。” 有了许岚秋这句话,红雪的心情舒畅许多,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如桃花般绚烂的浅笑,笑道:“多谢姑娘开导。其实只要奴婢能多看江少庄主一眼,奴婢便知足了。” 许岚秋忽然想起什么,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木匣子里取出一支牡丹鎏金簪子,递给红雪,她想树立红雪一种自信,她笑道:“我这簪子是先前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很少戴,首饰太多了, 就将它赠与你,样式有些旧了,你切莫嫌弃。” “啊,使不得,奴婢一个婢女,怎么能收下这贵重之物?”红雪连忙推拒,她眼底闪过一丝的感激,也就只有许岚秋这样好的主子才会对一个下人这般好了。 “不要推辞,尽管收下。”许岚秋又将簪子放入她的手中,按了按,轻声道:“你率真果敢,身上有一股许岚沁所没有的气质,若是有这支簪子加以点缀,那就锦上添花了!” “多谢姑娘,奴婢感激不尽!”红雪不再推辞,而是笑着收下许岚秋赠给她的牡丹鎏金簪子,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有人送她簪子,她想着,要格外珍惜才是。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许岚秋想着,莫非是纤儿或是黄蕊?正想着,那外头的人便大声喊道:“六姑娘,老太太让我来看看你,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连日来,许岚秋都未到慈安堂给柳氏请安,她估摸着,柳氏是闲着无聊,想找她解闷,或是替柳氏捏肩捶背。 “嗯,我好些了,麻烦宁嬷嬷帮我给我祖母回个话,就说我明日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许岚秋冲着外面的人喊道。 宁嬷嬷只道 :“那好,老身便回去给老太太说一声……”随即,外面渐渐恢复平静。 翌日,许岚秋果真如她所说,一大早便来到慈安堂。 外头虽冷风吹得萧瑟,可屋内却是一片暖和,上好的青冈白炭燃着,不烟不焰。许岚秋迈进门槛,用手呵了呵气,才走过去给柳氏施礼请安。 “祖母,六丫头来给您请安了!”许岚秋面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笑起来倒是讨喜,深得柳氏喜欢,若非她生得跟许玥有几分相似,她们祖孙二人的情谊或许会更深厚一些。 柳氏对着许岚秋招手,忙道:“六丫头,你的伤果真好了?快过来给祖母瞧瞧!”她说着又忍不住眼圈泛红道:“也不知怎的,六丫头偏偏比别个丫头更命途多舛些,一会儿生病,一会受伤的,叫祖母好生心疼……” 许岚秋忙上前几步,来到柳氏面前,她弯下腰,半蹲在柳氏的跟前。柳氏颤巍巍的伸出手,拂过少女那红润白皙的脸颊,满意道,“好在,有几个丫鬟照顾妥帖,脸色还算红润有光泽。” “是啊,秋儿心想,应是白马寺的菩萨保佑,才让秋儿的伤口好得神速!”许岚秋巧 笑嫣然道,她知道柳氏最信奉白马寺的神佛,便顺着她的心来说话。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又有人进来了。只听见许岚沁急匆匆地走进屋内,边走边埋怨道,“怎么这么冷?明明有太阳还冷得跟大雪天似的。” 许岚秋心道,许岚沁如今居然不再装病了?正想着,许岚沁便来到柳氏跟前,笑吟吟道:“祖母,沁儿给您请安了!祝您福禄安康!” 柳氏便抬手道:“快起来吧。”她视线落在许岚沁的身上,又惊讶道:“你的病是真的痊愈吗?怎么跑出来了?” 柳氏狐疑地望着她,似乎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摆脱病魔。许岚沁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宝蓝色锦衣,头戴一支翡翠镶珠银簪,神态落落大方,她走到靠炭火最近的椅子,坐下来,浅笑道:“祖母,那是因为前几日来的高大夫医术一流,他可是来自唐门的名医,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药到病除,沁儿这病还是托他的福,才给治好的。” 闻言,柳氏信以为真,她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嗯,你大病初愈,是件好事,不过还需小心调养,天气寒冷,可别再染上什么病 了。” “祖母说的极是,沁儿一定谨遵祖母教诲!”许岚秋笑道,端的是一副乖巧端庄的好孙儿的模样。 只有许岚秋清楚得很,许岚沁压根没有什么病,都是许岚沁自己装出来的,现在又胡诌出一个什么高大夫,无非是想蒙混过关罢了。 柳氏倒也未深究,而许岚沁又打开话匣子,勾唇道,“对了,祖母,听闻,今日京都新开一家玲珑胭脂坊,不如,沁儿去给您买盒胭脂回来吧。” 柳氏眉头微蹙,道:“祖母的皱纹都像是鳞状树皮似的,怎么还敢涂什么胭脂?倒是不必了。” 许岚沁嘴角微弯,软声道:“哎呦,祖母,听说他们玲珑胭脂坊的胭脂可好用了,您弱是用了保证您能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 “你这丫头,小嘴可真甜。不过……说起这玲珑胭脂坊,祖母听闻,那胭脂坊的人,是从藏剑山庄来的,是他们的少庄主江平川……”柳氏泛起嘀咕。 “可不是嘛!”许岚沁笑吟吟道:“那江少庄主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他们藏剑山庄富甲一方,在锦云城是出了名的富商……近来他们是开辟新商机,将店铺开到京都来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王爷也在,可真巧... 柳氏眯起眼睛,她仔细端详许岚沁那张秀丽脸蛋,似是看穿她的心思,“你老实告诉祖母,你是不是对那江少庄主有意思?” 许岚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她忸怩道:“哎呦!祖母,您别问了!您且说,您到底要不要胭脂……我明日去给您买一盒!” 柳氏笑了,她嗫动嘴唇,道:“我一把老骨头就无需什么胭脂了,还是让你们两姐妹去买你们自个儿用。不过,若是你对那江庄主有意,可得把握好,切莫错失良缘!” 如此说来,柳氏倒是有意向,将许岚沁许配给江平川了,许岚秋心道,看来,柳氏亦是不想放过藏剑山庄这座大靠山。在岌岌可危的宁国公府,确实需要攀上一些有权有势或是财势之人,才能保证许氏一脉能延续往日的风光。 “嘿嘿,那好,明日,六妹妹便随我一同去玲珑胭脂坊吧!”许岚沁笑道,她给许岚秋递了个眼神。 许岚秋了然于心,便含着笑意,点头道:“好,那我便陪五姐姐一块去。”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时,许岚沁便早早起床。她在梳洗打扮后 ,匆匆用过早膳,便来到清平园寻许岚秋去玲珑胭脂坊。 “六妹妹,快随我一道出门吧!你可答应我的,要一同去找江少庄主……”许岚沁犹如黄莺般清脆的嗓音响起。她毫无顾忌地推开许岚秋那虚掩着的房门,踱步进来。 睡眼惺忪的许岚秋,她揉了揉眼,轻声嘀咕道:“”许岚秋困也不能睡,心底虽有怨气,可她昨日确实是答应许岚沁的,只好朱唇轻启道:“好姐姐,那你先到外面等等我,容我梳洗打扮换身衣服……” 许岚沁却嘟起嘴,道:“外面风大,冷!我还是就在这儿等,我定不会打扰你的。” 无奈之下,许岚秋只好应允,她心里思忖着看来许岚沁这遭是玩真的,想拿下江平川不可,否则也不会这般积极。 不稍片刻,许岚秋准备妥当。然而,当许岚沁看到一袭牡丹花纹锦衣,头戴翡翠玉簪,端庄大方的许岚秋时,她不满道:“六妹妹,你打扮得如此美艳绝伦,却让我黯然失色啊。你不是说会帮我么?万一那江少庄主看上你,那可如何是好?” 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尤其是碰到比自己姿色 略胜一筹的女子,更是充满危机感。许岚秋却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不必去,留在府里,岂不是更妥当些?” “别介,哎,我不过是同妹妹你说笑来着,我也是忌惮你的美色……”许岚沁微微一笑,她又道:“况且我也听闻关于你跟裕亲王的事,你都有裕亲王了,断然不会再打江少庄主的主意。” 许岚秋出发时,不忘带上红雪,自从她得知红雪也钟情于江平川后,她便照顾着红雪的感受,若是有机会去玲珑胭脂坊,定要带上她。 隔了好一会儿,许岚秋跟许岚沁来到玲珑胭脂坊,望着这生意火爆的铺子,许岚沁嘴角上扬,感叹道,“若是我能成为少庄主夫人该多好,可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许岚沁做起美梦,许岚秋则偷偷地用余光去看红雪,只见今日的红雪头上戴的正是她赠送给红雪的簪子,可见红雪天生便有一种莫名的自卑感,才需要这簪子来给她一种心理安慰。 “走吧,进去瞧瞧!”许岚沁勾唇道,她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进入店铺,许岚秋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待她仔细 一看,竟真是赵玄璘。她有多日未见赵玄璘了。赵玄璘送来的书信上也说明,近日来,他政务繁忙,还帮着小皇帝办一些事情。 许岚秋正欲上前,她瞧见赵玄璘正在挑选什么东西。几日没来,玲珑胭脂坊除了卖胭脂外,还多了些货品。有一些姑娘家用的水粉、花钿、簪子……江平川也站在赵玄璘身边,好像在卖力推荐什么物件。 赵玄璘好像手里头拿着是一支玉钗。而许岚秋未多想,朝着赵玄璘走过去。见到许岚秋出现,赵玄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便慌忙把手中的东西给不动声色地放回原位。 许岚秋将赵玄璘这一细微的举动尽收眼里。她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勾唇道:“裕亲王,不是公务繁忙么?怎么也来此?” “没、没什么。”赵玄璘强做淡定道,可额头却冒出了几滴冷汗。 这倒委实有些反常,许岚秋心道,莫非赵玄璘心底有鬼?难道那支玉钗不是要送给她,而是要送给别的女人的。许岚秋前两日还听红雪说,赵玄璘目前早就回去住到裕亲王府里。莫非,那支玉钗是要赠给萨雅公主? “裕亲 王原来也来玲珑胭脂坊啊,可真巧……”许岚沁盈盈款款地朝他们走来,跟裕亲王福了福身子,算是问安了。 “嗯……”赵玄璘只微微颔首,算是作为回应。 许岚沁的心思全放在江平川上,她笑着道,“江少庄主,我想买一款胭脂送给我宫里的三姐姐,也就是许答应,不知你可否替我推荐一下?” 一旁的许岚秋想起,许岚灵自从入宫后,便极少跟宁国公府的人有所往来,许岚沁这么一说,无非是想找机会接近江平川罢了。 许岚秋看破不说破,她又若无其事地走到其他地方,认真观赏起货架上的一款胭脂,这款胭脂是用白玉做成的胭脂盒,上面,竟雕刻了一只玉兔,栩栩如生。长长的兔耳朵,倒是增添几分活泼与生趣。 “你喜欢这个?”赵玄璘走过来,他好奇道,目光也跟着她一同落在那胭脂盒上。 许岚秋神色淡淡,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对上赵玄璘那双宛如黑曜石般黑亮的眸子,勾唇问道:“王爷,您该关心的,应该是王妃的喜好吧?不该对小女表现得过分关心……免得王妃又对小女顿起杀意!” 第四百五十六章 何来贵贱之分? 赵玄璘微微一怔,怎么几日不见,许岚秋竟说话酸溜溜的,带着醋意?不过他心道,莫非是自己这几日疏于对她的关心,才让许岚秋吃醋了? 尽管他很清楚许岚秋并不是容易使小性子的女人,可赵玄璘又喜欢看她吃醋时的模样。吃的醋愈浓便证明他在她心底更为重要些。 赵玄璘却不管身边有旁人在场,他凑过去,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道,“我想关心的就只有秋儿你一人罢了。” 他想告诉她,他的心从未改变过,赵玄璘此生也只爱她这么个女人。许岚秋面红耳赤,她压低声音道,“好了,王爷切莫跟我太过亲密,否则,被旁人听了去,又该招来祸端。” 那日发生的刺杀风波,还历历在目,赵玄璘虽然未在场亲眼目睹,可光是听江平川绘声绘色的提起,就足够他胆寒了。赵玄璘不想让他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赵玄璘勾唇笑道,“本王还有其他事,便先走一步。”说罢赵玄璘便悄然离开胭脂坊,许岚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她对赵玄璘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她倒是想跟赵玄璘一同 携手归隐山林,可终究还有太多的事情牵绊住她和他。 “红雪姑娘,这款胭脂的颜色和你很搭,我把它赠与你,如何?” 突然,许岚秋听见不远处,传来江平川低沉的嗓音,她抬头望去,只见江平川手里正拿着一款胭脂,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意,在询问红雪的意见。 红雪羞得满脸通红,她也没料到,江平川忽然会说要送胭脂给她。正当红雪犹豫不决之时,许岚沁便大步朝他们走过去。 许岚沁怒气冲冲道:“江少庄主,红雪只是一个寻常无比的婢女罢了,身份低下,你怎么能将如此贵重的胭脂送给她呢?” 许岚沁言语犀利,而红雪听了,瞬间眼圈发红,她鼻子一酸,便抽噎道:“五姑娘说得是,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受不起江少庄主的这份礼!” “红雪姑娘不必自卑,你虽出身不好,可你心地善良,果敢天真……”江平川极为认真道,他愤然道,“人生而平等,何来贵贱之分?” 此话一出,更是惹恼许岚沁,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她杏眸微瞪道,“当然有贵贱之分了,下人就是粗鄙,她们也不需要用什么贵重 的粉面……” 许岚秋见那边起了争执,便疾步朝他们走来,而她见许岚沁火冒三丈的样子,忙好言劝道:“五姐姐,我觉得江少庄主说得不无道理。况且,江少庄主想把胭脂送给谁,亦是 他的自由……” 整个胭脂坊都是江平川开的,江平川想送给谁礼物,自然是有这权利。可许岚沁生气的是,自己对江平川主动示好,却并未见江平川有多看她一眼,反倒是红雪这么个婢女,江平川竟如此上心,自然惹得许岚沁心生嫉妒。 “哼,六妹妹,你可真够有意思,不帮着我说话,反倒帮着一个下人!”正在气头上的许岚沁愤愤不平道,“哦,我明白了,红雪是你的婢女,你宁愿帮她也不愿帮我!” 许岚秋被她这句话给噎到了,许岚沁可真是够蠢的,明明江平川不想有高低贵贱之分,可许岚沁左一句‘下人’,右一句‘婢女’,肯定是得不到江平川的待见。 “够了,岚沁姑娘,你这么高贵,我这小小的玲珑胭脂坊可容不下你,你还是走吧!”江平川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对着许岚沁开口道: 听见江平川下了逐客令,许 岚沁面上无光,她愤而将自己手中的胭脂给丢回货架,赌气对自己的丫鬟紫莹说道:“紫莹,我们走!谁稀罕啊!” 许岚沁气呼呼地走了,许岚秋长舒一口气,她的确是想帮着红雪,可也没想到许岚沁会自掘坟墓,看来,江平川对许岚沁的印象,又降低了些。 “岚秋姑娘,你跟那个什么岚沁姑娘,居然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她怎么如此蛮横无理?”江平川费解道,平日里,他虽跟赵玄璘也有聊过宁国公府,可对这位五姑娘倒是了解甚少,也没料想,竟是如此恶俗的一个官宦小姐。 “嗯,我跟五姐姐,的确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许岚秋淡淡一笑,道:“可她过惯了富贵人家的生活,自认为高人一等,也是许多官宦小姐的毛病。” 而江平川抬眉,目光定在红雪白皙的脸上,他勾唇道:“不管如何,红雪姑娘必定要收下我这份薄礼……” 红雪见江平川执意如此,便不好推辞,满心谢意道:“那红雪便多谢江少庄主的一番美意!” 江平川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来,他便对许岚秋和红雪提到:“其实我的生母也是个婢 女。若非我爹看上她,也不会娶我母亲……而我那几个姨娘,都对我母亲表示不满,瞧不起我母亲,可我认为,人并无不同,无需分高低贵贱,只要有一颗善良之心,便足矣!” 许岚秋恍然大悟,难怪江平川方才那般维护红雪,肯定多少也有他母亲的缘故。如今,江平川名号响当当,又有谁会提及他母亲的身份? 许岚秋扬唇道,“江少庄主所言极是,只是,身份地位高低,又如何,照样是吃喝拉撒睡……又变不成神仙!何必高人一等!” 江平川微微一笑,道:“所以啊,红雪姑娘,你日后无需跟我客气,若是你喜欢我店铺里的东西,跟我说,我定会给你个优惠价,或者免费送给你!” 红雪面色绯红,勾唇道,“奴婢便多谢江少庄主了!” 许岚秋深感欣慰,红雪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江平川此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待人和善,年轻有为,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 只是,不知江平川到底对红雪是个怎么样的感觉。兴许,江平川对任何姑娘都是这般的谦逊有礼,和善礼貌……她只希望,红雪莫要受到更多的伤害。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为她庆生 待到夜色降临时,清平园一片肃静。许岚秋借着窗外的朦胧月光,有些晃神地望着窗外的梅花,心底想着,赵玄璘竟有好些日子没来找她。 难道是被萨雅公主给缠住了?许岚秋不得而知。 这时,外面吹起一阵冷风,凉嗖嗖的,待许岚秋抬眼时,发现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翻窗而入,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才看到出现在她眼前之人是赵玄璘。 赵玄璘低沉着嗓音道:“秋儿,许久未见,你随我走一趟,我想带你去一处地方!” 心中存有疑问,可许岚秋还是跟着赵玄璘一块走。她被赵玄璘抱在怀中,赵玄璘运起轻功,带着她穿过屋顶,穿过林子。冷风簌簌,吹拂着许岚秋的脸颊,可她竟不觉得冷。 转眼间,两人来到老地方,这便是先前赵玄璘带她来过的,望月湖!湖水已经结成冰了,岸边的芦苇也都枯萎了,剩下桔黄的杆子,随风摇晃。周围静谧无声,而赵玄璘忽然吹了一声口哨,这奇怪的举动让许岚秋感到意外。 蓦地,只见望月湖对岸的草丛里,居然有烟花炸起,那绚烂的烟花响彻了这一片的天际,在夜空 中绽放出大朵大朵金灿灿的烟花,灿烂夺目的烟花,让人惊叹不已。 许岚秋惊讶地看着烟花,她不解道:“这烟花,难道是你送给我的?”那么绚烂美丽,许岚秋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烟花,想起之前,她贵为太后,也曾以烟花庆生,整个京都灿如白昼。往日的辉煌都也不复存在,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赵玄璘微微颔首,他早就安排侍墨还有其他几个暗卫做好筹备,为的是想给许岚秋一个惊喜。他看到她眼眶泛红,便知道他的这份礼物,颇具成效,她应是深受感动。 “今日是你的寿诞,我便寻思着要给你一个惊喜!”赵玄璘低沉着嗓音道。他痴痴地望着她的脸,仿佛天地间就仅剩下他们二人而已。 “我的生辰……”许岚秋低喃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她许玥的生辰的确是在今日。得亏赵玄璘记得,若不然,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度过了,根本忘记有这回事。 “好吧!也多亏你有心了!我很感动……”许岚秋微微一笑,笑得妩媚倾城。 随后,赵玄璘又取出一支蝴蝶玉钗,在清 冷的月光下,它散发出迷人的亮光,晶莹透亮。这支玉钗让许岚秋觉得十分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她细一想才想起是在玲珑胭脂坊见过的,那时她还以为赵玄璘是要将玉钗送给萨雅公主的,没料到,竟是送给她的! “多谢!”许岚秋浅浅而笑,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她喜欢赵玄璘对她这般上心,便欣然接受赵玄璘的这份心意。 “我来替你簪上……”赵玄璘拿着玉钗,站在她身侧,将那支玉钗插入她如墨的发髻之中。她皮肤本就白皙,肤如凝脂,有了蝴蝶玉钗相配,更是唯美动人。 “秋儿,你真好看!”赵玄璘发出一声惊叹,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修长的手,轻抚着她的眉梢。这一刻弥足珍贵,两人之间默默不语,却彼此心意相通。 忽地,赵玄璘又想起一件事,他勾唇道:“对了,还得吃长寿面才行!”他本来不信什么习俗礼节,可觉得总归还得做些什么,才显得特别些。 许岚秋顿时来了兴致,倒也爽快允下,“好啊,我请客……” 赵玄璘好奇道:“不知你的厨艺如何?若是我有生之年,能吃上一顿你 做的饭,那此生便了无遗憾……” 俗话说得好,若想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只是,许岚秋并不精通厨艺,她淡淡而笑,“恐怕裕亲王要失望了,我的厨艺实在是惨不忍睹,拿不出手!” “也罢,我们先不考虑你的厨艺,我带你去一家面馆,那里的面条爽滑可口,味道绝佳!”赵玄璘面露笑容,他不会太为难她,明知她并非是下得厨房的女人,可他仍是喜欢她。 可许岚秋却兀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能跟赵玄璘归隐山林,她倒是愿意为了他,而洗手作羹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两人过上粗茶淡饭的生活。 许岚秋紧紧跟在赵玄璘的后头,来到一处小面馆,面馆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里面倒是有几个客官在用膳,想必都是来此吃夜宵的。 “老板,给我们来两碗长寿面 !再来碗红烧肉,一盘酱牛肉!”赵玄璘对着店家喊道。那店老板便乐呵呵地点头,不消片刻,就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赵玄璘往许岚秋的碗里,多夹了几块红烧肉,满眼宠溺道:“瞧你的小脸瘦的,该多吃点!” 许岚秋夹起一块酱牛肉放到他的碗里,笑靥如花道:“王爷也辛苦了,多吃些……”她低下头,又自顾自地吃着这碗长寿面。 夜渐深,赵玄璘和许岚秋吃过长寿面,两人并肩往宁国公府的方向走去。寂寥的夜空,只挂着一轮皎月和几颗繁星。 “啊!”忽然,许岚秋听见有一道凄厉的叫声划破这片寂静的夜空。 许岚秋循声望去,她发现,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传出来的。那边像是出了什么危险。好奇心作祟,许岚秋给赵玄璘递了个眼神。赵玄璘仿若跟她心灵相通,便带着她一块蹑手蹑脚地往巷子的方向走去。 借着朦胧的月色,以及不远处的灯火,许岚秋和赵玄璘双双不约而同地望去,他们瞧见,一个衣着鲜艳,妆容浓厚, 风韵犹存的老鸨正用手抓住一个年轻貌美的黄衣女子的秀发,大声训斥道:“再跑,再跑就把你的手脚给剁了!” 那黄衣姑娘被两个壮汉给擒住,动弹不得,她泪眼婆娑道:“求求你,发发善心,放过我吧!我一定对您感恩戴德!日后,若是有了银两,必定重谢妈妈您……呜呜……” 第四百五十八章 救下秦香莲 老鸨怒目圆瞪,冷笑道:“放了你?想得美!若是进了我这万花楼,你想逃跑都不成!”说着,老鸨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不少字,她笑道:“看到没,这是卖身契,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生是我们万花楼的人,死是我们万花楼的鬼!” 黄衣女子猛地摇头,她哭得凄凉:“不,那不是我签下的,那是你们硬逼着我签的!况且……我是被人给绑架过来的……” “啪”的一声,老鸨伸出满是皱纹的手,重重地打过去。只见黄衣女子的脸上出现通红的巴掌印。然而,打了一巴掌之后,老鸨似乎还不解气还想动手打第二巴掌。 “住手!”赵玄璘站出来,对老鸨喊道。 赵玄璘虽未时常混迹烟花之地,可因着认识官场上的人,曾被人三番两次地邀去万花楼的雅间议事。故而,赵玄璘认得出来,这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是万花楼的老板娘李三娘。他绝不能看这李三娘欺负一个弱女子。 许岚秋并未见过李三娘,可光是瞧那李三娘的穿衣打扮和言行举止,也猜到她或许就是个烟花之地的老鸨。 由不得多想,许岚秋便跟着赵玄璘身后,一块 走过去。李三娘正在发怒,她瞧见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心下大震,她警惕地抬头望去,见是赵玄璘,便收敛了怒气,转而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 “裕亲王,真是巧啊,在此地碰到您,要不,您上我们万花楼坐坐?我们万花楼最近又来了几个水灵的姑娘,绝对清纯勾人!”李三娘笑吟吟地甩着帕子道。她在烟花之地混迹多年,早已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这趋炎附势的嘴脸,让许岚秋看了想作呕,方才的那碗长寿面,差点被她给吐出来。 那黄衣女子见到有人要搭救她的意思,便又泪流满面,哀求道:“王爷,求求您,帮帮我!我不想……进去那个肮脏的鬼地方……呜呜……” 此话一出,李三娘恶狠狠地剜了黄衣女子一眼,若非有赵玄璘在场,她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多少银子?若是要赎人,需要多少银两?”赵玄璘皱眉道,他神情冷峻,目光犀利地盯着李三娘。 李三娘微微一怔,她没料想到赵玄璘会说出这种话, 她可听闻裕亲王不近女色,甚至就连如天仙般美艳绝伦的大番国萨雅公主娶进门,他都未曾多看一眼。不 过,李三娘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那点癖好。 李三娘笑得花枝乱颤,道:“哎呦,王爷既然喜欢,那便算五百两好了,老身再给您点优惠,三百两银子。您可得多介绍几个达官贵客到我们万花楼……” 许岚秋瞧见赵玄璘二话不说,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他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丢给李三娘,冷声道:“给你一千两,放开她。” “多谢王爷,嘿嘿!王爷出手真是阔气,老身感激不尽!”李三娘甩了甩绣帕,笑得格外谄媚,她笑吟吟地收下那张票面很大的银票。 “走……”李三娘扭头,对那几个手下大声喊道。随即,李三娘便带着一伙人,匆忙离开此处。 黄衣女子狼狈不堪,她的额前还散落几缕碎发,不过好在,她遇到赵玄璘和许岚秋,被他们给救下,她走上前去,对着赵玄璘施了一礼,柔声道:“多谢二位相救,小女子秦香莲,感激不尽!” 赵玄璘神色淡然,只薄唇轻启道:“你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 许岚秋走上前去,笑了笑道:“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她见秦香莲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眉目 清秀,并非什么妖媚货色,便对她产生怜惜之意。 “家?我早就没家了。”秦香莲眼眶泛红,她像是陷入回忆,喃喃道:“之前一场水灾,把我家都给冲走了,我的家人都失散了……” 许岚秋听见秦香莲这么说,她不由得想起之前他们救过的一个小乞丐,也是因为老家出了水灾,只好流离失所了。 “二位,若是不介意,我愿意为你们当牛做马,只求你们能收留我!”秦香莲的眼底流露出十二分的恳切。她无家可归,只想寻一个归宿。 许岚秋本欲收留秦香莲,但她考虑到宁国公府有许珩这么个老色鬼的存在,偏偏秦香莲生的貌美如花,若是入了府,许珩肯定会对她产生邪念,后果不堪设想。许岚秋便对赵玄璘开口道:“我们府上还有许珩这个老色鬼,我怕是不能带秦姑娘回府了……” 赵玄璘凝眉,他剑眉一挑,道:“那好,我便带她回裕亲王府。”旋即,赵玄璘将视线落在秦香莲的身上,尊重性的问道:“不知秦姑娘是否愿意跟我回裕亲王府?” 秦香莲点头如捣蒜,她轻声道:“多谢王爷了。只是……我不知道会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秦香莲也是方才从老鸨的口中听出赵玄璘是裕亲王,她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自觉身份卑微,不好太麻烦他了。 “无碍,你尽管随我到府上,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赵玄璘淡淡而笑,他又道:“上回我也带了个小乞丐回去,他现在都长胖了。” 赵玄璘上回救了个小乞丐,后来,那小乞丐便取名为赵谦。赵谦很聪明,将他视若恩人,十分听话懂事。 “王爷,您放心,日后香莲必定恪守本分,安心伺候王爷!”秦香莲郑重道,她的明媚的双眼闪过一道亮光。 许岚秋愣了一下,她隐约觉得,秦香莲这句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好似秦香莲已猜到她和赵玄璘之间的关系匪浅。 “好……”赵玄璘只微微颔首,道:“你若是入了王府,可千万不能顶撞萨雅公主。”赵玄璘提前叮嘱她,只因,他不想让秦香莲得罪萨雅公主,也能让她在王府的日子好过一些。 “是,王爷,香莲谨记!香莲为奴为婢,只为报答王爷的恩情,断然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秦香莲轻声道。 不多时,赵玄璘便送许岚秋回宁国公府,而秦香莲又陪着赵玄璘走回王府。 第四百五十九章 水火不容 次日,冷风凛凛,吹落一地落叶。 裕亲王府,书房内,赵玄璘睁开眼,只觉得昨夜并未休息好。在书房睡得并不踏实,他便让人从厢房收拾出一个房间,将其布置成他原来所睡的那屋子的模样。 可当他准备进入厢房时,萨雅公主便带人杀过来。赵玄璘慵慵懒懒地抬眉,道:“公主,你这兴师动众的跑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萨雅公主杏眸微瞪,道:“赵玄璘,你可真行,放着好好的屋子不睡,跑去书房,现在可还好,干脆住到厢房,成何体统?置我于何地?” 她咄咄逼人,可赵玄璘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淡淡道:“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想住在哪儿,便由本王做主!本王的婚姻大事,由不得本王做选择,难道,你连本王的饮食起居也要管吗?” 站在赵玄璘身边的秦香莲,目睹这一幕,她心下一惊,才明白为何昨夜赵玄璘要对她做出那一番叮嘱了,萨雅公主恃宠而骄,看着就是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根本不是她所能触犯的,应少惹为妙。 可即便秦香莲这般战战兢兢,还是引起萨雅公主的注意。萨雅公主将冷厉的目 光落在秦香莲的身上,指着秦香莲的鼻子,大声质问道:“赵玄璘,这个长相妖冶的狐狸精又是何人?” 萨雅公主向来对出现在赵玄璘身边的女人十分敏感,她还特意把府上长得好看的丫鬟给偷偷换成那些长相丑陋的歪瓜裂枣,为的便是杜绝有女人勾引赵玄璘。 而秦香莲的长相本就几分姿色,明眸皓齿,白净的皮肤,宛如出水芙蓉般清新淡雅,而她那双明媚的眼眸,更是勾人心魂。也正因为秦香莲长得好看,李三娘才要把秦香莲给抓到万花楼,并胁迫她签下卖身契。 “哦,她是我从万花楼买下的女子……”赵玄璘实话实说,他并未多想,只是道出实情罢了。 仅是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却让萨雅公主火冒三丈,她犹如被踩了脚的母老虎似的,当场炸毛,“好你个赵玄璘,居然从外面买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你置我于何地?” 赵玄璘冷冷抬眉,他早已受够了她的无理取闹,便勾唇道:“秦姑娘并非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她是个身世清白的女子!” “你居然维护她?”萨雅公主气得发抖,她破口大骂,道:“她只不过是 个身份卑贱之人,为何你宁愿将这种女人领回府,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 萨雅公主气恼的同时,亦是为自己感到不值,自己如此为他付出,可赵玄璘却全然不当回事,根本没有领情,反而还被他给看轻了。她的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钝器给戳中了,心痛不已…… “因为本王根本对你没有半点情分!本王言尽于此,你若受不了本王,大可以和离!放过自己,也放过本王!”赵玄璘冷声道。 “不,我绝不会和离!我若是真的和离,岂不是正合你心意?”萨雅公主怒目而视,她咬牙切齿道:“我偏偏不让你如意,我偏要让你不好受!” 赵玄璘神色一僵,他愈发觉得萨雅公主已是对他由爱生恨,否则,怎么会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 “随你。”赵玄璘只冷冷地从薄唇中吐出这两个字眼。 萨雅公主见他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便愤然甩袖,离开这里。自从萨雅公主嫁入王府后,两人见面便是这般的针锋相对,根本没有和谐的关系可言,更不用提相敬如宾了。 待萨雅公主离开后,秦香莲便略带歉意,弱弱道:“抱歉 ,王爷,是奴婢让您和王妃闹不和了……” 赵玄璘微微一笑,用温和的口吻道:“你不必道歉,错不在你!”他目光幽深地望向庭院外的一株梅花树,幽道:“本王与她,本就是水火不容。你也听见了,本王娶她入门,无非是逼不得已罢了。” 秦香莲从他深邃如井的眼眸里,看出一丝的忧愁和无奈,原来,即便是像裕亲王这般身份尊贵之人,也有言不由衷的时候,也和寻常人一样,有道不尽的愁苦。 “奴婢明白了,不过……奴婢还有一个疑问。”秦香莲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昨夜那位姑娘的清丽容貌。 “说……”赵玄璘平静如常的眼眸望向了她那张白皙的脸蛋,他倒是想听听她问的是什么问题。 秦香莲冒着胆子,问道:“不知,昨夜那姑娘,是王爷的什么人?奴婢瞧着,您对她,眼底尽是柔情,想必,应是心尖上的人吧。” 赵玄璘沉默片刻,才道:“你说的没错,她便是本王此生最爱的女子,她是本王感的唯一。” 秦香莲笑着点头,柔声道:“那位姑娘模样好看,好似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俗话说得好, 相由心生,她的容貌如此,品性一定也不差。奴婢觉得,她跟王爷倒是挺相配的。” 她这一番话,算是说进赵玄璘的心坎里了。许岚秋便是他一直想娶进门的王妃,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将许岚秋给娶进王府了。 每当他看到萨雅如此蛮横无理,赵玄璘便安慰自己,得亏许岚秋未嫁入府中,否则,也该被萨雅搅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他端起茶盏,幽幽地抿了一口,许岚秋犹如这茶叶,需要细细品茗,方才知珍贵,有韵味,叫人回味无穷。 秦香莲见赵玄璘的茶杯已空,便又勾唇道:“王爷,奴婢再给您沏一杯茶吧。” “嗯。”赵玄璘微微颔首,今日,秦香莲的出现惹得萨雅公主心生不满,他忽然有些担心,便对她提前叮嘱道:“对了,本王瞧着萨雅公主对你仍是有怨气,你尽量少去和她碰面,能躲则躲,躲不开,也得装作弱势一些……尽量顺她的心。” 秦香莲低眉顺目,道:“奴婢明白,奴婢定当尽量避免……”她也是个明白人,见到萨雅公主那般蛮横之人,她也怕得很,也担心自己会逆鳞于她。 第四百六十章 江礼贤出手 连续数日,下了大雪,许岚秋便在屋里未曾出门,捧着个手炉,像是在闭关修炼似的。 这一日,纤儿推开房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银耳羹,放在许岚秋的面前。 许岚秋端起那碗羹汤,幽幽地呷了一口。只听见纤儿在她耳边念叨道:“姑娘,今日雪停了,我们到集市逛逛如何?” 许岚秋望了望枝头还未消散的雪花,寒梅怒放,压满枝头,点点鲜红,映衬得庭院有了生机。许岚秋眼眸闪过一丝笑意,勾唇道:“好啊,那便出去走走。” 许岚秋不止带了纤儿,还带了黄蕊和红雪二人,一来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二来则是让她们也能走出宁国公府,呼吸新鲜空气。 当许岚秋来到热闹繁华的街上时,她看到孩童拿着晶莹透亮的冰糖葫芦在嬉戏追逐,看到老阿婆担着青菜在大声吆喝,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伯在卖鸡蛋葱饼…… 兴许是那场雪下的太久了,隔了好一段时间,阳光也显得分外明媚,照着这繁华的大道,像是蒙上一层橘色薄纱。 “姑娘,快看那边!有卖纸鸢,奴婢小时候经常在田里放纸鸢!”红雪指着那边的商贩,兴奋喊道。 许岚秋抬眼望去,当她还是许玥的时候,便被大户人家的封建教条所捆绑 ,根本不能嬉戏打闹,不能去乡间田野,自然也无法出门去放纸鸢……她是在柳氏的责骂声和鞭打中度过的。而多亏有她二哥在,她的童年才有玩伴。 “我并未放过纸鸢,我倒是羡慕你们,可以有一个无拘无束的自在童年。”许岚秋淡淡道,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向往的神色。 “这……”红雪看出许岚秋心底的落寞和神往,她暗暗地记下,之后若是有机会碰到王爷,必定跟王爷提及关于纸鸢一事。兴许,王爷能满足岚秋姑娘向往的事情。许岚秋待她不薄,红雪也想找个机会回报她。 许岚秋收起视线,继续往前走。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万花楼的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熏衣紫色衣裳的姑娘,被人给绑住了,那万花楼的老鸨李三娘手拿鞭子,狠狠地抽过去,打在姑娘的身上。 “哼!吴晓霜,你也不看看,人家秦香莲想跑,好歹有裕亲王赎身,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什么姿色!也想跑?!看来不打不长记性啊!”李三娘凶神恶煞,一副要活活扒了那姑娘的皮的样子。 “呜呜,我也是被你们抓来的,我不是自愿的!你们放过我吧!”紫衣女子哭着喊着,想要挣脱束缚她双手的绳子,却是徒劳的。 许岚秋看到 这一幕,心惊胆寒,尽管她不会武功,可她实在受不了这么折磨人的方式。她可记得秦香莲说过,她们都是被逼无奈,被人绑到这万花楼的! 说不定,李三娘除了放印子钱外,还干着买卖人口见不得光的肮脏勾搭。 眼看着李三娘又扬起鞭子,许岚秋便出手阻拦,厉声呵斥道:“住手!别打了!”许岚秋站出来,一手握住李三娘的鞭子。 李三娘瞧着许岚秋那张白嫩的脸蛋,看着怪眼熟的,心里想到了,是那日夜里碰到的姑娘,她双眼清澈无波,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坚韧。 “嘿嘿,姑娘,你还是少管闲事,老身在教训我家不听话的小野猫呢!”李三娘冷笑着说道。 紫衣姑娘目光凄凉,看着许岚秋,哀求着喊道:“快救我!救我啊……求求你了!” 许岚秋嗫动了嘴唇,问道:“若是要赎人,需要多少银两?” “这位姑娘,你恐怕要失望了!老身我今日可得杀鸡儆猴了!”李三娘冷着脸,拍了拍紫衣姑娘的秀美脸蛋,又说到:“若是每个姑娘都逃跑,都被人赎走,我这万花楼,可就不用开张了!” 聚集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可他们也只是图个热闹罢了,并无人站出来。许岚秋不想强出头,可如今事情 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只希望能凭自己一己之力,而救下这可怜的女子。 许岚秋上前一步,眉梢微挑,反问道:“李妈妈,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您难道希望她顶着一张死人脸去接客吗?” 说完这句话,许岚秋忽然感觉人群中有一道深沉的目光在注视着她,不过人太多,她也未能发觉到底是谁。 李三娘一听许岚秋的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到了我们这儿,自然有人教她如何迎来送客,教她如何迎合客人的口味,无需你来操心!” 李三娘也是看许岚秋身边并没有裕亲王在场,才敢这般跟她抬高姿态说话。 许岚秋眉头紧蹙,道:“可我若是真心想赎下她呢?您至少开个价吧!”她是不忍心看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被人逼良为娼。 “哼,老身说了,不卖!”李三娘横眉冷对,她对手底下的人喊道:“还愣着干嘛,把人给我押进去!” “且慢!”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道浑厚的嗓音,那声音铿锵有力,底气十足,像是一个习武之人才有的如虹气势。 许岚秋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淡青色锦袍的老者,他身姿挺拔,气势凛然的从人群中走过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拔剑出鞘,将剑刃架 在了李三娘的脖子上。 “你!”李三娘脸色吓得惨白,她望向那名老者,颤抖着声音,道:“这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别动剑啊……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只听见老者捋了捋胡子,勾唇道:“哼,藏剑山庄听说过吗?我便是藏剑山庄的庄主江礼贤!你要多少银子,我都拿的出手!” 听到是江礼贤的大名,不仅老鸨李三娘吓了一跳,就连许岚秋亦是大吃一惊。她瞧见那老者精神抖擞,眉宇间倒是和江平川有几分相似。她泛起嘀咕,怎么连他也来京都了? “你真的是江礼贤?”李三娘瞪大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要知道,江礼贤可是锦云城的首富,势力雄厚,就连朝廷命官见了他,也要忌惮三分。 江礼贤眸光十分冷寒,扫视着李三娘,冷声道:“哼,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必要拿这个来骗你!” “那好,我把吴晓霜给你,你把剑放下!”李三娘战战兢兢道。许岚秋心道,李三娘应该是对藏剑山庄有所顾虑,哪怕李三娘背后有靠山,可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抓来的女人,跟江礼贤过不去。 “哼!这还差不多!”江礼贤说罢,放下手中的宝剑。李三娘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在人头算是保住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能救一个算一个 此刻,江礼贤给身后的随侍使了个眼色,厉声道:“叶霖,把银子给她!” 许岚秋瞧见那名叫叶霖的黑衣男子,从荷包里面取出一锭金子丢给李三娘。李三娘眼睛放光,用她的大金牙咬了咬,才放心地收到自己袖子里,她笑道:“既然江庄主想要这个女人,那我就看在江庄主的份上,把她给你了!” “哼!”江礼贤冷哼一声,似是看不惯她这阿谀奉承的嘴脸。李三娘一声令下,便让那两个壮汉给吴晓霜松绑。 随后李三娘甩了甩帕子,冲着人群,大声吆喝道:“行了行了!都别看热闹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各位爷要是有兴趣来我们万花楼玩啊!” 李三娘带着那几个打手进了万花楼的大门,而获救的吴晓霜则走过来,对江礼贤欠身鞠躬道:“多谢江庄主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谁料,江礼贤却将视线落在许岚秋的身上,他爽朗笑道:“姑娘,你该谢的人是她!不是我!若非我看到这位姑娘胆识过人,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我压根不会出手!” 许岚秋微微一怔,她没料到江礼贤会说出 此话,吴晓霜则转过头来,对着许岚秋施礼道:“江庄主说得对,方才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救,敢问姑娘芳名?” 许岚秋摇头,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是许岚秋,就住在宁国公府……” 站在一旁的江礼贤,饶有兴致道:“哦?姑娘竟是宁国公府的人,我可听说先前孝贤太后便是出自宁国公府!你倒是跟她有四五分相似!” “嗯,她是我姑姑……孝贤太后才貌双绝,小女子不敢和她相提并论……”许岚秋故作自谦道,实则,她便是许玥,许玥便是她。 许岚秋又想起什么,便问道:“小女跟江少庄主亦是相识。不知江老庄主此番到京都,所为何事?”藏剑山庄在锦云城的生意如此庞大,江礼贤肯放下锦云城的事务,跑来京都,她料想,肯定是京都有什么大事想要他去处理。 江礼贤笑了笑,道:“哈哈!老夫来京都,实则是为犬子的婚姻大事前来,他老大不小,老夫年事已高,想早日抱上孙子!” 闻言,许岚秋的脑海里浮现出江平川那儒雅的模样,看他那样,压根不想娶妻生子,反倒是更注重于做生意 。她继而笑道:江庄主,依我看,江公子根本无心于儿女小事,而是一心专攻于打理生意。玲珑胭脂坊,在京都算是生意火爆,站稳脚跟了!” 江礼贤仔细地打量许岚秋,凝眉道:“江姑娘看来很了解我家川儿!我看许姑娘胆识过人,和我家川儿倒是有几分志气相投。” 许岚秋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道:“并没有很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她不想被江礼贤过分的关注,更不想被江平川给列入未来儿媳妇的人选。 彼时,许岚秋便对江礼贤,开口道:“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且慢……姑娘!”后面吴晓霜急忙喊住许岚秋,她心急地走到许岚秋的前面,恳切道:“吴晓霜已是无家可归,不知许姑娘可否收留我呢?” 许岚秋想起家里还有个为老不尊的老色鬼许珩,若是让吴晓霜进入宁国公府,岂不是又要送羊入虎口?她略显迟疑道:“吴姑娘,我身边丫鬟有纤儿、红雪、黄蕊……实在是不需要多个丫鬟!” 一旁的江礼贤,瞧出许岚秋神色复杂,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便主动开口道:“我听我家川儿说,玲珑胭 脂坊还缺个姑娘帮忙打打下手,接待客人。吴姑娘可否愿意去我们玲珑胭脂坊呢?我们工钱照付!” “小女求之不得!只求庄主和江公子能赏给小女一口饭吃,有个落脚之地!”吴晓霜柔声道。她现在身无分文,十分落魄,只要有个栖身之地,便心满意足,并无太多要求。 江礼贤微微颔首,捋着胡子,道:“那好,吴姑娘便随我回胭脂坊吧!” 吴晓霜低头,轻声道:“多谢江庄主,小女子感激不尽!”许岚秋见到这一幕,稍微宽慰了些,她虽不能救下所有天下的苦女子,可好歹,能救一个算一个。 “爹!”身后传来一道响亮的男声。 许岚秋回眸,只见一袭蓝衣锦袍的江平川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支玉簪随意挽起,手持一把画着山水画的折扇,风度翩翩,儒雅不凡。 江平川将视线落在许岚秋身上,惊喜不已,道:“原来许姑娘也在此,你和我爹认识吗?” 许岚秋福了福身,浅笑道:“江少庄主,我并未和你爹相识,只不过方才碰巧一块解决一桩事情……” 江平川点了点头,又将目光定在 风尘仆仆的江礼贤身上,他不解地问,“爹,你怎么来京都了?锦云城的事情那么多,您不是快忙不过来了吗?” 江礼贤眉头微扬,沉声道:“川儿,为父此番来京都,只为给你娶个贤惠能干的少庄主夫人!” 闻言,江平川剑眉微蹙,却之不恭地摆手道:“不必劳烦爹了,孩儿想先以事业为重,壮大我们藏剑山庄的产业。外人皆言,孩儿是靠着父辈,孩儿倒是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好让他们知道,我江平川也是有能耐的!” 江礼贤拍了拍江平川的肩膀,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挑眉问:“臭小子!你是不是瞒着我,在京都找到媳妇儿了呢?” 江平川嘴角微微一抿,忙道:“我可没有瞒您什么!我就是没有碰到心仪的姑娘……” 忽然,江礼贤往许岚秋那边看过去,笑道:“若是你真的没有遇到合适的!那许姑娘我瞧着不错!” 许岚秋有些窘迫,这老头子居然打着这种心思,居然想拉郎配对,她和江平川牵扯在一起! 她急忙辩解道,“江庄主,您误会了!我跟江公子根本没有任何暧昧之情,只是寻常朋友罢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放纸鸢 江礼贤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的失望,略带惋惜道,“哎,我还指望你能跟我家川儿能有一段良缘,可你……”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原本江礼贤还觉得许岚秋是个好姑娘,想撮合她跟江平川来着。 “好了,爹,快走了!我还赶着回去玲珑胭脂坊呢!”江平川顺势搂住江礼贤的肩膀,把他往前面带去,转眼间,他们便隐入了街上的人群里。 许岚秋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而纤儿便在一旁开口道:“姑娘,奴婢私以为,这江庄主像是想让您成为少庄主夫人呢?” 江礼贤表现得太明显,明眼人一眼便能识破。许岚秋深深地望了一眼红雪,她知道红雪的秘密,红雪双颊泛红,急忙低下头去。许岚秋才道:“我对江少庄主并无半点男女之情,我只当他是普通朋友罢了。” 纤儿嘴角上扬,道:“当然了!我们家姑娘最仰慕之人,是……裕亲王!” “哎,纤儿,你又口无遮拦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许岚秋瞪了她一眼,便作势举起手来,正欲去捏她肉嘟嘟的脸颊,纤儿急忙身形一闪,顺利躲过许岚秋的进攻。 主仆一行人又在京都街上逛了好一会,到了晌午时分才回到宁国公府。 又隔了两个月,积雪消融,天上的暖阳普照大地,仿佛能闻到春日的气息。从泥土里钻出嫩绿色的小芽儿,春暖花开,到处是恢复春天的生机与活力。 许岚秋去过慈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后,便回到清平园。她百无聊赖地坐着庭院里,低头绣着一个鸳鸯图案的荷包。许岚秋本不喜欢忙于女红,可她寻思着要送给赵玄璘一个荷包,便开始绣起来。 一道身影闪过,风簌簌吹过。许岚秋心底一个咯噔,再抬眼时,便看到赵玄璘站在她的面前。他身穿一袭月白色的长袍,依然清冷矜贵。 “怎么?不认得我了?”赵玄璘薄唇轻启道,旋即,他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许岚秋警觉地环顾四周,她身边也只有纤儿、红雪、黄蕊几个熟悉的丫鬟而已,并无闲杂人等出没,可她仍是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道:“我当然认得你!不过……你怎么能在白天闯入府内?万一叫人看到,该如何是好?” “不怕,我已让暗卫在周围盯梢,若是有风吹草动,他们自然会向我通风报信!” 赵玄璘勾唇道。 许岚秋见赵玄璘一直把右手负于背后,她见他如此神秘,只觉得像是有什么要事找她商量似的,便问道:“你特意跑来清平园,究竟是为何事而来?” 赵玄璘那放在背后的右手,悄然拿出了一个纸鸢,那纸鸢是一只漂亮的蝴蝶,是淡粉色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蝴蝶的翅膀做得惟妙惟肖,逼真得像是飞于花间的蝴蝶。 “我是来跟你一块放纸鸢的!”赵玄璘温柔地笑了,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宠溺。他从红雪那儿听说,许岚秋对纸鸢似乎很是憧憬,可她竟从未放过纸鸢。赵玄璘好不容易等到气候暖和些,才想到要带许岚秋一块放纸鸢。 许岚秋望着赵玄璘,聪明如她,也猜到肯定是她身边的婢女偷偷告诉赵玄璘,否则赵玄璘不会知道她这么期待放纸鸢。 “可这院子并不空旷……”许岚秋许岚秋望了望庭院,除了几棵树之外,还摆了十来盆的花,这么个空间狭小的地方,委实不适合放飞纸鸢。 赵玄璘清冷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他浅笑道:“不如,我带你偷溜出去,若是有人来清平园,就谎称你身体不适,便可 瞒天过海!”这段时间,他忙于朝廷之事,很少关心许岚秋,好不容易这阵子闲下来,他便想方设法,想多些时间来陪伴许岚秋。 还未等许岚秋回答他的话,赵玄璘便一只手轻巧地覆上许岚秋的细腰,便带着她,翻墙而出。赵玄璘带着许岚秋,翻过高墙,往不远处的后山飞身而去。 清风徐徐,许岚秋抬眉,看向赵玄璘那刚毅的轮廓,她这才发现,京都的百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赵玄璘确实面容俊美,京都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不多时,许岚秋便跟着赵玄璘来到后山,他将许岚秋轻轻放下,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许岚秋才感觉到有一种踏实感,对于不懂武功之人,被这么一路抱着飞过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望着这只漂亮的纸鸢,许岚秋跃跃欲试,她负责用手拿着纸鸢,赵玄璘则是在后面拉着线,跑了一小段路,那蝴蝶纸鸢摇摇晃晃地飞起来,越飞越高,在湛蓝色的空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赵玄璘用手轻轻地扯着线,那只纸鸢便像是被赵玄璘给掌控住似的,让它飞往东边,它便往东,让它往西边飞,便往西边飞去。 许岚 秋昂着头,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天际,而赵玄璘便对她开口道,“你过来,同我一块扯着纸鸢的线……” 闻言,许岚秋便疾步走过去,拉着线,可她明显没有经验,那纸鸢摇摇欲坠,眼看着要掉落下来。赵玄璘忙握紧她的手,帮她一块操控纸鸢的线。纸鸢才至于落下来。 赵玄璘就站在许岚秋的身后,两人离得非常之近,仿佛快要贴上去,而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倒是让她的双颊无可抑制地泛起红晕。 “对了,你说,最近朝廷在调查万花楼,调查得如何?”许岚秋问道,她近段时间倒是跟赵玄璘有书信往来,得知朝廷的一些动态。刚好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可以扯开话题,免得让自己和他都莫名的尴尬。 许岚秋可记得,万花楼的李三娘不只是偷放印子钱,也有可能是涉及买卖良家妇女,他们所救下来的秦香莲和吴晓霜便是最好的证人。 “皇上并不打算动万花楼!”赵玄璘眸光渐深,他幽道,“近日,大凌国派出一些密探,要潜伏在大魏,想打听我们大魏的一些军情。而据说,万花楼的幕后靠山跟大凌国的密探有所往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郎情妾意 许岚秋深知赵覆之城府极深,心思缜密,他这么做无非是担心会打草惊蛇。若是能擒获大凌国的密探,那亦是一件幸事。 “小皇帝是想让你去调查此事么?”许岚秋怀着几分好奇,问道。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皇上想让我去找出大凌国的卧底到底是何人。那卧底时常给大凌国送信,想掌握关于我们大魏国的机密……” 许岚秋倒吸一口凉气,大魏国,如今是内忧外患,不止是有像曹丞相这样老奸巨猾的奸臣,还有大魏和大凌的战火一触即发,岌岌可危。 “我只是担心,你会碰到什么危险。大凌国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担心你会遭遇什么不测。”许岚秋忧心忡忡道。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赵玄璘信誓旦旦保证道,他自认为自己的智商还算上乘,不至于被人给暗害。 两人一块站在草地上,望着那随风飘摆的纸鸢。许岚秋神色微亮,在这一刻,她放下许多烦恼,宛如想起什么,便勾唇道,“我之前,家教甚严,不准出门。后来,我委实羡慕,我想着有朝一日能跟自己心爱的男人能放纸鸢 ,未料到,今日竟成真的!” “嗯,秋儿,你若是喜欢纸鸢,日后,我们可以一起多出来放纸鸢!”赵玄璘提出诚意道,实则是他喜欢纸鸢,他也喜欢跟许岚秋待在一起的场景。 许岚秋仿若是这个黑暗世界的一道亮光,他只要能跟许岚秋在一起,便是一种幸福。 “好!”许岚秋连连点头,她喜欢放纸鸢,也喜欢有赵玄璘陪在身侧的感觉。只是,她并不表露出对他的任何喜欢之意。 只有在跟赵玄璘在一起时,她才能放下那个层层防备的自己,全心全意去做自己。 赵玄璘开始慢慢地收回纸鸢的长线,他把那些线绕啊绕,绕成一团球。许岚秋抬眉,看向赵玄璘那张刚毅的容颜。 许岚秋瞧见他的额头上,还有几滴汗水从那里滑落,滴在白皙的脸颊上。许岚秋不由自主地从怀中取出一方香帕,对赵玄璘勾唇道:“我替你擦一擦热汗!” 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便让赵玄璘心头一暖,而她宛如柔荑般的细手,顺手从他的额头上轻轻擦拭而过。 清风吹过,空气中还带着甜腻的气息,是山坡上,有零零星星的小 野花,它们都是米白色的花瓣,再加上有淡黄色的花蕊,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我想去采些花儿来!”许岚秋说罢,便急匆匆往小野花那边跑去。许岚秋弯下腰来,耐心地采摘起小野花。 赵玄璘将她美丽的倩影给收入视线之中,看到许岚秋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赵玄璘心中扬起一丝的涟漪。他选中的姑娘,便有他守护。他缓缓地朝着许岚秋走去。 “这个,给我戴上吧!”许岚秋将一朵刚采摘下来的小野花递给赵玄璘,让他替自己插入发髻。随后,许岚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笑道:“你可还记得,先前在百花城,你也是这般,替我带上花儿?不同的是,当时是沁人心脾的桂花,而今是漫山遍野的小野花!” 赵玄璘点头,道:“当然记得!当时你还被萨雅公主给刻意刁难了!难以想象,你若是嫁入裕亲王府后,会闹得鸡飞狗跳……” 造化弄人,现如今,许岚秋并未考虑儿女情长之事。她只想着如何才能让宁国公府这棵蛀了虫子,早已腐坏的老树连根拔起。她笑道:“那这些日子,萨雅公 主在王爷府上,可还算安宁?” 赵玄璘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她还是老样子,隔三差五来找我的茬。而且最近是变本加厉了!我想跟她和离,可她压根不同意,此事悬而不定,我唯独对不住的人,便是你!” 当初,他要是没答应皇上娶萨雅公主,也不至于整日为此事而发愁了。他和萨雅公主竟然结下了这段孽缘。 彼时许岚秋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便勾唇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今日并未去给我祖母请安,万一被她给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不稍片刻,许岚秋回到清平园。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仔细一听,竟是她的五姐姐许岚沁! 许岚沁叫嚣道:“哼!你们姑娘呢?在哪儿?我有话想问她!” 此时,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看她来势汹汹的样子,好像并非什么好事。她便拉开房门,她疾步匆匆地走到许岚沁的面前,问道:“不知五姐姐找我有何要事?” 许岚沁冷哼一声道:“哼!你可知,这两个月来,我都时常去玲珑胭脂坊?要么送绣帕,要么送点心!就是为了能让江公 子多看我一眼。可谁知我今日在玲珑胭脂坊,却听见有人说,江老庄主江礼贤居然想让咱们宁国公府的六姑娘许岚秋嫁给他儿子!” 闻言,许岚秋猛地想起,两个月前自己的确是在万花楼门口碰到过江礼贤,当时她跟江礼贤还一同救下吴晓霜。那时候江礼贤就有意要将她和江平川凑成一对! 许岚秋微微一笑,勾唇道:“五姐姐,你别想那么多,兴许只是谣言呢?我根本没有那个想法!” “你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之前你的丫鬟红雪就跟江公子眉来眼去,而你说不定也偷偷地去勾引江公子!”许岚沁冷冷道。 那言语犀利得很,许岚秋知道许岚沁向来如此,性格火爆,可许岚沁骨子里并不坏。她只好面带笑意道:“我说了,你别妄自猜测,最好还是去问问江公子!况且我与江公子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碰到面了!” 许岚沁像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她红着眼,万般委屈道:“我要是能从嘴里问出来点什么,我还有必要这么跑过来问你吗?江公子对我越来越冷淡,有时候我去了胭脂坊,他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青水河之约 许岚秋嗫动嘴唇,想解释什么,那心直口快的纤儿便挺身而出,快嘴说道:“五姑娘,人家江少庄主对你没意思,能赖在我家姑娘身上吗?这得靠你自己!再说了,本来我家姑娘就姿色过人,上门提亲的贵公子络绎不绝,你自己不招人喜欢,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家姑娘无关!” 纤儿这一番噼里啪啦的说一大堆,更是让许岚沁火冒三丈,恨不得咬碎银牙。 “你这臭丫头!我跟你家姑娘说话呢,你插什么嘴?”许岚沁正窝火,正愁没处发泄,她一把冲上来,就想扇纤儿的耳光。 倏地,许岚秋一把抓住许岚沁纤细的手腕,浅笑安然:“五姐姐,纤儿向来心直口快,有冒犯五姐姐的地方,还请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岚沁之所以跑来这边闹,也并非是真的要跟许岚秋拼个你死我活。她也看出许岚秋对那江平川毫无爱意,许岚秋的心早就给了裕亲王了! 旋即,许岚沁微微一笑,收起自己的手,淡淡道:“六妹妹,既然你说你对江少庄主并无意思,不如你帮我约那江少庄主见个面如何?我可听说,江公子跟裕亲王 十分熟络,而你应该是请得动他的……” 言下之意,就是想让许岚秋帮忙从中撮合。许岚秋知道许岚沁一直想嫁入豪门,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许岚秋本不想撮合,毕竟红雪也偷偷爱慕江平川,可眼下,许岚沁这么一闹腾,她就跟着心烦气躁,倒不如帮她一个小忙,省的天天来清平园寻她的麻烦。 于是,许岚秋便微微抬眉道:“好,我倒是可以帮你。”她缓步走到旁边的一棵桃花树旁,折下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接着道:“那江公子素来最喜欢到京都东边的青水河去钓鱼,你若是想去找他,可以假装在那里偶尔遇见……” 那青水河属于幽静之地,很少有人会走到那儿。只因,河边有片林子,加上河岸上有茂密的草丛,时常有毒蛇出没,饶是青水河的鱼再多,也很少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垂钓。许岚秋料想,许岚沁说不定会胆小怕事,不敢前去。 谁料,许岚沁听了,双眼顿时发亮,她转而换上一张笑脸,勾唇道:“好极了!我便去那儿走走!最好也带上钓鱼竿,到时候便让他教我钓鱼!他可能会对我多加了解,暗 生情愫。” 望见许岚沁那张白皙的脸蛋上,出现那抹绚烂的笑容,许岚秋便勾唇道:“嗯,六妹妹先预祝五姐姐心想事成,能顺利虏获江公子的心!” 许岚沁欢天喜地离开清平园,而纤儿却撇撇嘴,嘀咕道:“姑娘,您看,那五姑娘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跟你亲如姐妹,妹妹长妹妹短的,一会儿又像是要把您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许岚秋认识许岚沁也并非一天两天,知道许岚沁这丫头没个定性,想一出是一出,在这个宁国公府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正思量着,许岚秋便瞧见红雪脚步匆匆地从月亮门走过来。许岚秋唯一庆幸,没让许岚沁碰到红雪,不然,许岚沁指不定又会找红雪的茬。 “姑娘,您的信……”红雪伸出纤纤素手,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许岚秋。许岚秋看到熟悉的信纸,那是樊城特有的信纸,看起来是乳白色的。 许岚秋一下子便猜到,那封信肯定是赵玄璘送来的,她急忙打开信,瞧见上面写到,赵玄璘想约她明日巳时到青水河去,相约 垂钓。见到‘垂钓’二字,许岚秋立马想到江平川,江平川的一大爱好便是垂钓!这还是赵玄璘透露给她的,否则,许岚秋也不会跟许岚沁这么说了。 明日,该不会凑巧会碰到江平川和许岚沁吧?许岚秋兀自想着,可她想,江平川的胭脂坊生意火爆,可不一定有空刚好去河边钓鱼。 一旁的纤儿见素来淡定的许岚秋竟是神色复杂,纤儿便免不了好奇,问道:“姑娘,王爷这信上到底说了何事?” 许岚秋淡淡一笑,“无他,只是邀我明日到青水河去垂钓罢了。” “姑娘,奴婢听闻,青水河有毒蛇出没,若是您被毒蛇咬了,可该如何是好?”红雪秀眉紧蹙,道:“哎,王爷也真是的,怎么偏偏约了姑娘去到那种危险之地?” 许岚秋看向红雪,她眉梢上扬,道:“我不是还有你们几个贴身保护,如影随形吗?你们自然会保我性命!” 纤儿却拍了拍红雪的手臂,一副了然于胸,勾唇道,“红雪姐姐,这你就不懂了,王爷约咱们姑娘去到那种地方,若是遇到危险,还有他可以英雄救美!你瞎操什么心?” 红雪薄唇微抿 ,神色有些忧愁,她倒是觉得纤儿太过乐观,那青水河,也就只有像江平川那种武功高强的人去了,才会毫发无损,若是他们家姑娘一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岂不是麻烦大了。 “不,那青水河附近的毒蛇可不是唬人的,依我看,姑娘去了,只怕会有危险,即便是我跟黄蕊有武功,可你呢?你身上并无武功,你若去了岂不是累赘?” 纤儿急了,忙开口道:“那我不去便是,不会当你们的累赘。至于姑娘去不去,还是姑娘自个儿决定较好!” 许岚秋目光幽深,她望着四周,府内高高的围墙困住了她,她在府上只会发闷,倒不如看看他们是如何垂钓,也能舒缓情绪。此外,许岚秋倒是对许岚沁有几分期待,不知明日许岚沁会不会去到青水河。 “好了,我已决定,明日便去青水河。”许岚秋咬唇道,她又看向纤儿,“我觉得红雪说得没错,纤儿你不会武功,留在府上也好。” 纤儿乖乖点头,“是,姑娘,您且放心。若老太太问起您的下落,我便说,您上街买胭脂水粉去了……” 纤儿向来机警聪慧,许岚秋对纤儿还算放心。 第四百六十五章 垂钓 翌日。春光明媚,风和日丽。 青水河的河水波光粼粼,岸边除了有参天大树外,还长满了茂密的草丛,零零星星的小野花,随风摇曳。许岚秋穿着一袭浅绿色纱衣,头上梳了个凌云髻,一副清新可人的少女模样。 如许岚秋所料,除了有赵玄璘之外,还有江平川也出现在青水河。江平川带了江凌月还有一个名叫江齐的随从,至于赵玄璘则只带了侍墨。因为钓鱼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他们并未带太多的人过来。 “哇,姑娘,这儿真的有好多鱼啊。”黄蕊惊叹道,看到河底有流沙还有一些小石子,巴掌大的鱼儿在河底游来游去。 “嘘嘘嘘,小声点,会把鱼儿给吓跑的。”江齐在旁边压低声音,小声提醒道。黄蕊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居然还站着个瘦高瘦高的跟个大马猴似的男人。 黄蕊瞪了江齐一眼,不过她也没再说任何话,乖乖地把嘴巴给闭上。许岚秋见状,忽然想起纤儿了,平日里纤儿最喜欢唠叨个不停了,今日少了纤儿陪伴在侧,反倒不太习惯。 赵玄璘坐下来,将带来的钓鱼竿给拿出来,动作熟练 地在鱼钩上弄好了一只鱼饵。许岚秋见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帝也曾带她在湖边垂钓,不过,她耐不住性子,每次都昏昏欲睡,都容易犯困打瞌睡。 而江平川是今日最早来到青水河的,他眯起眼睛,望着一平如镜的河面,忽然,那河面的鱼钩,猛地动了一下,鱼饵像是被什么给咬住,一点点往下沉。 “哈哈哈,上钩了!”江平川爽朗一笑,他动作麻溜地开始收线,果然钓出一只大鱼。那鱼鳞仿佛是镀了层银粉似的,在柔和的太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想不到,你还有两把刷子!”许岚秋惊叹道,她似水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的惊奇,便不由自主地往江平川身边凑近些。许岚秋定定地望着那条鱼,想猜出那条鱼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鱼。 “唔,今日的鱼儿竟比往日多,许姑娘,你可是我的贵人啊。”江平川低声笑道。而他是故意当着赵玄璘的面,故意这么说的,想看看一向清冷自傲的赵玄璘会是个什么反应。 果然赵玄璘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只黑着脸道:“好好钓鱼,别吱声,鱼儿都被你给吓 跑了。”他明知江平川是故意这么说,想看他反应如何,可赵玄璘还是忍不住会吃醋。 “哦……”江平川只淡淡一笑,便继续握紧鱼竿,专心钓鱼。不久后,江平川又钓上来两条大鱼。反而是赵玄璘,从方才到现在,竟未曾钓到一条鱼。看到赵玄璘虽然也握着鱼竿,可惜心思全部落在许岚秋的身上,才会钓不到鱼的。 “江公子!”后面传来一阵黄莺般清脆的嗓音。许岚秋回头一看,是许岚沁来了。许岚沁今日像是特意打扮过似的,梳着个凌云髻,倒显得小家碧玉了些。 许岚沁欣喜若狂地来到江平川的身边,她软绵绵道:“哎呦,江公子,你与我六妹妹来此地垂钓,我也想……同你垂钓。”她一说完,便面带羞涩地坐在江平川的身侧。 “你还真是不请自来!”江平川毫不客气道,他又凝眉道:“我们可没有谁邀请你来此,若是鱼儿被你给吓跑了,你可否担责任?” 许岚沁嗤笑一声,道:“不会被吓跑的,若是真的被吓跑,我便到集市上去给你买几条大鲤鱼,让你一次性给看个够!” 江平川眼底闪过 不屑之意,冷哼道:“哼!庸俗!谁要你真的去买什么鱼。我们重要的便是在钓鱼中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闻言,许岚沁便知道,江平川并不喜欢她多说话,她乖乖闭上嘴,可许岚沁却悄咪咪地往江平川那边慢慢挪过去。两个人挨得十分近,可江平川却跟木头似的,他反应迟钝,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许岚秋抬眉,瞧见红雪的脸色竟有些不太好看。“咳咳咳……”许岚秋猛地咳嗽几声,那水中的鱼儿竟一下子四下散去。 “啊,我的鱼!”江平川看到鱼儿四下散去,顿时有些烦躁恼火。可江平川因为有赵玄璘在,他知道赵玄璘会护着许岚秋,便不敢多出声。 江平川琢磨着,许岚秋向来是比较沉稳的女子,不会无缘无故地破坏钓鱼的氛围。正当这时,许岚沁顺势朝他的身体靠过去。 “喂,岚沁姑娘,请你自重些!”江平川大惊失色,忙霍然起身,这下可好,一整群的鱼儿都散开去。江平川后知后觉,才发觉许岚秋那几声咳嗽,是想提醒他,别让许岚沁得逞。 许岚沁微微皱眉,略带委屈道,“江公 子,你那边树荫多一些,人家不过是想往你那边凑近些,避开阳光……” 许岚秋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初春时节,太阳并不太烈,许岚沁无非是想找个说辞罢了。这伎俩委实有些拙劣。许岚秋心道,如此矫揉造作,反倒不能得到江平川的喜欢,而会让江平川更加反感才是。 “江公子,依本王看,这钓鱼太过费时费力,该用一些手段,都比钓鱼来得快些。”赵玄璘叹了一口气,随即,他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赵玄璘飞身而起,犹如一只轻巧灵敏的飞燕,在河面上掠过。只听见咻咻咻几声,那剑刃刺入河水,从河里挑起一只鱼。赵玄璘将鱼儿给丢至到岸边,下一瞬间,赵玄璘依然握紧那柄软剑,接二连三地从水底刺到几条鱼,丢到岸上的草坪上。 侍墨眼疾手快,忙弯下腰来,动作麻溜地将赵玄璘所刺中的鱼儿都捡到木桶中。赵玄璘的剑法一流,看得在场所有人都叹为观止。许岚秋也不例外,她望着白衣飘飘的赵玄璘,忽然感觉,赵玄璘宛如谪仙下凡似的,令人惊叹不已。 第四百六十六章 烤鱼 许岚秋目光潋滟望着赵玄璘,她喜欢这般身手不凡,潇洒大气的男人。她从前不懂什么是爱,直到遇到赵玄璘之后,才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爱他,便是时刻想看到他,念着他的好,恨不得天天与他相见。 赵玄璘身手敏捷,他只顾着捕捉河底的鱼。不多时,赵玄璘便冲着河岸上的人,高声喊道:“好了。这下可以做烤鱼了!”赵玄璘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他收起剑刃,回到岸上,依然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 “哇,王爷武功高强,真是令我好生佩服!”许岚沁惊叹道,饶是她心仪的对象是江平川,可当她目睹到赵玄璘的风采卓然时,也免不了要小鹿乱撞一番。可许岚沁知道,裕亲王是有一位娇纵蛮横的王妃。那萨雅公主脾气火爆,她可不想成为裕亲王的小妾,任那位公主欺凌。 许岚秋缓缓地走向赵玄璘,兴许是两人平时太过熟悉,许岚秋竟很自然地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替赵玄璘擦拭掉额头上的热汗。 许岚沁看得目瞪口呆,她觉得,许岚秋和赵玄璘那才叫天生一对,她还瞧见赵玄璘看许岚秋的眼神, 格外宠溺,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彼此而已。 愈发羡慕他们的许岚沁,也随即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想要为江平川擦掉脸颊边滑落的汗水。谁料,江平川却是将脑袋微微一侧,成功避开她的手。 江平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岚沁姑娘,多谢你的一片好意,我还是自个儿来好了!” “哎……”许岚沁颇为失落,她倒是挺羡慕许岚秋跟赵玄璘,可以这般情投意合。她再瞧瞧江平川,老是将她给拒之门外。 随即,江平川和赵玄璘便命身边的侍从去捡些枯树枝,好用来制作烤鱼。本来许岚秋是不必干那些粗活的,可许岚秋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帮忙,也算是体验一遭了。 枯树枝被高高地架起,弄出了个烤鱼架。许岚沁却娇贵得很,不愿帮忙,只坐在树下,吃起了她带来的糕点。 许岚沁迈着莲步,盈盈款款地走到江平川的身侧,递给他一块小巧玲珑的糕点,她浅笑盈盈道:“江公子,给,吃块芸豆糕吧!” 江平川晃了晃脏兮兮的双手,皱眉道,“多谢岚沁姑娘,只可惜在下的手是脏的,不能承姑娘 的情了!” “嘻嘻,那还不简单,让我喂给你吃……”许岚沁手捏着那块糕点,送到江平川的嘴唇边。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江平川只好张开嘴,轻咬一口。 见他乖乖吃下,许岚沁才露出欣喜的笑容,勾唇道:“这还差不多!我买的糕点,可还算好吃吧?” 江平川却故意撇撇嘴,道:“买来的糕点罢了,又不是你亲手做的,若是你自个儿亲手做的,在下便佩服你!” 许岚沁脸色涨的通红,她确实什么都拎不出手,学到的女红是半吊子的,琴棋书画亦是一知半解,更不必说厨艺。她只好憋出一句话:“我是千金小姐,自然无须学老劳什子的厨艺……” 江平川未再理会她,而是把处理过的鱼,用树枝给叉起,放在烤鱼架上。许岚沁又不甘心,凑到他身边,“江公子,若是我真的学了厨艺,你到时候可否赏脸品鉴一番呢?” 闻言,江平川微微一怔,藏剑山庄富甲一方,不少姑娘主动向他投怀送抱,可从未见过像许岚沁这般脸皮贼厚的姑娘,他挽起唇角,饶有兴趣道:“好啊!你若是真的能做出什么菜或 者糕点出来,我便品鉴一下!” 许岚沁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勾唇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倒也还行。许岚秋却发现红雪有些黯然伤神,她神情恍惚地在折着枯树枝。站在红雪身边的江齐看向红雪,他惊讶道:“红雪姑娘,我瞧你的脸色似乎不对劲,难道是生病了?” 红雪轻轻摇头,强做镇定道:“还好,并无大碍……”她红唇微抿,用余光扫了一眼许岚沁和江平川,她发现他们二人是郎才女貌,况且他们二人家境相差不远,门当户对,相比之下,她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婢女罢了。 许岚秋听到红雪的声音,抬头望去,她看出红雪眼底的哀伤,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她正欲走过去,谁料,赵玄璘却来到她身边,给她递了个桃子。 “这是我方才从树上摘下来的,虽然颜色还很青,可是清甜可口,口感绝佳!”赵玄璘对她沉声道。许岚秋低头,望着赵玄璘手中的桃子,便欣然接受。 许岚秋咬一口桃子,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红雪身上,她猜测,红雪并非身体不适,而是 感情遇到问题。可是江平川一向只顾着挣钱,打理他的胭脂坊,压根无心于男女之情。况且红雪的身份,较为卑微,只怕她也没有勇气去跟江平川倾诉情愫。 “怎么样?”赵玄璘清冷的眸子看着许岚秋,追问道:“桃子好吃吗?”他一心只牵挂着许岚秋,周遭其他人的事,都似乎与他无关。 “嗯,好吃。”许岚秋那张白皙的少女脸蛋,在稀疏的阳光照射下,浮现出迷人的光晕。 不多时,林子里青烟袅袅,飘来阵阵的烤鱼香味儿。许岚秋坐在烤火堆旁,满心期待,她平日里过得太束缚住自己了,宁国公府的闺阁小姐,讲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可今日,她跟其他人一样,坐在翠绿的树叶上,吃着香喷喷的烤鱼。 许岚沁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口水哈喇子差点流下来,她嘟起嘴巴,皱眉道:“江公子,哎呦,你也给人家来条烤鱼嘛!” 闻言,江平川故意挑起唇角,说道:“在下以为,岚沁姑娘,貌若天仙,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会对烤鱼这种庸俗之物产生兴趣。毕竟,岚沁姑娘说过,凡事讲究一个高低贵贱……” 第四百六十七章 许岚秋中蛇毒 许岚沁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说错话,才会让江平川如此不满。她只好承认错误,“好了,江公子,是我错了,我不该有对出身高低,而有偏见……所以,嘿嘿,劳烦江公子给我一条烤鱼……” 江平川微微颔首,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这还差不多,给你!”江平川把一条烤得金黄喷香的烤鱼递给许岚沁。许岚沁得了烤鱼,心里顿时喜滋滋,她察觉到江平川似乎并不似从前那般反感她了,应该是个良好的开端。 坐在许岚沁对面的许岚秋,则是低头吃着烤鱼,忽然,她抬起头来,对着赵玄璘问道:“玄璘,皇上最近让你调查万花楼,你调查得如何?是否有何意外的收获?” 提起这桩事,赵玄璘剑眉微蹙道:“事情远不如想象中的顺利。最近万花楼又十分平静,好像他们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根本没做什么违反王法之事。” 听罢,许岚秋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先帝在世时,也曾怀疑过万花楼有暗藏一些不可告人的腌臜之事,可调查后,却是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 “他们背后肯定有大靠山,别说你了,先前, 先帝也曾派知府大人钱霖,前去调查,可却一无所获。”许岚秋说着,她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鱼,那鱼肉香酥好吃,比起平日里在府上吃到的红烧鱼还有白灼鱼,都还要好吃十倍! 江平川抬眉,看向许岚秋,兴趣盎然问道,“岚秋姑娘,在下所烤制出来的烤鱼,味道是不是比如意楼和醉香楼的红烧鱼来得好吃?” 许岚沁却抢先一步,兴高采烈,回道:“好吃,江公子的手艺那是一流!我跟六妹妹今日算是有口福了!下次,江公子若是出来垂钓,可别忘了我!” 江平川淡淡地瞥了许岚沁一眼,勾唇道:“我方才好像并没有问你……我问的是岚秋姑娘!”他这话说得够直白,丝毫不给许岚沁一点颜面。 许岚沁悻悻道:“可我就是想跟你说话啊……”她似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委屈,即便江平川不把她放在眼底,她仍是对江平川十分在意。 许岚秋一言不发,她作为一个局外人,说任何话都容易得罪人,索性便不说。忽然,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岚秋感觉背后好像有一道冰冷的眼睛,在无情地注视着她。 随 即,许岚秋猛地回过头去,她瞧见后面竟空无一人,许岚秋心道,莫非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啊——”许岚秋只感觉自己的小腿处,一阵剧痛,紧接着是麻痹之感席卷而来。她的脸色吓得惨白,嘴唇也失去血色。 “你怎么了?”赵玄璘关切地问,他的视线落在许岚秋白皙的脸蛋上,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急忙用手一掀开,竟发现一条小毒蛇攀附在许岚秋的小腿处。 许岚秋吓得花容失色,就连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惊恐万状。只有赵玄璘淡定如斯,他眼神冰冷,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忙伸出手,擒住那毒蛇,用内力把毒蛇给弄死,丢到草丛里。 再仔细一看,许岚秋的小腿处,那被咬伤过的地方,还有两道清晰的牙印,那是毒蛇留下来的,伤口有些发黑,看得人触目惊心。 江平川一拍大腿,猛地说道:“糟糕,方才大意了,竟忘了还有毒蛇的存在,这片石头林里,有毒蛇出没,稍有不慎,就会被毒蛇咬伤!” “还愣着作甚?快把解药拿出来!”赵玄璘对着江平川喊道,只因江平川时常跑到青水河来垂钓,江平川身 上必定有解药。 江平川从怀中紧忙掏出一瓶白色瓷瓶装着的解药,他剑眉紧皱道:“可是,在上解药前,必须先给中了蛇毒之人,将毒给吸出来!” 江平川并非特意要刁难赵玄璘,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赵玄璘二话不说,他低下头来,张嘴给许岚秋吸出蛇毒,再将口中的毒汁和血水给吐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许岚秋被赵玄璘这一惊人的举动给感动了,为了救她的性命,赵玄璘无惧生死。许岚秋苍白着嘴唇,她嗫动道:“多谢王爷……” 看到许岚秋的气色慢慢恢复,赵玄璘缓了一口气,他从那瓶药里,倒出一颗深褐色的药丸,让许岚秋服下。 仿佛看出赵玄璘的紧张和担心,江平川在旁边继续说道:“放心吧,岚秋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江平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笑道:“以前我也曾经中过蛇毒,后来江齐替我吸出蛇毒,再加上解药,马上就能生龙活虎的了!” 赵玄璘并未看江平川,而是将目光定在许岚秋的身上,“你还好吗?感觉舒服了些吗?那伤口还会不会疼?” 许岚沁虽是静默不言,可 她瞧见赵玄璘对许岚秋如此无微不至的关心,顿时有些羡慕许岚秋。她心道,若是江平川的榆木脑袋能开窍就好了,她也希望能得到江平川的关心和照顾…… 面对着赵玄璘的关心,许岚秋发出虚弱的声音,道:“我没事,有你替我吸出蛇毒,再加上这药丸,我感觉好些了。”她想让赵玄璘安心,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赵玄璘最为关心她,心疼她,担心她会因蛇毒而死。赵玄璘对她是真的好,仅凭这一点,许岚秋对赵玄璘的爱意,又更浓了几分……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你先休息,别说话。有我在身边,你绝不会有事!” 许岚秋只觉得眼皮很沉,便喃喃道,“我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她的瞌睡虫似乎一直围着她在绕,她缓缓地闭上眼。 赵玄璘盯着江平川,想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江平川忙温和笑道:“裕亲王,别担心啊,她吃了这解药,肯定会犯困。我先前亦是如此。” 听到这话,赵玄璘才安心些,他就怕许岚秋会不会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毕竟,先前许岚秋死过一遭,他不想让许岚秋再死第二回。 第四百六十八章 阎王爷都不肯收留... 许岚沁巧笑嫣然,道:“裕亲王对我六妹妹如此痴情,真是令我佩服,不过裕亲王您究竟何时才要娶我六妹妹呢?” 许岚沁提出疑惑,赵玄璘喉咙一涩,并非他不肯迎娶许岚秋,而是造化弄人,如今有萨雅公主在王府,倒不如让许岚秋好好地待在宁国公府,反倒比较稳妥些,也算是对许岚秋的一种呵护。 “不是本王不愿娶她。而是她……”赵玄璘欲言又止,顿了顿又道:“不过她能留在宁国公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她总归是要嫁人啊。”许岚沁侧目,深深望了许岚秋一眼,若有所思道,“我们作为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婚姻大事对我们来说,是人生一件大事!” 这一点,赵玄璘亦是知道的,若非形势所迫,他早就想带着许岚秋远走高飞,想找个世外桃源,就此隐居山林…… 没过多久,赵玄璘他们一行人便决定要回去。赵玄璘将许岚秋抱上马车,他有些依依不舍,道:“岚秋,回去后可得好好休息……” 可许岚秋双眼紧闭,她自从吃了那解药后,便一直昏睡着。红雪便对赵玄璘,轻声道, “王爷,请您尽管放心,奴婢们定会好好照顾姑娘!” 红雪和黄蕊都是赵玄璘手底下出来的人,赵玄璘自然是放心得过的,他沉声道:“嗯,那你们便替本王照顾好她!” 是夜,月上柳梢头,自从入春后,天气便不似以前那么冷。 许岚秋缓缓地睁开眼,她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锦被。她又瞧见纤儿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酣。 许岚秋晃了晃神,才发现,自己已回到宁国公府了。她还记得自己早上被毒蛇咬了一口,赵玄璘还不顾安危,替她吸了蛇毒。如今,她竟回到府上。许岚秋想到这儿,便掀开自己的衣裙,只见小腿上的伤口变小了些,毒蛇的牙印也变浅了些,并不似先前那般疼痛了,麻痹感也消失不见。 “啊,姑娘,您醒了啊!”纤儿惊喜地喊道,她方才偷懒睡了一会,才睁开眼,便瞧见她家姑娘醒来了。纤儿摸了摸桌上的青菜瘦肉粥,还算热乎着。 纤儿便端着那碗热粥,走到许岚秋的面前,她勾唇道:“姑娘,您从回来之后,便睡了两个时辰了,肚子该饿了吧,快喝点粥!” 许 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端过那碗粥,浅笑道:“还是纤儿细心,知道我喜欢吃清淡一点的粥……” 纤儿跟在许岚秋身边也算久了,自然也摸得清许岚秋的脾性,她笑道:“奴婢若是连姑娘的喜好都不知,干脆卷铺盖走人算了,白瞎了姑娘对奴婢那般好!” 许岚秋抬手,轻轻用食指点了一下纤儿的额头,道:“咱们清平园内,嘴巴最甜的人,就是你了!” 说罢,许岚秋低下头来,专心喝粥。而一向喜欢打听闲杂事儿的纤儿,又凑过来,小声道,“对了,姑娘,为何红雪出去一趟回府后,便闷闷不乐,是有何人欺负她了?” 纤儿这回并未跟他们一块去青水河,便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许岚秋答应过红雪,不可说出她的秘密。许岚秋便懒懒抬眉,轻描淡写道:“兴许是被风吹的,有些身体不适吧。” 闻言,纤儿才放心,她又道:“奴婢听绿梧园的丫鬟说,岚沁姑娘也去青水河了,奴婢还以为,是岚沁姑娘又指责红雪的不是。” 许岚秋淡淡一笑,道:“好了,纤儿,若是红雪有心事不愿意说出口,你可别 逼着人家说给你听。” 纤儿扬唇,调皮笑道:“知道了。我们这几个丫鬟算是有福气,碰到姑娘您这般心地善良跟活菩萨似的,奴婢真是太幸运了!” 听到纤儿这般伶牙利嘴的话,许岚秋被她给逗乐了。正当主仆二人说话间,外头似乎有什么动静。下一瞬,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纤儿走去打开房门,才发觉,是赵玄璘来到请平园里了。善解人意的纤儿,一下子便了然于心,对赵玄璘和许岚秋,开口道:“奴婢去门外,给你们把风!” 往常,赵玄璘都是翻窗而入,今日,因着有纤儿在场,赵玄璘索性从房门进来。赵玄璘来到许岚秋的身边,他仔细地扫视了许岚秋一番,看到许岚秋双颊泛红,气血还算足,便安心了。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抚着许岚秋的脸颊,沉声问道:“你的身体可还好?没有再出现任何不适吧?” 赵玄璘太了解许岚秋的个性了,她是属于那种忍耐力极强的姑娘,还有她韧性,太过强,不会轻易表现出柔弱的一面,一直都是以坚强的面目而示人。 “放心吧,我无碍,方才喝了纤儿为 我准备的瘦肉粥,我感觉好多了!”许岚秋扬唇道。 赵玄璘握紧她温热的细手,深情款款道:“秋儿,你可知,自从你中了蛇毒后,我这一颗心便七上八下的,担心你真的会因为蛇毒而撒手人寰……我甚至还很后悔我到现在还没娶你为妃!”他担心,这将会是成为永远的遗憾。 许岚秋嘴角扬起笑意,勾唇道,“你且放心,我这身体骨好得很。我从阎王爷那儿走了一遭,阎王爷都不肯收留我,更何况是这区区的蛇毒。”她许玥可是命硬,死了竟还能重生,如今的许岚秋,一样是百折不挠,不会轻易死去。许岚秋还有许多想做而未做的事情,她想摧毁那些迂腐的老勋贵,还想看大魏如何繁荣昌盛,大魏子民安居乐业…… 像是为了要他安心,许岚秋想要下床走动走动,给他瞧一瞧,可赵玄璘急忙按住她。 “嗯,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我明日,便会让人偷偷送来些补品,你可得乖乖按时服用……”赵玄璘千叮咛万嘱咐,只求她能平安无事,看到她那纤弱的身子,他就想让她气色变得红润些,身体也能强健些。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亲手制糕点 许岚秋微微点头,她从赵玄璘那边所获得的关心还算少吗?赵玄璘对她的爱意浓得像墨,化也化不开。可赵玄璘终归是娶了别人,是有王妃的,这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先前先帝娶了多少后宫佳丽,她都浑然不介意,可她竟也会为了这种事而吃醋。反观之,赵玄璘似乎对她先前入宫为后一事,根本不再有芥蒂,依然爱她如初。赵玄璘可比她要更懂得包容。 “姑娘,姑娘,有人来了!”外头传来纤儿的声音。 赵玄璘本想推开窗逃走,却担心被屋外的人所看到,他只好掀开许岚秋的薄被,躺在许岚秋的身侧,躲在被中。 赵玄璘离许岚秋很近很近,男人的手臂还不小心地触碰到少女的手背。许岚秋急忙缩了回去。可仍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浓烈而纯粹。许岚秋秀眉微蹙,瞥了一眼那鼓起的被子,双颊涨得通红,一颗心脏跳的快得惊人,咚咚咚,好似就要跳出胸腔来。 赵玄璘就藏在被中,若是叫人撞见,可就毁了她的名声,可若是赵玄璘翻窗而出,没准还会被人逮个正着,倒不如躲起来保险些。正想着,外 头果然来人了。 许岚秋瞧见是许岚沁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提着个竹编食盒。许岚秋不解道:“五姐姐,这么晚了,你来我这清平园作甚?” 后者则是笑吟吟地走过来,将那食盒给放在桌上,随即笑道:“六妹妹,我找府上的嬷嬷学了门手艺,做了红豆糕、芸豆糕和绿豆糕……你快帮我尝尝味道,说说哪个好吃!” 闻言,许岚秋甚是惊讶,平日里许岚沁连刺个绣都会嫌累的人,今日竟然做了糕点。她打趣道:“你做了‘满豆全席’,所为何故?该不会真的是想回报我告知你去青水河见江公子的人情吧?” 许岚沁轻轻摇头,道:“我是想着要给你先尝一尝再挑一款送去给江公子的!他尝过不少山珍海味,嘴巴定是特别的刁!我需要挑最好的去给他!” 说起来,这府里上上下下上丫鬟也多得去了,可许岚沁觉得赵玄璘平日里肯定也时常送些好吃的糕点给许岚秋,许岚秋的嘴巴肯定跟那江平川一样刁,便找到了许岚秋。 许岚秋倒是想下床,可因着有赵玄璘在的缘故,她不好乱动。只好轻声道:“你先搁着吧!我 待会再细细品尝,至于口感如何?我明日再让丫鬟去告诉你一声!” 许岚沁倒是想让许岚秋快点吃,可又见着她被毒蛇咬过后,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也不好太为难她了!许岚沁便勾唇道:“好吧!那我先搁着!你可一定得吃啊!放久了也会影响口感的!” 在许岚沁离开之后,许岚秋立马掀开被子,赵玄璘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嘴角是浅浅的笑,“秋儿,你方才是不是很紧张?”他看到她额头冒着热汗,似乎很紧张的模样,看到她一改往日那种从容淡定,令赵玄璘感到特别新奇,这样腼腆害羞的她是极少见的。 许岚秋点点头,忙道:“你还躲在这儿作甚,快下床去!”她窘迫无比,连耳根子都红了。她攥紧了衣角,瞪了他一眼。 赵玄璘慌忙跳下床去,他笑道:“趁着没人,我还是快走得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罢,赵玄璘便悄悄地翻窗而走。 见那人走后,许岚秋便走去桌前,看到桌上摆放着不同颜色和样式的糕点。难得许岚沁如此认真。许岚秋便伸出手去,拿起一块枣红色的红豆糕,轻咬一口,入口酥香, 嘴里满是浓郁的红豆味,只是太过甜了些,让许岚秋不太喜欢。 随后许岚秋又拿起一块芸豆糕,看起来芸豆糕还做的还算精致,上面还别出心裁地雕刻出牡丹花的形状。她跃跃欲试,便拿了一块,呷了一口。不料这糕点中看不中用,怎么吃都觉得好像咬到了石头似的硬壳壳的,像是要把银牙给咬碎了。 芸豆应该是要熬制许久才能煮熟煮烂,很显然,许岚沁太过于心急,反倒是让这道糕点吃起来差强人意。许岚秋望了望那不起眼的绿豆糕,她抱着且试看看再说的心态,咬了一口。这绿豆糕外皮酥嫩,皮薄馅多,里面的绿豆还飘着淡淡的桂花味儿,真是神奇。 看来绿豆糕下了一番苦功夫了!许岚秋微微一笑,一口气把两块绿豆糕给吃完了。这时,纤儿端了一盘洗净的果子走进屋内,她瞧见桌上有摆着三盘点心。 “哇,姑娘,这些糕点莫非是五姑娘送的?”纤儿杏眸流转,笑道:“奴婢瞧见五姑娘提着个食盒,那副神神密密的样子,她到底找您何事?”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你猜对了!正是她亲手做的!不过她 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江公子。五姐姐是为了江公子而做的。” 饶是许岚沁性格娇纵些,可许岚沁好歹懂得对自己所心仪的男子下一番苦功夫。许岚秋本来也想给赵玄璘亲手做点什么食物,可时隔那么久,还没做出什么来,一日复一日,便这么过去。 纤儿却拿起一块制作粗糙,表皮有了裂缝的糕点,不屑道:“姑娘,不是奴婢吹嘘,以您的细心和耐心,说不定您会做出比她好几倍的糕点。” 许岚秋作势捏了捏纤儿白皙的脸蛋,笑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做糕点才这么说吧?” 纤儿笑嘻嘻道:“才不是呢!姑娘在奴婢心底是无所不能的,姑娘只要想做些什么,便能轻松获得成功。这一点奴婢深信不疑!” 许岚秋忽然被点了一下,她也想给赵玄璘做些糕点,这也算不枉赵玄璘对她一片痴情,她可以报了这份情。 “唔,不知玄璘喜欢什么样的糕点?”许岚秋纳闷起来了。以前都是赵玄璘一味地对她好,不求回报,而许岚秋也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份疼爱和呵护,极少主动送他点什么东西,自然也对他的喜好一无所知。 第四百七十章 紫云撞墙 许岚秋用绣帕拭了拭唇角的糕屑儿,才道:“纤儿,你明儿个去绿梧园走一趟,就说,我尝了五姐姐做的糕点,最好吃的还是绿豆糕,皮薄馅儿多,是我喜欢的款,至于江公子喜不喜欢,还得他自己品尝之后才能知道了。” 纤儿笑得眉眼弯弯,她看到这么诱人的糕点,也拿起一块,“嘿嘿,姑娘,我可以尝一下吗?” 许岚秋微微点头,纤儿咬了一大口绿豆糕,赞叹道:“真不错呢!看不出来,五姑娘平日里嚣张跋扈,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糕点。我可真是小瞧她了!” 夜渐渐深,纤儿便从许岚秋的闺房中退出来。 隔日,许岚秋刚睡醒,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纤儿急匆匆地跑来,她神色慌乱道:“姑娘,出大事了……” 许岚秋揉了揉眉心,抬眼道:“何事令你如此慌张?”她也是见多了纤儿一惊一乍的样子,只要宁国公府有什么风吹草动,纤儿便跟如临大敌似的。 纤儿凑近了些,才压低声音,对许岚秋开口道,“姑娘,奴婢听说,今儿早上,大太太身边的婢女紫云跑到老太君面前去闹,说要 让老太君给她一个名分。昨儿夜里,老爷喝醉酒,把紫云给玷污了,紫云在我们这些个丫鬟里,算是泼辣的……” 许岚秋平日里都在清平园,少与那些别院的丫鬟接触,自然不晓得这紫云又是什么人,她秀眉微蹙道:“哦?紫云是个什么来头?为何会敢泼辣起来?” “她叫李紫云,李紫云的母亲方巧云是落难的官家小姐,只因她祖父犯了错,被发配边疆了,方巧云便嫁给一个姓李的穷书生,李家落魄,后来,大太太跟李紫云的母亲有旧情,便让她来府上做事……”纤儿解释道。 许岚秋唏嘘不已,她便开口道:“我洗漱一番,待会去瞧瞧。”她知道柳氏近来身子不好,懒得管事,说不定会将这个李紫云随便打发了。 不多时,许岚秋便来到慈安堂。果然慈安堂里,一片闹哄哄的,不仅许珩在场,就连宋氏也在,他们每个人各怀心事,表情不尽相同。许岚秋斜睨看了许珩一眼,许珩这个混账东西,可真是不长记性,先前发生过不少血淋淋的例子,可他仍是管不住自己,又招惹了府上的丫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珩原本就是个老色鬼,这辈子怕是永远也改不掉了。 忽然,许岚秋注意到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她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水灵灵的眼睛里蓄满眼泪,她哽咽道:“老太太,您可得替我做主啊!奴婢虽说是个丫鬟,可奴婢将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若是您不肯答应,那奴婢,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许珩却薄唇微抿,寡淡道:“紫云,我昨夜的确是喝醉了酒,若是你觉得委屈,要多少银两,我给你便是!” 许珩不肯纳李紫云为妾,一来宁国公府的家产大不如前,多一房妾室自然就多了笔开销,每月支出的月钱也是头疼之事。二来,上个月,许珩才纳了房妾室,名为姜如凤,姜氏善妒,心胸狭隘,和先前的闻氏不相上下,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母老虎,若是纳了紫云为妾,只怕他耳根子无法清静 李紫云哭得泪眼婆娑,红着眼道:“老爷,您有本事做,为何不敢担责?难道,您就想用几锭破银子就想把我给打发了吗?” 这一幕,让许岚秋想起先前的秋蝉死于与许珩私通一事,许珩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即 便是秋蝉死后,许珩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仿若无事人似的,照常喝酒吃饭。许岚秋心底是恨透了这样的伪君子。 此时许珩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不敢跟李紫云对视。李紫云又将目光投向了柳氏,她哭诉道:“老太君,您可得替奴婢做主啊!奴婢给您跪下了!”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好你个贱婢,也敢在这里撒野!” 许岚秋抬头,看到是许珩的新纳的妾室姜如凤,姜如凤可是朝廷二品官员姜大人最小的庶女。先前,只因为许珩经常去姜府,一来二回,才让姜如凤对他有了情谊,将她娶入门。 姜如凤眼底闪过一丝渗人的冷芒,她疾步向李紫云走去,宛如一阵风似的,来到李紫云的面前。 “啪”的一个清脆的耳光,姜如凤一巴掌打在李紫云的脸颊上,李紫云皮肤本就白皙胜雪,赫然出现五指红印。姜如凤像是不解气,又抓住她的头发,破口大骂道,“我当是哪个骚蹄子呢!原来是你!前几日,跟我的丫鬟相撞,撞撒了点心,如今还敢勾引老爷!” 李紫云的头发被姜如凤给扯得凌乱不堪,李紫云不 甘示弱,不甘心被人这么欺辱,便低头猛地咬了姜如凤的手腕。“啊……”姜如凤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更是气从中来,跟李紫云厮打起来。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局面。 柳氏皱眉,使了个眼色,忙让两个家仆上去把她们给拉开,经过一番波折,总算是把人给拉开了。两个女人狼狈不堪,一个被扯得披头散发,一个被咬得疼痛难忍。 “哼,就你这泼妇,还想做老爷的妾室,真是有辱家风!败坏名声!”姜如凤恶狠狠地瞪她,气得像是要咬碎银牙一般。 李紫云见无人帮她,她一咬牙,心一横便一头往墙上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头破血流。李紫云额头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滴落下来,看起来可怜又可悲。李紫云眼噙着热泪,她嘴唇瞬间煞白,她柔软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可这是宁国公府,是个吃人的地方。 没人愿意去扶起她,世态炎凉。众人似乎看透了这招苦肉计。而姜如凤则幸灾乐祸,嗤笑一声:“她绝对是装的,若是真的想死,怎么还只撞破头皮而已?分明是想用寻死腻活的招数来博取同情罢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得偿所愿 柳氏则是摇头叹息,道“哎,真是造孽啊!” 许珩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这时候,许岚秋却站了出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去,扶起了李紫云。 许珩脸色阴沉下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要许岚秋出现,这事情便只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见到李紫云这般刚烈,许岚秋心中突生感慨,李紫云之所以死也要嫁给许珩,并非李紫云有多么爱着许珩,而是对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贞操。底子清白的女子就仿若一条白净的绣帕,可一旦丢了贞洁,就像是一块脏了的抹布似的,令人所唾弃。 饶是许珩再怎么人老年迈,可好歹许珩是个有脸面之人,嫁给许珩,就是找到了一个后半辈子的依靠,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也就有逆转的机会了,总之命运肯定比一个丫鬟来得强。 宋氏皱眉盯着李紫云,李紫云那短命的母亲跟她关系极好,虽然不该胳膊肘往外拐,但她总觉得许珩都娶了妾室了,也不差多李紫云这么个妾。这会儿,宋氏沉不住气了。 她站出来,幽道:“三弟,既然紫云她一心想跟着你,那你就纳 她为妾好了,反正你屋里也有两三房妾室,不差这一个!” 先前闻氏还在世,性情泼辣,手段狠厉,许珩多少有些忌惮些,不敢轻易纳妾,可如今闻氏不在了,想纳妾还不是看心情就办到的事儿。 看到此情此景,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步,许珩只好退一步,开口道:“嫂子是掌管贾府吃穿用度的人,可得考虑清楚。” 宋氏抬眉道,“嗯,横竖三弟若是不纳她为妾,还是会纳别的女子为妾,不差这点钱……” 语毕,李紫云感激地朝她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毕竟跟在宋氏多年,李紫云多亏有宋氏照拂,现如今有宋氏替她说话,她对宋氏更是感恩戴德。 许珩见宋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开口道:“好吧!那就纳她为妾!” 他说完,便懒得再看李紫云一眼,冷冷地拂袖而去。李紫云则是踉踉跄跄走到宋氏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恳切道:“多谢大太太!多谢大太太!这份恩情,我李紫云没齿难忘!” 宋氏低头,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开口道,“你与我主仆一场,你有难,我便帮你一把。如今你是得偿所愿了!日 后,你我可就是妯娌了……” 李紫云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可一旁的姜如凤却冷眸一瞥,冷冷勾唇道,“倒是挺会演戏的。方才一出苦情戏,可真是煞费苦心了!日后还指不定怎么算计人呢!” 柳氏眉头紧皱,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她面露疲乏之色,摆手道,“我也累了,不同你们说了。” 许岚秋和其他人一块退出慈安堂。在回清平园的路上,许岚秋琢磨着这一大早所发生的事情。李紫云虽然会演,可她也是苦命人,若不是发生这种事,她兴许还会找个踏实肯干的老实人给嫁了。可如今,李紫云被许珩给糟蹋了,只能用出此下策,给自己谋个出路。 “哎,老爷也真是的,府上的丫鬟都被轻薄了多少个,若非姑娘护着奴婢,奴婢没准也会被老爷给垂涎……”纤儿皱眉愤愤不平道。 许珩这等行事作风,弄得整个府上丫鬟仆人人尽皆知,都对许珩避之不及。现在许珩的名声臭了烂了,可他依然是有恃无恐。 “你日后还是当心些,见到他,尽量躲开……”许岚秋叮嘱纤儿,她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如今宁国 公府一日不如一日,皇帝有意要铲除勋贵。许珩难免忧愁苦闷,才会借酒浇愁,否则,府上比李紫云貌美的姑娘多得是,许珩又何必要去招惹那性情泼辣的李紫云,只是酒后乱性罢了。 “嗯!奴婢会的!”纤儿连连点头。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却碰见了许岚沁。许岚沁根本对慈安堂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见了许岚秋,便开口道:“你们这是刚从老太太屋里请安回来吗?” 许岚秋只好实话实说,无奈道:“我不是去请安的。而是目睹了一场风波。” “哦?是何风波?说来我听听……”许岚沁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又道:“我这是去厨房做糕点了,压根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许岚秋深深地看了许岚沁一眼,意味深长道:“父亲又抬了一房妾室,所以,你又多了个姨娘。”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让许岚沁微微一怔,她蹙眉道,“妾室?姨娘?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许岚秋敛了敛眉,她有时候觉得许岚沁还是挺纯粹的,虽说许岚沁的脾气差了点,也有小姐娇气,可心机城府,还算是少的了。 “嗯,是大太太 房里的丫鬟,名为李紫云……”许岚秋如实回答。 “李紫云?我没听错吧?那个李紫云我见过,相貌平平。就凭她也敢勾搭父亲!”许岚沁眉头紧皱,她咬唇道,“父亲真是饥不择食啊。竟然连李紫云也瞧得上眼!” 在许岚沁的一番挖苦讽刺后,许岚秋却不赞同她的观点,“并非李紫云去主动投怀送抱,是父亲喝醉酒之后,才酒后乱性的……” 许岚沁不耐烦地摆手道:“唉,不管他了!我母亲已不在人世,父亲想纳多少房妾室都不是我所能做得了主的!” 许岚沁自知自己在老太君面前不得宠,况且她母亲闻氏早就过世,而她最爱的三姐姐还入了宫。这父亲是长辈,哪有她管他的道理。许岚沁不仅是无力去敢,也不敢管。 现如今,许岚沁认为自己最要紧之事便是拿下江平川,只要嫁入藏剑山庄,什么都好说,她也算是下辈子衣食无忧了。 “嘿嘿,你昨夜尝过我做过的糕点,哪一款较为可口好吃?”许岚沁急切问道。人总是急着知道自己忙活那么久的成果是如何的,想听听许岚秋吃了她的糕点后,作何感想。 第四百七十二章 身怀六甲 许岚秋笑了笑,道:“五姐姐,你的红豆太甜腻,还有芸豆糕硬如磐石,只有绿豆糕,才算是可以下咽的食物……” 听到这话,许岚沁有些失落,她皱眉道,“我花了不少功夫才弄的那些糕点。你看,我的手因为烧柴火,都变粗糙了。” 许岚秋费解道:“你为何不让丫鬟替你添柴火?何必你自己动手?”许岚秋不解的是,许岚沁一个千金小姐,最不想动手去干粗活,一个江平川,竟能让她委屈求全,亲手去烧柴火。 如水的眼眸闪着光,许岚沁嘟囔着嘴巴,道:“都怪那个老嬷嬷,说什么,凡事要自己来比较妥,就连添柴火也是一门学问,若想做出好吃的糕点,必须要掌握火候,才能做出好吃的美食!” “好吧。”许岚秋点了点头,横竖她也很少进厨房,听不懂也没关系。日后若是想学厨艺,便找个嬷嬷来教会她便是。 许岚沁提着食盒,又道:“好了,不多说了,我要亲自去给江公子送点心去!”她的脸皮已是够厚,无论江平川喜欢不喜欢,她都决定豁出去。若是江公子真的被她给感动,她日后便能顺理成章地嫁 入藏剑山庄了! “好,慢走。”许岚秋勾唇道,她看着许岚沁消失在视线中。 许岚秋敛了敛眉,她心道,今日的天气这般晴朗,不如自己去一趟牛肉羹店,她已开始想念那边的牛肉羹汤了。若是让丫鬟替她买回来,只怕味道远不如自己到店里吃来得绝佳。 更何况,早上刚闹出李紫云那桩事情,想必现在许珩头疼得很,柳氏更是疲惫不堪,没人会过问她的事情。 不过多久,许岚秋便换上一袭柳青色广袖流仙裙,头上戴着孔雀淡蓝宝石珠钗,走出宁国公府。而跟在她身边的便是纤儿和红雪。黄蕊则留在府上,若是清平园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人相传应。 街上人来人往,许岚秋闻到街边有卖肉包子的店铺,遂勾起食欲,她便悄然走到店铺前,跟一位双鬓白发的老阿婆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 “给,红雪、纤儿,你们二人也尝尝看!”许岚秋笑吟吟道,她并没有把她们当做下人,对她们依然是一副亲切的态度。 纤儿浅笑道:“好,那奴婢便不客气啦。”纤儿接过手来,咬了一口肉包子,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真好吃, 奴婢跟着姑娘,有肉吃。嘿嘿,其他的丫鬟就是没这等口福……” 红雪闻言,亦是点头称是:“对啊。我没来宁国公府之前,还以为姑娘是心高气傲的主子,不好亲近呢。可没想到,姑娘竟这般人美心善!” “哼!什么人美心善!也不害臊!你们家主子叫丑人多作怪!”忽然,一道尖酸刻薄的话语响起。 许岚秋抬头对上那人凌厉的视线,她只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竟挑了个倒霉日子,竟碰到萨雅公主这个扫把星。 不过许岚秋把方才萨雅公主的话,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压根没当回事。许岚秋便自顾自地往前走。纤儿和红雪见许岚秋根本不搭理萨雅公主,便也急忙往前走。 “站住!你给本公主站住!”萨雅公主厉声喊道。她看到许岚秋这般忽略她,更是怒火中烧,她冷声道:“好啊你,竟敢无视本公主的存在!” 许岚秋还是当做重耳未闻,可萨雅公主干脆从自个儿丫鬟手里的篮子中,取出一颗梨子,往许岚秋的后脑勺给砸去。 那颗梨子狠狠地砸到许岚秋的后脑勺,又轱辘地滚落在地上,沾上了尘土。许岚秋秀眉 紧蹙,她捂住自己的头,仿佛头上鼓起了个包似的,疼得厉害。 纤儿紧张道:“姑娘,你没事吧?让奴婢看看……”可许岚秋并未回答纤儿的话,而是脸色阴沉下来。 此举无疑是蛮横无理,对于萨雅公主的这种野蛮行径,许岚秋无法容忍!她皱起眉头,转过身来,对着萨雅公主,义正言辞,道:“公主殿下,您拿一颗梨来砸我,是否有失公主身份?”许岚秋故意拔高音量,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群。 好让满京都的人,都来看看,他们大番国的公主是有多么的无理,多么可笑!竟然公然用东西去砸伤人。这招果然是立竿见影,很快的,路人们便走过来,想看看,这两位容貌绝美的女子,到底是因何而吵架。 萨雅公主见四周的人瞬间多了起来,便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开!再看小心本公主把你们的眼睛给挖出来!” 这吓唬人的话语,倒是起了一定作用,那些人便不敢多加逗留,纷纷散开了去。 可萨雅公主走过去,来到许岚秋的面前,勾唇冷笑,道:“好你个许岚秋,你是想让本公主成为全京都人的 笑话吗?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无非是想让本公主的丑态展现在世人面前。好让大家都瞧不起我,是不是?” 许岚秋淡淡抬眼,扫视她道:“若是公主殿下非要这么想,那么,岚秋也没办法。”她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眸,看得萨雅公主心头一震,是多么有震慑力的眼睛!饶是萨雅公主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会被许岚秋的眼神给震慑住。 许岚秋的目光落在萨雅公主的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她瞧着萨雅公主的脸和手臂身形都和以前差不离,只有这肚子……却是明显的凸起。 难道?许岚秋还来不及多想。而萨雅公主便注意到许岚秋是在观察她的肚子。萨雅公主便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对着许岚秋勾唇道:“怎么?你是没见过身怀六甲之人吗?” 什么?身怀六甲?! 许岚秋吃惊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这句话。她完全没想到,萨雅公主居然真的有喜了! “那孩子?”许岚秋犹如五雷轰顶,她脸色煞白,艰难地问出口,“你腹中骨肉,可是裕亲王的?”她今日非要当着萨雅公主的面,问个明白,问个清楚不可! 第四百七十三章 红雪,把剑收起来... 萨雅公主嘲讽地勾起一抹笑意,反问道:“怎么?我可是裕亲王妃啊,我腹中骨肉,不是裕亲王的,难不成是别人的吗?” 许岚秋心头大震,像是被鱼刺给卡在喉咙,赵玄璘那么爱她,可为何会跟萨雅公主有了骨肉?许岚秋转念一想,萨雅公主好歹是他的王妃,他们既然有夫妻之名,又夫妻之实又有何惊奇的?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强作淡定道:“那么,民女先恭喜公主殿下了!若是无其他要事,民女先行告辞!” 萨雅公主见许岚秋并不动怒,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态度,她更是气恼,就好像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索然无味。 “哼!”萨雅公主只冷哼了她一声,许岚秋随即转身离开。 萨雅公主对着那道纤瘦的背影,心头暗自生恨。她自然是没跟赵玄璘同房,她怀上的骨肉,不过是跟那个暗卫李成峰所怀。赵玄璘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即便是见了,也不会多看她几眼,也不会知道她早就有了孩子。 许岚秋走了好一段路,才算是走远了些,可她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萨雅公主微微隆起的肚子,即便赵玄 璘跟萨雅公主并未发生什么,可萨雅公主也怀孕了,说不定是跟哪个男人怀的种,这样一来,岂不是给赵玄璘戴了绿帽子?不管是哪种情况,对赵玄璘来说,都并非好事。 站在许岚秋身边的纤儿,狠狠地啐了一口,道:“哼!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怀上王爷的孩子!真是不要脸,当初也是她死皮赖脸地缠着王爷,皇上才下了圣旨!赐婚她与王爷!” 红雪忍不住劝道:“纤儿,你还是别说了,万一叫人听见,你可吃不了兜着走!”萨雅公主的手段,也是有目共睹的,那裕亲王也不至于去娶她为妃。 纤儿秀眉紧蹙,道:“我就说说罢了,若是不说,我心里头替咱姑娘憋屈!明明咱姑娘和王爷才是天生一对,偏偏她要搅局……” 许岚秋眸色暗了暗,她指了指前方的铺子,抬眉道:“前面就是味觉牛肉馆了!这家的牛肉馆特别香,快走吧!” 纤儿知道许岚秋这是在特意扯开话题呢!纤儿只好乖乖说道:“是,姑娘!” 主仆三人来到牛肉馆,来牛肉馆吃饭的人倒是不少,位置都被占得差不多了,就连许岚秋 最喜欢坐的靠窗的位置都被人给坐了。 许岚秋便只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红雪照着许岚秋的喜好叫了一碗牛肉羹:“老板,来三碗牛肉羹!其中一碗牛肉羹,香菜和姜多放一些!” 正当这时,外头来了几个人,为首的长得人高马大,还有络腮胡子,双眼浑圆,眼神凶恶。他身后跟着几个拿长刀的男人,五大三粗,皮肤黝黑,都是些大老粗。 “来,坐这桌!”那络腮胡子将大长刀搁在桌上,一脚踩在凳子上,一副嚣张至极的架势,又用眼睛扫视四周。 许岚秋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那么一眼,她意外地发现,络腮胡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那色眯眯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姑娘,您的牛肉羹!”店小二端来三碗牛肉羹,浓香的汤味,让许岚秋回过神来,她慌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可已经来不及了,那络腮胡子径直朝她这边走来。 他站在许岚秋的身边,低头闻了闻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肉羹,笑道:“小娘子,你这碗牛肉羹可真香啊!”说着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就不怀好意地往许岚 秋身上瞟。 红雪上前一步,眉梢微挑,厉声道:“你这老不害臊的!快离我们家姑娘远一点!”忠心护主的红雪,便挡在了许岚秋的面前,一双杏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络腮胡子。 此话一出,络腮胡子急了,拍案而起,怒道:“什么?你这臭丫头还敢说我老?我杨茂权,今年才二十三岁!可算是血气方刚!”说完,那杨茂权还用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红雪的朱唇,笑嘻嘻道:“我这把枪利不利,你可以一试便知!” 许岚秋一阵恶寒,这男的满脑子废料,真是叫人恶心至极。红雪憋得小脸通红,她愤怒的同时,恶狠狠地瞪了杨茂权一眼,骂到“你个下流胚子,看本姑娘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随即,红雪拔剑出鞘,要给杨茂权一点颜色看看。纤儿也盯着他们看,一副义愤填膺的愤懑之情,若非纤儿没有武功,早就上去帮红雪的忙了。 杨茂权却摸出大长刀来,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小娘们儿,我杨大哥不屑跟女人打架,你可别逼我出手!”他那把大刀银光闪闪,甚是锋利无比。 这会儿,又有两个土匪走 了过来,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流星锤,目光狠绝,厉声问道:“怎么,还想跟我大哥打架不成?你可得想清楚了!” 形势不容乐观,牛肉馆内,其他客人见这边像是要打起来,非但没逃走,反而还像是看热闹似的,往这边盯着看。 许岚秋见势不妙,这帮土匪人多势众,反观,许岚秋她们这边,却只有红雪会武功,若是败给他们,说不定会让她们处于更劣的境地。旋即,许岚秋给红雪使了个眼色,对她低声道:“红雪,把剑收起来……” “可是他……”红雪急了,皱着眉头,看到这种人渣,她只想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她行走江湖,最厌恶的便是这等好色之徒。 可许岚秋担心这边牛肉馆有无辜的百姓在,会殃及无辜,便低声道:“还是先别跟他一边计较,免得误伤他人!” 红雪只好收起剑来,杨茂权见状也缓了缓神色,转而笑道:“这就对了,我们人多,你们人少。况且,照我看来,只有你这个小娘们会武功,另外两个小美人儿怕是不会武功!”杨茂权又顺势坐了下来,坐在许岚秋的面前。 第四百七十四章 江平川相助 许岚秋对着杨茂权笑了笑,道:“这位大哥,我这碗牛肉羹,都快凉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吃不了……”她在皇宫也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深谙一个道理,即便是自己再如何厌恶的人,也要保持微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能笑到最后。许岚秋连柳氏都可以容忍得了,在柳氏面前说尽好话,自然也不把这流氓土匪当回事。 杨茂权见状,语气也软了下来,他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笑道,“嘿嘿,我不走,我就坐在你们这儿,看着小美人儿你吃!” 许岚秋懒得跟他说话,便拿了个汤勺,喝起羹汤,而许岚秋向来对身边的丫鬟甚是体恤,便也没规定那么多。纤儿和红雪也跟许岚秋坐在同一桌喝汤。 这会儿,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江平川带着两个年轻的随从走进这家牛肉馆。他本来看到人满为患,便想退出去,却瞧见许岚秋正坐在那边,喝着羹汤,可她身边竟然坐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土匪头子。关键是,在江平川看来,许岚秋宛若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只敢低着头喝汤。 江平川可不能眼睁睁 地看着许岚秋受人欺负。好歹他跟赵玄璘还是老朋友了,可不能坐视不管。随即,江平川急切地迈着步子,往许岚秋那边走去。 一道修长的黑影笼罩在许岚秋的面前,待许岚秋抬起头来,才看到身穿一袭墨绿色长袍,头上带着根玉簪的翩翩公子,正是江平川。 “江公子……”许岚秋见他出现,瞬间像是找根救命的稻草。毕竟,这些土匪竟盯着她们直勾勾的看,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之事。 “莫怕!我来救你!”江平川对着许岚秋沉声道。他剑眉紧蹙,冲着杨茂权大声道:“你们几个可得离这位姑娘远一点!你们休想垂涎她的美色!” 杨茂权瞪大眼睛,怒喝道:“混小子,你是谁?竟敢用这种语气对老子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 “哼!”江平川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道:“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我是你大爷!” 听到这话,杨茂权气得火冒三丈,他往江平川迅速逼近,拔刀而出,挥起大刀向江平川砍去,江平川身手敏捷,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顺势躲开那大刀的进攻。 许 岚秋攥紧了手心,她紧张地望着他们二人的打斗,那杨茂权虽然看起来跟一头笨牛似的,可没想刀法还算了得。 两人一刀一剑,竟在刀光剑影中,飞身到牛肉馆外,更为宽阔的街上去打斗。许岚秋担心江平川的安危,便跟着一道追了出去。杨茂权步步紧逼,江平川亦是不甘示弱。杨茂权往江平川的脖颈处砍去,江平川便偏过头去,顺利躲开,他又举起剑来,往杨茂权的胸口处刺去。 杨茂权心下一惊,脸色吓得煞白,忙用自己的大宝刀去挡。好不容易挡下来,可江平川又是用脚一扫,杨茂权猝不及防,被他一脚给扫得摔倒在地。。江平川用剑刃,指着杨茂权,厉声问道:“怎么样?你服不服?” “大哥!大哥!”后面有几个杨茂权的手下,急忙围了上来,可因为杨茂权的脖子上架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他们也不敢对江平川做出什么来。 杨茂权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脖子上的剑,也让他不得不服,他只好哼哼道:“服,我服行了吧?!” 江平川眯起眼睛,又逼问道:“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良家妇女?” 杨茂 权摇头,忙摆手道:“不敢了,大侠还是绕过我吧!”江平川这才收起剑来,杨茂权忙带着几个手下,灰溜溜地逃走了。 许岚秋暗自叫好,江平川的身法了得,是当之无愧的藏剑山庄少庄主。她正惊叹之余,红雪则是发出了惊叹声:“没想到江公子的碧水剑法,如此厉害!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江庄主后继有人了!” 许岚秋虽不懂剑法,可也看得出江平川绝非等闲之辈,她走向江平川,站在他面前,关心道:“江公子,你还好吧?” 江平川方才在闪躲杨茂权的大刀时,他的手臂不小心被刀口给划伤了,有鲜红的血从那手臂给滴落下来,滴到地上。 一旁的红雪注意到他的手臂有伤,花容失色,紧张道:“额,你的手臂受伤了,我这里有药,要不我先给你上药吧!” 江平川却淡淡一笑,无所谓耸耸肩,道:“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并无大碍!”先前,他爹为了磨练他的意志力,还把他给丢到有野狼的深山里,江平川早就对受伤之事视为家常便饭了。 红雪却仍是担心他的伤势,打开了那瓶手中的金疮药 。她正欲上药,谁料却被人给一把推开。推开红雪的人,竟是宁国公府的五姑娘许岚沁。 许岚沁秀眉紧蹙,她惊慌道:“啊!江公子!你的手臂怎么了?居然流血了……”说完,她忙从红雪的手中夺过那瓶金疮药,急切道:“不如让我给你上药吧!” 一向最反感许岚沁这么粘人的江平川,便用力地甩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了句,“我都说了我没事,你怎么还要给我上药。”那瓶药被打碎在地,药瓶子碎了,药粉洒落在地。现在可好,药也没法上了。 许岚秋注意到,红雪的神情有些失落,毕竟,红雪本来是要给江平川上药来着的,却被许岚沁给搅和了,连药都被打翻了。 许岚沁却不依不饶,她咬了咬牙,从自己的衣裙上,撕下一块长布条,固执地将江平川的手臂给抓过来,还给他的伤口,绑上了长布条。如此一来,江平川手臂上的伤口的血算是止住了。 见许岚沁对他如此关心,江平川那冷漠的眼睛里,忽然有了暖意,他早已习惯一个人承受那些伤痛了,可见到许岚沁如此关心他,竟给他的心,带来丝丝的温暖。 第四百七十五章 收下绿豆糕 “喏,你看,包扎一下,血就不会流出来了……”许岚沁还给他手臂绑了个蝴蝶结,她猛地一抬头,正好对上江平川那双炙热而深邃的眼眸。 许岚沁虽是大大咧咧,可她尚未经历过情事,她也习惯江平川的冷眼。此时,许岚沁反而被江平川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摸了摸自己的泛红的脸颊,问道:“你作甚这般盯着我看?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江平川这才缓过神来,他恢复到往常的神态,才正儿八经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地?你怎么跟个幽灵似的,神出鬼没的?” 许岚沁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食盒,才道:“我还不是为了来给你送绿豆糕来着,听你那侍女江凌月说,你是来这家牛肉馆了,我才跑到这儿!” 一旁的许岚秋听到‘绿豆糕’这三个字,便知道许岚沁是有听从她的建议,选了绿豆糕来给江平川。 江平川愣了一下,他想起之前他在青水河的岸边跟许岚沁说过的话,他让她做点心给他吃。岂料,这丫头还真的给他做了还送过来。饶是江平川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被许岚沁此举给感动了,他俊 眉微蹙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岂能当真?” 许岚沁认真道:“我当然得当真了,我还特意找府上的老嬷嬷学了好久,你快尝尝味道,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一点许岚秋倒是可以作证,她便点头道:“是的,我五姐姐为了给你做上一道点心,还特意学了几招。还让我替她品鉴。她的确下了一番功夫!” 江平川见许岚沁真的是花了一番心思,便不忍拒绝,对着身后的江齐喊道:“江齐,快把这些绿豆糕收下!” 江齐上前走几步,从许岚沁手中把食盒给接过来,他笑嘻嘻道:“嘿嘿!我们家公子真是有口福了!早上不仅收到王姑娘送的玫瑰饼,还收到张姑娘的春卷。如今又收到岚沁姑娘的绿豆糕……” 闻言,许岚沁很是难过,双眸微红,嘟囔道:“原来有这么多姑娘给江公子送东西,那我岂不是白费苦心了!” 江平川噗嗤一声笑了,他浅笑道:“江齐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么好骗!” 江平川对江齐向来没摆什么架子,以至于江齐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养成想说什么便说出口的个性。 许岚沁这才笑道: “那就好!江公子,人家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切莫辜负了!” 江平川讪笑着没接她的话,只因他虽然感动可还没开始对她有动心。他还需要好好考虑看看,只因许岚沁身上有些缺点,他实在是看不上眼,譬如上回许岚沁在玲珑胭脂坊对红雪那么冷眼相待,甚至还打了红雪,这种行为举止,就够让他厌烦的了。 江平川故意看向许岚秋,唇角轻勾道:“岚秋姑娘,有空到我们玲珑胭脂坊去,我们店又新到了一批货!” 许岚秋只微微点头,她并未说一句话,许岚沁便喊道:“诶,你凭什么叫我六妹妹去,不叫我去呢?” 江平川笑意更浓,只轻轻道:“那是因为……即使本公子没叫你去,你也会主动跑到玲珑胭脂坊的!” 说罢,江平川便潇洒地转身离开。可许岚沁却生气地鼓起腮帮子,没好气道:“就只会这般戏弄我!怎么就没发现我的好呢?” 许岚秋见她很是苦恼,便说道:“五姐姐,不如你跟我一同回府吧!” 许岚沁却冷哼道:“我才不要呢!我刚出来没多久,我还想到处逛逛!”她侧过头去,对身边的紫莹说 道:“紫莹,我们走!” 许岚秋见许岚沁走后,她也带着纤儿和红雪回到宁国公府。回府后,许岚秋便心不在焉的,她想找赵玄璘问个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跟萨雅公主同房,还让萨雅公主有了骨肉…… 可许岚秋左思右想,又觉得这样做甚是不妥,那萨雅公主和他已有夫妻之名,怀上孩子也并非什么怪事,反倒是水到渠成之事。 纤儿迈着步子走进屋内,她手里端着一大盘洗净的桃子,她见许岚秋蹙着眉头,便问道: “姑娘,您可否是在为萨雅公主有喜一事,而烦闷呢?” 许岚秋抬眉,忧愁道:“她怀孕本该是喜事,我该替裕亲王而高兴,至少他有子嗣了。可我还是……心里头憋得慌。” “嘿嘿,憋得慌就对了!”纤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道:“这说明姑娘心里头是有王爷的,您是希望,王爷也能对您一心一意吧?” 许岚秋想了想,又道:“其实若是他跟我说,他爱上萨雅公主,他和她两情相悦,那萨雅公主怀上他的孩子,我也就不会膈应了……” 在她看来,赵玄璘是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也很痴情。这才 是赵玄璘吸引她的地方。如今萨雅公主有孕在身,这事儿来得太蹊跷。不像是赵玄璘所为,倒像是…… 纤儿用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额,会不会公主殿下红杏出墙了呢?”不仅是许岚秋不敢相信,就连纤儿也不相信赵玄璘会跟萨雅公主同房。纤儿继续说道:“奴婢认为,王爷根本不是出于自愿才娶了公主,连看她一眼都不肯,她也不可能……” “嘘嘘!莫要浑说!”许岚秋急忙给纤儿使了个眼色,下意识地往四下望了望,看看窗外有没有隔墙有耳。 “奴婢没乱说,奴婢只是猜测……”纤儿面色紧张,接着道:“奴婢已经让武大去跟王爷说这事儿,奴婢知道,姑娘您肯定不会主动去跟王爷说……”正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纤儿觉得自己似乎比许岚秋还要上心此事。 此话一出,许岚秋脸色大变,她急道:“纤儿,你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会让武大去掺和此事!你想让我如何去面对王爷呢?他说不定会以为我是个妒妇!” 纤儿劝道:“唉,奴婢也是为了您好,若是不问,您和他之间的误会,只怕会越来越深……” 第四百七十六章 她难道红杏出墙? 许岚秋知道纤儿是为了她好,她无奈道:“也罢,既然问了,便问了吧。说不定连他都会觉得此事蹊跷。”许岚秋还想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萨雅公主没准是假怀孕,只不过是发福,想呈口舌之快才骗她是怀孕。 纤儿给许岚秋按了按肩膀,看到许岚秋的面色恢复正常,她便又柔声细语道:“姑娘,那您说,您相信王爷吗?其实一夫多妻在我们大魏很正常!若是萨雅公主怀孕,您一样也可以嫁入裕亲王府。只要王爷真心待您便是。” 许岚秋愈发觉得纤儿想的太过美好,她笑道:“纤儿你还是太天真了些,你觉得我入了王府就可以和王爷二人琴瑟和鸣吗?那萨雅公主岂会轻易放过我?” 纤儿缄默不言,她也见识过萨雅公主的厉害,几乎每次萨雅公主闹出点名堂来,她都会在场。 而此时此刻,在裕亲王府的书房里。桌案上放了些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籍。桌上的香炉袅袅,从青烟中,依稀能看到赵玄璘那张俊美的脸庞…… 赵玄璘如同往常一样,他坐在书桌前,正手持毛笔,正专心致志地作画,身旁的侍墨则是在 他身边替他研墨。只见那幅画上,有青山绿水,还有两只在水中自在嬉戏的鸳鸯,虽然是很常见的景色,却被赵玄璘描绘得很有意境。这幅画绘声绘色,赵玄璘想要归隐山林的想法愈发地强烈。若是能远离纷纷扰扰,只跟秋儿双宿双栖,那该多么完美…… 赵玄璘一边画一边感慨道:“若是有朝一日本王能和秋儿,像画中的鸳鸯一般,自在畅游辽阔无垠的天地间,那该多好!” 什么名望,权势,还有尊贵的地位,于他而言都是虚无缥缈的。赵玄璘只想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过上神仙美眷。 侍墨看出了他在画中所绘的景色,他笑道:“王爷,您跟岚秋姑娘是天作之合!卑职相信,您有朝一日一定能跟岚秋姑娘一起归隐山林的!” 赵玄璘剑眉微扬,他也希望自己所希冀的事情能够成真,他知道许岚秋受了太多苦头了,而看似倔强坚强的她也有脆弱的一面。他想给许岚秋一些依靠,也想陪伴她共度余生。 这时候,他的暗卫武大跑了进来,“王爷……”武大神情慌乱,像是有什么急事要说,可他又犹犹豫豫,难以启齿 似的,并没有问出口。 赵玄璘剑眉一挑,问道:“武大,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吗?”他方才只顾着作画,居然未曾想到武大会突然跑进来。 武大向四下望去,又紧张地跑到赵玄璘的跟前,低声道:“卑职听岚秋姑娘身边的婢女纤儿说,今儿早上她和岚秋姑娘在街上遇到王妃。她们意外发现王妃已怀有身孕……” 赵玄璘一听,霍然起身,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说萨雅公主怀孕了?”尽管萨雅公主是他的正妻,可赵玄璘依然用公主去称呼她,并未从心底里承认她是王妃的身份。 武大眉头紧锁,也是深感意外,他点头道:“是的!卑职也很意外。毕竟王爷您是在书房里就寝,就连王妃刚嫁入王府那夜,您都未曾与王妃洞房花烛!又何来的怀有身孕?” 赵玄璘变得烦闷起来,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他,听到这种事情,都觉得很荒谬!堂堂一个嫁入王府的公主,居然会跟别人怀孕!那她肚子里的骨肉到底是跟何人所生? 这也让赵玄璘倍感费解。他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思量许久,若此事是真的,那关乎于 皇室的颜面!她居然敢红杏出墙,那就该为这等行为负责! “不行!我要去找她当面对质!”赵玄璘急匆匆地跑去要找萨雅公主,而侍墨和武大急忙跟了出去。 不多时,赵玄璘来到了春杏园,这是他先前睡觉的地方,如今成了萨雅公主一个人住的地方。 赵玄璘来到门口,可房门却紧紧关着,萨雅公主不知去了何处。只见萨雅公主身边的婢女心儿还在门口。 赵玄璘对着那心儿喊道:“等等,本王有话要问你!你们公主殿下去哪儿了?” 心儿抬眉,看到是赵玄璘,她心里还挺纳闷的,平日里都是公主殿下主动去找王爷。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王爷竟然会主动来春杏园找公主! 尽管心儿的心中想了几道弯,可她依然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王爷的话,公主殿下去了哪儿,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本来要跟着她一块去。可她却把奴婢给赶了,还说,她自己一个人即可。奴婢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好回来这春杏园了。 赵玄璘愣了愣,又问:“那你知道她要去哪儿吗?”他隐约觉得有种不祥预感,这萨雅公主好像是红杏出 墙了。此事事关于萨雅公主的名声,并且还事关于整个皇室的颜面。将来,万一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得赖在他头上?这让赵玄璘十分头疼。 赵玄璘很好奇,像是萨雅公主这般心高气傲之人,还有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他正有些气恼,又问心儿:“那你可知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还挺为难让的,心儿记得萨雅公主说过,并不能跟赵玄璘任何关于她下落的话。随即,心儿便面露难色,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并不清楚。若是她真的回来,您有何话,想转告给她的,奴婢一定帮忙带到!” 赵玄璘瞬间被噎住了,他总不能跟她说,自己是想来调查她怀孕一事吧!赵玄璘便拧眉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想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心儿见赵玄璘并不肯说出实情,便轻声道:“好!奴婢一定将王爷的话带到!让她亲自去找你!” 赵玄璘幽幽地望着那扇禁闭的房门,他愈发觉得,萨雅公主很有可能是跟别的男子有了身孕!而他却还被蒙在鼓里的模样。 赵玄璘薄唇紧抿,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而是漠然转身,离开春杏园。 第四百七十七章 对天发誓 入了夜,繁星寥寥,冷月皎洁。 许岚秋坐在庭院里,墙上忽然有一抹身影落了下来,转眼间,那道影子就站在许岚秋面前。 纤儿趴在桌上,睡得正酣,压根不知福有人来。 而来的人正是裕亲王赵玄璘,他一袭月白色长袍,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得白衣飘飘,气度不凡。 许岚秋懒懒抬眉,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裕亲王,您不是该在王府里陪着你那刚怀孕的王妃么?跑来我们宁国公府作甚?” 赵玄璘最是了解许岚秋,她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他便能猜得出她的情绪来。他看得出来,许岚秋这是生气了,亦或者是吃醋了! 赵玄璘忙上前一步,握住许岚秋的双手,解释道:“秋儿,我来是想告诉你,那公主怀孕,与我无关。至于她如何会怀孕,我还未调查清楚…… 许岚秋却慌忙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忙道:“王妃有孕,和你无关?她一个堂堂大番国的公主,又是你的王妃,难道她还敢红杏出墙不成?” 许岚秋想到的是,萨雅公主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可能不守妇道,酿成大错,唯一的可能就是…… 许岚秋 继续问道:“会不会是王爷你喝醉了,然后酒后乱性,意乱情迷之下,和公主共赴巫山云雨?” 瞧着赵玄璘的反应,好像对萨雅公主怀孕一事云里雾里的,所以,许岚秋只能推测,极有可能是赵玄璘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才和萨雅公主同了房。 赵玄璘剑眉紧锁,忙否认:“秋儿,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我即便是喝醉了,绝无可能会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若非皇帝赐婚,我根本不会娶她!” 许岚秋见赵玄璘极为认真,不像是说谎话来宽慰她的样子,便也相信他的话。许岚秋抬头,望着远处的月光,她幽道:“即便是她怀了你的骨肉,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赵玄璘看到许岚秋语气淡漠,他有些急了,忙举起手来,对着皎洁的月亮发誓:“我赵玄璘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跟萨雅公主发生任何……” 当赵玄璘说到一半时,许岚秋忽然伸出去去,轻轻按住他的薄唇,轻声道:“你不必发誓!我信你!我相信你就是了!” 尽管有太多可能性,但许岚秋已打消了怀疑他的念头。 许岚秋又接着道:“如此说来,有两种情况 存在,要么是萨雅公主假怀孕,要么是她跟别的男人有染……” 赵玄璘目光幽深,他神色凝重,挑眉道,“我倒宁愿是前者。我希望,她能自重,而非是自甘堕落。倘若她真的对其他男子情根深种,只需跟我说便是,想跟我和离,我也绝无二话!可她如今闹出这种丑事,是给皇室蒙羞!” 许岚秋心中猜想,那位萨雅公主也是胆大包天,许是打小就骄纵任性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丑事。 赵玄璘满脸忧愁,接着道:“我会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你也别多想。只需安心等候消息。夜已深,你还是回房歇息,免得染上风寒!” 赵玄璘仍是一如既往的谨慎贴心,许岚秋微微点头,她目送着赵玄璘离开。 一眨眼的功夫,赵玄璘便跳上屋顶,消失在寂寥的夜色之中。 趴在石桌上的纤儿,忽然动了动身子,她惊讶地望向许岚秋,疑惑道:“咦,姑娘,奴婢方才好像听见王爷的声音了!难道,王爷来到这儿不成?” 许岚秋面不改色,只低着嗓音道:“你听错了。王爷并未来,只是呼呼刮过的风声罢了。”许岚秋并未跟纤儿 说赵玄璘来过一事,也省得被纤儿仔细盘问。事关重大,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纤儿伸了伸手臂,她又懒洋洋道:“既然如此,姑娘,你还是快回房歇息吧,免得感染风寒!” 向来忠心护主的纤儿,自然希望许岚秋能照顾好身体。许岚秋向纤儿投去一抹温柔的笑意,勾唇道:“好,我这便回去歇息……” 随即,许岚秋转过身去,准备进屋休息。 纤儿望着许岚秋娇弱的背影,她又道,“哎,要是姑娘能嫁给裕亲王便好了。”造化弄人,百转千回的,许岚秋直到现在都还没嫁入裕亲王府。她家姑娘并不着急的样子,倒是她替许岚秋急的跳脚。只因,纤儿知道,许岚秋只有和赵玄璘在一起时,脸上的笑容,才是最为的舒心、自然。 翌日,清晨。 宁国公府的清平园内,许岚秋刚饮下一碗热乎乎的薏仁粥,可谁料,外头却传来了一阵慌张的脚步声。只听见是张管家的声音,跟纤儿在说话。隐约听见了什么‘绑匪’还有‘勒索’之类的字眼。 听到这些,许岚秋按耐不住好奇心,便从房中走了出来,只见是张管家,他神色 紧张,慌里慌张道:“不好了!五姑娘被人给劫走了,有人送来了一封信,用利箭射在柱子上,信上说,必须要老爷拿银子去赎人。还说绝不能报官,若是报官,会将人给先奸后杀!” “什么?!竟有此荒谬之事!”许岚秋瞪大双眸,她的手心竟冒出来冷汗。她又问道:“绑匪有说要拿多少银子吗?” 张管家向来是许珩的心腹。张管家便低着头,对许岚秋小声道:“绑匪说要一千两黄金。老爷说他没那么多银两,老爷又说,六姑娘您足智多谋,想让您去替他出出主意,该如何是好?” 末了,张管家又补充一句:“对了,老爷说,老太太年岁已高,经不起惊吓,您还是别让老太太知晓此事。” 许岚秋想起柳氏双鬓发白的模样,她的身体的确是大不如前,经不起折腾和惊吓。不过,许岚沁这丫头片子,对柳氏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先前柳氏还把许岚灵和许岚沁两姐妹送去过闻府,若非闻府败落,也至于会再重新接回宁国公府。 许岚秋对着张管家开口道:“好,我随你过去,跟我爹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此事!” 第四百七十八章 男扮女装 这时候,纤儿和红雪也跟着许岚秋去花厅议事,黄蕊则留守在清平园内。 在路上,许岚秋便想到了赵玄璘,若是有赵玄璘能帮忙解决,或许事情便没那么复杂,再者,先前赵玄璘还上过圣女山剿匪,对那些土匪应该是比较清楚的。 许岚秋穿过长廊,又路过一处怪石林立的假山,才到了花厅。花厅内,许珩满脸忧愁,情绪急躁地在厅的正中央踱来踱去。一见到许岚秋之后,许珩的眼前一亮,对许岚秋说道:“你可算来了!” 对许珩而言,许岚秋是被许玥附身的,而许玥向来聪慧过人,想法跟寻常人不太一样,说不定许岚秋会有法子从土匪中救出许岚沁。 许珩看到许岚秋时,眼神里不再像先前那般恐惧了,而是有了亮光。他焦急道:“你应该从张管家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吧?为父是想让你帮忙出谋划策一下。绑匪可真是心狠手辣,还让我们别请官府。若是惊动官府的人,他们便会先奸后杀!此事绝非小事,事关于我们宁国公府的名声啊!” 闻言,许岚秋在心中冷笑几声,或许在许珩眼底,自己的女儿受到什么伤害那都是小事一桩,重 要的是,他想要保全宁国公府的名声。 许岚秋脸色苍白道,“爹!好歹五姐姐也是您的女儿,在这种关键时刻,您居然还想着名声……” 许珩面对许岚秋的质问,只好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五丫头的性命和名声一样重要!你还是快说说,有何妙计?” 许岚秋低头冥思,昨夜,她才刚见到过赵玄璘,况且赵玄璘现在所心烦的是,那萨雅公主不知是跟哪个男子有喜。现在正是赵玄璘焦头烂额之际,自己不该再去麻烦他。 除了赵玄璘之外,许岚秋还想到一个人,那边是江平川!与其让赵玄璘这么个裕亲王亲自犯险去救人,倒不如请出江平川,一来,江平川是行走江湖之人,武功高强,此外,藏剑山庄的人,精通易容术,还可以让他男扮女装,放松绑匪的警惕之心。二来,许岚沁一直爱慕着江平川,若是能让江平川去救出许岚沁,许岚沁应该会欣喜若狂。 许岚秋薄唇轻抿,“爹爹,女儿有一个锦囊妙计,说不定还真的有本事去救许岚沁!”她向他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许珩顿时双眼瞪大,急切道:“哦?你居然那么快就能想到妙计, 快说来为父听听!”他也想早点救出许岚沁。 许岚秋认真道:“女儿认识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若是能让江平川出面,让江平川去男扮女装,土匪见到小美人,说不定会把土匪给戏弄过去。而像江平川这般武功高强之人,到时候就能冒着险把五姐姐给救出来!” 江平川是藏剑山庄之人,若是能让江平川男扮女装,先乔装成是宁国公府的六小姐,然后,等土匪给出人质后,再一锅端了那些绑匪。 许珩想起土匪曾提到过,还需要给他们一千两银子。许珩头痛欲裂,只捶胸顿足,道:“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银两,想要救他仍是无能为力了。” 许岚秋就知道许珩肯定会这么说,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只听见许岚秋又道:“父亲,您且放心。您只需要用一个大点的木箱,木箱下面铺的是假黄金,而木箱的最上面那一层,用真黄金即可糊弄过去。” 听到许岚秋所献出的计谋,许珩还是照着她的吩咐去做。许珩命人到玲珑胭脂坊去找江平川,将许岚沁走丢被土匪抓去的事情告知江平川,邀请江平川到宁国公府来,商议如何 搭救许岚沁…… 江平川一听到许岚沁被人抓走的消息后,万分震惊,他原以为许岚沁是个鬼灵精怪的丫头,不像是会被土匪绑走的人。不过此事事关人命,江平川还是火急火燎地赶到宁国公府。 不多时,江平川出现在花厅里。 江平川穿上许岚秋为他准备海棠色的广袖流仙裙,江平川还真的动用易容术,化身成一名妙龄少女,出现在许岚秋的面前。 彼时,江平川低眉浅笑,对着许岚秋轻勾手指头,做出一副娇羞可怜家的模样。 许岚秋万分惊讶,只愣愣地望着眼前之人,江平川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这么一番特意打扮后,竟像是一位年轻貌美的深闺千金姑娘。 “妙!真是妙!”许岚秋也不由得给江平川竖起大拇指。 江平川笑着说道:“怎么样?我还算可以吧?”他还特意原地转了一圈,对自己十分满意。这还是江平川头一遭穿女装,除了他的身形稍微挺拔一点,否则一切都是那么地完美。 此时,江平川还发现一个问题,他的身材实在不像是个女子。随即,江平川从桌上抓起两个新鲜的橙子,塞进他的衣裳内。江平川稍微调整身 体,才发现自己还总算是有几分姿色了。 见到焕然一新的江平川,许岚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许岚秋红唇轻启,开口允诺道,“你若是能成功救出我五姐姐,我们宁国公府,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们宁国公府定会满足你!” 江平川便道:“我藏剑山庄有金山也有银山,不需要什么奖赏。目前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救出岚沁姑娘……对了,昨夜绑匪有说要在哪里见面吗?” 江平川问的问题都是关键性的问题。许岚秋将昨夜绑匪送来的信,拿给了江平川。江平川仔细地阅读一番,他薄唇紧抿,道,“这绑匪把碰面的时间定在了今夜,在定波桥碰面。届时,千万马虎不得,咱们可得做足准备!” 许岚秋又道,“到时候还得劳烦江公子了。您应该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手下,可以埋伏在四周,希望你们能帮忙救出我五姐姐……” 江平川脑海中浮现出许岚沁的那张白皙的脸蛋,像许岚沁这般胆小如鼠的女人,现在应该很是紧张和焦虑。而江平川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也十分担心许岚沁的安危!这一点倒是令他自己始料未及。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入了夜,初春的夜晚并不像凛冬那般寒冷。天上星辰璀璨,一阵夜风吹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清香。 在定波桥上,江平川独自一人站在这座桥上,他的身旁放着一只大木箱。当然他的周围还布下埋伏,带了些藏剑山庄的人。只因为,宁国公府的家仆都是一些虚张声势的假把式,远不如他们走江湖的人来得机警,所以,许岚秋便同意江平川只带了他们藏剑山庄的人来,免得打草惊蛇,反倒让那帮土匪们给发现。 许岚秋则跟着江凌月一块埋伏在定波桥旁边的一处草丛里。不多时,远处有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许岚秋瞧见有一伙土匪来了,他们手上还高举着火把,照亮了这片天空。只是……许岚秋觉得为首的土匪头子有几分眼熟,倒像是在哪儿见过,仔细一看,竟是那日在牛肉馆里见过的土匪头儿——杨茂权! 好家伙!竟然又是他!许岚秋还以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结果竟是败给江平川的那个傻不隆冬的土匪杨茂权。 这下子许岚秋更加有把握可以救出许岚沁了,毕竟,这帮人肯定没有藏剑山庄来 得厉害,杨茂权定不是江平川的对手。 这时候,身穿一袭广袖流仙裙的江平川,跟许岚秋一样,一眼便认出来杨茂权。前者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自然是胜券在握。 可杨茂权却眼拙,并未认出是江平川,一来是因为夜里黑灯瞎火的,二来是因为江平川本来就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自然是认不出江平川。 杨茂权的身后两名土匪押着许岚沁,许岚沁见来者并非宁国公府的人,只觉得好生奇怪。可她心道,这人该不会是她父亲请来的女捕快吧,毕竟,京都六扇门里,有新来女捕快,听说还长得挺标致的。 “你可是宁国公府派来的人?”杨茂权浓眉一挑,大声问道:“喂,你这臭娘们,可是宁国公府派来的人?” 江平川微微颔首,尖着嗓子,喊道:“我乃是宁国公府的六小姐,许岚秋!我带了你们想要的银两,你们还是快些把我五姐姐给放了!” 话音刚落,许岚沁心底咯噔一下,这厮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好像是她认识的人!她又仔细回味方才那人说的话,这厮压根不是许岚秋,那么……许岚沁猛地想到,这人便 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嫁的男人,江平川! 江平川的声音,对于许岚沁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许岚沁料想,江平川没准是用了什么法子,易了容貌,改头换面好来迷惑这帮蠢蛋土匪! “银子果真带来了?奇怪,宁国公府怎么派你这女流之辈来赎人回去?”杨茂权嘀咕一句,眼底闪过一丝的猜忌和怀疑。 “一千两黄金我都带来了!”江平川将身边的那大木箱打开,果然有闪闪发光的金子,看得杨茂权双眼发亮。江平川又柔声细语道,“这位英雄好汉,您快放了我家五姐姐吧!” “好啊……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杨茂权便使了个眼色,对手底下的人说:“你们两个,把这丫头抓过去送还给他,再把那箱银子给我扛过来!” “是!大哥!”那两个小土匪,照着杨茂权的话去做,把许岚沁押着,来到江平川的面前。 许岚沁来到江平川的身边,她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声:“谢谢你……”她用一双水眸仔细地盯着他看,想看看他是如何乔装打扮的,竟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江平川低着嗓音,对许岚沁小 声道:“快走!” 许岚沁心领神会,便跟着江平川一同转身,两人脚步匆匆,准备离开此处。 那两个小土匪将木箱扛到杨茂权的面前,行走江湖多年的杨茂权便打开箱子,检验一下,拿了一锭金子起来,竟发现底下全是土砖头!这破玩意儿,根本不值钱! 杨茂权发觉被骗后,冲着许岚沁和江平川的背影,大喊一声“且慢!站住!” 许岚沁和江平川二人同时站住了脚跟,江平川缓缓转过身来,嘴角牵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怎么?不是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吗?” 杨茂权将木箱子给一脚踢翻,他破口大骂道,“你个臭婆娘!竟敢骗老子!拿些个破土砖头来坑骗老子!”杨茂权气急败坏,胸脯也气得上下起伏。 江平川冷笑一声,道:“呵呵!让你睁大狗眼看看,本公子到底是谁!”语毕,江平川用手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来给他看。 一双幽深明媚的眼瞳在月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芒,江平川皮肤白皙,宛如天山上的皑皑白雪,那绝美的样子,让人心头一震。许岚沁惊呆了,还真的是江平川呢!若不是他声音没 变,她也无法辨认出是他!而今,他撕掉人皮面具,就更证明是江平川本人没错了! “是你!”杨茂权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英俊不凡的男子,他自然是认得他是谁,此人正是上次在牛肉馆门口,将他打趴下的俊朗公子! 那日被他羞辱的画面历历在目,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杨茂权面露惊慌之色,忙向后倒退几步。不过他又想了一下,今夜只有江平川一个人,而他自己却带了一帮的土匪来,若是能在今夜报一下仇,那也不算吃亏。 杨茂权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色,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个小白脸,你在牛肉馆门口,让我受尽羞辱,在众人丢了脸面!我还没找你算账,今晚你自个儿送上门来,休怪我不客气!” 江平川眉梢微挑,道:“好啊,放马过来吧!” 许岚沁一双凤眸里闪过困惑之色,她在想,仅凭江平川一人,如何能抵得过这些猖狂的土匪们。岂料,彼时,从乌漆嘛黑的草丛里窜出来一些人来,许岚沁认得,那是许岚秋、江凌月、江齐还有一些藏剑山庄的人!全都是江平川带来的人! 第四百八十章 归顺藏剑山庄 “这……”饶是见过世面的杨茂权,这会儿看到这些带着刀剑的人影,也着实吓得不轻,只因他们的人数,远远比他们这些土匪来得多。 “哼,怕了吧?还要对打吗?本公子我奉陪到底!”江平川亮出了自己的宝剑,那锋利的剑刃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着银光,叫人心生畏惧。 这画面似曾相识,不同的是,那日是在白天,而今是在夜晚。杨茂权深谙江平川的厉害之处,再加之那江平川人多势众,他们无力抗衡。杨茂权只好认输,他颤巍巍道:“大侠饶命啊!大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今夜来定波桥的人是您啊!不过……小的到现在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啊!” 许岚秋见此情景,不免觉得好笑,先前杨茂权多么气势嚣张,如今面对江平川,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怕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而此时,江平川冷笑,勾唇道:“本公子乃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你这宵小之辈!竟敢去劫宁国公府的五小姐!你可真是活腻了!” 许岚沁气不打一处来,她仗着有江平川给她撑腰,也跟着叫嚣道:“就是!你们这 群鼠辈!竟敢欺负到本姑娘的头上了!” 杨茂权忙双手抱拳道:“这世道不易,我们哥儿几个也是被逼无奈,穷的叮当响,这才从龙晖山跑到京都,还以为京都好捞钱来着,打算干一票就溜之大吉,怎么想到,竟碰上您……” 江平川眸光微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便扬唇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去衙门见官,要么你跟你的兄弟们归顺于我们藏剑山庄,你意下如何?” “好啊!我早就听闻藏剑山庄家大业大,富可敌国,若是能为藏剑山庄效命,我们哥儿几个也衣食无忧了!”杨茂权欣喜道。 许岚秋心道,这江平川可真是足智多谋,想得深远,如此一遭,他们藏剑山庄又能扩充人马,得了不少的人,不过嘛,这帮土匪,都是些山里的大老粗,况且若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岂不是会误了事。 随即,许岚秋便走到江平川身边,小声提醒他:“江公子,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些人的人品如何,你还未考验过,万一他们将你一军,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收留这些土匪,就相当于是养虎为患,说不定将来,藏 剑山庄,会被这帮土匪给洗劫一空…… 江平川笑了笑,许岚秋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凑过去,对许岚秋回道:“岚秋姑娘所思所虑,正是在下所担忧的。不过,你且放心,在下定会花一段时间去考验他们。” 许岚秋心下了然,毕竟江平川也不是头一日混江湖了,肯定比她还要懂得如何应对这些问题。 许岚沁则是不免好奇,盯着他们二人,费解道:“你们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说来与我听听!” 江平川懒得跟她再做一番解释,只云淡风轻道,“没什么,时候不早了。二位姑娘既然平安无事,还是先回宁国公府吧!” 被江平川救了性命的许岚沁,心中生出一番感激之情,她便面露娇羞道:“江公子今夜为救小女,不惜男扮女装,还带了不少藏剑山庄的人马过来。小女不胜感激……” 听到这话,江平川无所谓地摆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岚沁姑娘不必太过感动!” 岂料,许岚沁忽然一把抱住江平川,双眼婆娑道:“都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江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别别别 ……”江平川忙尴尬地将她给轻轻推开,又道:“男女授受不亲,岚沁姑娘可别这样拉拉扯扯的,还有,我对岚沁姑娘,只是当做朋友,还未达到那种男女之情……” 许岚沁心中困惑,不解道:“你都出手救我了!怎么还是朋友之情?你不用太担心。或许我可以嫁入你们藏剑山庄,我们再日久生情,毕竟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然而,许岚沁越是主动,江平川愈发觉得尴尬,他忙给许岚秋使了个眼色,想让许岚秋帮个忙。许岚秋凭借着江平川和赵玄璘之间的情谊,自然是要帮他一把。 旋即许岚秋便拉着许岚沁的手腕,轻声道:“五姐姐,你瞧,天色已晚,你今日受惊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去玲珑胭脂坊好好答谢人家江公子也不迟啊!” 许岚秋一番软声细语的,说到许岚沁的心坎里去。许岚沁想着,许岚秋说得不无道理,反正明日再跑去玲珑胭脂坊,这一来一回的,两人的感情不就日益提升了。 “好!”许岚沁立马点头,便笑吟吟道:“江公子,明日我再去找你,咱们明儿见!” 江平川无奈 之下,只好应道:“好……呃,岚沁姑娘还是快些回府歇息!”他又对手下的江齐说道:“江齐,你带着阿松和阿虎,护送二位姑娘回府!” 江齐一脸严肃,便遵命道:“是,公子!” 眼看着许岚秋和许岚沁二人走远了,江平川才松了一口气,他带领着藏剑山庄还有杨茂权的一伙儿,往回走。 夜色沉沉,只有一轮弯月挂在枝头上。 宁国公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虽说许岚沁的身份在府上是微不足道,可她好歹是许家的嫡女,事关她的名节。许珩还指望日后许岚沁能嫁个好人家,好给宁国公府带来些许利益帮助。 这会儿,许岚秋和许岚沁从外头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的张管家立马欣喜若狂,让家仆去通知许珩。 许岚秋心底冷笑,她可听纤儿说过,许珩虽打消了将许岚沁嫁入晋王府的念头,可她听纤儿说过,许珩最近跟朝廷中的二品官员齐万通往来密切,齐万通不喜欢许岚秋,只因许岚秋长得跟许玥有几分相似。看样子,许珩是有意要把许岚沁嫁给齐万通。偏偏齐万通长得是肥头大耳,只怕,许岚沁未必肯答应吧。 第四百八十一章 平安归来 转眼间,许岚秋同许岚沁一道进了花厅。站在花厅正中央的许珩,忙转过身来,他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疾步走来,他紧张地问许岚沁:“五丫头,那帮土匪,可有对你动手动脚?” 许岚秋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亲爹么?许珩关心的不是许岚沁的生命安全,而是关心她的贞洁。可见,许珩这人,眼中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利益,就连他的儿女们也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许岚沁只微微一笑,轻声道:“父亲不必担心。那帮土匪蠢笨如猪。他们为了要拿到赎金,并未对女儿动手……” “那就好!”许珩脸上的紧张神色暂时缓和了些,他又转向了许岚秋,又问道:“六丫头,今日可是按照你所计划的,江公子可有出面相助?” 许岚秋眉梢微扬,浅浅笑道:“是的。江公子不仅有亲自出马,他还让他们藏剑山庄的人,去埋伏在定波桥四周,所以,今夜能救出五姐姐,江公子功不可没!” 一旁的许岚沁听到这话,眸光微动,她眼中浮现出柔柔的爱意,轻声道:“父亲!那江公子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女儿明日想好好地去拜谢!” 许 珩捋了捋胡子,点头默许,道:“今夜之事,真是有劳江公子出面相助,真是辛苦他了。理应要好好报答他!” 说到这儿,许珩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问:“那个江公子,真的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吗?他们藏剑山庄,果真如传言所说富可敌国吗?” 许岚沁嘴角止不住上扬,回道:“父亲,他们藏剑山庄有没有富可敌国,女儿并不清楚,可他们藏剑山庄的确是富甲一方,在锦云城那是首屈一指的富商!若是女儿能嫁入藏剑山庄,那肯定也是光宗门楣的一件大事。” 许岚秋听了,只觉得好笑,许岚沁心直口快,倒是把自己的想法全盘说出。而她瞧见许珩一脸深沉的模样,好像是在思考此事。 “唔,虽说藏剑山庄并非官家人,可他们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再者,家中有数不尽的财产,若是你能加入藏剑山庄,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选择……”许珩若有所思道。 许岚秋抬了抬眉,道:“父亲,女儿听闻,那藏剑山庄的江少庄主,好像对未来的媳妇儿特别挑剔,送去的上千幅的姑娘画像,他都拒之门外……” 许岚沁斜睨着许岚秋一眼,没好 气道:“怎么?六妹妹觉得,凭借我这等姿色,是入不了江公子的法眼了?” 见许岚沁有些恼火的样子,许岚秋便笑了笑,道:“妹妹并无此意,只是……我觉得要想打动江公子并非易事,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他忙于生意,根本对女色毫无兴趣。” “啊?对女色毫无兴趣?他莫非是个断袖?”站在一旁的许珩大胆提出猜想。 “咳咳咳……这倒不至于!父亲,您切莫听六妹妹浑说。”许岚沁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她胸有成竹道:“女儿必定会拿下他的。到时候还望父亲能够成全!” 爱慕虚荣的许珩嘴角轻扬,沉声道:“若是你能打动江公子,那为父也不必替你的婚姻大事操心了,必定会鼎力支持,同意你嫁入藏剑山庄!” 许珩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爽快,完全是贪恋人家的家产,还有这许岚沁到底是否真心实意地爱江平川,许岚秋只是深感堪忧,也不知江平川对许岚沁会不会动心。 “哎,女儿好困,要回房歇息了,父亲也早点歇着吧。”许岚沁打了个哈欠,便对许珩说道。 许珩微微颔首,道:“嗯,你们还是快些歇着吧。” 这一夜,过得并不是那么安宁,许岚秋也回到了清平园。当她躺在床上时,眼皮子一直在打架,不多时,她便沉沉入睡。 次日,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投下一地的光影。许岚秋醒来时,她伸了伸懒腰,才下床来洗漱。纤儿缓步走了进来,伺候许岚秋用早膳。 许岚秋吃过早膳,素来好事的纤儿,便跟许岚秋开口道:“姑娘,奴婢听说,今儿一大早,五姑娘便出门去,说要答谢江公子,而她手上还捧着一把琴……据说,江公子喜欢到南音茶馆听曲儿,五姑娘便想亲自弹琴给他听……” “哦?弹琴……”许岚秋眉头微挑,她也听过许岚沁弹过琴,许岚沁的琴艺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若是不懂琴艺的人,听了还能勉强应付,可关键是江平川对曲子要求甚高,只怕,许岚沁这番苦心,会适得其反。 “要不,我们去凑凑热闹如何?” 皇上不急太监急,纤儿倒是比许岚秋更替许岚沁而着急,她轻声道:“奴婢还想看看,五姑娘到底能不能打动得了桀骜不驯的江公子。” 许岚秋淡淡一笑,经纤儿这么一说,她也有了三分兴致。这 男女之情,竟比那些勾心斗角的宫斗来得有趣多了。 她笑道:“好啊,那便去玲珑胭脂坊走一趟,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许岚秋倒想看看,江平川会不会被许岚沁给打动,还是会对许岚沁更加厌烦。 纤儿又像是想到什么,她又小心翼翼道:“对了,姑娘,您难道不会为了裕亲王妃有喜,而感到忧烦吗?” 许岚秋莞尔一笑,道:“王妃有孕,与我何干?我还未嫁入裕亲王府,说不定以后也不一定会嫁入王府……” 纤儿甚是不解,她觉得,许岚秋甚是豁达,许岚秋的境界,可比她这么个毛头丫鬟来得高。纤儿向许岚秋投去钦佩的眼神,感叹道:“姑娘,您不愧是主子啊。可比奴婢来得厉害,还能处乱不惊,若换成是奴婢,奴婢早就跟王爷一哭二闹三上吊,肯定逼着王爷,让王爷纳奴婢为妾!” ‘噗嗤’一声,许岚秋笑出声来,她是被天真可爱的纤儿给逗乐了,她浅笑道:“纤儿,你可真是敢爱敢恨。可惜,我不是你。” 有时候,许岚秋反倒不想活得这般透彻,她倒宁愿自己,能够像纤儿这般天真浪漫……兴许也会省去许多烦恼。 第四百八十二章 比试琴艺 许岚秋来到玲珑胭脂坊的门口,不料,店铺门口人头攒动,竟围满了人群。在人群正中央,站着的是许岚沁,和另外一位貌美如花的黄衣女子。她们两个人的眼神透出一股冷意,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许岚秋甚是不解,而一向好事的纤儿立马拉了个白发苍苍的老阿婆来问。纤儿轻声问道:“大娘,这到底是发生何事?这两人在干嘛?” 老阿婆看了纤儿一眼,便指给她看:“瞧见没?一个是宁国公府的五小姐许岚沁,另一个则是万花楼的花魁李熙月!曦月姑娘样貌出众,才华横溢,对江公子芳心暗许,而她希望江公子能去万花楼赎她……至于许姑娘嘛,在容貌上略逊色一点,不知才艺方面如何?她们二人正打算比试厨艺、女红还有琴艺!” 许岚秋仔细一看,那位曦月姑娘长得的确是妩媚多娇,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盛满了柔情,弯弯的柳叶眉,高挑的鼻梁,小巧细尖的下颚,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般,婀娜勾人。任何男人见了多要多看她几眼。 闻言,许岚秋亦是勾起好奇,她问了句:“额,那江公子意下如何?” 许岚秋向来看得透彻,若是这两个姑娘争得你死我活,人家江公子无动于衷,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老阿婆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说:“江公子说,只要曦 月姑娘赢了岚沁姑娘,他便替曦月姑娘赎身,若是岚沁姑娘赢了,江公子便答应,同她一块游湖泛舟。” 听到这儿,许岚秋不解道:“那万花楼的妈妈李三娘能答应此事吗?” 老阿婆也回答不上来,倒是旁边一位拿折扇的蓝衣公子回道:“李妈妈向来是向钱看!若是有人出得起赎金,那肯定愿意放她走!” 许岚秋深深地望了一眼江平川,江平川这是在给许岚沁机会吗?瞧他的样子,可不像是会轻易动情之人。 江平川站了出来,开口道:“既然二位姑娘执意要比试,我们玲珑胭脂坊也请了三位考官来定夺,一位是我们的账房先生张迎福,还有一位是侍奉在我身边,最了解我的侍女江凌月,第三位则是我们的藏剑山庄的江礼贤江庄主!” “什么?连江庄主都来了!真是稀罕啊!可见,江庄主是有意替江公子选妻纳妾呢!” “对啊,江庄主年事已高,想必也想早日抱孙子吧!” “……” 许岚秋站在人群里,听见不少议论声,她瞧见了江礼贤正站在江平川的身边,便想起那一日,在牛肉馆门口,江庄主有意想让江平川娶她入江家,只可惜她心里头已有了赵玄璘,自然是直截了当地拒绝江庄主的美意。 江礼贤一言不发,坐在了考官的位置上。而藏剑山庄果然富有,一下 子便搭起了擂台,连要比赛所用的物件都准备齐全了。 只听见有人敲响了铜锣声,许岚沁和李曦月同时站在擂台上,许岚沁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勾唇道:“哼,就凭你这么个勾栏瓦舍出来的货色,也想跟我比试!” 李曦月轻蔑一笑,她用手拨弄着自己的如墨的青丝,笑道:“你才是不自量力的那个人!待会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两个人第一个比试的内容便是琴艺。许岚沁心里虚得很,她的琴艺比不上许岚秋,连许岚灵也比不上,她只恨之前教养嬷嬷在传授她们琴艺没多学一点。 李曦月走到伏羲琴前面,她坐下来,伸出纤纤玉指,弹了起来。观众群里,时不时传来喝彩声:“好!好极了!不愧是曦月姑娘!弹出来的曲子,犹如山间清泉一般悦耳动听……” 就连许岚秋听了,也不得不深深地折服,那李曦月花魁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才艺和样貌都是双绝。否则也不会让那些富家公子哥儿趋之若鹜了。 许岚秋对许岚沁了解颇深,几斤几两重都摸得透透的,这场琴艺比试,肯定是必输无疑。 李曦月一曲演奏完毕,许岚沁走上前去,她表情淡定自若,便低头弹了起来,她所弹曲目,乃是《长风叹》。此曲是出自孝贤太后许玥之手,宛如人间仙乐一般唯美动听, 只是,在许岚沁弹奏下,有些差强人意。 “哎,好听是好听,可好像并不如曦月姑娘所弹的《鸳鸯配》来得好听!”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感慨声。 许岚秋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许岚沁的琴艺还没学到家,有几个音是弹错了的。也怪许岚沁平时不刻苦用功,关键时刻,才拿不出看家本领来,只能叫人看了笑话。 一曲弹罢,许岚沁抚了抚袖子,站了起来,而李曦月却捂嘴而笑,道:“亏你还是宁国公府的小姐呢!居然连自家姑姑的曲目都弹不好!”言语中透露着,一种嘲笑之意。 闻言,许岚沁气急败坏,指着李曦月的鼻子,道:“岂有此理!你!你居然敢笑话我!你能不能赢我,还不一定呢。你给我走着瞧……” 差强人意的琴艺,许岚沁原以为自己弹得最好的便是这《长风叹》了,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非但没弹出孝贤太后的那种神韵,还弹得让人倒胃口。 毫无例外的,那些考官都把票投给了李曦月。江齐敲响了铜锣,高喊一声:“这一局,曦月姑娘胜!” 许岚秋对许岚沁所报的期望并不高,而此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入了她的眼帘。只见赵玄璘悄然走到许岚秋的身侧,他为了不让人认出他的身份来,还特意戴了个银色面具。 许岚秋笑了笑,压低声音,对赵玄璘道:“你 怎么会来此地?”她想说他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赶好碰到两个姑娘在斗艺,争个高低的时候来这儿。 赵玄璘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江公子想让我来凑凑热闹。不过,我还是低调一点,免得吸引旁人的注意。” 许岚秋看着他的银色面具,虽说他身份不凡,可还是可以看出他本来的面目,许岚秋勾唇笑道:“那么老赵,你说他们两个人谁会赢?” “我觉得岚沁姑娘应该会获胜!”赵玄璘淡淡地说,他言语中竟有一种自信。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结果似的。许岚秋斜睨了他一眼,毕竟赵玄璘聪明绝顶,他说过的话,十有八九是能预言成功的。 许岚秋一双凤眸微眯,看向了赵玄璘,又问:“哦?是吗?你何出此言?”许岚秋只是想知道赵玄璘有何依据。 赵玄璘感慨道:“因为,今日的考官,主要是江庄主,江庄主虽然急着想要抱孙子,可他应该也讲究个家世清白,门当户对……许岚沁是个好姑娘,自然能入得了庄主的赏识!” 此话一出,许岚秋算了明白了七八分。无论支持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庄主满意就好。今日的考官,肯定是会看江礼贤的心意,若是江庄主满意,那么其他考官自然也会投给李曦月了! 这还只是第一轮的比试。许岚秋越发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第四百八十三章 龙凤呈祥 许岚秋缄默不言,只专心观战,而此时擂台上的许岚沁和李曦月比试的是女红。女红的题目是要绣一方帕子作为定情信物送给江平川。 “女红,这还不简单!想来那李曦月应该没学过刺绣!”许岚沁兀自嘀咕一句。 李曦月则低着头,她一手拿着针线,开始绣了起来,她打算绣一对蝴蝶送给江平川。 有风从耳边吹过,许岚沁抬头,用手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她已是许久没碰过女红了,有些吃力,甚至连如何套针都有些忘了,她咬牙,蹙眉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琢磨出来。 台下的观众有人嫌无趣,便走了好些人。而许岚秋和赵玄璘仍在观看这场角逐。许岚秋看到李曦月手法娴熟,她眸光渐深,心中暗道,莫非李曦月学过刺绣?仔细一想,即便是出身勾栏的女子也有不少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所以,李曦月也有可能是有悲催的身世背景。 那一炷香快烧完了,许岚沁松了一口气,好歹自己也算是宁国公府出来的小姐,怎么能输给那个长相妖冶的女人呢! 不多时,那柱香已燃烬,“咚!”的一声,铜锣敲响,许岚沁和李曦月 同时站起来,她们分别放下手中的刺绣。 她们的刺绣被人拿去给考官过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许岚秋倒想看看,他们会选择谁。难道会像赵玄璘所说的,江礼贤会选择许岚沁? “这一局岚沁姑娘胜!”江齐宣读了结果,他手里正拿着所有人写上去的投票。 许岚秋微微一怔,一言不发,而她身边的赵玄璘却幽幽开口道:“我所言属实吧?”赵玄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真是被他给说中了。 “我的刺绣明明绣得比她好,为何都将票投给岚沁姑娘呢?”李曦月站了出来,提出质疑声。她看过许岚沁的刺绣,针法太过粗糙,针脚也远不如她,来得细密。 这时候,江礼贤捋了捋胡子,回答李曦月的问题:“唔,我家川儿的生肖恰好是属龙,而岚沁姑娘绣出来的刺绣是龙凤呈祥,你这个鸳鸯绣得远不如她绣的来得有寓意……” 许岚沁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事实上,她不过突发奇想绣出来的罢了,想跟江平川共结连理,可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恰好符合江平川的生肖。 江平川皱眉,他方才瞟了一眼,许岚沁和李曦 月所绣出来的刺绣,李曦月明显比许岚沁绣得要好太多,可偏偏老头子却把票投给许岚沁,还替许岚沁想出来这么个借口,作为选她的理由。可见他家老头子,是有意要选许岚沁作为江家的儿媳妇了。 “这……”李曦月被江礼贤的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可毕竟江礼贤是考官,再者,江礼贤是江平川的父亲,她也不好去跟他顶嘴。 下一轮比试的是厨艺。许岚秋瞧见李曦月那纤纤玉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便料想,李曦月应是没干过粗活。想来,李曦月可是万花楼的头牌,压根无需她亲自动手下厨。 擂台上搭起了灶台,不愧是藏剑山庄,有大笔的钱,任他们可以挥霍,便搭了两个简易的灶台。 许岚秋对下厨之事知之甚少,她还想看看,这两个女人会做出什么样的美味佳肴出来。 摆在她们面前的食材是固定的,李曦月眼前的食材是五花肉、红萝卜、大米、还有鸡蛋、青葱等,而许岚沁则是排骨、莲子、食盐等。 只见李曦月正在洗红萝卜,洗好萝卜后,又开始淘米,准备要做蛋炒饭。至于许岚沁,则是在做莲子排骨汤。 许 岚沁会做羹汤?这倒是令许岚秋始料未及。不过,许岚秋想起前段时间,许岚沁还做了绿豆糕、芸豆糕之类的糕点,想必,许岚沁是为了江平川,才找府上的嬷嬷学了不少菜色。 从灶台那边飘出浓郁的香味,叫人垂涎三尺,更加期待两位姑娘所做出来的成品。这时候,曦月身边的婢女桂香手里偷偷地抓了一把盐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许岚沁的身边。 “哼!”好在许岚沁的贴身丫鬟紫莹立马出面阻拦,“你个臭丫头,还想给我们姑娘使绊子!”紫莹发现桂香手指上沾了盐巴,便举起她的手来。 “我只不过过来顺道看看罢了,何必紧张!”桂香却死不认账,她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意图把盐巴洒在那汤里…… “你看看,你的手心里藏的是何物?”紫莹将桂香的手指给掰开,那一颗颗晶莹的盐巴从指缝间掉落下来,掉在地上。 “你分明就是想往我家姑娘的汤里偷洒盐巴,难道还想抵赖不成?”紫莹步步紧逼地问她。 “这……这不关我家主子的事儿,是我自作主张的!”桂香狡辩道。李曦月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装 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桂香被人逮了个正着,她双眼黯淡下来, 只好灰溜溜地跑回李曦月的身边。 许岚沁望向了李曦月那道纤瘦妖娆的身影,心底浮现出一丝的鄙夷,冷声道:“哼,那李曦月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竟想给我来阴的……” 紫莹也附和道,“肯定是那个曦月姑娘唆使她来干的,不然,那个丫鬟何来的这种胆子。” 许岚沁无奈地摇头,她又低下头来,亲自往里面添柴火。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添柴火,以往她在宁国公府,都是有丫鬟在添柴火来着。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李曦月和许岚沁都有了各自的成果。 “好了,大功告成!”许岚沁将炖好的汤给倒到了盅里。李曦月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把蛋炒饭给倒到盘子里。“唔,好香……”江平川发出一声惊叹声,不过他并未指明到底是蛋炒饭的香味,还是排骨汤的香味。 三位考官在品尝两道食物,江平川忍不住也跟着拿起勺子,尝试几口。他心中也有了答案。这一回,考官们和江平川交换了一下眼神,江平川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最终的获胜者。 第四百八十四章 许岚沁获胜 “我宣布,这一轮是岚沁姑娘获胜!”江平川当众宣布。随即,他将视线瞥向了李曦月,皱眉道:“还有……你这蛋炒饭也炒的太难吃了吧!米饭都炒糊了,有一股烧焦味,还不如我自己煮的好吃!” 江平川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那李曦月做出来的蛋炒饭,的确是失败的。她的蛋炒饭有些焦了,不是金黄色的,而是暗黑色的,烧焦味太刺鼻了。 李曦月惭愧地低下头,她面红耳赤道:“我原本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后来我们家落魄了,我便去了万花楼。女红我还略懂一二,至于下厨,我是真的不懂……”方才若非有她的丫鬟桂香在旁边指点一二,她连个蛋炒饭也做不出来。 许岚沁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勾唇道:“嘿嘿,三局两胜,现在,你认输了吧?”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偷偷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江平川身上,江平川表情十分淡定从容,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李曦月输得干脆,她抬眉,对着许岚沁道:“好,我输了…… 我还是回万花楼吧!”说罢,她转头看向了江平川,只微微欠身,红唇轻启 道:“江公子,来日若是有空,到我们万花楼听听小曲,曦月必定陪你饮上几杯酒!” 幽深的黑眸闪过一抹玩味,江平川对着李曦月道:“曦月姑娘才华横溢,将来必定能遇到你的如意郎君,将你从万花楼里赎出来。”只可惜,这个人,不会是他了。 李曦月黯然伤神,她离开此处。许岚沁则满心欢喜地来到江平川的面前,她笑吟吟道:“江公子,我可赢了呢!你答应过我的,要择个好日子,陪我游湖泛舟!” 而此时,赵玄璘和许岚秋也朝这边走来,赵玄璘轻拍了一下江平川的肩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便去游湖泛舟吧!” 江平川骑虎难下,况且,是他亲口提出承诺,只要许岚沁赢得比试,他便会陪她一块去游湖。 “好吧……我江平川向来说到做到。明日就明日!”江平川允下此事。 许岚沁眉梢微扬,她心底美滋滋的,开始盘算起明日该穿什么衣裳,好去博得江平川的好感。 许岚秋有一事不明,便开口问道:“五姐姐,你是如何学会做那道排骨汤的?” 提起这事儿,许岚沁那满是爱意的 目光看向了江平川,她回道:“还不是上回在青水河边,江公子说想尝试我做的美食。我虽然做了绿豆糕送去给他吃,可还是忍不住向府中的嬷嬷,多学了一道汤……为的是等日后,再炖了汤去给他喝。” 正当许岚秋准备回府时,赵玄璘却追了上来,后者拉住前者的衣袖,沉声道“秋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许岚秋笑靥如花,轻声道:“王爷难道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男人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瞳闪着熠熠的光,他勾唇说道“说就说吧,无所畏惧,我心中的人儿想娶之人本来就是你。” 许岚秋拿他没辙,便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一棵柳树下。纤儿和侍墨则站在离他们百来步远的地方站着。 赵玄璘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幽幽开口道:“关于公主有喜一事,我想找出证据来,证明她是跟别人有染,可最近我又忙着帮皇上处理国事,便派暗卫去跟踪公主,只可惜,并未有任何蛛丝马迹……” 许岚秋对这一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她淡淡道:“你还是别白费气力了,再者以她的身份,即便是你查到真相又如何?难 不成你还能休了她?事关两国邦交,非同小可。大番国国主最宠的便是她了,你又何必去招惹她?” 赵玄璘握住许岚秋的手,无比坚定:“秋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想让你成为我的王妃!而不是那个女人……” 她能从他眼神里看出他的真心实意,许岚秋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心里抽回,她扬唇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若是你我真心相爱,又何必在乎那些名分?” 许岚秋并没有想要做他的王妃,甚至也没有想要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她只是单纯地想把自己的这颗心这份情给了他,便足矣! 赵玄璘望着少女那张白皙纯真的脸庞,可却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东西。最起码他知道她是爱着他的! “秋儿,即便你现在还没做我的王妃,你也不能将我拒之千里之外。我希望能时时刻刻看到你!”赵玄璘敛了敛眉,继续道:“我已经跟平川说了,明日的游湖泛舟,我们一同前去。” “什么?我们一同前去?若是岚沁知道,肯定会恼火。”许岚秋已经想到了,那许岚沁好不容易才赢得了跟江平川单 独相处的机会。 “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平川他自己想要如此的!”赵玄璘急忙说道。他知道许岚秋不信。便又补充道:“平川他,一直主张先立业后成家,他不想被人说,自己是靠父亲,而非有能力……所以,他并不考虑儿女私情。” “原来如此!”许岚秋恍然大悟,难怪看到江平川对今日许岚沁获胜一事,不喜不忧。想来,江平川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江平川一心忙于事业,对儿女情长根本不感兴趣。可怜的许岚沁竟妄想能早日嫁给他,好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 “秋儿,明日见!”赵玄璘对许岚秋沉声道,他眼底还有些许的舍不得。 “嗯。”许岚秋只淡淡地点头,便转身回去宁国公府。 入了夜,更深露重,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散发出皎洁的光芒。裕亲王府内,灯火通明。赵玄璘则坐在书桌前,琢磨着眼前的棋局,这是先前他跟江平川下到一半的棋局,很难破解江平川的这副棋局。越是不好破解,赵玄璘就越想把它给解开。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他便听见是萨雅公主和侍墨的声音。 第四百八十五章 信口开河 “你个狗奴才,快让开,我要见你们的王爷!”萨雅公主的声音,极其尖锐,她所说的话语是那么难听,叫人听了心里头不舒服。 “公主殿下!王爷说过了,他想安静待会儿,不想让人打扰!”侍墨十分为难,急忙拒绝了她的请求。 萨雅公主冷眼看他,大声喊道:“你个狗东西!还敢拦我?!我这有孕在身,万一动了胎气,你能担待得起吗?!” 这时候,书房的门打开了。赵玄璘从里面走了出来。乳白色的月光,洒在赵玄璘俊美的侧脸上,更衬得他清风朗月,气质非凡。 萨雅公主见赵玄璘出来,她这才稍微缓了缓神色,对着身后的丫鬟心儿,命令道:“心儿,还不快把炖好的人参鸡汤给王爷送进去……” “是!公主!”心儿低眉顺目,她急忙将羹汤端进去。赵玄璘本想拒绝,可见到萨雅公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好推拒。 萨雅公主挑眉,看着赵玄璘,她问道:“你难道这么不待见我吗?好歹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骨肉,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哦?你怀的是本王的骨肉?”赵玄璘瞪大双 眼,诧异道:“可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跟你同房过?莫非,你是给本王戴了绿帽子不成?” 那件事也只有天知地知,除了她,也就只有当事人李成峰知道了。她那一夜是喝醉了,才会跟李成峰发生那种事。在得知怀有身孕后,萨雅公主有后悔,可后悔也只不过是短暂的,她还是决定要把这孩子给生下来。甚至,她也打定了一口咬定,这孩子,就是赵玄璘的种! “哎呦……王爷,您做的事情,怎么能转眼就忘了?那一夜,您喝醉酒了,嘴里还喊着秋儿,秋儿……”萨雅公主眼眶开始泛红,她抹了抹泪水,哽咽道:“我知道,王爷是把我当做许岚秋了,我也曾反抗过,可王爷您……哎……我身子娇弱,哪里是王爷您的对手……” 萨雅公主越哭越伤心,那泪眼婆娑的模样,我见犹怜。而一旁的赵玄璘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剑眉微蹙,大声道:“等等!你浑说些什么?我何时跟你有过风花雪夜?我又何时把你当成秋儿了?” 这些倒像是萨雅公主凭空杜撰出来的,赵玄璘压根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些卑劣之事!他再怎么 烂醉如泥,还不至于会把萨雅公主认成是许岚秋! “就在三个月前,那一夜,您好像心情很差,还抱着酒坛子,我本来是来给您送乌鸡汤来着的,碰见您在书房喝得烂醉……就……”萨雅公主说得仿佛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赵玄璘冷冷地看她,他又非失忆,若是自己喝醉酒,又如何能忘记?他又转向了侍墨,问道:“侍墨,你说给公主殿下听听,本王前三个月内,何时有喝醉酒过?” 侍墨最是忠厚老实,他诚惶诚恐地看着王爷和萨雅公主,这才低声道:“侍墨最近三个月内,都未曾见王爷喝醉酒过,侍墨一直随身伺候王爷,根本未曾记得有过此事。” “听见没?侍墨向来不会撒谎!你有何话可说?”赵玄璘目光炯炯,盯着萨雅公主看,他就不信,她还能胡言乱语,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成。 而赵玄璘果然低估萨雅公主了,只见她掩面而泣,抽噎道:“王爷若是不想认账也就罢了,怎么还唆使手底下的人一块撒谎呢?我虽然不得王爷您的恩宠,可我也是待在王府内,恪守妇道。倒是王爷您,我可记得您有好 长一段时间,未出现在王府……” “你!真是信口开河!”赵玄璘被气得不轻,一双黑眸里闪过愤怒之意,可他还是拿萨雅公主没办法,只因他手上并未掌握她红杏出墙的证据。 至于萨雅公主所说的好长一段时间未出现在王府里,那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萨雅公主这副面孔,只好搬到江平川的府邸小住几日。如今,这反倒成了萨雅公主诋毁他的说辞。 萨雅公主泪眼朦胧,又道:“王爷,我难道有说错吗?我日日独守空房,而您搬到书房也就罢了,后来还干脆夜不归宿。若是您对我有什么意见,干脆到皇上那边去,让皇上给咱们评评理……” “你好端端地,扯到皇上那边去,作甚?”赵玄璘愈发心烦气躁,他只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说不清,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那是因为,咱们这桩亲事,是皇上赐婚的,当然得找皇上来评理了!”萨雅公主振振有词,道:“哼,若是我父王知道我嫁到王府,受尽了你的冷落,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哎,我懒得跟你说,很晚了,你还是快些回屋歇息吧!”赵 玄璘说罢,也不再去理会她那副娇弱造作的表情,而是干脆利落地关上房门。 “赵玄璘,你!”萨雅公主被他阻隔在房门外,心有不甘。毕竟这世上,还是只有赵玄璘敢用这种冷漠的态度来对待她。 侍墨只好对着萨雅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您请回吧。”他也是一片好心劝道,又道:“您现在有孕在身,可得好生顾着身子。” “好……”萨雅公主冷冷地瞥了一眼屋内的影子,愤恨道:“我就不信了,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他还敢不认这个孩子不成!” 屋内,赵玄璘心烦意乱,他眉头紧蹙,那碗人参鸡汤还冒着热气,可他完全没有食欲去喝一口汤。烛光摇曳,赵玄璘脸上愁云未曾散去。他亦是没有半点的睡意。 “我赵玄璘做过的事情,绝不会抵赖,可若是我没做过,我断然不会让别人给我扣上这顶高帽!”赵玄璘咬牙道。 赵玄璘在心中暗自决定,定要找出真相。到底萨雅公主是跟哪个人有了种,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相信有朝一日,他终究会知道答案!到那时候,他也绝不会让萨雅公主留在王府…… 第四百八十六章 游湖泛舟 早春时节,柳树吐了新芽儿,嫩绿色的尖叶,叫人看了神清气爽。洁白色的柳絮飘飞,时不时地落在路人的肩上。湖水波光粼粼,映照着湖边的影影绰绰的树影…… 许岚秋按照约定,来到了醉心湖的湖畔。没想到,比她还早的是赵玄璘和江平川。江平川身边带了两名随从,一位是江凌月另一位是江齐,至于赵玄璘,只带了侍墨和武大。 江平川手持一把折扇,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夸赞道:“岚秋姑娘,你这一身打扮,真是超凡脱俗,那些勾栏瓦舍的胭脂俗粉,跟你真是没法比呢。” 一旁的赵玄璘听见他夸赞自己心仪姑娘的话语,脸色顿时暗了暗,赵玄璘蹙眉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一下你所约之人?你的岚沁姑娘,到现在还没到呢!” 许岚秋环顾四周,她也未见到许岚沁的身影。她心中暗中猜想,女为悦己者容,这会儿,许岚沁肯定是在花时间打扮自己。为了给江平川留下个好印象,许岚沁定是精心打扮一番才肯出门。 江平川儒雅地笑了笑:“我不必担心她,她一定会来赴约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身 穿藕粉色薄纱,面容皎白的女子,姗姗来迟。许岚沁气喘吁吁,勾唇道:“对不起,江公子,我来迟了。” 她说着,却瞥见了江平川身边站着的人,瞧见面容清冷的许岚秋和一身矜贵、气度不凡的赵玄璘! “呃……怎么连他们也来了呢?”许岚沁的言语里透出一丝的不悦,只因她只想着,今日是她跟江平川两人的单独幽会,她甚至连婢女都未带,就想跟江平川有一个美好的二人世界。 “嗯,我心想人多,热闹些,便让他们也一道同行……”江平川若无其事的说道,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让许岚沁看了,更加心动不已。 此番游湖泛舟,可是许岚沁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她求之不得,又怎么能闹得不欢而散?只好默默地忍了。 “嘿嘿,是啊……人多热闹些。”许岚沁说得言不由衷,不过,只要江平川乐意,她也就无所谓那么多了。 许岚秋注意到许岚沁今日竟未带丫鬟紫莹出门,便忍不住问道:“五姐姐,今日,怎么不见紫莹?你一个人出的门?” “嘿嘿!”许岚沁又尴尬 地笑了两声,解释道:“紫莹感染风寒,我便想着,让她在府中休息,不必出来吹风。” “是吗?我今儿早上还在膳房里瞧见她来着……”纤儿兀自嘀咕了一句。 许岚沁听了,瞪了纤儿一眼,她恨不得撕烂纤儿的嘴。许岚秋将许岚沁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忍俊不禁,只觉得许岚沁有些好笑。 倒是江平川缓解了尴尬,他指着那不远处的木船,抬眼道:“我们上船吧,船夫已等候多时。” 赵玄璘便走在最前面,当他上船时,便伸出手去,想去拉许岚秋上船。许岚秋愣了愣,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对方的手心里。温热的手掌,让许岚秋感到无比的踏实,她抬眉,恰好对上赵玄璘那一双炙热的眼眸,只觉得心头荡漾着丝丝的暖意。 赵玄璘亦是微微一笑,他的千般柔情也只给她一人。他的心底的位置,早就被许岚秋给占据了! 许岚沁见状,有样学样,她主动伸出纤纤玉手,对着江平川,娇滴滴道:“江公子,你也拉人家一把……” 江平川本不打算搭理她,可她都已经主动伸出手了,他也不好博她面子,旋即,江平 川挽起袖子,拉她一把。 洁白的柳絮飘落,飞到了湖面上,也落在了许岚秋的头上。赵玄璘很是自然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替她将头上的柳絮给取下。 许岚秋心头一颤,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柔情似水,饶是她是座冰山,也快被他的深情给融化了。赵玄璘指着前面的天鹅,勾唇道:“快看,那两只天鹅,好像很恩爱,缠绵情深。” 此时许岚秋抬头望去,果然有两只洁白无瑕的大天鹅,在水中游着,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天鹅,正在给另外一只天鹅梳理羽毛,画面生动有趣,还透出一股浓浓的温馨之感。 许岚秋还未说话,许岚沁倒是想开口了,她欣喜道:“嘿嘿,还真的是呢,公天鹅还替母天鹅梳洗羽毛……” 说着,许岚沁又将炙热的目光看向江平川,她笑道:“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有一位如意郎君,能替我梳妆,画眉……”她口中的‘如意郎君’自然是指江平川了,那言语中,饱含着她对江平川的爱意。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江平川依然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解风情道:“那可未必,说不定那两只都是 公天鹅呢!” “我不管,假设它们就是一公一母!它们就好比是一对鸳鸯,爱意浓浓……”许岚沁却固执道,她一双明媚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江平川。 虽然许岚沁暗示的这般明显,可江平川却淡淡一笑,道:“好吧,但愿岚沁姑娘,你能早日找到你的如意郎君!” “我的如意郎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许岚沁急切道,就差没把名字给道出来了。 “咳咳咳……”江平川假意轻咳几声,想转移注意力。突然,江平川看到那不远处的地方,有一艘花船,花船里有悦耳动听的琴声传了出来。琴声袅袅,犹如山泉般悦耳动听。 江平川一脸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之物,用手指着那艘花船,道:“快看,那边有一艘花船!” 许岚秋对琴声极为敏感,她认得出来,那是昨日万花楼的花魁李曦月所弹奏的曲子。许岚秋想也未想,脱口而出,道:“那艘花船里面的人,好像是曦月姑娘呢。这琴声,我认得!” 经许岚秋这么已提醒,一旁的江平川手摇折扇,若有所思道:“唔,这琴声,确实是出自曦月之手!”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听水酒楼 许岚沁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咬牙道:“哼,李曦月竟出现在此,她肯定是故意出现,想破坏我跟江公子!” 昨日许岚沁和李曦月比试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一提起李曦月,她就一肚子火。那李曦月竟然想使诈,唆使丫鬟想给她偷放盐巴,其行为叫她所鄙夷。 这时候,琴音突然戛然而止,那艘花船上的人,掀开花船的帘子走了出来,只见是身穿一袭青葱色的薄纱,头戴宝莲珠钗的李曦月,她肤白如玉,红唇如丹,举手投足间,竟是万种风情,让人挪不开眼…… 李曦月巧笑嫣然,发出娇柔的声音:“江公子,可真是巧了,竟在此偶遇江公子!”她似水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江平川,眼底尽是柔情蜜意。 江平川朝着李曦月招手,浅笑道:“曦月姑娘,真是好雅兴,方才的一曲琴音,真是宛如天籁之音,令人难忘……” 八面玲珑的江平川,无非是想说些客套话,将来,也好让李曦月带万花楼的姊妹们到他们玲珑胭脂坊来,买些胭脂水粉。可他这些话,在许岚沁听来,却是有些刺耳。误以为,江平川是被李曦月 给勾引住了。 许岚沁用一双杏眸去看江平川,看他眼睛一直盯着那李曦月,只当他是被李曦月勾了魂似的,浑然忘我了。 “我就搞不明白了,那万花楼的李妈妈,怎么肯放她出来?”许岚沁提出心中疑惑,她更加对李曦月看不顺眼。 许岚秋稍微想了一下,便有了答案,她柔声道:“那是因为,李妈妈看中的是江公子的财力吧,若是藏剑山庄肯出钱来赎走李曦月,想必,万花楼的人就一个月不愁吃穿了。” 许岚沁恍然大悟,越发觉得万花楼的女人真是心机叵测,她只好劝江平川,“江公子,你可得考虑清楚,曦月姑娘可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若是你真的想赎她,那我无话可说。” 江平川回过头来,看向许岚沁,他眯起眼睛,道:“岚沁姑娘,你别担心我了,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我若是不娶你,你难道还打算终身不嫁么?” 许岚沁像是被他给问住了,诚然,她一直想嫁入藏剑山庄,只不过是贪恋他家的家产罢了,只想享受荣华富贵,至于喜不喜欢江平川……她压根没去细想。 “呵呵,我许岚 沁才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许岚沁面带微笑,回答了江平川的话,她眼底闪过一丝的自信,又道:“我可不是那种痴情种,想娶我许岚沁的男子,也大有人在,你可别小看我了!” 江平川微微一怔,他看到许岚沁这副自信的样子,忽然有被打动了一丢丢,这种感觉很是微妙,好像跟她相处得越久,就会发现她身上更多的闪光点。 “江公子,来我这儿共饮一杯酒如何?”花船上的李曦月又对着江平川甩了甩绣帕,笑得灿若春花,她弯弯的眉毛像是柳叶一般,那薄薄的嘴唇,宛如玫瑰般红艳。 江平川尴尬地笑了笑,他能感受到身边许岚沁那如刻刀般冰冷而犀利的眼神,便只好回绝了李曦月的盛情邀请,“不了,曦月姑娘,我还得陪裕亲王呢……” 李曦月又将视线转移到赵玄璘的身上,她欠了欠身,略带歉意,柔声道:“奴家方才只顾着和江公子打招呼,竟忘了给裕亲王请安了……” “曦月姑娘不必多礼!”赵玄璘薄唇轻启道,他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可许岚秋却秀眉微蹙,她心里头竟有了一 丢丢的膈应。此刻,许岚秋算是理解许岚沁的心情了,只因那花楼里的姑娘,太讨人喜欢了,任何男人见了,免不了要多看几眼。即便再怎么心胸豁达,见此情景,也会自己心生醋意。 站在花船上的李曦月,被江平川给拒绝后,有些黯然伤神,可她并不表现在脸上,依然笑吟吟道:“江公子若是有空,带裕亲王到我们万花楼来,奴家一定会弹琴给二位听……” 江平川温和地笑了笑,道:“多谢曦月姑娘美意,后会有期!” 那花船离他们越来越远了,而许岚沁这才安心了些。这会儿,许岚秋瞧见,岸边有一家酒楼,从湖中央往酒楼望过去,便能瞧见那边的高朋满座,坐满了人。 “看来,那家酒楼的生意不错啊!”许岚秋徒生感叹,她这辈子,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亦不能学商人经商。 “那家酒楼名为听水酒楼。在酒楼里,能听见湖水的声音。而且,还能观赏湖面的美景,视野极佳,所以,客人络绎不绝。”江平川说着,他双眼忽然亮了起来,嘴角上扬,道:“我想盘下那家酒楼,在这里 做生意。” “哦?那我可否,参与其中呢?”许岚秋来了兴致,她还有一些是平日里柳氏赏给她的东西,有一些是上回皇上赏赐的,还有一部分银两,是她母亲安氏留给她的。 许岚秋也想学着做生意,若是将来有一日宁国公府没落了,她好歹还有个依靠。或许还可以带着银两跑路。 “秋儿,你当真想学做生意?”赵玄璘挑眉问,他有些警觉起来,他怕只怕许岚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想做生意,而是想跟江平川有进一步的往来关系。 “当然了,我想,女子也可以经商……”许岚秋抿唇道,她一双清冷的眼眸里竟流露出期待的光芒。 许岚沁却对做生意一事,并无兴趣,她微微一笑,道:“六妹妹,你没听人家说过吗?女子无才,便是德,六妹妹若是嫁入裕亲王府,还怕不愁吃穿吗?” 闻言,许岚秋抬眉看向许岚沁,眼神却有一股执拗,反问道:“谁说我一定要嫁入王府了?” 许岚沁还未说话,赵玄璘却抢先说道:“秋儿,我想娶你,你将来无论如何,都得嫁给我!”男人的语气里竟有些许的霸道。 第四百八十八章 酒楼景色独好 许岚秋心底不是滋味,从前她的确是想嫁给他,可现在,今非昔比,且不论那萨雅公主到底是不是怀上赵玄璘的骨肉,可她实在是难以容忍得了萨雅公主那种刁蛮任性的女人。比起皇宫里的那些争宠的后宫嫔妃来说,萨雅公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上一世已经沦为宫斗的牺牲品,难道,这一世,她作为许岚秋,还要跟另外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不成? 赵玄璘盯着许岚秋那张清冷的脸庞,他感觉,许岚秋似乎并不是那么想嫁给他。赵玄璘心中暗暗伤神,他努力了那么久,许岚秋却仍是没有被爱情所摆布,她仍是那个高贵自傲的孝贤太后。自始至终,她只爱她自己…… 见气氛有些僵,江平川只好充当和事佬,他笑着道:“好了,别讨论这个了,我肚子都饿了,咱们还是先上岸吧,我请客,请大家去吃听水酒楼!” 听到这话,最先响应的那个人,便是许岚沁,她笑盈盈道:“好极了!我就等着江公子能自掏腰包了!”她在宁国公府待了那么久,有好长一段时间还是在床榻上装病度过,许久未在京都的酒楼吃过饭。 许岚秋收起思绪, 她也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关于赵玄璘的事情。她转而笑道:“正好,可以去考察一下那边的厨子厨艺如何。” 待船夫将船缓缓驶向岸边后,赵玄璘如同方才一样,将许岚秋给牵下了船。许岚沁想让江平川也牵她下船,她刚张了张嘴,而江平川好似读懂了她的心思,忙伸出手来,顺手将她给牵到岸上站稳脚。 走过一小段路后,许岚秋跟着江平川一行人,来到听水酒楼,酒楼里人声鼎沸,这栋酒楼共分为三楼,甚至每一层楼的档次都不一样,越往上,价格越贵,第三楼还特意设了雅间,更为地舒适,安静。 “果然是个好地方,人满为患了!”江平川满意地笑了,这个地段是个好地段,所以,风景优美,也适合上流社会的人物,来此谈事。 许岚沁巧笑嫣然,她故意勾唇道:“江公子,既然来都来了,你就挑最贵的吧,横竖你有的是钱!你就是行走的钱袋子呢!”有这么个便宜不占,许岚沁想着,反正有江平川在,江平川肯定能出得起钱。 江平川也未驳她的面子,点头道,“好,那就依岚沁姑娘所言,我们到三楼的雅间去!”他把 手中的折扇给合起来,带头走到最前面去。 许岚沁急忙跟上他的脚步,随即,一行人来到三楼。每个雅间都有自个的名头,江平川便挑选了一间名为‘春风’的雅间。 雅间的视野极佳,坐在里面,能清楚地看到湖畔四处的风景,徐徐的春风袭来,带来一股清凉的气息。 许岚秋拿起桌上的菜单,她扫了一眼,这菜单上的菜,名字倒是有几分韵味,燕草如碧丝、落叶琵琶虾、玲珑玉心……江平川直接点了几道菜,他肚子饿得咕咕咕叫,他这个人胃口不大,却很容易饿。 “我要这道翡翠白玉汤!拔丝山药,还有蒜蓉蒸扇贝……对了,还有这个,素拌什锦!”许岚沁一口气点了好几道菜。 此时,江平川细眉如墨染,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你好歹是宁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怎么跟个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嗯?” 许岚沁只好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喃喃道:“我想吃嘛。你们也可以点你们爱吃的……” 赵玄璘见状,他伸出筋骨分明的手,翻看了菜单,“嗯,我再加个这道菜,落叶琵琶虾。”旋即,他将菜单递给许岚秋。 许岚秋并不点 ,她还记得自己在皇宫里生活的那段日子,每回她想点个菜,结果端上来是难吃的,空有虚名,而她在先帝那边吃的,反而还比较符合她的胃口。先帝每每笑话她,只是凭借菜名点菜,却屡次点到自己不想吃的菜。 “我不点,你们点……”许岚秋面色平静,她依然是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态。江平川并非第一次来听水酒楼,他一口气点了几道酒楼里的招牌菜。 店小二便逐个记下,便麻溜的走出这个雅间。 江平川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他笑道:“先吃些花生米,填一下肚子吧……”江平川本就是江湖中人,并不跟他们几个客套。 许岚秋这才发现,江湖中人跟宫廷里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他们随性,洒脱,甚至比宫内的人,多了几分自在。许岚秋也拿起眼前的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这儿酒楼果然不同凡响,连花生米都做得酥脆喷香,比起其他地方的花生米更好吃许多。 “唔,茶可真香,应该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许岚沁赞不绝口道,说着,她还偷偷多瞄了江平川几眼,她就想日后若是能攀上江平川这棵摇钱树,以后也就甭愁 吃穿了。 “客官们,你们的菜来咯!”店小二端着菜,热情地招待他们,把木盘子里的菜给端到大圆桌上。 “快尝尝看,香不香……”江平川面上带着微笑,而他刚拿起筷子,就见许岚沁也跟着他一块动手,两人不约而同地夹到那块鱼肉。 “这块鱼肉还是给你吧。”江平川谦让给她。可许岚沁却把那块鱼肉放到他的碗里,笑吟吟道:“我本来就是想把这块鱼肉夹给你的。” 许岚秋默不吭声,她刚拿起筷子,就见赵玄璘给她夹菜,他把鱼肉还有糖醋排骨,以及其他几道菜都夹到许岚秋的碗里。 “你太瘦了,多吃些。”赵玄璘幽深的眼瞳里,透出几分宠溺之感。许岚秋也未拒绝,只低头专心吃饭……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叫骂声:“狗娘养的,到底是何人抢了我们的春风雅间?!” 接近着,又是另外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就是,那可是我们曹二爷最经常占的雅间,你们怎么能让其他人抢了去?” 店小二则唯唯诺诺地给他们道歉,声音卑微道:“对不起啊,几位爷,里面的人,我们也不敢轻易得罪,还望几位爷见谅……” 第四百八十九章 敬酒 啪!许岚秋仔细一听,隐约听见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好像是有人打了店小二,许岚秋心下大震,到底是何人如此嚣张? 登时,江平川已是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正准备出去同那些人理论一番。不料,那道门却被人给一脚踹开了。 只见一个身穿一袭湖蓝色锦袍,身形修长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盛满了怒意,就连眉毛也紧皱在一起。他朝着赵玄璘开口道,“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裕亲王啊!” 许岚秋愣了一下,她并不认识这位看似年轻的小辈,不过,听这位男子的口气,倒像是来头不小,居然敢跟赵玄璘这般口吻说话。 “曹二公子,你有何事?居然擅闯本王的雅间?”赵玄璘目光冰冷,周身也散发出寒冷的气息,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慑之感。 赵玄璘自然认得,此人正是曹丞相的第二个嫡出之子,名为曹景徽,曹景徽在京都那是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至于他身边的几位男子,也是京都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都是投靠曹丞相那一派的,同流合污罢了。 然而,饶是豪横惯了的曹景徽,一见到赵玄璘,也顿时没了 气势,或许是因为赵玄璘的眼神太过犀利,也或许是因为赵玄璘的气场比较强大,曹景徽只就好嬉皮笑脸道:“不敢,不敢,我是听闻,裕亲王在此跟朋友相聚,就想跟您饮上一杯酒!” 毕竟赵玄璘跟当今圣上,还是叔侄情深,曹景徽不敢轻易去得罪赵玄璘。他迈着步子,走到赵玄璘的跟前,拿起桌上的一个酒坛子,倒了两碗酒。曹景徽笑道:“我先干为敬,若方才我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而此时,曹景徽端起碗来,将手中的那碗酒一饮而尽。他笑了笑,望着赵玄璘,想看看赵玄璘有没有喝下另一碗酒。 赵玄璘斜睨着眼,看了曹景徽一眼,他本看不惯曹景徽那仗势欺人的样子,可如今曹景徽居然主动要来认错,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喝下那碗酒。 正当赵玄璘端起那杯酒时,江平川忽然伸手,拦住了赵玄璘的手。“且慢!”江平川急忙喊道。 赵玄璘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江平川。然而,一旁的曹景徽的脸色却是暗了下来,他黑沉着脸,挑眉问道,“这位兄台,你拦住王爷,此举又是作何解释?” 许岚秋亦是不解,她心里琢磨着方才所发 生的事情,也猜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江平川才对众人说道:“我方才,亲眼看到这位曹二公子,往王爷的那碗酒里下了毒药……” “哦?竟有此事?”赵玄璘狐疑地望着曹景徽,想听听看,他是如何狡辩的。 曹景徽皱眉,他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讪笑道:“这位公子,有什么话,你不妨说个清楚吧,我对裕亲王,那是怀有崇敬之情,怎么敢往王爷的酒里下药呢?” 江平川早料到曹景徽会是这种说法,他取出一根银针,将那根银针没入酒中,沉浸片刻后,江平川拿着那根细长的银针,放在窗台前,仔细瞧了瞧,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难道这碗酒是没有毒么?江平川心中泛起嘀咕,他在想,自己明明目睹了曹景徽下毒的动作,不会有假,可为何会检查不出毒药来呢? 曹景徽笑了,脸上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他又道:“嘿嘿,我早就说了,没有毒吧,你看银针还是没有半点变化!”说着,曹景徽又将视线落在赵玄璘的身上,“王爷,既然没毒,您还是把酒喝了吧,这可是我诚心诚意地来敬您的!” 许岚秋瞧见曹景徽那一 脸奸诈的样子,好像其中必有蹊跷。方才,许岚秋并未注意到曹景徽到底是否投毒了,可她就怕是否会伤害到赵玄璘。 她当着众人的面,抬眉厉声道,“这位曹二公子,若是您真的确定这碗酒并无毒,您大可以亲自试下这碗酒,也好堵住悠悠众口!”最实际的证明方式,便是亲口喝下这杯他所斟的酒。 面对许岚秋提出的请求,曹景徽倒是无所畏惧,他笑道,“好啊,我喝酒喝!”随后,曹景徽举起另一碗酒,一饮而空,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青花瓷碗。 “好了,我们就不打扰诸位了!”曹景徽干笑两声,又道:“我该走了,你们吃好喝好啊……”说罢,曹景徽便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走出酒楼。 “哼!这种人,年纪轻轻就敢这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江平川义愤填膺道,他本来就嫉恶如仇,在看到曹景徽那副丑恶的嘴脸后,他更加厌恶曹景徽。 “这个曹二公子,未免太霸道了吧?若是今日我们并无裕亲王,岂不是还镇不住他了?”许岚沁愤愤不平道。 “呵呵,可能还真的镇不住他……”赵玄璘若有所思道。 那碗酒还摆在桌上,赵玄 璘并未喝上一口酒。而许岚秋则伸出手去,端起那碗酒来,她闻了闻好像并无任何可疑的味道。还有这碗酒的色泽也跟普通的酒并无两异。 许岚秋抬眉,一脸严肃地盯着江平川,随即问道:“那你说,到底这世上有哪一种毒药,能无色无味,还能逃得过银针试毒?” 江平川摸了摸下巴,爽快地回答许岚秋的问题。他沉声道:“或者,那不是毒药,而是另外一种折磨人的方式。” “你是说,他放的毒药可能是让人会带来另一种反应?不至于让人去死?”紧接着,许岚秋又追问道。 江平川双手负于身后,他望着外面的景色,幽幽地说,“毒药本就品类繁多。当然,也有些毒药无色无味,叫人很难用简单的方式试出毒素来,还有,像春药,还有壮阳散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就算不得是毒药。若他方才喝了偷加春药的酒,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他还可以到烟花之地去自行解决……” “哼,曹二公子可真是个卑鄙小人!肯定是用了什么招数!我瞧见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就感觉他不是什么善类!”许岚沁义愤填膺道,她从方才开始,就感觉到曹景徽脸色不对劲了。 第四百九十章 许岚秋的计谋 许岚秋眸色暗了暗,勾唇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方才若是喝了曹景徽的那一杯酒,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赵玄璘嘴角上扬,道:“是的,我瞧着曹景辉,神色有些慌乱,多半是有鬼!” 望着这一桌子的好菜,许岚沁按耐不住,她拿起筷子,笑吟吟道:“好了,甭为了不相干之人坏了我们的雅兴,吃菜!吃菜!” 他们都动起筷子,一道品尝这听水酒楼的美食。 再说那个曹景徽,曹景徽走出春风雅间后,却有些神色慌乱,额头冒出几颗豆大的汗水,整个脸红彤彤的宛如烤虾一般,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一旁同行之人赵青竹忙问道:“曹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额头还冒了那么多热汗?” 曹景徽用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压低声音道:“我方才敬酒给赵玄璘的时候,往里面偷放春药了,赵玄璘应该是有所察觉,我只好硬着头皮,喝下那碗酒……” 原本曹丞相和赵玄璘在朝廷上就是两个阵营,两者水火不容,曹景徽不过是想设计一回赵玄璘。听闻赵玄璘和萨雅公主感情不和,若是 能让赵玄璘克制不住,和其他女人闹出点事儿来,萨雅公主得知此事,定能搅得裕亲王府不得安宁。 可惜,他害人不成,反而还害了自己。曹景徽想陷害赵玄璘,反而自食其果,自己喝下那碗加了春药的酒。 “啊?那曹二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另外一位身穿蓝袍的公子,忙问道。这位瘦高的蓝衣公子,便是苏将军的儿子苏长浩。 “还能怎么样!找个烟花之地,先解决一下我的燃眉之急!”曹景徽面红耳赤,他身体一阵发烫,已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他咬牙道:“好你个赵玄璘,本小爷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曹景徽向来不是受人欺负的主儿,素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就算赵玄璘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他也绝不会怕他。曹景徽暗下决心,若是日后有机会,必定要讨回这笔账。 此刻雅间内,赵玄璘浑然不知,正吃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听水酒楼的菜倒是色香味俱全,也难怪价格不菲,比京都的其他地段的酒楼要贵得多。 因刚才发生的风波,江平川便接着说道:“听闻,曹景徽是个草包,还时常欺男霸女,专干那些 坏事,难道就无人敢惩治他吗?” 赵玄璘剑眉微蹙,他冷哼一声道:“曹景徽断然是个草包,可他背后的靠山曹丞相,可是个无人敢冒犯的大人物。” 虽然,京都里有不少看曹景徽不顺眼的人,可依然无人敢去逆鳞。许岚秋若有所思道:“或许,我们可以好好的严惩一下他,让他不敢再作恶多端……” 许岚秋之所以说出这话,是因为先前,曹丞相一直与她作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曹丞相是力挺许玥,可当时,曹丞相又在朝廷中拉党结营,想扳倒她。 赵玄璘幽幽地望了许岚秋一眼,他看得出来,许岚秋对曹丞相似乎仍有怨气,她才会想要严惩一下曹景徽。 “哈哈,好啊。在下也正有此意。”江平川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他又满脸笑容,道:“对了,方才,那曹景徽的目光似乎色眯眯地盯着岚秋姑娘呢!” 闻言,赵玄璘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沉着嗓音,道:“本王也发现这一点!他就是个色胚子!若非今日有本王在,估计他就对秋儿动手了!” 许岚沁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提出质疑:“有吗?我怎么没 发现他有盯着六妹妹看?”她摸了摸下巴,又紧接着说:“不过……六妹妹让他把那碗酒给喝了,他还真的听了六妹妹的话,立马把酒给一饮而尽!” “哼,这说明曹二公子,就是个斯文败类,表面上文质彬彬的,实则是个色魔!”江平川义愤填膺道,他对一些情况,无法容忍,尤其是像曹景徽这般仗势欺人的样子,更是令他看不惯。 许岚秋眸光微闪,她若有所思道:“这样吧……我忽然有个主意,定会让曹景徽受到惩罚!”随即,许岚秋便当着他们的面,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叙述出来。 谁知,赵玄璘听了许岚秋的想法后,脸色大变,他蹙眉道:“不行!这样于你而言,太过危险,若是曹景徽对你动手动脚的,那可如何是好?” 原来,许岚秋的计划是,等到明日,她故意出现在曹景徽的附近,吸引曹景徽的注意力,让曹景徽对她产生兴趣,对她有窥觊,等到曹景徽对她出手时,江平川他们就可以让藏剑山庄的人,挺身而出去暴打曹景徽的狗头。 许岚沁倒是赞同此事,她眉眼间浮现出一丝笑意,笑道:“哈哈,我觉得 此计可行!既然曹景徽是个色中饿鬼,便让他得到教训,让他日后再也不敢欺凌良家妇女!” 江平川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紧接着道:“唔,王爷,您也别太担心岚秋姑娘会受到伤害,她那么聪明,再说了,有我们藏剑山庄的人在,断然不会让岚秋姑娘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赵玄璘对此颇有疑虑,他道:“可若是藏剑山庄去得罪丞相,只怕会使藏剑山庄受到威胁……” 闻言,许岚秋眸光渐深,幽道:“这根本不成问题,若是我们让藏剑山庄的人用黑巾蒙住脸,然后再延伸出一个门派,捏造出来一个正义门派,譬如什么一剪梅、或者是鬼见愁之类的,他们也不会寻到我们藏剑山庄这儿来!” 这其实也是许岚秋还在当太后的时候,便想出来的一个法子,有些时候,针对京都里的一些人,她无法亲自出面,只能派她手底下的暗卫去隐姓埋名,去替天行道。 “妙啊!”江平川对许岚秋竖起大拇指,他附和道:“我也赞成岚秋姑娘这个想法!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平之事,还可以靠这支队伍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铲奸除佞!” 第四百九十一章 神龙帮 这种痴人说梦的想法,赵玄璘以为并无人支持,谁料,竟得到江平川和许岚沁的一致赞成,那么他也只能赞同。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块想个好听点又符合帮派的名称吧!”赵玄璘面色平静道。他此时已是吃饱喝足,再也吃不下了。 许岚秋望着外面的碧海蓝天,又想到要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她便若有所思道“我们便把这支队伍,取名为正义帮!言简意赅!” 许岚沁却嗤之以鼻,道:“依我看,这名字太过俗气,不如,叫神龙帮吧,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他们察觉不到,这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呦,想不到,你这丫头,取名字倒是挺厉害的,那就叫神龙帮!就叫神龙帮!顺口有气势又好听!”江平川这回倒是夸赞了她一番。 赵玄璘和许岚秋不约而同地点头,他们都赞成这个名字。许岚秋对这支正义之师充满期待,而赵玄璘又开口道:“本王也愿意,将本王手中的一些暗卫,归入到这个神龙派,到时候,我们神龙派人手和力量会更加庞大,就不止是你们藏剑山庄的人了!” “好主意!”江平川嘴角微微上扬,他正寻思着,他手中的 生意够多,也挺繁忙的,若是只凭自己的几个人,是不足以成气候的,若是有赵玄璘的人相助,便能更加庞大。 江平川一高兴,他便倒了几杯酒,勾唇道:“不如,我们先痛饮几杯,来庆祝我们神龙帮,新成立的第一日!” 许岚秋轻轻摇头,柔声道,“我跟五姐姐都不胜酒力,不如以茶代酒吧!” 此话一出,赵玄璘意味深长地望了许岚秋一眼,只因为,赵玄璘深知许岚秋的酒量惊人,说她不胜酒力,那可真是相当自谦的一个说法,想必是因为,有外人在场,许岚秋才假装不胜酒力来着。 “可以,只要咱们几个人一条心即可。”赵玄璘脸色依然沉稳,他给许岚秋和许岚沁倒了一杯茶。他们四个人一块碰了杯子后,便一饮而尽。 许岚秋和赵玄璘他们约好了,等过两日,再去找曹景徽的麻烦。等到那时,曹景徽卸下防备,他们便可以把曹景徽教训一顿。 日落西山,许岚秋和赵玄璘他们商议完毕,便回到宁国公府。晚霞布满天际,整个偌大的宁国公府,便沉浸于红霞的霞光之中,美不胜收。 许岚秋刚用完晚膳,而她的丫鬟纤儿便急匆匆 地跑来,纤儿惊慌失色道:“姑娘,大事不妙了!两位姨娘又打起来了!” 闻言,许岚秋有些意外,毕竟许珩纳妾可不少呢,以前闻氏还在世时,许珩还有所顾忌,只敢在外头偷偷地找女人,如今闻氏不在了,许珩只觉得憋屈无比,才放浪形骸,前段时间才新纳了李紫云为妾。 这会儿,许岚秋便挑着眉头,问,“两位姨娘?是指哪两位呢?” 纤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才回道:“当然是李氏和姜氏了。上回李氏要被老爷纳妾,姜氏便立马跳脚!这回,李氏给老爷炖了一碗老鸭牛鞭汤,可谁料,姜氏却假装不小心,撞到了李氏,姜氏被烫伤了,怪罪到李氏身上,而李氏不甘示弱,说姜氏撞翻了一碗辛苦炖出来的汤,她哭哭啼啼地便找老爷理论……” 果然李氏和姜氏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初,李氏被抬为妾室,就有这种隐隐存在的矛盾,矛盾还真的一触即发。 许岚秋眉头紧皱,她仍记得,许珩先前还动过杀机,还派了刺客去暗杀她,而今,她想看看许珩是如何被自己身边的女人搞得焦头烂额的场景。 “纤儿,走,我们过去瞧瞧!”许岚秋 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笑容里还带着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纤儿本来就属于比较好事之人,她当然不会劝阻许岚秋,还笑道:“好啊,姑娘,奴婢也想去瞧瞧热闹呢。” 男人太过花心,总归会有报应,只是,这报应来得太快,让许珩有些招架不住。当许岚秋来到花厅时,便瞧见,花厅内哭哭啼啼,隐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姜如凤拉起自己的衣袖,抽噎道:“老爷,您瞧瞧,我这儿胳膊肘儿,都被那汤给烫红了,怕是会留下印子呢!哎,紫云妹妹也真是心肠歹毒,她肯定故意撞上来的,呜呜……” 李紫云闻言,眸子一红,眼眶瞬间湿润,有泪水在打转,她委屈巴巴道:“如凤姐姐!你可别含血喷人,我李紫云才不是像你这种蛇蝎之妇,心机叵测。要知道,我那是给老爷特意炖的牛鞭汤,壮阳补血的……哎呦,我的一番心血,都被你给毁了!我看呐,你是嫉妒老爷对我比较宠爱,才眼红的吧!” 一个扯住他的右边衣袖,一个则是紧紧地拽住许珩的胳膊肘,两女人都逼着许珩,想让许珩站在她们那一边。花厅里 吵闹声和哭泣声混杂在一起,简直是一片混乱。 “唉!你们是要折腾死我吧!造孽啊……”许珩摇头叹息。 许岚秋见此情景,嘴角微微上扬,忍俊不禁,当她看到许珩这般丑态,便心里头得到一丝慰藉。不过她还是要装出一副善良懂事的乖女儿样子,给他们瞧瞧。 “父亲,你们这边为何如此吵闹?究竟所为何事?”许岚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轻声问了一句。 许珩正被逼得绝境了,正巧有许岚秋赶到,他便跟许岚秋复述一遍关于姜如凤和李紫云到底是发生什么矛盾。许岚秋早就了然于心,只因来之前,她早就从纤儿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实上,是……她撞到我了,还让我手臂受了伤!”姜如凤先发制人,她一双凤眸, 紧紧地盯着李紫云,好像有怒火在眼中烧的很旺似的。 “哎呦,是你故意撞翻的,可不能赖我!”李紫云指着她的鼻子,亦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许岚秋斜睨了一眼姜如凤手臂上的伤,也确实是被热汤给烫到的,皮肤红肿还起泡儿了。世上并无如此凑巧之事,所以,她们二人之间,肯定是有人故意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巧拿钥匙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许岚秋眼眸微转,她勾唇道:“既然,凤姨娘手上有伤,那么就让云姨娘去帮凤姨娘上药。算是赔礼道歉!”随即许岚秋看向李紫云,询问她道:“你可愿意?” 李紫云连忙点头,道:“我勉强答应!”李紫云烫伤了姜如凤,不容抵赖,只要不让她亲口道歉,只是给她上个药,李紫云倒是没什么意见。 “好,那么……凤姨娘既然打破了云姨娘辛苦炖出来的汤,便让凤姨娘为云姨娘做一碗汤!”许岚秋将视线落在姜如凤的身上,又问:“不知凤姨娘可否答应?” 还没等姜如凤回答,李紫云却心中有所顾虑,抢先说道:“哼,她一向看我不爽,指不定会在汤里加什么巴豆之类的,给我使绊子!” 姜如凤一双好看的凤眸瞪着李紫云,愤然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卑鄙吗?我才不会做出这种腌臜之事!” 李紫云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不咸不淡,道:“那样最好!否则,我会再跟老爷告发你!”若是能让一向冷傲的姜如凤为她做一碗汤,也未曾不可,此事若是传出去,府上的下人们也会高看她 一些,不至于在背后瞧不起她。 一下子便搞定两个人,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许珩。许珩喜欢朝三暮四,他就想让他所有的女人,都和睦相处,他好坐享齐人之福。 “你们若是能握手言和,姊妹情深,我也就安心了些……”许珩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又看向许岚秋,笑道:“秋儿,还好你能从中劝和,你可真是爹的好女儿啊。” 许岚秋微微欠身,又道:“能为父亲解决难题,秋儿心中甚是欢喜。”话说到这儿,许岚秋敛了敛眉,勾唇道:“女儿有一事相求,不知父亲能否同意?” 许珩暗道,许岚秋果然不是一般人,她小小年纪,城府非同一般,更加验证她是被许玥所附身。可许珩仍是装作一副和蔼的面色,沉声问道:“秋儿有何请求,尽管开口!若是为父能做到的,为父定会答应!” 许岚秋那双似水的眼眸眨了眨,她缓缓道:“我想要府中清平园后院的后门钥匙。”许岚秋并非无缘无故地要帮许珩解决难题,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今日,她跟赵玄璘他们,刚决定要成立神龙帮,日后,说不定经常要出府去, 跟他们一齐商讨要事。她可不想天天爬墙出府,希望有一把钥匙打开后门。 此话一出,许珩眉头紧蹙,他听得出来,许岚秋是想偷溜出府,这丫头机灵古怪,像极了在世时的许玥。若是她想得到手的东西,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拿到手,那才是许玥真正可怕之处。 “好!为父答应你这么个小小的请求!”许珩只犹豫一会儿,便点头答应。只因,他尝试过让人去暗杀许岚秋,只因怀疑她是被许玥给附身了,可那一次的刺杀竟失败了!许岚秋像是有贵人相助似的,无论有多少困难,都能被她轻易化解。邪了门似的! 饶是许珩有多忌惮许玥的存在,可他仍是打算放弃刺杀她,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给坑害了。 许珩抬眉,看向张管家,便吩咐下去:“张管家,你快拿一把后门的钥匙给秋儿!” “是!老爷!”张管家毕恭毕敬道,他向来是许珩的心腹,只能按照许珩的意思去办。不消片刻,许岚秋便从张管家手中拿到钥匙了。 许岚秋的嘴角微微牵起一抹笑意,欠身道:“多谢父亲!女儿日后出入宁国公府,也能方 便许多……” 姜如凤盯着许岚秋那双眼睛看,她只觉得这个丫头,竟比寻常人要聪慧许多,远不是那些养在深闺,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所能比的。 “若是无事,女儿先行告退!”许岚秋恭声道。 许珩疲倦地揉了揉眉眼,只抬手,道:“好,你退下吧!”他也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也无暇去深究那么多。既然许岚秋想要那把钥匙,他给她便是了。 许岚秋提起衣裙,悄然退出花厅,她的手心里攥紧那把钥匙。走了一小段路,站在许岚秋身边的纤儿,浅笑道:“姑娘,您可真聪明,趁机向老爷拿了后门钥匙,如此一来,我们日后,也省得辛苦爬墙了!” 许岚秋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弧度,笑道:“那可不是。我们也省得折腾。日后出府也方便自在些。” 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儿了,今日,忽然灵感一来,便一箭双雕,解决两位姨娘的矛盾,还顺便替她自个儿争取到东西。 到了第二天。坐在梳妆镜前的许岚秋,将一把桃花木簪,插入自己发髻之中,一旁的纤儿,便笑吟吟道:“姑娘,你可长得真标致,我若是个公子, 我定会对姑娘一见倾心!” 纤儿向来嘴甜,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许岚秋,听到纤儿这一番夸赞她的好话,她的嘴角仍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纤儿,你的嘴真甜。只怕,连老太太的房中所养的八哥,都没你嘴甜……”许岚秋轻轻捏了纤儿小巧精致的鼻子。 “哎,姑娘,您甭再捏我的鼻子!“纤儿弯下腰来,指着自己泛红的鼻子,笑道:”您瞧瞧,奴婢的鼻子都快被您给捏没了!” 许岚秋忍俊不禁,她打趣道:“即便你没了鼻子,你家武大,依然还是对你矢志不渝。痴痴地等你嫁给他……” 纤儿拿起一把梳子,又替许岚秋把如墨的秀发给梳理一下,才道:“奴婢不打算嫁,奴婢想一辈子伺候姑娘!” “额,不嫁可不行,我瞧武大对你可痴情,前几日,不是还送你一双绣花鞋,这男人,对你有多上心,连你脚有几寸都了然于心。”许岚秋淡淡笑道。 纤儿低头,望着自己脚上的那双桃红色绣花鞋,式样虽是古朴,但瞅着,那做工还算精美,上头鞋面上用金丝线绣出来的鸳鸯戏水图案,甚是小巧玲珑,给人喜庆之感。 第四百九十三章 按计划行事 “是啊,武大外表看似五大三粗,可他心思细得很,观察细微,也才得知我的脚掌有多大。”纤儿说到这儿,又眉眼带笑,勾唇道:“可他哪能有裕亲王来得心细啊,裕亲王对您才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您只要受到一点点伤害,王爷便心疼得不行……” 许岚秋抿了抿唇,低头不语,她也知道赵玄璘对她的一片痴心,只是,萨雅公主有喜后,她便对赵玄璘有了几分的不信任,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心底始终对赵玄璘有疙瘩在。 正当许岚秋失神时,外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只见许岚沁迈着步子走进来。她脸上带着好看的微笑,浅笑道,“六妹妹,我听丫鬟说,你昨儿个跟父亲拿了一把后门的钥匙……”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传得很快,许岚秋心道,许岚沁肯定是来找她拿钥匙的。果不出所料,许岚沁又接着道:“好妹妹,你能将那钥匙先借姐姐用用么?” 这会儿,许岚沁倒是跟她姐姐妹妹说得亲密。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问道:“你该不会是要去找江公子吧?” 一语命中,许岚沁也不打算 隐瞒许岚秋,她凑近了些,小声道:“我正想偷溜出去,给江公子送一个香囊。” “香囊?哦?”许岚秋眉头微挑,饶有兴趣地看着许岚沁,许岚沁素来最是懒惰,尤其是对女红,更是懒得动手,竟会为了一个江平川而花费时间和精力。 “嘿嘿,我女红不好,就不拿出来给妹妹看了,生怕妹妹笑话我……”许岚沁略显尴尬道,她的手艺真是拿不出手。那日,许岚沁跟万花楼的李曦月比试,也不过是硬着头皮去比试罢了。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只不过恰好缝了跟江平川生肖有关的图案,才侥幸获胜。 “五姐姐不必如此自谦,不过既然五姐姐不想拿给我看,那便作罢……”许岚秋浅浅笑道,她能理解许岚沁的心情,女儿家的心思,最是隐晦。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让人窥视半分。只敢在心爱之人面前,才表露出来。 “多谢妹妹理解……”许岚沁说着,便伸出一只犹如玉藕般白皙的手臂,勾唇道:“钥匙给我吧!” 许岚秋敛了敛眉,一本正经地比了比手势,认真道:“租用一次,一两银子。” “什么?还要一两银子?”许岚 沁秀眉微蹙,她不解道,“怎么还收起租金了?还这么贵?这价格……我倒不如去爬墙!” 见许岚沁急了,许岚秋便噗嗤一声笑了,她扬唇道:“方才我是跟五姐姐开玩笑罢了。不如,五姐姐下回若是做糕点,送我几个便是……” 许岚秋本来只是想逗她玩玩罢了,她看到许岚沁对江平川这般用心,并非想刁难她,而是想逗弄她一下。 “唔,好。这个好说!”许岚沁爽快地应下。她发现,以往的自己对许岚秋有太多偏见,而她的亲姐姐许岚灵自从入宫后,便很少对她有所关心,如今反而是和许岚秋有比较多的交集。 许岚秋的嘴巴虽是毒了些,可好歹许岚秋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坏心肠。她机智果敢,甚至还有一些见地,是许岚沁所望尘莫及的。这个女人,比起同龄那些闺阁小姐来说,要更厉害些。 “好吧。给!”许岚秋从自己的一个小木匣子里取出一把铁钥匙,递给许岚沁。她又叮嘱道:“你可得好好收着,若是丢了,五姐姐可得赔我!” 许岚沁连忙点头,只应声道:“好,妹妹只管放心,我绝对不会弄丢它。”许岚沁 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许岚秋眸光微闪,她猛地又想起一桩事儿来,便勾唇道:“对了,今夜,可是我们神龙帮第一次惩恶扬善的日子,你可得赶在傍晚之前,把钥匙还我!” “好!对了,神龙帮那么危险,我可不打算参与,到时候,我自会把钥匙归还你,你自个儿跟他们参加……”许岚沁提前跟许岚秋说好了。她可不想为了什么狗屁正义,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再者,她压根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拿了钥匙后,许岚沁便径直走出许岚秋的房间。 是夜,月朗星稀,天上有云在涌动着。 许岚秋便从许岚沁手中拿到那把后门的钥匙,她带着红雪和黄蕊,蹑手蹑脚地从府中的后门走了出来。只因纤儿并不会武功,纤儿亦是主动放弃,只有红雪和黄蕊负责保护许岚秋。 皎洁的月光照在许岚秋的身上,衬得她的脸蛋肤白红润,犹如下凡的仙子般,不可方物。她早上已和赵玄璘他们通过书信,计划好了如何去给曹二公子设下圈套。 夜晚的京都,并不亚于白天京都的热闹,街上依然是有三五成群的人在行走。许岚秋按照 原计划,来到曹景徽最常来的地方,便是京都有名的万花楼。 “姑娘,快看,万花楼好生热闹……”黄蕊指着前方的那个地方,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还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招揽客人。 那些艳丽的姑娘身上穿的衣裳极其薄,她们时不时对路人抛出媚眼,一副妩媚风情的样子,叫人垂涎三尺。 “唔,我们先按兵不动,在这里守着。”许岚秋停下脚步,并未上前。她的目的是打算在此守株待兔,想看看,曹景徽会不会从万花楼走出来。 根据江平川给出的情报,曹景徽通常是在这个时候,从万花楼消遣完,从大门走出来。不知今夜,会不会突生变动。 而四周早就有江平川和赵玄璘设下的陷阱,是有几个身手高强的暗卫在暗中保护许岚秋。 没过多久,许岚秋猛地发现,眼前的视野中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曹景徽,他身边还有几个纨绔子弟,他们一行人明显是喝高了,走路摇摇晃晃,而他们的脸色也是红得跟煮熟的大闸蟹似的,无比通红。 这会儿,许岚秋故意往曹景徽的方向走过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 暴打一顿 喝得酩酊大醉的曹景徽,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边的几位富家公子哥,对他说话。有身穿青衫的男子,对曹景徽低声道:“曹二公子,我家母老虎要催我回去了,我得走了……” 另外一瘦高个的男子,亦是开口道:“还有我,我肚子不舒服,急着上茅房,咱们还是在这儿散了吧!” “嗝儿!”曹景徽打了个饱嗝儿,酒味从胃里涌到他的鼻腔,他对他们几个摆了摆手,道:“好好好,那就散了,明儿我们再醉他个不醉不归!” 慢慢的,那些公子哥都散了,仅剩下几个仆人,跟在曹景徽的身边。曹景徽走路颤巍巍的,身边有两人扶着他。 而彼时,许岚秋脚步匆匆,故意走在他的前面。醉醺醺的曹景徽,睁开惺忪的眼,瞧见走在他前面的人,好像正是许岚秋。许岚秋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曹景徽一眼。 霎时,曹景徽怔住了,眼前的女子那清冷的眉眼宛如一朵绽放的昙花似的,倾城的美貌,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般明媚动人。 偏偏许岚秋还对他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这一刻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而普 通的辞藻已经难以形容他所看到的艳色,曹景徽被这美人儿给弄得春心荡漾…… 曹景徽只记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位姑娘,他揉了揉眼睛,痴痴问道:“这位小美人,我们是在哪儿见过啊?嘿嘿!” 许岚秋闻言脚步又顿了顿,纤长而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柔声道:“我们是在醉香楼见过面的,曹二公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曹景徽想起来,自己今日还在醉香楼里和几个狐朋狗友一块吃饭。只可惜,他并未注意到这个女子。不过曹景徽仍是笑道:“哈哈,我俩还真是有缘!”曹景徽直勾勾地盯着许岚秋那红唇看,又笑嘻嘻道:“敢问姑娘芳名?” “回曹二公子的话,我叫秋儿……”许岚秋轻声回道,她也没说得太清楚,只随口这么一说。 一双好看的凤眸盯着曹景徽看,像是给他在暗送秋波。 曹景徽早就被许岚秋的美色所迷惑,魂儿都被她给勾走了,他咽了咽口水,鼻间似乎还能闻到许岚秋身上那淡淡的幽香,他更是心猿意马,色眯眯道:“小美人儿,你跟我回府吧,我定会好好待你!” 说罢 ,曹景徽向许岚秋伸出手来。许岚秋瞪大眼睛,她皱眉道:“曹二公子,你要做什么?”许岚秋向后倒退几步,成功避开曹景徽的手。 曹景徽扑了个空,他恼羞成怒,手掌握成个拳头。曹景徽向来蛮横无理,只要他想得到的女人,都必须想方设法的得到手。 随即,曹景惠转过头去,对着手底下的人喊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曹景徽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人不敢不从,立马朝着许岚秋围了上来。许岚秋面色大惊,她惊呼道:“来人,快来人,救命!” 此时,黄蕊和红雪挡在许岚秋的前面,而曹景徽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怕光凭黄蕊和红雪很难对付他们。 这会儿从屋顶上,落下几道黑衣人,他们朝着曹景徽方向飞身而去,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上提着一个大麻袋,套住了曹景徽的身体。 “啊,你们这群贼人,打算做什么?”麻袋里传出曹景徽含糊不清的声音,他奋力地挣扎着,可黑衣人却好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抡起拳头就往他头上打了下来。可曹景徽手下的人,都在忙着应对其他黑衣 人,根本无暇来救他。 “别打脸啊,快放过我吧!”曹景徽大声呼救,可拳头仍是狠狠地朝他脸上砸了过去,麻袋里传出曹景徽的阵阵惨叫声。 许岚秋望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叫好,那曹景徽作恶多端,残害许多京都的少女,还欺负那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只不过是在替天行道罢了。 “住手,快住手,呜呜……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麻袋里的曹景徽哭得呼天抢地。 登时,一名蒙面人朝着许岚秋使了个眼色,道:“快走……”许岚秋听到熟悉的喊声心头微暖,她心领神会,听得出来跟她说话的人,便是江平川。旋即,许岚秋便跟着他们一伙人逃之夭夭。 曹景徽见四周静悄悄的,便拿下了麻袋,他全身都被人打过了,原本肥腻的脸庞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曹景徽身边的狗腿子李二,忙跑过来,扶起瘫软在地上的曹景徽。李二关心道:“怎么样?二公子,您还好吗?” “好个屁啊好,你没看到我浑身是伤吗?”曹景徽憋了一肚子的火,叫嚣道:“你们都是饭桶吗?还不快派人给我追上他们! ” 李二支支吾吾道:“二公子,您难道没看到兄弟们都躺在地上叫苦连天吗?他们也都浑身是伤!” 曹景徽愣了一下,盯着李二那张黝黑的脸颊,不解道:“那你怎么毫发无损?你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 “嘿嘿,我刚刚躲在了一个废弃的簸箕后面,乌漆嘛黑的,他们没注意到小的……”李二抓了抓后脑勺,才倒出实情。 闻言,曹景徽更是气炸了,他猛地往李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恶狠狠道:“你个废物,居然还敢躲起来,不救我!我打死你!” “哎呦!痛!”李二被踹到地上,他正欲起身,却忽然发现地上竟有一张纸,上面好像放了什么图,他好奇地拿起那张纸,只见上面画着一条盘旋的巨龙,赫然地写着‘神龙帮’这三个大字! 李二慌忙把那张纸送到曹景徽的手上,哆嗦道:“二公子,您看,地上有这么一张纸,好像是方才的那帮人所留下的!” 曹景徽打开来,借着月光看清楚上面的图和字,他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神龙帮!日后,我一定会将你们给抓到,给你们狠狠地教训一顿!” 第四百九十五章 心碎 说罢,曹景徽把那张纸给揉成一团,用力地捏在手里。他发誓,一定要让这帮人,不得好死!敢得罪他,那帮人多半是不想活了! 此时,许岚秋跟着那帮黑衣人,来到一处幽静的树林子里。许岚秋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以前,她要么是养在深闺里,要么就是苦守住深宫内苑,还未像今日这般行侠仗义过。 蓦地,江平川一把扯下自己的黑巾,他气喘吁吁,对着许岚秋开口道:“怎么样?惩治恶人的滋味如何?” 许岚秋双颊还泛着红晕,连连点头道:“好,这滋味真不错!今日之事算是让我体验一把当女侠……真是酣畅淋漓!” 这会儿,赵玄璘亦是扯落自己脸上的面巾,他面色有些阴沉,剑眉紧皱道:“那个曹景徽,方才到底有没有摸到你?” 夜晚太黑,赵玄璘也没看仔细,只怕许岚秋会遭到曹景徽的咸猪手偷袭。他甚至开始后悔,好端端的,为何要弄个神龙帮…… “我无碍,他伸出手的时候,我立马躲开。”许岚秋笑了笑,她眼中闪着熠熠的光,继续道:“若是经过这回教训,曹景徽应该会收敛许多。以免 那些良家妇女再免遭其害。” 江平川冷哼一声,道:“像他那种人,不像是会改过自信的人,依我看,最根本的便是铲除曹丞相,他一旦没了靠山,看他如何嚣张……” 赵玄璘目光幽深,他并非没有想过要扳倒曹丞相,赵玄璘皱眉道:“只可惜,曹丞相此人狡猾得很,并非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许岚秋面露疲倦之色,而细心的赵玄璘便察觉到许岚秋是犯困了,他将目光看向许岚秋,关切道:“你既然乏累,咱们还是快些散了。改日再议!” 此话一出,江平川嘴角弯弯,调侃道:“裕亲王果然对许姑娘相当了解,连她一个微妙的表情,你都能猜出一二来!” 许岚秋心中一暖,也只有赵玄璘才是能看出她累不累,她淡淡一笑,“他不会跟我认识得久些罢了,再加之,他本来就心思缜密……” 夜色渐深,他们几个人各自回府。赵玄璘回到裕亲王府,却瞧见书房门口,伫立着一道纤细而曼妙的身影。赵玄璘的目光阴沉下来,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正是萨雅公主,偏偏她就站在他的眼前。 “呦,王爷,您这是去哪儿 了?”萨雅公主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凑近了些,在他一身玄色衣裳上仔细嗅了嗅。她来自于大番国,向来对各种香料极为敏感。一下子便闻出来是许岚秋所用的香囊的味道。 “你居然又去见她!”萨雅公主的面色瞬间变了,她指着他的鼻子,红了眼愤怒道:“我有孕在身,你不是关心我和孩子,而是去见那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赵玄璘冷笑一声道:“关心你和孩子?你腹中的骨肉是跟何人所怀,我尚未可知!我为何要关心你跟孩子?!” 他忽然出手,擒住萨雅公主纤细的手腕,冷声道:“还有,她与我而言,并非是毫不相干的女子!她是我赵玄璘一生一世都想用心去守护的女人!若非是你,本王早就娶她为王妃!岂容你在此胡搅蛮缠!” 语毕,赵玄璘恶狠狠地甩开她的手,萨雅公祖的手腕一阵吃疼,是被他给抓疼了的。萨雅公主的心底又冷了几分,饶是她真的跟别人有了骨肉,那也是她无奈之举,可赵玄璘完全不肯接受她。她的心已是被弄得千疮百孔了。 “赵玄璘,你越是对我无情,我就越是对 你无义!只要我在王府的一日,你便休想去娶许岚秋!”萨雅公主红着眼眶道。 她一番真心付出,却换来了心碎。萨雅公主只觉得万般不甘心,为何她对他这般用情,却得不到他的回应,反而被他给看轻了! 赵玄璘懒得搭理她,径直走到书房内,他毅然决然地关上书房的房门,将萨雅公主给阻隔在外头,夜色冷清,只有萨雅公主面对这一扇紧闭的房门。 萨雅公主咬紧了下唇,她告诉自己,不许再掉眼泪,她深爱着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却是这般冷酷无情,她要报复他,她要让他不好过。她这一世,也只深爱他一人,只是这份爱里,还带着沉重的恨意…… 又过了几日,天气晴朗,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宁国公府的瓦砾上,增添一种祥和的氛围。宁国公府内,鲜花争奇斗艳,彩蝶飞舞,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一片繁美景色。 许岚秋用手拢了拢发髻,今日纤儿替她梳了个凌云髻,搭配一身红石榴色的衣裳,衬得她清丽非凡,宛如林间的仙子一般,美丽动人。 “姑娘,咱们今日,可是要去听水楼?”纤儿好奇问道。 她昨夜眼皮一直打架,在打盹儿,迷迷糊糊中,才听见许岚秋在跟她讲话,隐约只记得要去听水楼这桩事。 “唔,先去给老太太问安,再去听水楼……”许岚秋淡淡道,她伸出手去,从一个宝匣子里取出来一根玉簪子,随手插入发髻中。 “好,那咱们便先去老夫人那儿!”纤儿应声道。 主仆二人穿过长长的青石子路,来到慈安堂,不料,慈安堂内,却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许岚秋驻足一听,竟是安乐侯之子沈霄!不过,先前老太太也说过,安乐侯的母亲跟柳氏亲如姊妹,而沈霄来探望柳氏也是情理之中的。 如此思忖着,许岚秋便迈进屋内。沈霄一见到许岚秋后,他的双眼瞬间亮了,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便对许岚秋勾唇道:“六姑娘,你来了……” 听着沈霄的口吻,好像在老太太的屋内守株待兔很久似的。许岚秋微微一笑,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笑道:“是啊,沈公子今日好雅兴,竟来我们宁国公府。” 沈霄对她温和地笑了,沉声:“是啊,我想来看看老太君,看她身子骨还很硬朗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沈霄到访 柳氏眉开眼笑,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她道:“如今正是初春时节,百花盛开,风和日丽。不如,六丫头,你便陪沈公子,到清缘山走走,听说那边的月老庙很灵验,你去那,踏足散心……” 月老庙?还得陪着沈霄一道去,这不是摆明了,要将她硬塞给沈霄的意思吗?许岚秋识破柳氏的想法,只因为宁国公府如今没落了,摇摇欲坠,还不如抱紧安乐侯这棵大树,即便皇上要铲除勋贵,还不会动到安乐侯的身上。 若是将许岚秋嫁入沈府,百利而无一害。许岚秋只好淡淡一笑,道:“秋儿嫌累,光是去京都街上走两步,秋儿都觉得累,更何况是清缘山……” 回绝的话说得够明显的了,可偏偏柳氏并不肯轻易放过她,而是凝眉道,“可沈公子都特意跑过来,你好歹答应了吧!” 柳氏好说好歹,许岚秋见沈霄又是伸长了脖子,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好像就等她一句话。 “要我去清缘山也并非不可。可我毕竟是个女儿家,若是单独赴约,岂不是坏了名声,好歹要让白叶跟我们一块去!”许岚秋把话说得顺理成章,她犹记得,白 叶对沈霄,有几分意思。若是能拉上她,让白叶多些时间跟沈霄相处,正好可以成人之美。 大魏虽然民风淳朴,可还未到那种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地步,对待嫁的姑娘还未如此苛刻。可总归还是不能太过招摇,以免落人话柄。 而此刻,沈霄心中思量一番,才松口道:“好,那边带上白叶姑娘……”沈霄心道,只要能让许岚秋跟他一块踏青,这都算不上什么事儿。 “秋儿,来,给祖母这边揉一揉,祖母这肩膀有些酸……”柳氏用手随便锤了自己的肩膀几下,可总归是随便几下,并非真的铆足力气。 许岚秋按着柳氏的要求,站在柳氏身后,给柳氏按摩起来。沈霄见状,嘴角更是微微扬起,道:“岚秋姑娘,可真是有孝心。我可听说岚秋姑娘最会哄老太太开心,还会逗乐老太太……” “过奖过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许岚秋只淡淡道,她并没有多大的情感拨动,只因她知道沈霄是故意拍她的马屁。 可在许岚秋的眼底,沈霄和她差距太多,她只当沈霄是一个晚辈。一个晚辈也想要来追求她。她只想亲手将这根红线给剪短。 “敢问何时去清缘山呢?”许岚秋秀眉一挑,忙问道。她也好去通知白叶,多些人也多些热闹,也能化解彼此的尴尬。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如何?”沈霄问道,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的急切之意。虽说,沈霄和许岚秋的年龄相仿,可沈霄却是展露出青涩的一面。 “好……”许岚秋微微点头,她听闻,月老庙很是灵验,她忽然有了些心思,想求求看,她跟赵玄璘是否有缘无份,为何他们二人,无法顺利走到一起? 柳氏抬眼,笑眯眯道:“这就对了!你们二人,可得一路相互照应。虽说清缘山还未出现什么土匪贼人,可总归还是要当心心。” 沈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他道:“老太君,您就跟我祖母一般,和蔼可亲,关怀备至。” 柳氏眉开眼笑,直夸道:“沈霄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还懂得说些好听话来夸赞我,我这心里头甜滋滋的……” 许岚秋心中暗自好笑,许多人都被柳氏所装出来的善良所蒙蔽,只有她十分清楚,柳氏是多么恶毒凶狠之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妇。 沈霄站了起来,对着柳氏恭声道:“老太君,您好 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 柳氏点头,便对身边的许岚秋说道,“六丫头,你去送送沈公子!”柳氏无时无刻,想让许岚秋多跟沈霄多些接触。 既然老太君都发话了,许岚秋断然不敢拒绝,她便对沈霄,勾唇道:“沈公子,走……” 沈霄走在许岚秋的身后,他发现许岚秋身上竟有一种冷漠的气氛,可越是冷漠,他就越是心动。从小到大,只要他沈霄想得到的东西,沈霄便要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其要到手。 穿过青石子路,许岚秋又带着沈霄,迂回地走了好大一圈,才到大门口。沈霄却对许岚秋依依不舍道:“岚秋姑娘,我真想一直看着你……” “咳咳,你还是先走吧!”许岚秋小声道。她可不想让府上的其他仆人看到他们两人这般亲昵。 “好,我走了,改日再会!”沈霄说完,便大步走出宁国公府的大门。 许岚秋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心底嘀咕道,沈霄会不会给她布下什么陷阱之类的。不过一切皆是尚未可知。 而许岚秋待沈霄走后,立马回去清平园。她让丫鬟研了墨水,许岚挽起袖子,亲手写了 一副帖子,让自己信任的一名丫鬟黄蕊将此帖子送去给白叶,就说,那工部员外郎沈霄,约她们一块游玩…… 许岚秋蓦地想起之前,白叶对沈霄,还有一段感情在。白叶若是能嫁入沈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霄对白叶并无此意。可人世间的感情之事,最是难懂。许岚秋希望,顺其自然,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说不定就发生了。 “姑娘,咱们还是快走吧,他们应该在听水楼等候咱们呢!”纤儿见许岚秋一副失神的样子,便忍不住提醒道。 许岚秋回过神来,她还记得自己跟江平川约好,今日是听水楼重新开张的日子,他们花钱买下听水楼。这一日,她早和江平川合伙,必会盘下听水楼,而后,她也可以有银子挣了。当然,除了一部分是她的一些私房钱,赵玄璘倒是出了不少银子。 许岚秋暗下决心,日后若是有银子,便绝不会亏待赵玄璘。赵玄璘只是一笑置之,他笑道:“秋儿,你别这般紧张。我说过,我的银两就是你的银两……” 赵玄璘对她是出于真心的对她好,他是想跟她携手天涯,共度余生的男人。 第四百九十七章 买下听水楼 听水楼迎来送客,客人络绎不绝。许岚秋头上佩戴着帷帽,走进了听水楼里。这儿聚集了许多江湖侠客,也有不少官家子弟。许岚秋带着纤儿和红雪,向三楼走去。 江平川行事作风果然犀利爽快,一下子便把听水楼给盘下。谁不爱财,江平川给得起那原主人开出来的价格。这听水楼的主人也豪爽,立马就拿了银子,把这听水楼交给了江平川。 这会儿,江平川正坐在三楼的春雨雅间里,翘着二郎腿,喝着顶级的铁观音。 江平川身边还坐着赵玄璘,赵玄璘本不该出现在此,但过几日便是皇商的竞选了,江平川特意邀请赵玄璘来此商量要事。有了皇商的头衔,便也有了一层保障也显得有气派些。这皇商,本是先前就有的,然而先帝怕皇商会跟官僚勾结,才取消了皇商的设立。如今,赵覆之在位,他又将皇商给重新排上。想在过五日进行推选,决定封官授爵。 许岚秋走到楼上,一眼便见到赵玄璘和江平川。江平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朝她招手道:“岚秋姑娘,快过来!” 闻言,许岚秋笑了笑,她朝着江平川和赵玄璘他们走了过去,她摘下帷帽,信 手将窗扇推开,让风吹了进来。 “江公子,你的办事速度可真够快,这听水楼只隔了一日,便易了主。”许岚秋浅笑盈盈道,她还是挺佩服江平川,办事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嘿嘿,我办事你放心!”江平川笑意更浓,他勾唇道:“岚秋姑娘,你想如何招揽顾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虽说这听水楼地段好,可真正能出得起钱包下雅间的,委实太少了些,一楼的客人爆满,二楼的生意差强人意,三楼却是寥寥无几,只有晚上才稍微有点人气。 “二楼和三楼的生意是差了些。”许岚秋薄唇微抿,她沉思半响,才道:“我听说你们锦云城有一种特产,叫酸辣木瓜,爽口好吃。若是能把锦云城的酸辣木瓜运到京都。打比方,累积到店消费满一百两银子就送一瓶酸辣木瓜……” 江平川若有所思道:“依我看,岚秋姑娘的建议可行!况且我们锦云城不光是有酸辣木瓜,还有美人儿,肤白貌美,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若是来这儿,肯定也能招揽客源!” 赵玄璘眸光闪了闪,他又道,“本王观察过这听水楼的菜单,虽说好吃,却毫无特色可言。既 然此楼为听水楼,那么,应该跟‘水’字有所沾边。本王在游历我大魏国山河时,曾在路过白野城时,尝过那边的醉鹅,酒香四溢,鹅肉肥而不腻,叫人口中留香,难以忘怀……”赵玄璘目光沉了沉,像是在回味那醉鹅肉的美味。 “醉鹅、醉鹅、醉鹅……听水楼!”许岚秋反复念了几遍,觉得醉鹅这道菜很适合听水楼的风格,她拍案叫绝:“好,醉鹅的确可以作为咱们听水楼的招牌菜!至于那做醉鹅的厨师,还得劳烦江公子,让人到白野城去请那边的师傅过来!” 江平川拍着胸脯,承诺道:“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江平川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有钱能使鬼推磨,江平川什么都缺,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了。而他多半的财富,都是钱滚钱,钱生钱,才能有如今这一番作为。 这时候,许岚秋又将视线落在江平川的身上,她问道:“对了,听闻这回小皇帝……咳咳咳……”她差点说漏嘴,又把赵覆之称做‘小皇帝’了。 许岚秋忙改口道:“听闻这回皇上想封几个皇商,不知你们藏剑山庄,能否挤进皇商的名列呢?” 江平川皱眉,他眸光幽 道:“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虽说藏剑山庄在锦云城的名号和口碑是响当当,可京都不少贵胄是跟曹丞相有关联的,我们藏剑山庄和曹丞相并无往来,也并不想和曹丞相攀上关系……” 朝廷大部分人都是跟曹丞相一片的,若是举荐皇商,多半人会举荐跟曹丞相有关的商贾,根本不会提及他们藏剑山庄。许岚秋明白江平川所担心之事,她对赵玄璘开口道:“王爷,您能否向皇上推举藏剑山庄?” 赵玄璘微微一笑,道:“你们为何一个个都这么愁眉苦脸的?藏剑山庄不是也有向朝廷提供粮草和战马吗?皇上自会考量……” 说起赵覆之,若是放在以前,许岚秋会十分明白赵覆之的性情,也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可如今赵覆之登上皇位,许多举措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赵覆之这个小皇帝,很有自己的计划和谋虑,绝非她所能磋磨得了的。 “岚沁姑娘……您不能进去!”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那是江凌月拦住了许岚沁。江平川眼皮抬了抬,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江平川瞧见一身海棠红色衣裳的许岚沁就站在他面前,明媚的双眼正对 上他深邃的眼眸。许岚沁又探了探,她看到雅间内不只有江平川,还有赵玄璘和许岚秋在。 “诶,你们都在这儿呢!我就说嘛!”许岚沁笑吟吟道,她回过头去,瞟了江凌月一眼,没好气道:“江凌月,你居然还不肯让我进来,我六妹妹都在这儿,难道我还不能来了吗?” 江凌月很是为难,毕竟江平川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闯入这个雅间。而一旁的江平川忙说道:“是我吩咐凌月,任何人都不能闯入……” “好吧。不过,我带了糕点,想让你们尝尝……”许岚沁给身边的丫鬟紫莹使了个眼色,紫莹便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盒,跟在许岚沁的后头,走进雅间内。 面对不请自来的许岚沁,就连江平川亦是没有办法,他抬眉道:“你该不会又做了绿豆糕吧?”他只知道许岚沁最擅长的糕点便是绿豆糕。 许岚沁摇头,一脸认真道:“这回是带了红枣糕,是我找府中的王嬷嬷学的,你们快来尝尝看!” 说罢,紫莹便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碟糕点,上面是枣红色的糕点,小巧玲珑,每个糕点上面还放了一小颗儿的红枣,鲜红欲滴,让人顿时有了食欲。 第四百九十八章 红枣糕 许岚秋和江平川都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起来。许岚秋细嚼慢咽,她发现这糕点绵软酥口,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红枣香和……玫瑰花的香味! “嘿嘿,怎么样?好吃吧?”许岚沁侧头问道,她顺手拿起其中一块糕点,轻咬一口道:“要知道我可是不止加了红枣,还特意让人采摘了最新鲜的玫瑰花瓣,这两者恰如其分,结合在一起,就变成这般好吃的糕点……” 许岚秋连连点头,道:“唔,这回的红枣糕令人回味无穷,比起绿豆糕更胜一筹。”话音刚落,连素来不喜呷甜食的赵玄璘,也忍不住拿起一块红枣糕,送到嘴边,轻咬一口。 他慢慢地品尝,微沉的表情竟有了一丝的喜色,赵玄璘惊喜万分道:“这糕点确实用心了,红枣和玫瑰的清香,融合在一起,给味蕾带来非一般的感受……” 江平川笑意更浓,他对许岚沁说道:“不如,就让你这道红枣糕,列入我们听水楼的招牌糕点,你意下如何?” 许岚沁摸着下巴道:“你们若是想在听水楼推广这道糕点,未尝不可,不过,江公子可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闻言,江平川的心咯噔一下,他狐疑道:“莫非岚沁姑娘想让我迎娶你入我们江府?” “哈 哈……”许岚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眨了眨眼睛,将目光看向江平川,对他勾唇道:“难道,我就这么肤浅吗?我想,你江公子应该也不会为了一个红枣糕的配方去娶我吧?” “哼,谁不知道你又会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了!”江平川沉声道。先前,他可是和她游湖泛舟了一回。 许岚沁那双灵动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她笑道:“我想让你陪我去月老庙祈福!” “月老庙?去那地方作甚?”江平川听了,下巴差点掉下来,他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去求月老保佑你嫁入江府吧?” “差不多……怎么样?肯不肯?”许岚沁说着,还拿起一块红枣糕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以此作为条件。 江平川犹豫不决,只因,若是同许岚沁同行,不就给了许岚沁机会了?而他一心还想扑在事业上,若是让许岚沁产生误会,那会给她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真的想迎娶她…… 许岚秋望着他们,想起之前柳氏跟她说过的,让她陪着沈霄去月老庙。她即便不想去,也得去。随即,许岚秋便说道:“我恰好过明日也要去月老庙,不如你们同我随?” 闻言,江平川才稍微安心,他勾唇道:“好啊,那便一同前行。不过……在下冒昧 地问一句,岚秋姑娘又是跟何人通往?” 许岚秋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是朝中清贵书香世家之女白叶。还有另一位是同安乐侯的小儿子沈霄。” 听到白叶,赵玄璘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他听到‘沈霄’二字,顿时有了危机感。先前,赵玄璘听许岚秋说过,那沈霄是工部员外郎,沈霄对她一见倾心,有想娶她入沈府的意思。 “既然如此,本王明日也一同前往。”赵玄璘脱口而出,他才不放心让许岚秋跟别人一同到月老庙去祈福。 “咳咳咳,裕亲王不是个大忙人吗?怎么还要跟我们一起凑热闹呢?”许岚沁费解道,她又将视线看向许岚秋,又补充道:“哦……我明白了,裕亲王是对我家六妹妹有兴趣,想跟我六妹妹如影随形!” 许岚秋原本浑然不介意,听被许岚沁这么一说,她的心竟然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上涨的通红,像是要红得滴出血来。 “唔,本王对你六妹妹,那是爱慕有加……”赵玄璘也不卖关子,这回是亲口承认了,他一边还用炙热的眼神望着许岚秋。只要许岚秋肯点头,他早就迎娶许岚秋进入王府。只可惜有萨雅公主从中作梗,他才不能如愿以偿。 “诶,裕亲王还真是深情,若是 我心仪之人也能这般坦然承认,那该有多好。”许岚沁感叹道。只因,她猜测江平川是心属于她的,奈何江平川这人心气傲得很,不肯承认心中对她的爱意。 许岚秋见状,但却话锋一转,勾唇道:“好了,我们既然选择要这款红枣糕,那么就如此说定了。还要劳烦五姐姐将食谱写下来。” 许岚沁连连点头,浅笑道:“好说,好说!” 敲定要事后,许岚秋心底总算是放松下来,彼时,她双眼望着窗外的景色,那湖面有三两只白鹅在自由自在地游在水面,好不惬意,波光粼粼,两岸又有婆娑的柳树。 赵玄璘见她表情有些恍惚,便问道:“秋儿,要不,本王陪你单独到湖边走走?”他想跟她一同游赏湖景。 可许岚秋却轻轻摇头道:“不了,你我二人孤男寡女,不适合单独赏湖……”她考虑的是,赵玄璘府中还有一位与孕在身的王妃,若是此事传入王妃的耳朵里,只怕并不是那么好过。 “好吧,那就此作罢。”赵玄璘瞧见她眉眼间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他也不好去勉强她,只好熄灭了自己心中的热情。 许岚秋站起来,走出雅间。而赵玄璘却久久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气,“对不起,秋儿 ,我未能履行一世一双人的约定,让你失望了。” 赵玄璘心中知晓,许岚秋肯定是介怀于此事,自从他娶了萨雅公主后,他们两人的感情便像是有了隔阂。像是要把他拒之千里,不像以前,他们二人经常书信往来,经常见面。而今,书信往来少了许多,而且,许岚秋每每跟他相处,所谈及的话题也都是十分正经…… 此时,许岚秋从听水楼走出来,而一旁的纤儿,费解道:“奇怪,您明明喜欢王爷。为何王爷提出要同您一同去湖边走走,您却不肯答应呢?” 这正是纤儿所不明白的地方,两人既然是相爱,又何必计较他人是如何看待这份感情的。 许岚秋抬眸,淡淡道:“那是因为,我顾及的是裕亲王的名声。再者,若他娶的是寻常人那也就罢了。可他娶的是邻邦的结盟国主的女儿。萨里国主将她视若珍宝。我怎么能跟裕亲王有所暧昧?” 她是混迹过皇宫的,也深谙其中的门道。即便表面看似平静,也无法保证真的风平浪静。若是她真的跟赵玄璘毫无顾虑的在一起,只怕萨雅公主会眼红,指不定还会因爱成恨,向萨里国主禀明此事。 到那时,可并非是普通的儿女私情,而是关乎到大魏国未来安全的问题。 第四百九十九章 身手了得 翌日,清晨,出行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许岚秋身穿一袭紫荆花色的衣裳,从府内走出来,她身边跟着纤儿和红雪、黄蕊三位丫鬟。 许岚秋抬头,一眼便看到沈霄骑在马上等候多时,只不过,沈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有疑惑的许岚秋忍不住问道,“沈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若是身体抱恙,咱们可以不必出行……” 沈霄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那是许岚沁所坐的马车。原本沈霄想着只和许岚秋两人单独赴约,可如今不只是多了白叶,还多了许岚沁。一路上多有不妥,他处心积虑地想讨好许岚秋,却不料,总有人干预其中。 沈霄扯了扯嘴角,尴尬道:“在下只是有些头疼,现在好多了,并无大碍,还是可以出行的。” 从沈霄的表情中,许岚秋才算读懂了其中的深意,想必是一同前往月老庙的人太多所致。他对她的爱意溢于言表,如今,多了这些人,沈霄心底肯定不是滋味。 许岚秋并未再说什么,而是径直上了马车。旁边马车内的许岚沁,掀开帘子,不耐烦道:“人都到齐 了吧?怎么还不出发呢?” 沈霄抬头望去,看着那条宽敞的大道,沉声回道:“再等等吧,还有白姑娘未到!” 语毕,那边果然有马车缓缓驶来,是白叶所乘坐的马车。彼时,白叶揭开海棠色的马车帘子,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许岚沁打了个哈欠,困倦道:“白姑娘肯定是盛装打扮才来的吧?我能理解,能理解……” 许岚沁本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白叶涨红了脸蛋,白叶此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沈霄而来的,被许岚沁说中心事后,白叶脸颊通红,她羞涩地低下头,生怕叫人拆穿她的心思。 许岚秋也看出来了,白叶的眼神里有种女儿家的娇羞之色,看来,白叶是真的心系沈霄。若她现在是许玥的身份,断然不会去理会这种儿女情长的琐事,可而今,她是许岚秋,她忽然也想促成人家的姻缘。 “出发……”沈霄大喊一声,也算是给白叶缓解尴尬的气氛。一时间,队伍才算启程了。 当他们来到山脚下时,许岚秋瞧见赵玄璘和江平川正骑在马背上,在此等候多时。许岚秋的目光恰好跟赵玄璘 的视线在同一时间相汇,她似乎能从对方深邃的眼眸里,看出暗藏的深情。 此刻,恪守礼节的许岚秋给赵玄璘施了一礼,道:“小女见过裕亲王……”见许岚秋给赵玄璘行礼请安,许岚沁和白叶、沈霄也躬身行礼。 赵玄璘抬手,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的亮光,沉声道:“免礼!”即便是面若冰霜,依旧挡不住他的绝世容颜。 然而沈霄的脸色却是黑沉下来,因为他也见过裕亲王,也听过裕亲王钟情于许家六姑娘之事。 许岚秋见沈霄好像面色难看,她为了缓解气氛,便勾唇道:“今日天气不错,能选在今日出行,算是来对了……” 许岚沁嘴角上扬,喜上眉梢,勾唇道:“江公子果然没有失信与我,还在这儿等着我!” 闻言,江平川笑道:“哈哈哈,那倒也是,我何曾失信于人,商人最讲求的便是‘信用’二字!我既然答应岚沁姑娘了,自然会在此等候。” 尽管沈霄对裕亲王心存忌惮,可沈霄依然得顾虑到面子问题,也中规中矩地作揖道,“既然在此与二位相遇,那便一同前行吧!” 一路上,许岚沁兴奋不已, 叽叽喳喳地跟江平川说个没完。气氛倒是活络了许多。许岚沁指着那边的鸟儿,跟江平川打赌道:“江公子,您不是箭法了得吗?不如您用石头将鸟儿给打落下来,如何?” 江平川抬了抬眼,看到林子里果然有不少鸟雀在树枝间飞来飞去。他勾起唇,道:“好啊,看我的厉害!” 说罢,江平川便脚尖点地,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只听见‘咻’的一声,那手中的石头便飞快地飞射出去。一眨眼的功夫,那只可怜的棕色雀鸟,就被江平川所抛出的石头给击中,掉落在地。 如此好的身手,饶是一路上沉默寡言的白叶,也不禁拍手叫绝:“天啊,江公子武艺超凡,实在是令人佩服!” 沈霄觉得江平川是在显摆自己的武功,在这些姑娘家面前展露锋芒,他不悦道,“哼,雕虫小技罢了。况且,鸟儿本是无辜,生活在这片林子里,自由自在的。无缘无故地被人给打死了……” 这话里酸溜溜的,叫人听了不舒服。江平川本是爽快之人,听到这话,更是心生怒气,调谑道:“哼,某些人啊,是技不如 人吧,才说话酸溜溜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你!”沈霄恼羞成怒,他怒瞪双眼,道:“谁说我技不如人?你有本事跟我比试比试?” 沈霄会武功吗?许岚秋还不知道沈霄有这个本事,见他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许岚秋还以为沈霄只会舞文弄墨。不过,许岚秋还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二位都是我的朋友,还望二位互相包涵!再者,自古以来,狩猎也是贵族阶层的一种风尚,沈公子不必太过计较……” 有了许岚秋这句话,沈霄只好乖乖地闭上嘴,他望着前面的山路,他来过月老庙,自然知道,前方马上就要到月老庙了。 “前面就是月老庙了,大家也可以喘口气,歇一歇了……”赵玄璘指着前面的庙宇,沉声道。 “哎,马车颠簸那么久,我也累了呢!”许岚沁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若非她也想来求姻缘,她才懒得坐马车呢。只想待在府邸,安心睡她的回笼觉。 不稍片刻,马车停了下来,许岚秋被纤儿搀扶着,走下马车。许岚秋瞧见庙门口种了两棵巨大的相思树,它们枝繁叶茂,树上结满了红绸绳,随风飞舞着。 第五百章 月老庙求签 许岚秋跟在江平川他们的后头,往殿内走去。她一眼望见,殿内摆放着一尊比人还高的月老神像,白发苍苍的月老,慈眉善目,他手上拿了许多的姻缘红线,嘴角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月老庙不愧是京都有名的庙宇,许岚秋瞧见这边,往来的信徒众多,熙熙攘攘,香火鼎盛。还有不少人是来还愿的,带了许多喜糖、喜饼答谢月老促成姻缘。 望着眼前的景象,许岚秋忽然萌生出一个疑问,她对着身边的纤儿,提问道:“纤儿,你说,若是有两位姑娘同时倾心一位公子,那么月老会帮谁呢?” 这个问题,纤儿可未曾想过,她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才喃喃道:“奴婢也不知道,可能……答案会是那位公子所决定的吧!公子喜欢谁,就能娶哪位姑娘了!” 许岚秋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向纤儿那双明媚的双眸,唇角轻勾道:“纤儿,你终归是太天真了些,世间上哪有那么顺利的事,决定两人姻缘的因素很多,有可能是家世背景也有可能是门第观念……” “好吧……奴婢的确是笑得太简单了些。”纤儿 眉头一皱,忙催促许岚秋前去求姻缘签:“姑娘,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月老能给您提前给您答疑解惑呢。” 许岚秋眸光微闪,她跪在蒲团上,对着月老的神像,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她拿着签筒摇一摇,那张白皙的脸庞,表情十分专注且认真。 赵玄璘走过来,抢先一步拾起了地上的那根签,眉梢微挑,道:“让我看看……”他低垂着眼眸,看到上面写着的是上上签,第二十五支签。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地方,在殿内的木柱子前面,坐着个白胡子算命先生,是负责算命和解答月老诗签的。 许岚秋却皱眉,她勾唇:“请王爷把那支签还给我!”她已猜到赵玄璘是想知道这支姻缘签的注解。 “我拿过去给算命先生看看!”赵玄璘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子执着的劲儿。许岚秋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了。 算命先生眯起眼,注视着这支签,他捋了捋胡子,笑道:“哈哈哈!这是一支上上签!虽然施主所求的这段姻缘坎坷了些,遭受到有心之人的破坏,可终归是个好 归宿!夫妻之间恩爱和睦,多子多孙!” 许岚秋还未说话,一旁的纤儿倒是抢先说道:“姑娘,那位算命先生说的,可真准,您不就是被那位尊贵的公主给……” 纤儿说到一半,许岚秋斜睨了她一眼,纤儿怕惹得许岚秋不高兴,便也就乖乖地闭上嘴巴。这会儿,听见有人喊了声:“哎,我怎么是支下下签!看来,我是天不遂人愿!” 闻言,许岚秋抬头望去,说这话的人,正是沈霄。有人欢喜有人愁,沈霄垂头丧气,一副苦瓜脸。白叶走过来,顺手拿走了他的签,她仔细一看,“嘿,还真是支下下签……”白叶心中想着,沈霄想要求的,应是许岚秋和他之间的缘分。 “还给我!”沈霄将那支签又拿了回去,丢到签筒里,他赌气道:“这签不算,我想重新抽一支!” 白叶捂嘴而笑,道:“哪有你这么儿戏的?抽了一支,还想反悔?人家月老,可忙着呢,没功夫跟你在这儿过家家……” 被白叶这么一说,沈霄顿时失了面子,他一双幽深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只好开口道:“罢了,罢了。无缘,就无缘 吧。我早该看开了……” 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因她发觉,沈霄正一脸痴情地望着她。许岚秋薄唇紧抿,她就搞不懂了,明明自己跟沈霄并无太多的交集,可沈霄竟对她如此痴迷。 白叶看不过去,笑道:“沈公子,你不必再一厢情愿,你中意的那位姑娘,心中早已心有所属,你还是断了这念想吧。” 登时,许岚沁也跪下来,求了一支签,这上面写的是,上签,虽然不是上上签,可她也知足了,将这支签放在胸口处,脸上的笑意溢于言表。 “你上面写的是什么,让我瞧瞧……”江平川伸出手来,打算看一下许岚沁手里的那支签。谁料,许岚沁却神神秘秘的,说了句:“我才不给你看,要是被你看了,指不定就不灵验了!” 许岚沁说罢,慌忙把自己手中的那支签给丢到签筒里,猛地摇晃了几下,生怕被人窥视了她的秘密。 江平川瞧见她这副娇憨的样子,忍俊不禁,道:“行,不看就不看。我也不怎么稀罕……” 许岚秋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江平川对许岚沁有那么点意思,否则,也不会这么在意许 岚沁摇到哪支签了。 不消片刻,许岚秋又被白叶给拉去相思树前,白叶拿了一条红绳,她眼神浮现出一丝的笑意,亲手递给许岚秋。白叶嘴角上扬,柔声道:“快,在这棵树上系上红绳,你便能很快拥有一段人人羡煞的好姻缘……” 望着眼前少女纯真可爱的模样,许岚秋怔了怔,她原以为白叶会因为沈霄的事情,而刻意疏远他,而今看来,白叶并未因此而对她有任何态度不好之处,反而跟还是同往常一般。 上一世许玥并未交到几个知心朋友,但却有几个心腹是跟随在她左右,助她后宫争宠上位的宫女。这一世,纵观所有勋贵之女,也只有白叶这么个知心人而已。 “谢谢。”许岚秋接过那条红绳,将它系在了那盘根错节的相思树上,微风一吹,那鲜红的红绸条,便随风飘扬,甚是好看,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纤儿迈着步子走来,搀扶着许岚秋,轻声道:“姑娘,该回去了。”只因上回许岚秋遇到两次的刺客偷袭,搞得纤儿有些紧张:“奴婢是担心,若是再有刺客出现,您万一再受伤,奴婢难辞其咎……” 第五百零一章 被人迷晕 纤儿所说不无道理,许岚秋回想起以前被人刺伤的情景,心有余悸。况且,今日还有白叶、许岚沁等女流之辈,并无武功,考虑到她们的安危,许岚秋便对白叶勾了勾唇,道:“白叶,该走了……” 白叶却轻轻摇头,她望向更远的地方,指着那一片粉红的桃树林,道:“那边桃花开得正盛,不如,我们上去采撷两朵……” 许岚秋顿时眼前一亮,她也许久未去采摘桃花,她犹记得那一年,先帝带她到一处桃花林,还给她戴上一朵明媚的桃花。她误以为先帝是爱她的,可想来,帝王哪有什么真情?他们只有江山社稷,他们绝情绝爱,只有这样,才能无往不胜。 这时候,赵玄璘走过来,他对许岚秋说道:“秋儿,难得出来一趟,桃花林离这儿也不远,就去瞧瞧好了……” 男人那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瞳,深情地凝望着她。或许是有那么一份认真,许岚秋被他的话给说服了,她点头,道:“好,那便去桃花林走走。” 白叶看到这两人如此郎才女貌,便徒生感叹道:“京都有传言,裕亲王对宁国公府的六小姐情有独钟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许岚秋双颊浮现出两抹娇羞的红晕,她假装听不懂,看向了纤儿,对纤儿叮嘱道,“纤儿,你去跟五姐姐说一声,就说我们要去桃花林,问他们去不去。” “是,姑娘。”纤儿点头,便急忙跑去跟许岚沁说了这桩事。许岚沁还想争取多一些的时间,好跟江平川慢慢相处,便也囔着要一块同去。 一时间,他们几个人又往桃花林走去。桃花盛开,繁花似锦,那朵朵粉色的桃花,开满枝头,引来蜜蜂飞舞,彩蝶飞来飞去,好不热闹。漫步在桃花林之中,宛如置身于一个仙境之中。 “哇,好美的桃花,算是来对了!”许岚沁眼底流露出丝丝心动,她忙走上前去,动手要折一枝桃花,只可惜,她身高差强人意,饶是她伸直了手臂,也勾不到那桃花。 “我来帮你。”身后传来一阵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江平川手一伸,直接将那一枝桃花给折下来,递到许岚沁的手中,他笑道:“给!”江平川那双如墨的眼眸里,并未透出半点喜欢或者不喜欢,仿佛,只是刚好顺手那么帮她而已。 许岚 沁手里拿着那枝桃花,她心中暗暗窃喜,江平川嘴里老说着厌烦她之类的话,实则对她还是百般照顾。这种人呢,就是太顾及面子了。许岚沁想着,江平川好歹是江庄主的长子,肯定是会自傲矜贵,不会轻易把爱谁给挂在嘴边的。 她又抬手,指着另外一枝桃花,兴奋道:“还有那枝开得很旺,江公子,你顺便帮我也折过来吧!” 江平川薄唇紧抿,他并未拒接,而是走到那边的桃花树,伸手一勾,就把那枝桃花给折下来了。 白叶见许岚沁和江平川两人配合默契,她也心动了,她将炙热的目光落在沈霄的身上,她有样学样,柔声道:“沈公子,我勾不到这枝桃花,你帮我摘一下……” 沈霄却撇撇嘴,道:“我忙着呢,我也要挑开得最好看的桃花,献给岚秋姑娘……”他心里眼底只有许岚秋,放眼望去,许岚秋人面桃花,白皙如雪的脸蛋,殷红的嘴唇,她的容貌比那花儿还娇媚几分,惹得沈霄心中徒生怜爱之意。 然而,无意间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后,许岚秋便冷冷地勾唇道:“沈公子,多谢你的一片美意,我 想自己摘桃花。” 此话一出,赵玄璘并未感到惊奇,毕竟许岚秋是个凡事要强的女子,她和寻常娇弱的女子截然不同。他抬头望了望,看到离这儿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几棵批把树,那树上竟结满了果子。黄灿灿的果子,甚是惹眼,长在这山上,还挺大颗的。 赵玄璘心道,这个季节,能吃到枇杷也不错,便对身边的侍墨勾唇道,“侍墨,你随我过去,我们摘些枇杷过来……” “是,主子!”侍墨便照着赵玄璘的话,跟在他的后头,往南边走过去。他们走到了枇杷树下。 过了好一会儿,许岚秋见不到赵玄璘的身影,她有些着急,可又不表露出来,只默默地放眼四周,这会儿,她才发现,赵玄璘一袭墨绿色的衣裳和枇杷树的枝叶,都快融为一体了,至于侍墨,一身黑衣,也是不易于让人发现的。 她心下了然,便也安心地欣赏眼前的美景。微风吹过,瓣瓣桃花随风掉落,铺在地上,宛如给大地披上了粉色的薄纱。 许岚秋提起襦裙,她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桃花树下,折下一枝桃花枝,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桃 花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沁人心鼻…… 突然,许岚秋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这种味道不同于桃花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头,这到底是什么? 许岚秋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脑袋一阵晕眩,浑身软绵绵的,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旁边倒去,而站在她身侧的纤儿眼疾手快,忙一把扶住她。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纤儿紧张地扶起她,可他下一秒里,也感觉眼皮子很沉,脑子晕乎乎的,她浑身使不上劲儿,这个节骨眼上,纤儿和许岚秋双双晕倒在地。 见状,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江平川,才后知后觉,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用毒花调制而成的一种名为“美人愁”的迷药。 江平川大声喊道:“不好,快捂住口鼻! ” 尽管如此,还是迟了一步,江平川只觉得四肢虚弱无力,他轰隆一声昏迷在地,双眼紧闭。许岚沁张了张嘴,想喊江平川的名字,可她也感觉头晕眼花,她一手扶住了额头,却看到在旁边的茂密的草丛里竟好像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可她也无力去管那么多,只双眼一抹黑,直接昏迷过去…… 第五百零二章 关在柴房 时间流逝,等许岚秋醒来时,她只感觉到头昏眼花,还有头疼的迹象。“这里是哪儿?” 许岚秋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小黑屋里,这里密不透风,头顶的房梁还结了蜘蛛网,只有南边的那堵墙上有开了一小扇的窗,从外面照进来些许的阳光。 许岚秋看到地上堆满了杂草,而她旁边还躺着江平川和许岚沁等人,只是,他们也都还没醒过来,一副昏迷的模样。 糟糕,肯定是有人故意迷倒他们,把他们给带到这个鬼地方了。 “喂,快醒醒!”许岚秋手脚都被绑着,只好用嘴巴去喊。可她不敢喊的太大声,只因她心想,外面肯定是有人把守,不敢让他们听见。 沈霄听到声音,他动了动手指,勉强睁开一条眼缝,他剑眉紧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何会被带来这种地方?” 与此同时,在枇杷树下摘好果子的赵玄璘却在桃花林里,到处寻不到人影,“秋儿,你们在哪儿?秋儿!秋儿……” 侍墨气喘吁吁,他跑过来,心急如焚道:“主子,我到处寻遍了,可都没有看到岚秋姑娘的踪影,就连江公子他们也消失不见了!” 人绝不可 能会凭空消失,赵玄璘心想,若是许岚秋他们提前下山回家,也应该会跟他知会一声才是,可如今,却直接没了踪迹,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怎么会这样?”赵玄璘俊眉紧皱,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许岚秋他们是被贼人给抓走了。这时候,他瞧见在东南方向的地方,竟有一块帕子,他急忙奔过去,捡起那条绣帕,那是许岚秋所绣的,这一针一线,都出自许岚秋之手,也是许岚秋时常带在身上的帕子。 这个方向跟下山的山路是相反的,充分说明,许岚秋他们不可能是自己下山,而是被人给带去某个地方了!赵玄璘心里一惊,担心许岚秋他们会遭遇什么不测。 若是劫财,那还好说,就怕那些贼匪会劫财劫色,最后还会杀人灭口! “糟糕,看样子,是被人给抓走……”侍墨脸色大变,他也认得出来,这帕子所掉的位置,跟他们要下山的山路不是同一条。 这条山路看起来更窄一些,还有这上面的泥土还可以看到几个人的脚印,像是统一的靴子,而且,踩下去的重力还挺重的,印子也像是大个头的男人会踩出来的靴子印……赵玄璘用手指探了一 下,他发现,鞋印的深度比之前还要深,应该是有人负重前行。 “走,我们顺着这条山路,去找找看!”赵玄璘沉声道,他的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 侍墨跟上了赵玄璘的脚步,他们一路前行,穿过一片林子,却没想到竟能看到一处寨子,那里炊烟袅袅,依稀还能看到有人在巡逻,那些人个个穿得粗衣粗布,还拿着大刀,凶神恶煞的样子。 “主子,看情形,那边是个山寨……岚秋姑娘很有可能是被他们给带走了吧?” “嗯,你猜的没错,应该是被他们带走了,那些脚步就是延续到这个地方。”赵玄璘若有所思道,他沉吟片刻又说:“我们先观察一下,切勿打草惊蛇。” 而山寨的柴房里,关着许岚秋和江平川等人。许岚秋见眼下的情况不太妙,她寻思着江平川常年混迹江湖,应该会对这种事情比较了解。许岚秋看向江平川:“江公子,你说我们被关押在此,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逃出升天?” 江平川剑眉紧蹙,道:“我觉得得先看看他们这群土匪,把我们抓来这个地方到底是何目的。若是冲着钱财而来,那好说,我们给他们便是!就怕他们是 有不良居心。譬如是想劫色,或者是为了报私仇……” 许岚沁瞪大眼睛,皱眉道:“我可没什么仇家,要说仇家的话,我也就只得罪了晋王,先前并没有嫁给他。他怀恨在心也是难免的!可我觉得晋王若是想刁难我们宁国公府,那大有其他法子,犯不着用这么阴险的损招……” 话说到一半,外头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猛然响起。紧接着是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嚓作响。 许岚秋抬头望去,看到是几个彪形大汉,他们长得很壮实,光是看他们露出来的胳膊就知道,他们平日里肯定是吃了不少肉。而为首那个人,个头比旁人更大些,而且,右眼角附近有一颗大黑痣。这个黑痣壮汉手中还拿着一幅画像。他低头,看了眼画像上的人,又将视线定格在了许岚秋的身上。 难道这就是土匪头子了?许岚秋心存疑惑。只听见那个脸上有黑痣的男人冲着其他人喊道,“来人!帮我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带去给咱们大当家看看!” 闻言,许岚秋听明白了,这个人并非是老大,至于他们的老大应该是另有其人!许岚秋心道,看这些人的样子,实实在在就是些土匪 。如今看来,只怪自己倒霉,竟误入土匪窝。 许岚秋正准备乖乖跟着那些人走,岂料,沈霄竟大声喊道:“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别带走她!”沈霄的这一番叫囔倒是出乎许岚秋的意外之外,她以为沈霄是跟她随口说说,没想到沈霄还挺有勇气的,竟敢吱声来保护她。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许岚秋一脸认真道。她倒是想亲自会一会这个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她倒想看看,到底谁有这个本事。 江平川勾了勾唇角,他对许岚秋扬唇道:“你去一趟也好,看清楚是敌是友。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小心丢了性命……” 许岚秋看江平川那么淡定的样子,她忽然也不害怕了,若是这些土匪真的要置他们于死地,那么早就把他们给杀了,何必还要绑过来这个鬼地方。 这就让许岚秋更加好奇,究竟这帮人的头头,到底是跟他们有什么仇恨。 彼时,许岚秋便跟在那几个壮汉,一直往前走,他们走出了柴房,再穿过一条青石子路,就很快到了。这是一处巨大的屋子,许岚秋还没走进去,可她瞧见那里好像坐着一个男子,只是那人的背影,并不是很粗壮。 第五百零三章 飞虎寨 两个留着胡渣子的土匪把许岚秋给押着带走了。许岚秋秀眉紧蹙,她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这帮土匪是冲着她来的。许岚秋来不及多想,她被带到了一处大堂。 只见这边坐着几个糟老爷们,他们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他们看到许岚秋后,就都放下自己手中的酒和肉,站起身来,目光聚焦在许岚秋的身上。 许岚秋见状,她面不改色,只大声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快把我放了!” 其中一个手上有纹着巨龙的土匪站起来,他瞪大双眼,问:“你就是许家的六姑娘?” 许岚秋眼中闪过一丝的狐疑,可她又镇定自若说道:“小女正是许岚秋,你们大费周章的把我抓到这个寨子里,究竟是为了何事?” 若是寻常的土匪,一般绑架,无非就是敲诈、勒索,要么劫财要么劫色。可这些土匪竟好像是有预谋而来的,还专门画了她的画像,倒像是受了谁的指使似的。 那土匪贼笑一声,道:“不是我们要见你,是我们的大当家要见你!” 话音刚落,只见大门口走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蓝衣公子,这位公子身形修长,皮肤白皙 ,目若朗星,而他眉间还有一点极小极小的黑痣。 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也是个土匪吗?许岚秋不禁泛起这么一个疑惑。可许岚秋注意到,这个蓝衣公子跟在场的其他土匪一样,都是左手有绑着一条蓝布条,蓝布条上面好像还有什么纹样,仔细一看,竟是一只老虎的头,老虎凶神恶煞,瞪圆了眼珠子,还张着血盆大口。 “这位小娘子,就是许家六姑娘?”那蓝衣公子不免好奇地问。 许岚秋压根不认识这个人,她冲着蓝衣公子喊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们所谓的大当家呢?快让他出来见我!” 蓝衣公子闻言,嘴角牵起一抹微笑,他笑道:“呵呵!我就是这个飞虎寨的主子我叫陆绝尘!没想到你这么看似弱不禁风,倒是挺有胆魄的,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说着,陆绝尘走近了许岚秋,捏住她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可长得真标致,比画像上的还要俊俏几分!” 许岚秋想起那幅画来,更加觉得诡异,她问道:“陆寨主,我倒想问问您,究竟是谁给您那么一幅画的,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若说仇家,许岚秋觉得上一世,她还是许玥的时候,仇家倒是挺多的,可她现在是许岚秋,那些仇家算是屈指可数,犯不着绕这么一大圈,来找她麻烦。 这时候,陆绝尘微微一笑,他勾唇道:“唔,有一个神秘人,托我帮忙,她说,你长得貌美如仙,让我娶你做压寨夫人,她就会给我们飞虎寨一大笔银子!” 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她只觉得奇怪,到底这幕后的黑手是萨雅公主还是景王?亦或者是许珩?可许岚秋心中又考虑一番,她发现最不可能派人绑架她的就是许珩。毕竟许珩那么抠门,瞧这个陆绝尘的语气,应该是给了不少银两。 陆绝尘笑得邪肆,他又用手摸了摸许岚秋那白洁白嫩的皮肤,赞叹道:“你长得貌美如花,这笔买卖我是既能挣钱又能要美人儿,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他爱极了这光滑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他收下的兄弟也曾送给他不少女人,可陆绝尘却没碰到过像许岚秋这般皮肤细腻的女人。 “别碰我!”许岚秋别过脸去,她心底只有赵玄璘一个人,受不了其他人对她的触碰和抚摸。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若是让我嫁给你,我宁愿去死……” 陆绝尘饶有兴趣地看着许岚秋,他隐约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倔强,那如水的眼眸间透出一抹坚忍,还有那粉嫩的紧紧抿着的红唇,好看极了。她这副模样固执得像是一朵带刺的蔷薇花,叫人不容易靠近半分。 对于这个女人,陆绝尘是越看越喜欢,他笑了笑道:“你可知,有多少女人想嫁给本寨主,你可别太不识抬举了!”他喜欢漂亮女人,尤其是未嫁人的黄花大闺女,更是他的心头好。这个许岚秋,恰好满足陆绝尘对自己压寨夫人的所有要求。 “你们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许岚秋瞪大双眼,望着他:“莫非是萨雅公主?还是……景王?”许岚秋说出心中所猜想的人。 陆绝尘听了,神色却无变化,他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萨雅公主和景王,我只知道,你这个女人我是要定了!” 而紧接着她又听见陆绝尘对手底下的弟兄们说道:“兄弟们,咱们飞虎寨许久没办过喜事了,赶紧办个喜宴,我跟许家小娘子成亲!”陆绝尘那张英俊的 脸庞,透露出欢喜之色。 “是,寨主!”众兄弟都齐声应道。 许岚秋倒吸一口凉气,她压根不想当什么寨主夫人,她瞪大凤眸,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冲着陆绝尘幽道:“姓陆的,我是宁国公府家的千金小姐,若是你强行娶我为妻,到时候,你这个寨子可就不保了。还有,你应该听说过裕亲王吧?他待我如红颜知己,若是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陆绝尘冷哼一声,道:“哼,你少拿裕亲王来压我,我连天王老子都不怕!我这个寨子这么隐蔽,估计裕亲王根本不会发现你就在我手上!” 陆绝尘对此极其有信心,他们山寨靠近京都,离京都很近,可这些年来,却并未被官府的人所察觉,那是因为他们的寨子隐蔽性极高,不易叫人发现,不过他们寨子倒是跟外界有所联系,譬如一些江湖上的人,跟他们也算是狼狈为奸,才能联合起来,对付官府。 许岚秋秀眉紧蹙,他们被抓过来的时候,赵玄璘正在摘枇杷,那边离桃花林有一段的距离,这个寨子如此隐秘,估计连赵玄璘也不会知道她就在飞虎寨里。 第五百零四章 许岚秋陷入困境 登时,陆绝尘仰头大笑,道,“哈哈哈!替我准备凤冠霞帔和新郎官的喜服,到时候,我请众弟兄喝酒!” 他人长得俊美,一点都不像是那些山贼土匪,可许岚秋对他一点都爱不起来,她心中已有了心仪的男人,她想嫁之人,便是赵玄璘。 “庄老弟,你帮我弄两个丫鬟,伺候好我家小娘子……”陆绝尘看向了旁边长得虎背熊腰的大老粗,吩咐了声。 此人正是陆绝尘的拜把子兄弟庄铁牛,他看起来眉毛浓密,皮肤黝黑,就像是个屠夫似的,比陆绝尘要小两岁,但他长得比较着急,倒像是比陆绝尘要年长两岁似的。 庄铁牛拍着胸脯,跟陆绝尘保证道:“嘿嘿,陆老大,您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嫂夫人找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贴身伺候。” 许岚秋被人给带走了,带到一处屋子里,这屋子十分简陋,连个像样的花瓶或是茶具都没有。许岚秋又看向窗外,外面有好几个小土匪在看守着,根本逃不掉,再加上她的手脚都被绳子给捆着,更是难上加难。 不多时,庄铁牛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庄铁 牛憨笑道:“嫂夫人,这是春花,这是秋月,这两个丫鬟,便跟在你身边,有何需求,尽管跟她们说……” 春花是穿着一件橄榄绿色的衣裳,秋月则是穿着一袭深紫色的衣裳,两人都长得十分秀气,只不过,春花的脸蛋稍微圆润一些,身形也比秋月胖一点…… 许岚秋皱眉道:“那我想让她们把我给放了!她们也会满足我的要求吗?” 闻言,庄铁牛却仿佛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似的,他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嫂夫人真是爱开玩笑,你也看到了,我大哥对你很是喜欢!怎么可能会放你走呢?” 庄铁牛说完,又将视线落到那两名丫鬟身上,厉声威胁道:“你们都得绷紧脸皮,给我把人给看好,若是寨主夫人丢了,我定会砍断你们的手脚!” 春花和秋月二人身子抖若筛子,忙颤巍巍道:“是,二当家的!” 庄铁牛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岚秋,冷声道:“嫂夫人,你可别想了,还是乖乖留在我们寨子里,跟着我大哥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大哥相貌俊美,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呢,你可别不识抬举!” 许岚秋冷冷一笑,道:“多少姑娘想嫁给他,那他干脆去娶别的姑娘就好,何必跟我过不去?” 庄铁牛瞪大双眼,怒喝道:“我大哥那是人中龙凤,你可别辜负我大哥!” 许岚秋懒得看他,这庄铁牛看似凶狠,蛮横无理,实则还挺讲义气的,竟然这般替陆绝尘说话,硬是要她嫁给陆绝尘。 “我走了,嫂夫人好生休息,明儿好跟我大哥拜堂成亲!”庄铁牛粗声粗气道。 待庄铁牛走后,许岚秋看向了春花和秋月二人,她想从她们二人嘴里了解一下这个寨子的情况。 还有那个陆绝尘,怎么看都像是个正儿八经的良民,怎么可能是一个寨子的头子呢? 被抓来这么久,许岚秋有些口渴了,连忙道:“我嘴巴有些干渴,你们方便替我倒杯水吗?” “是,寨主夫人!”春花应了一声,便手脚麻利地开始沏茶了,过了一会儿,就把茶水准备好了。只不过,这茶水还有些烫嘴,还冒着热气,得放凉才能喝。 许岚秋便趁机问道:“我方便问你们一些事儿吗?” 几乎同时,那春花和秋月异口同声道:“寨主夫人 请讲……” 许岚秋勾了勾唇角,道:“我怎么看都觉得庄铁牛还像是个土匪山贼,可你们的大当家陆绝尘,他气质不凡。并不像是一个坏人啊!” 这么一问,春花和秋月顿时愣住了,她们二人互相对看一眼,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跟许岚秋讲出实话。 许岚秋又笑了笑说:“我只是问你们一些问题,又没有要你们给我松绑,你们不必过于紧张!”许岚秋能理解这两个婢女的想法,毕竟方才那庄铁牛还放狠话威胁她们,她们二人还不敢随便说出什么事儿来。 此时,秋月上前一步,小声道:“寨主夫人,事情说来话长,其实,我们的大当家原本并非山贼,他原本是一个武功好强的人,他师从嵩山派,后来,他想参加武试……” 春花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寨主原先是打算报效朝廷,可后来出了问题,遭遇不公之事……” “哦?什么不公之事?”许岚秋顿时被勾起好奇心,忙问道:“你们能跟我说一下吗?” 春花和秋月二人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 原来,陆绝尘本来就长得俊美,他 武功高强,本来是要参加武举考试,可因为狗官狗眼看人低,看陆绝尘没有身世背景,便把陆绝尘给轰走了,不让他参加打擂。陆绝尘的母亲也因此而病重在身,一听到这消息,便吐血身亡。陆绝尘走投无路,又碰到庄铁牛带着帮兄弟要抢他的钱财,陆绝尘打败了庄铁牛,才当上寨主之位。 许岚秋得知所有关于陆绝尘的事情后,一时半会儿竟对陆绝尘的遭遇深表同情。换做是任何人,都不会希望遭遇到不公平之事,况且那陆绝尘的母亲还因为此事而被气得暴毙,那陆绝尘是恨透了官家的人。 难怪了,那陆绝尘谈吐间并不像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反而还长得人模人样的。 “其实,奴婢觉得,寨主和寨主夫人倒是挺般配的,郎才女貌!”春花浅笑道:“依奴婢来看,将来,寨主肯定会善待寨主夫人的!” 许岚秋缄默不言,她心中早已有了想嫁的人选,根本不会对陆绝尘产生任何的情愫。这会儿,茶水也凉了,秋月便端起茶水送到许岚秋的嘴边,许岚秋双手被捆着,也不好端茶水,秋月便喂给她喝。 第五百零五章 赵玄璘混进寨子 到了深夜,极为静谧,飞虎寨守卫森严,有不少的土匪拿着大刀,在周围巡逻。天上挂着一轮圆月,黑夜寂静冷清。 许岚秋双手双脚都被粗绳子给绑住,动弹不得,而她身边的婢女还守着她。许岚秋只好躺在床上,并不能做些什么。她目前唯一的期望,便是希望赵玄璘能够来这里营救她。 与此同时,赵玄璘正蹲在草丛里,他打算潜入这个山寨,来打听消息,好确认许岚秋他们是否被抓到这个寨子里。 彼时,赵玄璘看到那些土匪竟然在张灯结彩,忙碌着什么,他们从酒窖里搬来了好几十坛子的酒,还有几个土匪负责挂大红灯笼,还有人在贴着鲜红喜庆的囍字…… 感觉好像是在办什么喜事,赵玄璘这么想着。赵玄璘见有一个瘦高个的土匪眉头紧皱像是尿急似的,往这边草丛急匆匆的跑过来,正当他解决完内急后,他提起裤子准备走人。 突然,赵玄璘和侍墨便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赵玄璘的手里拿着一把利剑,架在小土匪的脖子上,而侍墨则是动手,把那名小土匪给擒住了。 那名小土匪吓得脸色惨白,而赵玄璘压低声音 ,在他耳边威胁道:“不许乱动,敢动一下,就送你去见阎罗王!” 被赵玄璘冷厉的话语给吓了一跳,小土匪忙点头道:“好,我绝不会乱动……大侠饶命啊……” 赵玄璘压低嗓音,又说道:“你们这里到底是什么帮派,又是何人当家做主?” 小土匪一抬头,瞥见赵玄璘紧抿着唇,目光冷冽犹如寒冰一般,像是要杀了他似的,更是哆嗦害怕,他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我们这个地方叫飞虎寨,大当家的是武功高强、丰神俊朗的陆绝尘,二当家的,名叫庄铁牛!我只是个小罗罗,求二位,快点把我给放了吧!” 赵玄璘还没问清楚所有事情,自然是不会放人,他又挑眉问道:“你们这儿喜气洋洋,是要操办什么喜事吗?” 小土匪心里一惊,又回答道:“我们这儿今日刚从桃花林里抓来几个人,大当家的好像看中了其中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正准备娶她做寨主夫人!” “什么?!”赵玄璘双目瞪圆,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陆绝尘要娶的寨主夫人,正是他所爱的那个女人。赵玄璘心头有火,忙一手抓住小土匪的衣领 ,逼问道:“那你知道你们寨主要娶的姑娘,她姓甚名谁吗?” 小土匪战战兢兢道:“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二位大侠能放过我吗?” “放了你?呵呵……”赵玄璘冷笑两声,他从怀中取出一瓶药,从药瓶中倒出一颗深褐色的药丸,塞入小土匪的口中。 小土匪惊恐万状,诧异地看着赵玄璘。赵玄璘轻笑道:“方才我给你服下一颗毒药,你必须乖乖听我的,十日内,你若没有得到我给的解药,你便会暴毙身亡。” “啊……毒药!”小土匪瞪大眼睛,忙点头道:“好,我定会乖乖听你们的话,只求大侠能给我解药!” 赵玄璘邪肆一笑,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先去给我们搞来两件你们飞虎寨的人,所穿的衣服!” 小土匪无奈地抓了抓后脑勺,为了保命,他只好点头,道:“好,我会替你们偷来两件衣服,你可得说话算数!”他就怕赵玄璘会反悔,到时候他就死定了。 为了方便沟通,赵玄璘又顺便问了句:“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土匪眨了眨眼,他只好告诉赵玄璘,回道:“我叫王 小豆。你们叫我小豆就好!” 赵玄璘便放走了王小豆,他和侍墨等了好一会儿,王小豆才给他们送来两件衣服。赵玄璘穿上衣服,王小豆忙伸出手,道:“大侠,快把解药给我吧!” 闻言,赵玄璘勾唇,缓缓道:“我可没说立即把解药给你,我要等到九天后,我的事情都办好了,才能给你解药……” “啊,还要等九天!”王小豆垂头丧气,他担忧道,“可若是你没给我,我岂不是一命呜呼了?” 赵玄璘凑近了些,他在王小豆的耳边低声道:“你若是不乖乖配合,你信不信,我一剑刺死你?嗯?” 王小豆只好闭上嘴巴,他只好喃喃道:“好吧,我乖乖配合就是了……”他这条命如今掌握在赵玄璘的手中,即便不配合,也没办法。 夜渐深,飞虎寨内。 春花和秋月都已困得哈欠连连,而后,他们二人趴在桌上,睡得死沉。许岚秋盯着一旁箱子,那箱子内,放置着红艳如火的凤冠霞帔,她心中惶惶不安,生怕明日自己真的要被迫嫁给陆绝尘。 这时候,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咚咚咚……” 还在睡梦中的春花,猛地一 惊,她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门口。春花兀自嘀咕一句:“谁啊?大半夜来敲门?” “我来送夜宵的!”外面的人大声喊道。 这熟悉的声音……让许岚秋心头一颤,她自然认得这个声音,那是赵玄璘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她内心掩饰不住的喜悦,就知道赵玄璘绝对不会弃她于不顾,肯定会来救她的。 赵玄璘聪明绝伦,凭借他的智慧,要找到这个山寨,应该不是难事。许岚秋想到这儿,春花已走过去开门了。 外面站着一个人,他把头埋得低低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疾步走进屋内。可由于春花实在太困了,只随口道了句:“你把面条放下,就快离开吧!” 床上的许岚秋光凭那人的侧脸,便足以看出,此人正是赵玄璘。赵玄璘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许岚秋,他动了动嘴唇,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许岚秋根据赵玄璘的嘴型看得出,赵玄璘说的是:“我明日会来救你……” 而许岚秋心中泛起嘀咕,为何是要等到明日才来救她?难道……是因为明日寨子里要举办喜宴,人多口杂,寨里的人也比较忙碌,好趁乱救人吗? 第五百零六章 被逼成亲 无暇多想,许岚秋便给赵玄璘暗中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意思是她读懂了赵玄璘的唇语,她只等着他明日来救她出去。 赵玄璘有从王小豆的口中打听到江平川等人,被关押在了寨子里的柴房中。赵玄璘已有了主意,打算明日再趁机把许岚秋和江平川他们一块救出去。眼下,赵玄璘虽然见到许岚秋了,可他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打草惊蛇,便只好悄无声息地退出房屋。 春花也没注意到赵玄璘有何奇怪之处,她在赵玄璘走出去后,便关上房门,继续睡她的觉。 许岚秋在见过赵玄璘之后,她的心也才安定下来,她就知道赵玄璘不会抛下她不管,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这个寨子,她寄希望于赵玄璘,希望赵玄璘能带着她逃出生天。 翌日,天色微亮,太阳刚从东边升起,山上也被蒙上一层橘黄色的色调。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许岚秋,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把房门给推开了,她猛地睁开眼睛,但见陆绝尘迈进房内,不同的是,陆绝尘的身上穿着是一袭大红色喜服,头上还戴着新郎官所佩戴的帽子,整个人欢天喜地的 。 陆绝尘朝着许岚秋走了过来,他靠近许岚秋,勾唇笑道:“今日,可是我跟你的大喜之日,你可得好好配合,我还打算跟你生个大胖小子呢!” “我呸!”许岚秋冷冷地往陆绝尘的鼻子上,啐了一口唾沫,她冷声道:“我是绝不可能嫁给你的!” 陆绝尘莞尔一笑,用喜服的袖子抹了一把鼻子,才笑道:“我最喜欢娘子你这么不妥协的性格,有个性,我喜欢!不过……任你再怎么逃,你今晚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会让你体味一下,什么叫男欢女爱……哈哈哈!” 许岚秋想不到,这么一脸正义的男人,嘴里也会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看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绝尘又浅笑道:“不管怎么样,你今晚都是我陆绝尘的女人!我陆绝尘绝对会好好对待我的媳妇!” 说罢,陆绝尘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春花、秋月,给她们下令道:“你们两个,今天一定要给寨主夫人好好打扮打扮!” 春花面露难色,小声道:“可奴婢担心,寨主夫人性子刚烈,不肯配合我们……还有她身上还被人用绳子给绑住,也不好 让奴婢动手……” 陆绝尘像是考虑到这一点似的,他又冲着门口的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大声喊道:“李霜、严雪,你们快进来,帮着春花秋月一块给寨主夫人换衣裳。” 许岚秋抬头望去,她瞧见李霜和严雪她们身上竟佩戴着宝剑,这两位姑娘眉眼间透出一股子的飒飒之气,似乎武功了得,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可见,李霜和严雪是奉了陆绝尘的命令,要来无时无刻地盯着她。 可即便如此,许岚秋也不愿放弃希望,她相信,她等的那个男人总归会来救她的。 这会儿,二当家庄铁牛走了进来,他火急火燎,道:“大当家的,您都快跟岚秋姑娘成亲了,怎么还敢来跟她碰面?按照我们老家的话来讲,这会触了霉头的!” 陆绝尘却轻松一笑,道:“好了,我这就走,行了吧?”说完,陆绝尘还依依不舍地看向许岚秋,他笑道:“你放心做我的压寨夫人吧,今夜你可就逃不掉了!” 许岚秋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他一眼,而陆绝尘只好迈出这个房间。 许岚秋被人解开绳子,她动了一下手臂,可一旁的李霜便冷冷勾 唇道:“寨主夫人,希望您能多配合我们,别让我们为难……” 言下之意,够清楚明了。许岚秋面上亦是冷冷淡淡,她皱眉道:“嗯,我还不想那么快死。”她当然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万万打不过这两个会武功的女子。她只希望赵玄璘能快点出现,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李霜把许岚秋从床上扶了起来,春花秋月则是负责给许岚秋换上火红色的嫁衣,还替她梳了个发髻,戴上了闪亮照人的凤冠,她整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焕然一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许岚秋仿佛回到了那一年,自己身穿百凤归巢的嫁衣,那么亮眼红艳。 她还以为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如今看来,自己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先帝眼中只有万古千秋的帝业,哪里有什么儿女情长之说。 如今,她再一次穿上嫁衣,可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许岚秋依然还没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 “寨主夫人,您可真是好看!难怪寨主想要娶您为妻!您可真是美艳动人!”一旁的严霜夸赞道,她又继续说道:“您和寨主真是佳偶天成, 郎才女貌!” 许多人都说她和寨主很是登对,可许岚秋却不这么想,她一点都不想成为什么狗屁寨主夫人。 “对了,还有这个红盖头,记得要盖上!”秋月又拿起一块红盖头,上面还用针绣绣出来一只金色的凤凰。 秋月将那块红盖头盖在了许岚秋的头上。许岚秋心中半点波澜都没有,也没有半点喜悦,也没有半点忧伤。她有种预感,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很快就能来救她出去。 许岚秋被人给搀扶着,走了出去,她什么都不懂,却照着礼仪跟陆绝尘拜堂成亲,只听见耳边有人喊道:“一拜天地,二拜……” 那“高堂”二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果然,现场的人儿都闹成一锅粥了。陆绝尘抬头望去,看到厨房的地方浓烟袅袅升起,发生了一场火灾。火光冲天,那阵仗够大! 陆绝尘大声喊道:“别慌!大家先别慌!先去挑水,才能救火!” 许岚秋暗自佩服这个陆绝尘,居然可以如此淡定自若,要是她是陆绝尘,早就心急如焚了,可他还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第五百零七章 逃出飞虎寨 陆绝尘又转头看向许岚秋,眼下这种情况,拜堂成亲肯定无法继续了,他便对着旁边的二当家庄铁牛说道:“铁牛,你先带着我家小娘子先去屋里,记得帮我看好她!我去救火!” 庄铁牛浓眉紧皱,道:“唉!大当家的,那你自己小心点!别被火给烧着了!” 许岚秋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她心想,这把火极有可能是赵玄璘放的,相信她很快就可以被救出去。 许岚秋又被人给押着,往房间的方向走去,而庄铁牛一直尾随其后。他还时不时地看向那个起火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飞虎寨放粮草的地方,居然也会起火,而且这场大火来得太蹊跷也太迅猛了,火光冲天。 庄铁牛把许岚秋押到了房间。许岚秋身上穿着红色嫁衣,而为了以防万一,庄铁牛还让人把许岚秋的双手双脚都绑紧了。而后,庄铁牛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岚秋。 许岚秋斜睨了庄铁牛一眼,没好气道:“你作甚这么盯着我看?你这样冒犯到我了!” 庄铁牛却一本正经道:“我大哥叫我看着你,我就必须盯着你不放!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闻言,许岚秋晃了晃自 己的白皙的手腕,都被绳子给捆的牢牢的,她无辜的眨眨眼道:“这位好汉,小女子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还如何能逃得了呢?你这么盯着我看,我心里头不舒服……” 庄铁牛抓了抓头发,烦躁道:“好吧!不看你就不看你!”他心里琢磨着,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大哥的压寨夫人,他更不能有半点怠慢。 话音刚落,突然砰的一声,是有人破窗而入。庄铁牛被那响声,震了一下,扭过头去,看到面前出现一个高大俊朗的美男子,只不过那名男子眼神有些冰冷无比,叫人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畏惧。 一脸严肃的庄铁牛举起锋利的大刀,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赵玄璘冷笑道:“在下是来抢亲的!你们这压寨夫人貌若天仙,在下要定了!”说罢他的目光看向许岚秋,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许岚秋脸色微怔,救人就救人,这赵玄璘居然还打着抢亲的旗号来,搞得她怪别扭的。她低下头,避开了赵玄璘那炙热的眼神。 当庄铁牛看到赵玄璘只有孤身一人,他瞬间安心了。这间屋子不止是只有庄铁牛一个人在,还有李霜、严雪还有几个他手下的心腹,若是对打 起来,庄铁牛自认为肯定会赢过赵玄璘。庄铁牛笑道:“哈哈!你只有一个人,我看你如何抢亲!” 语落,庄铁牛扛起大刀往赵玄璘的身上砍了过去,赵玄璘轻松躲过,他忙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往空中一扬,那洋洋洒洒的粉末,顿时挡住了庄铁牛的视线。而赵玄璘则趁机一把抱起许岚秋,往窗口的方向一跃而出。 赵玄璘根本没有跟庄铁牛他们正面干,而是用这种方式轻松地逃离房间。赵玄璘轻功了得,他抱着许岚秋跳上了屋顶,转眼间,落到了草丛里。 许岚秋瞧见寨子里,乱成一锅粥,那帮土匪都忙着挑水救火,根本无暇顾及到这边。只是,许岚秋担心的是江平川他们还没被救出来,她紧张道:“可江公子和岚沁他们还没救出来……” 而她身边的男人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扬唇道:“放心,我早已安排王小豆和侍墨去救他们了!” “王小豆?王小豆又是谁?”许岚秋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的困惑,毕竟她对赵玄璘身边的人都了如指掌,并未听过他提起王小豆这个人。 赵玄璘笑了笑,“王小豆是飞虎寨的一个小土匪,他被我给收买了。关于你被 关押在哪个房间的信息也是他透露给我的!” 接着,赵玄璘便将他是如何收买王小豆跟许岚秋说了一遍。不消片刻,侍墨果然带着江平川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这片草丛里。 几日未见,许岚秋发现他们这几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而她发现白叶的双眼发红,应该是哭过的缘故。白叶本来就是大家闺秀,何曾遭受过这种罪,伤心委屈自然是在所难免的。倒是许岚沁,反而这次并未给她造成太多影响,或许是有江平川在的缘故吧。许岚秋还发现,许岚沁还紧紧地揪住江平川的衣袖,可江平川并未拒绝,仍是被她抓住不放。 情况危急,赵玄璘俊眉紧蹙道:“快走!要是被发现,就惨了!” 只听见,寨子里又传来一片喊声:“不好了,不好了!寨子夫人和那帮人质全都逃走了!快追!快追啊!”许岚秋认得出来,那是来自庄铁牛的浑厚的嗓音,想必庄铁牛此刻一定是气昏头了。 赵玄璘打算带人撤退,可王小豆却抓住赵玄璘的衣袖,道:“你还没给我解药呢!” 被王小豆这么一说,赵玄璘才想起自己差点忘了这一回事,事实上,他昨夜给王小豆服下的并非什么毒药, 他身上也并未带那种毒药,只随便给了王小豆一颗补血的药。不过,眼下,赵玄璘只好骗到底,他从怀中又摸出一颗止血的丹药,谎称是解药,丢给了王小豆。 贪生怕死的王小豆,并未察觉有何不同,他也对赵玄璘所说的话坚信不疑,急忙吞下那颗药丸。 赵玄璘敲了王小豆的脑袋,恐吓道:“你可千万别把我们告发出去,若是被我知道,我半夜就来找你索命!我会让你再服下一种剧毒,让你七窍流血!” 赵玄璘的威胁起了作用,王小豆连忙点头,道:“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们的!保命要紧!”王小豆又颤声道:“那我可以回去了吧?” “嗯!去吧!”赵玄璘同意了,王小豆跑得飞快,连忙跑回寨子里,跟着那些土匪一块救火。 江平川对赵玄璘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王爷,英勇多谋,令在下佩服!” 闻言,赵玄璘却凝着眼,道:“好了,别拍我的马屁吧,咱们还是快走吧!”赵玄璘也不能保证那把火会不会很快被熄灭,只能快些争取时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赵玄璘带着许岚秋一行人,急赶慢赶地撤退。历经坎坷,他们才各自回到家中。 第五百零八章 柳氏的关心 宁国公府的花厅里。 许岚秋和许岚沁回府后,府中上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许珩还特意去报官,想靠着官府去把人给找回来。而心有余悸的许岚沁却嘀咕道:“这两天,真是憋死我了,还有,我的手都被绳子给勒的,有两道红痕了!” 许岚秋抬了抬眉,道:“五姐姐,咱们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了……”多亏有赵玄璘出手相救,否则他们现在还被关在那间破柴房里出不来了。 许岚沁狐疑地看向许岚秋,纳闷道:“六妹妹是如何认识那飞虎寨的寨主的?为何他会把你抓去当压寨夫人?害得我们也跟着你白白受罪了……” 许岚沁本就是个心直口快之人,现在是直接把茅头指向许岚秋。 许岚秋秀眉一皱,回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飞虎寨的寨主,只是他收了一个神秘人的钱,那个人要他娶我为妻!” 闻言,许珩像是勾起了兴致,他诧异道:“哦?世上竟有如此美事?捡了个媳妇儿,还能有人给他银子?” 许岚秋却淡淡道:“不管怎么说,那陆绝尘收了不义之财,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况且他还绑架了我们,此事理应报官!让官府的人 ,把陆绝尘那伙儿人给关进大牢!” 许岚沁附和道:“是啊!像他那种人,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会儿,柳氏姗姗来迟,她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她步履蹒跚地来到许岚秋的面前,颤抖着声音道:“五丫头,六丫头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祖母我都担心死了……” 许岚秋神色复杂,她又道:“我们失踪一事本该瞒着您老人家,免得您跟着瞎担心……可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言下之意,许珩不该跟柳氏说这种话。许珩便挑眉道:“并非是我告诉她的,是你祖母自己猜到的,她见你许久未出现在慈安堂,便有了担忧。” 柳氏凝望着许岚秋的脸,虽说许岚秋跟许玥是有几分相似,之前许珩也曾怀疑过,许岚秋就是许玥。可她猛然间发现众多孙子孙女里头,许岚秋是最贴心的那个,知冷知热,还会说一些体己话。 “哎!你父亲还想瞒着我,是我自己盘问下来,才得知你们两个失踪了……”柳氏说着说着,眼眶泛红起来,又说道:“我可不希望你们有出现什么闪失,那可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许岚秋看不出柳氏究竟是在演戏,还是 在跟她真情流露,可此情此景下,许岚秋也只能跟柳氏一样,潸然而泪下,颤声道:“祖母,您放心,您素来吃斋念佛,老天爷也一定会保佑我跟五姐姐平安归来……” 听到她们二人的一番对话,许岚沁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您开口闭口都是六妹妹,您眼底也只有六妹妹这么一个孙女……” 许岚沁这话酸溜溜的,可也都是事实,自从许岚秋来到宁国公府后,这局面大不相同,柳氏的心是一天比一天地偏向许岚秋。 “咳咳咳……”柳氏猛地一阵咳嗽,许岚秋紧张地替她轻轻拍了背,柳氏摆手道:“无碍,老毛病罢了。” 许珩皱着眉头,道:“母亲,您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 许岚沁并未说一句话,而许岚秋则是搀扶着柳氏的手,轻声道:“祖母,我扶您去歇息……”柳氏心下记住了,这也难怪她会更喜爱许岚秋这个孙女多一些,因为许岚秋更善解人意些,也更尊重她。 夜渐渐黑了,许岚秋站在清平园的庭院内,她望着天上那一弯弦月,只觉得清冷,孤寂。一阵风吹来,竟掺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许岚秋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 己穿着凤冠霞帔的场景。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嫁给陆绝尘了,好在有赵玄璘及时出现,她才能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 也怪她自己太过执念,一直迟迟未肯答应嫁入裕亲王府,才会让萨雅公主捷足先登,坐实了王妃的名分。 “秋儿……”忽然,许岚秋听见从屋顶上竟传来一个喊声,她寻声望去,看到赵玄璘正坐在屋顶上,微风吹起了他白色的衣摆。 赵玄璘在冷清的月色下,竟是那么的俊美不凡,叫人怦然心动。许岚秋冲着他,勾了勾食指头,示意他下来。 随即,赵玄璘果真照着她的意思,从屋顶上飞身而下,落在她的面前。登时,许岚秋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对了,你可有报官去,把那个飞虎寨给一锅端了?” 赵玄璘的确是叫手底下的人去报官了,可陆绝尘也绝非是个等闲之辈,他竟然一下子便带着山寨的人逃跑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山寨,所有寨子里的东西也都搬空了。 “那个陆绝尘很聪明,我的确报官了,可官府的人到了飞虎寨之后,只剩下一个空壳了,飞虎寨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应该是逃命去了。”赵玄璘淡淡 道。 许岚秋心道,陆绝尘果然厉害,只可惜,陆绝尘这等智商,竟跑去当寨主了,是个不折不扣的山贼。若是陆绝尘去参加武试,结果肯定会变得不一样。陆绝尘不仅是个武功高强之人,就连他的智商也比寻常高一些。若是能被朝廷所重用,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 “额,我在想,若是能让陆绝尘改过自新,那还是国家栋梁,能为百姓效力,能报效朝廷!”许岚秋勾唇道。 赵玄璘目光幽深,他也猜到许岚秋是会这么个想法。许岚秋极为惜才,她希望每个人的才华都能被人给发现。 “罢了,他现在已逃走了,要想找到陆绝尘,肯定要花费不少功夫。”赵玄璘若有所思道。他十分清楚,这朝廷里的人,有几个是真的恪守本分的?又有几个人是会查明此案?要想找到陆绝尘,怕是没那么简单。 许岚秋眸光微闪,她立马说道“虽说如此,可你一定要记得,像陆绝尘这般的角色,即便是没有报效朝廷,也不能让他们再为非作歹了!” 赵玄璘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将他们抓到了,可得让他们洗心革面,可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出来。” 第五百零九章 她逃跑了…… 夜色渐浓,微风阵阵,风里还带着丝丝凉意。 赵玄璘拉起许岚秋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他低着嗓音道:“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跟陆绝尘一块穿着红色喜服时,我多希望,跟你成亲的那个人是我!” 赵玄璘多么期盼许岚秋能早日嫁给他,他又不是只能娶一个人,在大魏,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许岚秋皱眉道:“你王府里已有萨雅公主,我若是入了府,岂不是要搅得不得安宁?再者我也绝无可能跟她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宁愿自己一个人,自在一些……” 她说的这番话,赵玄璘也能明白,别说她了,就连赵玄璘自己也受不了萨雅公主的刁蛮任性,和肆意妄为。 赵玄璘又勾了勾唇角,道:“对了,陆绝尘说,是有一个神秘人指使他这么干的,那个神秘人到底会是谁?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许岚秋眸光渐深,她幽幽地说:“我认为,能干出如此荒唐之事,十有八九是你那个王妃所为!你想,有谁会希望我落入贼人手中,被人玷污呢?萨雅公主这一招太过阴险……” 闻言,赵玄璘并未反驳她的话,放眼望 去,也只有萨雅公主是最有可能,可即便猜到那人是谁,可还是无法惩治那个人!萨雅公主身份尊贵,关系到两国的邦交国大意不得。 彼时,许岚秋瞧见赵玄璘眉头紧蹙,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随即,许岚秋淡淡一笑,伸出纤纤玉手,用指尖轻抚着赵玄璘的眉梢,发而安慰他道:“你莫要愁眉不展,你想想看,我未嫁入王府就已经引来她的不满,倘若我真的嫁入你府上,岂不是要将我置于死地才肯罢休?所以,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玄璘苦笑,这幅情形是他所没预料到的,他只希望许岚秋能好好的,“秋儿,现在看来,我一时别无所求,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这时候,纤儿刚洗了一盘的葡萄,正往这边走来,一看到赵玄璘在院子里,跟许岚秋谈话,纤儿便顿住了脚步。 “秋儿,我还是得离开了……”赵玄璘说完,便飞上了屋顶,转眼间消失在这片浓浓的夜色里。 许岚秋轻撩衣袖,坐在石椅上,纤儿这才缓缓走来,把洗好的葡萄放在桌上,她笑道:“姑娘,您和王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您何不 嫁给他呢?” 许岚秋也这么想,可世事难料,她和赵玄璘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她只想维持现状,“纤儿,有时候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可知,此番我们被抓,是跟何人有关?”闻言,纤儿低头沉吟片刻,才说道:“难道是和公主有关?” “嗯。”许岚秋微微颔首,这个答案并不难猜到,那位心机叵测的女人,只会想出这种法子来对付她! 夜色皎洁,在裕亲王府内。 萨雅公主在府内的一处凉亭内,她在喝着一碗燕窝羹。她的身后除了几名贴身的丫鬟外,还有李成峰、陈鹰两名护卫。 她肚子里虽说是怀了李成峰的骨肉,可李成峰平日里也只对她毕恭毕敬,不敢对她太过放肆。李成峰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只能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守护着她。 突然,只听见‘嗖’的一声,一道黑影极快的闪过,落在了萨雅公主的面前。那人身手不凡,并未发出太大的动静。风吹起了那人的黑色衣摆。 “是你!”待萨雅公主抬眉时,她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公主殿下,你 让我娶的那个人,她逃跑了……”朦胧的月光下,陆绝尘的脸庞看起来是那么的凌厉,硬朗。 萨雅公主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什么?逃走了?你是说,你还没跟她洞房花烛夜,她就已经逃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萨雅公主气得发抖,她攥紧了拳头,枉费她一片苦心,却能是计划落空。那个许岚秋竟有通天的本事,可以从飞虎寨里逃跑。 “我猜,救走她的人,应该是裕亲王……”说到这儿,陆绝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咬牙切齿道:“可恶的是,我们寨子还起火了,后来,又有官兵上山,要剿灭我们!幸亏我有让我们寨子的兄弟及时躲在地窖里,否则,我们飞虎寨恐怕要被他们给一锅端了!” 萨雅公主眯起狭长的凤眸,她勾唇道:“这么说来,你们飞虎寨也不过如此,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哼!”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陆绝尘的不屑。是她太高估陆绝尘了,她还以为陆绝尘会把许岚秋乖乖地当上压寨夫人,谁料,竟会让许岚秋逃之夭夭。 她可半点都没有同情陆绝尘的意思。这会儿,陆绝尘急了,他忙道: “公主殿下,我虽然让许岚秋给逃走了,可我好歹还算是费了不少力气。再说了,我们寨子还是你家王爷给烧的,多多少少得赔偿点银两吧!”寨子里的兄弟都对他期望蛮大的,希望能跟着他有酒喝,有肉吃。 旋即,萨雅公主想了想,这场风波,本是她一手策划的,若想封住陆绝尘的嘴,除了杀了他之外,便是给他一笔钱,好封住陆绝尘的嘴巴。 此人虽办事不利,可好歹他对许岚秋也算是动了歪心思了,倘若他们两方合作,那么将来还是有机会报复许岚秋的。 所以,留下陆绝尘的性命,也无关痛痒,是小事一桩。 “好啊,我可以给你一笔银两。”萨雅公主的眸子闪过一道寒光,她冷冷道,“不过,接下来你还是得继续为我卖命……”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想出一个计谋出来,当然这个计谋还需要有人能配合她。萨雅公主希望自己的银子不是白白花出去的,需要有人能替她出力,成为她的助手。 一听到有钱可以拿,陆绝尘双眼瞬间亮了,他忙笑道:“公主请放心,只要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出一份力量!” 第五百一十章 狼狈为奸 随即,萨雅公主便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低下头来。陆绝尘便低下头来,乖乖地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萨雅公主轻声开口道:“我可以约许岚秋出来,到风月酒楼相见,然后……” 她的算盘打得很响,就是想让许岚秋受到报复,她要许岚秋尝尝被人玷污的那种悲催,她想要让许岚秋痛不欲生。她不惜和飞虎寨的寨主串通一气,就是想看许岚秋沦落到一个悲惨的下场! 等陆绝尘听完萨雅公主所说的所有计划后,他瞬间眉开眼笑,“哈哈哈,不愧是大番国的公主,这行事作风,果然厉害!在下佩服,佩服!” 萨雅公主唇角挽起一抹笑意,“本公主可是把一块肥肉送到你嘴边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品尝,可别辜负本公主的一片心意!” “那是自然,公主请您放心,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哈哈……”陆绝尘笑得狂妄,随即,他又嘴角轻扬,道:“那么,在下先告辞了,免得被王爷看见!” 萨雅公主眸光幽深,说了句:“陆寨主,本公主方才所说的计划,得等过一阵子再进行。这段时间,许岚秋刚经历过被绑架一事,她定会提高警惕。” 陆绝尘微微点头,了然于心,笑道:“那是自然,那小娘子,可并非一般寻常女子,所以,更得要谨慎些……” 说罢,陆绝尘脚尖点地,犹如一阵清风,隐入那寂寥的夜色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萨雅公主目光森冷地望着高挂于柳梢上的弯月,她恨不得把许岚秋碎尸万段,可她又不甘心让许岚秋就这么一死了之,便想好好地折磨一下许岚秋,以解她心头之恨! 彼时,她身后的李成峰走上来,低沉着嗓音道:“公主,您切勿焦躁,属下还是给您按一下肩膀,让您放松放松!” 萨雅公主微微点头,她闭上眼,李成峰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按。萨雅公主只感觉紧绷的身体都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她多么希望,此刻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是赵玄璘,而不是什么李成峰…… 她摸了摸自己的微微隆起的肚子,萨雅公主也恨,自己为何不能怀上赵玄璘的子嗣,她对赵玄璘一往情深,可赵玄璘却偏偏不把她放在眼底。 又过了数日,清晨,宁国公府的清平园内。 窗外一片鸟语花香,许岚秋从睡梦中醒来,她伸了伸懒腰,觉得睡一觉后, 神清气爽,先前的那些烦恼,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纤儿伺候许岚秋洗漱,换上一袭豆青色晕纱留仙裙,头上戴一支展翅欲飞的凤凰玉钗,脚下穿着一双梅红色的云锦绣鞋,腰间佩戴的香囊散发出阵阵淡雅的清香味儿,她肤白貌美,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超凡脱俗。 一旁的红雪,望着眼前的许岚秋,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王爷心仪的姑娘,随便一打扮,都令人惊艳不已!” 纤儿又想起许岚秋被抓去飞虎寨当压寨夫人之事,便愤愤不平道:“哼,就凭那山寨头子那种山野莽夫,竟敢垂涎我们家姑娘的美貌,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你们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可别为了要讨好我,说些不着调的话……” 纤儿眨了眨眼,道:“我们并非是讨好您,才说这番话的,我们句句是肺腑之言!绝对没有欺瞒您!” 黄蕊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姑娘,姑娘,来,尝尝看,这是厨子新做的发财糕,您尝尝看!” 垂眸瞧见那散发着阵阵枣香味儿的糕点,许岚秋顿时有了食欲,她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轻咬一 口,这发财糕,其实就是用红枣和红糖做成的发糕,不过,名字倒是挺讨喜的。 这会儿,许岚秋想起自己和江平川所合作的听水楼,只是不知如今酒楼的生意是好是坏。自从出了那桩事儿后,许珩便让她在府中歇息,可别再到处乱跑,生怕她真的被人劫走了。 许岚秋淡淡抬眉,道:“我想到听水楼去一趟,你们谁要同我前去?” 纤儿一听,皱眉说:“可老爷不是吩咐过,让姑娘您待在清平园,哪儿也不许去吗?”这可是许珩下的命令,许岚秋上回差点出了意外,三番两次的危险,必须得提高警惕。 许岚秋眸光幽深,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过是许珩手中的一枚棋子,许珩还指望她能嫁个位高权重之人,好能扭转乾坤,让宁国公府重回生机。 “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也该解除门禁了。”许岚秋眉头轻挑,道:“横竖府上后门的钥匙在我身上,我想出门,他也无法阻拦。” “好,那我随姑娘出门!纤儿,黄蕊,你们便留在府中,若是老爷问起,也好瞒天过海……”红雪主动请缨,她武功不凡,也可保护许岚秋。 “嗯……”许岚秋神色淡然 ,她盈盈款款地走出房屋,红雪紧跟其后。 外头风和日丽,是个出门的好日子。街上人来人往,路边的柳絮飘飘洒洒,桃花盛开,开满枝头。一两片粉色的桃花飘落在许岚秋的青丝上。 许岚秋用手拂去了桃花,迈着脚步,走进听水楼。江齐一见到许岚秋,便将她和红雪带到三楼的雅间。 雅间内,江平川正在伏案,对着账本,算盘打得啪啪响,而他身边,还站在个许岚沁。许岚沁一袭桃红色的衣裳,头上簪着一支兰花珠钗。彼时,许岚沁手中正拿着一颗葡萄,她把剥好的葡萄送到江平川的口中,宛如一副贴身丫鬟的模样。 许岚秋知道,许岚沁这么做,无非是想嫁入江府,享受荣华富贵,这么下了一番苦功夫。 “岚秋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给你看看我们听水楼的账本,这段时间,那是人满为患,有不少的人来咱们酒楼吃饭,冲着的是醉鹅的这道美味佳肴!”江平川嘴角扬起笑意,顺便把手里的账本递给许岚秋。 许岚秋手持账本,翻了翻,看到上面清晰的账目,他们的收益是一日比一日渐长……可见,他们先前推出来的策略是有效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品鉴菜色 见此景象,许岚秋并不自满,而是轻勾朱唇,道:“江公子,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我听红雪替我打听的消息,据说风月酒楼竟然模仿我们听水楼的醉鹅,还说那醉鹅是他们特意请了着名的大厨李祥远来做的……” “额,这的确是很棘手,居然还敢模仿我们……”江平川眉头紧皱,他牵动嘴角,道“你有好的方法吗?” 许岚秋沉吟片刻,才勾唇道:“我先前听说,锦云城还有一道美食甜点,名为雪媚娘,那雪媚娘还可以做成玉兔的形状,甚是讨巧,不如,将雪媚娘作为咱们酒楼的招牌甜点,每次在本店消费满一百两,就可将江雪媚娘免费赠送给客人……” 江平川摇头道:“不行不行,来咱们酒楼点菜的人,开销不一定会满一百两。不如……还是把雪媚娘放在菜单上……若是客人喜欢,便让他们点菜。” 问题并不大,许岚秋心道,或许应该要薄利多销,这雪媚娘若是打出平民价,应该会吸引更多的客人。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江公子,你所言甚是。依我看,不如,把雪媚娘的价格开低一点,吸引百姓慕名而来 ……这样咱们可以薄利多销!来的人,点了一道雪媚娘,还会再点其他菜色。” 许岚沁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听不懂他们所说的生意策略,她只听懂了一个菜名,她拉着江平川的衣袖,道:“江公子,我送了你不少点心,还替你剥葡萄吃,到时候,大厨若是做了雪媚娘,你可别忘了请我吃一顿!” “好啊!这点小要求,本公子还是可以满足你的!”江平川爽快的答应下来。 许岚沁听到这话,却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只点了一道雪媚娘,横竖那江平川腰缠万贯,应该让江平川多请几道菜,让她趁机蹭一顿饭才是。 “哎,早知道我就多说几道菜了……”许岚沁小声地嘀咕道。她对做生意并无兴趣,可对美食却十分有兴趣。 江平川心情大好,他心血来潮道:“诶,要不然,今儿个就请你吃一顿饭,我请客,不过你得提出要求,看要如何改善菜色,正巧岚秋姑娘也在,你们姊妹二人,都来给听水楼提一提意见!” 闻言,许岚沁拍手叫好:“哈哈!好极了,我就等着江公子说这句话!江公子,您可真是善解人意 ,若是哪家姑娘能嫁给您,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许岚沁顺便夸了他几句。 “得了,打住打住!我江某人并非你说得那么好!”江平川俊眉微扬道:“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只一心扑在生意上,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哪家姑娘若是嫁给我,那就相当于是守活寡了!” 许岚秋被江平川这番话给逗乐了,她笑道:“江公子,你可别吓唬我五姐姐了,她对你一往情深,若她真的能嫁给你,你可千万别让她守活寡了……” 江平川有些尴尬,他还没想那么多,也没那个心思,旋即,他转过头去,对着身边的江齐叮嘱道:“江齐,快吩咐下去,让咱们的李大厨做几道拿手好菜上来雅间,让我们评鉴一二……” “是,主子!”江平川恭声道,随即,他撤出了雅间,跑去一楼厨房了。 等做好菜之后,一道道美味佳肴,便被人给端到春风雅间里。 桌上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有红烧牛肉、鲍鱼汤、白灼虾、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雅间内飘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饭菜香味。 许岚沁眼馋得紧,她迫不及待地提起筷子来 ,故作叹息道:“这么多美食,裕亲王今儿个没来,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许岚秋目光幽深,她心道,近日来,赵玄璘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替小皇帝处理政务,别说许岚沁没见到他,就连许岚秋和江平川也很少看到他。 许岚沁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来敲门,而江齐打开房门,便看到是赵玄璘来到雅间门口了。 “裕亲王……”江齐恭恭敬敬地给他施了个礼。 而许岚秋也抬头望去,看到熟悉的身影后,许岚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哈哈,裕亲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在下刚好摆了一桌,想请许家两姐妹品鉴品鉴……”江平川笑道:“不如,也请您来尝一尝,给我们提个宝贵意见!” 赵玄璘乃是皇室中人,出席过各大酒宴,就连宫廷菜也时常能吃得到,若是能得到赵玄璘的意见,那对听水楼来说是有利无害。 赵玄璘点头,道:“好,我也正有此意!”他望向了许岚秋,一双眼眸正深深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这些天没见,赵玄璘对许岚秋甚是想念,若非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就 不顾一切的上前去,把她搂入怀中了。 许岚秋将一双筷子递到赵玄璘的手中,她何尝不想念赵玄璘?只不过,她想着,裕亲王府里还有一位王妃在,即便她有多想念他,许岚秋也不会主动跑去裕亲王府里…… “来,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大家品尝一下,有何意见尽管提!”江平川勾唇道。 谁料,许岚沁尝了几道菜后,却对酒楼的大厨手艺赞不绝口,“唔,不错,这道香煎带鱼外焦里嫩,是我喜欢的菜,还有这个……红烧狮子头,味道美不可言,咸淡适中,也符合我的口味……” 她的话音刚落,许岚秋却忍俊不禁道:“五姐姐,我们是想让你提意见,并非是让你来想一些词来夸赞大厨的手艺……” 许岚沁吐了吐舌头,轻声道:“没办法,谁让大厨的手艺如此高超,我怎么能鸡蛋里挑骨头呢?你们说是不是?” 谁料,赵玄璘却眉头紧皱,直言不讳道:“这道竹笋炒肉,竹笋有些老了,吃起来口感不佳!还有这道香煎带鱼,虽然是外焦里嫩,可太咸了。还有这道青椒炒鱿鱼,味道太过淡了些,鱿鱼也不怎么新鲜……” 第五百一十二章 风月酒楼之约 赵玄璘并未一味地夸赞,而是言语犀利地指出几道菜的缺点。江平川并未生气,只是,他也知道这些并非是厨子的问题,问题是出在食材上。 江平川只好解释道:“这竹笋可能已经过了季节,并不是那么嫩,至于带鱼,是海上捞上来的,海水较咸了些,怨不得我们的厨子。” 许岚秋也夹起筷子尝了一口那竹笋,正如赵玄璘所言,竹笋太过老了,以至于口感稍差些。她淡淡道:“既然这两道菜的食材都不可控,不如将这两道菜从菜单里除名,以免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江平川频频点头,道:“好,我们便按照岚秋姑娘的意思,把这几道菜给除名,让大厨们再研发几道新的菜色。” 听到此处,许岚秋猛然间想起方才江平川提到的风月酒楼,她有听说过风月酒楼,那间酒楼的老板娘名叫高梅红,是个厉害角色,平时官场上的人,也会进出风月酒楼。 “若是我们以牙还牙,看看风月酒楼有什么招牌菜,我们也来做几道和他们一样的招牌菜!”许岚秋薄唇微抿,若有所思道: “妙哉,妙哉!我们也让 他们尝尝苦头!”江平川摇了摇折扇,他笑道:“不愧是裕亲王看上的姑娘,足智多谋,令在下佩服。” 许岚沁在一旁,惋惜道:“我六妹妹的确是聪明,只可惜,她还是没当上王妃……”许岚沁多多少少听过关于那个萨雅公主的行事作风,她愤愤不平道:“听闻那个什么公主,蛮横骄纵,真是让王爷受了委屈了……” 赵玄璘面色微冷,他根本不想谈起那个可怕的女人,许岚沁见赵玄璘的脸色有些吓人,而江平川也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许岚沁这才乖乖闭嘴。 许岚沁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江平川的碗中,她露出皓齿冲着江平川微微一笑,道:“江公子,脸色都憔悴了,为了酒楼的生意,这么辛苦,该多吃一点肉呢!” “谢谢。”江平川微微眯起弯弯的眼睛,他不瞎,能看出来,许岚沁心底眼底都是他,这样的喜欢溢于言表。 他见过许多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可并未见过像许岚沁死皮赖脸缠着他的奇女子! 赵玄璘也拿起一根鸡腿,放入许岚秋的碗中:“秋儿,你也多吃点!”他眼底只容得 下许岚秋,幽深的眼里盛满了柔情。许岚秋一言不发,只低头,吃着赵玄璘送到她碗里的那根鸡腿。 直到晌午过后,他们才散了这桌宴席。 许岚秋和许岚沁同时回到宁国公府,兴许是许珩忙着拈花惹草,竟然对她们去听水楼一事一无所知。 待许岚秋回到宁国公府,而纤儿忙给她递来一封信。许岚秋见这信笺,跟赵玄璘所写的纸张材质并不相同。许岚秋打开信,仔细读了一遍,才知道这是从宁国公府送来的,是萨雅公主写的信。 读了信后,许岚秋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隐晦不明,令人琢磨不透情绪。纤儿便上前一步,问道,“姑娘,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您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纤儿对那封信的内容感到好奇。 许岚秋轻声道:“萨雅公主想约我到风月酒楼去一趟……时间便定在明日午时。” 尽管许岚秋对风月酒楼有几分兴致,可她并不希望跟萨雅公主碰面。萨雅公主性格刁蛮,蛮横无理,况且,许岚秋还怀疑,她被飞虎寨的人所劫持是萨雅公主指使的。她的手段可谓是阴险。 “那您打算会 赴约吗?”纤儿替许岚秋紧张起来,她拧眉道:“那个萨雅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人,她害得姑娘许多回,奴婢担心,她会对姑娘使绊子……” 纤儿跟在许岚秋身边已久,她也不希望许岚秋受到伤害。许岚秋淡淡一笑,道:“我自是不会去赴约,她害我那么多回,我也得回她一份礼才是。” 当她还是许玥的时候,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不会让任何人骑到她的头上,而今,她是许岚秋,本是打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那萨雅公主屡次来找她的麻烦,许岚秋不回个礼,都觉得说不过去。 纤儿不解地眨了眨眼,追问道:“那么姑娘是否想好,要如何对付她呢?她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萨雅公主的手段,纤儿也见识过,跟那个刁蛮任性的赵媛有一拼,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过来,我跟你说……你照我的吩咐去做!”许岚秋勾了勾手指头,示意纤儿凑近些。 纤儿认真地听着,才听明白许岚秋的意思,她的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小声道:“姑娘,您这一招妙啊!奴婢佩服……” 许岚秋便拿出了几两银 子,让纤儿去替她办事。纤儿拿了银子,她笑嘻嘻,道“只要能戏弄那个公主,纤儿定会替姑娘办妥此事。” 外头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盛,许岚秋望着妖娆的桃花,扬唇道:“我想,再去院子里折几枝桃花进来……”她却将话题扯开了,提起轻盈的衣裙,走到外面的院子。 许岚秋伸长了手,将面前的一枝桃花折下来,纤儿则是拿着银子走了出去,替许岚秋办那桩事。 翌日,清晨。鸟儿在枝头上叫得正欢,许岚秋拿了些鸟食,洒在院子的地上,有三两只不怕死的鸟雀便飞下来,落在地上,轻啄那些零碎的鸟食。 纤儿站在许岚秋的身边,她轻声道:“姑娘,奴婢昨儿个已按您的吩咐,将那些银子买了些肉包、馒头,送去给那些小乞丐了,相信他们一定会按照您说的去办……我还说,若是事成之后,他们还能吃到香喷喷的烤鸡,他们一个个都乐开花了……” 闻言,许岚秋的眸光微闪,她淡淡笑道:“好……”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几只啄食的鸟雀,这一回,她也要让那位矜贵自傲的公主,尝尝被戏弄的滋味。 第五百一十三章 小叫花子闹事 京都的风月酒楼,人来客往,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客人。 萨雅公主叫了一桌的菜,有红烧猪蹄、清蒸鲈鱼、花炊鹌子、黄焖鱼翅等,都是些美味佳肴,也是风月酒楼的特色菜。她正等着许岚秋来酒楼赴约,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可萨雅公主却没见到许岚秋的踪影。 在她的隔壁桌,则是坐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他身穿黑衣,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此人正是陆绝尘。 陆绝尘有些不耐烦,便侧过头去,对着萨雅公主,小声说道:“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萨雅公主秀眉微蹙,她也开始心浮气躁起来,那封信,她写的很清楚,是要邀请许岚秋来好好谈一谈,她端的是一副正妻的架子,说是要给裕亲王纳妾,这也是给了许岚秋一种暗示,许岚秋有望嫁入裕亲王府,成为裕亲王的妾室…… 她就不信,许岚秋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放心,许岚秋一定会来赴约的!你急什么?”萨雅公主不屑一顾道。今日她是设下了陷阱,正等着许岚秋来往里跳。她早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 ,她自己事先吃了解药,而她想迷昏许岚秋,好让陆绝尘抱得美人归…… 陆绝尘眸光幽深,眼底像是闪过一道寒光,他不再说话,而是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他不止是为了得到美人,他还想着要得到萨雅公主给他的一笔银子,飞虎寨的兄弟们还等着他拿银子回去呢,上回那场大火,烧了他们飞虎寨不少东西,他们资金短缺,需要有银子重整旗鼓。 这会儿,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有几个小叫花子冲进了风月酒楼的大门,他们手里要么拿着一个缺了角的破碗,要么手里拿着竹竿子,朝着萨雅公主这边跑了过来。 闹哄哄的场面,一个个小叫花子都围着萨雅公主,他们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萨雅公主,眼巴巴道:“好心的姑娘,快给我们点吃的吧,您一定会有福报的!”“是啊,我们好饿啊……好几天没吃饭了……” 望着这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他们脸上黑兮兮的,怪寒碜的。萨雅公主吓得从椅子上倏然起身,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们,大声呵斥道:“你们这几个小乞丐,是要来做什么?给我滚 远点,我不想看到你们!” 带头的一个叫陈小亮的小乞丐,用竹竿子敲着破瓷碗,喊道:“这位姑娘,您行行好,给我们点银子吧,我们好饿啊……” 萨雅公主面露鄙夷之色,她身边只带了心儿和瑶儿、环儿三个贴身婢女罢了,虽说萨雅公主会武功,可她压根不想去跟这些小乞丐纠缠。萨雅公主对心儿喊道:“心儿,快把银子掏出来给他们!” 心儿正准备将自己腰间佩戴的钱袋子解下,谁料,隔壁桌的陆绝尘却走了过来,他拦在了心儿的面前,将心儿手中的钱袋子给拿走了。 陆绝尘牵起一抹邪肆的微笑,他笑道:“这些银子还是给我吧!至于这些小乞丐,让我来解决……”说罢陆绝尘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宝剑,往他们的面前晃了晃,那宝剑折射出明晃晃的亮光。 那些小乞丐见势不妙,忙喊道:“快跑!”小乞丐一窝蜂的跑掉了。可陆绝尘却一把逮住了为首的那个陈小亮,质问道:“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找她的麻烦?” 陈小亮抬起头来,看到陆绝尘那双阴鸷的眼眸,瞬间瑟瑟发抖起来 ,他生怕陆绝尘真的会一剑将他给刺死,陈小亮只好招供道:“我们是受了别人的嘱托,那人给了我们很多肉包子和馒头,让我们来骚扰这一桌的客人。” “哦?竟有此事?”陆绝尘眸光渐寒,问道:“那唆使你们干坏事的那个人呢?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 陈小亮如实回答,道:“她们是女的!喏,她们就坐在对面的茶楼里……”陈小亮说着,用手指着对面的茶楼的二楼,可二楼的靠窗的位置,空空如也。 陆绝尘心道,陈小亮所说的人,并非别人,定是许岚秋!他隐约觉得许岚秋这个女人,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他见过她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哼!不必去猜,方才那些臭乞丐,肯定是许岚秋指使的,他们肯定是受了许岚秋的唆使……”萨雅公主愤愤不平道,她用绣帕擦了擦自己的衣袖,只因方才有个小乞丐,竟然大胆地拉她的袖子。萨雅公主身份高贵,她受不了这种屈辱。 “公主殿下,且息怒。我们得再想办法去对付她。”陆绝尘勾唇道,他原本对许岚秋并无任何看法,可是经历过这一系 列事情后,他对许岚秋愈发感兴趣了,想要多了解这个神秘的女人。 萨雅公主眼底流露出一丝的冰冷,咬牙切齿道:“还能有什么好法子吗?她简直是一个大祸害!” 陆绝尘嘴角上扬,道:“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他倒是希望,能把许岚秋给驯服,当他的压寨夫人,若是能赢得许岚秋的芳心,那么他们飞虎寨,日后应当也会是另一番局面,说不定还会吃香的喝辣的。凭借许岚秋的才智,应该会帮助他,将他们飞虎寨弄得蒸蒸日上。 闻言,萨雅公主一扫方才的阴霾,她眉间带着笑意,道:“好啊,那我们二人,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此刻,许岚秋刚从风月酒楼对面的寒蝉茶楼走了出来,而她身后带着纤儿和红雪两名婢女。转眼间,许岚秋来到一处小巷子里,那几个小叫花子,早已在这里等候许久。他们眼巴巴地盼着。 一闻到烤鸡的香味,小乞丐们都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伸长了脑袋,想吃烤鸡。纤儿从手上提着的雕花食盒里取出两只烤鸡。 “来,这两只烤鸡,是给你们的……”纤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第五百一十四章 许岚秋的推测 纤儿把两只烤鸡送到了陈小亮的手中,陈小亮将两只烤鸡的肉都给分了,分到每个小乞丐的手中。这一幕竟是如此的温暖,他们好久没吃到肉了,这会儿都狼吞虎咽的吃着。 看到他们个个吃得津津有味,许岚秋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她轻声道:“你们都慢点吃,别噎住了……” 陈小亮抬起头来,看向许岚秋,他眼神亮晶晶道:“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啊,还给我们送这么多好吃的。你不知道,方才在酒楼里,那个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好凶啊,她还让另外一个男人赶我们走!” 这么一说,许岚秋想起当时她看到陆绝尘也在那间酒楼里,他头上虽然戴着斗笠,可还是能看到那人的侧脸,的确是陆绝尘没错! 许岚秋心道,陆绝尘会把她抓去当压寨夫人,纯粹是因为受到萨雅公主的指使。萨雅公主居然对她的仇恨如此之深,委实出乎许岚秋的意料之外! 随即,许岚秋低下头,用手摸了摸陈小亮的脑袋,她浅笑道:“谢谢你的赞美。其实,我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陈小亮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是很明白许岚秋 所说的意思。 许岚秋抬起头来,对着一旁的纤儿说道:“纤儿、红雪,我们走吧!”她拂袖转身,带着两名婢女,消失在这条巷子。 夜晚,宁国公府里,比往常还要寂静,偶尔从草丛里传来几声虫鸣声。 许岚秋坐在屋顶上,她手里提着一壶酒坛子,对月饮酒,是她的消遣方式,最起码,她可以放松下来。 这会儿,一阵风吹过,待她看清楚来人时,那人已从她的手上把酒坛子给夺了过去。 赵玄璘拿着那酒坛子,仰头喝了几口,那辛辣的酒味,从他的喉头窜到了他的脑门。浓浓的酒香弥漫在鼻间。 “那是我喝的酒!你要喝你自己带……”许岚秋不依,又从赵玄璘的手中把酒坛子抢了回去,她又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那白皙的脸蛋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赵玄璘笑了笑,说:“好了,我不抢你的酒了。不过,你这酒的味道真甜,好像上面还有你的气息……” 被他这么一说,许岚秋面红耳赤,那是因为,酒坛子的口上,沾上了她的口水。而许岚秋低头,盯着酒坛子看,这个酒坛子上也有赵玄璘的唾液…… 为了掩饰自己的 羞涩,许岚秋便聊起今日在风月酒楼所发生之事,她扬唇道,“本来,今日,你的王妃给了我一封信,邀我到风月酒楼见面,信中大概意思是,大有想让我嫁入王府为妾之意。” 赵玄璘闻言,轻抚她的发梢,问道“那你有去赴约?”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我并未赴约,我反而让一群小叫花子,跑到风月酒楼去闹,搞得她心烦气躁……可后来,陆绝尘出现了,他还替萨雅公主出头,赶走了那群小叫花子!” 赵玄璘皱眉道,“难道,陆绝尘和萨雅公主早已相识?他们用计谋,将你绑到飞虎寨……一切的一切都跟萨雅公主有关!” 许岚秋微微颔首,“你所猜的没错。”这让许岚秋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件事来,那便是萨雅公主腹中的胎儿,莫非是陆绝尘的孩子。 许岚秋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玄璘一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玄璘看出许岚秋像是有话要说,便对她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口,你我无需客气。” “我怀疑,萨雅公主腹中的骨肉……是陆绝尘的孩子……”许岚秋说出自己的推断,她认为,既然赵玄璘并未和萨 雅公主同房,那么萨雅公主的腹中的胎儿,肯定是跟别人怀上的。 见到今日陆绝尘如此维护萨雅公主的表现,极有可能萨雅公主肚子里孩子,正是陆绝尘的种。 一听许岚秋的推断,赵玄璘眸光渐寒,虽说他跟萨雅公主仅有夫妻之名,可他也受不了萨雅公主红杏出墙之事,他拧眉道:“既然她喜欢的是陆绝尘,也愿意怀上陆绝尘的孩子,为何还要纠缠着本王?!” 许岚秋抿了抿唇,她若有所思道,“你想一下,很有可能萨雅公主是先嫁给你,而后才认识的陆绝尘。而陆绝尘的身份和地位,又是那么特殊,根本配不上她。” 仔细想来,萨雅公主和陆绝尘两人确实是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赵玄璘凝眉道,“哼,若是她跟本王和离,本王绝不会阻拦,反而还会成全他们二人!他们何必这么阴奉阳违呢?”她和别人偷情,这对于赵玄璘来说,亦是一大耻辱。 许岚秋却淡淡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她好歹贵为公主,若是这么和离了,她如何能面对其他人,她脸上的面子岂能挂得住?再者,我感觉,她压根放不下你,她骨子里,对我是 充满了恨意的!” 许岚秋还是能看得出来,萨雅公主煞费苦心,就是想报复她,而这一切,都源于,萨雅公主对赵玄璘有浓浓的爱意。这份爱意,亦是一种深深的执念,让萨雅公主陷入妒火的漩涡,无法自拔。 “秋儿,你可要当心,我担心,她三番两次的针对你,我担心你会出什么意外……”赵玄璘眼神里尽是担忧,他忽然想到,“不如,我带着你远走高飞吧,我们院里这个是非之地,如何?” 许岚秋轻轻摇头,她暂时还不想离开,她想看着宁国公府一步步走向没落,她还想看着听水楼的生意越做越火,她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不!我不会离开,我还想借着听水楼,证明自己,我想告诉世人,并非只有男子才能经商,还有……还有宁国公府,宁国公府我想看着它,未来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许岚秋有太多的牵挂,叫她无法撇下一切,跟赵玄璘双宿双飞…… 赵玄璘盯着她那张雪白的面容,还有她那双似水的眼眸,若是她不肯离开,那么他也不会独自一人离开京都。赵玄璘握紧了她犹如柔荑般的细手,他想着,绝不会放手。 第五百一十五章 越氏产子 “好吧,那我会继续陪着你,无论你是留还是走,我都会跟你相守在一起。”赵玄璘幽深的眼瞳里,透出一股执着之意。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很感激赵玄璘,每次都是会这般迁就于她,他对她的感情,是如此的坚定不移,也是那么地执迷不悟。 “谢谢你的理解……”许岚秋说罢,她轻轻地依偎在赵玄璘的胸膛,这一刻,温柔的夜风吹过她的耳畔,她静静地聆听着他胸口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无论未来的路是怎么样,许岚秋都打算跟赵玄璘继续走下去。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笑意,希望,赵玄璘永远都能陪在她左右。 “阿嚏!”许岚秋猛地打了个喷嚏,赵玄璘担忧地看着她,夜里风凉,一不小心便会感染风寒,赵玄璘心疼地将自己的外袍给脱下,毫不犹豫地披在许岚秋的身上。 “穿上,别着凉了。”赵玄璘低着嗓音道,他握紧了她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温热传给她。 许岚秋笑了笑,用手掖了掖身上的那件月白色的长袍,仔细一闻,这衣袍上还带着赵玄璘的气息,她喜欢这个味道,是淡淡的清香味,犹如山泉般的冷 冽。而有了这件衣袍挡风,许岚秋感觉也没那么冷了。 “我带你下去。”赵玄璘说罢,一只大手覆在她柔软纤细的腰间,将她给抱起。两人犹如两片轻飘飘的叶子飞落下来,稳稳地落地。 赵玄璘才依依不舍的把许岚秋给放下。许岚秋挥了帕子,淡淡道:“你走吧,别太晚回去。” “嗯。”男人的目光炙热无比,可却无可奈何地飞上屋顶,转眼间隐入这片漆黑的夜色里。 待赵玄璘回到裕亲王府后,他竟发现,萨雅公主挺着个肚子,出现在他的书房里。他瞧见她的脸色很是冷漠,像是带着一股的鄙夷和不屑。 “你来做什么?”赵玄璘冷冷地问道,他对萨雅公主,亦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两个人并不像是寻常的恩爱夫妻,倒像是两个敌对的仇人似的。 “哼,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难道我就不能来看你吗?”萨雅公主冷声道,她又勾了勾唇,说:“我今日,又被那个贱蹄子给算计了!我本来好心好意的约许岚秋到风月酒楼,想劝她考虑嫁入王府,谁料,她竟叫了一群小叫花子来羞辱我!” 说到这儿,萨雅 公主气得直发抖,连她的脸色都像是绿了,赵玄璘却挑眉道,“你最好少去找她的麻烦,若她出了半点事,我决不放过你!” “赵玄璘,你敢对我说出着这种话?我是你的王妃,你难道不是要站在我这边的吗?”萨雅公主握紧了拳头,气得眉头紧皱,大声质问他: “够了,我累了,你且回去吧!”赵玄璘不想跟她说一些废话,不仅惹得他不开心,就连她也会不高兴。两个人除了吵架就是吵架。 赵玄璘这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让萨雅公主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愤而甩袖道,“她难道就真的那么冰清玉洁吗?我可看到她跟玲珑胭脂坊的江公子眉来眼去的呢!”萨雅公主又不屑道,“对了,我瞧见她最近还经常出入听水酒楼,依我看,她就是个勾三搭四的货色……” 听到这话,赵玄璘忍不住举起手来,想往萨雅公主的脸上扇过去。萨雅公主却指着自己的脸蛋,威逼道:“打啊,你倒是打我!有种你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给打死算了……” 赵玄璘拿她这种女人没法子,只好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萨雅 公主漠然地转过身去,“本公主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只要有本公主在王府的一日,她许岚秋,就休想随随便便的进来……哼!” 说罢,萨雅公主便离开此地。赵玄璘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烦气躁。他知道,只要有萨雅在王府的一日,他的王府就休想有一日的安宁,而他也无法和他心仪的姑娘长相厮守。 次日,宁国公府里一片安静祥和,园内的桃花开得正盛,随处可见的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清平园内,许岚秋才刚用过早膳,纤儿便脚步匆忙地走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送到许岚秋的手中。 许岚秋接过信,打开来看,只见这封信是她的三哥许琰寄来的,说是越氏上个月刚诞下婴儿,是个白嫩讨喜的大胖小子,他跟越氏想请许岚秋和裕亲王到他们的院子里去吃满月饭,这满月饭就设在今晚。 那处宅院,许岚秋也去过,想来,越氏和许琰也摆脱了宁国公府,如今能过上些舒坦自在的日子。 纤儿嘴角上扬,连忙问道:“姑娘,是不是二夫人生了?男娃还是女娃?”她心里估摸着,那越氏也差 不多生了一个月了吧,只是不知道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许岚秋抬眉道,“我二伯母诞下了男婴,如今已满月,取名为许轩屹。”她笑了笑道:“这是喜事,母子平安,便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喜事。今夜我便去探望他们……顺便吃顿满月饭。”许岚秋又想起自己的二哥脱宗自立,想必许轩屹是不会写进许家的族谱的。 纤儿也跟着乐了,她笑嘻嘻道,“二夫人为人和善,又一心向佛,老天爷必定会保佑她的。奴婢记得,她可是待咱家姑娘不薄呢,对姑娘视若亲闺女。” 许岚秋勾了勾唇,道:“我二伯父也在呢,他也会邀请裕亲王过去……说不定,你的武大也会随同前往。” 纤儿脸上绯红,娇羞道,“他可不是我的,他是属于裕亲王的。”她还没嫁给武大,所以,也就算不上有什么名分在,每每提起心上人,纤儿都有一种莫名的害羞。 许岚秋捂嘴而笑,道:“可你早晚也是他的人啊,他怕是非你不娶了。我可听说,他还在簪着聘礼钱……” “好了,别说奴婢了……”纤儿低着头,面红耳赤道,“奴婢怪不好意思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满月饭 许岚秋知道纤儿看似大大咧咧,可实际上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她也没再多说她,而是走到一个木箱子前,她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双红色的虎头鞋,这双虎头鞋是之前许岚秋闲着无聊绣的鞋。 虽说眼下,孩子才刚满月还穿不下这么大的鞋子,可许岚秋想着过几个月,等娃儿长大些,就能穿了。她二哥待她不薄,就连二嫂也是对她格外上心,她也该送份礼物。 “好漂亮的虎头鞋,这上面一针一线,缝得可真细心。”纤儿伸出手去,摸了摸,她又道,“先前,奴婢便看到姑娘在绣这双鞋,奴婢早就猜到,是要送给二老爷家的小公子的!” “嗯,我也没什么东西可送,就送这双鞋吧。”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把这双虎头鞋,放在了一个木匣子里,准备今晚带去给许琰。 横竖许岚秋手上有一把府内后门的钥匙,她要偷溜出去,并非难事,便让纤儿提早去准备马车,到时候,只需要从后门上马车,就可以去往许琰家了。 傍晚,暮色降临,黄昏的云朵格外的红艳。 许岚秋坐在马车上,往京都的郊外前行,马车颠簸,可 许岚秋并不觉得累,反而心里洋溢着欣喜之意,她等不及看到那白胖的娃娃了,她瞧见信上写着,那孩子眉眼跟许琰有几分相似,就愈发感到期待。 忽然,纤儿对着许岚秋大声喊道,“姑娘,我瞧见,江公子和江齐二人神色匆忙,在骑着马,不知去哪儿呢!” “哦?”许岚秋感到惊奇,毕竟,许琰信上说,有请她跟裕亲王去吃满月饭,可没说要请藏剑山庄的少庄主。 许岚秋掀开马车帘子,果真看到江平川在骑着马,好像急着赶往什么地方。她便大声喊道,“江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闻声,江平川便勒紧马绳,停下来,回头望着许岚秋,他微微笑道,“我这是找董神医,找他医治我府上一个病危的老嬷嬷。” “什么?董神医?他是何人?医术很厉害吗?”许岚秋一听,顿时有了兴趣,毕竟,京都里数一数二的大夫,都被皇室所用,要想请个医术高明的,还得入宫请御医,极为不便。 “董神医,他名为董鸣,三代从医,医术高明,可谓是妙手回春。他喜欢游历四方,我也是在他途径锦云城的时候认识的,自从他上 了岁数后,便不再到处游历,而是住在这片林子里……”江平川顺口说道。 “原来如此,我也要往这条山路走,我要去见我的二伯父和二伯母。”许岚秋笑了笑,说:“他们家刚生了个小娃娃,我要去吃满月饭。” 江平川想到,许岚秋最近多灾多难的,还不如跟她一同前行,“岚秋姑娘,不如,我们一道同行吧……这边指不定有山贼土匪,我也可以保护你。”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江公子了!” 话音刚落,他们的车马都同时启程。有了江平川的保护,许岚秋心里也不那么担心,天慢慢地黑了,弯弯的弦月,从树梢爬了上了。 等到了目的地后,许岚秋便跟江平川道别。江平川还急着要去请董神医,便跟许岚秋告别。许岚秋看着江平川扬起马鞭,骑着马潇洒离开。 纤儿站在马车前,将许岚秋从马车里扶了下来。而当她来到许珩的宅院时,才发现,有人比她还要早到。 灯火通明,从屋内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许岚秋心下一惊,里面的人,可不止是赵玄璘,竟然还有那个人!是赵覆之! 难怪门口有几个身穿 便服的带刀护卫,原来是有赵覆之的踪影。仔细想来,赵覆之待她三哥并不错,或许是因为当她是许玥的时候,收了他为养子,所以,即便许玥死后,赵覆之还是待许琰不薄。 许岚秋收起思绪,走进屋内,而一时间,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回过头来看她。因着有赵覆之在场,许岚秋也只得恭恭敬敬地给赵覆之和赵玄璘施礼请安:“民女参见皇上,见过裕亲王……” 赵覆之抬了抬手,沉声道:“免礼,平身!”他还是一如既往,有着帝王的不可侵犯的威严,那凌厉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 许岚秋一副端庄淑雅的样子,柔声道,“谢皇上!” 许琰笑得合不拢嘴,憨笑道:“秋儿,许久未见,你愈发的亭亭玉立了,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他现在的心愿,就是盼着许岚秋能找个好婆家,只是许琰不明白,为何许岚秋迟迟不肯嫁入裕亲王府,所以,许琰便想借此机会,好好说教一番。 许岚秋敛了敛眉,她自然是听出许琰话中的意思,只好淡淡道:“秋儿现在还不想嫁人。” 许琰见许岚秋颇有当年许玥的那种风骨傲气,便悻 悻地闭上嘴,当年许玥就是敢这么回怼他。有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都说姑娘长大了该嫁人,可许玥却不当回事,依然是博览群书,有自己的一番见地。 如今看来,许岚秋果真是许玥的重生,许琰对这个小侄女也多了几分的爱惜,眼神也变得不同了些。 许岚秋亦是察觉到,许琰应该是把她认作许玥了,一时间,竟静默了下来。 赵覆之见气氛有些尴尬,他心道,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使得他们有所顾虑。而赵覆之抬头,瞧见许岚秋一直站着,便对她说道,“岚秋姑娘,不必拘谨,今日就当朕是黄公子。来这里坐……” 许岚秋微微颔首,她也不是不明白,赵覆之向来心胸开阔,若是他提出来的事情,也该顺着他的意思去做。随即,许岚秋便盈盈款款地走去,坐在赵玄璘的身侧。 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些家常菜,许琰忙给许岚秋倒了一小杯的酒,而赵覆之的眼中露出几分的诧异,问道:“难道,岚秋姑娘会饮酒?” 许琰是把许岚秋当做他自己的小妹许玥了,许玥的一大爱好便是喝酒,而今,许琰便很顺手地给许岚秋倒了酒。 第五百一十七章 皇上欲赐婚 日是我小堂弟的满月,我理应喝上一杯,算是满月酒。” 赵玄璘在一旁,有些急了,忙伸手道,“你的酒,还是由本王来代喝吧……”说罢,赵玄璘便伸出筋骨分明的手,从她手中把酒给拿过来,一饮而尽。 这会儿,许琰才发觉,自己竟一时疏忽,他急忙喊道,“挽颜,还不快把孩子抱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在里屋看孩子的越氏,这才姗姗来迟,从里面缓步走出,她手中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睡得正酣,并未啼哭。许岚秋忙起身,走到越氏的身边,低头看向那婴孩。果真如许琰信中所诉,那孩子长得跟许琰十分相似,眉眼都差不离,一看就是亲生的,就连鼻子也一样,都是鹰钩鼻。 “嗯……二伯母,可以让我抱抱屹儿吗?”许岚秋轻声说道。她对孩子有莫名的熟悉感,她其实算是许轩屹的姑姑,她想亲手抱抱她的小侄子。 越氏便将自己怀中的孩子交到许岚秋的手上,许岚秋格外的小心翼翼,一手护着孩子的屁股,还让孩子的头靠在她的手臂上。这刚满月的孩子,还是特别嗜睡,他的身子小小 的,脖子也还不稳…… “我看看……”许岚秋低垂着眼眸,望着怀中的孩子,低声道:“唔,的确是很像二伯父,生的极为的俊朗……” 此话一出,大家伙儿都乐了,许琰一高兴,便说道:“可不是嘛,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我想着,这臭小子将来,也要学会带兵打仗!” 越氏却极为的舍不得,满眼心疼道,“你说什么呢,孩子还小,别给他这么大的期望。我只希望你喜乐平安,一生无忧,这便够了!” 赵覆之笑了笑,一改往日的威严,勾唇道,“越氏说得对,他还是个孩子,别给他殷切期望,该让他自己选择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这时候,许琰想起什么,便说道,“对了,皇上,微臣听说,李贵妃也怀有龙嗣,真是我国之幸事!将来,皇上后继有人了!” 赵覆之点头,道:“是的,李贵妃上个月初八诊出喜脉,朕也高兴了好些时日!” 一旁的赵玄璘眸光渐深,他见过李贵妃,那李贵妃并无特别之处,却深得皇帝的宠爱,而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李贵妃的眼睛,竟跟孝贤太后极为的相似,光是那 一双眼睛,就足以牵动人心。赵玄璘有时候在想,若非他先前让赵覆之别动许岚秋的念头,许岚秋现在是不是也入宫为妃了? 许琰笑了笑,忙热情招呼众人,道:“好了,大家别光顾着聊,多吃菜。还有这道肉沫茄子,还是我内人挽颜的拿手好菜,大家快尝尝看。” 赵覆之没动筷子,谁也不敢先动手,只见赵覆之身后的高公公上前一步,他拿出银针来,把一盘菜都用银针试了一遍过去。在烛火下,那根银针并未起任何变化。高公公脸上露出笑容,对许琰尖着嗓音道:“许将军,老奴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还望许将军见谅……” 许琰连连点头,笑道,“嗯,理应如此!小心谨慎为妙!” 随即,赵覆之才拿起眼前的那双筷子,夹了一块茄子。众人才敢动手。赵覆之尝了尝,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道:“唔,果然好吃。朕还是喜欢这种家常菜,有一种温馨感……” “皇上,若是好吃,您多吃一点……”许琰恭敬道。他原本以为,越氏产子一事,皇上并无在意,不料,皇上竟问起此事。许琰便顺嘴,提出邀请,请 皇上来他家中,吃顿满月饭。 坐在同一桌,赵玄璘还是忍不住给许岚秋夹菜,这仿佛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许岚秋侧过头去,用眼神示意他,别再给她夹菜了。许岚秋并不想在众人面前秀恩爱,只想安静地吃顿饭。 赵覆之见此情景,便笑道:“皇叔,不如,让钦天监再选个黄道吉日,你也好把岚秋姑娘娶进门……” 此话一出,许岚秋脸色一僵,她可没想到要那么快嫁入王府,她忙抬头,秀眉紧蹙,诚惶诚恐道:“皇上,万万使不得!”许岚秋可不想被赵覆之赐婚。好歹她的路,她要自己选择,哪能由着这只小兔崽子来。好歹,上一世,赵覆之还是她许玥的养子,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主张儿女的婚事,岂有反过来的道理。 “哦?岚秋姑娘似乎不乐意?”赵覆之好奇道。他可记得,先前的选秀,赵玄璘费了好大的劲儿,甚至还跟他私底下做了交易。可如今看来,许岚秋竟不想嫁入王府。 “嗯……王爷如今有王妃陪伴,王妃又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再张罗这些,诶……”许岚秋忙劝道。 赵玄璘的面色愈发黑沉 ,他感觉许岚秋当着众人的面,在拒绝他,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烦。他想起昨夜萨雅公主跟他说过的话,说许岚秋最近跟江平川来往密切,行为暧昧。 想到此处,赵玄璘侧过头去,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秋儿,你如此犹豫,难道,你的心中另有所属?” 许岚秋眸光闪了闪,她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扬唇道,“岚秋并无心仪之人。不过,岚秋还是多谢皇上一番美意,我想,继续是侍奉在老太君的身边,并未考虑终身大事。” 关键时刻,许岚秋就把柳氏给搬出来,她不信还有人,继续揪住这个话题不放。许琰深谙许岚秋的心思,他知道她,肯定有自己的一番主见,才会百般推却。许琰便招呼众人,道:“来来来,快吃这道菜,这可是山上采摘回来的木耳,可新鲜了。” 众人这次又动起筷子,都在品尝桌上的菜,这时候,许岚秋感激地看向许琰,许琰一如既往地维护着她,这一点委实让她感动。让许岚秋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许琰也是这般护着她,只要柳氏有刁难她,许琰总是头一个站出来,替她挨板子。 第五百一十八章 街上相撞 不消片刻,一桌的满月饭都只剩下残羹剩菜了。赵覆之抚了抚袖子,沉声道,“天色已晚,朕该回宫了。” 因着赵覆之这回是秘密出宫,也没摆多大的阵仗,只坐了软娇子罢了。许岚秋和许琰还有赵玄璘便站在门口,目送赵覆之离开。 许岚秋便对许琰开口道,“二伯父,我也该回府了,改日再来探望您们。” 许琰担心许岚秋的安危,他眉头紧皱,道:“可这林子空旷,还有野狼出没,秋儿,你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赵玄璘抬眉,神色淡然道,“有本王护着,她不会遇到危险的。”赵玄璘的眼神里透出一丝的柔情。若非有外人在场,他早就牵起她白皙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抓牢。 “嗯,二伯父,有裕亲王呢,您尽管放心。”许岚秋轻松一笑,她走到马车前,让纤儿扶着上了马车。 许岚秋和赵玄璘便准备返程,在路上,许岚秋在马车内,并未说半句话,而赵玄璘憋不住了,他本来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可一碰到许岚秋,便沉不住气。 “皇上都打算赐婚了,你都不肯点头……”赵玄璘闷声道,他一心想把许 岚秋给娶进王府,可许岚秋却一直避开他,对他的感情也是模棱两可。 搞得他心烦意乱,生怕他又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到时候又得不到她。先前已有一次,失去过她,赵玄璘并不想再一次跟她失之交臂。 许岚秋掀开马车帘子,勾唇道:“裕亲王,小女实在是还不想考虑婚嫁,您若是等不及,还可娶其他人为妾……以解燃眉之急……” 她言下之意,便是王妃有孕在身,若是赵玄璘急不可耐,还可另找女人。赵玄璘知道她是故意气他来着。 许岚秋一向是伶牙俐齿,赵玄璘拿她没辙,只好勾唇道:“我除了你,其他女子一概不感兴趣。” 赵玄璘的这一片痴情,倒是挺令许岚秋感动的,她只好松了口,道:“好了,且不说别的,就说现在,你府上有萨雅公主在,我就不想踏入你府上。所以,只要有萨雅公主在的一日,我便不会嫁入王府。” “哎……”赵玄璘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头憋得慌,想娶的人,却没娶到,不想娶的人,却在他的府上了,命运往往都这么具有戏剧性。 许岚秋瞧见他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觉 得好笑,堂堂裕亲王,竟也有如此苦恼的时候,许岚秋知道,自己是他的死穴。 仿若一眨眼的功夫,许岚秋的马车,便来到宁国公府的后门。许岚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对赵玄璘勾唇道:“多谢王爷一路相送,秋儿感激不尽!” 一阵夜风吹过,赵玄璘对许岚秋勾唇道,“好了,你还是快进去歇息吧……可别感染风寒……”他虽然舍不得离开,可也只能如此。 许岚秋转过身去,迈着脚步,走进府内。 翌日。清晨的阳光分外柔和,照在翠绿的桃叶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宁国公府,一片朝气蓬勃的样子,园内的百花盛放,就连桃花也分外妖娆。 在给柳氏听过安后,许岚秋还挂念着和江平川二人合开的听水酒楼的生意不知如何,她便换了一身海棠色的留仙裙,头上戴着一支并蒂莲珠钗,准备前往听水酒楼。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人在吆喝着摆摊卖东西,有人在卖杂耍挣点血汗钱。许岚秋看得目不暇接,而她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定格在某个卖木偶人的摊子上。 许岚秋看到有两个木偶人,长得跟她还有 赵玄璘还蛮相似的。许岚秋想买下这一对木偶人,好送给赵玄璘当礼物。往日,都是赵玄璘送她东西,这回,换许岚秋想给赵玄璘备好礼物。 “老板,这两个木偶人怎么卖?”许岚秋一手拿着木偶人,忙问道。那木偶人是一对的,一男一女,男的正在锄地,女的正在织布,应该就是牛郎织女了,木偶人竟刻画得栩栩如生,让人赞叹不已。许岚秋暗自想着,赵玄璘应当会喜欢这种东西。 因为赵玄璘想要带着她过上归隐山林的日子,这两个木偶人,恰好代表着,他所希望的景象。相信,赵玄璘应该能明白,她也是对他有那份心的,只是还不到时候。许岚秋还没有那么宽宏的心,可以容忍跟另外的女人,来一起分享他。 彼时,摊子的老板便笑眯眯地点头,道:“嗯,六文钱一个!姑娘喜欢这两个木偶人吗?”他的生意并不怎么好,恨不得快点卖出去。 许岚秋点头,道:“好,我要这两个木偶人!”许岚秋便决心要买下,她对纤儿使了个眼色,纤儿心领神会,忙上前去,将腰间的钱袋子拿出来,给摊主付了钱。 买了 两个木偶人,许岚秋的心底莫名的高兴,她许久未买东西了,不曾想,自己竟也会有女儿家的那种心思,想要给心爱之人,准备一份小礼物。她犹记得,赵玄璘还特意带她去放纸鸢的场景。赵玄璘就是这般宠爱着她,她想要什么,他便尽力去满足她。 “姑娘,你看,那边的纸花,好美……”纤儿指着那边的摊子,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嗯,看完纸花,可得随我去听水酒楼!”许岚秋发现一路上走走停停,只顾着瞎逛游,竟差点把正经事给忘了。 “知道了,姑娘!您放心!”纤儿便挽着许岚秋的手臂,把她往前面带,后面的红雪,急忙匆匆跟上。 忽然,有一个人居然往她们这边莽莽撞撞地冲了过来。许岚秋错愕地看向那人,竟然是萨雅公主!偏偏萨雅公主却好像被撞得不轻,她捂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哀声道:“哎呦,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好痛……” “公主殿下,您怎么样了?”萨雅公主的贴身丫鬟心儿,忙扶住萨雅公主。可心儿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仔细一看,萨雅公主的腹部,竟流出了血! 第五百一十九章 动了胎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是想讹人吧?”纤儿心直口快,大声问了句,“方才,明明是公主殿下自己撞上来的,可别冤枉我们啊!” 心儿一听,火气也蹭蹭往上涨,她怒瞪道:“你们难道没看到我家公主血流不止吗?还有,我家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出现半点差池,你们可担待得起吗?” 脸色苍白无比的萨雅公主,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抓着许岚秋的衣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她眼中带着满满的恨意,咬牙切齿道:“许岚秋,你个毒妇,为何要害本公主的孩子!你实在太残忍!” 萨雅公主像是要把许岚秋给千刀万剐才罢休。 许岚秋的视线落在萨雅公主的肚子上,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滴落,此情此景,许岚秋并不陌生,先前,当她还是许玥的时候,就有不知死活的宫妃,为了搞死她,而故意往她身上撞,就是想污蔑她犯下大错。 这种人,竟不惜拿自己的腹中的骨肉做赌注,可见有多么的疯狂,和心狠手辣! 许岚秋告诉自己,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她仔细分析,方才那一下,虽然萨雅公主是撞了过来,可好歹她有 退了几步,胎儿或许能保得住也说不定! 许岚秋眸光一闪,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红雪,吩咐道:“红雪,你去叫辆马车,我们待会护送公主去找董神医!” “是,姑娘!”红雪应声道。这种情况十分危急,红雪顿时对许岚秋生出几分敬佩,她居然还可以保持理智,来安排这些事情。这世间上能配得上她们家王爷的人,只怕只有许岚秋了。 红雪正准备去聘雇马车,却恰好遇到要去采货的江平川。她认得,那负责赶马车的车夫,正是出自江府的王老伯。 江平川掀开帘子,他一见到那血迹斑斑的公主,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询问太多,便让手底下的人,将萨雅公主给小心抬上马车。 一路虽是有不少土路,可老车夫驾车有经验,便尽量保持不晃动,刻意避开那些有石子的地方。在马车上,萨雅公主咬着牙,额头有豆大的热汗冒了出来,许岚秋拿出一条帕子,细心地替萨雅公主将那汗水给拭去了。 许岚秋皱眉道,“你感觉如何?很痛吧?” 萨雅公主恶狠狠地用冷漠的眼神剜了她一眼,愤恨道,“许岚秋,你别假惺惺的了 ,你根本就是故意撞本公主,好让本公主流产……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萨雅公主亲自谋划的,她腹中的骨肉是李成峰的,她压根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便利用这次机会,想给许岚秋使绊子,好让许岚秋摊上一条人命。 “随你怎么说,横竖,街上还有许多人看到,有人可以为我作证,若是告到官府,我也不怕。”许岚秋眼神淡淡,她原本还同情萨雅公主的,毕竟萨雅公主如此痴爱赵玄璘,赵玄璘并不爱她!可如今看到萨雅公主这般癫狂,她对她也就冷漠了。 “你!”萨雅公主汗如雨下,她痛苦地拧紧了眉头,早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如此痛不欲生,就不该铤而走险出此下策! “别说话……好好歇着,马上就要到了,公主殿下!”许岚秋忍不住劝她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许岚秋并不希望萨雅公主和她腹中的胎儿有何闪失。 “……”萨雅公主只好闭上嘴巴,可她依然心中对许岚秋充满恨意。 没过多久。马车才到了目的地,此处是一个小木屋,四周竟种满了不知名的中草药,许岚秋勉强认得一些, 诸如紫苏、薄荷、金线莲之类的药材。 江平川让人把萨雅公主给抬了下来,他吩咐道:“把公主抬进去里屋……”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该不会是要把我杀人灭口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萨雅公主大声嚷嚷的,她又喊道:“许岚秋,你跟这个男人,暧昧不清,怕是早就失了贞洁吧?” 面对她那恶意的诋毁和中伤,许岚秋却是充耳不闻,她皱眉道:“你都疼成这样,居然还有力气骂人?嗯?” 萨雅公主还想骂人,可却被人抬了进去。许岚秋尾随其后,她总算是有幸见到江平川口中所说的董神医了。董神医一身的青衫,胡子发白,双鬓也都是染白了。董神医清风傲骨,自身有一种世人所难匹敌的卓然傲气。 江平川对董神医说道:“董神医,这位是我的朋友,她名为许岚秋……” 许岚秋微微欠身,对着董鸣勾唇道:“董神医,公主殿下她……哦不,她是当今的裕亲王妃,今日不小心与我在街上相撞,像是动了胎气。还要劳烦董神医帮忙诊治。” 董鸣轻轻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嘴里只喊疼的萨雅公主,随即,董 鸣便对许岚秋他们挥手道:“你们先出去,由老夫替她诊治……” 许岚秋和江平川等人都一并退出房间。许岚秋方才虽是强做淡定,可如今仍是忐忑不安,她担心萨雅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会出现什么意外。 “岚秋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平川诧异道,明明好端端的,怎么会招惹到裕亲王妃。 “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在街上,是她冲上来与我相撞……”许岚秋眸光一闪,道:“这场意外来得太快,我甚至怀疑,是萨雅公主自己故意而为之……” 闻言,江平川更是惊讶不已,萨雅公主自己会做出这么危险之事?要么是对腹中的胎儿不重视,要么就是对许岚秋有着天大的仇恨,总归那萨雅公主,只怕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荒谬之事。 “多亏有江公子相助,否则,岚秋肯定也对此束手无策。”许岚秋微微欠身道,碰到这种棘手的事情,若是有人愿意帮忙,也会是事半功倍。 江平川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岚秋姑娘别客气,好歹你我二人还合开了听水酒楼,也算是合作伙伴,不必跟我拘礼!” 第五百二十章 许岚秋,我恨你 站在旁边的丫鬟心儿,却是瞪着一双杏眸,愤愤不平道:“哼,你撞了我家王妃,还敢推卸责任!我王妃有孕在身,怎么可能会主动撞你,她不过是走去看纸花,却被你给撞了……” 纤儿听了,比许岚秋还心急,忙怼回去,“你这个丫头,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明明是你家王妃自己撞上来的!还这么信口开河,泼我家姑娘的脏水!” 江平川忙劝道,“好了,二位都莫去争执,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医治好王妃,保住王妃腹中的胎儿……” 心儿和纤儿一时间都静默下来,她们只好安静地等待。 等了许久,许岚秋瞧见董神医的弟子陆清,在进进出出,又是端汤药又是送银针的。等到晌午过后,董鸣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董鸣额上尽是汗水,陆清连忙给董鸣递了块帕子,道:“师傅,快擦一下汗。” 许岚秋上前一步,秀眉紧蹙,问道,“董神医,情况如何?王妃和胎儿是否平安?” 董鸣微微颔首,神色严肃,道:“胎儿暂时保住了,王妃也已安然无恙,只是,王妃还需多加静养,切勿再动了胎气,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法保她!” 许岚秋暂时松了一 口气,只是,她担心的是,萨雅公主会不会拿此事做文章,让她不好过。江平川望着许岚秋,开口道,“岚秋姑娘,中午都没吃饭,快去吃饭吧!” 江齐便在一旁低声说道:“我家公子已让我去听水酒楼带来饭菜,是锦云城来的大厨所做的,您快去尝尝……” “你们先吃,我想去屋内看一下公主殿下。”许岚秋轻声道,她又对着萨雅公主的婢女心儿吩咐道,“你还是给你家公主准备些食物,最好清淡些,她现在应该很饿……” 虽说萨雅公主设计陷害许岚秋,可许岚秋并没有记仇,她心里还是会为萨雅公主考虑,毕竟那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犯不着跟那人一般计较。 心儿没说话,而是径直跟在江齐的身后,去给萨雅公主准备饭菜。 这会儿,许岚秋走进屋内她瞧见萨雅公主气色惨白,整个人奄奄一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回来。 萨雅公主听到脚步声,她手指动了动,眼睛便睁开一条缝。 许岚秋有些无奈,她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您的胎儿保住了!您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还是先待在董神医这里,等你身体康复再回王府,我会让人向王爷禀明此事! ” 此时此刻,萨雅公主看向许岚秋,恶狠狠道:“许岚秋,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已跟你解释了,当时的情形,你我心知肚明,还有,是我和江公子送你过来,多亏有董神医医术高明,否则,你腹中的骨头怕是是难保!”许岚秋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她,只是萨雅公主自己在暗中作怪,才会差点发生悲剧。 萨雅公主嘴角牵起一抹讥讽之意,她冷哼道,“哼,你跟那个什么江公子眉来眼去的,你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又勾引王爷,又引诱江平川!” 此话一出,许岚秋微微一怔,她还从未听哪个人说她跟江平川有染过,饶是赵玄璘也并未因此而跟她心生间隙,她笑了笑,道:“公主殿下,看来您的脑子真的不好使,您恐怕还不知,我与江公子纯粹是合作关系,我跟他合开一家名为听水楼的酒楼,我跟他都是清清白白,你若是不信,可以问王爷。他和江公子,亦是知己朋友。” 萨雅公主这才恍然大悟,她完全不知道许岚秋还跟江平川有这一层关系。也难怪许岚秋会时常出入听水酒楼,是她把他们想得太不堪了。这也难怪赵玄璘还能继续和许岚 秋有所往来。 萨雅公主的目光隐晦不明,她皱眉道,“够了,你出去!本公主不想看到你!”她对她依然是满怀恨意,她恨,倘若不是许岚秋夺走赵玄璘所有的爱,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好,我走了,你好生歇息,有任何情况,要跟董神医说。是他救了你……”许岚秋淡淡道,随后,她转过身去,离开此处。 在回去的路上,江平川仍是对萨雅公主颇为好奇,他忙问许岚秋:“你说那个什么公主,是对你有多大的仇恨,才会不惜用自己的孩子作为赌注,想要以此来陷害你!” 坐在马车内的许岚秋听到这话,掀开帘子的一角,勾唇道:“或许,她本来就不想要腹中的骨肉吧,这仅仅是我的猜测……”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为了争夺帝宠,而勾心斗角,手段用尽。萨雅公主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事情,总归是害人又害己,萨雅公主今日这一招铤而走险,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此刻,江平川剑眉紧蹙,道:“真搞不懂,裕亲王是如何能容忍这样一个女人的?”江平川愈发担心起来,又冲着许岚秋喊道:“岚秋姑娘,你自己要 多加小心,躲着她点……” 萨雅公主身份尊贵,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得了的。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多谢江公子关心,我会多加注意……”出了今日之事,许岚秋也对萨雅公主有所忌惮,她可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马车颠簸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宁国公府。 许岚秋从马车下来,便从后门溜进去。当许岚秋走进清平园时,正看到黄蕊百无聊赖地在给院子里的桃花浇水,一看到许岚秋回来,黄蕊便急忙放下水瓢,奔了过来。 黄蕊瞧见许岚秋一脸疲惫的样子,不解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为何您看起来并不开心?” 这一趟出去得有些久,连黄蕊都觉得有些奇怪。 许岚秋便淡淡道:“没什么,出了点状况。不过,好在是有惊无险。”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一路够奔波的,若非有江平川,说不定无法顺利保住萨雅公主腹中的胎儿。 纤儿见许岚秋很是疲倦,便对黄蕊说道,“黄蕊,我先扶姑娘进屋歇息,等有空再跟你说……” 而许岚秋走进房间内,她只想好好地休息。仔细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宛如梦境般,那么虚幻。 第五百二十一章 怜悯之心 夜渐渐深了。 宁国公府里,四周静谧,一弯月亮高挂树梢,草丛里,时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蛐蛐声。许岚秋坐在房中,却是一片愁眉苦脸,饶是她经过许多大风大浪,仍是未曾见过像萨雅公主这般极端可怕的女人。 彼时,屋顶出现一道身影,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屋顶上的人,便从屋顶飞到了窗前。他轻车熟路地推开那扇窗,翻窗而入。 许岚秋被这一动静,猛地吓了一跳,当她抬眉时,那熟悉的清冷男子,已出现在她的面前。赵玄璘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衣裳,他微微皱眉,道:“你今日跟萨雅公主所发生的事情,平春都跟我说了。你还好吗?”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我还好,是她,是她差点丢了腹中的骨肉。”说到此处,许岚秋举起手来,起誓道,“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未想过要害萨雅公主肚子里的孩子!” 赵玄璘见到她如此较真,便知道,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许岚秋就算是跟萨雅公主有过节,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我信你!”赵玄璘沉声道,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白皙的手,低声 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加害于她。她向来刁难任性,可我没料到,她竟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爱会让一个人如此痴狂,可也会让一个人丧失理智。赵玄璘对萨雅公主没有半点爱意,而她就用那种极端偏激的事情来报复他和许岚秋。 “唔,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得好生养胎,目前她还在董神医的宅院……”许岚秋轻声说,她的眸光微闪,勾唇道:“她还是挺可怜的,不如,你去探望她吧,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赵玄璘难以置信的望着许岚秋,诧异问,“从前的你,不是冷漠无情吗?怎么这会儿,却关心起她了,况且,她是想陷害你,你既然还这么通情她……” 这领赵玄璘感到不可思议,许玥最是手段狠厉,向来是冷酷无情,可是,作为许岚秋,竟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许岚秋幽幽地看向那闪动摇曳的烛火,她淡淡道,“我虽然也很痛恨萨雅公主,她作恶多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作为赌注来陷害我。可是,我同情,我所怜悯的是她腹中的胎儿,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赵玄璘愣了 愣,眸光深寒道,“说到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她跟何人所生,我还尚未知晓,让我去同那个孩子,我尚且做不到。” 沉吟片刻后,许岚秋若有所思道,“以我所判断,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萨雅公主跟飞虎寨的寨主陆绝尘所生!” “唔,你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赵玄璘对她的这一看法,深表赞同,他继而说道,“那个孩子若是真的生下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处置。明明并非我的孩子,可我却要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个问题,亦是赵玄璘所头疼之事,若是将来,孩子跟他并不像,或者孩子认祖归宗,那他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许岚秋看出赵玄璘所头疼之事,她笑着劝道,“你别忧心那么多。若是你对孩子真诚,将来,孩子应该也会孝敬你的……”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好吧。”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寂寥的夜晚,便说道:“萨雅公主过关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让她在董神医那么简陋的住所住上几日,说不定她会很郁结……” 萨雅公主素来是金枝玉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何曾受过苦。许岚秋笑 道,“不如,你去探望她,顺便安慰一下她,问她还需要什么东西,你尽量去满足她……” 赵玄璘伸出手,捏了捏许岚秋小巧的鼻子,戏谑道,“你啊,就想看我如何被她刁难吧。她不仅是恨你,她对我也心存怨念。” 许岚秋笑了笑,道:“小女子可不敢,只不过,现在正是她脆弱的时候,她现在最想看到的人,应该是你……” 赵玄璘脑海里浮现出萨雅公主往日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他也知道萨雅公主之所以会误入歧途,十有八九,是因着他的缘故,自己或多或少是有关联的。萨雅公主那么矜贵自傲,如今,竟像是被拔了羽毛的高傲孔雀,丢了自己的尊严。 “好,我会去探望她,不过,像你所说的,我是为了她腹中那无辜的孩子,并非是冲着她。”赵玄璘低沉着嗓音道。他从来都未曾喜欢过萨雅公主,他若是去探望她,也不过是处于同情,同情她腹中的孩子。 烛火摇曳,许岚秋凝望着赵玄璘这张俊朗清冷的容颜,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脸颊,道:“都说红颜祸水,依我看,蓝颜一样也祸水 。萨雅公主惹出这桩祸事,可是因你所致。” 赵玄璘被她的话给逗乐了,每回他郁闷至极时,都能被她给轻松化解。未来即便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他都想跟她一块面对。 旋即,赵玄璘在她的耳畔轻声道,“那么,你何时才愿意臣服于我呢?我倒是想让你给我生几个小兔崽子……” 闻言,许岚秋脸色绯红,宛如红透了的石榴似的,她面露娇羞之色,道:“你休想,我还没那个打算!” 赵玄璘微微一笑,他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目光定在她粉嫩的嘴唇上,他多么想给她一个轻吻。 许岚秋抬起头,她的羽睫微微颤动,像是正欲展翅的蝴蝶。赵玄璘怦然心动,他望着眼前的人儿,这闭月羞花之貌,的确是深深牵动着赵玄璘的心弦,他不再犹豫,低头吻住许岚秋的嘴唇。 许岚秋面颊涨红,她更是无地自容,被他的柔情给深深地吸引着。 浅尝辄止。赵玄璘意犹未尽,才放开许岚秋。他多么希望,自己能长久的拥有这个女人,他希望,能和她共度余生,再生几个胖娃娃……那么,他的此生便了无遗憾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野生灵芝 夜色渐浓,赵玄璘趁着似浓墨般的夜色,悄然离开宁国公府。许岚秋躺在床上,她脑海里浮现出萨雅公主那双凌厉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她一般,她秀眉紧蹙,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她与萨雅公主这仇怨是越结越深了。 渐渐的,许岚秋愈发疲倦,她合上双眸,缓缓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许岚秋如同往常一样,来到慈安堂给柳氏请安。她一进屋,就瞧见柳氏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许岚秋只觉得奇怪。 许岚秋面带笑容,给柳氏欠了欠身,柔声道:“祖母,秋儿给您请安!” 柳氏朝着许岚秋招招手,道:“快,快过来祖母这边,祖母有话跟你说。” 许岚秋甚是不解,她也只好照着柳氏的话,又靠近了些,“六丫头,我听下人们说,有人瞧见你出入听水酒楼,和江公子来往密切……” 聪明如许岚秋,一下子便听出柳氏话中的深意,莫非是想让她嫁给江平川?许岚秋心道,目前肯定不能让柳氏知道她和江平川的秘密,她和江平川纯粹是生意伙伴,况且,她那笔钱还是赵玄璘有帮忙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柳氏知晓一切。 “ 呃,祖母,秋儿时常出入听水酒楼,只不过是因为那儿的饭菜好吃,秋儿嘴馋,便从府上偷溜出去。”许岚秋说到此处,又勾唇道:“对了,偷溜出府的,可不只我一人,就连五姐姐也时常去听水酒楼呢,对了,江公子对五姐姐甚好,还请五姐姐吃过饭呢……” 许岚秋是想把柳氏往许岚沁的身上引,而柳氏露出慈爱的笑容,便说道:“照你这么说,那你五姐姐和江公子才是真的志趣相投?” 许岚秋连连点头,娇声道:“可不是嘛,若论交情,五姐姐与那江公子才叫深,我那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这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许珩便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屋内。许岚秋只当许珩是来找柳氏的,便不怎么上心。 可许珩却笑着说,“六丫头,你果然在你祖母这儿,我有要事找你!” 许岚秋眸光闪过一丝的不可置信,若换做是从前,许珩对她要么心存忌惮,要么是战战兢兢,可今日,竟像是有求于她,这让许岚秋颇为惊奇。 许岚秋淡淡勾唇,道:“不知父亲是有何事?若是女儿能为父亲分担,是女儿的本 分。” “是……是那藏剑山庄的江公子,想要买咱家的一个店铺。那店铺本来是卖茶叶的,可如今,生意惨淡,为父有意要卖……”许珩皱了皱眉,道:“只是江公子开出来的价格,为父有些不满意。” 许岚秋愣了一下,她倒是没听过江平川提起此事,她又问道,“不知江公子开出来的价格是多少?与父亲心中所期盼的价格,又相差多少?” 许珩叹了一口气,道:“他开出来的价格是五千两银子,可我总觉得低了些,要是能卖到一万两,那该多好!毕竟那是一份家产……” 许岚秋终于明白,为何许珩要拜托她了,许家的家产,确实不多,若是真的把店铺卖了,是能增加一笔营收,毕竟那生意惨淡的店铺,再开下去,也是枉然。 “好啊,我会跟江公子商量一下……父亲尽管静候佳音。以我对江公子的了解,他还算仗义,我只需多跟他攀交情,问题不大。”许岚秋从容淡定道。 柳氏忽然像是受到什么启发,她忙说道,“秋儿,你不是说你五姐姐跟他交好吗?不如这样,你让江公子来我们宁国公府做客,就说,我想 见见他。” 许岚秋仔细一琢磨,柳氏应该是想撮合许岚沁跟江平川。许岚秋便微微颔首道,“嗯,只需要让人送去帖子,相信江公子断然不会拒绝。” 许珩也放心道,“到时候,可得多跟他攀点交情,顺便把那间茶铺给盘出去……”他的算盘打得很响,就是想靠着许岚秋,抬高一下店铺的价格。 过两日,宁国公府,一片朝气蓬勃,彩蝶翩翩飞舞,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着,到处都是鲜花盛开的景色。 府外,一辆马车慢慢悠悠驶过街巷,来到宁国公府的门口。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翩翩公子,他手持一把折扇,唇红齿白,他生的一副好皮囊,身上的穿戴,更是贵气得很。 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的许岚沁,瞬间双眼发亮,她惊喜万分道:“啊,江公子,你来了!”她便迎了上去,带着江平川来到花厅。 花厅里,许岚秋陪着柳氏坐着花厅内,许岚秋站在柳氏的身侧,正在给她捶着肩膀,顺便按摩一下。柳氏一见到江平川,顿时眉开眼笑,脸上堆满了笑意。 江平川可绝非是空手而来,他还带了一份厚礼,要送给徐老太君。他 给身后的江齐使了个眼色,道:“江齐,快把我们准备的薄礼送过去……” 江齐按照江平川的吩咐,将礼物送去给一旁的张管家,张管家打开雕刻龙凤纹的木匣子,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颗灵芝!这一看便知道是深山采来的野生灵芝,那灵芝比普通的灵芝来得大,色泽更为深。 “哇,居然是灵芝!”许岚沁惊叹道,“这上好的灵芝可是价格不菲呢,灵芝能养肝,还能祛斑养颜……” 江平川微微颔首,道:“嗯,此乃金沙城的特产,我特意托人从金沙城买来的灵芝,总共有两颗,一颗给了我爹,另一颗灵芝则在此……” 闻言,许岚秋淡淡抬眉道:“祖母,您看,江公子多么为您着想,还懂得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您老人家……可见,他真的是个慷慨大方,又敬重老人的人。” 柳氏喜上眉梢,道:“哎,江公子不仅仪表堂堂,还能为我这个老婆子着想……”柳氏望着江平川,笑得合不拢嘴。 许岚秋只觉得这句话有几分耳熟,她犹记得柳氏亦是这般夸赞沈霄的,如今,有求于江平川,柳氏竟将这番夸赞,送给了江平川。 第五百二十三章 白毫毛尖 柳氏打开了话匣子,她便惦记着许珩提起的那个茶铺的事情,随即,柳氏趁机问道:“江公子,听说你想买我们的东衍街的那个茶铺,此事当真?” 江平川来宁国公府之前,许岚秋就在信中说明,那许珩有意要卖掉店铺,而他只需要出比五千两多一点的银钱就够了。 他淡淡笑道,“老太君,我虽是葬剑山庄的少庄主,可我爹一门心思想让我自己独立起来,所以,他平时并不会多给我一些钱,我只能靠自己的能力,那五千两银子,也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还有,那店铺的位置,委实偏僻了些,若是你们有更好的买主,我也绝不会拦着,让别人买去吧!” “啊?”柳氏听出话里的深意,那江平川也不会出比五千两更多的价位了,况且目前而言,也确实没有其他买主,她尴尬地笑了笑说:“你说得对,那地段是偏僻冷清了些……” “不过,既然我跟岚秋姑娘也很熟了,也不能太占便宜了,我想,也得出个厚道的价格,就六千两银子好了。”江平川微微一笑道。 柳氏拿不定主意,毕竟此事还得找许珩商量,可她又瞧见江平川把 那么名贵的药材都送来了,好歹也得多为人着想些,她便开口道:“此事,我还得跟我们家珩儿说一说,到时候,由他定夺。” 江平川眉梢微扬,淡淡笑道,“也罢,晚辈就静候佳音!”他本来要来那家茶铺,是想自己弄个字画店,可有可无的事情,他倒也不是很着急。 “哎呦,六千两的价格挺厚道的了,我听说,那西宁街的王员外的店铺,才卖了四千两银子,若非他们家老爷子病重,他也不至于卖掉那家铺子……”许岚沁一心想助江平川一臂之力,便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江平川说话了。 柳氏微微一怔,她也动心了,要知道,王员外的那家店铺,是个客源挤挤的旺铺,可那王员外也才卖了四千两,足以证明,江平川给出的价格还算公道了。 不如……趁着江平川不后悔的时候,把这笔买卖给谈下来。旋即,柳氏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对江平川说道:“平川,你说,要六千两,我觉得这个价格实在,要不我老婆子先允下这桩买卖!回头我再跟珩儿说一说。” 江平川点头,作揖道,“那便有劳老太君了!”事实上,江平川倒 是拿的出那么多银子来,因为,他老爷子的钱,他想要多少都可以跟老爷子拿。他家老爷子是支持他从商的。江平川方才是撒了个小谎罢了。 许岚沁却频频给江平川暗送秋波,她是想提醒他,方才多亏有她帮忙说话,否则也不会得到柳氏的应允。 江平川却装作没看到许岚沁的目光,只低下头,幽幽地品茗,那清淡的茶香,萦绕在他的鼻间,他忍不住问道,“这茶叶好像是白毫?” 许岚沁不懂茶,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个什么来。还是许岚秋对茶道深有研究,她微微点头,道:“是啊,江公子的鼻子真是灵通,此乃碧春峰采摘下来的白毫银针,满披白毫,如银似雪,茶香悠然,口有回甘……” 听到许岚秋这番话,许岚沁自愧弗如,只怪自己平时并未研究茶道,对此知之甚少。 而江平川向许岚秋投去赞许的目光,他笑道“岚秋姑娘果然是见多识广,也博学多才,难怪裕亲王……”他说到这儿,欲言又止。 柳氏知道江平川想说什么,可柳氏最不想让许岚秋嫁的人,便是赵玄璘,赵玄璘跟皇帝的关系十分微妙,赵 玄璘手中有兵虎符,她猜想,早晚有一日,赵覆之会拿赵玄璘开刀,那时候,随便安个灭九族的罪名,可就要连累宁国公府了。 “我家秋儿尚且年幼,我这个老婆子还指望她能多伺候我两年……”柳氏幽道。 许岚秋目光幽深,她知道,柳氏一直不乐意让她嫁入裕亲王府。许岚秋一想到,王府里还有个娇纵蛮横的萨雅公主,她便打消了要嫁入王府的念头。 旋即,许岚秋附和道:“是啊,祖母,秋儿还小,并不想那么快嫁人……” 柳氏又询问了江平川关于藏剑山庄的几个问题,随后,她才说道,“唔,如今,皇上重视商贾,鼓励大家经商,依我看,藏剑山庄未来可期!” 江平川心知肚明,这柳氏,无非是想跟他们攀攀交情,日后,或许还能有助于他们宁国公府的作用。江平川面上依然淡雅笑道,“嗯,老太君高瞻远瞩,但愿将来,我们藏剑山庄能如同您所言,大放异彩!” 他站了起来,对着柳氏作揖道,“时候不早了,晚辈也该告辞了!” 柳氏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勾唇道:“五丫头,六丫头,送送江公子吧!”柳氏 本来对江平川的印象不好也不差,可由于江平川送了一颗价格不菲的灵芝,以至于柳氏也对江平川颇为以礼相待。 江平川也知道,柳氏是给足了他面子,他笑道,“那,晚辈先行告退,老太君要多加保重身体!” 随后许岚秋和许岚沁两人将江平川送到门口,许岚沁对江平川依然恋恋不舍,她眼巴巴地望着江平川,道:“江公子,日后若是有空,多来宁国公府坐坐……” 江平川早已对许岚沁的荒唐举止少见多怪了。他浅浅笑道,“岚沁姑娘,你若是有空,多研习一下茶道,兴许,下回见面,我们才有更多的话题可谈。” 许岚沁双颊泛红,她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比不过许岚秋,可有何办法,那许岚秋像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知,许多见识也远在她之上,莫说许岚沁自己了,就连她的三姐姐许岚灵都不一定比得过许岚秋…… 彼时,江平川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许岚秋,许岚秋有太多的喜好是跟他十分相似,甚至,许岚秋身上的许多气质都深深地吸引着他,只可惜,他比赵玄璘还要晚一步遇到许岚秋,他也不敢对许岚秋有什么非分之想。 第五百二十四章 帮理不帮亲 只是江平川还有一桩事情搞不明白,他淡淡笑道,“岚秋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 许岚沁听了,又气又恼,自己方才那么帮助江平川,可江平川并没有跟她说几句感激的话,反而要跟许岚秋说什么悄悄话。 许岚秋神色淡然,她随着江平川走到旁边,许岚秋微微抬眉,道:“不知江公子有何事要问,尽管问吧。” 江平川压低嗓音,提出自己心中的困惑,“对了,在下不明白为何岚秋姑娘要帮助在下拿到许三老爷的茶铺呢?他不是你父亲吗?” 这正是江平川所不能理解的,他跟许岚秋非亲非故,况且许岚秋爱慕的对象是赵玄璘,她犯不着这么帮着他,还将许珩有意要出售那间茶铺的事情告诉他,他才能用较低的价格买下那个店铺。 许岚秋缓缓说道:“俗话说得好“帮理不帮亲”,那家店铺确实是个地处偏僻的铺子,江公子曾经救过我一命,这份恩情岚秋自然记得……还有上回,萨雅公主动了胎气,腹中胎儿差点不保,也多亏有你帮忙……” 诸多事宜,都让许岚秋愿意帮助江平川 ,况且,她还没说的是,她跟许珩也没什么感情可言,许珩一心只有利益,甚至可以六亲不认,像那种人,她才是最厌恨的。她犯不着去帮一个曾经想置她于死地之人。 “嗯,好一个帮理不帮亲,我就喜欢岚秋姑娘这么大气的女子……”江平川爽朗地笑了,而他口中的喜欢是指的欣赏和赏识。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知道,江平川口中所说的喜欢,指的就是欣赏和赏识。她笑道,“日后,兴许岚秋还有需要公子的地方,到那时候,还请公子出手相助……” 两人说罢,江平川才上了他的马车,只是,许岚沁有些不大高兴。待江平川走后,许岚沁皱着眉头,质问许岚秋,“六妹妹,到底江公子同你说了什么?竟如此神秘!”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许岚沁肯定是吃醋了,便安慰道:“五姐姐且放心,我对江公子绝无半点非分之想,你请放心……” 许岚沁却秀眉紧蹙道,“你没非分之想,不代表江公子没有非分之想,兴许他早就对你有意呢?” 见她如此针锋相对,许岚秋只好打趣道:“五姐姐到底在担心什么 ?是怕江公子不肯娶你么?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乃是正常之事,即便我真的嫁给江公子,五姐姐你还是有机会嫁给江公子的……” 许岚秋是想说,她不会挡着她的道。许岚沁被许岚秋给怼得哑口无言,只好悻悻道:“好吧,我看你对江公子也并无心思,我只怕,六妹妹才情过人,江公子会对六妹妹有所动心。” 许岚秋淡淡一笑,道:“五姐姐,我也有些乏累了,妹妹我先行告退!”许岚秋懒得跟她争论,便想撤离。 几日后,许岚秋收到一封信,是来自董神医的信,信上说明,那萨雅公主在休息几日后,便返回到裕亲王府了,经过调养,萨雅公主和胎儿都安然无恙。 许岚秋将信放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同情那个刁钻蛮横的萨雅公主,而是在担心公主腹中的胎儿,那好歹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若是真的惨死腹中,那才是多么可怜。 “姑娘,您请喝茶……”纤儿将一杯泡好的毛尖茶放到许岚秋的面前,许岚秋端起茶杯,她幽幽地抿了一口,茶香四溢,是刚上市的春茶,甘甜而不涩口。 “对了,奴 婢听说,宫里头传来消息,昨夜皇帝掀了三姑娘的牌子,皇上似乎还异常高兴,便封三姑娘为灵贵人!”纤儿轻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许岚秋神色淡然,并未有什么波澜,按照许岚灵这晋升的时间,算是较晚的了,她可记得有一同入宫的女子,都已被封为贵妃了。赵覆之肯封她为灵贵人,说不定还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皇帝乃是九五之尊,一年到头,生活在皇宫的女人,想见皇帝一面都很少,更何况是赵覆之这种勤政爱民的皇帝,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唔,那此事对我们宁国公府而言,还是喜事一桩。”许岚秋眉梢微扬道。 数日后,许岚灵因被皇帝封为灵贵人,高兴之余,她便让宁国公府的许岚秋和许岚沁入宫,一块游园赏花。 许岚灵请许岚沁入宫倒是一点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许岚灵竟也会让许岚秋一同前往。出门前,纤儿忍不住跟许岚秋念叨道:“哼,也不知那许贵人安的是什么心呐!该不会又想着什么法子要来折磨姑娘您吧!” 许岚秋眸光隐晦不明,她幽幽道了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 之心不可无!”她心底想着,许岚灵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陷害她,毕竟许岚灵好不容易爬到贵人的位置。若是现在闹出个什么事来,只怕好日子没过几日,就得被拉下来。 宫斗的生活,许岚秋也不是没经历过,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给栽赃陷害,朝不保夕,许岚灵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许岚秋目光清明,仿佛,根本没把这当成一个难题。纤儿见许岚秋如此淡定自若,也便没再说什么。 转眼间,许岚秋和许岚沁一同入了宫,宫里的嬷嬷把她们带到了御花园的一个凉亭里。许岚秋抬头,这个凉亭,她再熟悉不过了,凉亭上的字还是她亲手所提,名为‘忘忧亭’,当时许岚秋还跟先帝,琴瑟和鸣,两人在此对弈,赏画。 曾经,许岚秋以为自己跟先帝是同一类人,也彼此欣赏,天下无双。可如今看来,自己也不过是先帝手下的一枚棋子,先帝生性多疑,从未真正信任过她,也从未真心爱过她。诚然,先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他却不是个宠爱妻子的好丈夫……天子薄情,古往今来只如此。 第五百二十五章 谁撞谁还不一定 “呦,三姐姐好久不见呢!”许岚秋的耳畔响起许岚沁那娇柔的嗓音,这才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许岚秋看到凉亭里坐着三个她预期会见到的人,一个是静安公主赵媛,一个是裕亲王妃萨雅,还有一个便是刚刚被皇帝所册封的灵贵人。 许岚秋望着一身珠光宝气的许岚灵,又笑了笑,提醒许岚沁:“五姐姐,你现在该改口了,该称三姐姐为灵贵人!” 许岚沁后知后觉道:“是啊!得叫她灵贵人了……” 许岚灵微微抬头,嘴角绽放出一抹端庄淑雅的笑容,她招手道,“五妹妹,六妹妹,你们来了!过来,坐下来品茗……” 许岚灵端的是好姐姐的架势,而许岚秋并没有打破这看似平和的局面,她和许岚沁同时给她们三人请安问好。 萨雅公主冷冷地扫了许岚秋一眼,只淡淡道,“哼,惺惺作态。”萨雅公主丝毫不把许岚秋放在眼底,她一直未放下仇恨,对许岚秋也只有恨意。 许岚秋淡定自如,她对萨雅公主的话重耳未闻,而是和许岚沁一同走到许岚灵的身边,坐了下来。 赵媛给身边的一个身穿藕粉色衣裳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道:“揽月,还不快沏 茶……” 揽月一听,忙沏好茶,先给许岚沁递了过去,又给许岚秋也倒了一杯,然而,在许岚秋准备伸手接茶时,那揽月居然将手一抖,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竟倒在许岚秋素净的衣服上,偏偏这茶叶是大红袍,颜色是红褐色的,许岚秋衣服上沾上茶渍,显得极为难看。 难看倒是一回事,关键是许岚秋身上湿湿的,不太好受。 “你个混账东西,让你倒个茶,你都办不好……”赵媛呵斥了揽月,揽月低垂着头,怯生生的,不敢说半句话。 许岚秋眸光微闪,她立马察觉到,肯定是赵媛事先让揽月这么做,方才她在看揽月沏茶时,动作娴熟,揽月不像是个毛毛躁躁之人,可见,赵媛是有意让揽月这么做。 “唔,无碍,公主殿下,您切勿责罚她,是我自己不小心……”许岚秋顺口这么一说,脸上还得露出一抹看似坦然的笑容。 “哼,谁撞谁还不一定呢。要知道岚秋姑娘最懂得如何去设计别人!”萨雅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阴阳怪气道:“咱们遇到岚秋姑娘,都得躲远点,省得被碰瓷……” 许岚秋闻言,饶是再怎么淡定的她,听到萨雅公主这番话,她的心 底都有一股怒火在往上冒,可她向来不是个好惹的主。就凭她是个公主,也想羞辱她孝贤太后许玥么? 许岚秋脸色平静,幽道,“公主殿下,大夫不是让您静养吗?您怎么跑到皇宫里来了?若是您再动了胎气,我们这儿的每个人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萨雅公主气得发抖,她额上的青筋凸起,快被许岚秋的话给气死。 许岚灵抬头望了望那天上的太阳,便笑道,“今日的天气还算晴朗,只要被风吹一吹,被阳光晒一晒,湿了的衣裳,也就很容易干了……” 从许岚灵的话里,许岚秋听出来,许岚灵根本没打算带她去换衣服的意思。可眼下,这么几个人都在,若是自己跑去换衣服,又该去哪里找衣服来换? 萨雅公主冷冷道:“也是,太阳晒一晒,衣服自然就干了。本公主相信,岚秋姑娘并非是个娇生惯养之人……” 许岚秋握紧拳头,她恨不得给萨雅公主一巴掌,可她还是告诉自己,得沉住气,才能找时机,去报复萨雅公主。可是……许岚秋瞧见萨雅公主腹中还有个胎儿,她也不好对萨雅公主做些什么事。 此刻,气氛有些僵硬。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尴 尬的气氛完全是由于许岚秋和萨雅公主引起的。而许岚灵城府本就颇深。她深谙如何去调解每个人的心情,她也懂得如何顾虑到每个人的情绪,便柔声说道:“我这儿准备了玫瑰蜂蜜茶,大家尝尝看,还有配这个酸枣糕,特别合适……” 许岚沁最给许岚灵面子,她拿起一块酸枣糕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让许岚沁十分喜欢,她赞叹道:“三姐姐……哦不,是灵贵人,敢问灵贵人,这酸枣糕可是宫里的御厨做的?” 许岚灵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摇头,道:“此乃我找宫里的老嬷嬷做的,她先前伺候过孝贤太后,我便向她讨教几招,也算是陶冶情操,打发一下宫里的闲暇时光。” 只有许岚灵心底最为清楚,她学这道酸枣糕,并非为了打发时光,她是为了能博得皇帝的宠爱,俗话说得好‘若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许岚灵只是为了争宠夺爱罢了,而她这么费功夫,总算并没有白费,她现在总算能被册封为贵人了。也算是有脸面去面对宁国公府的人了。只是,她心底清楚,宫里的生活远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风光无限。 皇帝只有一个,后宫的 佳丽即便没有三千,那也是有上百人。皇上哪有那么多精力去注意到你的存在。宫里的女人,就相当于是守活寡了。 只有自己下一番苦功夫,许岚灵先是贿赂了高公公,让高公公帮忙,好让皇上更有机会揭开她的牌子,才能得以面圣。 而此时,许岚沁又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灵贵人果然心灵手巧,一点就通,那嬷嬷肯教,灵贵人也得悟性高才能学得成……” 许岚秋却注意到许岚灵所说的一句话,那就是许岚灵提到宫里有一个老嬷嬷是先前许玥身边的宫女 “老嬷嬷?你说的宫女是何人?”许岚秋诧异问道。 “唔,那个嬷嬷叫姜嬷嬷,其实她也不老,看起来还算年轻。”许岚灵轻声道,这时候,她望着许岚秋,问道:“怎么?你问这个作甚?” 姜嬷嬷……许岚秋记得自己还是许玥的时候,她身边的确有个宫女姓姜,她叫姜萧雨,姜萧雨每次都能冒出一些古古怪怪的词儿,她还能懂得一些寻常人所不知道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姜萧雨还帮了她不少的忙。她最后能成为皇后也和姜萧雨有莫大的关联。姜萧雨功不可没。在这个皇宫里,姜萧雨是她所能信任的心腹。 第五百二十六章 拆穿真相 “她在哪儿?我想见她……”许岚秋内心虽是急切,可她面上却保持一贯的平静淡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跟姜萧雨究竟有何关系,她又道了句:“哦……我只是想向她学这道酸枣糕。” “六妹妹想见她倒也无妨。”许岚灵立马答应。谁料,彼时,萨雅公主却凑过去,在她的耳边低语几句。许岚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许岚秋皱着眉头,这会儿许岚灵便让人去请来了一个宫里的老嬷嬷,那嬷嬷估摸着有六十来岁,双鬓白发,可许岚秋却发现,这位嬷嬷压根不是她要找的那位姜萧雨。只见那嬷嬷依次给赵媛她们请安过后,才开始讲酸枣糕的做法。 “这酸枣糕,要做起来也不难,先将枣儿给洗干净了,晒干了……”那嬷嬷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许岚秋听得心不在焉,因为她压根不是想听酸枣糕的做法,而是想见那个人。萨雅公主眯起眼睛,注意看许岚秋的表情,她心道,这酸枣糕究竟有什么好学的?难不成许岚秋是为了要讨好赵玄璘,想给赵玄璘做酸枣糕不成? 不过萨雅公主方才已让许岚灵做了件事,那就是偷偷把嬷嬷给换了个人,至于酸枣糕的做法,也是那个嬷嬷随口瞎编的。目的就 是为了让许岚秋学不到酸枣糕真正的做法。 嬷嬷讲解完毕,许岚秋才回过神来,她微微一笑道:“辛苦嬷嬷了,还讲解得如此详细……”她心中自然猜到,肯定是萨雅公主方才让许岚灵把那位嬷嬷给掉了包。 既然她们不让她见到那位真正的姜嬷嬷,许岚秋心道,自己也该好好地摆弄她们一回。许岚秋不懂得制作甜食,可她却想考考这位嬷嬷。 许岚秋眉梢微扬,问道:“对了,灵贵人说姜嬷嬷曾侍奉过孝贤太后身边,那么姜嬷嬷可知,太后娘娘喜欢喝什么茶?” “是大红袍?还是普洱茶?”那位嬷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随口说出了两种茶。 许岚秋抿唇而笑,而许岚灵和许岚沁都皱起了眉头,还是许岚沁抢先说道,“亏你自称在孝贤太后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连她喜欢喝雪顶云雾,都不晓得呢?” 遥想当年孝贤太后的泡茶技术那也是人人称赞,泡茶时的仪态端庄淑雅,被人赞叹赏心悦目,足矣入画传世。而孝贤太后喜欢喝雪顶云雾,若是跟她熟悉的人,自然会晓得她这一喜好。 被许岚沁这么一质问,那个所谓的‘姜嬷嬷’看了许岚灵一眼,她之所以演着一出戏,全是受了许岚灵的嘱咐,可如今,露馅 了,她也只好独自扛下所有错。只见她额头冒出了细密的热汗,支支吾吾道:“其实老奴虽然也姓姜,可老奴是侍奉在董太妃身边的宫女,并非……孝贤太后身边,是老奴欺瞒了各位……” 许岚灵淡淡地挥手道,“也罢,就念在你好歹教我做酸枣糕的份上,我就不同你一般计较。还不快下去?” 那个姜嬷嬷只好低垂着头,灰溜溜地退下了。 萨雅公主目睹这一切,她却咬紧了牙,还以为可以戏弄许岚秋一番,可却被许岚秋给识破了。 许岚秋听见有个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的御驾?!许岚秋错愕地抬起头,恰好和赵覆之那道冷冽又不失威严的目光相遇。 许岚秋迅速低下头,她和许岚灵等人一同给赵覆之施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覆之微微抬手,道:“免礼,平身!” 众人才纷纷起身,而赵媛嘴角上扬,笑道:“皇兄,你今日不忙了?居然会来御花园的凉亭……” 赵覆之敛了敛眉,沉着嗓音道:”怎么?难道朕非得日理万机?不食人间烟火不成?” “皇妹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平日里看你很少来这儿御花园,即便来了,也是匆匆忙忙路过……”赵媛小声嘀咕道。 许岚灵 面露笑意,轻声道:“皇上勤政为民,自然是很少来这种地方!有这样的皇上,是咱们大魏之福,是大魏百姓之福!” 闻言,许岚秋发现许岚灵在入宫后还是挺有长进的,最起码拍马屁讨皇上开心这一招倒是学的挺快的。 赵玄璘并非那种喜欢听好话的人,他看向许岚灵道:“以后这种话,少在朕的耳边讲。” “是,皇上!”许岚灵微微欠身道。 而这时候,赵玄璘的目光落在许岚秋的身上,她的衣服竟有了茶叶的水渍。赵玄璘皱着眉,问道:“岚秋姑娘,你身上怎么回事?” 许岚秋还没说话,许岚灵就抢先一步,道:“皇上,是臣妾的宫女揽月,毛手毛脚,手一抖才把茶水给溅在我家六妹妹的身上!” 许岚秋眸光幽深,她知道许岚灵是怕皇上深究下去,若是查出个什么来,反倒对许岚灵本身不利,但若是许岚灵自己主动承认,反而会好些。 赵覆之素来不爱去管后宫之事,他是心怀天下,心里装的是江山社稷,也就没往心底去。 “嗯……”赵覆之微微点头,他将目光落在萨雅公主隆起的肚子上,若有所思道,“裕亲王妃有喜,乃是我皇室的一大幸事!这还是我们大魏和大番国的第一次联姻,想必,你父王 也会因此而高兴……” 萨雅公主嘴角微扬,道:“怕就怕有心之人,会想破坏这件喜事。先前,我与岚秋姑娘在街上偶遇,她也不知为何,就往我这肚子上撞。哎……可怜我的儿,还没生下来,就要遭受这种折磨,差点要丧命于腹中……” 许岚秋脸色一僵,这萨雅公主竟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而此事,原本就是萨雅公主有意而为之,她只好直言不讳道:“公主殿下,您说话也得凭良心,那日,我并未主动撞您,是您自己奔过来的……后来,见您血流不止,我还送您去见董神医。” 说到此处,许岚秋顿了顿,反问她道:“敢问公主殿下,若是民女真的有心要害您,又岂会送您去见董神医?您又怎么还会好端端的出现在皇宫里?” 萨雅公主被怼得涨红了脸色,她瞪着双眼道:“鬼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坏心眼,说不定是想借此机会,来向我们裕亲王府讨要人情!” “你……”许岚秋见过不要脸的,可没碰到像萨雅公主这么臭不要脸的。 赵覆之却从两人的对话里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可他神色严肃,认真道:“以朕对岚秋姑娘的了解,她并不会做出如此卑鄙之事,或许只是一个不小心的碰撞而已。王妃切勿放在心上……”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许岚灵献舞 赵覆之此话一出,赵媛立马听明白,赵覆之居然会如此向着许岚秋。赵媛冷冷地扫了一眼许岚秋,也看不出来许岚秋到底使了什么计谋,才能让她皇兄如此袒护她。 萨雅公主抬眸道:“皇上,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至于岚秋姑娘到底是有意而为之,还是不小心的,那还是她自个儿心知肚明。” 言下之意,仍是将此事归咎于许岚秋的身上。而赵覆之却未再提及此事啊,而是看向一旁桌上的古琴。他突然有了兴致,想要听那一曲《长风叹》。 赵覆之唇角轻勾,道:“朕忽然想听听琴声,不知岚秋姑娘可否为朕弹一曲《长风叹》》?” 许兰秋微微欠身道:“既然皇上想听那民女便为皇上弹奏一曲!” 随即,许岚秋坐在古琴前面,她将纤纤玉手放鱼。琴弦之上。她神色淡然,薄唇紧抿,只一心弹着曲子。悠然的琴声从琴弦中飘了出来。袅袅的琴声,清澈空灵,让人想到了山涧里啼叫的百灵鸟…… 赵媛抬起头来,看到赵覆之听得入神。她心中觉得奇怪,既然赵覆之对许岚秋如此痴迷,为何不将她纳入宫中?不过她仔细一想,不只是皇兄喜欢 许岚秋,就连他们的皇叔也喜欢许岚秋。 一曲弹罢,赵覆之拍了拍双手,夸赞道:“妙哉!朕除了从孝贤太后那儿听过这如此悦耳的琴声后,再也未曾听过。直到群英宴上,朕才从岚秋姑娘这儿听到如此曼妙的琴声!” 赵媛有些不悦,皱眉道:“哼!她不就是会弹琴嘛!人家岚灵姐姐不只是会弹琴,她还会跳舞,还会做糕点……皇兄好歹也让岚灵姐姐露一手嘛!” 赵媛这么一说,赵覆之抬头看了看许岚灵,他便沉声道,“嗯,那灵贵人就给朕献舞一曲。” “是,皇上!”许岚灵嘴角泛起笑意。因着她身上所穿的宫装不适合跳舞,许岚灵还特意去换了一袭的淡粉色水袖长裙,她想表演一曲水袖舞。 许岚灵身轻如燕,双目含情,跳起舞来,犹如天上的神女一般,灵气动人。赵覆之虽然看得津津有味,可却并未展露出半点欣喜之色。赵覆之待在皇宫,出生尊贵,多少舞蹈早就看到腻烦了。 况且,许岚灵的舞姿,虽是好看却并无半点惊艳可言,顶多只能算是宫妃里头,跳舞跳得稍好些的。 许岚灵心里头着急,她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跳 舞给皇上看,生怕自己比不上许岚秋。然而,偏偏许岚灵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这会儿,她一不小心竟踩到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许岚灵脚下不稳,踩到小石子后,便当场滑倒在地,摔得狼狈。 许岚秋惊讶地望着这一幕,她以为赵覆之会去扶起许岚灵,可赵覆之却只是看着,他并未去搀扶。 许岚灵狼狈之余,是被身边的两位宫女给扶起来的,她秀眉紧蹙,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这么一摔,竟得不到皇帝的半点怜惜,许岚灵有些不甘心,只好双眼泛红,咬紧下唇,娇声喊道,“嘶,好痛……” 就连一旁的许岚沁也看得目瞪口呆,她三姐姐一向太过急功近利,反而还会因此而乱了阵脚,她的表现也会不尽如人意。 见赵覆之没有半点表示,而赵媛却心疼地跑过去,她关心道,“怎么样?岚灵姐姐,你哪儿摔伤了?” 许岚灵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又道:“这儿,疼得厉害。” 赵媛急忙替她撩开衣摆,只见膝盖处果真摔破了皮儿,还冒出了几滴鲜红的血。 “哎呀,都伤成这样了!可怜……”赵媛心里难受,也怪自己,本想替许岚灵争取点什 么,却反倒害得她受了伤。 “我无碍,我只是想博君一笑,奈何自己太过笨拙,竟没注意到脚下的小石子……这才受了伤。”说罢,许岚灵又眼巴巴地看向了皇上。 赵覆之动了动嘴唇,他道:“既然灵贵人受伤了,那还是快点回寝宫歇息吧。” 许岚灵心中有千万个不甘心,可皇上都发话,她也无法反驳。 一旁的许岚秋看出许岚灵的那种无奈,本来许岚灵是想在赵覆之的面前,博得宠爱,可终究是太心急了些,以至于受了伤。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许岚灵只得跟赵覆之告退。 赵媛见许岚灵挺可怜的,又因为是她跟赵覆之提议,才导致许岚灵跳舞受伤,赵媛心里过意不去,便对赵覆之说道:“皇兄,我送岚灵姐姐回寝宫,顺便让御医入宫替她看看。” 赵覆之对赵媛摆手道:“唔,你去吧。” 在赵媛和许岚灵走后,赵覆之也觉得无趣,他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他便抬眉,道:“朕也该摆驾回朕的勤政殿了!” 许岚秋和萨雅公主同时跪下,给赵覆之送别:“恭送皇上!” 在赵覆之离开后,萨雅公主转过头来,她冷眼看向许岚秋 ,咬牙道:“许岚秋,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我会既往不咎,我早晚又一日会讨回来的!我萨雅向来是有仇必报,你永远别想好过!” 那森冷的眼神,让许岚秋心头一震,饶是她上一世是许玥,在皇宫内,也没遇到像萨雅公主这般憎恨她的女人。 可见,爱一个人真的会让人迷失方向,尤其是爱而不得。萨雅公主虽是嫁给赵玄璘,可赵玄璘的心里并无萨雅。 许岚秋用颇为同情的眼神看着萨雅公主,她皱眉道,“公主殿下,我希望您能看开点。您已成为王妃,那边该知足了,何必要心存执念呢?” 一双明媚的双眸闪过一道寒光,萨雅公主咬牙道:“我就是不甘心,你究竟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得到他全部的爱?我萨雅,向来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偏偏,有你的存在,才会让他不愿多看我一眼……” 许岚秋见萨雅公主太过执迷,光凭三言两语也无法化解,便侧过头去,转而对许岚沁说道,“五姐姐,我们还是回府吧!” 许岚沁还想看看萨雅公主和许岚秋是如何唇枪舌战的,可许岚秋居然说要走,她只好点头,道:“好好,那咱们回府。” 第五百二十八章 李紫云的心病 回到宁国公府后,纤儿有些闷闷不乐,她说道:“姑娘,您明明比萨雅公主更适合裕亲王,王爷也对您宠爱有加,恨不得把您捧在心尖上,可凭什么王妃却是她!哎!若是姑娘您嫁入王府,指不定她会把您给生吞活剥了……” 许岚秋捂嘴而笑,戏谑道:“那我不嫁入王府不就得了?省得日后麻烦,把王府搞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还让王爷日日糟心……” “不行不行!您还是得嫁入王府,您早晚得是王爷的人!”纤儿一本正经道:“王爷对您情深意长,您不嫁给他,您要嫁给谁啊!”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外头却来人了。许岚秋抬起头来,看到竟是一袭红衣,头戴莲花纹玉簪的李紫云,跟在李紫云身边的是一个看似灵巧懂事的丫鬟杏儿。 许岚秋定睛一看,她发现李紫云的身上如今也散发出一种妩媚风情,只是,今日的她看起来气色竟有些差,脸色发白,还有些憔悴。 “云姨娘,您今儿个怎么会来到我的清平园?”许岚秋不解道,而她立马客套地将李紫云给请到座位上。 李紫云叹了一口气,道:“我近来食欲不振,吃什 么都觉得恶心,而且,还会嗜睡,脸色也比以前差了许多。” 许岚秋眸光闪过一道亮光,问道:“莫非云姨娘是有喜了?”她想着,当女人怀了孩子也会如此,兴许是真的有喜脉,李紫云被纳为妾室后,也有好几个月了,也该怀上个孩子了。 “不……我也以为是怀上孩子,可我让人给我把脉,并不是喜脉。”李紫云皱眉,她看了看周围,这四周除了许岚秋之外,便是丫鬟纤儿还有杏儿了。 许岚秋便笑道:“纤儿是我的心腹,她不会多嘴多舌的,你尽管说吧。” 李紫云压低声音,小声道,“我怀疑,那姜如凤给我下了什么药,让我变成这副样子。近几日,老爷去她屋子比以前勤快许多。哼,她根本就是见不得我好,给我使了绊子……” 闻言,许岚秋神色淡然,她勾唇道:“你这么说,可否有证据?凡事讲究个证据,若是你能找出个什么证据来,我才能站出来替你说话。” “证据……”李紫云轻轻摇头,道:“我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若是我有证据,我找就找人跟我一块上老夫人那儿闹了!” 许岚秋眸光闪了闪,柳氏这 一把年纪,也经不起太闹腾,她便说道,“要找老夫人闹,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有证据,证明凤姨娘是有意要害你的,那么就能把事情给解决了!” 李紫云眉头紧皱,她忽然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许岚秋的手,诚恳道:“我自己找不到什么证据,六丫头,你向来聪明伶俐,若是你能帮我的忙,替我找到证据,那么我会万分感激!” 许岚秋沉默了,她和李紫云非亲非故的,她也犯不着去帮她。可是,许岚秋眼瞅着李紫云这一脸憔悴的样子,像是被人所陷害,而不自知。 许岚秋本想带李紫云去白马寺给苦若大师诊断一下,可苦若大师最近有病在身,还未康复。许岚秋因此想起了那许岚秋便轻勾唇角道:“不如我带你去见一位沈医,他名为董鸣,或许他能帮你解决难题,也能帮你看看,到底有没有中毒……” 闻言,李紫云欣喜万分,她激动道:“好啊!那就有劳六丫头带我去见那位董神医了!” 春光潋滟,一路繁花似锦。许岚秋和李紫云坐着马车,颠簸地来到董神医的家中。 董神医为人和善,待李紫云和许岚秋她们说明来 意后,董鸣就开始替李紫云诊脉,半晌过后,李紫云急切道:“怎么样?董神医,我是不是被人下毒了?是不是病入膏肓了?你看我这病还有救吗?” 董鸣捋了捋胡子笑了笑,道:“你根本没有被人下毒,至于你的种种表现,也不过是忧心所致,再加上你体虚,才会如此。” 被董鸣这么一说,李紫云竟有些失落,她还指望能给许珩怀上一儿半女的,可如今,却迟迟未见怀孕,也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哎,我的确是忧心自己为何还不害喜。若是有喜,我日后,在宁国公府也会好过些。”李紫云眼神变得不一样,她又咬牙道:“我也就不用看某人的嘴脸了。” 许岚秋自然知道李紫云所说的某人指的是谁,李紫云和姜如凤,是两个人明着杠,背地里也会想尽法子让对方不好过。 这种情况下,若是李紫云能怀上许家的骨肉,也才能在宁国公府里有一席之地。况且,许珩的子嗣并不多,许珩没准会因为孩子的缘故,而对她宠爱有加。 而彼时,李紫云更是用恳切的眼神望着董鸣,求道:“董神医,还要劳烦您,若是您能让我有法子 快点有喜,我将对您感恩戴德……您要什么好处,尽管提,我若是能满足,就会去做……” 董神医被李紫云的话,给打动了,他眸光幽道, “办法倒是有,到时候我开副药给你便可。不过这种事情,可不是光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实现,最主要还在你相公的身上……” 董神医的话说得够直白了。李紫云一点即通,她皱起眉头,道:“可我相公年岁已高,我只怕他……” 许岚秋听到这话,觉得好笑,身为女人,难道整日就只会考虑传宗接代一事吗?她为李紫云感到可悲。可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所重视的东西自然不同,于李紫云而言,作为女人,最重要的便是能为夫家延续香火。 “唔,横竖,我开了两人的药,你若是能劝他吃药,那便是极好的。”董神医也算是个尽职的大夫,他也希望能够帮得到李紫云。 “多谢董神医,多谢董神医!”李紫云一时间眉开眼笑,好似她得了什么能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许岚秋憋着没笑,她不想去笑话李紫云,毕竟李紫云有自己的追求,她们二人之间所处的位置不同,自己亦是不能改变李紫云的想法。 第五百二十九章 新来的旦角 从董神医的家中出来后,许岚秋和李紫云便乘上马车,准备离开。一路上,李紫云便和许岚秋聊起家常。她语重心长劝道:“六丫头,你得早日嫁人才是,趁着年轻,寻个如意郎君,你若是年纪越大,只怕要想寻个好人家,就会难些……” “额……云姨娘,我说了,我还想侍奉老太君。”许岚秋眉目清明,她又道,“就像,你会想要快点怀上孩子,但与我而言,我并不想那么快成亲生子。人生在事,又不是只有那一桩事情才是女人的归宿!” 许岚秋这番言论,顿时让李紫云目瞪口呆,李紫云以为许岚秋是宁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应该会懂得三从四德还有那些女德,可如今看来,许岚秋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好吧!我也不便多劝,你自己决定……”李紫云尴尬地笑了笑,她又说道:“可我听闻,那裕亲王对你是情有独钟呢!再者老太太还指望你能嫁入景王府,景王也对你虎视眈眈……” 许岚秋淡淡一笑:“他们喜欢我就得嫁?我自然也有我的想法。”许岚秋还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她和江平川合作的酒楼生意,现在做得风生水起。 若是江平川的 字画店开张,许岚秋寻思着,若是字画生意也兴隆,她也要跟着江平川合作字画生意,江平川资历虽浅,可毕竟他爹是江礼贤,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 李紫云便缄默不言,她也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理儿。 回到宁国公府,许岚秋刚坐下来没多久,便瞧见红雪拿来一封信,是赵玄璘送来的信。许岚秋感到诧异,打开信件一看,才发现信上写的是,约她今夜到茶馆去品茗。 许岚秋想来,也有好几日没见到赵玄璘了,也该跟他见一面了,信上还说了,让她今夜穿上便装,最起码女扮男装也方便些。 那茶馆人多口杂,不光是官场上的达官贵人,就连那江湖侠客也喜欢往茶馆里跑。 夜色渐浓,宁国公府一片寂寥,天上闪烁着几颗点点繁星,那弯弦月散发出清冷的光芒。 “姑娘,您扮起公子来,还挺俊的!”纤儿不禁夸赞道,一双清澈的双眼,不停的在扫视着许岚秋。 许岚秋今日穿的是一袭月白色衣裳,隐约可以看到衣服上还有浅绿色的翠竹图案,她的长发用一条黑色发带高高束起,清爽干练,身上散发着飘逸的气质,叫人分辨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嘘,小声点,万一被人听见了……”红雪小声道,她说道:“最近京都里出现了个采花大盗,听说,专门对妙龄女子下手。” 许岚秋微微皱起眉头,道:“嗯,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尽量往有人的地方走。还有,切记,在茶馆里,一定要称呼我为公子!” “是,公子!”纤儿和红雪异口同声道。 不消片刻,许岚秋带着纤儿、红雪,来到南音茶馆。这边高朋满座,那戏台上已经开唱了,时不时地从观众席里传来热烈的鼓掌声。 茶馆里不止是有身穿华贵衣服的达官贵人,还有不少佩戴刀剑的侠士。许岚秋放眼望去,这儿的氛围不错,京都的上流人物,几乎都汇集于此处了。 纤儿便凑到许岚秋的耳畔,压低声音道:“听说茶馆近日新来了一个花旦,曲儿唱的可绝了。不过,听说那花旦是个文弱公子扮的哦。” 许岚秋心道,竟有这样厉害的花旦,她先前在皇宫的时候,也曾听过一个大师,名为葛文怜,葛文莲男生女相,甚至连声音也是跟女子一般,清脆动人,叫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那这位新来的旦角,名叫什么?”许岚秋好奇问道。 “他叫林青柳,嘿嘿……”纤儿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指着那边的看台,欣喜道,“快看,王爷就在那儿!” 许岚秋循着纤儿的手指,看到赵玄璘正坐在一个相对比较隐秘的角落,他身穿一袭湛蓝色的衣袍,脸上依旧清冷。 不过当赵玄璘看到许岚秋后,他一改方才那冷峻的神色,而是露出一抹浅笑。他朝着许岚秋招了招手。 许岚秋便莲步轻移,往赵玄璘的方向走了过去。不料,却有一道身影挡在许岚秋的前面,许岚秋抬头一看,却瞧见是那小皇帝赵覆之! “皇……”许岚秋只唤了一声,赵覆之便抢先一步,道:“叫我黄公子便可。” “是,黄公子!”许岚秋垂眼低声道。 许岚秋因着赵覆之在场的缘故,不好意思说自己要过去找赵玄璘。倒是赵覆之一眼识破许岚秋的想法,便沉声道,“我们到那边吧,我叔叔已经在等你了……” “好!”许岚秋点头道,她内心松了一口气,幸好赵覆之算是看穿她的心思。 两人一同来到赵玄璘的面前,赵玄璘坐在许岚秋和赵覆之的中间的位置。气氛却有些窘迫,许岚秋便想要活跃一下氛 围,便勾唇道:“听说,近日这茶馆里来了个旦角,名为林青柳,他生得唇红齿白,丰神俊朗,唱的曲儿更是一绝!” 赵覆之微微颔首道:“唔,我也有所耳闻,所以,便来这南音茶馆一看究竟。”赵覆之的目光注视在戏台上,他也期待着那传闻中的旦角能上台。 许岚秋想起,先前,赵覆之便对戏曲挺感兴趣的,之前跟先帝也能探讨一二,当时许岚秋还是许玥,她偶尔也听他们二人探讨,久而久之,也耳濡目染了些。 赵玄璘见许岚秋不知想什么,竟想得有些出神,便凑过去,在许岚秋的耳边,低语道:“秋儿,你在想什么?” 许岚秋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赵玄璘勾唇道:“我想起以前,皇宫里的葛文莲,他也是唱旦角的……” 赵玄璘眸光微闪,道:“嗯,我听说茶馆里的林青柳的师傅正是葛文莲。” 赵覆之听到这话,忽然目光幽深,诧异道:“哦?他的师傅竟是葛文莲!”赵覆之听到这个还挺意外的,毕竟,葛文莲先前对收徒一事,颇为严苛,还要挑选许久。虽然慕名前来拜师学艺的人不少,可真正能被葛文莲选中做关门弟子却是少之又少。 第五百三十章 采花大盗 “他来了!快看,是林青柳!” 坐席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全场掌声雷动,台上有人从戏台的后面走出来。那人画着浓妆,唇红齿白,眉目含情,活脱脱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儿。她手上拿着一把团扇,扯着嗓子,开始唱曲儿。 许岚秋不禁感叹道,难怪这个林青柳这般受欢迎,生得如此淡雅脱俗,雌雄难辨,就连她见了,也觉得甚是好看。许岚秋瞧见四周的富家公子哥,还有那些江湖侠客们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林青柳看,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忍俊不禁地望着林青柳,倘若林青柳真是个女儿身,那肯定有更多的达官贵人愿意出钱打赏林青柳。 “好,好……”观众席上时不时传来叫好的声音。 忽然有位身穿黄衣的姑娘从人群中站出来,指着林青柳的鼻子,大声喊道:“是他,他是采花大盗!” 众人一片哗然,一下子,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位姑娘的身上,他们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不相信这么个容貌绝美的人竟会是采花大盗。 其中长着浓眉大眼的公子,挑起眉头,反问道:“你有何证据证 明他就是采花大盗?凡事讲究一个证据,你好歹拿出证据来!” “哼,昨晚,他要轻薄我,我就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大口,上面还有本姑娘的牙印!”那黄衣姑娘不依不饶道。 赵覆之给身边的侍卫方云鹤使了个眼色,方云鹤低下头来,赵覆之便在方云鹤的耳畔低语几句。 方云鹤便心领神会,对着那台上的林青柳大声喊道:“林青柳,你若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请让大家看一下你的手腕!” 林青柳举起自己白皙如玉的手腕,他当着众人的面,喊道,“我的手腕上确实有牙印,不过这牙印并非是这位姑娘的,而是我的宠物,它是一只哈巴狗儿,它的名字叫财财!” 话音刚落,林青柳的贴身随从便把一只白色的哈巴狗儿给抱到戏台上,他面露难色道:“我家财财是条公狗,它最近两天发情,六亲不认,不小心把我给咬伤的。” “你……”那位姑娘急了,杏眸微瞪,可她又指着林青柳的鼻子,愤懑道:“我认得你的眼睛,昨晚分明就是你,把我给点穴,还把我给轻薄了!你怎么能否认呢?你就是虚伪的采花大盗!” 许岚 秋看到那姑娘的双眸清澈明亮,根本不像是故意往林青柳身上泼脏水的样子,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林青柳所为? 众人却都站在林青柳的这一边,甚至有人喊道,“林青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采花大盗呢?” 许岚秋便抬起头来,问赵玄璘,“你有何办法?让一个懂得武功的高手,露出自己的破绽?”她的眸光闪过一道亮光,因为她相信,以赵玄璘的才谋,应该能想到应对的法子。 果然,赵玄璘嘴角牵起一抹邪肆的笑容,他淡淡道,“很简单,我一试便知!”说罢,赵玄璘便飞身而起,往林青柳的身边飞了过去。 赵玄璘举起一个手掌,往林青柳的身上劈了过去。而林青柳却身形一闪,成功地避开赵玄璘的袭击。而赵玄璘又继续出招,可都被林青柳给轻松避开。 不过赵玄璘的武功比林青柳略胜一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赵玄璘便擒住了林青柳的手臂。林青柳动弹不得。 “诸位方才也看到了,林青柳,方才是懂得武功的,一招一式,都很稳,气息也能调整得很好。这说明,他很有可能就是采花大盗,靠着自 己的本事,将那些无辜的姑娘给虏获了,还能对她们下手!”赵玄璘沉声道,他的眼神里闪过渗人的寒光。 林青柳却抬头,对上赵玄璘的视线,他反驳道:“我说了,不是我,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比对那姑娘的牙印,跟我手腕上的牙印!” 全场的观众都开始议论纷纷,无非都站成两派,有人站在林青柳这边,有人站在那位黄衣姑娘那边。很多人还想替黄衣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黄衣姑娘当众,缓缓走向了戏台,她走到林青柳的身边,将自己的嘴巴,贴上了林青柳的手腕。奇怪的是,黄衣姑娘的牙齿,竟然比林青柳的手腕上的牙齿印还要大! 这便充分证明,林青柳跟采花大盗并非是同一个人! 许岚秋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幕,而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林青柳的身上,只觉得林青柳的长相竟有几分熟悉感,难道她是在哪里见过林青柳。 忽然,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她想起来,原来,林青柳的眼睛,竟跟自己前段时间遇到的那个飞虎寨的寨主陆绝尘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这时候,黄衣姑娘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她满心愧疚,对着 林青柳说道,“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我竟然认错人,害你的名誉受损,实在是我的过错。我叫段初夏,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你能原谅我吗?” 林青柳微微一笑,作揖道,“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我的眼睛跟你所说的那个采花大盗,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段初夏便欠身道,“我不该打扰你,你继续唱曲儿吧,再见……”段初夏说完,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有些失落地从那戏台上走了下来。 赵玄璘见这一切暂时得到解决,他才运起轻功,从戏台飞回到原来的地方。他轻撩衣袍,坐下来,他皱眉道,“可惜,那真正的采花大盗,并未找到。” “对了,林青柳的眼睛,竟跟那陆绝尘有几分相似呢!”许岚秋侧过头去,对着赵玄璘说道。 赵玄璘微微眯起眼来,他双眼注视着林青柳的那双妩媚含情的眼眸,仔细一看,那眼睛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跟那个陆绝尘确实有几分相似。当然,这只是单纯看眼睛,毕竟林青柳都是浓妆艳抹,看不出真实的面容。 赵覆之剑眉紧蹙,道:“额,你们口中所说的陆绝尘又是何人?” 第五百三十一章 轻轻一吻 许岚秋和赵玄璘对望了一眼,她琢磨着此事即便告诉小皇帝也没什么差别。随即,许岚秋轻声道,“陆绝尘是飞虎寨的寨主,上回我被他抓去,险些当了压寨夫人,他受了一个神秘人的指使,才这样做的……” 赵覆之却担心道,“那你可否有受到伤害?”他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许岚秋的关心。 许岚秋微微一笑,回道:“我并无大碍,当时多亏有裕亲王在,裕亲王放了一把火,让陆绝尘猝不及防,王爷才趁机把我给救出来……” 闻言,赵覆之笑道:“唔,如此说来,是有人想陷害你,见不得你好。日后,你可得多加小心!” “嗯……我会的!”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可一旁的赵玄璘却眸色渐深,他隐约觉得赵覆之对许岚秋过于关心,这种关心,像是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可见,皇上骨子里还是对许岚秋有几分意思的。这样一来,赵玄璘也多了几分的忧心,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小皇帝对许岚秋动了真情。赵覆之贵为天子,想要哪个女人还不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在林青柳表演的戏曲结束后,赵覆之便准备回皇宫,他临走前,还意 味深长地对赵玄璘小声地说了句:“岚秋姑娘是个好姑娘,皇叔当好好把握……” 说完,赵覆之便带着那些个护卫随从离开了南音茶馆。 赵玄璘长舒一口气,对许岚秋说道:“我们到望月湖走走吧……”赵玄璘发现自己太久没跟许岚秋单独在月下散步了。 “好。”许岚秋眉目清明,她跟在赵玄璘的身边,走出南音茶馆。 在望月湖的湖畔,月光朦胧,星辰点点,湖面倒映出岸边的芦苇。纤儿和武大他们则是在离他们几百来步的地方静候着,以免打搅赵玄璘和许岚秋。 赵玄璘拉起许岚秋柔软白皙的手,他道:“我听宫里的公公说,那日你随许岚沁一同入宫,在凉亭内,她们没少刁难你,还有一个宫女故意将茶水洒在你的身上……” 许岚秋嘴角漾起一抹浅笑道,“怎么?在皇宫里难道也有你的眼线?呵呵,其实她们的手段不怎么高明。不过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件事,先前陪在我身边的宫女姜萧雨竟然还在皇宫。我倒是想跟她见一面。她聪明伶俐,足智多谋,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倒不像是咱们大魏国的人……你若是能替我找到 她,我将感激不尽!” “你与我之间,还要说一个‘谢’字吗?我会替你找到她,也会尽量让你见一面。其实,宫里的嬷嬷,十有八九,是可以出宫的,只要到了年龄。按照我们大魏的宫规,年满十八岁的宫女,每隔五年,便可以自行选择要留在皇宫继续侍奉皇室中人,还是要出宫另谋出路。我想,既然姜萧雨是先前陪在你身边的人,那应该会更容易出宫才是,可她居然还待在皇宫里……” 许岚秋秀眉微蹙,道:“兴许皇宫里有她想要找的人吧。她曾跟我说过,她想找一个屁股上有黑痣的人,就在皇宫里。” 赵玄璘明白她的意思,他微微牵起嘴角道:“好,我会帮你在皇宫里找到那人,若是你能给我一幅画,那就再好不过了!” 许岚秋记得她的样子。她有一双灵动的桃花眼,一双弯弯的柳叶眉,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许岚秋台媒。说。好啊!那这件事情就包在你身上。 赵玄璘轻勾唇角道:我能先提前要一个奖励吗?他。说完笑得意味深长。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兰秋。桃红色的嘴唇。 “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许岚秋眉头紧蹙,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赵玄璘玩的是什么把戏? 赵玄璘一把搂过许岚秋如柳的细腰,扣紧了她的后脑勺,往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吻,这个吻突如其来,虽然是蜻蜓点水,但是许岚秋的内心却泛起了波澜。 许岚秋有些恍惚,她轻轻地用手去放了放自己的嘴唇,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留下来的余温。而此时赵玄璘则是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几下,他在回味着这个吻。 许岚秋面色绯红,她不好意思再多加逗留,便勾唇道:“我该回去了。” 待她转身时,赵玄璘默默地牵起她的手,在她耳畔轻声道:“秋儿,让我送送你!” 赵玄璘将许岚秋送回宁国公府。 翌日,清晨,许岚秋从睡梦中醒来,她瞧见外面鸟语花香,春光明媚。她的心情也跟外面的天气一样明朗。许岚秋洗漱完毕,便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妆容。她的脑海里闪过赵玄璘亲吻她的画面,许岚秋忍不住面红耳赤。 “姑娘,姑娘!今日厨子做了些绿豆糕,您尝尝看!”纤儿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进来,她一眼便看到许岚秋正在给自己梳理发髻。 “奇怪, 这是什么发髻?怎么跟我们寻常梳的发髻不太一样?”纤儿诧异道。她的目光落在了许岚秋的秀发上。 “这叫丸子头,是我一位朋友教我梳的发髻……”许岚秋轻声回答。这个发型便是先前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宫女萧雨。 “哦,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还挺好看的,赏心悦目!”纤儿笑嘻嘻道。 “今日是江公子的字画店铺开张的日子。不如咱们去瞧瞧……”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宾客盈门。许岚秋站在店铺前,她注意到,那上面挂着的牌匾,写的是听风阁。 这名字倒是雅致。许岚秋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随即,她迈着轻盈的脚步,踏进这间店铺,那架子上摆放的都是些名人字画,她的目光落在墙上所挂的一幅图上,上面画着的人竟跟她有几分相似,仔细一看,画中人所穿戴的正是她当年还是孝贤太后所穿的衣物,那华贵的衣袍上是用金线所绣的百鸟朝凤纹案。 “哈哈,岚秋姑娘,这是出自名家卢守祯之手,卢大师当年曾入宫为孝贤太后绘了一幅画像,现在,就收藏在我们藏剑山庄……”江平川缓缓说道。 第五百三十二章 买画 听江平川说这话的口气竟还有几分的骄傲,只是许岚秋没有告诉他,正是他所说的孝贤太后本尊此时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许岚秋仔细一想,当年的先帝,也确实有让那个清高自傲的画家卢守祯入宫替她作画。 先帝虽不爱她,可许岚秋知道,先帝是给足了她面子,努力地营造出一种帝后之间和睦恩爱的样子。 “哦?照你的话说,这幅挂在墙上的图是赝品了?”许岚秋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 江平川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准确的说,是仿品。有的寻常老百姓,买不起那些名贵字画,所以,买些仿品回去,也无伤大雅……” 许岚秋望着这幅画,她并无兴趣,可江平川却仿佛发现什么稀罕之事,惊叹道:“原来,岚秋姑娘竟和孝贤太后有几分相似之处,不如,岚秋姑娘将此画买回府内,也算是给我个面子,你看如何?” 额……许岚秋皱起眉头,也只有江平川这种生意人,才这么能说会道,搞得她不买,就对不起他似的。 好歹江平川也救过她几次命,许岚秋还是得给他几分薄面,随即,许岚秋便跟纤儿开 口道:“纤儿,准备掏腰包,咱们买画!” 纤儿脆生生地点头,道:“好勒,不过……这画应该不便宜吧?”纤儿虽不懂得字画,可她瞧着字画,一笔一划勾勒得如此细致,就连孝贤太后的头发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应该价格不便宜。 江平川笑了笑,扬唇道,“不多不少,二十两银子。嘿嘿,这还是看在岚秋姑娘跟我认识的份上,我给打了个折扣,算的是便宜价。” 许岚秋皱起眉头,这会儿,许岚沁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字画店铺。许岚沁望着墙上挂着的字画,不免有些头大,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幅孝贤太后的图画上。 “江公子,我……我想买那一幅画!”许岚沁惊喜万分道,只因,她认得,这幅画便是她们的姑奶奶孝贤太后。 江平川面露难色,勾唇道,“可这一幅画,岚秋姑娘已经决定要买了。” 许岚秋一听,许岚沁有意要买下这幅画,她也算是有了个冤大头可以替她出这笔钱了,横竖她也不想出钱,买自己的画像。 “不不,我再看看别的字画,既然五姐姐喜欢这幅画,那还是让五姐姐买 下这幅画吧。”许岚秋笑着说道。 江平川只觉得奇怪,这许岚秋竟一会儿要买,一会儿不买的。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转念一想,兴许,许岚秋是碍于面子,也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才会想要买下那一幅画。想到这儿,江平川竟觉得有几分好笑,许岚秋竟也是个凡事会顾虑他人的人。 彼时,许岚沁却是满心欢喜,对着江平川兴高采烈,道:“嘿嘿,我要买画,你给我取下来吧。”她不懂字画,可是,许岚沁买这幅画,一来是给江平川面子,二来,许玥也算是宁国公府最为风光的人,她把许玥的画像挂在自己的房间,也算是给自己一种勉励,将来要像许玥那般,潇洒自如。 江平川便让人把那幅画给取下。而许岚秋在一旁,又询问道,“对了,你这间字画店铺为何取名为听风阁呢?” 闻言,江平川笑了笑,道:“哦,那是因为,我不是和你合开了一家听水酒楼嘛,这干脆就叫听风阁,这样,京都里的人,都知道听水楼和听风阁的主人是同一个了。” 许岚秋望了望四周,她在想,赵玄璘竟然没出现。 她猜想,难道最近朝廷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为何赵玄璘竟没出现在此地。好歹,赵玄璘跟江平川也是挚友。 这时候,赵玄璘出现了。赵玄璘还特意带了贺礼过来。赵玄璘走到江平川的面前,淡淡笑道,“本王来迟了,不过本王带来一份珍贵的礼物,是你一直想得到的高樊的字画!” “什么?真的给我带来高樊的字画?他不是不轻易把字画卖给别人吗?你的手上怎么会有他的字画?”江平川一脸震惊,而他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许岚秋也颇为好奇,要知道,高樊此人呢,相当清高,从不卖字画,而且,他画出来的画,很有意境,让人遐想连篇,他最擅长画山峰,峰峦叠嶂,空灵而大气。 “本王不是买的,是让他赠给本王的。本王见过他几面,他喜欢本王所写的隶书,本王便替他的字画题字……”赵玄璘沉声道。 江平川已经迫不及待,让人打开画卷,果然,那上面画的是雾气袅袅的山峰,画得很有意境,叫人深深折服。 “不错不错。这幅画确实是高老前辈的真迹。我要把他的字画收藏起来,日后,还能传 给我的子孙。”江平川高兴之余,都舍不得放下这幅画了,只认真的在品鉴这幅画。 许岚秋打趣道:“江公子,你至今尚未娶妻,还谈什么传给你的子孙呢?”她也不过是半开玩笑的去问。而江平川却忽然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许岚沁向来心直口快,她急忙抢先回道,“不怕不怕,我早晚会嫁入江府的,到时候,给他生个十个八个的。” “咳咳咳……”江平川尴尬地轻咳几声,他自己可没说要娶许岚沁,是许岚沁自己自作多情罢了。可这么多人在场,江平川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不做声。 许岚秋又道,“我想,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得一幅高老前辈的画……”许岚秋有些羡慕江平川了。毕竟,高樊的画,可是有价难求,全凭跟高老前辈的交情才能拿到字画。 赵玄璘微微一笑,道:“好啊,我会让他再画一幅画,到时候,将画送给你。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画呢?” 许岚秋抬眉道,“我想要桃花,让他干脆给我画桃花得了。”许岚秋记得,高老前辈不但擅长画山峰,还擅长画其他的花花草草。 第五百三十三章 鸿祥面馆 起,头戴珠钗,一身的珠光宝气。她挺着大肚子,走到赵玄璘的面前。 赵玄璘抬起头来,当他看到进来的人,是萨雅公主后,他的眼神冷了几分,原本高兴的心情也变得阴郁下来。 他眯起眼睛,皱眉道:“你怎么来了?”赵玄璘的语气中透出几分的不耐烦。 萨雅公主冷笑一声,反问:“怎么?你能来,我就来不得了?”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拂过那些挂在墙上的字画,目光落在身穿一袭浅绿色留仙裙的许岚秋身上。萨雅公主又凑过去赵玄璘的耳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字画店,不过是冲着她来的……” 赵玄璘瞳孔一缩,挑眉:“你休要胡说。本王和这家字画店的主人江公子,交情深厚,并非你想的那般……还有,你这肚子,也要在王府静养才是,万一动了胎气,可别赖在别人身上!” 萨雅公主神色一怔,她随即反应过来赵玄璘这是意有所指,指的是先前,她跟许岚秋在街上相撞那桩事。 她冷哼一声道:“你这么说,无非是在替她说话吧?先前那桩事,你该找她问责,而非在这儿指责我!” 赵玄璘斜睨了她一眼,冷 冷道:“本王不想跟你在此起争执!哼!”随即,赵玄璘便转过身去,离开这家字画店。 而萨雅公主自觉无趣,便也走出了这家字画店。 许岚秋暗自松了一口,她心道,还好萨雅公主并未和她起冲突。江平川像是看出许岚秋的心事,他笑道,“岚秋姑娘,那个萨雅公主,可真是嚣张跋扈呢。你可得尽量远离她,省得招来是非……” 闻言,许岚秋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也懒得去招惹她,是她三番五次地来找我的麻烦。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潇洒淡然,不爱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想躲着她都来不及。” 江平川还想说什么,许岚沁却凑过来,拿了一幅字画给江平川看,她问道,“江公子,这幅字画多少钱呢?该不会也要二十两银子吧?” 许岚秋见状,她捂嘴而笑,她知道,这许岚沁应该是吃醋了,才会这么找机会跟江平川说话。 江平川只好说道:“不用那么多,你若是想要,只需要八两银子即可。” 从字画店里走出来时,已到了晌午。原本热闹的字画店,也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客人们都散得差不多了。 江平川跟许岚秋素来 交情不错,他便对许岚秋笑道:“岚秋姑娘,那边新开了一家牛肉馆,不如我带你去尝尝看。” “我也去,我也要去!”许岚沁急忙喊道。江平川有些头疼,那许岚沁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江平川本想带许岚秋去吃饭,可许岚沁却一直缠在许岚秋的身边。许岚秋便笑了笑,道:“江公子,你还是陪我的五姐姐吃饭吧,她今日可在你的字画店花了不少银子,几乎快把你店里的所有字画都买下来了!” 江平川低头一看,发现许岚沁的怀中果然抱着很多字画,就连许岚沁身边的丫鬟紫莹也抱了满满的字画。饶是他再怎么铁石心肠,看到如此热衷于支持他字画店的许岚沁,也不由得心头一暖。 “好,那今儿这顿午饭,我便单独请岚沁姑娘吃个痛快!”江平川薄唇轻勾,他爽快地同意。 “嘿嘿,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许岚沁娇羞一笑,脸上露出两抹火烧云似的红晕,她又攥紧帕子,内心无比欢喜。 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和红雪,悄然走出字画店。彼时,纤儿泛起嘀咕来,“对了,姑娘,我们要去哪儿吃午餐呢?” 事实上, 方才在字画店里,赵玄璘早就跟许岚秋偷偷说定了,要到鸿祥面馆去吃打卤面,只是,人多口杂,而纤儿和红雪并未知情。 “我们去鸿祥面馆。”许岚秋将手一指,指向东街的那边店铺。 “好啊……那家的打卤面很好吃,先前姑娘也曾带我去吃过,好吃极了……”纤儿兴奋道,许岚秋一向对她视若姐妹,并未摆主子的架子,所以,纤儿也曾吃过鸿祥面馆的打卤面。 许岚秋带着纤儿和红雪走进鸿祥面馆。面馆里人来人往,不过已经有人替他们占好位置。是赵玄璘带着侍墨和武大。赵玄璘一眼便看到许岚秋,他朝着许岚秋招了招手。 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朝着赵玄璘走过去。然而,许岚秋并未坐在赵玄璘那一桌,而是坐在了赵玄璘的隔壁桌。以往她跟赵玄璘在店里吃饭都是在夜里,如今,大白天的,她可不想惹来闲言碎语。况且,她身边还带了纤儿和红雪,许岚秋想让她们不必拘礼,跟她一块坐着吃面。 赵玄璘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莞尔一笑,并未说什么,而是开始点菜。许岚秋薄唇紧抿,她点了三碗面,另外两碗面是给纤儿和红雪 的。 不稍片刻,煮好的打卤面被店小二端了上来。许岚秋吃了几口面条,这熟悉的味道,汤汁浓稠,打卤面洋溢着浓浓的香味,叫人越吃越想吃。 正当许岚秋吃到一半时,外头走进来一名男子,他身上佩戴着一柄宝剑,径直走到许岚秋的面前,他毫不客气地坐在许岚秋的对面。 许岚秋抬眉,瞪了一眼,气恼道:“是你!你居然还敢出现,你信不信我报官,让官差的人,把你给抓走?!” 许岚秋当然认得,这个人,便是飞虎寨的寨主陆绝尘!上回,她被他抓住,差点成了他的压寨夫人。 陆绝尘笑了笑,邪肆笑道,“你可别污蔑我啊,我现在可金盆洗手,不再是土匪、山贼了,我现在,可是萨雅公主身边的护卫,哈哈哈……” “什么?护卫?”许岚秋感到惊奇,他竟然金盆洗手了?她冷声道,“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不信你真的改邪归正了!” 陆绝尘却忽然伸出手来,握紧许岚秋的手,他邪魅地笑道:“我和你拜堂成亲过,你算是我过门的媳妇了,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也得跟我一块白头到老……” 第五百三十四章 本姑娘谁也不嫁 “快放手!”突然,赵玄璘从隔壁桌拍案而起,他冲着陆绝尘喊道,那低沉的嗓音掷地有声,又带着些许的怒意。 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都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岚秋皱起眉头,她冷眼一扫,便用力甩开那陆绝尘的手,当初和陆绝尘的亲事本就是一场闹剧,是陆绝尘一厢情愿罢了。她凤眸微瞪道:“陆绝尘,你别信口开河,我根本没有跟你拜堂成亲,当时你把我绑到山寨里,我是被逼的,况且那时候一场大火,就坏了你的好事,你也根本没有和我正儿八经的成亲!” 许岚秋说到这个份上,陆绝尘却牵起嘴角,笑得得意:“不管怎么说,你也穿上喜服!难道这还不算是拜堂吗?试问,整个京都,还有谁愿意娶你为妻?” 全场一片哗然,众人开始议论起来,而有人却认得,她就是宁国公府的六姑娘许岚秋。就在众人对许岚秋指指点点时,赵玄璘站了出来,他眸中闪过一丝的清冷,勾唇道:“谁说没人愿意娶她?本王便愿意娶她……” 陆绝尘挽起唇角,问道,“你不是还有一位公主殿下吗?那么, 她若是嫁入王府,顶多算是个小妾……” 赵玄璘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握紧拳头,向陆绝尘挥拳头去,陆绝尘眼疾手快,迅速地避开陆绝尘那一拳。 许岚秋眉梢一挑,道:“你们不必打了,本姑娘谁也不嫁!”她可没答应赵玄璘,会嫁给他。更何况,赵玄璘府中还有一位王妃。 “呵呵呵,听见没?裕亲王,人家说不嫁给你呢!”陆绝尘勾起嘴角,笑得更加邪肆。 “你!”赵玄璘冷哼一声道:“可她也没说要嫁给你……你上回用卑鄙的手段,胁迫她,根本不算数。” 许岚秋眉头紧锁,她根本不想跟他们继续纠缠下来,她对着纤儿和红雪,说道:“我们走!”随即,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和红雪走出面馆。 面馆里又恢复平静,可赵玄璘却对着陆绝尘冷声道:“陆绝尘,你最好离许岚秋远一点,还有,最近京都里的采花大盗,是你吧?你这种人,祸害秋儿还不算,还想祸害其他姑娘。” 陆绝尘微微一怔,他根本不知道赵玄璘说的是什么事。 他俊眉微蹙道:“你可别血口喷人,我说过了,我金盆洗手了,我们山寨里的那帮 兄弟都被我给解散了,再者,我现在是一心想对许岚秋好,可没做过什么采花大盗。” 闻言,赵玄璘隐约觉得陆绝尘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向前走了几步,猛地伸出筋骨分明的右手,抓起陆绝尘的手腕,仔细一看,那手腕上压根没有什么咬痕,就连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也没有被咬过的痕迹。 难道,这个陆绝尘真的不是采花大盗? 赵玄璘的心中泛起疑惑,他记得,那林青柳的手腕上的咬痕跟狗咬的一样,不会是采花大盗,至于陆绝尘的眼眸,跟那个林青柳长得颇为相似,所以,陆绝尘的嫌疑很大。如今看来,连陆绝尘也并非是采花大盗。 真正的采花大盗,应该是另有其人。 赵玄璘冷哼一声,道:“即便你不是采花大盗,可你就真的金盆洗手了吗?你若是有本事,你便去把采花大盗给抓出来,到时候,秋儿可能会对你的印象有所改观。” “哼,你无非是想利用我,来惩恶扬善,将那个采花大盗给绳之以法罢了。”陆绝尘也不傻,一下子便识破赵玄璘的真实想法。 赵玄璘转而笑道,“看来你也不笨。不过,本王也不完 全是想戏弄你,毕竟,你跟秋儿的品性相差十万八千里,秋儿是不可能喜欢你的。秋儿喜欢的是能够为民除害,喜欢的是那种为大魏百姓做善事的人!” 此话一出,陆绝尘有所动摇,毕竟,他也确实是头一回倾慕一位姑娘。他偏偏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爱上某个人,就会一根筋固执到底。 “好,我会抓到那个采花大盗的。到时候,我会向秋儿证明,我已是金盆洗手。我定会让她对我刮目相看!”陆绝尘的眼眸透出一股坚定。 赵玄璘微微一笑,随即,拂袖离开此地。 少倾过后,许岚秋回到宁国公府。而纤儿似乎想起一桩事情来,她惊讶道:“对了,姑娘,您忘了吗?那个林青柳的眼睛跟陆绝尘长得很像,很像。不知道陆绝尘会不会是采花大盗?” 闻言,许岚秋巧笑嫣然道:“纤儿,你不必想这个问题了。方才我在面馆时,已经偷偷观察过那个陆绝尘的手腕,他的两只手腕上都并无咬痕,可见,陆绝尘压根不是采花大盗。” 纤儿恍然大悟,旋即,她又对许岚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我们足智多谋的六姑娘啊 ,居然心思细腻,还能记得观察陆绝尘的手腕……” 后者听见前者如此夸赞,便微微一笑,捏了捏少女那光滑细嫩的脸蛋,笑道,“纤儿啊,你可真是个马屁精,嘴巴那么甜,难道是跟武大学的吗?” 纤儿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奴婢可没跟谁学,奴婢所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肺腑之言,没有溜须拍马之意。” 两人正在说话间,黄蕊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盈盈款款地走进来,她勾唇道:“姑娘,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呀?” “我们在说关于陆绝尘的事情。”纤儿嘴快,便顺口说道。 许岚秋默不作声,她低下头来,拿起桌上洗干净的葡萄,慢悠悠地剥起葡萄皮儿。 黄蕊有些郁闷,嘟起嘴巴道,“唉,每回姑娘出府,都带着红雪跟纤儿,都不带上奴婢,奴婢在府中好生无趣……” 许岚秋这才意识到,好像真的每回都带上纤儿和红雪,她浅笑道,“是我忽略了这一点,下一回也带你出门。就让纤儿留在清平园,自己守着。” 纤儿也反对,急忙道,“我才不要呢,我也要跟姑娘一块出门。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多闷得慌。” 第五百三十五章 陆绝尘洗心革面 次日清晨,日出破晓,鸟语花香。宁国公府一片祥和之气,然而,一大清早,却有人来敲门。 一身劲装的陆绝尘,押着一名男子,那名男子被他五花大绑,连嘴巴都用布给堵住了,甚是狼狈。而陆绝尘则是站在门口大喊大叫:“岚秋,岚秋,我抓到采花大盗了!” 清平园内,许岚秋才刚梳洗完毕,她轻轻拢了拢头发,眉眼间带着一抹倦意。丫鬟纤儿急匆匆奔了进来,喘息未定。 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勾唇道:“纤儿,又发生何事了?你怎么这般慌乱?”许岚秋虽是了解纤儿那急躁的性子,可还是难免勾起好奇心。 纤儿缓过气来,这才说道:“姑娘!您不知道吧?陆绝尘现在就站在咱们府邸的门口,正在大声囔囔着要找您。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还擒着一个人,一个神秘男子。” “什么?擒着一个人?”许岚秋有些惊讶,她忽然想起什么来,皱眉道,“莫非是抓到采花大盗了?” 纤儿忙对许岚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我家姑娘,料事如神,一下子便猜到那是什么人。不过……姑娘, 您打算出去见见他吗?” 许岚秋淡淡道,“我不想见。”她心道,那日在鸿祥面馆,陆绝尘有说自己要洗心革面,而她也只是猜测罢了。没想到陆绝尘还真的为了证明自己改邪归正,而去抓了那采花贼。 纤儿秀眉微蹙,道:“可,门口也围了好些人呢,您若不出面,咱们宁国公府也不好把他给轰走。像陆绝尘那种人,只会死皮赖脸地待在府邸门口。” 主仆二人说着,那外头张管家也跑来了,他没敢闯入屋内,而是站在院子里,喊道:“六姑娘,这府外来了一位公子,他还绑了个人来,说是要证明自己是金盆洗手了,您快出去瞧瞧吧……” 许岚秋转念一想,便改变主意,她给纤儿使了个眼色,在纤儿的耳畔低语几句。 纤儿来到院子里,对张管家低声道:“张管家,我们六姑娘说了,请她用过早膳,再出去看看,若他尚未离开,我们姑娘自会劝他走。” “那就好……嘿嘿,老爷昨晚对账,到深夜才睡,还望六姑娘能解决这事儿,莫让老爷操心才是。”张管家压低声音道。 “放心吧,张管家,我们家姑娘 既然说了,就会去做的。”纤儿笑吟吟道。 张管家这才安了心,离开清平园。 过了好一会,许岚秋用过早膳,她才从清平园,走到大门口。兴许是这会儿许珩还未起床,而下人们也不知如何做主,便任由陆绝尘这么待着。 “岚秋,你来了!”陆绝尘见到许岚秋,双眼瞬间发亮,他往前走了几步,急切地站在许岚秋的面前。 许岚秋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的漠然,她勾唇道:“岚秋也是你叫的?还望陆公子叫我许姑娘……” 陆绝尘讪笑两声,笑道:“别这样生疏,我们好歹也算是成亲过的。” “哼,休要再提那件事,我说过,那根本不算成亲!若是正儿八经的成亲,该有提亲下聘礼、三茶六礼。少一环都不行!”许岚秋一脸严肃道。 “额,我一介粗人,也不懂那些繁文缛节,即便有些疏漏也算正常……你就别同我一般计较了。”陆绝尘说着,他用手拍了拍身边被他五花大绑的男子,“你看,我还给把采花大盗给绑来了,我这是为民除害,也算是个英雄好汉,你若嫁我,也不会让你失了面子。” 许岚秋一 言不发,她的目光落在那被绑之人的手腕上,她瞧见那人的手腕被人咬了一道牙印,并未痊愈。可见,正如那个在南音茶馆的黄衣女子所言,她确实是咬了采花大盗一大口。 仔细一看,这名采花大盗和陆绝尘还有林青柳的眼睛都极为相似,他们三人都是有丹凤眼。 陆绝尘见许岚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便笑道:“怎么?现在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嘿嘿,你是否开始崇拜我了?” 许岚秋淡淡道:“我并非开始崇拜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把此人送去衙门报案,把他交给官差来处理,而非来我这儿。” “哎呦!我这不是为了向你证明,我是大英雄,不是臭狗熊嘛!”陆绝尘对自己信心十足,“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可我保证,我会对你好的。你想想看,你若是嫁给赵玄璘,那是给他做小妾,可你若是嫁给我,我绝不会对你三心二意,我陆绝尘,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个媳妇儿。” 许岚秋面红耳赤,她还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男人。她便杏眸一瞪,道:“别说了,你还不快走,不然我便让人把你给轰走!” “哈哈……你脸红了。可见你对我也并非没有心。”陆绝尘颇为欣喜,他最喜欢看许岚秋脸红时候的样子,娇羞迷人。 “你!”许岚秋气得双颊涨红,她面对像陆绝尘这样的无赖,有些无可奈何,她只得对着张管家说道:“张管家,还不快放狗!放狗咬他!” 闻言,张管家还真的让人牵出来两条看家护院的大狼狗,那两条大狗冲着陆绝尘汪汪汪地叫了几声。那两条大狼狗,凶神恶煞,叫声越叫越大声,甚是凶恶。 陆绝尘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支支吾吾道“我……我陆绝尘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狗了,以前被狗咬过一口……不说了,我还是带着采花大盗去报官吧,后会有期!” 说完,陆绝尘便带着那人,落荒而逃。陆绝尘还想带着那人,去见衙门报案。 许岚秋定定地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最起码她也不算是没有收获,她今儿个算是了解到陆绝尘的一个弱点,他害怕狗! 在陆绝尘走后,许岚秋便走进府内,然而柳氏却让宁嬷嬷找到了她。许岚秋颇为意外,不知柳氏找她,是有何要事。 第五百三十六章 我是舍不得秋儿啊 在慈安堂里,静谧而祥和。 老太太正低头,手持佛珠,在念着佛经。许岚秋进了屋子,她只在旁边静静地站着,没有打扰对方。 过了一会儿,柳氏才念完佛经,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许岚秋,对她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六丫头,你来了,快过来,祖母有话跟你说。” 许岚秋不明所以,莲步轻移,走到柳氏的身边,坐在她身边的位置。许岚秋诧异道,“不知祖母找秋儿,有何事?” 柳氏将自己满是皱纹的手,覆在许岚秋的手背上,她皱起眉头,才道:“今日,我听人说,有人跑到咱们府邸门口来闹,说是跟你拜堂成亲过?可有此事?” 许岚秋微微惊愕,随即才委屈地道:“祖母,怎么连您也信这种荒谬之事?这拜堂成亲之事,纯属无稽之谈,先前,我被人抓到飞虎山寨,是那个陆绝尘,用卑鄙的手段,逼着我成亲,可后来,多亏有裕亲王出手相救,秋儿才得以脱险……” 说着说着,许岚秋的眼眶泛红,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柳氏才被她的话给说的动容了,她也眼圈一红,悲切道,“秋儿,你受罪了,竟遭受到这种粗鲁对待。可……可你这样一来,名声会受损。京都里的人,都知晓此事……” 许岚秋 闻言,便脸色一僵,颤声道,“名声受损又如何?难不成,秋儿非得跟陆绝尘那样的山贼土匪在一起吗?” “哎,祖母并非此意,可六丫头,你也该好好地考虑自己的婚事了。祖母想过了,你若是嫁入裕亲王府,只能做个小妾,日后当不成一家主母……况且那萨雅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祖母我不愿看你过去受罪!”柳氏哽咽道。 许岚秋却心里清楚,柳氏和许珩都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才会不愿她嫁入裕亲王府,一来,赵玄璘并无权倾朝野的野心,二来,赵玄璘身体本来就虚弱,有人说赵玄璘活不过三十岁。三来,赵玄璘的存在威胁到当今圣上,和小皇帝的关系,也令人看不清,说不定,某一日小皇帝还会找个机会处死赵玄璘。 若是攀上这门亲事,于他们而言,并非好事。倒不如把她嫁给其他有帮助的人,好让他们许家恢复往日的繁荣。 “祖母…… 那您的意思是?”许岚秋抬眉,故作不解地问。她想听听,柳氏到底是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柳氏敛了敛眉,道,“你想啊,你若是能嫁给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他们江家家财万贯,还有,沈霄也不错,他好歹是个工部员外郎……” 好一番苦口婆心的劝 ,许岚秋在心里冷笑,柳氏之所以看中这两人,都是有利于宁国公府,有利于他们自身利益的,绝非是为她考虑。 “不,秋儿还不想嫁。即便秋儿要削发为尼,秋儿也绝不会草率嫁给他人为妻。”许岚秋毅然决然地拒绝。 柳氏见许岚秋如此果决,也不好再说,她又只好叹息道,“祖母怎么舍得让你削发为尼,祖母只希望你能早日找个如意郎君……” 说到这儿,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许岚沁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笑嘻嘻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削发为尼?” 柳氏便皱起眉头,道:“还不是你这六妹妹,今儿一大早,就有人跑到宁国公府来闹事,说是娶了你六妹妹当媳妇儿,还拜堂成亲了。” 闻言,许岚沁眼睛骨碌一转,她心道,先前许岚秋也曾帮过她不少忙,自己倒不如送许岚秋一个顺水人情,她便笑眯眯道,“哎呦,祖母,那人原先是个山寨土匪,那种村野莽夫说的话,岂能当真?再者,那会六妹妹是被逼的,还得亏有裕亲王出手相救,才救下六妹妹。” 说到这儿许岚沁往许岚秋的脸上看了一眼,她又笑道,“况且,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六妹妹该嫁的人,应当是裕亲王才是啊!” 许岚秋 被许岚沁这话,差点给弄懵了。这许岚沁竟然如此伶牙利嘴,好端端竟把她跟赵玄璘扯到一块去。 柳氏却不吭声,半晌,才闷声道:“你六妹妹即便要嫁给裕亲王,也要看那王妃答不答应,那萨雅公主可不是好惹的主。我还听下人们嚼舌根,说你六妹妹前段时间,还把人家王妃给撞了,差点一尸两命。指不定,人家王妃对咱们六丫头怀恨在心了……” 说到此处,柳氏更是眼圈发红,她道:“若是你六妹妹嫁过去,肯定要被那王妃给折磨……” 许岚沁原本是想给赵玄璘和许岚秋说一说好话,促成他俩的好事,可如今听来,反倒惹得老太太忧心伤感起来。 还是许岚秋随机应变,她柔声劝道,“祖母,秋儿这不是还没嫁过去王府吗?再者,秋儿也没说要嫁给裕亲王啊,您不必太过忧虑!” 柳氏这才缓过神来,她颤抖着摸了摸许岚秋的脸蛋,忽然觉得,许岚秋跟许玥好像并非同一个人,倒像是她疼爱的孙女。柳氏虽然有不少孙女,可最为贴心的孙女,也只有许岚秋了。 “我是舍不得秋儿啊。”柳氏又抽噎道,“秋儿懂事又听话,在小辈里,最为贴心,知冷知热,我必须得看她寻个好婆家……” 许岚秋见柳 氏好像说得情真意切,便也说道,“秋儿也很感激祖母对秋儿的一番疼爱,秋儿只愿能常伴祖母左右!” 祖孙二人又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可许岚沁觉得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柳氏这会儿也累了,她摆手道:“我也累了,至于你们二人的婚事,我想还需你父亲做主,我年事已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许岚沁却笑嘻嘻道,“嘿嘿,祖母,你宝刀未老,沁儿倒希望,祖母能多操烦我的婚事……” 过后,许岚秋和许岚沁才一同从柳氏的屋子里出来。 许岚沁对着许岚秋道,“我方才都听见了,祖母竟然还想把你嫁给江公子!”方才许岚沁在院子里,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的内容,后来才走进去的。 许岚秋见许岚沁好像一点也没生气,她反问道,“那你怎么没冲我生气,反而还替我说话呢?”按照许岚沁这火爆脾气,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是。 许岚沁微微一笑,笑得是意味深长,她道:“因为我十分清楚,你心仪的对象应该是裕亲王!还有,你以前也帮过我,我想,我帮你一回也不为过。” 许岚秋这时候想起许岚灵,许岚沁和许岚灵竟有天壤之别,许岚灵执念太深,对她心存芥蒂,可许岚沁反而好像更为爽快。 第五百三十七章 摔碎了泥人 许岚秋从慈安堂回来,便回到自己的清平园,可没过多久,那李氏竟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哭哭啼啼地走进屋内。 “云姨娘这是怎么了?”许岚秋甚是奇怪,忙拿起帕子替她抹泪,而李紫云仍是哭得凄切,才道,“那个姜如凤,居然仗着自己给老爷生了一个儿子,竟嗤笑我,说我肚子里连个屁都蹦不出来一个!” 李紫云越想越气,她恨不得把姜如凤的嘴给撕烂了。 许岚秋听了李紫云的话,觉得好笑又可怜,她忙安慰道:“你只是还没生,又不是永远都生不出来,再者……” 许岚秋说到此处,顿了顿,她又小声说道:“再者,我父亲年纪也大了,若想再怀上一个,并非易事!”许岚秋虽没怀过孩子,可好歹也懂得些个道理。 李紫云凤眸微瞪道,“还有她那个儿子,才五岁,结果就跑到我院子里,把他的尿撒到我的绣花鞋上,简直是逆天了都!肯定是受了姜氏的唆使!”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孩子还小不懂事,像你说的,他多半是受了他母亲的指使。可仔细想想,父亲近日来是不是老往你屋子里头跑?她自然是眼红得紧……” 这么一说,李紫云的心里倒是有些安慰,她一扫方才的阴霾,她才恍然大悟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比姜氏年轻貌美,老爷喜欢往我屋子里头跑。”说到这儿,李氏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只要我把老爷的心给紧紧栓住,量她再怎么嚣张跋扈,也没法把我赶出宁国公府!” 纤儿手脚麻利,忙给李紫云沏了一杯太平猴魁茶,李氏饮了一口茶,稍微缓了缓气色。彼时,外头的院落里,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许岚秋隐约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她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倒是李紫云皱眉道:“你瞧瞧,那个小祖宗竟跑来你这儿闹了!” 许岚秋正觉得奇怪,她走出房门一看,瞧见那红雪跟姜如凤的幺儿许轩纬,在僵持不下。许轩纬抓住红雪的手臂,哭闹道:“是你弄坏了我的泥人,你得陪我泥人!” 红雪皱眉道,“小少爷,明明是你往我这边撞过来,我这一盘子刚洗好的桃子都被你给打翻在地……” 许岚秋皱起眉头心道,这许轩纬,是府中最小的公子,也仗着年幼,又深得许珩的宠爱,才会在府上这般无法无天。 “哼!果然是有娘生 没娘教!这么蛮横霸道!”李紫云冷哼一声,她对许轩纬的行为嗤之以鼻,又道:“是你有错在先,还不快给这位姐姐赔礼道歉?” 许轩纬瞪起圆溜溜的眼睛,气鼓鼓道:“额,我可是少爷,她只不过是个丫鬟,凭什么让我给他道歉?” 李紫云本就是丫鬟出身,她一听这话,顿时心生不满道:“丫鬟怎么了?少爷又怎么了?既然是你有错,当然是你赔礼道歉。” “可我的泥人是我父亲给我买的,是我宝贵的东西,她那几颗烂桃子,有什么好稀罕的!我偏不道歉!”许轩纬拽得很,根本不肯低头道歉。 许岚秋见场面有些尴尬,这小孩子不懂事是一回事,可是,许轩纬是被人给宠惯了,才这般无法无天。她皱起眉头,走到许轩纬的面前,柔声道:“轩纬,你若是想让红雪姐姐赔你的泥人,你也得还给她桃子。这样才叫公平。” “啊?还得把桃子还给她?可我又不是猴子,我不会摘桃子啊……”许轩纬嘀咕道,小脑袋也搭耸下来。 许岚秋见自己这么说还有效果,她顺势又说道:“你看啊,本来,红雪姐姐就走在这个院子里,是你自己跑过 来的,撞到她的……” 许轩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小声道:“我方才是看到有一只小花猫,从这儿窜过,我就想抓那只猫来着……哪里知道她就走过来。” 许岚秋板着一张脸,极其严肃道:“你撞了她,害得她桃子都掉了,你的泥人也碎了。除非你赔给她桃子,否则,你就不该找她索要泥人。” 如此一番说教,许轩纬才有些顿悟,他小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要我的泥人了,我也没钱赔你的桃子……” 红雪这才露出一抹微微的笑容,勾唇道:“小少爷,您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此场景,李紫云见许轩纬也不是那么冥顽不明,她对许岚秋夸赞道:“岚秋,还是你有法子,你看,你三言两语的,就让这个臭小子服软……” 许轩纬皱起眉头,瞪了李紫云一眼,道:“我才不是臭小子呢,我是个聪明懂事的小少爷!” 许岚秋捂嘴而笑,这孩子也不是那般的顽劣不堪,小孩子还是需要耐心管教的,若是有人引导,还是可以改正过来。 李紫云拧起眉头,道:“哼,亏你还说自己懂事乖巧,那你下回还敢往我的绣 花鞋里撒尿吗?” 许轩纬却跟李紫云做了个鬼脸道,“就看你老不老实了,你若是敢再跟我娘顶嘴,我下回还照样这么干!哼!” “你!”李紫云被许轩纬的话气得不轻,她扬起巴掌,很想重重地打过去。得亏许岚秋拦下来,许岚秋忙劝道:“好了,云姨娘,你同一个小孩子计较作甚?还是随他去吧!” 李紫云却无奈地摇头,道:“这孩子,跟他娘一个德行,就喜欢狗眼看人低,你都没听见,他前两日是如何跟他娘一样,怎么气我的。” “那是你活该。你若是跟我娘作对,那便是同我作对!”许轩纬一板一眼道。他自然是站在他母亲那边了。 许岚秋对李紫云道:“云姨娘,你也莫怪,孩子肯定是向着当娘的那边。” 李紫云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腹部,她自哀自怨道:“也怪我的肚子不争气,这么久了,也没怀上个一男半女。” 李紫云光是成为许珩的妾室还不满足,她是想再怀上个孩子,好为自己攥紧一个筹码。许岚秋想着,不光是皇宫里的女人会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就连这宅院内,也是处处充满危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第五百三十八章 拉拢人心 “我要走了,我才懒得跟你们再继续待着,我要找我阿娘去了!”许轩纬说罢,便从月亮门那边飞快地跑走了。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李紫云无奈道,她又道:“六丫头,今日所发生之事,你可千万别跟老太太说,老太太也宠着这小兔崽子呢,指不定,她会心疼……”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嗯,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许岚秋明白李紫云的意思,李紫云也是不想让自己在老太太的心目中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唔,我也该走了……”李紫云扬唇道,随即,她迈开脚步,带着她的丫鬟走出清平园。 待李紫云走后,红雪才松了一口气,她皱眉道,“姑娘,小少爷也太顽劣了,我真担心,他会不会跟他阿娘告状……” 许岚秋淡淡一笑,道:“他若是想告状,那就让他告状去吧。横竖你并没有错。若是他闹,我也有法子去对付……你不必担忧!”许岚秋安慰红雪,毕竟做丫鬟的不易,每日要干活不说,她不想让他们再遭受责罚。 红雪却道:“哎,姑娘,您是不知道姜氏的厉害,若是姜氏把您视若眼中钉,那奴婢岂不是害您 在府中岂不是树敌了?” 许岚秋莞尔笑道:“红雪,若是我跟姜姨娘树敌,那多半是云姨娘所致,你想想看,云姨娘三番两次的跑到这清平园,难道不是为了拉拢我吗?如此一来,姜姨娘肯定会以为我是站在云姨娘那边……” 话音刚落,那外头竟来人了。只见身穿一袭桃粉色裙装的姜氏竟带着许轩纬,来到了清平园。许岚秋抬眉,定睛看着姜如凤,只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方才她教训了许轩纬,所以,姜如凤才带着孩子来找她算账吗? 旋即,许岚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勾唇问道:“姜姨娘,不知你来,是有何事?”许岚秋眉目淡淡,并未因此而慌乱,横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怕姜如凤找她闹事。 谁料,姜如凤却拧起了许轩纬的耳朵,骂道:“这个小兔崽子,越来越浑了,方才竟跑到你这儿来闹,真是愈发不听管教了!” 许岚秋听着,觉得姜如凤好像并不是来闹的,反而是来管教自己的孩子。许岚秋只好说道:“额,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撞了我的丫鬟,自己摔了泥人……” 姜如凤瞪了一眼许轩纬,才道:“你还不 快给六姐姐道歉!我平时不是说了吗?你不可来冲撞了别人,更不能跑到其他姐姐的园子里闹事,你还不快给你六姐姐道歉?” 姜还是老的辣,被姜如凤一通教训后,许轩纬把头埋得低低的,才小声对许岚秋道:“对不起,六姐姐,都是轩纬的不对,我不该打扰到六姐姐……” 许岚秋微微一笑,摸了摸许轩纬的小脑袋,轻声道:“你知道错了便是好事,日后,要乖巧听话,姐姐便能原谅你,还要给你糖吃!” 许轩纬立马拍着手,道:“那我想要冰糖葫芦,你能帮我买吗?”他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孩子才会有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许岚秋点头,笑道:“好啊,你只要答应我,日后要乖乖听话,我就给你买!” 随即,许轩纬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要跟许岚秋拉钩钩,“六姐姐,我们来拉钩钩,你一定要给我买冰糖葫芦!” “好啊,我们拉钩钩!”许岚秋伸出纤细的手,跟许轩纬拉起勾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见到许轩纬和许岚秋两人相处融洽,氛围不错,姜如凤这才面露难色,开口道:“秋儿,姜姨娘来你清平园呢,是 想告诉你一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言,饶是许岚秋见多了宫里女人那般城府极深的女人,也猜不到姜如凤到底是想跟她说什么忠告。她浅笑道:“姜姨娘但说无妨。” 姜如凤尴尬笑道:“我是想告诉你,那李氏最懂得一些手腕,不仅把老爷给迷得神魂颠倒,现在又想要装可怜,好来拉拢人心,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 “对对对,云姨娘就是个狐狸精!她老喜欢骂我!还老爱说我的坏话。如今就连爹爹见了我,都对我不像从前那般疼爱,肯定是她跟爹爹说了我不少坏话!”许轩纬急忙说起李紫云的种种不是。 许岚秋听了,只觉得他们母子二人对李紫云有诸多不满,便说道:“姜姨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说起李紫云,姜如凤眼眶泛红道:“你不知道,她现在日日霸占着老爷,也不知道她跟老爷说我什么话,老爷看都不看我一眼……” 许岚秋听到这儿,感到好笑,像许珩那个老色鬼,素来喜欢喜新厌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即便李紫云没出现,许珩对姜如凤也不见好到哪儿去。 “还有 ,昨日,她竟然见了我,就当没看到似的,还指桑骂槐,说我是人老珠黄,哪怕是穿上孝贤太后所穿的金缕玉衣,也是枉然!” 提起金缕玉衣,许岚秋想起,那是之前大洵国进贡给大魏国的贡品,可先帝念她跟他多年感情,便将金缕玉衣赐给了她。 “额,姜姨娘,您也别往心里去,或许她不是在说你……您也犯不着为了她而动了气。”许岚秋柔声劝道。 姜如凤和李紫云的矛盾也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了,许岚秋只希望,耳根子能清静一点,她可没有要向着谁的意思。 “六丫头,我想要,你能站在我这边,帮我击垮她,像她这种狐妖媚子,留在老爷身边,只会迷惑老爷,最近我们许家的生意是越来越惨淡了,居然还把那店铺卖给江平川,人家江平川的字画店现在生意兴隆……依我看,如今老爷变成这样,多半也是拜她所赐!是她蛊惑老爷!”姜如凤愤愤不平道。 许岚秋心想,这许家的生意不是一向如此吗?也并非因为有李紫云留在许珩身边的缘故。许岚秋便笑道:“哎,姜姨娘,您还是甭操心了,我父亲他自有主张,我相信我父亲自由安排。”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何苦在一棵树上吊... 姜如凤点了点头,只好说道:“六丫头,以后常来我院子里坐坐,我最近又买了一款祁红毛峰茶,你要是有空可以找我来泡茶。” 姜如凤很早就觉得许岚秋这丫头不简单,若是能将她给拉拢了,日后,若是碰到什么难处,许岚秋也能帮她一把。 许岚秋心里跟一面明镜似的,她知道姜如凤跟李紫云都希望她能跟她们都走得亲近些。许岚秋笑了笑,道:“多谢姜姨娘,我等得空再过去……” 姜如凤这才带着她的小儿子许轩纬,离开了清平园。清平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秋分时节,落叶缤纷,满地金黄。 听水酒楼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许岚秋颇为欣慰,她投到酒楼里的银子,算是有了收获,能拿到不少的利润。只是,这挣来的钱,许岚秋还得拿一部分归还给赵玄璘。 这一日。听水酒楼里,进出酒楼的人,络绎不绝。许多客人来酒楼,只为吃上酒楼的招牌菜,火焰醉鹅。 许岚秋带着丫鬟黄蕊和纤儿一块踏入酒楼,许多人只知道,江平川是听水酒楼的老板,却鲜有人知的是,许岚秋亦是这店的投 资人。她也是这家酒楼的老板之一。 在二楼的雅间里,江平川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一见到许岚秋进来后,江平川便立马放下自己的算盘,站了起来。 “岚秋姑娘,你来了!来得正好,咱们可以对一下账目,顺便把银子给结算一下,你该拿多少红利,就把红利分给你!”江平川笑吟吟道。说罢,他还真的把一本账本递给许岚秋。 许岚秋接过账本翻了翻,上面的账目十分明显,每日有多少收入,多少支出都令人一目了然。许岚秋嘴角绽放出一抹浅笑,勾唇道:“不愧是锦云城富商的儿子,就连做账本都这么厉害,让人刮目相看。” 闻言,江平川却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他道:“这有何难的,我这还只是皮毛而已。再说了,账目做仔细点,才不会说我是男人欺负女人!” 许岚秋把账本又放回到江平川的面前,她低声道:“真是辛苦你了!跟你做生意我很放心。”只因藏剑山庄本来就是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他们为人正直,不会耍花招。都已经那么有钱,肯定也不屑贪几个臭钱去做假账。 许岚秋望了望窗外,街上人来人往,川流 不息,而她却皱起眉头,问道:“对了,这几日,可有见到王爷的身影?” 江平川笑了笑,道;“在下并未见到王爷,王爷最近很忙,忙于朝廷政务,还有……那王妃也快临盆了!” 萨雅公主居然快临盆了,许岚秋微微一怔,赵玄璘虽然不爱萨雅,可好歹赵玄璘也是萨雅公主的驸马爷,也该担起照料她的责任。 两人正说话间,那外头有人推门进来,许岚沁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裳,盈盈款款地走来,她娇滴滴道:“六妹妹,你分到多少银两?也分给我一些,可好啊?” 许岚秋莞尔一笑,道:“五姐姐,不是快当江少夫人了吗?若是你当上少夫人,还会把我这点小钱放在眼底吗?” 许岚沁秀眉紧蹙,道:“哎呦,六妹妹怎么那么小气,你难道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祖母吗?或者告诉咱们父亲……” 许岚秋微微一笑,“好,那就给一百两,不能再多了。我挣的钱还得还一些给裕亲王。所以,每个月挣的钱,所剩无几。” 闻言,许岚沁后悔莫及,“哎,早知如此,我先前也得跟着六妹妹一块经商,就不必眼巴巴地盯着你兜里的钱了。 ” 许岚秋将目光落在江平川的身上,她勾唇笑道:“你现在也不迟啊,只要嫁入江府,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想嫁,人家也不一定肯娶啊……”许岚沁愁眉不展,又道:“兴许我是该放弃了,我何苦在一棵树上活活吊死,容颜易改,我担心等到江公子答应之日,我就已经是人老珠黄了!” 原本默不吭声的江平川,终于开口道:“我江平川一心只想做生意,想先立业后成家,不过,最近京都倒是来了个富家公子哥,听说,那是江淮一带有名的富商董卫的儿子,董齐盛!” 许岚沁颇为惊讶,“什么?董卫?听说他家里有一只价值五万两的古董花瓶!是那个董卫的儿子吗?” 许岚秋也听人提起过董卫,董卫可比江礼贤来得高调,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会宣扬出去。起初,不少江湖上的江洋大盗会跑到董府妄想偷东西,可后来,才知道,那董府守卫森严,那江湖上的前十名武林高手,就有三名是在董府当护卫。 “不瞒你说,董齐盛跟我也算是朋友,我们有合作过生意,我爹跟他爹还是多年的老朋友。”江平川缓缓道。 许岚沁却直勾勾地盯着江平川看,她皱眉道:“可我心里还是对你割舍不下,你看,我对你多好,时不时送你些亲手做的刺绣和糕点,我好歹对你也算付出许多,石头丢进湖里还能溅出个水花来,可你呢?怎么半点波澜全无?” 江平川缄默不言,他对许岚沁也并非没有半点情,只是,他不想那么快成亲,若是成了亲,那便影响他做生意的热情了,他会三心二意。再者,江平川放荡不羁爱自由,还不想被女人给束缚住。 许岚秋在一旁捂嘴而笑,被这两人给逗乐了。忽然,许岚秋眼珠子骨碌一转,有了主意,便开口道:“五姐姐,俗话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倒不如让江公子替你促成一段美好姻缘,让他把董公子介绍给你……” 江平川一听却急忙拒绝:“不行。董公子此人靠不住啊,他喜欢流连于勾栏之地,视女子犹如衣裳,三天两头就换一个女人。还不肯担责任。” 许岚沁算是听出来,江平川根本没打算把董公子介绍给她,她皱眉道:“江公子,你该不会是担心我跟董公子在一起,才把人家董公子说得如此不堪吧?” 第五百四十章 云穆城闹灾 “额,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若是想知道,你也可以自己去了解董公子的为人。”江平川拿着扇子摇了摇,一脸的道貌岸然。 许岚秋勾唇道:“江公子,你不是说你跟董公子是挚友么?你把董公子说得如此不堪,你难道没顾虑到兄弟情义吗?” “对呀,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好哥们呢?”许岚沁也才反应过来,江平川不帮董公子说好话,反而还在外人面前,说起董齐盛的种种不是。 江平川讪笑道:“谁让我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呢?我自然是不会撒谎……” 这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只见是一身玄衣的赵玄璘,迈着步子走了进来。他面露疲惫之色,只因最近有政事缠身,他为皇帝分忧解难,把自己累得不轻。 许岚秋抬眼,眼底闪过一道亮光,她笑着问道:“裕亲王,您可真是个大忙人,今儿有空闲下来,到我们这儿听水酒楼?” 赵玄璘清冷的眸子对上她那清澈的眼,只微微一笑道:“秋儿,我是真的忙,要不然早来找你了。” 江平川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问他道:“对了,裕亲王妃也该临盆了吧?王爷没留在王爷府上陪着媳妇儿?” “咳咳咳 。”赵玄璘战术式的轻咳几声,道:“本王有请几个产婆,随时待命,若是王妃要分娩,自然会有人照料。本王也让人准备好婴儿的衣服,甚至连虎头鞋都备好了,该做的,本王也都会去做。不劳烦江公子操心了。” 许岚秋从赵玄璘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听出来,赵玄璘对萨雅公主是根本不上心。若非赵玄璘找不出萨雅公主红杏出墙的证据,赵玄璘也不必做这些表面功夫,早就把她给赶出王府。 “哈哈,王爷果然是王爷,王爷心思缜密,事无巨细,令在下佩服。”江平川给赵玄璘竖起大拇指。 赵玄璘坐下来,而江凌月立马给赵玄璘沏了一杯热茶,端了过来。赵玄璘幽幽地抿了一口道:“这回皇商备选名单内,董家也在名单上,和你们形成对立啊……” 江平川皱眉道,“我也注意到了,他们董家和我们藏剑山庄,都是卖粮草、战马,所以,皇上应该只会从我们藏剑山庄和董家挑选一个……” 提起这个董卫,许岚秋还了解到一些关于他们家的事情。她勾唇道:“唔,听闻,董卫乐善好施,喜欢做些为民为国的善事。上回木梨城发生水患,他也带头去为灾民 开设粥棚。” 谁料,江平川却道:“你们有所不知,他们这是用做善事,好树立口碑,让更多的人,到他们董记米粮买米。哎……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米,一斤大米,比寻常米铺要贵上几文钱……” 许岚秋眸光幽深,她道:“你也别这么说,人家还是有做善事的,有本事你们藏剑山庄也拿一部分米粮去赈济灾民……” “这……”江平川顿时语塞,他支支吾吾道:“我爹为人比较低调,他不愿意将自己所做的善事宣扬出去罢了。他也有关心贫苦村民,还替不少老人家,花钱治病。” 许岚沁一听,双眼瞬间发亮:“原来,我未来的公公,这般乐善好施。我居然都不知道!下回见到他,可得好好夸赞他一番。” 江平川凝眉道,“他才不喜欢别人拍他马屁,你最好也别夸他。” 赵玄璘剑眉紧蹙,道:“对了,在京都附近的云穆城,最近闹蝗虫灾,颗粒无收,本王会发动京都的一些商户进行募捐,过两日还会带着募捐的物资去赈灾,你们可否愿意协助本王?” 许岚秋看了江平川一眼,她柔声道:“我有一个想法,不如,我们以听水酒楼的名义 ,给云穆城送些米粮过去吧!救助灾民……” 江平川皱眉道,“额,可这样对我们来说,有何好处?若是送了米粮过去,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许岚秋淡淡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若是京都里头有不少人的亲戚是云穆城的人,若是我们听水酒楼能做善事,云穆城的人,肯定会把好口碑给传到京都来,到时候,京都的达官贵人,也会对我们小小的酒楼刮目相看!” 许岚沁把手一拍,乐呵呵道:“对啊,六妹妹果然聪慧,居然能想到这点。” 江平川心道,许岚秋这么提议,无非是想助赵玄璘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可他也无法反驳,毕竟灾民们够可怜的了,颗粒无收。 江平川嘴角上扬,点了点头:“好,那便依了岚秋姑娘的意思,咱们听水酒楼也要出一些米粮!” 随即,许岚秋又道:“咱们许老太君向来信佛,若是能劝她也捐出一些米粮,到时候,我们宁国公府也会有个好名声……” 许岚沁扬唇道:“我觉得吧,宁国公府应该不必捐太多,毕竟宁国公府,可比不上听水酒楼。这酒楼人来人往的,营收多。咱们宁国公府,可是愈发地拮据了,我还担心我们父 亲不愿答应捐米粮一事!” 许岚秋在心里思忖着,许珩这次即便不想做善事也得做。那小皇帝赵覆之早就看这些好吃懒做的勋贵们不顺眼了,若是勋贵们不肯拿出些米粮来赈济灾民,只怕会惹来小皇帝的不悦。 许岚沁看向赵玄璘,她摸了摸下巴,费解道:“明明我们国库也有存放米粮,为何不拿国库的出来赈济灾民呢?” 赵玄璘敛了敛眉,道:“那是因为,大凌国和大魏国随时要打仗,若是国库的米粮都拿出来赈灾,打仗的时候,就会国库告急,很容易影响军心。” “哦。”许岚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本来那些国家大事,似乎离她很远,可听到他们在讨论这些,许岚沁又觉得,好像离他们很近很近。 因着米粮一事,待许岚秋回到宁国公府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去慈安堂找柳氏。许岚沁闲着无聊,竟也跟着许岚秋一块来到柳氏。 进了屋后,柳氏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二人,她打趣道:“你们姐妹二人,是找我有何事?难道是想跟我这个老婆子唠嗑来了吗?”往常许岚沁和许岚秋也只有早上请安时,才来到慈安堂,可今日倒是稀奇了,竟在午后来到慈安堂。 第五百四十一章 秋儿,分我一口酒 许岚秋微微欠身道:“祖母,最近云穆城里发生蝗虫灾,不少的灾民没饭吃,路边都是没饭吃的百姓。您一向乐善好施,又信佛,能否劝说我父亲,拿出几袋米粮来赈济灾民?” 柳氏抬眉,她心中暗想,如今宁国公府可不比以前,每日开销极大,先前店铺经营不善,还卖掉了一家老店铺。若是再拿出米粮去赈济灾民,只怕会使宁国公府更加艰难。 “哎!”柳氏长叹一口气,皱眉道:“这赈济灾民事情虽小。可我们宁国公府不比从前,表面看似风光,实际上,已经难以恢复以往的辉煌。” 许岚秋听出柳氏的话里的意思,不肯救济灾民,她微微一笑,勾唇道:“可秋儿听说,京城中的王大人,李大人,哪怕是个八品的赵大人都给灾民们出米粮。那……父亲好歹是个七品官职,也应该做点什么……皇上最近对这些老勋贵心存不满,还想削掉一些……” 柳氏脸色一僵,问道:“六丫头,你这是从哪儿听到的烂七八糟的事情?” 许岚秋还未说话,许岚沁便抢先开道:“六妹妹的身边,有纤儿和红雪那些个爱听坊间传闻的丫鬟,她们自然能听 来一些小道消息……” 柳氏神色忽然变得深沉起来,她皱眉道,“你们所说的无不道理。若是咱们宁国公府也能出些米粮,皇上肯定对咱们刮目相看!” “那父亲那边……”许岚秋欲言又止,她似有担忧之色。 而柳氏也听出她所顾虑的事情。柳氏便抬眉,道:“嗯,你们父亲那边,还是由我来说,肯定会让他考虑考虑。我尽量说服他!” 有了柳氏那句话,许岚秋算是安心了些,她上前一步,给柳氏按了按肩膀,道:“祖母宅心仁厚,慈悲善良,相信佛祖定会保佑祖母长命百岁,洪福齐天……” 柳氏笑吟吟道:“就你这张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不久后,许岚秋和许岚沁便从老太太的屋里走出。许岚秋平静的眸子,透出几分意外,她问道:“你方才又为何帮我?五姐姐……” 她和赵玄璘交往甚是密切,可柳氏一向不喜许岚秋跟赵玄璘有太多的瓜葛。可许岚沁方才反应灵敏,一下子便让柳氏打消了顾虑。 许岚沁狡黠一笑,道:“嘿嘿,六妹妹,我们现如今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过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举手之劳罢了。我希望, 你下回也能在我头疼时候,替我化解。” 跟许岚秋相处许久,许岚沁也算是明白,许岚秋聪慧过人,她需要许岚秋的地方可多着了,总归是要靠她多帮衬些。 许岚秋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好,我能帮自然帮。” 夜色渐渐降临。 许岚秋许久未坐在屋顶上喝酒,这会儿,她酒瘾又犯了,便提着一坛桃花酿,顺着木梯,爬上屋顶。 秋风习习,吹拂过她娇俏的脸庞。许岚秋望着天上的满月,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她打开那坛酒,便大口一饮。辛辣的酒味中还带着桃花的甜味。这味道是许岚秋所喜欢的。她喜欢这潇洒放荡不羁的感觉。 唯有喝酒的时候,能让许岚秋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她又低头,喝了一大口。 “秋儿,分我一口酒,如何?”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许岚秋的身侧。是那张清冷的脸庞,还有那人的幽深的眼眸,好看得像是天上的星辰。 “老赵,你真是神出鬼没,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许岚秋打趣道,可她还是把手上的那坛酒给递过去。 赵玄璘接过许岚秋的桃花酿,他毫无顾虑地喝了起来。他喜欢坐在她的身边,喜 欢闻到她身上那少女身上自带的悠然清香。 “秋儿,你身上是抹了什么香?好闻极了。”赵玄璘凑了过来,用自己的鼻子,凑近少女白皙的脖颈。 “我才没有抹香,是因为我用了艾草还有一些花瓣沐浴,自然就沾染上了清香。”许岚秋回答道。 这种沐浴的方法,还是她之前的宫女姜萧雨告诉她的,她也一直记得,姜萧雨帮过不少忙,那单纯机灵的小宫女,好像有不少妙招,想法异于常人。奇怪的是,姜萧雨竟一点也不贪恋荣华富贵,只一心地帮她登上皇后之位。 念及于此,许岚秋便勾唇到:“对了,我上回让你找的那名叫姜萧雨的宫女,你可有寻到?”她还对姜萧雨的事情念念不忘,想看看,姜萧雨现在过得如何了。 后来,她一直失去她的消息,现在,许岚秋便想找到她。 赵玄璘眸光一闪,他沉声道:“我最近才得知她的下落,不过,我最近忙于政务,一直忘记将此事告诉你。还有……她现在也是一名宫女,在皇帝身边当差。奇怪的是,他们说,这个叫姜萧雨的小宫女,好像有意无意地在跟皇上套近乎。” “哦?姜萧雨她对 小皇帝感兴趣?”许岚秋颇为意外。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姜萧雨先前见到赵覆之并无特别的反应。 “是啊,她好像故意接近似的,一会儿在皇上的面前晕倒,一会儿又不小心打破皇上的花瓶……”赵玄璘沉着嗓音道,这也是他所信任的太监,跟他说的情报。 许岚秋陷入沉思中,她记得,姜萧雨是为了要见到身上有黑痣的男人。 难道……皇上正是姜萧雨一直苦苦寻找的男人?如此一来,岂不是有趣极了? “看来,姜萧雨是找到她想找到的那个人了。她先前一直想找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好像说她和那个人有天注定的缘分……”许岚秋缓缓道。 “哦?那很有可能是跟皇上有关。”赵玄璘低沉着嗓音道。 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两人的身上,许岚秋只觉得有些发困,唯有在赵玄璘的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的戒备,和他坦承相待,也能做回那个洒脱恣意的自己。 彼时,许岚秋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赵玄璘的肩膀上,几口酒下肚,她竟有些微醺。彼时,许岚秋在他身边低喃道:“那你能帮我找个机会,让我跟她见面吗?她帮过我不少忙。” 第五百四十二章 见到姜萧雨 赵玄璘轻轻地抚着许岚秋如墨的青丝,勾唇道:“好,这点小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许岚秋用力地点头。而赵玄璘又开口道:“过两日,我便要去云穆城,将所募集到的米粮,送去给云穆城。你能随我一块去吗?” 许岚秋觉得好笑,她嗔怪道:“你啊,让我帮忙募集米粮也就算了,还想让我随你一块去……” 赵玄璘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认真道:“你去了,还可搭粥棚,救济灾民!到时候,你能真正地感受到民间百姓的疾苦。” 经过赵玄璘这么一说,许岚秋才想到,自己一直都是身居于皇宫,以前,也只是从文武百官的口中得知百姓的喜怒哀乐,那些都不那么真实。若是能亲眼所见,感受必定不同。 她知道,自己心中还是有装着那些大魏的黎明百姓的。 “还有,我听说,皇上可能会微服私访。到时候,他可能会带上姜萧雨。你若是想见到姜萧雨,那便随我一同前行……那是最好的机会。”赵玄璘补充了一句。 经过再三思考,许岚秋算是有了想法,她缓缓开口道:“好,我想去。不过,可你别忘了,你的王妃也快临 盆了。若是她生孩子之际,你却不在她的身边,她应该会对你心生怨念。”许岚秋虽是不喜萨雅公主的行事作风,可她知道,生孩子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情,相当于往鬼门关里走一遭,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 赵玄璘眸光渐深,道:“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再者,她腹中的骨肉真的不是本王的。若她真的要怨,也该去埋怨那个让她怀上孩子的男人……” 许岚秋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这倒也是。那个害她怀孕的男人,才叫真的畜生不如。居然会染指她……” 赵玄璘剑眉紧锁道:“兴许,此事是她自愿的呢?萨雅公主对我恨之入骨,她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出来,对我来说都不足为奇。” 许岚秋并未说话,而是用手轻抚过他刚毅的脸颊,她在想,若是当初,许玥并没有重生,那么赵玄璘会爱上萨雅公主吗? 赵玄璘低头,看到许岚秋那张白皙的脸庞,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往她那娇嫩的嘴唇,落在一枚亲吻。在他的心中,也只有许岚秋一人,是他心中的挚爱。 “秋儿,你知道吗?我真想把你光明正大地娶进王府的大门……”赵玄璘深 情款款地在她的耳畔说道。 许岚秋却低喃道:“唔……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她开始犯困,渐渐地阖上了双眼,并未真的将他的话给听进去。 初秋的早晨,秋风中带着丝丝的凉意。 金黄色的落叶,飘然落下,地上全是掉落的落叶,铺成了一片金色。 许岚秋征得了柳氏的同意,可以随同裕亲王一道前往云穆城,那是因为,柳氏也从许岚秋口中得知,皇上会微服私访。许珩和柳氏都指望许岚秋能讨好皇上,借机为宁国公府美言几句,便也允了此事。至于许岚沁,她对赈济灾民一事兴趣泛泛,许岚沁倒是宁愿留在宁国公府里,也省得出来风吹日晒的。她倒是还能偶尔去听水酒楼,找江平川解闷。 这一大早,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和红雪、黄蕊来到赵玄璘所说的地方。 许岚秋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女扮男装的准备,也方便上路,省得路上会招来没必要的麻烦。而许岚秋没想到的是,不管是她有女扮男装,就连姜萧雨,也是女扮男装。 一行人都在京都的城郊聚集。许岚秋一眼便认出来,在皇上身边的骑着一匹黑马的人儿,便是姜萧雨。姜 萧雨长得清纯灵动,一双杏眸犹如百灵鸟的眼睛似的,漂亮极了。 此时,姜萧雨也盯着许岚秋看。终于,姜萧雨忍不住了,便小声对许岚秋开口道:“你便是裕亲王心心念念的岚秋姑娘吧?我听皇上提起过……” 许岚秋心中又惊又喜,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姜萧雨了,以前在皇宫时候,姜萧雨对她忠心耿耿,一直都护着她,替她排忧解难。许岚秋谁都可以忘记,唯独这个小宫女,她是万万不会忘记的。哪怕姜萧雨只是一介小小的宫女,许岚秋也会将她的好,给铭记于心。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嗯,小女的确是许岚秋。你是?”许岚秋虽然是许玥的重生,可她多了个想法,现在还不想告诉姜萧雨,关于她重生一事。 姜萧雨微微一笑,凑近了她耳朵道:“其实我是皇上身边的一名小宫女,我叫姜萧雨。嘿嘿,我跟你一样,都是女扮男装。对了……你长得跟孝贤太后还真的挺像的,难怪裕亲王对你这般痴迷。” 姜萧雨心直口快,就跟以前一模一样。这一点,倒是让许岚秋很是喜欢。许岚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点头道:“是啊,很 多人说我跟太后娘娘是有五六分想象。谁让她是我的姑奶奶呢,我自然是跟她有几分相似之处……” 两人正说话间,许岚秋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赵覆之,她隐约觉得赵覆之似乎对姜萧雨很是关注,那道凌厉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姜萧雨的身上。 许岚秋对此倒是不意外。毕竟姜萧雨是个有灵气的姑娘,长得又别致,若非先前姜萧雨有意要保持低调,凭借着姜萧雨的聪明才智,说不定早就被先帝给纳入后宫之中了。 而今,姜萧雨对皇上产生兴趣,时不时地闹出点事情,肯定就会吸引赵覆之的注意。 “姜姑娘,皇上……好像在看你呢。”许岚秋小小声的说,她是想提醒姜萧雨,皇上肯定是对姜萧雨有意思了。 “哎呦,他盯着我干嘛?难道我脸上长蘑菇了?”姜萧雨面红耳赤,她的双颊竟浮现出少女特有的娇羞。 彼时,赵玄璘便对赵覆之说道:“皇……黄公子,我们可以启程了吗?” 这一路,赵覆之决定要微服私访,所以,他不想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让旁人喊他为“黄公子”。 赵覆之微微颔首,一脸严肃道:“嗯,那便启程吧!” 第五百四十三章 静安公主竟来了! 一路上许岚秋发现姜萧雨一直在跟赵覆之谈天说地,两人似乎很有话聊似的。许岚秋淡淡一笑,或许像赵覆之这样心胸大志,忧国忧民的人,若是能和姜萧雨这般聪慧的女子在一起,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姜萧雨的才能无法估量,若是能给赵覆之一些政务上的启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岚秋失神地想着,她听见后头有人在喊:“等一等!皇兄!皇兄,我们也要一同前往云穆城!”许岚秋回头一看,竟是静安公主赵媛和许岚灵,她们二人各自骑着一匹马,风尘仆仆地朝这边奔了过来。看她们的架势,应该是要跟赵覆之一块前往云穆城。 赵覆之皱了皱眉头,道:“媛儿,你不好好待在皇宫出来做什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朕可不保你。”说着,赵覆之又看向了许岚灵,他厉声道:“还有你!媛儿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跟着她一块胡闹?!” 赵媛轻蔑地望了许岚秋一眼,她撇撇嘴道:“既然许岚秋能来,为什么我跟岚灵姐姐不能来?许岚秋听出来,赵媛的语气里含有些许的不满。而许岚秋也猜到 ,赵媛一向对她心存不满,而今又把茅头指向她。 赵覆之严肃道:“我们出宫是为了办正事,又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再者,这一路凶险未知,说不定你还会被土匪抓去。” 许岚灵盯着姜萧雨看,她认得姜萧雨,只因为姜萧雨是在皇上的养心殿当差,还颇为受宠。无论是许岚秋亦或者是姜萧雨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许岚灵想起自己的母亲死得太冤,归根结底还是许岚秋的错。 夜渐渐深,漫天星辰。皎洁的月光笼罩在这片森林里,如此的静谧。 许兰秋一行人便选择暂时在这片森林里落脚。赵媛那双灵动的杏眸里时不时透出寒光,而赵媛还记得,许岚秋有好几次,害得她被皇兄责骂。 许岚秋正欲从马背上下来,赵玄璘想要伸手去扶许岚秋,可许岚秋因着有其他人在,便不方便让赵玄璘接。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许岚秋轻声说道,她从马背上缓缓下来。 而赵媛却在一旁用鄙夷的眼神望着许岚秋,指桑骂槐,道:“哎,出工钱,我听闻,这林子里有狐妖出没。咱也不知这狐妖媚子到底是有何通天法术,可以把人迷 得神魂颠倒,鬼迷心窍的!” 赵玄璘一下子变听出,赵媛是在拐着弯骂许岚秋,他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的愠色,皱眉道:“媛儿,你好歹是个公主,出身皇族,也该注意点礼仪分寸!” 赵媛不满道,“皇叔,我可没说谁,您那么着急指责我作甚?莫非,您真的被什么人给迷住了?” 赵玄璘意欲开口,许岚秋却拦住了他,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老赵,我们还是到那边坐一下……” 赵玄璘也懒得跟赵媛计较,便跟许岚秋坐到了树下。赵玄璘甚是不解,问道:“你方才为何要制止我?她那么刁蛮任性,也该管教一番才是。否则,日后她肯定又会对你出言不逊。”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心高气傲。她对我的记恨早就根深蒂固了,若是你再数落她几句,只会让她对我心生不满,根本无太大的意义。倒不如省点口舌,也好多些时间休息。” 以前在皇宫,许岚秋也见多了这种针锋相对。许岚秋阅尽千帆,根本不屑跟赵媛再起冲突,她倒想和赵玄璘商议一下,如何解决这蝗虫的灾害。 “对了, 云穆城的百姓们深受蝗虫灾害的荼毒,不如,我们来想想如何对付那些恼人的蝗虫!”许岚秋眸色渐深,她现如今,只想造福于百姓,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灾民。 蝗虫虽不是水灾、旱灾那般艰熬,可若是长期以往下去,那个地方的百姓便会被活活给饿死,而那里也会成为一片荒城。 赵玄璘也头疼,自古以来,蝗虫灾害最是难办,历代君王一碰到这个问题,也束手无策,只能靠开仓放粮这种法子来解决。 两人正在愁闷之际,那边赵媛和许岚灵也在低头窃窃私语。赵媛恶狠狠地瞪着许岚秋的背影,咬牙切齿道,“那个许岚秋,瞧她那副狐媚样儿!裕亲王妃还在害喜,就快临盆了。许岚秋还不知廉耻地在勾引我皇叔。我皇叔来云穆城,也不管他的王妃了……都是被许岚秋给害的!在王妃最需要我皇叔的时候,却不在她身边……” 许岚灵秀眉微蹙道,“我六妹妹向来如此,我有这样的妹妹,却没有能好好管教她……是我不对!” 赵媛握了握她的手,劝道:“你不必自责,况且,她又跟你是同父异母,根本算不上是你的不是。 ” 突然,赵媛瞧见,地上的一只黑乎乎的昆虫在窸窸窣窣地动来动去。赵媛花容失色,指着那昆虫,对自己的贴身太监赵全德喊道:“小德子,你快看,这是什么?” 赵全德忙凑近了些,这才看清楚地上的东西,他嬉皮笑脸道:“公主,这是蟋蟀,不会有杀伤力的,您尽管放心,哪怕被它咬上一口也不会有事。” 闻言,赵媛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她忽然有了主意,便勾了勾手指头,对赵全德吩咐道:“那你快去把这只蟋蟀给我抓起来,丢到许岚秋的身上,嘿嘿,吓唬一下她!” 赵全德向来是最听赵媛的话,赵媛叫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随即,赵全德就抓起那只黑褐色的蟋蟀,将它藏于自己的袖口处。 许岚秋却对这些浑然不知,她仍是在跟赵玄璘讨论关于蝗虫的事情。她凝眉道:“依我看,可以养些田鸡,田鸡最喜欢吃蝗虫。等到田鸡把蝗虫都吃掉,我们就可以在听水酒楼的菜单上增添一道新菜,就是关于田鸡的菜……” 这时候,赵覆之带着宫女姜萧雨走了过来。赵覆之饶有兴趣地问:“皇叔,你们这是在讨论什么?” 第五百四十四章 小德子受罚 赵玄璘抬眼,神色严肃,他一本正经地回赵覆之的话:“启禀皇上,微臣在讨论关于如何让蝗虫销声匿迹的法子……那云穆城的百姓深受蝗虫的祸害,也该想个好法子,将它们给消灭才是。” 赵覆之张了张嘴,此时,姜萧雨开口道,“我倒是知道,有一种田鸡,它们喜欢吃蝗虫,若是将它们给放在田间,便是能消灭那些可恶的蝗虫了。” “额,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那田鸡,刚好是蝗虫的天敌,肯定会把田鸡给养的肥肥的……”许岚秋微微一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她又勾唇道:“到时候,把田鸡送去酒楼,便可以做成招牌菜了。” 姜萧雨本就是个吃货,她眉梢微扬,道:“我以前吃过一道美食,名为水煮田鸡,田鸡肉鲜嫩可口,若是能做成水煮田鸡,想必能为那些酒楼带来不少生意。” 赵覆之曾听过赵玄璘说过,许岚秋跟那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有过合作,开了一家听水酒楼,他便笑道:“岚秋姑娘,听说京都里的听水酒楼,是你跟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所开?” 许岚秋瞥了赵玄璘一眼,她一下子便猜 中此事定是赵玄璘跟赵覆之讲的,不过他们叔侄二人感情倒是不错,消息互通有无。她微微一笑,道:“是,那酒楼是我跟江公子二人合作所开,生意还不错。若是皇上得空,可到我们酒楼去品鉴一番,说不定还会替我们提出宝贵的建议……” 赵覆之眉开眼笑,他倒是想去,只是他时常被公务缠身,他勾唇道:“好,若是得空,朕定会去酒楼捧场……”他暗自佩服起许岚秋,一介女流之辈,竟懂得经商,像许岚秋这般奇女子倒是真的少见。 这时候,不远处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许岚秋瞧见赵媛身边的小太监赵全德居然朝这边走了过来,那小德子是赵媛心腹,许岚秋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挑起眉头,对着小德子问道:“你来这儿作甚?” 方才赵媛还对她怀有恶意,许岚秋见到赵全德朝他们靠近,免不了要多个心眼,也提高了警备。之前许岚秋去了赵媛所在的宫殿,便吃了个大亏,被赵媛给设计,这回的她再也不会轻易上当。 赵全德讪笑道:“没、没什么,方才奴才有 个铜板掉在附近的草丛里了,奴才心想,一个铜板也是钱,可不能糟蹋了,就来找找!” 赵全德说完,趁着许岚秋没防备之际,将一只深褐色的蟋蟀给丢到了许岚秋的肩膀处。 赵覆之那双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瞳闪过一道寒光,突然,他伸出手去,将许岚秋身上的那只蟋蟀给抓住了! 许岚秋那双瞪大如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睛,在看见那只窸窸窣窣动来动去的东西时,神色浮现出刹那间的惊异。 “这是……”许岚秋甚是费解,她盯着已被赵覆之丢到地上的那只蟋蟀,这才诧异道:“蟋蟀么?”许岚秋当初还是许玥时,也曾跟赵覆之斗过蟋蟀,她对蟋蟀并不陌生。没想到,竟然有人拿这小东西来唬她。 “你好大的胆子!竟把这东西放在许姑娘的身上!”赵覆之厉声呵斥道,一时间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赵媛恶狠狠地瞪了赵全德一眼,给他点暗示,期望他可别招供出她来。赵全德心领神会,此时,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皇上,饶命啊,奴才根本没放……是那只蟋蟀自己跳上去的。” 赵玄璘也 忙关心许岚秋,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许岚秋摇头,道:“我还好,没事。只不过,方才觉得有些痒痒的,还以为是有蚊子……” 赵覆之拧着眉头,正欲处罚赵全德,可赵媛却莲步轻移,往这边走过来,她薄唇轻启道:“皇兄,我的小德子,向来马马虎虎,没头没脑的。他不是要找那一个铜板吗?皇兄,依我看,只不过是那只蟋蟀自己跳上去的,让你误以为是他放上去的。” “哼,你当朕是傻的么?朕亲眼所见,可还有假?”赵覆之厉声道,他俨然拿出了一个帝王所有的威严。 赵媛一听,吓得脖子一缩,她也知道,赵覆之一向袒护许岚秋,只要许岚秋有一点点的受伤,赵覆之总是站在许岚秋那边。而许岚灵连忙偷偷地扯了扯赵媛的袖子,她想告诉赵媛,若是为了一个奴才,而害得自己受到皇上的责骂,那就太不值得了。 赵媛只好乖乖地闭上嘴巴,她也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而闹得不可开交。 赵覆之脸色黑沉,他看到那只蟋蟀又想起往日,他跟孝贤太后斗蟋蟀的场景,他望着许岚秋那张白皙的脸 庞,也顿时想起了往日和他作伴的许玥。 “岚秋姑娘,你说,该如何惩罚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赵覆之却依然认定了赵全德是故意把蟋蟀放到许岚秋的身上。只因赵覆之知道,这一切,定是赵全德受了赵媛的指使,才会干出这种儿戏之事。 许岚秋抬了抬眼,张嘴道:“回禀皇上,民女并未受伤,不过小德子若是真的故意而为之,依我看,是该惩罚一下。既然,他这么喜欢抓蟋蟀,就罚他再抓两只蟋蟀,才能睡觉……” “好你个许岚秋!竟敢对我的奴才下手!”赵媛立马急了,此事因她而起,是她教唆赵全德去做这件事的,若非是他,赵全德也无需受惩罚了。 赵覆之眸光渐深道:“媛儿,此事是小德子犯的错,该让小德子来承担这一切!” 赵媛面服心不服,可她又见赵覆之如此维护那个许岚秋,只好默默地咽下这口气,她低眉顺眼,轻声道:“是,皇兄!” 赵覆之揉了揉太阳穴,便抬眼对着众人,正色道:“很晚了,大家还是尽早歇息,再过两个时辰,还得尽快赶路!” “是!皇上!”众人异口同声道。 第五百四十五章 挑三拣四 天还没亮,月牙儿似的月亮还挂在树梢上不肯淡去。林子里雾蒙蒙的,时不时传来一阵鸟叫声。 许岚秋和赵玄璘他们一行人又启程了。赵媛骑着马一直打哈欠,她心有怨言,嘀嘀咕咕道:“好困啊,怎么那么早就启程了?皇叔,难道就不能等天亮了再出发吗?” 赵玄璘抬眉,沉声道:“媛儿,你何必呢?若是不想来,好好待在宫殿里美美睡一觉,岂不是更好?” “我这不是没吃过这种苦吗?我就随口说说罢了。”赵媛又是撇撇嘴,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都困得快阖上了。 赵覆之斜睨了她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瞳,渗出丝丝寒意,他冷声道:“媛儿,你若是这么怕吃苦,你就该好好地待在皇宫里,不该来这种地方。还有,我们赶路,不是为饿了要折磨你,而是为了云穆城的百姓着想,你可别忘了,云穆城的百姓还等着这些米粮……” 赵媛只好悻悻道:“好嘛,那我不说了,你们也别再念叨我了……” 许岚秋看得出来赵媛是真的刁蛮任性又娇生惯养,也是该要出宫,体验一下民间的疾苦,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整天生活在蜜罐子里,不知天高 地厚。 这会儿,不远处有一家农舍,那户人家炊烟袅袅,像是有人在做早饭了。许岚秋眼前一亮,便对众人说:“你们快看,那边有户人家,不如,我们到那边去,看能否帮忙做点早膳。” “好啊。”赵玄璘赞同许岚秋的提议,他勾唇道:“嗯,横竖我们这儿也有米粮,还可以赠送他们一点。” 赵覆之也感到有些饿了,他生活在皇宫里,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向来都有人给他准备好丰盛的早膳,如今赶路赶累了,他也想好好吃一顿,便扬唇道:“对,就到那边落落脚,吃完早膳再赶路……这边离云穆城也不过是几里地的事儿。” 赵媛又闷闷不乐道:“怎么我说一句,你们就没人赞同,许岚秋说一句,这一个个的都附和了呢?” 许岚灵便柔声安慰她道:“公主殿下,不必恼火。其实,你说的也没错,而我六妹妹也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来说……等到吃饱喝足,大家也才有力气赶路。” 闻言,赵媛的心情才明朗些,她笑吟吟道:“还是岚灵姐姐比较会说话,也会站在我这边,不然,我迟早会被人给活活郁闷死。” 尽管许岚秋将赵媛的话都 悉数听了进去,可许岚秋的面色依然平静,她已经活了大半辈子,如今是重活一世,断然不会跟赵媛这样的黄毛丫头一般计较。 不多时,他们便落脚,来到这家农舍前面,赵覆之便让御林军统领方云鹤先去打探一下。方云鹤敲了敲门,出来的人,竟是个双鬓发白的老翁,他手里还拄着拐杖。 “你们是?”老翁奇怪地看着方云鹤,以及方云鹤身后的大批人马。 “老人家,我们途经此地,想借你们的灶台用一用,来煮些粥吃。可否方便?”方云鹤连忙问道,“对了,我们还可以给你一袋米粮,用来答谢您……” 老翁便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们且进来吧,不过,这里只有我跟我老婆子在住,我这地方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方云鹤便将老翁的话转述给赵覆之听,赵覆之便让许岚秋还有姜萧雨几个女眷进去借用他们的柴火和灶台,来煮些早膳…… 而此时,赵媛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拉着许岚灵的手,兴致勃勃道:“嘿嘿,许岚秋,我跟岚灵姐姐也要跟你们一块去!” 许岚秋微微一怔,她不相信赵媛会那么好心,还会跑去帮忙?许岚 秋觉得赵媛似乎有其他的企图,可是一时半会又没找到什么理由去回绝她。再者赵媛的身份高贵,她也不能去拒绝赵媛的话。“好,那么,您待会还得小心点,可别惹乱子。” 赵媛不服气,冷声道:“谁说我只会惹乱子,许岚秋,你这是在用什么语气跟本公子讲话?” “咳咳咳……”赵覆之轻咳几声,他以眼神示意,想让赵媛少说两句,别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沉声道:“妹妹,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赵覆之对这个刁蛮任性的皇妹,也是没得办法。 赵媛便拉着许岚灵,跟在许岚秋的后头,进了老翁家的厨房。只是,这个地方有些破旧,这里只有简单的灶台还有柴火,以及一口大锅,地上还有放着米缸。墙角还放了不少的菜还有地瓜、玉米。由于院子里的鸡鸭时不时会跑到这厨房里,以至于厨房的地面上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家禽的屎味。 赵媛捂住鼻子,一脸嫌弃道:“这是什么臭味,臭烘烘的,还有这个鬼地方条件这么恶劣,怎么能煮饭啊?”她环顾四周,还看到房梁上有结着蜘蛛网。这么个恶劣的环境,让赵媛顿时兴致全无。 老 翁还拿了一大把青菜还有几大个的地瓜,送给他们,就当做是那袋大米的回礼,而许岚秋他们也欣然接受,她勾唇笑道:“多谢老伯的一片心意。” 忽然,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墙角处窜了过去。赵媛花容失色,大声尖叫:“啊啊啊,有老鼠!” 好在许岚秋身边的红雪,武功高强,立马飞身而起,用随身佩戴的软剑,一剑刺死了那只可怕的老鼠。赵媛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呵呵,一只臭老鼠,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许岚秋懒得跟赵媛一般见识,她便对姜萧雨道:“姜姑娘,不如你来安排一下,我们该做什么。”她知道姜萧雨最擅长最饭,先前在皇宫里,许岚秋就有幸尝到姜萧雨所做的饭菜,那简直是人间美味。 姜萧雨便勾唇道:“你们几个,你负责淘米,你负责烧柴火,你负责洗菜……”她一点都不含糊,立马给在场的几位姑娘都分配了任务。 赵媛却有意见,她皱眉道:“我这双纤纤玉手,可是不沾阳春水,我绝不会做淘米的差事……” 许岚秋冷冷地瞥了赵媛一眼,这小妮子居然还敢挑三拣四。可真是难伺候,她便反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第五百四十六章 清者自清,浊者自... 赵媛星眸微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本公主想要烧柴火……这个应该难度不大。“赵媛胸有成竹,她见过宫中御膳房的人在负责烧柴火,便笃定自己也能解决此事。 姜萧雨抬眼道,“好吧,既然公主主动请缨,那奴婢自然尊重公主的意思。”姜萧雨本来便不指望赵媛能帮上什么忙,她也做好准备要在旁边协助。 许岚秋负责洗菜,可不一会她便闻见一股呛鼻的味道,好像是浓浓的烟味,许岚秋提着洗好的一篮子菜叶子走进来,便听见赵媛跟姜萧雨在唱反调:“你怎么这样,本公主怎么烧柴火,难道还要你这个奴婢教吗?” “咳咳咳……”姜萧雨猛地咳嗽几声,又道:”可是,公主,这满屋子都是烟味,您确定您这样烧柴火是对的吗?您这样把柴火叠在一起,烟味就特别浓……“ 许岚秋的目光落在赵媛的脸上,她满脸都沾上了那黑漆漆的烟,宛如一只小花猫似的,滑稽可笑,许岚秋忍俊不禁,道:“公主,您瞧瞧您的脸,就知道姜姑娘说的是不是有道理的了……有时候忠言逆耳,可您多多少少还是得听进去才是 。” “你!”赵媛瞪大双眼,正欲发怒,可许岚灵却走过来,她秀眉微蹙道:“公主殿下,我六妹妹说得对,你……你的脸的确是沾了点黑炭。还是让我来替你擦一擦吧。“ 许岚灵拿出一条干净的素帕,沾了些水给她的脸擦拭干净。赵媛对许岚灵投去感激的目光,又怨念道:“依我看,那个姜萧雨存心跟我作对,而许岚秋也是,巴不得看我的笑话,让我难堪。” 恰好许岚秋听见赵媛这番话,只觉得好笑,她勾唇道:“静安公主,小女记得,方才好像是公主主动提出要负责烧柴火,可现在,却把这个怪罪在别人头上,您这般无理取闹,怕是没人受得了吧?” 许岚秋只想好好地给赵媛一个忠告,可赵媛并未领情,反倒还叫嚣道:”你个目无尊别的贱丫头……若非我皇兄一味地袒护你,我真想给你个教训!“ 许岚秋并未说话,而是走过去,帮忙切菜,她拿起菜刀,便开始切菜。赵媛计上心头,而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装作不经意间撞了许岚秋的胳膊一下。 “啊……”许岚秋惊呼出声,只感觉手指头有一股疼痛感 瞬间袭来。她纤细的手指头有鲜血流了出来,鲜红的血滴在了砧板上。 “额,岚秋姑娘,你受伤了!”姜萧雨担心道,她瞧见许岚秋的伤口一直在滴血,连忙从自己的身上所穿的海棠色长裙,撕下一条破长布条,替许岚秋给缠在手指头上。 许岚秋内心复杂,方才肯定是赵媛故意的,身为一个公主,竟然出这种损招,够阴险的,她皱眉道:”公主殿下,您方才为何故意撞我?您这么做未免太过卑鄙……” “哼,你个贱丫头,竟敢说本公主卑鄙!”赵媛气不过,猛地抬起一巴掌往许岚秋的脸上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许岚秋手上还有伤,却平白无故地要挨这一巴掌。她气不过,便不卑不亢道:“公主,凡事要讲道理,你这样刁蛮任性,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赵媛冷笑道:“怎么?本公主难道不能打你吗?你满嘴胡话,根本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本公主只不过是给你长长记性!” 姜萧雨见许岚秋受了欺负,便也站在许岚秋这边,挑眉道:“公主殿下,您非要把事情闹大么?皇上和裕亲王还等 着用早膳,若是您执意要把此事闹大,只会耽误时间……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只会被责罚……” “哼!要责罚也是责罚你们两个人!关本公主何干?”赵媛顿了顿,冷声道:“不过,本公主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赵媛素来知道赵覆之的脾气,他向来是帮理不帮亲,不会向着他这边。 赵媛懒得看她们,而此时,姜萧雨便对许岚秋勾唇道:”岚秋姑娘,你受伤了,还是别再切菜了……到旁边歇息……“ “好吧,我这样也帮不上什么忙。”许岚秋皱起眉头,她本来想让姜萧雨减轻烦恼,可现在却反而没帮上什么忙。 闻言,赵媛双手叉腰,道:”许岚秋,你这么做定是故意的吧,是故意要受伤,才省得帮忙。哼,自己受伤,还冤枉在我头上……“ 姜萧雨替许岚秋打抱不平,她直言不讳道:“可方才明明是你故意撞上许岚秋的身上,是我亲眼所见,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地受伤了吧。” “本公主的确是把她给撞了,可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趁机把刀往自己手上切,好栽赃陷害本公主?本公主可知道,她一直都喜欢装 可怜,好博取我皇兄的同情……”赵媛压根没有认错的意思,反而还把这口锅甩在许岚秋自己的身上。 许岚秋懒得跟赵媛理论,她只淡淡地说了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赵媛心里憋火还想发作,许岚灵却将赵媛拉了出去。二人站在屋檐下,许岚灵柔声劝道:“公主,您还是莫跟我六妹妹一般计较。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六妹妹心机颇深,之前我在宁国公府,就受了她不少诋毁。可是,这有何办法……”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你应该要反击,我才不会任由别人骑在我头上来!”赵媛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她向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断然不会让自己受欺负。 许岚灵笑了笑,道:”可您忘了,她现在手上有伤,若是闹到皇上那边,只会是您吃亏,是您害了她受伤。她是巴不得你被皇上责骂……“ “哎,是啊,我皇兄偏偏还老是向着她,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赵媛心里头窝火,有一肚子的火没处宣泄。 许岚灵似是浮现出一抹冷笑,她幽道:“公主,你别着急,等到了云穆城,再找机会对她下手也不迟……” 第五百四十七章 玉簪 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许岚秋他们才算把早膳给准备妥了。只是当赵玄璘看到许岚秋手指头的伤,顿时心疼起来,他原本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的担忧,“秋儿,你的手受伤了?是切菜的时候伤着了?” 若非有这么多人在,赵玄璘都不想让许岚秋去下厨,他知道上一世的许玥,权倾朝野,手段果决,许玥适合处理朝政,而非像是寻常姑娘一般洗衣做饭。 许岚秋勾唇淡淡道:“小伤罢了,何足挂齿。” 一旁的姜萧雨忍不住开口道:“她何止是手上受伤,就连脸蛋也被人给扇了……” 话音刚落,赵媛立马给姜萧雨投去一道冷冷的目光,那目光是有警示作用,让姜萧雨不能再继续往下说。 姜萧雨只好闷闷不乐地闭上嘴,她在皇宫也待了不少年。也深谙,这个地方讲究的是尊卑有序,她只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罢了。 许岚秋仿若无事人一般走到赵覆之的面前,请赵覆之用早膳。高公公如同往常一样,替赵覆之提早验毒,那银针并未有毒,才安心让赵覆之用膳。 赵媛眉头紧皱,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这翠绿色的地瓜叶,却嗤之以鼻道: “这是什么菜啊,这么难吃,这是给猪吃的吗?本公主才不吃!” 说罢,赵媛便将那口中的地瓜叶通通吐了出来,这一举动立马引起赵覆之的反感,他剑眉微蹙,神情冷峻道:“媛儿,那云穆城的百姓,连口粮食都吃不上,你却挑三拣四地浪费粮食!真该把你丢到宫外去饿上几顿,你才知民间疾苦!哼!” “别嘛,别把我这个可爱又乖巧的皇妹给丢到宫外。”赵媛软声道,她又接着道:“嘿嘿,皇兄,我宁愿吃皇宫带来的糕点,我都不想吃这些粗茶淡饭。” 而赵媛的贴身太监赵全德,立马打开包袱,从立马取出一块桂花糕,他愁眉苦脸道:“公主,您可得省着点吃,没多少桂花糕了。” 赵媛眉头紧锁,她可受不了这般罪。本以为她出宫可以游山玩水,不料,外头竟这般艰苦,害的她都不高兴。 许岚秋因着右手受了伤,赵玄璘瞧见她连用筷子都不方便,便沉声道:“秋儿,你不必夹菜,还是由我来替你夹菜。”说罢,赵玄璘便替许岚秋夹了一大撮的青菜。 此举,无疑会引来非议。而许岚灵也微微笑道:“我六妹妹真是好福气,能 让王爷如此关心照料。” “哼,可怜他的王妃,十月怀胎,连快临盆都享受不到这般待遇。”赵媛又是冷声冷语道。她意有所指,她想说的是,是许岚秋挑拨离间,让王爷刻意疏远了王妃。 许岚秋眉头一皱,她本来心情还算愉悦,可偏偏,赵媛却让她受了不少气,而尽管许岚灵并未从表面上做出什么,可许岚灵也是在一旁推波助澜,没让她好过。 这两人真是让人扫兴。越是如此,许岚秋越想气气她们。许岚秋便勾唇,柔声道:“多谢王爷如此关心,岚秋受之有愧……” 赵玄璘却执意如此,他可没停下自己的筷子,往她的碗里夹了满满的菜,这些菜就跟小山坡似的,根本吃不完。许岚秋拿他没辙,只能默默地吃菜。 良久过后,桌上只剩下残羹剩饭,姜萧雨和红雪等人便收拾了桌子。赵覆之一行人便踏上了路程。 赵媛骑着马,晃悠晃悠地走在队伍的后头,许岚灵也跟在她的身边。赵覆之嫌弃她们走得慢,只是,又怕她们是女眷,会受到危险,便不敢离她们太远。 许岚秋因着手上有伤,所以,她也慢慢地降下速度,和赵媛的马离了 不远的距离。 赵媛额头冒了不少热汗,香汗淋漓的她,将目光落在许岚秋的那匹黑马上,这许岚秋三番两次地跟她过不去,还让她受尽了皇兄的谴责,受了不少屈辱。彼时,赵媛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狡黠,她计上心头,她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 赵媛拿着那根玉簪,悄无声息地靠近许岚秋的身边,她将玉簪对着许岚秋的马屁股,一下子刺进去。 这一幕被许岚灵尽收眼底,可许岚灵并未说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突然,许岚秋的黑马不受控制地嘶吼起来,发了狂的黑马猛地朝前面奔了过去。 赵玄璘察觉到动静,那张冷峻的脸庞浮现出震惊之色,他的目光落在许岚秋的身上。正当赵玄璘想要跃身而起时,赵覆之竟然比他还要早看到许岚秋的马失控。 赵覆之已飞身而起,纵身一跃,飞到许岚秋的马上,他坐在许岚秋的身后,勒紧马绳。许岚秋脸色吓得惨白,虽说之前也有一次马儿受了惊吓,突然发狂,可这匹黑马是许岚秋精心挑选的马匹,甚至温顺听话,可今日竟然发了狂,让她委实不能理解。 “吁!” 赵覆之用自己的武功,镇住了受惊的马。 赵玄璘也追了上来,他瞧见许岚秋的黑马竟然在流血,鲜红的血液从马屁股后面滴落下来。他仔细看了一下,意外地发现,是有人故意刺中许岚秋的马匹。 “秋儿,你没事吧?有受伤吗?”赵玄璘连忙关心道,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一刻也未曾离开许岚秋。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唔,没有,我并未受伤,好在皇上及时出手,才将马给镇住。”许岚秋说着便对赵玄璘投去一抹感激的谢意:“多谢皇上!” 赵覆之却沉声道:“不必言谢!还有,在宫外,你尽管叫我黄公子便是。” 许岚秋便点头,道:“是,黄公子。” 赵玄璘觉得此事有蹊跷,觉得是有人故意害许岚秋的马受伤。他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他意外的发现,素来最爱说话的赵媛竟然闷声不吭,还有些事不关己的样子。 彼时,赵媛感觉到来自赵玄璘那冷冷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她心底在想,方才她为了不留下证据,早就将那支刺伤马的发簪给丢了。即便赵玄璘想追究起来,只怕也找不到证据。 第五百四十八章 接风洗尘 赵玄璘皱起眉头,他的目光落在赵媛的发髻上,幽幽地开口道:“媛儿,你的发簪呢?我方才明明看到你头上簪着一支莲花玉簪,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了?” 被逼无奈,赵媛只好抬起头来,对着赵玄璘说道:“哎呀,皇叔,媛儿的玉簪方才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掉了,怕是找不回来了。” 闻言,许岚秋微微一怔,她感觉到赵媛语气里的紧张和不安,再看她的手还攥紧了衣角,像是很心虚的样子。 一旁的姜萧雨像是看出了赵媛心中有鬼,她微微扬唇道:“既然公主的玉簪丢了,要不,让奴婢替您给找回来!” 赵覆之从赵玄璘还有姜萧雨的反应中,便猜出了一二,他抬眉道:“媛儿,你一向对任何事物都是有感情,那支玉簪,为兄也见你戴了很久,是当年为兄送你的生辰礼物,不如还是派人将玉簪找回来。” 那支玉簪上已沾了马的血迹,若是被找回来,肯定会露出破绽,赵媛是万万不肯答应。她咬咬牙,忙摆手道:“不必了,一根破簪子,还是不必去寻了,免得耽误了大事!” 向来跟赵媛是一派的许岚灵,这会儿也站出来,像是识大体似的,缓缓道:“皇 上,臣妾的六妹妹马儿受了惊,耽误了赶路的行程,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许岚秋眼底闪过一道冷芒,她知道,许岚灵表面上是为着她说话,实则是在向着赵媛。 彼时,赵媛有了许岚灵的支持,便勾唇道:“是啊,皇兄,我们还是赶路吧,赶路要紧!” 许岚秋从赵媛的反应已知道了答案,即便不用去找,也知道害了马受惊的真凶到底是谁。许岚秋心系那些云穆城的百姓,他们还忍着饥饿,需要这些粮食去赈济。 赵玄璘眸色一沉,他的视线对上了许岚秋清冷的眸子,他只需要许岚秋的一个答案。许岚秋淡淡道:“马虽然受了惊,可我也没受伤,那还是赶路要紧。” 赵覆之见许岚秋还算识大体,嘴角勾起一抹颇为满意的弧度,他勾唇道:“好,那便启程。” 话音刚落,赵媛的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顿时如释重负。若是真的深究起来,只怕要免不了她皇兄的一顿责骂。 彼时,许岚秋没了马,那匹黑马早就受伤,也不适合赶路。 “秋儿,你跟我坐同一匹马吧!”赵玄璘沉声道,即便有这么多人在场,赵玄璘依然未掩饰自己对她的深情。 许岚秋微微 颔首道:“好,那便劳烦裕亲王了。” 赵媛冷冷地瞥了许岚秋一眼,她素来看不惯许岚秋,这会儿,她对许岚秋更是心存怨念。看许岚秋骑上赵玄璘的马,跟赵玄璘同乘一骑,她觉得自己好像反而帮了许岚秋,让许岚秋有机会跟她皇叔亲密接触。 他们一行人走了许久,才抵达云穆城。云穆城的百姓们饥不果腹,许岚秋看到道路的两旁有不少瘦骨如柴的百姓,几个小孩围了上来,拿着破碗在乞讨。见到这一幕,许岚秋的心中泛起涟漪,她人不忍不住让红雪拿了几个饼,送给他们。 赵玄璘带着他们来到了县衙门,衙门的门口有衙役在守着,一见到赵玄璘带着米粮,便跑去通报给县令。 过了一会,云穆城的高县令才从衙门内迈着步子走了出来,高县令名为高鹏。尽管云穆城的百姓饿的两眼发昏,可高鹏竟还大肚便便,长得肥头大耳的。从县令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深受蝗虫灾害的影响。 “哈哈哈……是裕亲王亲自送来的米粮啊,裕亲王一路奔波劳累,辛苦了!”高鹏笑盈盈地迎上去,还特意寒暄道。 赵玄璘微微点头,道:“云穆城百姓备受蝗虫灾害的祸害 ,皇上特命我前来送米粮……希望云穆城的百姓能早日摆脱蝗虫灾害。” 高鹏笑得眯起眼睛,他笑道:“是啊,皇上忧国忧民,咱们大魏国有皇上这么位旷世明君,真是我们大魏百姓的福气啊!” 高鹏顺便夸了一番当今圣上的种种丰功伟绩。而赵覆之站在旁边,却缄默不语,他身上穿的是随从的衣服,是一件简单的蓝袍,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只是,赵覆之的气场太过强大,高鹏还是注意到身边这位身形修长的男子,高鹏便多看了赵覆之几眼,只感觉此人好像是个武林高手,以为赵覆之只是负责保护赵玄璘的一个侍卫,并未往心里去。 高鹏脸上带着笑意,抬眉道:“嘿嘿,裕亲王,请里面请。属下得知裕亲王亲临云穆城。便让人备好酒菜,准备盛情地款待一下王爷……” 赵媛早就饿的饥肠咕噜了,之前在那户农户家里,她都没吃几口饭菜,还是靠几个桂花糕来填饱肚子的,她立马鼓掌道:“太好了!我们累了一路了!正想饱餐一顿!” 赵玄璘深深地看了赵媛一眼,赵媛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连忙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高鹏也并未往心里 去,只邀请他们进去衙门里。 衙门的后院里,早就摆满了一桌酒席,大鱼大肉,不仅有白斩鸡还有红烧猪蹄、爆炒腰花……许岚秋见此情景,心中暗道,这个高鹏居然还如此海吃胡吃,这说明高鹏十有八九是个贪官,百姓们瘦骨如柴,吃了上顿没下顿,高鹏倒好,身为父母官,竟然自己吃的那么好。 “快请上座!”高鹏谄媚地对赵玄璘说道,毕恭毕敬地请赵玄璘坐到座位上。 赵玄璘眉头一皱,沉声道:“高大人!您这不符合规矩吧!皇上有下了圣旨,身为父母官,理应替民请命,而非碌碌无为,或者搜刮民脂民膏……” 高鹏仍未意识到自己有何罪之有,他仍是笑道:“王爷,您说得太严肃了,其实……属下认为,王爷这般奔波劳碌,应该给王爷接风洗尘……” 赵覆之一听,脸色大变,他所提倡的便是节俭,一切都应当低调。可高鹏明显是铺张浪费!而一旁的赵玄璘看出赵覆之的脸色在慢慢变差,应该是对高鹏的做法很是愤懑。 赵玄璘便厉声道:“高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皇上的话当耳边风!竟敢如此奢侈!摆了这么一桌丰盛的酒宴!你可知罪?” 第五百四十九章 高鹏认错 太监总管高源,冷哼一声,对高鹏道:“哼!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位可是当今圣上!你难道连皇上也敢欺瞒吗?” 高鹏脸色一僵,看了看赵覆之,疑惑道:“皇上?真的是皇上吗?”高鹏身为七品芝麻官,根本没有机会目睹皇上的真容。 赵玄璘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挑眉道:“皇上微服出巡,想体察一下云穆城的灾情,难道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高鹏冷汗直冒,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赵覆之磕了几个响头:“皇上赎罪!微臣有眼无珠,请皇上责罚微臣!” 赵覆之冷冷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朝廷之中,跟高鹏一样,喜欢讨好上级官员的人大有人在,高鹏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哼,也罢,那朕便罚你连续三日,在云穆城开设粥棚,亲自给老百姓发放粥粮!”赵覆之挑眉道,他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 许岚秋暗自觉得痛快,这高鹏也是该得到一个教训了!像高鹏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地方官员,也该去体验一下民间的疾苦。 哭丧着一张苦瓜脸的高鹏,只好跪下来,道:“谢主隆恩!”天子都下旨了,谁敢不从?即便 高鹏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得照着他的话去做。 “对了,高大人,你还得给我们几个安排住宿!”赵玄璘拍了拍高鹏的肩膀。 高鹏猛地回过神来,他心道,若是安排得太好,肯定又会被他们几个人所指责,皇上素来讲究节俭。他便笑嘻嘻道:“嘿嘿,那下官立马给几位爷安排住所!” 随即,高鹏就把他们给安排在云穆城城郊的寺庙里,寺庙的香火鼎盛,不过因为蝗虫灾的影响,前来添香油钱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踏进寺庙的门槛后,赵媛皱起好看的秀眉,鄙夷道:“哼!那狗官是不是存心要坑我们?居然让我们住在这间破寺庙里!” 赵覆之眼睛微微眯起,他勾唇道:“媛儿,你从小吃香的喝辣的,是该好好地体味一下民间生活了!日后你回宫,才能更加珍惜眼前的优渥的生活!” 许岚秋抬眉,道:“公主殿下,寺庙里,可是要吃斋念佛的,还能使人静下心来,相信,这里的生活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大有益处……” 许岚秋素来是有话直说,她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赵媛的长辈,也能给赵媛几句忠告。可赵媛并不是那么想的,赵媛冷 哼一声,道:“你少来同本公主说教,本公主最讨厌某些人惺惺作态,明明巴不得看本公主的笑话,还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赵玄璘往赵媛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媛只好缄默不语,她知道,赵玄璘向来护着许岚秋,由不得她说她半点不是。 彼时,灵隐寺的方丈法悟大师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对着赵覆之和高鹏等人施礼道:“老衲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见谅!” 高鹏轻咳几声,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厉声道:“方丈大师,这几位可是贵客,你可得好好招待,若是稍有差池,本官拿你是问!” 法悟大师微微一笑,道:“请高大人尽管放心,老衲定会好好安排,不敢有所怠慢!” 许岚秋环顾四周,这儿种满了菩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她瞧见地上的落叶都被寺庙的小僧给扫去,一片干净,便晓得,这寺庙肯定被方丈大师管理得井井有条,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随后,便有一位小沙弥领着许岚秋和赵玄璘他们,到了厢房。许岚秋喜欢清静,就随手指了最靠墙的一处厢房,“我想选那一间……” 可谁料,赵媛却站出来,她星眸 微瞪,道:“且慢!本公主还没选房间呢!你凭什么先挑!”赵媛目光犀利,她冷声道:“本公主就要你选的这个房间!” 赵媛说完这句,又偷偷地扫了一眼赵覆之的表情,她见赵覆之深邃的眼眸隐晦不明,神色凝重,也没打算站出来替谁说话。 因此,赵媛更加胸有成竹,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双手叉腰道:“本公主要定了这个房间了!看谁还敢跟本公主抢!” 许岚秋便将目光定在了另一个房间,赵媛又急忙说道:“另外一个房间是给灵姐姐的,我想要让灵姐姐睡在我隔壁房间!也好有个人照应……” 闻言,赵玄璘黑沉了脸,他皱眉道:“媛儿,你未免也太过霸道了些,怎么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赵媛却撇撇嘴道:“皇叔,您要不要这样,我的身份可比许岚秋还要尊贵,还有,我可是您的皇侄女,您难道不该先为我着想吗?” 见此情景,许岚秋径直拿了包袱,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她懒得跟赵媛争个你死我活,索性随便选一间。赵玄璘则是特意选在了许岚秋的隔壁房间。 许岚秋进了屋子,果然如她所料,这寺庙的房 间都很干净整洁,说明这个寺庙的方丈真的挺注重管理。 “哎,姑娘,那个公主未免也太过蛮横了些,处处都要跟您争,丝毫不把您放在眼底。”纤儿开始埋怨起来,她恨不得回怼赵媛几句,只可惜,她身份卑微,只是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不敢惹出祸端来。 许岚秋却丝毫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她眸色渐深,她知道,她跟赵媛的矛盾,多多少少是许岚灵挑起的,赵媛只是被人给蒙蔽了双眼。 许岚秋不禁想起先前,许岚灵在入宫前,还不惜跟她达成统一联盟,可如今,许岚灵达到目的,入了宫,却反过来想陷害她。可谓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会背叛谁。见过了宫里的尔虞我诈,许岚秋倒也不感到意外。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许岚秋也看淡了这一切。 “纤儿,你也不必愤愤不平,我有些口渴了,你帮我沏一壶茶吧!”许岚秋勾唇道。这几日的赶路,让她有些乏累了,她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好吧,姑娘……不过,也就咱姑娘有这好脾气,可以忍她那么久。哎……”纤儿又叨叨了几句,才去烧水沏茶。 第五百五十章 赵媛挨训 红雪微微一笑,道:“咱们姑娘是宽宏大量,咱们家姑娘人美心善呢。奴婢瞧着,皇上似是对姑娘也有心,时不时地用眼神看着姑娘,指不定也想要咱们姑娘入宫为妃呢。” “红雪……这话说不得!”许岚秋清冷的双眼淡淡扫过红雪娇嫩的脸庞。后者心下了然,便不敢多加妄言。 许岚秋接过纤儿泡好的一杯清茶,幽幽地抿了一口。她的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她谁都可以嫁,唯独赵覆之。赵覆之可是她一手栽培的小崽子,凡事有个度,虽说她现在重生了,可许岚秋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红雪,你替我揉揉肩吧,我这奔波了一路,有些乏累。”许岚秋轻声道。 “是,姑娘。”红雪依着许岚秋的话,向前一步,替许岚秋按摩起来。 见气氛稍微好了些,纤儿在一旁看着,她打趣道:“红雪,你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咱们姑娘心中只有一人,那便是王爷!你还瞎说什么话呢。” 许岚秋默默不语,只当是默认了红雪的说法。 而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纤儿立马跑过去开门,是赵覆之站在了门口。 纤儿颇为意外,她在想,方才他们屋子里的对话,是否都被赵覆之给听了去。万一被他给听见了,那可就糗大了。 “皇上……”纤儿有些紧张道,她一个丫鬟,见了皇上,也要抖三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还好,许岚秋闻声便走了出来。 而赵覆之便对许岚秋勾唇道:“朕只不过来看看,你有空,跟朕去走一走,看看这寺庙么?” 许岚秋本无意去接近赵覆之,可赵覆之既然来了,她也想着,倒不如先跟小皇帝套套近乎,日后若是许岚灵和赵媛有意要刁难她,也能有个照应的人。 在寺庙的青石板路上。 许岚秋和赵覆之并肩而行,周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树梢上时不时传来阵阵鸟叫声。寺庙里一片寂静,许岚秋倒是挺喜欢这种清静的氛围。 赵覆之抬眉道:“岚秋姑娘,方才媛儿所说的话,希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她一向被朕宠惯了,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是这么宠着她的……”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静安公主自小跟皇上一块长大,公主深得先帝的宠爱,而今,又得皇上您的照拂,肯定是不会顾得旁人 的感受,我行我素惯了。民女自然是知道这些,也断然不敢同她一般计较。” 闻言,赵覆之嘴角微扬道:“嗯,岚秋姑娘不愧是出自宁国公府,落落大方,是非分明……难怪会深得皇叔的喜爱。” 这时候,赵覆之的目光低垂,落在许岚秋的手上,她的手上还有被菜刀不小心切到的伤痕,还未痊愈。 “你手上的伤……让朕看看!”赵覆之关切道。他也不知为何,竟会担心她的伤,内心深处竟然有一丝丝的心疼。这是他对任何人所未曾有过的。 许岚秋却脸色有些尴尬,她忙把手藏于袖中,支支吾吾道:“不碍事,皇上不必挂心。民女自小受多了苦头,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 先前,当她还是许玥时,在宁国公府就受到柳氏的不少刁难,被柳氏大大小小的打骂,也让她历经了坎坷,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伤了。 “好吧,那朕就不为难你了。”赵覆之收起了手,他知道,许岚秋同寻常女子有所不同,换做是别的女子,肯定会对他故作可怜,还妄想博取他的同情。 可许岚秋却是这般保持距离,这才是他所欣赏的女子。 偏偏这时候,赵媛和许岚灵却站在不远处,她们二人刚好撞见许岚秋和赵覆之走在一起。许岚灵握紧了手指,她的心中妒火中烧,可理智却告诉许岚灵,应保持理智和淡定。她面色平淡,并未将实际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然而,赵媛却沉不住气,她一个气愤,便冲过去,用手拉住许岚秋的手臂,扬手就给许岚秋一个响亮的巴掌,愤恨道:“好你个许岚秋,勾引我皇叔还不肯罢休,还想勾引皇上!” 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一下子烙在许岚秋的脸上,火辣辣的!许岚秋捂住脸颊,眉眼间依然是淡淡的神色。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多少人打过她的耳光。 可许岚秋深谙一个道理,即便有人打她,有人恨不得弄死她,她也应当装出无辜可怜的样子,才会有人站在她这边! 果然,目睹这一切的赵覆之勃然大怒,他怒喝道:“媛儿,你闹够了没?这一路来,你如何刁难设计她,朕都忍了。可你如今,竟当着朕的面扇她的耳光子!你还不快给岚秋姑娘道歉!” 赵媛红着眼眶,赌气道:“我就不道歉,那又如何?她挨我这一耳 光,是她活该,是她兴风作浪,她是岚灵姐姐的六妹妹,如何能做出这种争宠之事,她对得起岚灵姐姐吗?我不过是替岚灵姐姐出口气罢了!” “你!真是太过刁蛮任性,若是朕不教训你,只会让你更加无法无天!”赵覆之扬起手掌,正欲往赵媛的脸上扇过去。 赵媛也不躲开,反而固执道:“来啊,皇兄,你倒是往媛儿脸上扇过来啊!” 谁料,许岚灵奔了过来,将赵媛给拉开了,那一巴掌却打了个空。许岚灵便急忙跪下,对赵覆之开口求情道:“请皇上息怒,公主一向性情直率,并非故意要顶撞您!” 许岚秋心中暗道,许岚灵一向是跟赵媛同仇敌忾,许岚灵这一招,无非是想博得赵媛的好感,想让赵媛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上。 赵覆之神色肃然,他挑眉道:“若是她肯跟岚秋姑娘道歉,朕便原谅她!以前,她还小,还可以说她是直率,而今,她也长大成人,到了该婚嫁的年龄了,也是该长点记性了,朕可不能一直这般宠惯着她!” 许岚秋忙劝道,“皇上,一切都是岚秋的错,既然,公主殿下不肯认错,就由她去吧!” 第五百五十一章 王爷的手艺 赵媛的眼眶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才不道歉!”赵媛说着,泪水沾湿了纤长的眼睫,她却是目光狠狠地瞪向了许岚秋:“还有,许岚秋,我不需要你来假好心!我再讨厌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让所有男人都来可怜你,同情你……你可真是够高明的!” “额……”许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话,都会被赵媛所误会,还不如不说。 “哼,我恨你,许岚秋!”赵媛说完,便哭着跑开了。 许岚灵见赵媛跑走了,她便对着赵覆之施礼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赵覆之微微敛了方才的愠色,他勾唇道:“嗯,你多开导她几句。她……太任性了。最好你能让她明白,朕的一番苦心。” 许岚灵神色恳切道:“是,臣妾定当竭尽所能劝说公主!” 闻言,许岚秋十分清楚,许岚灵不火上浇油就很不错了,她也不指望许岚灵能真的劝说成功。她望着许岚灵的背影,仍是想着,许岚灵肯定没有卸下那些恩怨,她跟许岚灵之间永远都有跨不过的隔阂。 待许岚灵走远后,赵覆之对着许岚秋沉声道:“媛儿真是越来越顽劣了,连朕 都管教不了她了……” 许岚秋淡淡一笑,道:“连先帝都无法管制得了她,你又何尝能办得到。说好听点,她是直率,说不好听点,她便是刁蛮……” 听到许岚秋的这一番言论,赵覆之仿佛从许岚秋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孝贤太后的影子。他怅然若失道:“岚秋姑娘,你真的很像朕的一位故人。” 许岚秋神色微怔,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不由自主地说出心里话了,还是以许玥的观点来说这件事的。 “对不起,皇上,是民女方才冒失了,若是言论上有冒犯皇上和公主之处,还望皇上恕罪!”许岚秋急忙说道。 可即便她说着‘还望恕罪’,可许岚秋却并未跪下来。赵覆之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不谄媚。 她真的像极了当年的孝贤太后,无论是神态亦或者是样貌,都是那么像她。 可她终究不是许玥,她是许岚秋。她的脸上有着少女般的纯真和自然,还带着一股青春气息,这也是许玥所没有的。 许玥怎么可能还能重生呢?赵覆之并不相信这世上还有重生的说法。 赵覆之微微一笑,道:“也罢,朕也不怪你,你可能潜意识里 ,是把自己跟朕当成了朋友。才没有处处在意自己的言行。这反而让朕感到高兴……” 许岚秋听得出来,小皇帝竟然在夸她。果然,人一旦吃惯了山珍海味,一碰到大白菜,就会显得格外的爽口好吃。 许岚秋勾唇道:“多谢皇上能体谅民女,日后,民女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皇上见谅。” 赵覆之爽朗一笑,道:“那得看你是怎么个冒犯法了。哦,对了,明日,咱们要开设粥棚,你可别忘了,明日你还得出一份力量。你今日赶路也辛苦了,快回房歇息吧。” 许岚秋依言,便欠身道:“那民女告退!” 她如释重负,转过身去,离开了赵覆之的视线。她还巴不得快点走,赶路太过奔波了,让她浑身乏累,许岚秋恨不得快点躺到床上好好休息。 夜,悄然而至。 皎月挂在树梢上,散发出柔和的光。天上繁星点点,云层涌动。 许岚秋酒瘾又犯了,只可惜这里是个寺庙,自己即便是有了想喝酒的冲动,也得忍一忍才是。 叩叩叩……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许岚秋便使了个眼色,让纤儿去开门。当房门打开时,是赵玄璘站在了门口。他 笑了笑道:“本王有事想找岚秋姑娘!” 纤儿还未答话,许岚秋在屋内早就听见赵玄璘的声音,她便起身,走到赵玄璘的面前,她抬眼道,“王爷究竟是有何事?” 赵玄璘晃了晃手中提着的篮子,里面竟是几颗红得诱人的烤番薯。赵玄璘便勾唇道:“本王偶然听见你之前说过,喜欢吃烤番薯。本王便干脆让人买了几个番薯,咱们一同到寺庙的后山去,一块烤了吃,如何?” 真是稀奇呢。 许岚秋见赵玄璘有这心思,委实佩服起来,好像自从跟他相处后,他每次都会顺着她的心意,来做些事情来讨她的欢心,像上回的纸鸢,便是赵玄璘主动提出来的,带着她去解闷,山坡上放纸鸢…… “好啊,那我便随你一块去!”许岚秋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这回,许岚秋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有带丫鬟前去,只有她一人跟着赵玄璘偷溜到后山。 后山有不少的萤火虫,在他们的头顶飞来飞去,闪闪发光的萤火虫,让许岚秋暂时忘记白天所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之事。 而赵玄璘开始找起枯树枝,还有一些落叶,打算待会用来烤地瓜用。许岚秋 本想帮忙,可赵玄璘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动手。 “秋儿,你手上还有伤,暂时先好好休息,一切由本王来安排。”赵玄璘劝她道,只让她在一旁静静地等候。 赵玄璘搭起了火堆,夜里有风,火势越来越旺盛,赵玄璘把红薯给串到了树枝上,再架在火堆上。 许岚秋虽不懂厨艺,可她见赵玄璘搞得有模有样的,免不了要赞叹一番:“嗯,好像的确是这么烤的,我先前也是见过宫女姜萧雨烤地瓜过……” 赵玄璘微微点头,道:“本王也不过是随便研究,不过,应该可以吃!” 不消片刻,火堆上方飘来一阵烤番薯的香味,那香味诱人极了,哪怕没尝到番薯,许岚秋也能想象到那番薯是有多好吃。 “哎,我已经等不及了呢,这香味,真是绝了!”许岚秋兴奋起来,她干脆跟赵玄璘一样,往火堆里添树枝。 “应该可以吃了,你先尝尝看!”赵玄璘说罢,他拿出一个番薯,把外皮给剥干净了,再递给了许岚秋。 许岚秋低头,轻咬一口,咬下去酥软可口,香糯好吃。许岚秋感叹道:“没想到,王爷不单是长得俊美不凡,就连烤番薯的手艺也是一流啊!” 第五百五十二章 开设粥棚 赵玄璘却将她白皙的手给轻轻抬起,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有些心疼道:“你手上的伤还没痊愈,是媛儿害你受伤的吧?” 一猜即中。 许岚秋也不瞒着他,她淡淡道:“的确是媛儿害我受伤的,她一路来就看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我知道,她是因着许岚灵的缘故,才会如此……” 闻言,赵玄璘也沉吟道:“唔,她生性顽劣,也是该找个如意郎君了!她才能学会如何做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赵玄璘这话也不无道理,可若是一个人的天性是如此,哪怕是嫁了人,也是一样的。许岚秋微微一笑道:“老赵,你难道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压根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赵玄璘却伸出手去,将许岚秋搂入怀中,笑道:“嗯,也罢,那就由她去吧。不过她若是跟你三姐合谋欺负你,你可一定要说,让我替你打抱不平!我定会护你周全!” “好……”许岚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依偎在赵玄璘的胸膛上。 夜风习习,吹起许岚秋的发丝。 许岚秋在这一刻,感到特别安心,有了赵玄璘的陪伴,也并不落寞了。 翌 日,太阳从东边升起,橘色的阳光普照大地。 云穆城的秋季,竟是如此炎热。 许岚秋走出房间,而她看到赵玄璘已在安排人手,整装待发。他们今日要在云穆城的街上开设粥棚。 许岚秋还未开口,她便听见赵媛大声喊道:“皇叔,我也要去赈济灾民!” 赵玄璘点头,道:“好……那便一同前去。” 这一趟,可热闹了。 他们共开设了三个粥棚,许岚秋跟赵玄璘是在同一个粥棚里,而赵玄璘和姜萧雨是在一个粥棚,而赵媛和许岚灵则是在一个粥棚内。 许岚秋站在粥棚里,她瞧见,不少人闻讯赶来,都双眼发光,人潮涌动,不少人想要哄抢米粮,而那些粥,也被人给争先恐后的抢着要盛。 若非赵玄璘让护卫守着粮食,那些米粮早就被抢光了。可惜,那些粥还是没能护住,被灾民给盛得一干二净。 “额……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许岚秋捏了一把汗,她庆幸的是,那一袋袋米粮还安然无恙。 这些灾民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他们瘦骨如柴,饿得饥肠咕噜。这次蝗虫灾害,给他们的打击够大的。 “给我们粮食,你们不是有 粮食吗?快分给我们……”那些人看到米粮被士兵们给守着,开始叫嚣道。 闹哄哄的气氛,让赵玄璘感到头大,他虽然降服过山贼土匪,可面对这些灾民们,也是束手无策。 许岚秋薄唇紧抿,她望着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是有赵覆之和姜萧雨守着的粥棚,那边的百姓们反而特别遵守秩序,一个个井井有条地在排队。 见此情景,许岚秋心存疑惑,不知姜萧雨究竟用了什么好法子。她便低头,对赵玄璘勾唇道:“我先过去瞧瞧皇上那边,看看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法子!” 赵玄璘抬眉,瞥了一眼远处的粥棚,他大为惊讶,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有序。赵玄璘忙压低声音,道:“好,你过去跟皇上取取经吧……咱们这边也可效仿他们。” 许岚秋莲步轻移,她走到了赵覆之他们的粥棚。 她望见,每个人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姜萧雨向来足智多谋,她果然有法子,竟然给所有的百姓们分发一张写好的纸条,上面还写着编号,有的人拿的是五号,有的拿的是十六号。 每人凭着号码就可以领到一瓢的大米。而且,每次领完的号码纸张都会被撕 掉,以防有人用那张号码再领取大米。 这一招果然妙!所有人,都忙着拿号码排队,而且是按照号数来排队的…… “姜姑娘,你可真聪明!”许岚秋对着姜萧雨夸赞道。 “呃,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主意呢?”姜萧雨一脸惊诧,毕竟也没人跟许岚秋说,到底是何人另辟蹊径,想到这种法子的。 许岚秋自然是不好跟姜萧雨透露,自己便是许玥。她只好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凭自己的直觉罢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你的主意!你果然是个聪慧的女子,竟能想到如此常人所难想到的好法子。像你这种聪明伶俐的姑娘,留在宫中当宫女,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在许岚秋看来,姜萧雨这般的智慧,若是个男儿,定能当个运筹帷幄的军师亦或者是一国将相。肯定能造福大魏的百姓,有益无害。 姜萧雨脸蛋微微泛红道:“承蒙岚秋姑娘夸奖,奴婢愧不敢当!”她谦逊的笑了笑,那抹笑容,在阳光下分外的灿烂。 而彼时,赵覆之往这边望过来,他吃惊道:“你们在聊什么?” 许岚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勾唇道:“我们那儿快乱成一锅 粥了,我特意过来你们这边取经来了……” 经许岚秋这么一说,赵覆之才看向了赵玄璘所在的粥棚,的确是如许岚秋所言,那边闹哄哄的,人挤人,吓死人。场面自然是控制不住。 “皇兄,皇兄!”这时候,赵媛也急匆匆地跑过来,她和许岚灵那边的情况,和许岚秋那边的粥棚情况差不多,赵媛便跑来跟赵覆之求救。 而赵覆之便对方云鹤说道:“云鹤,你过去帮帮媛儿他们,让百姓们都能顺利领到米粮……” 方云鹤毕恭毕敬道:“是……卑职遵命!” 语毕,方云鹤便随着赵媛一块走。许岚秋也回到赵玄璘的身边,她将自己在赵覆之他们那边学到的法子,跟赵玄璘阐述一遍。 赵玄璘连连点头,称赞道:“如此甚好,如今我们只需要拿些笔墨纸砚,便可以完成救济的任务……” 赵玄璘便安排武大和侍墨去准备笔墨纸砚。 许岚秋幽幽地看向姜萧雨的方向,那个外貌看似清纯的少女,竟有如此的远见和谋略,让许岚秋暗自佩服。她甚至产生一种念头,若是姜萧雨能成为大魏的皇后,将来,必定是大魏百姓之福,也是大魏皇帝之幸。 第五百五十三章 可否替本王擦汗? 此时,赵玄璘便低下头,对着许岚秋开口道,“这个锦囊妙计,想必是皇上所想出来的吧?” 谁料,许岚秋却轻轻摇头,道:“非也,此计谋乃是姜姑娘所想,她的见识,非我之所及……” “啧啧……一个小小的宫女,竟能让你有如此大的评价,实在罕见!”赵玄璘啧啧称奇,又道:“难道,也有你所比不上的女子吗?” 许岚秋的城府和谋略,亦是是少见的,赵玄璘十分欣赏许岚秋这一点。 可许岚秋竟对姜萧雨刮目相看,可见,姜萧雨不简单呢。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是啊,遇到她,我也自惭形秽了!可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反而还挺高兴的,若是皇上能将姜萧雨重用,肯定会另一番景象。” 赵玄璘望着眼前井然有序的景象,赵玄璘也知道许岚秋的夸赞并非是谬赞。他勾唇道:“你的想法不过,至于你说的重用,我朝的文臣武将皆为男儿,怕她无法得到重用。至于后宫……我想,她不像是喜欢后宫争斗的女子。” “没错,她志不在此,她并无心争宠,所以,即便姜萧雨如何出众,她也不会想要成为妃子,况 且以她的宫女的身份,若是入了后宫,也会受到其他妃子的刁难。”许岚秋若有所思道。 她虽是赏识姜萧雨,却不愿看到姜萧雨踏入后宫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 “嗯,你也不必太过操心,依我看,姜萧雨待在皇上身边,待个小宫女,也不赖。”赵玄璘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有的人注定一生不平凡,而有的人则是甘心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各有各的的好处。 许岚秋收起思绪,又替那些士兵分发米粮。 快到晌午的时候,粥棚里的米粮才被分发完。而许岚秋的额头早已是香汗淋漓,她这才得空,从怀中取出一抹绣帕,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 “可否替本王擦汗?”赵玄璘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灼热的目光落在许岚秋的身上。许岚秋见周围还有人在,她可不好在众目睽睽下,跟赵玄璘有太多亲密的举动,她轻轻摇了摇头,想告诉赵玄璘,还是收敛点好。 赵玄璘瞧见少女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的娇羞之色,他也不想去勉强她。不过,哪怕许岚秋的额头有了汗水,可却闻不到汗臭味,而是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 香。 “你身上是不是有香囊的气味?竟然如此的沁人心鼻……”赵玄璘说着,一边朝着她身上靠近了些,许岚秋并未躲开,而是任他接近。 而许岚秋也回答他方才所问的问题:“我身上有佩戴香囊,放了好闻而不刺鼻的金丝菊……改日,我缝制一个香囊给你……” 她才发现,一向都是赵玄璘送她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自己极少送他礼物,可以借此机会,给他送个定情信物,也算是回赠。 “好啊,我求之不得。”赵玄璘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容。 彼时,许岚秋将绣帕给收到怀中。赵覆之和姜萧雨都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还有赵媛和许岚灵,也都歇工了,他们一块聚集在此地。 赵媛却眉头微皱,道:“哼,这些人啊,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可把本公主给累死了!”她的身后还站着两名婢女在给她扇风,即便是这样的处境,赵媛还是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 赵玄璘勾唇道:“他们是灾民,已经饿了好些日子了,如今有人能免费提供米粮,自然会哄抢而光。” 赵媛将视线落在赵覆之的脸上,她笑道:“皇兄,多亏你,想出了这么个好 法子,竟然让他们乖乖地排队领米粮,他们不敢不从,一个个乖得跟孙子一样。” “咳咳咳……”赵覆之轻咳几声,他沉声道:“这些好法子,可并非朕提出来的,而是姜姑娘提出来的……” “她?她竟懂得如此伎俩!”赵媛深感意外,她觉得,这种法子太管用了,并不像是姜萧雨那种碌碌无为的宫女所提出来的。赵媛挑眉道:“皇兄,你可别为了她,而把所有的功劳都安在了她的头上。” 赵覆之轻轻地捏了赵媛的脸蛋,又道:“难道朕还能骗你不成?人家也有可能会想出锦囊妙计……她的脑子可比你好使多了!” “好吧……”赵媛只好闷闷地闭上嘴巴。 而许岚灵瞧见赵覆之的额头竟有了汗水,她慌忙道:“皇上,你流汗了,不如让臣妾替你擦汗……” 赵覆之还没说话,许岚灵直接伸出柔荑般的细手,替他擦汗。 赵媛左右看了看,她发现,赵覆之身边有了许岚灵,而赵玄璘的身边是站着许岚秋,而自己呢?竟是站着些宫女太监还有护卫。 难道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连驸马爷都没有吗? 想到这儿,赵媛愈发的不悦 ,可她又不好意思跟她的皇兄提起这回事。 只好在肚子里生着闷气。 忽然赵媛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她忙活了一个早上,早就饿得饥肠咕噜了。赵媛忙对着赵覆之说道:“皇兄,依你说,我们该去哪里吃饭?”她向来心直口快,也不考虑太多的事情。 赵覆之抬起头来,看了这条长街,一时半会竟不知去哪里。而许岚秋则是指着前面的一家酒楼,她淡淡道:“皇上,不如,我们午膳去那家吧!” 赵覆之微微颔首,道了句:“好,那边去那家酒楼!” 到了酒楼,这里哪里还像是个像样的酒楼,酒楼一样是受到了蝗虫的祸害。饭桌上,居然没有白米饭,而是用面条来做主食。店小二站在赵覆之的身边,解释道:“对不起,您所要的白米饭并没有,只能点面食类的。” 许岚秋也还耐得住,可赵媛却不依了,她直接让自己身边的贴身太监拿了一份大米,跑去酒楼的后厨,想让酒楼的厨子替她单独煮一份。 许岚秋见状,只觉得赵媛太过麻烦。赵媛吃惯了山珍海味,喜欢吃白米饭。这赵媛果然是率性而为,只图她自己的便利。 第五百五十四章 媛儿,不得无礼 不稍片刻,饭菜端了上来,谁料,赵媛却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她拿起筷子,闷闷不乐道:“这些菜卖相这么丑,是给猪吃的吧?真是差劲!” 赵覆之瞪了她一眼,道:“媛儿,出门在外,你怎么能挑三拣四?更何况,这些菜,也并非你说的如此不堪?这小鸡炖蘑菇,闻着倒是挺香的,你尝尝看!” 被赵覆之这么一说,赵媛这才勉为其难地夹了一口,放入口中。许岚秋面色平静,她在想,若非赵媛深得先帝和小皇帝的宠爱,哪能这般好命,其他公主也不像她这般任性刁蛮。 “秋儿,你都瘦了,来,多吃点……”赵玄璘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重耳未闻,他眼底只有许岚秋,顺便给许岚秋夹了一块红烧肉。 许岚秋还在琢磨如何抓蝗虫一事,她已经让人飞鸽传书给江平川,让江平川买一些田鸡运来云穆城,好把那些蝗虫给收拾干净。可江平川并未回信,也不知他是收到信还是没收到。 赵玄璘见许岚秋并未动筷子,连忙问道:“秋儿,你在想什么?怎么眉头紧锁的?” 许岚秋便抬眉,回道:“我在想关于整治蝗虫一事,我已命人飞鸽传书给江公 子,希望他能尽快来帮忙协助此事,到时候,若是能有田鸡收拾掉蝗虫,那么云穆城的百姓也能回归到正常生活了。” 赵玄璘还未说话,一旁的赵媛杏眸微动,连忙说道:“许岚秋,你又是从哪儿勾搭到什么江公子的?你是深闺女子,居然会认识那么多男子,真是不简单呢。” 赵覆之瞪了赵媛一眼,道:“媛儿,不得无礼!” 许岚秋面色淡然,道:“江公子乃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他们藏剑山庄在锦云城富甲一方,而他又在京城开了一家胭脂坊,京都的官宦小姐,恐怕没有一个不认识江公子吧。我也只不过是因为裕亲王跟他熟知的缘故,才跟他有所往来……” 赵玄璘自然是站在许岚秋这边,他连忙应声道:“是啊,京都的所有小姐几乎都认识他。只不过媛儿你极少踏出宫门,才不认识他。” 闻言,赵媛却是话锋一转,她追问道:“对了,这位江公子样貌如何?今年贵庚?可否婚配?”她问得过于急躁,一下子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咳咳咳……”赵覆之轻咳两声道:“媛儿,你个姑娘家的,问那么仔细作甚?有何意图?” 她的意图其实再明显不过,赵媛不过是想多个未来驸马的人选。她已到了该婚嫁的年龄,可赵覆之却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赵媛便想要自己多个途径来认识男子。 “额,我问这个……有何不妥?人家岚秋姑娘都能跟他交情匪浅,我随口问问又何妨?”赵媛的话里明显心虚了下来,她忙给赵覆之夹了一块香煎带鱼,又道:“再说了,我也老大不小了,你可不能老把我当小孩子看,我也该嫁人了!” 赵覆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哪有像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姑娘?还有……你若是想问,也该问问那人的品性如何?居然最关心他的长相,你这可不对。” 赵媛理直气壮道:“哼,我长得花容月貌的,可不能挑个丑八怪啊!有没有才华倒是次要的,我只需要他长得好看便是……” 一旁默默不语的许岚灵,却扬唇道:“媛儿,你这话就不对了,要是你找了个草包,光有样貌,你早晚有一日会被那种人给气死的!” 赵媛笑道:“你怎么也跟我皇兄一个鼻孔出气?哦……我明白了,你们这叫夫唱妇随!” 许岚灵脸蛋羞得通红,而赵覆之却板着个 脸,什么话也没说。 良久,桌上只剩下残羹剩菜,许岚秋和赵玄璘一行人起身,准备离开。谁料,这桌饭菜刚吃完,隔壁桌也有人站起来。 赵媛却不小心跟隔壁桌的一位身穿蓝袍的公子撞了个正着。赵媛生气地瞪眼道:“喂,你怎么回事?眼睛瞎了么?竟然敢撞本……姑娘!” 话音刚落,赵媛猛地抬头,看清楚对方的脸庞。如花似梦般,赵媛发现对方竟长了一张绝美的脸蛋,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炯炯有神,那英挺的鼻子,如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 “哼,明明是你撞上来的,还敢冤枉本公子?”对方却不是好惹的人,他一脸怒气,抓住赵媛的手腕,又道:“是你先撞的我,所以,你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赵媛本想好好骂一顿那蓝袍公子,可见他长得好看,赵媛便没了脾气,她笑道:“好嘛,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了,是我不好……” 许岚秋听见这话,顿时觉得稀奇,赵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竟对着一名陌生男子道歉,可谓是少见。 许岚灵也一眼识破赵媛的心思,想必赵媛是被这位公子的俊美的外貌给深深吸引住了。许岚灵便 凑近了赵媛,在她的耳畔低语,道:“你还不快问一下人家的尊姓大名。” 得到点拨后,赵媛便厚着脸皮,对那公子问道:“对了,你是何姓名,家住何方?” 那蓝袍公子微微一怔,旋即郑重回道:“在下免贵姓李,名为李城胤,乃京都人士……”李城胤见赵媛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不知姑娘,为何这般瞧着在下,难道在下脸上长蘑菇了?” 赵媛正欲开口说话,赵覆之急忙把赵媛给拉到一边去,眉头紧皱道:“媛儿,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跟陌生男子聊那么多?难道不懂得矜持么?” 赵媛眉梢微扬,道:“皇兄,你明明教导我,要不拘小节,不要摆公主的架子,我这也是照着你的话去做罢了,想结识新朋友罢了。” 赵覆之无奈摇头,他知道自己都管不了赵媛了,赵媛素来是我行我素,根本没人能治得了她。虽说赵媛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可赵覆之难免担心,这个李城胤到底是何许人也。 念及于此,赵覆之便走过去,对着李城胤问道:“你是京都人,那么你父亲一辈又是何许人也?可否有在朝为官?” 第五百五十五章 赵媛打起退堂鼓 许岚秋在旁边,看出赵覆之的想法,想必,赵覆之并未说服赵媛,反倒是被赵媛给说服了。赵覆之向来宠爱赵媛,这回倒是肯顺着赵媛的心意,来替她一择良婿了。 “我……”李城胤动了动嘴唇,可他反而皱眉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还关心起我的祖宗十八代了?” 赵覆之面色冷漠了下来,不过,即便李城胤不肯说,他也有办法,从京都里调查关于此人的所有信息。赵覆之便扬手道:“也罢,你走吧,没什么好问的。” 李城胤剑眉微蹙,道:“真是莫名其妙……”说罢,李城胤便拂袖,带着自己的侍从离开了酒楼。 赵媛欣喜地凑过去赵覆之身边,道:“皇兄,我相信,你定有办法,调查李公子的所有情况,也肯替媛儿帮这个忙。” “哼,你少来,朕可没答应你……”赵覆之压低声音道,他保持低调,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是如此的特殊和尊贵。 赵媛有些沮丧,念叨道:“哎,我还以为,你肯帮我呢,害我白高兴了一场……” 此时,赵玄璘对他们开口道:“对了,我们还是去云穆 城的乡下看一看,看看那些田地,被蝗虫给祸害成什么样。” “嗯,好。”赵覆之微微点头,而赵媛也收起了思绪。赵媛本是不爱去那种乡下之地,可奈何,赵覆之想去,她也只好跟着前去。 当许岚秋和赵玄璘他们走出酒楼时,一只绿色的蝗虫突然飞向了许岚秋的衣袖,落在了她的衣袖上。 “啊,蝗虫!”赵媛惊得花容失色,忙躲到赵覆之的身后,而许岚灵亦是吓得脸色苍白。她也不敢多看那蝗虫一眼,只觉得犯恶心。 许岚秋也慌了神,她不敢乱动,担心那只蝗虫会飞到她的脸上。好在有赵玄璘,从侍墨的手中拿了一把纸扇,他将纸扇放到蝗虫的面前,微微地扇动几下。那只蝗虫被风吹得有些猛,警觉地飞走了。 被蝗虫惊扰的许岚秋,终是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赵玄璘一眼。有赵玄璘在她身边,守护着她,许岚秋也放心许多。他总是这么默默付出,饶是她的心是铁做的,也要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赵玄璘侧过头去看许岚秋,关切道:“怎么样?你还好吗?没被它吓到吧?” 许岚秋脸上绽放出一抹 少女特有的明媚笑容,勾唇回道:“无碍,它也只是停留在我的袖子上而已,并未伤害到我。” 赵媛的脸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她心有余悸,抚着胸口皱眉道:“吓死个人了。许岚秋,你可离我远一点,说不定你身上有某种气味会招惹到蝗虫……” “你……”饶是一向淡然的许岚秋也被赵媛那句伤人的话,而气得不轻,她身上压根没有什么气味会吸引到蝗虫,也不知为何,方才那只蝗虫只是碰巧飞过来罢了。 赵媛心底咯噔一下,她心道,连这街上都有可能会碰到蝗虫,那么在乡下的地里肯定有更多恐怖的蝗虫。 “不行,我不能去乡下了!!”赵媛忽然喊道。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赵媛,赵覆之挑眉道,“你又怎么了?”一路上,赵媛就没少添麻烦,这个节骨眼上,赵媛竟还打起退堂鼓来。 赵媛拧眉道,“我肚子有些疼,还是先回去寺庙休息了……你们几个人去便是。我去了,反而还是个累赘。” 闻言,许岚秋心中暗道,赵媛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不过,她也瞧出来,赵媛肯定是害怕 乡下的那些蝗虫,才故意找了个借口不去。 赵覆之看向许岚灵,他幽道:“岚灵,你送媛儿回去吧,你也可以好好休息……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 许岚灵秀眉紧蹙,事实上,她并不想回去寺庙,她想跟着赵覆之去乡下,许岚灵是想跟赵覆之多接触一下,赵覆之自然会发现她的闪光之处。 “不,我想跟你们一块去。”许岚灵鼓起勇气说道。她好不容易从宫里跟到了云穆城,她可不能错失良机,若是能多博得皇帝的好感,将来还怕怀不上龙种吗? 偏偏赵媛却拉着许岚灵的手腕,低着嗓音道:“岚灵姐姐,你就跟我回去吧,我一个人回去好无聊的。” 许岚灵被逼无奈,毕竟她一直都是拉着赵媛当靠山,在宫里也有人撑腰,如今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惹得赵媛心生间隙。她只好点头,道:“好吧,那我跟你一块走……” 许岚秋站着,她看着许岚灵和赵媛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心道,这下子,耳根子总算是清静许多。有赵媛在,不是要囔着休息,就是要去别处逛游,都无法办正事了。 “我们走吧。 ”赵玄璘低声道。这才拉回许岚秋的思绪。 许岚秋一行人便往乡下的方向走去,那是一个村子,名为白麓村。沿路上都是些野花野草,弥漫着清新的空气,不过也有些不和谐的音符,时不时有些烦人的蝗虫,从他们的眼前飞过去。 “唉,此地真的是被蝗虫给占领了,难怪颗粒无收……”赵玄璘摇头道,言语中有些惋惜,毕竟那些金灿灿的稻田,本来是该颗粒饱满,可惜,那些蝗虫把粮食都给洗劫一空,弄得颗粒无收。 “我们往这边走!”赵覆之带头,走到最前面,他看到那边有几个人在抓蝗虫,村民们并不放弃。他们依然对这片土地锲而不舍。 那些庄稼汉皮肤黝黑,头上还戴了斗笠。他们便是最朴实无华的农民,在这里依然寻找着一线生机。 赵玄璘的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庄稼汉身上,勾唇道:“看来,我们得尽快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许岚秋握紧拳头,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灾民,对她的影响挺大的。许岚秋一直以为大魏的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可殊不知,仍有一部分人是吃不上粮食的,还会遭受到灾害的祸害…… 第五百五十六章 久仰江公子大名 许岚秋往前面走,当她踩在泥泞的田间,这一刻,她才明白,黎明百姓是多么不易。许岚秋秀眉紧蹙,她弯下腰来,看着这些被蝗虫祸害过的稻子,都成了空壳,心中难免惋惜不已,好好的田地都遭受到摧残。 “啊……”忽然,许岚秋的脚踩到了一颗小石子,脚步不稳,往前摔去。 赵覆之眼疾手快,急忙伸出手去,及时地扶住许岚秋,稳稳地扶住了她。许岚秋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并未摔倒。 许岚秋尴尬地退了一下,而赵覆之的心神一晃,他也没料到自己竟会扶住许岚秋,或许是出于本能反应,不希望许岚秋受到一丝伤害。 这一幕却被赵玄璘给尽收眼底,赵玄璘忙冲过来,关切道:“秋儿,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许岚秋轻轻地摇头,她勾唇道:“我无碍,多亏有皇上……”她一抬头,便看到赵覆之那关切的双眼,顿时让她想起以前,自己也曾经关心照顾赵覆之,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和她相处融洽。赵覆之是个极为聪慧的小孩,深得她的欢心,而今,他竟是和她同龄。 许岚秋收起思绪,他们几个人又继续往前走 。 望着那片被蝗虫糟蹋过的稻田,许岚秋想起宁国公府,还有那些勋贵们,是如何的不珍惜米粮,铺张浪费。为了要面子,那些吃剩下的米饭,都给丢去喂猪了。 多少人吃不上饭,可那些人,竟是那么对待百姓们的劳动成果。 许岚秋便对赵覆之轻声道:“皇上,看到这些受灾的画面,让民女想起我们宁国公府,每日不知浪费多少米粮……民女相信,不光是我们宁国公府,京都里的其他达官贵人们,都过惯了奢靡浪费的生活!” 一旁的赵玄璘亦是附和道:“唔,皇上,秋儿说的并不道理。若是朝廷能推行节俭的风行,让那些人有所收敛,那便是能造福大魏百姓!” 赵覆之望着远方,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没错,你们说的不无道理。这趟微服私访,对朕的影响颇大,若是能想些法子,让朝廷上的那些勋贵们都能懂得节俭,那便是一件好事。” 许岚秋和赵玄璘对视了一眼,她知道赵覆之是个好皇帝,手段狠绝,对那些大米虫勋贵们,也是深恶痛绝。 早晚有一日,勋贵们便会被小皇帝给铲除的。 到了傍晚,许岚秋和赵玄 璘他们都回到寺庙。不曾想,江平川早已等候多时。江平川给带来一个贩卖家禽的商贾,名为李严辉。 许岚秋急忙上前一步,问江平川:“江公子,蝗虫灾害,还望你出手解决……” 江平川扬了扬眉,拍着胸脯道:“尽管包在我身上,站在我身边的这位老哥,他叫李严辉,他养的大肥鸭,还有大肥鹅,都喜欢吃蝗虫,我答应他,只要他贡献出他的大肥鸭和大肥鹅,日后,听水酒楼的家禽都从他那边进货!” 许岚秋向李严辉欠身道:“还要有劳李老板了……” 李严辉是个肥头大耳的商人,他浓眉大眼,有个极为显眼的大肚子。 闻言,李严辉笑呵呵道:“不必客气,我也算是能为民除害了,我们家养的鹅和鸭子都爱吃蝗虫,若是能为民除害,真是喜事一桩呢。” 这时候,赵覆之听到他们的对话,便多看了江平川一眼,毕竟朝廷在挑选皇商,而江平川也在皇商的备选名单内。 赵玄璘稍微凑近江平川,低声在他的耳边耳语道:“江公子,这位便是当今圣上。”说着赵玄璘的目光落在赵覆之的身上,他是想告诉江平川,要抓紧 时机,在皇上面前留下个良好的印象。 江平川正欲跪下来,毕恭毕敬道:“草民见过皇上……” 赵覆之则是提早一步,抢先道:“不必拘礼,朕不想让别人知道朕的身份,朕此番来云穆城,不过是来微服私访罢了。” “啊,居然真的是皇上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是个毛头小子而已……”李严辉尴尬地说道。 赵覆之的面容颇为年轻,乍一看,确实像是个毛头小子,他淡淡笑道:“没想到,朕的样貌在你们看来,竟是如此……” 见状,李严辉又拍着马屁道:“皇上的龙颜,乃是惊为天人,是小人有眼无珠罢了,还望皇上恕罪。” 赵覆之微微抬手,道:“你不必太过介怀,朕方才也不过是与你说笑的。” 彼时,赵媛和许岚灵走了过来,当赵媛看到江平川时,瞬间眼前一亮,这位公子模样倒是生的俊美,不过比起她今日碰到的那位李城胤还稍微逊色一点。 赵媛微微一笑,勾唇道:“呦,这位就是传闻中的江少庄主啊!真是久仰大名!” 江平川颇为意外,他问道:“姑娘,你是认识我吗?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 有……”他虽然忙于他的事业,可还是对周围的一切有所认识。他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赵媛看了一眼江平川,幽道:“这一路上,许岚秋便和本公主提起过你!我就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样,可现在我见了你,感觉也不过如此……” 也许是由于赵媛对许岚秋心存不满,所以赵媛也连带着对江平川没什么好脾气。 江平川也听出来了,赵媛对他不是很在意,他浅笑道:“哦,好吧!” 是夜。 许岚秋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终是忍不住便披了一件衣裳,走出房门。外面挂着一轮圆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她不禁想起了以前跟赵玄璘坐在屋顶上一块喝酒的场景。 大概是心有灵犀,赵玄璘竟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迈着步子,走到许岚秋的身边,关切道:“秋儿,夜里凉,你怎么不睡觉,跑来外头吹冷风……” 这温柔的话语,让许岚秋的心头一暖,她道:“现在不过是秋天,还没到腊月寒冬,我不怕冷!” 赵玄璘正欲脱下外袍,披在许岚秋的身上,谁料,许岚秋却低声道:“不行,万一让媛儿或是许岚灵瞧见了,可就不好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月光下的吻 赵玄璘眉头紧蹙,反问一句:“秋儿,你在顾虑什么?咱们是为自己而活,而非为了他人的闲言碎语而活……你还记得你先前是如何的恣意洒脱吗?怎么现在却……” 许岚秋勾唇道:“以前你还没有纳妃,可现如今,你却有了王妃。我不是怕东怕西,而是厌烦她们在我耳边叨叨,扰的我心烦。” 闻言,赵玄璘才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他笑道:“我知道了。这几日你都是被她们给指桑骂槐,定是受了一肚子的气。不如这样,我们还是到房顶上去,省的被她们给撞见了。” 话音刚落,赵玄璘便将手掌覆于她的腰际,双脚点地,飞身上了屋顶,两人坐在房顶上,许岚秋昂起头来,感叹道:“从这里看月亮,确实是比较近,我感觉我的手快要碰到月亮了!” 说完,许岚秋便伸长了手臂,像是要抓到月亮似的,可惜,月亮离许岚秋很远,根本够不了。 望着少女那天真的模样,赵玄璘却紧张得不行,他皱眉道:“别这样,万一你若是摔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听见这话后,许岚秋的嘴角扬起一抹娇媚的微笑,她在赵玄璘的耳畔 吹着热气道:“老赵,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她笃定,赵玄璘绝不会眼睁睁地看她去死,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你果然懂我,我绝不会看你掉下去的,我定会护你周全!”说罢,赵玄璘搂紧了许岚秋如柳的细腰。 月光下,许岚秋轻轻抬起下巴,将双唇覆在了赵玄璘的薄唇上。他们二人的感情走来不易,赵玄璘一直默默地守在她身边,不让她受到伤害。 这个吻,甜蜜而浓烈。赵玄璘深情地吻着她。 彼时,赵覆之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感觉到那边的屋顶好像有什么人。果然,他的直觉是准确的,他看到了赵玄璘和许岚秋两人在接吻。他们似乎很投入,已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赵覆之的身影伫立在寒风中,他心道自己后宫无数,可却并无一个真心之人,他有些羡慕赵玄璘和许岚秋的这种情感,这一世,或许不需要太多的人,只求一颗真心…… 赵覆之默默地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了进去。 良久,赵玄璘才离开许岚秋那粉嫩的嘴唇。赵玄璘有些意犹未尽,他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许岚秋的嘴角,勾唇道:“很 晚了,你该去歇息了。” 许岚秋却轻轻地抱住赵玄璘,她浮现出一抹微笑,勾唇道:“让我抱抱你吧!即便不能嫁给你,能这么抱抱你也好!” 赵玄璘轻抚着她如瀑的青丝,笑道:“你也只是暂时不能嫁给我罢了。我早晚有一天会将你光明正大地娶进门!” 许岚秋莞尔一笑,她并未说任何话。只想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接下来几日,江平川便带着李严辉去解决蝗虫的问题,许岚秋便跟随着赵玄璘一行人又在云穆城游历了一番。 到了第五日,许岚秋和赵玄璘等人才回到京都,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萨雅公主居然在赵玄璘离开的时候,诞下一个女婴。 宁国公府的清平园内,许岚秋一回来,那许岚沁便气鼓鼓地跑来找她。 许岚秋见许岚沁愁眉苦脸的模样,甚是不解:“五姐姐,这是怎么了?竟如此愁闷,到底是何人惹你不高兴?” 许岚沁只好勾动嘴角,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江平川了!他竟撇下我,独自跑到云穆城。他该不会是冲着你,才去的云穆城吧?” 闻言,许岚秋捂嘴而笑:“他当然不是冲 我去的云穆城,他深明大义,为的是云穆城的百姓,才去解决那边的蝗虫灾害……” 此话一出,许岚沁愣了一下,她嘟囔道:“我还以为他是冲着你去的呢,他与你志同道合,可与我却犹如隔着一条鸿沟。你说,到底我该如何做,他才能多看我几眼呢?” 为了给许岚沁出谋划策,许岚秋沉吟片刻,思考了一番,她道:“再过两日,就是乞巧节了,你给他绣个荷包吧,兴许,他会喜欢。” “这也太俗气了,他根本不吃这一套。”许岚沁早已对江平川有几分了解,她又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许岚秋眸光微动,她脑中有一条妙计想起,便勾唇道:“不如,你跟别家的公子哥出门赏花灯,他肯定会吃醋,打翻醋坛子。若是他没吃醋,肯定是心有所属,对你不挂心……” 细细想来,这一招果然是妙招,许岚沁点头,道:“六妹妹果然聪明,可我担心,万一他真的喜欢别的姑娘,那我岂不是被他抛之脑后了?” 她想到自己对江平川也下了一番苦功夫,万一江平川不为所动,那么她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许岚秋给许岚 沁剥了个橘子,将橘子递了两瓣给她,接着道:“你甭管结果,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若是他真的对你不为所动,你也不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你也可以另谋出路。” 许岚沁恍然大悟,道:“是啊,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满大街都是富家弟子,他也不过如此……” 许岚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这么想就对了,五姐姐,你这么做也不过是试探他而已。说不定,你还会找到另外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 得到许岚秋的锦囊妙计后,许岚沁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清平园。 看着许岚沁渐渐远去的背影,许岚秋也开始思忖起来,乞巧节,该如何过。乞巧节,又是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若是在这一日,能跟赵玄璘去游湖泛舟,赏月吃柚子,应该是一桩美事。 “姑娘,您在想什么?奴婢怎么看到你的脸上竟然有了笑容?”纤儿好奇道。 被纤儿这么一问,许岚秋收起思绪,她勾唇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起,云穆城的百姓们,应该慢慢地脱离苦海,只要解决掉蝗虫的问题,他们便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我也就安心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撞见姜姨娘 转眼间已到了乞巧节,今年的乞巧节,和往年并无不同,京都依然是街灯繁华,热闹非凡,大街小巷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许岚秋一袭桃粉色的衣裳,云鬓高耸,头上簪着根莲花纹木簪,她天生肤白,有一种华贵气质。纤儿却嘟囔道:”不知王爷今夜是否得空,他这个大忙人,该不会忙到不肯来赴约吧?哎,皇上也真是的,怎么老是让王爷处理政务呢。” “咳咳咳,纤儿,你不该说这种话,若是叫人听了去,该扣上个大逆不道的罪名。”许岚秋皱起眉头道。 纤儿却吐了吐舌头,道:“好吧,是纤儿失言了。”她向来是口无遮拦,对什么都没戒心的,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这时候,眼尖的红雪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指着那婀娜的背影,对许岚秋说道:“姑娘,你快看,那是不是姜姨娘?” 许岚秋顺着红雪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看到竟是姜如凤!而她仔细一看,姜如凤的手还亲密地挽着另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由于只看得见背影,所以,许岚秋也没看出来,姜如凤所挽着的人到底是何人。 “姑娘,这可 了不得呢!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跟姜姨娘偷情的男子到底是谁……”纤儿惊诧道,她一向最爱知道这些风流韵事,自然也好奇姜姨娘所挽着的人到底是谁。 “好,那我们跟上去看看!”许岚秋神色凝重,便也莲步轻移,走在人群的后面,慢慢地靠近那两人。 当他们接近那两人时,红雪则偷偷地注意那人的面容。红雪先前也跟过赵玄璘,所以,对朝廷上的一些人倒是有几分印象,她凑近许岚秋的耳畔,低语道:“姑娘,那男子是朝廷的二品官员高明安!” 二品官员高明安!许岚秋心中一惊,这可比许珩那区区的七品官职强的太多。本来这种事,许岚秋可当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即可。 可是,许岚秋想起那些不少被许珩糟蹋过的姑娘。许珩一向视女人如衣服,并未放在心上,见一个爱一个,甚至之前,许珩还会强行逼迫,连许岚灵身边的丫鬟都敢下手。 这种人渣,也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许珩也尝一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许岚秋便对纤儿勾唇道:“纤儿,记住,回去之后,你跟丫鬟们散布谣言,就说 姜姨娘红杏出墙,勾搭朝廷中的达官贵人。到时候,就有热闹可看了!” 之前,许珩也曾经买通杀手要害死许岚秋,许岚秋心道,自己也不过是给许珩送一份小礼物罢了。 纤儿听了许岚秋的话,便压低声音,道:“姑娘,你放心,此事包在奴婢身上!”纤儿也只当许岚秋是为了惩罚这蛮横霸道的姜姨娘,并未想太深。 红雪又道:“你们快看,他们如此亲密无间,应是有好一阵了吧。” 许岚秋眸光渐深,她在想,姜如凤也是够大胆的,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做出如此行径,看来是不把许珩放在眼底了。 也怪许珩自己喜欢拈花惹草,这也算是报应。 这时候,姜如凤像是有所察觉,往许岚秋的方向看了过来。尽管许岚秋五官素雅,可在这黑压压的人群里,依然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许岚秋心底暗自一慌,暗叫不妙,她慌忙转过身去,她小声对纤儿和红雪说道:“我们快走!” 许岚秋强作淡定,带着纤儿和红雪离开此地。她们走了一段路,才缓下脚步。而许岚秋的云鬓已被一层薄薄的香汗洇湿。 纤儿喘着气,道 :“我怎么觉得姜姨娘像是认出我们了……”她心有余悸,那个姜姨娘素来最记仇的,姜姨娘经常跟李紫云在暗中较量,姜姨娘可不是什么好热的主儿。多少丫鬟都怕了姜姨娘的火爆脾气,而纤儿也生怕被姜姨娘给暗中报复。 许岚秋眉头轻皱道:“好像是瞧见了,看到就看到吧,她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别人瞧见……” 红雪又问道:“姑娘,你说,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这街上人来人往,人潮涌动,而那些花灯也看腻了,纤儿知道,许岚秋是冲着赵玄璘才出了宁国公府,肯定是想要见到赵玄璘。况且两人也有好些日子未见,想必,他们家姑娘心里头肯定想见裕亲王,只是脸皮子薄,不肯说出口罢了。 许岚秋不禁想起望月湖,她记得之前她跟赵玄璘就有在望月湖赏月,如今七夕节,虽然不是满月,但也适合赏月,想必湖边的景色并不比这里差到哪儿去。 “我们就去望月湖吧!”许岚秋勾唇道。她猜想,若赵玄璘真的要想见她,跟她心有灵犀的话,应该会去望月湖。 不多时,许岚秋来到望月湖,湖面波光粼粼,倒映 着天上的朦胧月景,那一颗颗的繁星就像是被人布好的棋子,发出微弱的光芒,还有弯弯的月亮,在乌云里穿梭着,别有一番景致。 正当这时,赵玄璘带着武大和侍墨来到许岚秋的面前。 赵玄璘微微一笑,道:“秋儿,你还真是跟本王心有灵犀,居然猜到本王会来这个地方。” 许岚秋嘴角弯弯,勾唇道:“我思来想去,你应该会来这里,因为整个京都你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里。” 谁料,赵玄璘却摇头,轻声道:“你说错了,整个京都,本王最喜欢的……便是你的闺房。” 这么直言不讳!不愧是裕亲王,总是能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惹人脸红的话语。 许岚秋面色绯红,道:“还有纤儿她们在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的脸上有着少女的娇羞之色,更是让赵玄璘心动不已。 赵玄璘却毫不避讳地拉起她的手,认真道:“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我们如此,习惯也就好了。” 侍墨最懂赵玄璘的心思,便偷偷地给纤儿她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往湖边走远一点,最好是能给赵玄璘和许岚秋一个独处的机会。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取名为宁淑 赵玄璘和许岚秋两人并肩而行,走在这静谧的湖畔,许岚秋忽然想起萨雅公主来,她记得萨雅公主似乎是生了个女儿来着,这还是从红雪的口中得知的。她便好奇道:”对了,老赵,我可记得你府中的那位王妃,诞下了个小女娃,你有去关心他们母女两吗?” 闻言,赵玄璘哑然失笑,他收起了自己嘴角的笑意,只淡淡道:“自从我从云穆城回京都后,皇上便时常安排我帮他处理政务,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无暇顾虑她们母女……” 尽管话是这么说,可许岚秋却还是看出一些端倪,她勾唇问道:“你不像是这么冷血无情之人,莫非你是因为萨雅公主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所以,你才会连花时间去看望她们都不愿意。” 她的话一语命中。赵玄璘望着不远处的湖面,上面倒映出点点的星辰,而他的心情也十分平静,便沉声道:“我早就知道萨雅怀的不是我的孩子了,我从未碰过她,可她竟怀上孩子。若是我真的十分介怀此事,我早就把她赶出王府了。可我不想那么做,因为我并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怀了谁的孩子……” 许岚秋心中暗 想,赵玄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萨雅公主身份特殊,若是无凭无据,就定了萨雅公主的罪名,那无疑是给大魏和大番国添堵,还不利于两国的邦交。 她勾唇道:“不过,你还是得去看望他们母女二人,毕竟在名义上,你也是她的夫君,你也是孩子的父亲,若是萨雅公主拿此事做文章,你也是理亏的。”许岚秋并不是站在萨雅公主那边,而是替赵玄璘着想。 赵玄璘目光幽深,他沉吟片刻,才道:“好吧,那我今夜就去探望他们母女。”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嗯,这还差不多。”她凝望着赵玄璘深邃的双眸,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头轻靠在他的胸膛上。 月光皎洁,照着他们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这一刻,静谧而美好。 夜渐深,裕亲王府内。 房中的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这片宁静的夜。萨雅公主心烦气躁,她扯着嗓音喊道:“春娘,你是死人么?不会给孩子喂奶么?” 春娘是个奶娘,负责照料孩子的奶娘,她年纪也比萨雅公主大了两岁而已,她家中已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也在襁褓之中,若非是生活揭不开锅,她也不至于 来到裕亲王府,平白无故地受这刁蛮王妃的气。 彼时,春娘端着一盆温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满心歉意道,“对不住了,王妃,我是去打盆温水,给孩子洗一洗,她身上都是奶味。” 萨雅公主一脸嫌弃地望着春娘,她又道:“行了,你快点给她洗澡吧。” 咚咚咚……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萨雅公主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在她看到赵玄璘走进来时,她也并未摆出一副笑脸,而是阴阳怪气道:”赵玄璘,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呢,你可真是稀客啊,居然肯踏进我的房中一步。我生孩子痛的要生要死的时候,你都未曾出现……“ 赵玄璘听得出她话里话外都是怨念的语气,他勾唇道,“我之所以没来,那是因为皇上让我去云穆城,云穆城的蝗灾严重,我也不过是奉了皇命而去……” 萨雅公主冷笑一声,说:“朝廷中有那么多的文武百官,难道还叫不出一个人去云穆城,非得叫你去?依我看,就是你故意的,否则皇上绝对不会派你前去!“ 赵玄璘却不理会她,而是缓步走到了摇篮前,而这时候,春娘刚好从摇篮里抱 起孩子,赵玄璘却对着春娘道:“你把孩子给本王瞧瞧。” 他还没看过这个孩子,虽说他未曾碰过萨雅公主,可好歹他也是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赵玄璘想好了,日后,他还是要担起抚养这个孩子的责任,绝不会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受到亏待。 赵玄璘从春娘的手中接过孩子,他借着微弱的烛火,仔细端详着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他瞧见孩子的眼睛哭得红肿,孩子的眉眼,跟萨雅公主并不是相近,看不出她的五官到底跟谁比较相似。 奇怪的是,原本正在哭闹的孩子,一到了赵玄璘的手上,竟然停止了啼哭,反而睁着眼睛,认认真真地望着赵玄璘。 这孩子居然跟他挺有缘分的。赵玄璘微微一笑,而他不禁好奇起来,对萨雅公主问道:“对了,你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萨雅公主冷哼道:“哼,我把她生下来,都快痛死我了,这段时间都在休养生息,哪里有心思去给她想名字。” 本来,这孩子,就是她跟李成峰偶然间发生那件事,才怀上的孩子,萨雅公主根本不爱李成峰,自然对这个孩子也不太上心。 赵玄璘低头,望着怀中的孩子,半晌 ,才道:“不如,我给她取个名字吧。”他倒是有了一股热情,想要替孩子想个名字。 而萨雅公主知道赵玄璘还挺有才华的,若是他能取名字,肯定也不会难听到哪里去。她只好说道:“好啊,那就由你来给她取名字好了……” 赵玄璘抱着孩子,仔细地思考一番,他希望孩子的秉性纯良,能有一颗善心,至少性格也不行随她母亲一般任性刁蛮。随即,赵玄璘便微微一笑,道:“取名为赵宁淑如何?” “宁淑……宁淑……”萨雅公主默念了几遍,这名字倒是挺顺口的,而至于名字的意义也算是不错,宁静淑雅,也赋予了这个孩子一种希冀,希望她能过得好些。 “好吧,那就叫宁淑,我没意见。”萨雅公主爽快地同意。而她的目光落在了赵玄璘的身上,她发现赵玄璘的腰间,竟多了个香囊,她突然想起来,今日正是乞巧节。 萨雅公主心中暗道,莫非,那个香囊是许岚秋赠给赵玄璘的?她禁不住好奇,便问了句,“今日可是七夕节,她可曾送你什么东西?” 赵玄璘微微一怔,他却仍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你说的‘她’,指的是何人?” 第五百六十章 似与暗卫有染 萨雅公主知道赵玄璘不肯承认罢了,她就冷笑道:“我所指的是何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心底头装着的,无非是那个女人罢了。” 赵玄璘抬眼,道:“没错,她送了本王一个香囊,是她亲手缝制的。若非有你,她早就嫁入王府了……所以,你不该记恨她,相反的,是她记恨于你才是。王妃之位,本该是留给她的。” 他故意挑明了这话,就是存心想气气萨雅公主罢了。而萨雅公主果然心头恼火,一股无名的怒火蹭蹭的上涨,她怒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她应该记恨我?本公主想要的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包括你,也只能是我的!” 她的话是那么的霸道,蛮横。毫无逻辑可言。赵玄璘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他默默地把孩子放回到摇篮里,随即,便抬脚准备离开这里。 他向来跟萨雅公主无话可说,如今也不想跟她说太多的废话。萨雅公主脸上浮现出一丝的怒意,她攥紧了衣角,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许岚秋算账!她眼底是容不得沙子的!想给许岚秋一个狠狠的教训。 也渐渐深了。赵玄璘回到了房内。而他的暗卫侍墨则悄然来到此地,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主子,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我也 有去查。经过卑职的观察,王妃坐月子这段时间,倒是有一名男子去探望过王妃……” 赵玄璘的脸色黑沉下来,他抬手示意道,“接着往下说!”他就想知道,到底那孩子真正的父亲是何人,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跟萨雅公主有染。 随即,侍墨又继续说道:“那男子便是跟在萨雅公主身边的一个影卫,名为李成峰。萨雅公主嫌弃这王府的戒备不够森严,便又从外头聘请了一批人当影卫。而这个李成峰,正是跟萨雅公主最为密切的人。以前,据说是形影不离地跟在萨雅公主身边。他最有可能是跟王妃有染之人……“ 听到此言,赵玄璘心情复杂,他也绝对无法想到,一向心气傲的萨雅公主会跟一个区区的影卫,有所暧昧。 不过赵玄璘又问道:“你确定只有这个影卫去过她房间吗?或许他只是在关心她罢了……” 侍墨又凑到赵玄璘的耳畔,说道:“据那个奶娘春娘所述,萨雅公主跟李成峰关系暧昧,况且,李成峰进去探望之时,还抱着孩子,久久不愿放手,眼眶还湿润了。”这种种迹象都显示了,萨雅公主是跟李成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玄璘眸光幽深,继续下令道,”侍墨,你替本王 好好地跟踪他们,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即向本王禀告,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赵玄璘急着知道真相,只因,若是有十足的证据,证据萨雅公主是跟别的男子有染,那么他就有理由将萨雅公主给休掉。他还是有这个权利,可以休妻的,前提是,萨雅公主有犯错!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侍墨便低着头,应声道:“是,主子,属下必定好好调查。”说完,侍墨便转身离开了这间书房。 府中倒是有挺多房间的,可也只有待在书房里,才能避免落人话柄,可以用忙于公事的理由,说自己无法陪在自己王妃身边。 赵玄璘站在窗前,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许岚秋,他欠许岚秋一个名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带着心爱的她归隐山林,而不是被人所诟病。 他握紧了腰际的香囊,这个绣着一对鸳鸯的香囊,是出自许岚秋那双纤纤玉手。许岚秋虽然懂得刺绣,可她却很少坐下来,安安分分地绣一个东西。印象中,许玥之前也只给先帝绣了一个荷包而已,并未太多东西馈赠给他。 他希望,自己能在许岚秋的心中留下一个特别的位置。 翌日,在宁国公府里。 许岚秋洗漱完毕,她 也用过早膳了,想去给柳氏请安。柳氏虽是一把年纪了,可脑子却清醒得很,柳氏最喜欢别人能敬重她,也喜欢倚老卖老。这个宁国公府,表面上是被许珩掌管,实则真正掌权人还是在柳氏身上。 而这时候,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见,是李紫云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带着个丫鬟,今日的李紫云穿的是一身浅紫色的衣裳,头上戴着一支银发簪,朱唇不点而红,明媚动人。 李紫云便让丫鬟鱼儿将食盒给放在了桌上,让人从食盒里取出一盘做好的红豆糕。她勾唇道:“这是我今儿清晨做的红豆糕,你尝尝看。” 许岚秋见到李紫云面色红润,从头到脚都很是精神抖擞,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她便问道:“对了,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喜事要告诉我吧?” 许岚秋心中料想,莫非是上次,李紫云被诊治后,吃了那药方子,有效果了?她连忙问道:“是不是有喜了?” 李紫云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凑到许岚秋的耳边,轻声道:“是啊,你猜怎么着,我真的有喜了,我已经好些时日没来葵水了。而且,感觉食欲也增加许多。肯定是怀上了!” 许岚秋又惊又喜,她也替李紫云感到高兴,毕竟许 珩一把年纪了,想要老来得之,确实不容易,若非李紫云有心而为之,怕是很困难。 “那么真是恭喜李姨娘了!”许岚秋微微一笑,立马给她道喜。 “诶,我这是偷偷告诉你的,你可别给我泄露出去,特别是姜如凤,千万别让她知道,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她巴不得我会失宠,天天跟我作对,像她那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李紫云一说起姜如凤,便有一肚子的坏话,说也说不完。 而许岚秋想起昨夜在京都繁华的街上,看到了姜如凤竟跟别的男子在一块的场景。许岚秋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暂时别跟李紫云说关于姜如凤偷汉子的事情……许岚秋已经让纤儿去散步谣言了,此事早晚也是要落入李紫云的耳朵里。到时候,自己只要置身事外,看她们去闹个天翻地覆即可。 “来,吃块红豆糕,趁着还热乎。”李紫云便拿起一块糕点,放到许岚秋的手中。许岚秋见她眉眼里都带着笑意,便知道,李紫云是真的高兴。 要知道,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只要怀上一儿半女,地位也就不同了,在这个家里,哪怕是下人也会多几分敬重。 将来,若是生的是儿子,母凭子贵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第五百六十一章 许岚秋巧出妙计 只是许岚秋想起上一回,李紫云误以为自己怀孕,可后来经过诊治才知道她只不过是太过紧张忧虑才会以为自己是有喜。 念及于此,许岚秋便勾唇问道:“对了,不知李姨娘可否有请大夫来诊治一下?看是否真的喜脉……” 李紫云随即笑了,她回道:“我自然是有让人来帮我瞧瞧!果然是有喜脉,我这一回算是得偿所愿了。” 许岚秋闻言,她也替李紫云而高兴。而此时,她看了看外面,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祖母的慈安堂请安。” 听到这话,李紫云便站起来,她对许岚秋说道:“那我也该走了,我还得好好地护着我肚子里的心肝宝贝。” 许岚秋目送着李紫云离开房间。她这才带着黄蕊和纤儿,前往慈安堂。 慈安堂内,不光是有柳氏在场,就连许珩也在呢。许珩浓眉紧皱,叹了一口气,道:“哎,生活不易啊,日子是越发地艰难了。咱们府上的开销太大了,得节约简节才行。” 对于许珩这一观点,柳氏自然是支持的,可府上的人,不一定会赞成此事。 “秋丫头给祖母和父亲请安!”一个 轻柔的声音响起。 柳氏定睛一看,是许岚秋来给她请安了。柳氏脸上浮现出一抹看似慈祥的笑容,冲着许岚秋招手道:“秋丫头,快来,祖母老毛病又犯了,腰酸得很,你快给我捶捶肩,捏捏背。” “是,祖母!”许岚秋点头,一步步地走向柳氏,给柳氏按捏起来。她一边按捏,一边说道:“祖母,方才,秋儿听见您和父亲在聊起关于府上开销大,入不敷出之事……” 柳氏便微微颔首道:“是啊,我同你父亲正在想,如何的节省开支,可这样一来,府上肯定有些人不满。尤其是那姜氏,肯定首当其冲,她一向是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都比其他人还要花费得多。” 许岚秋柔声道,“从节省开支入手,肯定是行不通的,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最根本的问题,是该如何增加府上的营收,才是硬道理。” 这一番言论,倒是深得柳氏的赞同,她也知道许岚秋跟藏剑山庄的江少庄主有所往来,肯定是从江平川那里学来不少的东西。 坐在一旁的许珩,眸光幽深,他抬眉道:“秋丫头,你一向是鬼主意多,你可否有什 么好的意见? 许珩料想,如今许岚秋跟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是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许岚秋也该为他们未来的命运出谋划策。 而此时,许岚秋微微勾了唇角,说:“女儿听闻,那大缈国的翡翠特别好,京都的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古董和翡翠,玉石,不如,您可从大缈国的商人那边进些翡翠来卖,那翡翠利润大,来钱多。想必定能缓解您眼下的燃眉之急。” 许珩神色一怔,他的确有从李三娘那里听到过此事,翡翠这种东西,利润特别大,若是能拿一些来京都卖,肯定能挣到大钱。他想吃好喝好,也就不成问题了。 许珩捋了捋胡子,沉声道:“嗯,不愧是秋丫头,想出来的法子,果然跟我们这些上了年龄的老人家想的不是一路。这法子不如,为父试看看,若是能捞到一笔钱,咱们府上也能有额外的收入了。” 许岚秋笑而不语,因为她虽然知道翡翠是可以睁大钱的一个妙招,可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一来,是因为翡翠虽然是难得的珍品,可也有不少人仿制假冒出一批翡翠,在市面上卖。若是 稍有不慎,就容易被那些奸商所骗。 而许珩本就是个外行人,不懂得如何鉴别真翡翠,很容易被人给骗了。许岚秋出此计谋,也是想让许珩得个教训。 若是许珩碰巧挣了大钱,而她也没什么好吃亏的,每月的月钱也会相应增加。若是许珩被骗了呢,她也不过是给许珩出主意,许珩自己栽跟头,也是许珩自己倒霉。 这时候,柳氏对许岚秋说道:“好了,秋丫头,你给祖母按了那么久的肩膀,也累了吧,坐,快坐下来,喝杯茶吧!” 许岚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坐了下来,柳氏的屋内的丫鬟忙给许岚秋沏了一杯热茶。许岚秋微微抿了一口,这可是上等的大红袍!许岚秋又喝了几口茶水,茶香四溢,让她颇为心怡。她闭上双眼,享受着难得的一丝安逸,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许珩心中暗自惊喜不已,若是他能从贩卖翡翠的生意中捞到不少银两,他还打算去万花楼,将那才貌双全的姑娘柳筱娇给娶到府上来,他可是等不及要和柳筱娇日日缠绵了。 正当许珩想入非非之际,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是姜如 凤盈盈款款的走进来,她的双眼还哭的红肿,脸上还带着两行的清泪。 “呜呜……老太君,老爷,快给我做主啊。”姜如凤哭得惨兮兮,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甚是可怜。 许珩皱起了眉头,他本来就为府上的开支而头疼,入不敷出的压力特别大,落在他的肩上喘不过气,这会儿,却要为这泼妇姜如凤的事情而烦心。 一旁的许岚秋瞥了眼许珩,她看出许珩是一脸的不耐烦。想必,许珩时常被姜如凤所烦心。 许珩便挑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所为何事?”他也不想得知姜如凤是为何而哭,可一旦他身为一家之主,就得处理一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才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姜如凤便哽咽着,用帕子抹了一把泪水,勾唇道,“府上最近出了些流言蜚语,说是妾身在七夕之夜,跟朝廷的二品官员私通……” 说到这里,姜如凤还气鼓鼓的瞪了许岚秋一眼,然后又看向许珩,接着愤愤不平道,“这些话,可都是从清平园里传出来的,想必是清平园的丫鬟们受了六姑娘的唆使,才往我身上泼的脏水!” 第五百六十二章 姜如凤来哭诉 许岚秋本来不想说话的,可她听到后面那句,是受了六姑娘的唆使,也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她幽道:“姜姨娘,世上没有空穴来风这种事情,若是真的有这种流言蜚语流出来,那肯定是有人瞧见此事了……” 姜如凤瞪了一眼许岚秋,她心道,那日夜里,她和二品官员高明安赏花灯一事,肯定是被许岚秋给散播出去的。高明安比许珩还年轻几岁,论财势,论权力,高明安比许珩不知强多少倍。 饶是如此,可姜如凤还是想为自己开脱几句,她抹泪道:“那天夜里,我还忙着哄孩子呢,那娃儿闹着要吃红豆糕,我就去街上买了几个红豆糕,哪里还有时间去赏什么花灯啊!” 实则,那花灯还有冰糖葫芦都是高明安买给她的,而姜如凤直接回去就拿那些礼物给了孩子。 被姜如凤这么一说,许珩也半信半疑,可他忙着处理别的事情,还有一点,哪怕真的是姜如凤有跟朝廷二品官员私通,他也不过是个七品小芝麻官,也不敢轻易去得罪朝廷里的高官。 许珩只好说道:“唔,你照顾咱家的孩子已是劳苦功高,孩子顽劣,时常惹出不少 麻烦事,这我也是清楚的,至于谣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横竖普天之下,跟你长得身形一样的人多了去了。指不定那些丫鬟是夜里眼花,看错了人,才会把别人看成是你!” 然而,尽管许珩并未太多指责姜如凤,可姜如凤并未善罢甘休,她又说道:“老爷,那些虽是谣传,可终究是不好听啊!不仅是诋毁妾身的名声,连您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若是说我红杏出墙,不就等于是说您,戴了绿帽子了嘛!” 柳氏听了,连连摇头,她也听不下去了。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受此屈辱,被人扣上绿帽子的羞辱。 许珩顿时也恼羞成怒了,他素来是个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这种流言蜚语在府中传来传去,他平日里自己风流成性可以,可若是他的女人红杏出墙,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许岚秋默默地观察着许珩的表情,当她看到许珩气得头顶快冒烟时,她心底竟得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只要让许珩生气,受辱,就相当于是给自己报仇了。那许珩以前是如何对待她的,她如今也要看到许珩受到屈辱! 随即,许珩拍案而起,冷声道:“ 哼!那就让那些下人们都乖乖闭嘴,若是有人胆敢在乱说话,我必定他们好看!尝尝被我杖打的滋味!” 姜如凤这才破涕而笑,她说道:“是是是!老爷果真是英明呢!这点事,老爷只要一出面,她们保证都服服帖帖的,不敢再乱嚼舌根子!谣言也很快就会消失的……” 柳氏敛了敛眉,道:“姜氏,你来我们府上也有一段时间了,老爷相信你的为人,才不去追究,可你也得注意点,这段时间,也少出门,以免落人话柄,只要你做得天衣无缝,他们也就无话可说。” 柳氏是明眼人,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姜如凤,肯定是暗度陈仓,不过,为了保留她的一丝尊严,还有保住宁国公府的面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姜如凤内心有股怨气,心里对柳氏这个老东西,有些不满,可还是面上带着微笑,说道:“是,老太君说得是!哎……也怪我,那日七夕之夜出门给那小兔崽子买了红豆糕,以至于被府上的人给嚼了舌根。不过……我敢保证,接下来,我会多待在府上,免得被人说闲话。” 柳氏连连点头,道:“这就对了,也别给 别人落下话柄。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没过多久,许岚秋便从老夫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她才刚走一小段路,后面的姜如凤便追了上来,喊道:“六丫头……且慢……” 许岚秋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的姜如凤,此时姜如凤已没了方才的楚楚可怜,而是恢复到往日的高傲。 姜如凤走向前来,朱唇轻启道:“六丫头,不管七夕那日你看到了什么,都必须忘记,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姜如凤的话里暗藏着一层更深的含义,许岚秋知道,姜如凤这是在威胁她呢,想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巴,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见过大风大浪的许岚秋,却是一脸淡漠,她勾唇道,“姜姨娘既然没做过什么,何必来跟我说这种话呢?我倒是希望,姜姨娘真的是清白的,也希望姜姨娘能洁身自好,别毁了我们宁国公府的名声。” 许岚秋这幅正义凌然的样子,让姜如凤并未感到意外,之前,姜如凤就觉得许岚秋这丫头跟府中的其他小姐着实不同,小小年纪,城府极深,今日果然是如此。 姜如凤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 ,她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六丫头,你呢,你也得管好你自己,听说你不仅跟裕亲王来往密切,还跟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关系匪浅,这若是传扬出去,可毁的是你的清誉啊!” 姜如凤是在暗暗提醒许岚秋,小心自己也栽了跟头,被人给说了闲话而坏了名声。许岚秋并不生气,因为她早就料到姜如凤会这么说。姜如凤这个人还真是嘴上不饶人,也难怪李紫云会时常埋怨,那姜如凤是如何的蛮横,霸道。想必姜如凤平时少不了要欺凌一下李紫云。 可如今受宠的人,仍是李紫云,在府上,下人们也多惧怕姜如凤多一些,自然也会站在李紫云那边。许岚秋嘴角轻扬道:“姜姨娘,若是您有时间来关注我,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研究一下,如何讨得我父亲的欢心。若是能博得父亲的宠爱,您在府上也会好过些……” “你!”姜如凤气得眉头紧皱,浑身发抖,显然是被许岚秋的话给气的不轻。她就没见过像许岚秋这般牙尖嘴利的姑娘,还能把她怼得哑口无言。 许岚秋并不想跟她有太多的口舌之争,她便默默然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第五百六十三章 姜茶汤 在许岚秋走后,姜如凤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哼,这小丫头,应是跟那李紫云同流合污了,否则也不会处处针对我!” 她身边的丫鬟嫣儿走过来,替姜如凤愤愤不平道:“亏得您先前还想跟六姑娘联盟,可如今六姑娘不仅没法拉拢,反而就成了敌人了。” 姜如凤从旁边的桂花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她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咬牙切齿道,“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只好跟她处处为敌了!” 姜如凤本来想利用许岚秋来对付李紫云来着,现在却被许岚秋逼得,只好放弃了原来的想法。她也知道,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的道理。若非她今日主动跑到老太君和许珩的面前闹,说不定将来还会被许珩给记恨了。 而只有姜如凤明白,即便是高明安对她关怀备至,可高明安并不会轻易娶她入门,男人最喜欢的偷腥,高明安也不过是尝尝刺激的滋味罢了。她终究还是得乖乖地留在宁国公府里。哪怕日子过得再不济,也不能被许珩给休了。 彼时,许岚秋回到清平园。院内的桂花树都开花了,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花香。许岚秋忍 不住弯下腰来,她采了一枝的桂花,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面嗅了嗅。 纤儿却道:“姑娘,您说那个姜姨娘还真是会耍花招啊。还没等老爷去调查,结果她就先跑到慈安堂这么闹。被她这么一闹,只怕没人会觉得她是红杏出墙,反而会同情她是被人给陷害的。”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她有法子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这也是姜姨娘的一种本事。不过,我们也得提高警惕,因为姜姨娘已猜到是我们来散布流言蜚语的。将来,若是姜姨娘要报复,也得多加谨慎。 姜如凤这一招果然是绝,许岚秋也不得不佩服起姜如凤了,反而让许珩同情起她了。 夜渐深。明月如钩,万簌俱静。许岚秋走到了院子里,她抬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心里头思绪万千。 这时候,纤儿端着一杯姜茶,走到许岚秋的身边,低声道:“姑娘,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吧!现在都快入冬了。一日比一日冷……” 许岚秋接过那杯姜茶,低头饮了一口:“嗯,这姜茶很好喝,应该是加了红糖吧?” 纤儿笑吟吟点头道:“是啊,这可加了金沙城的红糖,格外香甜 ……” 此时,许岚秋忽然有了个想法,若是将这姜茶,在听水酒楼里推广开来,或许还能带来新的客源,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她便轻勾唇角道,“纤儿,你说,若是你将这如何煮姜茶的法子告诉听水酒楼的厨子,让他在酒楼的菜谱上多增加这道茶饮,会不会好些?” 闻言,纤儿忍不住笑道:“哎呦,姑娘,你怎么老是挂念着酒楼的生意呢?您难道忘了姜姨娘是如何说您的,说您跟江公子走得太过亲密了,还跟裕亲王暧昧不清,您怎么不先考虑一下您的名声呢?”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名声值几个钱呢?我若是有钱财拿捏在自己手上,哪怕我被宁国公府给赶了出去,我也不怕。至于名声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何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呢?那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纤儿对许岚秋的想法十分佩服,她浅笑道:“姑娘,您可真是特别呢,放眼望去,有哪个官宦家的小姐有您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呢?她们都遵守着女德,盼着能嫁个如意郎君……” 许岚秋微微一怔,曾经,她也是这么想的,想嫁个如意 郎君,就这么过了此生,可后来,被先帝给吸引了,她误以为这就是她所寻觅的爱情,可皇宫尔虞我诈,朝廷争斗……都让她身心疲惫,她也变得现实起来,只有拥有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是硬道理。 爱学会爱别人,首先要爱自己。 “纤儿,你不懂……”许岚秋目光深远,她缓缓道,“不过……若是我早点遇到裕亲王,若是我能选择,我或许也会变得不同。” 她跟赵玄璘已经错过许多回了,而今,赵玄璘已经娶了萨雅公主,她也只能跟赵玄璘选择心灵相通,两人只要彼此拥有彼此的心,就足矣了。 “我也累了,想歇息了……”许岚秋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她的眼皮一直在打架,想快点休息。 “好,那奴婢扶您去歇息……”纤儿走过来,挽着许岚秋的胳膊,主仆二人一同走进屋内。 隔天。一大早,天微微亮。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清平园内,鸟儿站在树枝上,沐浴着清晨和熙的阳光,时不时发出悦耳的鸟鸣声。 许岚秋下床后,便开始洗漱,没多久,她就坐在梳妆台前坐下。而纤儿走 过来,替她梳妆打扮。许岚秋想起昨夜的姜茶一事,便对纤儿开口道:“还记得昨夜我提到的,要把姜茶列入听水酒楼的菜谱里吗?” 纤儿微微颔首道:“纤儿还记得昨夜姑娘的确是这么说,可纤儿还以为您是在开玩笑,哪里知道您是当真了。” 许岚秋便轻声道:“今日,我们便去听水酒楼走一趟。”她可是投了银子在酒楼里,许岚秋最关心的便是酒楼的生意。再者前几日,还说要卖些水煮田鸡来着,也不知生意如何。 “好啊,奴婢在想,五姑娘指不定今日也会去听水酒楼呢,她那么喜欢江公子,恨不得甜甜见到他才好。”纤儿打趣道。 许岚秋嘴角上扬,道:“唔,这说明她对江公子是真心的吧。起初,她或许不是真心实意的,可慢慢的,她也渐渐喜欢上他了吧。否则也不会那么在意那个人。” 许岚秋也经历过感情之事,所以,她也能明白许岚沁的心路历程。爱情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往往是不经意间就产生了,也会慢慢的不受自己掌控。 纤儿又笑道:“嘿嘿,若是五姑娘早日嫁出去,那也好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龙生龙凤生凤 又过了半个时辰,许岚秋在给柳氏问过安后,便偷偷地溜出去了。出府后,许岚秋直接来到了听水酒楼。 不曾想,听水酒楼的生意,竟然如此火爆,来酒楼吃饭的人络绎不绝,这还是许岚秋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生意好得不得了,座无虚席。 店小二赵虎子才跑了过来,来到许岚秋的面前,他笑嘻嘻道:“老板娘,您来了……” 许岚秋秀眉微蹙,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别叫我老板娘,你最好叫我许姑娘……不要暴露我的身份,知道么?” 赵虎子憨笑两声,才道:“好,我知道了,我是想着,要敬重您嘛,我是个干活的伙计,总不能对自己的头家不敬重吧?” 许岚秋知道赵虎子的意思,她也不多斥责他了,只说道:“好了,快带我去见江公子吧。” 随即,赵虎子便带着许岚秋和纤儿、黄蕊,一块上了三楼。他们来到了一个雅间,这个雅间是专门给江平川用来清算账目和办公事的地方。 江平川忙得把算盘打得啪啪响,而旁边果然坐着许岚沁,许岚沁正忙着给江平川剥葡萄吃。两人忙得投入,像是没注意到许岚秋的到来。 “咳咳 咳……”许岚秋轻咳两声。 江平川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许岚秋,他连忙放下算盘,对着许岚秋开口道,“岚秋姑娘,你来了,我正想跟你分享一下好消息呢。近日来,我们听水酒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呢!” 许岚秋眉目清明,她微微勾唇,道:“嗯,我一进到酒楼,便瞧见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 许岚沁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她一边给江平川捶着背,一边笑着说:“江公子,你不愧是江庄主的儿子,年纪轻轻的,竟如此有生意头脑,把这间酒楼给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兴隆,真是让人家好生敬仰……” 江平川虽然知道许岚沁是在拍他的马屁,可还是让他受用得很,他便笑着说:“我自小跟在我父亲身边,也学到不少关于做生意的经验。” 许岚秋便坐在了一张圆木椅上,她淡淡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江公子的父亲如此有生意头脑,想必你也深得真传,也有了一点本事。” 而江平川看向许岚秋,他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那岚秋姑娘和岚沁姑娘都是同一个家族的孩子,为何你们二者相差甚远呢? ” 闻言,许岚沁的脸涨的满脸通红,她自然听得出来,江平川是在瞧不起她呢,许岚沁便急着辩解道:“我怎么了?我也是聪明伶俐啊,我怎么就不如六妹妹了呢?” 江平川微微一笑,说道:“可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不过是说你们二人的性格相差甚远,她沉稳贤惠,可你却是生性活泼,还会下厨做甜点……两人所擅长的东西各不相同。” 听到这话,许岚沁才敛了敛神色,她勾唇道,“当然了,我跟六妹妹是不同的娘亲生出来的,自然也就性情不同了。” 随即,许岚沁又剥了颗葡萄,放到江平川的嘴边,江平川颇为满意,张口又将那颗葡萄给吃了进去。 许岚秋有些奇怪,江平川明明先前还对许岚沁还挺嫌弃的,现在却享受着许岚沁对他的好。还时常跟许岚沁待在一块,难道真应了那句话,日久会生情。 这时候,许岚秋想起昨夜的好法子,她便说道:“对了,我家的丫鬟纤儿,昨夜做了姜茶汤给我喝,我觉得还挺好喝的,若是把姜茶汤列入听水酒楼的菜单里,说不定还能吸引一些女客官的到来。姜茶汤对我们女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饮品, 养颜美容,关键是,这姜茶汤也不贵,比燕窝这些山珍海味还要便宜。” 江平川欣喜地点头,赞同道:“唔,此计可行!岚秋姑娘果然聪慧,这也算是考虑到许多女客不喜欢喝酒的这一点。嘿嘿,看来,听水酒楼生意火爆,可不光是我的功劳,岚秋姑娘功不可没啊。” 许岚秋浅笑道,“江公子过奖了!” 江平川又说道:“对了,最近,我也按照你的提议,将水煮田鸡这道菜列入咱听水酒楼的食谱里,没想到,效果不错,受到不少好评,还有不少人,从临城赶到京都,就为了一饱口福呢!” 许岚秋稍微松了一口气,那道水煮田鸡,本是解决云穆城的蝗虫灾害的,未曾想,竟能给听水酒楼带来生意,也算是误打误撞的一件喜事。 许岚沁开始垂涎三尺,道:“对了,江公子,既然生意如此火爆,你要不要请我们姐妹二人吃一顿饭呢,也算是开个小小的庆功宴呢。” 江平川知道,许岚沁肯定是冲着那道水煮田鸡才这么说的,他略加思索,才煞有介事道:“要想我请客,也不是难事,不过我最近肩膀好像有点酸,近日来经常算账,腰酸背痛,连脖 子也疼……” 许岚沁听出江平川的意思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她当贴身丫鬟,给他按摩按摩嘛! 随即,许岚沁便露出一抹笑容,凑到江平川的身后,伸出纤纤玉手,柔声道:“这还不简单,奴家贴身伺候您,包君满意!” 为了能吃上一顿好吃的美食,许岚沁开始给江平川按摩器肩膀了。江平川双眼紧闭,他顺理成章地享受着许岚沁给他的温馨服务。 一旁的许岚秋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忍俊不禁,像许岚沁这种性子,能耐使唤得动她的,也只有江平川了。江平川嘴上老说着不喜欢许岚沁,没准这会儿也动情了,只不过江平川自己并未察觉到这一点罢了。 江平川嘴角上扬,忍不住夸赞道:“唔,想不到岚沁姑娘娇生惯养的,竟也有两把刷子,给我按摩得舒舒服服的,让我甚是满意。看来我这一顿饭,的确是得请了!” 许岚沁喜出望外,她雀跃道,“太好了,那我有口福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肯定会满足我那小小的要求的! 不多时,江平川便让下人们去筹备一桌饭菜,许岚秋和许岚沁坐在饭桌前面,看着一道道的美食被下人们给端了上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轩哥儿走丢了 等到许岚秋从听水酒楼回到宁国公府时,她竟发现府上竟乱哄哄的。下人们到处在找人,好像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纤儿便找红雪问个明白,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姜姨娘的小儿子许轩纬不见了,整个上午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到处都找不到人影,连午饭也没回来吃。那孩子素来顽劣贪玩,如今走丢了不见了,许岚秋倒是不会感到意外。若是姜如凤能严加管教,也不至于会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花厅内,姜如凤坐在地上,哭成像是个泪人,眼泪不停的流。这会儿,姜如凤掐紧手心,醒了一把鼻涕,一边哭着喊着:“我的轩哥儿啊,苦命的孩子,你究竟去哪儿了?” 许珩被姜如凤给哭得烦了,不带着丝毫感情的瞥了姜如凤一眼,便冲着她喊道:“行了,别哭了,你这么哭,难道轩哥儿就能回来吗?” 心口像是被利剑刺穿,姜如凤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眼睛通红一片。此时的姜如凤反而没止住哭声,反而还越哭越大声,“我的轩哥儿说不定是被人给害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许珩 被她这句话给说的,顿时哑口无言,他随即又说道:“谁说我不着急,我不是让下人们都行动起来,一块找出他的下落吗?” 这时候,许岚秋便走过去,给姜如凤递了一块绣着牡丹图案的绣帕,柔声道,“好了,姜姨娘,咱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尽快把轩纬给找到才行。” 姜如凤像是带刺儿的刺猬似的,她却瞪着眼睛,道:“许岚秋,你该不会是跟李紫云是一伙儿的吧?依我看,是你跟李紫云串通一气,故意要害我的儿子!” 许岚秋被她的话搞得挺郁闷的,本想好好地关心她一下,可她现在已经失去理智,逮到谁都要说上两句,好像都是别人做了什么亏欠她的事儿似的。 而这时候,李紫云盈盈款款的走过来,虽然李紫云已经从丫鬟那儿知道是姜如凤孩子走丢了,可她仍是明知故问道,“呦,如凤姐姐,你怎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快,让我替你擦掉眼泪……”幸灾乐祸的李紫云还得假惺惺地冲着姜如凤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姜如凤却怒瞪道,“李紫云,你少来假惺惺!我儿 子走丢了,十有八九是你造成的。快还我的儿子来!” 说完,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姜如凤,便冲过去,掐住李紫云的脖子。 李紫云自然不会被姜如凤给欺负了,她也不甘示弱,抓住姜如凤的头发。两人就这么僵持在一起,绝不肯轻易认错。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许岚秋实在是心里头烦躁极了,她想尽快找出许轩纬的下落。随即,许岚秋带着纤儿和红雪,往春意园走去,那是轩哥儿和姜如凤所住的地方。 许岚秋环顾四周,这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丫鬟陈香儿告诉许岚秋,“六姑娘,早上我还见到小少爷在院子里踢毽子来着,后来,我跑去厨房,回来就不见小少爷了。” 此时,许岚秋缓缓地走到了墙角下,她在这里发现了一串脚印,还有一个小小的狗洞。她扬唇道,“他该不会是从这里溜出去了吧?” 而红雪便走过来,对许岚秋勾唇道:“姑娘,还是让奴婢用轻功飞出去,找一找小少爷的下落吧。”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嗯,你去吧。” 一个飞身,红雪脚尖点地,稳稳的站在了春意园的外头,和许 岚秋只隔了一堵墙。红雪看到这里是一处后山,长满了杂草。她静静地竖起耳朵,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喊声。 “救我……呜呜……救我……” 红雪便疾步朝着那声音走了过去。她扒开草丛,才看到了躺在草丛里的小少爷许轩纬。“我快死了,呜呜……”许轩纬委屈地喊道。 许轩纬只觉得全身像是被寒冰包裹,遍体生寒,那条蛇咬了他就逃走了,可许轩纬感觉浑身都像是麻了似的,走不动路了。 红雪瞧见许轩纬面无血色,苍白得可怕。她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将许轩纬扶起来。 “呜呜,红雪姐姐,都怪我贪玩,我追着那只小白兔,从狗洞里钻了出来,结果,却被那条毒蛇给咬了。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许轩纬哽咽着说道,他的眼睛哭得红肿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毒蛇…… 红雪将许轩纬的裤子拉起来一些,才看到他的小腿上确实有一处毒蛇的牙印,还发黑了。红雪情急之下,拿出一颗药,那是清毒丸,平时也只是用来防止中毒的药而已。现在只能暂时缓解一下许轩纬的毒 ,让毒素别扩得太快。 “给你,快吃下。”红雪对许轩纬说道。 许轩纬张开嘴,将那颗药给吞了下去,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许轩纬感觉自己没那么疼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暂时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红雪姐姐……”平日里嚣张高傲的许轩纬,现在也乖乖地跟红雪道谢,毕竟多亏有红雪,他才能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小少爷,奴婢带您回去,您撑着点!”红雪对许轩纬说道。 许轩纬点了点头,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有人来救他,就是存有一线的生机。他只后悔自己不该追着那只小白兔,从狗洞里钻出来,这会儿才这么倒霉,被蛇给咬了。 当红雪抱着许轩纬回到春意园时,红雪便对许岚秋说道:“姑娘,小少爷被毒蛇给咬了,还得请大夫来诊治才行。” 看到面色惨白的许轩纬,许岚秋不禁也震惊了,她只当许轩纬是逃出去玩耍了,也没料到是被蛇咬了。她关心道:“那还是快点扶他回去屋子里吧!” 这时候,许轩纬只觉得太累了,他眼皮很沉很沉,便缓缓地合上了眼帘,他好想好好地睡一觉。 第五百六十六章 懒得插手 没过多久,被大夫诊治后,许轩纬才缓缓地睁开眼帘。他皱着眉头,看到是姜如凤抱着自己,随即,许轩纬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绽放舒心的笑容。 “娘亲,我好怕,我好怕再也见不到您了……”许轩纬紧紧地抱住姜如凤,生怕自己真的死掉。 “不怕不怕,娘一定会守在你身边的,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姜如凤红了眼睛,她紧紧地抱住许轩纬,许轩纬是她最爱的儿子,她不想看到他去死。 许岚秋见他们母子重逢,而许轩纬也摆脱了鬼门关,她便浅笑道,“轩儿,经过这次危险,你还敢自己一个人逃出去玩耍么?”她本是想跟许轩纬开个小玩笑罢了。 谁料,姜如凤冷冷的看了许岚秋一眼,才缓慢的吐出阴冷的字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搞的诡计,不然为何那么多人去找都找不到,怎么你一找就找到轩儿呢?” 许岚秋本以为姜如凤会感激她来着,怎么想到姜如凤竟然还说是她故意设下的陷阱,害的许轩纬被蛇咬伤。 被人这么冤枉,许岚秋只觉得好笑,她缓缓道:“我可没有要害你家轩儿的心思,我找到轩儿也不过是凑巧罢了, 若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许岚秋知道自己是百口难辩,若是一味地争辩也无济于事。姜如凤有本事把白的说成黑的,许岚秋也不想跟她一般计较。 “也罢,我走了……下回,若是他再闯祸,我也懒得插手了,省得被人泼了脏水……”许岚秋淡淡道,随即,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了好几步路,而红雪仍是替许岚秋打抱不平,愤然道:“那个姜姨娘未免也太不行了,居然还冤枉姑娘您,若不是您让奴婢飞到墙外去寻找小少爷的下落,只怕小少爷要被毒蛇给毒死了。” 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看着天上的太阳,她想起自己在皇宫的时候,那时候,她是位高权重的太后娘娘,可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们都以为她会陷害她们,一个个都躲开她,离她远远的。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想来也只可笑,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让人有这样的疑心,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坏人,会加害于她们。 “没什么,我们回去清平园……”许岚秋扬唇道。她也懒得去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有这种空闲还不如多考虑考虑如何让听水酒楼的生意变得更红火些 。 这时候,李紫云走了过来,她来到许岚秋的面前,笑着说道:“我听说轩哥儿找到了。听说是你找到的……” 许岚秋眉头微皱,这消息倒是传的挺灵通的。她还没说话,纤儿便抢先说道:“我们姑娘帮姜姨娘找到轩哥儿,可姜姨娘反倒没感激我们家姑娘,还说是我们家姑娘设计陷害他们的轩哥儿,您说气人不气人。” 听到这番话,李紫云秀眉微蹙,替许岚秋打抱不平起来:“我早就说过,她姜如凤就是这种人,嚣张跋扈,整个宁国公府的人,没一个不怕她的,见了她就躲呢。她平日欺负到我头上也就罢了,怎么还欺负到咱六姑娘头上了呢。” 许岚秋知道,李紫云是想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许岚秋微微一笑,道:“李姨娘,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就不劳烦你费神了,你还是专心养胎吧。” 许岚秋素来爱清静,不想卷入李紫云和姜如凤的争斗中。可李紫云却想拉拢她,李紫云皱眉道,“依我看,这姜如凤忒气人了些,不如咱们想个法子,来惩治一下她,让她尝尝苦头。” 谁料,许岚秋却懒懒抬眉,道:“不了,我这个人,不喜欢争斗,还 是罢了……”许岚秋觉得,姜如凤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若是姜如凤真的冒犯到她头上来,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李紫云看出来,许岚秋似乎对姜如凤并没有太大的偏见,也不想跟她联盟的意思。李紫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说完,李紫云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又道:“我也累了,得回房歇息了。” 许岚秋便点头道,“嗯,那好……” 许岚秋目送着李紫云走后,她便看向了纤儿,生气道:“纤儿,你方才怎么又多嘴了。李姨娘素来看不惯姜姨娘的做派,可我跟姜姨娘的过节又不是很大,我若是参与其中,只会成为李姨娘的一颗棋子罢了。” 纤儿低着头,道:“可奴婢觉得,姜姨娘的确是太嚣张跋扈了些,奴婢还希望您能帮李姨娘一把。” 许岚秋眸光幽深,又意味深长道,“可,你想想看,现在最得我父亲宠爱的女人,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纤儿给问倒了,她仔细一想许珩虽然喜欢拈花惹草,可这府上的女人来说,最受宠的还是李氏。李氏最懂得如 何献媚,而许珩最喜欢听人说好听话,许珩也在李紫云身上找到了男人的满足感。 许岚秋继续勾唇道,“纤儿,你觉得,李姨娘真的有那么弱吗?我想,还是坐山观虎斗,比较适合我。” 纤儿恍然大悟,她笑着说道:“还是姑娘聪明呢,我老是以为姜姨娘还是以前的那个泼辣狠毒的姜姨娘,殊不知,现在姜姨娘已经被老爷给打入冷宫了,也嚣张不了多久。”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女人间的争斗,都是风水轮流转,一会儿她受宠,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失宠了。你永远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只是纤儿明白了,就连红雪也有了顿悟,她轻声道,“姑娘聪明,我们只要照着姑娘的吩咐办事就行。纤儿,你也不必瞎操心太多了。” 纤儿笑道:“好了,我日后定会照着姑娘的意思,绝不会多插手其中,不过,只要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照着姑娘的意思去做。毕竟我是姑娘这边的人,我只会帮着姑娘,其他人,我才懒得管别人的死活。” 噗嗤一声,许岚秋被纤儿的话给逗乐了,搞得好像纤儿是她的最忠实的拥护者似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御花园赏花 接下来几日,许岚秋乐得清闲,时不时去听水酒楼品茗,点份小食吃。可这一日,宫里头来人,说灵妃要请她跟许岚沁姐妹二人到宫里赏花。 许岚秋带着纤儿和红雪入了宫,满园的秋色,甚是迷人,柳丝垂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出清澈的树影。阵阵清风吹拂过,整个院子弥漫了一阵阵清淡的菊花香味。随处可见的是开得正旺的菊花,有桃粉色的,有浅紫色的还有鹅黄色的……还有各种蝴蝶飞在花丛里,甚是迷人。 “六妹妹,快看,有只蝴蝶飞到你的肩膀上了。”许岚沁兴奋的喊着,她的目光停留在许岚秋的身上。 “唔……”许岚秋伸出纤细的手指,那轻盈的蝴蝶便落在了许岚秋的手指上,一眨眼间,那只蓝色的燕尾蝶便往不远处的花圃里飞去。 纤儿笑道:“肯定是姑娘身上有什么香味,才会招来蝴蝶。” 话音刚落,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许岚秋的面前,许岚秋抬头看去,她看到站在眼前的正是当今的圣上赵覆之! 赵覆之一向喜欢从简,便也没动用御驾,只徒步在走在这御花园里,当他看到许岚秋时,便情不自禁地 往这边走来,或许是因为许岚秋长得太像许玥了,总是让赵覆之想起之前,每逢宫中菊花开时,许玥就带着赵覆之一块赏菊、品茗。往事历历在目,倒是让赵覆之有些感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许岚秋和许岚沁等人急忙给赵覆之行礼。 赵覆之微微抬眉,道:“免礼平身!” 许岚秋站直了身子,而赵覆之又忍不住问道,“你们今日怎么会入宫?” 许岚沁便笑着回道:“是灵妃娘娘让我们入宫的,她说让我们一同赏花……还准备了我们爱吃的桂花糕。” 赵覆之揉了揉太阳穴,他近日来,都被繁琐的公事给忙昏了头,他想,也该放松一下。随即,赵覆之便沉声道:“好,朕凑巧今日也有空,便陪你们一块赏花。” 这偌大的御花园,到处都有鲜花盛放。哪怕是秋季,这园子里,也像是春日般,姹紫嫣红。 许岚灵和赵媛等人,在御花园的雅风亭里等候多时。这会儿,赵媛眼尖,她一眼就看到了赵覆之也来御花园了,而赵覆之还跟许岚秋有说有笑的,好像特别的有话聊。赵媛见状,不满地嘟起嘴,道:“哼,怎么皇兄跟那个女 人那么有话聊呢,皇兄都好久没跟我聊得那么开心了!” 许岚灵手持着一把团扇,她轻轻地摇着扇,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您别气恼,公主,说不定,是因为前段时间皇上被政务所烦恼,所以,就很少跟你谈天说地了……” 而此时,许岚秋却没听见许岚灵和赵媛的话,她和赵覆之聊得正投入,他们所聊的话题,是关于那云穆城的百姓。 “唔,那灾情已经好转,据县令所上奏的情况来看,那些蝗虫已经被田鸡都消灭得差不多了。”赵覆之幽道。 听到这些话,许岚秋缓了一口气,她勾唇道,“那就好,相信,云穆城的百姓们会再重新种上新的稻田,恢复到以往的生机……” 话音刚落,忽然,许岚秋猛地看到,从自己的头顶的树枝上竟突然掉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一团东西。 待许岚秋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幼鸟,那只幼鸟翅膀还没长硬,还不能自由地飞翔,可能是被风给吹落下来的。若非是有草地,这只幼鸟就被摔死了。 许岚秋动了恻隐之心,她立马弯下腰来,将那只幼鸟给捧在手心里。 许岚沁诧异地看着许岚秋手心里的那团小东 西,她说道:“呀,看来不只是蝴蝶喜欢六妹妹,就连小鸟也喜欢六妹妹呢。六妹妹真是深受小动物的喜欢。” 赵覆之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他望着眼前的叙拉你去,不禁想起以前,在皇宫的时候,就有一只小奶猫,主动地跳到许玥的怀里,那只橘色的小奶猫也是喜欢粘着许玥呢。 赵覆之收起思绪,他勾唇道:“居然是一只小麻雀,不如把它放回去鸟巢里!” “唔,好……”许岚秋正有此意,可她皱了皱眉,自己不会轻功,只能靠会轻功的红雪来完成这件事了,她侧过头去,对红雪说道:“红雪,你把它放回鸟巢吧。” 可赵覆之却疾步走了过来,对许岚秋说道:“还是由朕来做这件事吧。”语毕,赵覆之便伸出双手,将那只小鸟从许岚秋的手上捧了过来。 赵覆之脚尖点地,随即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树枝上,他一脚踩着树枝,身子往前倾斜,将那只幼鸟给放到了树枝上了。 许岚秋见此情景,白皙的脸庞上绽放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她也算是替幼鸟松了一口气了。 赵覆之忍不住低下头来,望着树下的明朗的少女,当他看到她脸 上的微笑时,自己的心里竟泛起了阵阵的涟漪。也不知为何,当他跟许岚秋接触得越多,就越会被许岚秋给吸引。他知道,许岚秋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能吸引到很多的男人,趋之若鹜。若非赵玄璘早已捷足先登,赵覆之也很难把持得住,他也萌生出一种要把许岚秋收入后宫的心思。 他虽贵为天子,后宫之中莺莺燕燕,各有千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得到手,唯独许岚秋却是他皇叔挚爱的女人,他半点觊觎都不能。他还需要赵玄璘帮他料理政务,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误了大事,毁了他跟赵玄璘之间的关系。 半晌,赵覆之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他从树上落了下来,落在了许岚秋的面前。他微微一笑,道:“朕已经把那只幼鸟给放回鸟巢了!” 闻言,许岚秋嘴角上扬道,“皇上真是宽厚仁慈,是我们大魏之福,是大魏所有百姓之福!”她心道,若是换成其他皇帝,就不一定会愿意亲自去干这种事情。 赵覆之听到许岚秋的溢美之词,他心底也默默地欣喜,可赵覆之却保持着平日里的威严,并未将自己心中的欢喜表露出来。 第五百六十八章 李城胤的身世背景 许岚沁笑着说道,“是啊,皇上真是宅心仁厚呢,是我们大魏子民的福气。皇上对一只小鸟尚且如此,不顾自己高贵的身份,肯定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赵覆之一言不发,可他的心情莫名的大好,自己勤政爱民,总算是有被人给看在眼底,也不算是白忙活。他想要做好一位明君,想要看到大魏的百姓安居乐业,大魏繁荣昌盛。 这时候,许岚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她看到凉亭里坐着许岚灵和赵媛,还好,今日萨雅公主并未来皇宫,她最不想见到的便是萨雅公主了。 “皇上,咱们到那凉亭里坐坐吧,公主和灵妃都在那里呢。”许岚沁微笑着说。 “唔,好。”赵覆之微微颔首。 到了凉亭后,许岚灵和赵媛同时给赵覆之行礼,又寒暄几句,才坐下来品茗。 赵覆之端起茶杯,幽幽地喝了一口,他才开口道:“媛儿,你有时间也跟你岚灵姐姐学一下刺绣,将来也好嫁个如意郎君。” 被赵覆之这么一提,赵媛忽然想起之前在云穆城看到的那个俊美的蓝衣公子,她忙说道:“对了,皇兄,我……我还是比较中意那个在云穆城看到的李城 胤,你到底有没有替我调查关于 李城胤的身世背景呢?” 此时,赵媛眨了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灵动的眸子里似有一汪清澈的清水,满眼皆是振奋之色,她还是对李城胤挺感兴趣的。回宫这么久了,她脑海里还会时不时浮现出李城胤的一颦一笑,他那张俊美不凡的脸庞,已是烙印在她的脑中。 赵覆之眉头紧皱,他忙东忙西的,都焦头烂额,根本不记得有李城胤这个人,他只好实话实说道,“媛儿,皇兄这几日忙于国事,倒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许岚秋从云穆城回来后,倒是在听水酒楼见过李城胤,原来,李城胤家是卖茶叶的,开的茶叶铺生意不好也不差,算是中规中矩的清白人家。 许岚秋便开口道:“我听我府上的丫鬟说过,李城胤是开茶叶铺的,生意还行吧,在京都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若是嫁进去李府,也能衣食无忧。” 一听这李城胤家境如此普通,赵媛有些犹豫了,她皱起眉头道,“我还以为李城胤有多么厉害呢,瞧他仪表堂堂的,我还以为是出身官宦世家,怎么他父辈没有在朝为官吗?” 许岚秋轻轻摇头, 道:“好像没有。”不是许岚秋故意跟赵媛过不去,而是李城胤的家庭背景实在是普通得很,他的父辈都是商贾,压根未踏入朝堂半步。 赵媛撅起嘴唇,她秀眉微蹙,道:”那本公主可得好好考虑关于自己的婚姻大事,可不能草率了。“她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深了些。 赵覆之抬眉道,”媛儿,自古婚姻大事,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父皇已不在事,长兄为大,你的婚姻大事,该由朕替你做主。“ 闻言,赵媛猛地摇头,道:“我才不要呢,我要自己做主,我担心你随便给我塞个粗莽的武官,或者文绉绉的文官……” 赵覆之脸色黑沉了下来,他也早料到赵媛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本该拿出当皇帝的威严来数落她几句,可赵覆之又十分疼爱赵媛,也就没跟她一般计较了。 赵媛托着下巴,有些惆怅道,“哎,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自己的如意郎君呢?” 许岚秋看出来,赵媛是有了女儿家的思春之心,这也未尝不可,赵媛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正值豆蔻年华,也是该思春了。 许岚灵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她欣喜道,“对了,听闻,曹丞相的 二儿子曹连勋,是个人才呢,长相俊美,京城里头,除了裕亲王外,就是曹连勋的容貌为许多女子所追崇!” “咳咳咳……岚灵姐姐,我皇兄还在这儿呢,你怎么能这么说?“赵媛拼命地给许岚灵使眼色。 许岚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嘴快,竟没考虑那一层,而她看了一眼赵覆之,不禁心头一颤,那张冷峻的面庞上写满不可侵犯的威严,是天生的天子气质,足够让人心生畏惧。许岚灵慌忙解释道,“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想跟公主说明一下,那曹连勋的容貌在京都里算是数一数二的。” 许岚灵不由自主的窘迫起来,她的双颊浮现出两抹娇羞的红晕。 而赵覆之向来对外貌这种东西也不怎么介意,他双眼微微眯起,淡淡道,“无妨,你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实话实话,朕不会往心里去的。” 许岚秋心道,那个曹连勋的确是个人才,官居六品,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可惜他爹曹丞相是个大奸臣,若是让曹连勋当驸马,只怕将来福祸难料。曹丞相若是被皇帝株连九族,那赵媛可如何是好? 赵媛有些心不在焉,只因为她 的心底还是牵挂着那个长相俊美的李城胤,可能是因为那日先入为主,她和李城胤相遇,竟对李城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里对李城胤竟念念不忘,还想要再见李城胤一面。 赵覆之又低头,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这时候,一位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小太监跪在赵覆之的面前,小心道,“皇上,曹丞相在勤政殿里等候多时……” 闻言,赵覆之点头,道:“好,朕这便过去。”他心道,曹丞相不知又为了何事而来,他只好对着众人说道:“你们继续赏花,朕还有要事要处理。” 许岚秋和许岚灵等人只好对着赵覆之行礼,道:“恭送皇上……” 送走了赵覆之,许岚灵便笑着对赵媛、许岚秋还有许岚沁说道:“不如我们到那边的池塘赏鱼吧。” 赵媛心领神会,因为她知道许岚灵是打算让许岚秋出糗,那边早就布好了陷阱要等着许岚秋。 只因为上回在云穆城,许岚秋让赵媛难看,赵媛便跟许岚沁设计好了,要让许岚秋吃点苦头。只不过刚才赵覆之一直待在凉亭,她们就只好按兵不动,等到赵覆之离开,她们才开始行动起来。 第五百六十九章 突然窜出的小狼狗 可许岚秋却突然扶住自己的脑袋,有些面露难色,道:“可我的脑袋好像有点疼,应该是被秋风吹着的缘故,我想,我还是得回去歇息了……对不住了!” 许岚秋向来聪明,懂得察言观色,她方才瞧见许岚灵跟赵媛好像在暗中使眼色,应该是设计好了陷阱,想让她往里面跳。 “是吗?可是那边的池塘,锦鲤非常美,你若是不看,太过可惜,再说了岚灵姐姐特意邀请你们姐妹二人入宫来,你不去看,未免太不给她面子吧?”赵媛直接了当地针对许岚秋,不给她台阶下。 “这……”许岚秋有些为难,可她也没打算要改变主意。她也不傻,之前已栽过不少跟头,不想再受到一次算计。 许岚灵也知道许岚秋的脾气,只要许岚秋不肯同意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若是态度强硬,只会更加露馅。 许岚灵端出一幅通情达理的姿态,她微微笑道,“既然六妹妹身体抱恙,那还是不勉强了。” 许岚秋福了福身子,略带歉意道,“真是抱歉了。岚秋先行告退,还望诸位见谅。” 许岚沁最是天真直率,她干脆说道:“既然六妹妹要回 府,那我也回去好了。天气还有点冷,我今日穿的少了些,阿嚏……阿嚏……我也得回去,否则我会感染风寒的。” 听到许岚沁这番话,许岚灵忽然感觉到,她的五妹妹竟然开始跟许岚秋走得亲近了,好像是因为自己入了宫的缘故,许岚灵跟她来往也少了,反而跟同在宁国公府的许岚秋比较有往来。 饶是许岚沁此时心中有些不悦,她依然笑意盈盈道,“好吧,二位妹妹既然想回去,那边回去吧,省得生了病,就得不偿失了。” 许岚灵想着来日方长,反正她总会找到机会来报复许岚秋的。赵媛却秀眉微皱,她好不容易才请君入瓮,却要这么简单地放走许岚秋,着实有些不甘心。 赵媛偷偷地跟自己的宫女小翠,勾了勾手指头,还给小翠耳语几句。小翠了然于心,便急匆匆地走开了。 许岚秋辞别了她们,便站了起来,她抬脚和许岚沁走出了凉亭。这时候,一只黑色狼狗,从旁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 赵媛直接拿起了一块糕点,故意朝着许岚秋的方向丢了过去,丢到了许岚秋的前面。那只小狼狗干脆冲着许岚秋前面冲了过去。 许岚秋花容失色,她被小狼狗那凶狠的模样吓得不轻,脸色煞白。那只小狼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块被丢在地上的糕点,它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地看向了许岚秋。 许岚秋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了原地。而红雪急忙把许岚秋护在自己身后。红雪拔剑出鞘,打算对小狼狗出手。 剑刃散发出冰冷的寒光,小狼狗吓得不轻,赶紧撒了腿地跑掉了。 许岚秋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这回带红雪入宫是带对了,还好有红雪可以保护她。 “哎,真是没用的东西!”赵媛有些失落,她原本还想让那只黑色的小狼狗去咬伤许岚秋,可如今看来,小狼狗根本不顶用,还落荒而逃了。 赵媛那句话说得很轻,很小声。可许岚秋还是听进去耳朵里了,她知道,这只小狼狗的出现绝非偶然,肯定是赵媛授意的。况且那只小狼狗脖颈出还有项圈,原本应该是有人牵着绳子的,可绳子却被人给放开了,这更加证明,应该是赵媛想要用小狼狗吓唬她。 皇宫的险恶,许岚秋也不是同一天见到了。许岚秋觉得,赵媛的手段一直都不太高明,她现在也懂得防范着赵媛了, 这个赵媛,说不定也是许岚灵的一颗棋子,被许岚灵掌控在手中,却又不知道。 而许岚沁又一次惊呆了,她说道:“六妹妹,多亏这个红雪有武功,否则,你可能就被那只凶悍的狗给咬了。我真羡慕你啊,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可以保护,哪里像我,身边连个会武功的人都没有。” 许岚秋云淡风轻道,“五姐姐,其实你想要有人保护也不难,你可以让江公子给你个会武功的侍从,也好保护你的安危。” 许岚沁却泛起嘀咕道,“可是江平川虽然有钱,可是他老是跟我作对,我不相信他肯花钱替我请侍从。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说不定我即便死了,他还觉得耳根子清静了呢。”许岚沁的言语中透出一种不自信。 许岚秋觉得许岚沁有些自卑,她又道,“可是,我倒是认为,江公子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你遇到危险,他应该会关心你的。” 许岚秋说完,就准备离开皇宫了,许岚沁连忙追上许岚秋的脚步,她急忙说道:“六妹妹,那你倒是说说,我能用什么法子来试探江平川对我是不是关心的呢?” 许岚秋看了一眼许岚沁,嘴角扬 起一抹笑意,道:“若想试探江公子,倒也不难。你只要假装被什么采花大盗给跟踪,他肯定会着急担心。” 许岚沁却皱眉,道:“哎,论长相,也只有像六妹妹这种花容月貌才有人会觊觎,像我这样庸脂俗粉,人家采花大盗还不一定能看的上眼呢。” 许岚秋不说一句话,只因她不想在皇宫里待太久,她担心,赵媛和许岚灵又会对她使出什么花招。 “诶,你走那么快干嘛,快跟我讨论讨论……”许岚沁急忙跟上许岚秋的脚步,她觉得许岚秋太过聪慧,只有许岚秋能给她出谋划策了。 “没什么,我觉得,时间会证明一切的,终有一日,江公子肯定会明白你对他的一片痴情!”许岚秋淡淡道。她可不想再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感情之事,还是得让他们二人自己处理才算妥当。 “这种安慰人的话,我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算了,我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哎,想嫁入豪门,还真是个难题。”许岚沁皱眉道。她本以为会是很简单的事情,却发现竟然困难重重,搞得她都挺头疼的。 许岚秋微微一笑,并不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往前走…… 第五百七十章 棋局 夜已深,宁国公府一片寂静。远方有繁星升起,皎洁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夜空里。 清平园内,许岚秋正坐在房内,翻阅着一本古书典籍。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猫叫声,紧接着是有猫儿从墙上跳下来的落地声。 许岚秋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从她的窗户落了下来。她看到一身白衣飘飘的赵玄璘,从窗户里跳了下来,他疾步来到许岚秋的面前,坐在她的身边。 “额,你今日怎么会有雅兴来清平园里找我呢?”许岚秋惊讶地问,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颊上,发现他白皙的脸上竟然有了一道抓痕,她又追问道:“你这脸是怎么的了?怎么好像被猫给抓伤了?” “哼!”赵玄璘冷哼一声,他才幽道:“我今日回到王府,谁料,那个刁蛮任性的萨雅,居然还闹起脾气来,还抓伤本王的脸。” 他的话里话外都是怨念,极深的怨念。 许岚秋眉头一皱,又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罪她的呢?”虽说萨雅公主一向刁蛮无理,可好歹这一年来,萨雅公主还未曾动手抓伤过他,今日这脾气可算是大了去了。 赵玄璘没好气道,“那是因为她觉得我不够关心她,让她独守空房,守着那个哭闹的孩子,让。她一怒之下,便开始闹,把整个王府都搞得 鸡飞狗跳的。” 许岚秋给赵玄璘沏了一杯茶,她笑着说道:“你都没计较她跟别人生了孩子,她反倒埋怨你太忽略她……” 赵玄璘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将这一杯茶水都给喝下去。他剑眉微蹙,道:“这种日子没法过了,我想……我想休妻!若非她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我早就想跟她和离了。” 许岚秋愣了一下,一向最沉稳的裕亲王也说出这种气话,可见萨雅公主把他给气的不轻。许岚秋和颜悦色道,“你不必和她一般见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到底谁才是孩子的父亲。只要有证据,你想跟萨雅公主和离,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许岚秋原本不会跟赵玄璘说这番话,可她看赵玄璘被气昏了头,便忍不住给他出主意。 赵玄璘幽深的眼眸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他皱眉道,“我也想找出来到底是何人所为。只是一直都找不到线索。而她才刚生完孩子,情绪本来就不稳定,我想只需要我再慢慢等下去,总会找到机会,找到那个男人。” 忽然,许岚秋想起之前在山寨头子陆绝尘,她忍不住说道:“该不会是那个山寨头子陆绝尘吧?他和萨雅公主好像也有所交集。”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是丫鬟纤儿推开了 房门,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 “额,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二位主子……”纤儿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两抹红晕,她以为赵玄璘深更半夜来找许岚秋,肯定是要做些羞羞的事情。 赵玄璘也没想到,自己来了那么多回,竟会有一次被纤儿给撞见。他尴尬地笑了,为了不侮辱许岚秋的清白,赵玄璘便随口说道:“我也刚来一小会儿而已,本王睡不着觉,就想来找你家姑娘下棋。” “下棋?”纤儿惊讶地瞪大眼睛,原来是她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些。可她转念一想,她家姑娘可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子,应该不至于跟裕亲王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纤儿,你别走,留下来给我们沏茶。”许岚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就不让纤儿离开。 纤儿顿时有些纠结,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恨自己方才居然来得不是时候,偏偏挑了最为尴尬的时刻。 许岚秋拿出了围棋,开始摆起了棋盘。纤儿见许岚秋是真的要跟赵玄璘下围棋,她也就不敢离开了,只好乖乖地候在一旁,帮忙倒茶。 许岚秋和赵玄璘开始下棋,两人互不相让,都拿出了真本事来应对棋局。赵玄璘抿着薄唇,皱起眉头,他这一回算是棋逢对手 了,许岚秋的棋艺,可不简单呢。 许岚秋看出赵玄璘的表情复杂,她玩味一笑,道:“裕亲王,实不相瞒,我之前也时常跑去跟苦若大师下棋呢,苦若大师的棋艺可是一绝,我可以跟他打个平手。” 赵玄璘的目光落在许岚秋的脸上,他发现少女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可见她并非是跟他开玩笑,他知道许岚秋跟苦若大师交情不错。 赵玄璘嘴角上扬道,“真是可惜了,我先前也时常跟苦若大师下棋,不过每次都是我技高一筹,赢过苦若大师,所以,我也有自信可以赢你!” 许岚秋咬着嘴唇,白净的额头竟冒出几滴冷汗,因为她发现赵玄璘步步紧逼,完全没有让着她,反而还非常运筹帷幄,脚踏实地地布好了棋局,等她一步步地踏进他的陷阱里。 “这……”许岚秋惊讶地张开嘴唇,她望着这盘棋局,深感堪忧,她发现,还是赵玄璘厉害,无论她如何挽救,这盘棋,肯定是她输了。 可许岚秋向来是个不甘愿认输的女人,她皱起秀眉,研究起这盘棋来,她想看一下到底有没有什么挽救的法子。 赵玄璘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精光,他轻笑一声,道:“秋儿,你应该把棋子放在这里,这样,我肯定会输!”他给她指 导迷津了。 “啊,还真的是!妙哉,妙哉!”许岚秋惊叹不已,不愧是赵玄璘,他居然能为她想出棋局。 “唔,你赢了我!”赵玄璘温和的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丝的宠溺,尽管赵玄璘输了,可他输得心甘情愿。他希望让许岚秋赢了他。 “我算什么赢了啊?明明是你教我如何赢你的。所以,这一局棋不算数,再来一盘。”许岚秋有些反悔了,自己不该照着赵玄璘的话去做,现在算是胜之不武了。 即便她赢了赵玄璘,许岚秋也没感到多高兴。 纤儿也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她勾唇道:“嘿嘿,姑娘,裕亲王对您还真是宠爱呢,处处让着您也就罢了,居然还为您设好了棋局,就盼着您能赢了他。奴婢虽然看不懂棋局,可是奴婢也知道,裕亲王对您是一片真心实意呢。” 许岚秋假装生气,微微瞪了纤儿一眼,没好气道,“就你多嘴。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替我剥桔子,我想吃……” 许岚秋这么说,无非是想给纤儿找个事情做罢了,她可不想看到纤儿这么悠闲。纤儿捂嘴而笑,便轻声道:“是,姑娘,奴婢这便为您剥桔子吃。” 随即纤儿拿起了一颗橘红色的大橘子,开始动手剥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橘皮味道。 第五百七十一章 出人命了 赵玄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宠溺的微笑,温和道:“唔,那也总比我刻意让着你来得强吧?”他素来知道她的脾气,只要他是故意让着她的,她绝对会生气。 许岚秋看着赵玄璘,她忽然觉得不那么气恼了,因为她知道赵玄璘足智多谋,智商向来比别人高,棋艺肯定比她来的厉害,赵玄璘故意这么做,心里头是有她的。 “也罢,你向来巧舌如簧,我也说不过你,不跟你一般计较。”许岚秋不动声色地将其盘重新摆好,她抬眼道:“我们再来一盘吧。” 纤儿在旁边听得犯困,这两人居然对下棋这么感兴趣,可是她家小姐还没睡。她也不敢说自己要睡,只好在一旁默默地沏茶,随身伺候着。 几局下来,许岚秋和赵玄璘两人不分上下,许岚秋严重怀疑赵玄璘是不是故意让着他? 三更过后,赵玄璘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宁国公府。在赵玄璘走后,纤儿已经是昏昏欲睡。许兰秋好笑的看着她,勾唇道:“你若是犯困还是早点回房睡觉。” 纤儿松一口气,她打了哈欠,转身走出房间。许岚秋垂眸,望着桌上的棋盘,她的 眸色渐深,心道,看来自己也该多磨练磨练一下,增进棋艺,许久没找苦若大师下棋,自己的棋艺竟然下降了许多。 翌日,清晨。秋天的早上,连风都透出丝丝的寒意。转眼间,竟离冬天越来越近了。 许岚秋早早地跟柳氏请过安,她今日打算到白马寺跟苦若大师切磋棋艺,许久未下棋,棋艺变差了。 正当许岚秋准备出门,谁料,红雪却急匆匆地走到许岚秋的面前,她惊呼道:“姑娘不好了,听水酒楼出大事了!” 许岚秋愣了一下,听水酒楼最近生意如日中天,怎么会突然出大事?许岚秋忙问道:“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何事?” 红雪低头,附在她的耳边道:“今日,奴婢去街上,看到听水酒楼围了不少人,听说,昨夜,听水酒楼来了几个客人,点了一桌子菜,结果吃完饭菜,居然闹出人命,当场死亡……” “啊?什么?死了?”许岚秋脸色煞白,她只当做是有人吃饭闹事,并未料到会是有人死在了酒楼。 “现在衙门的人都去请仵作验尸了……”红雪更是眉头紧皱,她也没想到,听水酒楼会出现这种意 外,她一得知这个消息,便赶紧跑回府给许岚秋通风报信了,也没来得去等仵作验尸了。 许岚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到底是谁敢在听水酒楼动手脚,这人命关天,若是听水酒楼出了这人命案,只怕会影响到听水酒楼的生意。难道是有人嫉妒听水酒楼,就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此时此刻,许岚秋无心去往白马寺,她准备改变主意,前往听水酒楼。她便对着红雪说道:“红雪,我们还是去听水酒楼瞧瞧吧!黄蕊、纤儿,你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没过多久,许岚秋便来到听水酒楼的门口,这酒楼的生意暂时被停了下来,尽管如此,酒楼却并不会冷清,而此地果然围满了人,多半是来看热闹的,而她看到京都的县令大人林寒轩。 此时,林寒轩冷冷地瞥了眼地上的三具用白布遮着的尸体,并没有任何怜悯,似乎在他的眼中,这种悲剧早就习以为常了。 许岚秋心中暗道,林寒轩此人,虽然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可许岚秋对此人也有些了解,他就是属于那种不作为的官,时常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中规中矩的 办案。 许岚秋还看到衙门的人,把江平川给抓住了。江平川见到许岚秋,有些难受,他急忙给许岚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定得救他! 许岚秋心头一紧,她了解江平川的为人,知道他一心想经营好酒楼,根本不会害人。其中必有什么蹊跷。随即许岚秋急忙上前一步,她对林寒轩说道:“林大人,我想知道,仵作验完尸体了吗?为何你们要把江公子给抓起来呢?” 林寒轩幽道:“仵作已经检验过尸体了,这些尸体都是被一种名为红花散的剧毒给毒死的,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一朵妖冶的红花。而仵作也检查过他们所吃剩下的饭菜,桌上的那道清蒸鲫鱼,刚好就有红花散的毒!本官需把他带回去,仔细审问!” “且慢!”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声音。 许岚秋看到是江礼贤大步走了进来,可能是因为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缘故,江礼贤额头还冒着热汗,上气不接下气道,“林大人,我的儿子是冤枉的,他秉性纯良,一直兢兢业业地经营这家酒楼,怎么会下毒杀人呢?还有,若是酒楼闹出人命,那肯定会 影响酒楼的生意,他还不至于会这么蠢,把自己给推上绝路。” 林寒轩微微一笑,道:“本官只是秉公办事,他到底有没有杀人,只要带回去审问一下,便可知!” 闻言,江礼贤面色大变,他最疼爱的便是江平川了,他一心栽培江平川,可看不了他受半点苦头。 江礼贤急得去拉林寒轩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许岚秋心道,江礼贤肯定会出手救江平川的,江平川可是江礼贤的心头宝,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可能江平川也会有机会被人释放了。 随即,江礼贤将林寒轩带到角落,他紧张道:“林大人,要不这样,您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您,您说个价格吧!” 出了这种大事,即便江礼贤花再多的银子,也要把自己心爱的儿子给揪出来。可林寒轩并非贪官,他向是恪守本分,不会逾越,只会老老实实地按部就班,只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林寒轩眉头紧皱道:“不行,这京都可是在天子脚下,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本官的一世清明可不能被你给毁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被关大牢 江礼贤目光急切又道:“可我儿子绝对没犯法啊!他一直都安守本分,是个良民,再说了,他现在生意如日中天,旺得很,怎么可能会杀人呢?这不是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吗?” 林寒轩根本不会动摇,他一脸严肃道:“本官自会查明属实,江老爷无需担心,只需要静静等待,本官自会还给您儿子一个公道的!” 许岚秋也不禁担心起来,到底是这是怎么回事。若说这红花散是出在这道清蒸鲫鱼上面,那也应该是调查做这道菜的人才对。 随即,许岚秋便对林寒轩认真道,“林大人,既然,那道清蒸鲫鱼是厨师所做的,是否这听水酒楼的厨师张铁勺是不是也有莫大的嫌疑呢?” 许岚秋并非是不相信厨师,只是,担心厨师会被有心之人给收买,往这菜里头下毒。最近,听水酒楼的生意太过红火,难免会遭来别人的眼红妒忌,多少酒楼巴不得听水酒楼出事,这样,日后客人们也会嫌这边晦气,不肯来听水酒楼吃饭了。 林寒轩微微挑眉,怀疑地看着许岚秋,他诧异道,“我说,你一介女流之辈,为何如此关心这边的 案情,难道是你也跟这起命案有关吗?” 而这时候,江平川给许岚秋递了个眼神,他希望许岚秋别说她自己也是听水酒楼的老板之一,否则,也会被抓起来审问,到时候,就没人想办法救他出去了。 许岚秋自然是心领神会,知道江平川是为了她着想。随即,许岚秋便勾唇道,“林大人,我并非跟这起命案有关,只不过,这命案发生得太突然了,民女也不过是不忍心看到无辜的人背上罪名罢了。 此时,林寒轩看着许岚秋那张白皙细嫩的脸蛋,他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来,之前,他有幸目睹过孝贤太后的尊容,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倒是跟孝贤太后有几分相似。 不过林寒轩心想,孝贤太后早就死了,此人肯定不会是孝贤太后。 半晌,林寒轩才回过神来,笑眯眯道:“嘿嘿,你该不会是对江公子有意思吧?不过,你们尽管放心,即便江公子被我带到衙门,我也不会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我只是审问而已,你们不必太过紧张。” 江平川扬起嘴唇,对着许岚秋和江礼贤说道:“爹,许姑娘,你们都不必太过担心,我也 相信,林大人会还给我一个公道的,他应该不会是那种屈打成招的狗官。” 这无疑就是个林寒轩安上一个好官的名称,这样,林寒轩也不好做出什么伤害他的行为。 而林寒轩仔细想想,许岚秋方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个酒楼的命案,事发突然,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最近,皇帝才刚颁发了律法,若是官员们无所作为,漏掉任何命案的嫌疑人,很有可能会被罚款俸禄。 为了自己的俸禄,林寒轩便轻笑一声道:“本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凶手!这家酒楼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所以,都得通通带走,好挨个审问!来人,把酒楼的厨师还有店小二等人都给我抓起来!” 偏偏,厨师张铁勺听到许岚秋的那番话,心底憋了一肚子火,她有些恼羞成怒,就义正严词地喊道:“大人!大人!其实这位许姑娘也是我们听水酒楼的老板之一,她也有出钱创办这家酒楼,所以她也是有很大的嫌疑!” 林寒轩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难怪这位姑娘一直都替江公子辩解,我还以为她是对江公子有意思呢 !原来是另有原因啊!那就把她也抓了吧!” 因为厨师张铁勺的这句话,许岚秋百口难辩,也只能被抓起来了。 许岚秋被抓,好在她有留一手,方才她就已经让红雪和纤儿她们一定要去找赵玄璘,免得真的没人救他们。 许岚秋皱着眉头,她以前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身份尊贵!可如今却沦为了一个嫌疑犯。 几个人被带到了衙门,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许岚秋,这会儿,也开始忐忑起来,她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人收买林寒轩,万一真的连林韩轩也被收买,那么,他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人。许岚沁气喘吁吁道:“你们为何要抓江公子?江公子是个好人,他不可能会杀人的。” 许岚沁心急如焚的跑到江平川的身边,眼睛哭得红肿,就像是红眼睛的小白兔似的,楚楚可怜,她皱起眉头,道:“江公子,你那么好,不可能杀人的,对不对?” 江平川微微一笑,他看到这样替他担心焦急的许岚沁,心底竟有一种莫名的欢喜,他笑道:“是,我的确是无辜的,我是个好人,我 不会杀人的。我也相信老天爷会还给我一个公道的,公道自在人心!” 许岚沁猛地点头,她说道:“我会等你回来的,我也相信你!我会站在你这边!”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许岚秋忽然有些佩服许岚沁对待感情的方式,是那么地直率而热烈,许岚秋多么希望,她自己也能像许岚沁那样,可以敢爱敢恨,反观自己跟赵玄璘,只能在暗地里偷偷地见面,互诉心事。而像今日这种情况,赵玄璘也并未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了,别在这个地方上演什么感人的戏码,本官可不吃这套的!”林寒轩有些不耐烦,说完,林寒轩便转过头来,对那几个捕头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人押回去衙门。” 那几个衙门只好毕恭毕敬道:“是,大人!” 在牢房里,许岚秋双手被戴上了铁链,望着牢房的四周,这里有很多刑具,还有几个牢房的狱卒在看守着牢房。 许岚秋在等待被审问的时候,许珩闻讯而来,赶到牢里来看她。许珩花了些银子,便让狱卒们开了牢房的门,来见许岚秋。 许珩即便是见了许岚秋,也不忘打感情牌。 第七十三章 许珩探望许岚秋 许珩环顾四周,这间大牢的环境十分的恶劣。 不仅阴暗潮湿,还到处都有老鼠蟑螂,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恶臭味,他皱着眉头,用手捂住鼻子,走到许岚秋的面前。 此时,许珩一脸沉重道:“六丫头,你怎么会跟听水酒楼扯上关系。你看,如今听水酒楼出了这桩命案。我可没法儿救你,我前几日,还跟一个商人买进了一批翡翠,压根没银子可以救你出来……” 许岚秋心底感到好笑,许珩看样子根本不想救她,却还要装出一幅虚情假意的样子。既然如此,她也得配合对方才是。 旋即,许岚秋红着眼眶,哽咽道,“父亲,我知道现在府上的经济状况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秋儿才会将母亲留给我的所有首饰和银两都拿去投资给了听水酒楼,就想着有一日听水酒楼却出如此大的命案。秋儿自己惹下的祸端,秋儿会一人承担。父亲救不救秋儿,秋儿都不会埋怨父亲。” 听到这番话,许珩潸然泪下,他抹着泪水,又道:“你母亲死得早,就留下你,先前,父亲以为你被某个人附身了,若是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可得原谅为父!” 许岚秋自然小的晓得许珩所说的‘某个人’指的就是许玥。许岚秋却依然泪眼模糊道,“父亲,您放心,秋儿并未往心里去,因为秋儿知道,您肯定是一时鬼迷心窍。那段时间您得了癫疯之症,时好时坏的……如今,秋儿若是出了事,您可一定要保重。” 许珩重重地点头,他又道:“在这几个兄弟姐妹里,你祖母最疼爱的人便是你。为父现在还不敢把你被关押的事情告诉你祖母,就是怕你祖母会伤心过度。” 许岚秋皱眉道,“好,此事就有劳父亲了,绝不能让祖母知道此事!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许珩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沉声道:“那你在牢里也要保重,为父也不会坐以待毙,为父会去求人,实在不行,就去找景王,他不是一直都想娶你来着……” 听到‘景王’二字,许岚秋顿时汗颜,她搞不懂许珩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怎么还老惦记着景王那个老色鬼。 许岚秋抿了抿嘴唇,道:“不,女儿宁愿死,你也不要去求那个景王!” 许珩猛地一僵,他知道,许岚秋似乎很排斥那个景王 ,可他现在宁国公府摇摇欲坠,正是需要找靠山的时候,他只好说道:“可你也看到了裕亲王有了王妃,那个王妃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你若是日后要进了裕亲王府,定会遭罪!”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秋儿谁也不嫁,只想留在宁国公府。”她知道,许珩根本不想让她嫁给赵玄璘,许珩仍是想抱景王的大腿,平日里,景王还不忘给许珩施舍些小恩小惠的,许珩自然是站在景王那边。 而许珩见说不动许岚秋,只好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去求景王,那为父只好再另寻他法。我先走了,你保重!” 说罢,许珩转身离开,许岚秋望着许珩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可不指望许珩能够救她。正在这时候,赵玄璘出现了,他身穿一袭白衣,眉清目明,他急切地让狱卒开了牢门,进到大牢里,来见许岚秋。 赵玄璘剑眉微蹙道,“听水酒楼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命案?” 当许岚秋见到赵玄璘的这一刻,她很想扑进赵玄璘的怀里,寻求一些慰藉,可惜,还有其他犯人在旁边,她也只好可以地跟赵玄璘保持距离。 许岚秋皱眉 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徐广田一家三口到我们听水酒楼吃饭,有人偷偷地在一道清蒸鲫鱼里面放了红花散的毒药!毒死了他们三人!” 赵玄璘情不自禁地握紧许岚秋的手,他脸色沉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至于那个林寒轩,我也会让他秉公办案的,绝不会让他错判了你们的案子!” 许岚秋眸光幽深,她嘴角嗫动道:“我怀疑,是风月酒楼的老板娘高梅红干的好事。我听江公子说,高梅红一直嫉妒我们听水酒楼,前两天,为了和我们抢客人,还故意仿照我们听水酒楼的招牌菜,只可惜,客人们并不买账,还有,他们的价格也比我们酒楼来得高,生意却比我们来得惨淡,所以,种种迹象都表明,很有可能是跟高梅红有关……” 赵玄璘握紧许岚秋的手,安慰她道:“我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若是你们并未杀人,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许岚秋微微点头,道:“我相信你的实力,只是,此事来得太蹊跷了,我怀疑这个案件背后有更大的阴谋,或许,高梅红也只是颗棋 子而已。” 许岚秋的直觉告诉她,高梅红哪怕再怎么怨恨他们听水酒楼,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杀人的后果,可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赵玄璘的目光如炬,他认真道,“嗯,你所考虑的也不无道理,我会再调查的。至于林县令那边,我也会监督到底,哪怕有人要贿赂林县令,我也不会让对方得逞。” 许岚秋缄默不言,她知道,赵玄璘只要开口,便一定会尽力做到,定不会让她失望。有了赵玄璘的支持,她也安心了许多。只因她明白,若是靠许珩是靠不住的,赵玄璘才是她所能信任的人。 到了下午,县令林寒轩才来审讯他们。只可惜,赵玄璘还有其他政务要跟小皇帝商量,并未在一旁听审。 许岚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十分忐忑,这还是她头一回碰到命案,事关重大,她只希望真相能大白,她和江平川都能得到沉冤得雪。 在公堂上。经过审讯,张铁勺才回忆起来,昨日,他在厨房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跑去上茅房,有走开一段时间,可他竟看到风月酒楼的老板娘鬼鬼祟祟地跑到他们的厨房。 第五百七十四章 审问高梅红 林寒轩大吃一惊,他说道:“你是说,风月酒楼的高梅红去过你们的厨房?”林寒轩细细想来,他又道:“风月酒楼肯定是你们的竞争对手,她跑到你们厨房,铁定没有什么好事。” 张铁勺陷入回忆中,他说道:“她慌慌张张的,以为我没看到她,其实我早就看到高梅红了,只是我这个人不太爱跟人打招呼而已。” 许岚秋站出来,对林寒轩说道:“大人,我们都是听水酒楼的一份子,又跟遇害的徐广田一家三口并无恩怨,那么,本案很简单,肯定就是那风月酒楼的高梅红下的毒手,您不如传高梅红过来,当庭审讯!” 林寒轩沉吟片刻,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官还是传那高梅红来审问一番。” 江平川急切道:“大人,京都里,就属我们听水酒楼的生意能跟风月酒楼的生意一决高下了。如今,我们听水酒楼出了命案,日后肯定没多少人愿意去我们酒楼吃饭,怕会染上一身晦气。如此一来,获益最大的人,自然就是风月酒楼了!” 许岚秋皱起眉头,她还在想,不知道红雪有没有将听水酒楼闹出人命一事顺利地转告给赵玄璘。赵玄璘迟迟未出现,也让许岚秋感 到心神不宁。 许岚秋暗自松一口气,至少这个林寒轩还不是什么贪官,并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 没过多久,高梅红便被捕快给带到衙门里。许岚秋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高梅红,她也曾经去过风月酒楼吃过几顿饭,时常是被赵玄璘请客,或者是偶尔光顾一下。 高梅红看起来保养得不错,她长得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虽是半老徐娘却仍是风韵犹存,身材前凸后翘,浓妆艳抹,身穿一袭薄薄的紫色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青楼的老鸨。 高梅红一见到林县令就扯着嗓子喊道:“大人,冤枉啊!我可是良民,我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我们酒楼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呢!” 高梅红说得很是委屈,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啊!这听水酒楼的人,向来跟我们作对,他们喜欢仿照我们的菜品,还时常找我们的麻烦,这回,他们酒楼里死了人,就想让我来顶罪!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好似蒙上了天大的委屈。 林寒轩见高梅红哭得这么凄惨,他只好安慰她道:“好了,别哭了,本官只是传你过来审讯,你 何必哭得那么凶。那本官问你,昨日,有听水酒楼的厨子见到你鬼鬼祟祟地进到他们的厨房,可有此事?” 闻言,高梅红只好停止了哭声,她想着,既然有人见到她进入到厨房了,那么她即便说没有进去,也是枉然的,倒不如说有。 随即,高梅红开口认真回道:“我确实有进到他们的厨房,可我是想去找他们的厨师,我见他们炒出来的饭菜实在是香,我就想把他们的厨子给挖过来我们风月酒楼,我是个爱惜人才的人,无论花多少价格,我都愿意。” 许岚秋的双眸一凝,心头有些无奈,她心道,这高梅红肯定在撒谎,否则,为何高梅红一去,听水酒楼就刚好出事了呢?事情来得太巧了! 许岚秋便抬头看向高梅红,她反问道:“高老板,你既然要请我们酒楼的厨子去到你们风月酒楼,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挑在昨日,昨夜怎么又刚巧出现了命案了呢?你说是不是太巧合了呢?” 许岚秋连连发问,高梅红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却强词夺理道:“哼!我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我若是知道会发生命案,我就不去了。省的我招惹麻烦不说 ,还惹得一身骚!真是晦气!” 江平川一直跪在地上,他双脚发麻,这会儿听到高梅红这些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指着高梅红的鼻子,叫喊道:“你!你个老妖婆!肯定是你干的好事,你嫉妒我们听水酒楼,所以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栽赃陷害我们!” 高梅红本就心虚,只因为,在三天前,那裕亲王妃,拿着一瓶红花散,到风月酒楼去找她。裕亲王妃还说服了她,让她往听水酒楼的饭菜里下毒。高梅红就往清蒸鲫鱼的那盘菜里下了毒。那倒霉的一家三口,就是被那瓶红花散给毒死的。 杀人定要偿命,为了掩盖自己丑陋的罪行,高梅红只好死扛到底,只要打死不承认,她也就可以浑水摸鱼过去。 高梅红哭着喊道:“江公子,你别以为你们藏剑山庄富可敌国,就可以往我身上泼脏水,我高梅红没做过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你们可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句句说的都是实话,若非你下的毒,我们酒楼怎么会出现命案?”江平川情绪激动,回怼了她几句。 一时间,公堂变得吵闹起来。 心烦气躁的林寒轩,急忙拿起惊堂木,猛地拍了一下,他 大声喊道:“肃静,肃静!公堂不是让你们来骂街的,凡事讲究一个证据。来人,快去高梅红的家里搜查一番,看有没有毒药啊之类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是凶手!” 许岚秋眉头紧锁道,“县令大人,若是此案真的跟高梅红有关,换成我是凶手,早就把犯罪证据给丢了,又怎么会留下证据让自己深陷泥潭呢?” 林寒轩心烦不已,他皱眉道:“不管怎么样,都得去搜一搜,包括你,许姑娘,你也是有嫌疑的!本官绝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许岚秋感到很头疼,这个县令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她可记得赵玄璘还跟她说过,会让县令秉公办案,可如今看来,这个县令依然是那么的迂腐,不怎么懂得办案呢。 高梅红止住了哭声,她对林寒轩竖起大拇指,破涕为笑,夸赞道:“大人果然英明,民女佩服啊!对,一定得搜,连同许姑娘的闺房,也要搜个一清二楚才是!” 林寒轩却一本正经道,“嗯,此案本官自有定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许岚秋只好一言不发,她甚至怀疑,林寒轩是跟高梅红有奸情,否则也不至于会一直对高梅红袒护着。 第五百七十五章 秋儿……你还好吗? 林寒轩又派人到高梅红的家里还有风月酒楼去搜查一番,可依然是一无所获。正当审讯快结束的时候,许岚沁提着一个食盒出现了。许岚秋料想,这个许岚沁肯定是给江平川送食物来的。果然不出所料,许岚沁对着江平川大声喊道:“江公子,我给你准备好吃的糕点,送给你吃!” 江平川表面上还是很淡定自若,可内心却是十分高兴。他走到许岚沁的面前,收下许岚沁手上的食盒。他礼貌地笑着说道:“多谢岚沁姑娘了!” 许岚沁红了眼眶,哽咽道:“江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我相信你绝对没有犯法,你一定会被放出来的!” 江平川抬起带着铁链的左手,摸了摸许岚沁的脸颊,这丫头,倒是很关心他,他笑着道:“好,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出狱的。” 他一直以为许岚沁是贪图他们藏剑山庄的财产,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许岚沁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没过多久,许岚秋还有高梅红等人都被押到牢房里关着。 夜渐深,一轮明月跃上树枝,月华似水倾泻…… 许岚秋坐在大牢里,单薄的衣裳让她觉得特别的冷,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缩在了角落里。又累又困的她,终于闭上了双眸。她虽然命途多舛,可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头,许岚秋这回算是尝尽了人间百态。 即便如此,许岚秋也毫不后悔,她想学男儿学做生意,总是要面临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也是他们的听水酒楼生意太火爆,才会惹来他人的眼红嫉妒…… 许岚秋想起那三口之家,那徐广田的孩子才六岁,也被残忍的毒死了。许岚秋心有不忍,只希望他们三人在黄泉路上能够走好,也希望他们能泉下有知,帮忙找到真凶。 “秋儿……你还好吗?” 忽然,许岚秋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她。她睁开眼帘,只见是一袭白衣的赵玄璘出现在她的面前,赵玄璘的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他的脸上满是心疼,道:“秋儿,我来看你了,顺便带了你爱吃的东西。” 许岚秋眼眶有些泛红,安氏早就死了,而许珩又对她漠不关心,只有赵玄璘肯来看她。她又道:“玄璘,谢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还能陪在我的身边。” 赵玄璘摸了摸她白嫩光滑的脸颊,轻声安慰道:“看到你深陷牢笼中,看了真叫我心疼……” 许岚秋微微一笑,“可有 你在身边,我便足矣。不过,依你看,这桩命案到底谁是幕后的主谋?”她知道赵玄璘一向足智多谋,或许,他会看得透彻些,也能察觉到不同的线索。 赵玄璘沉吟片刻,才回道:“唔,我认为,这起案子多半是跟高梅红有关,虽说她极力要摆脱嫌疑,可是,根据张铁勺的口供来看,高梅红昨夜出现在听水酒楼,她出现得太蹊跷了,很难不往她身上怀疑。至于她幕后的主谋,我想,她赵玄璘浓眉微蹙道:“我会让侍墨还有武大他们再去风月酒楼里暗自调查。看看高梅红最近还见过什么人,从她所接触的人,再来寻找线索,我相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高梅红的嘴里敲不出什么东西出来,那就只好从她周围的人下手了!” 许岚秋微微颔首,她就知道,赵玄璘一定会想办法帮助她的。 许岚秋秀眉紧锁道:“好,那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我!这回的命案,对我们听水酒楼来说,是个大的难关!” 赵玄璘走后,许岚秋又变得安静下来了,而她拿出了赵玄璘所送来的食盒,打开来看,她看到了食盒里面放着的是她爱吃的玫瑰酥饼,还有她 喜欢的牛肉面,那牛肉面香味四溢,一下子飘到了其他的牢房里。 江平川的牢房和许岚秋之间的牢房隔了两间,而他喊道:“岚秋姑娘,你可真是好福气呢!裕亲王亲自来看你!还给你送好吃的!” 许岚秋的神色一怔,她笑了笑,也大声喊道:“江公子!我可记得刚刚在审讯的时候,我看到我的五姐姐提了食盒,送到你手中。像我五姐姐这种患难见真情的姑娘,已经实属少见了……” 江平川本想取笑许岚秋一番,却反过来被许岚秋给说笑一番,他也不得不佩服起许岚秋的伶牙俐齿了。 这时候,坐在许岚秋隔壁牢房里的高梅红却冷哼一声,道:“哼,若不是你们往老娘身上泼脏水,我也不至于被关在这种阴冷的地方里,活受罪。” 许岚秋懒懒抬眉,冷冷地看向高梅红,她勾唇道:“高梅红,这话应该是我们对你说才是,若非是你,我们也不必在此受苦。不过……你难道就不怕半夜有鬼来找上你吗?他们尸骨未寒……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阵冷风呼呼吹过,高梅红倒吸一口凉气,脊背顿时发凉,她颤巍巍道:“你……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什么 事情都没干,我何必要害怕呢?” 许岚秋冷笑道:“呵呵,没做亏心事就好。若是做了,我想,你可能会吃不好,睡不好……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安宁了!” 高梅红额头有冷汗冒了出来,她脸色煞白,慌忙用袖子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吱吱吱! 一只又黑又大的老鼠,从牢里的墙壁窜了过去,犹如一阵风似的,把高梅红吓得不轻,她抱住脑袋,忙蹲下来,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是她害的你们啊!” 许岚秋见到高梅红那个反应,又喊道:“喂!高梅红,你所说的‘她’到底是何人?是何人害了徐广田一家人?你快告诉我!” 高梅红缓过神来,她抱住自己的双臂,才哆哆嗦嗦回道:“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岚秋无奈地摇头,她知道高梅红断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凶手,可见,那个幕后的主谋,肯定是位高权重,实力不容小觑!胆敢在京都这个天子脚下犯罪,那证明,那个人是真的有权有势。 许岚秋只恨,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可不能运用自己当年做太后的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能被冤枉,被关在地牢里。 第五百七十六章 高梅红死于狱中 夜渐深,许岚秋感觉有些困了,她便躺在了牢里的地上,沉沉地入睡。她实在是太困了,这一夜,她睡得特别的香。 翌日,许岚秋缓缓地睁开眼,那牢里的天窗,照进来一缕微弱的阳光。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身处于自己熟悉的闺房里,而是被关到了牢房里。忽然,耳朵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听见有狱卒走了过来,狱卒的手上提着是一个木桶,木桶里放了满满的白馒头,那种馒头又硬又难吃。 狱卒把馒头丢进每个牢房里,这时候,狱卒的目光定在了高梅红的牢房里,他惊讶地看到地上躺着高梅红的尸体,高梅红眼睛流了黑色的血水,还有嘴巴也鼻子也都流了可怕的血水! “啊,死人了!死人了!高梅红死了!”那个狱卒惊呼道。 许岚秋听见声音,忙将目光落在了隔壁的牢房里,她这才发现,牢房里的高梅红的尸体早已僵直,那眼睛瞪得老大,眼角还流血了! 这肯定是被人给毒死的! 许岚秋感到十分震惊,她可记得昨夜,明明高梅红还跟她吵架来着,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只隔了一个晚 上,高梅红就死了呢?这也是许岚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江平川听到动静,他也颇为好奇地问:“岚秋姑娘,那个高梅红真的死了吗?” 许岚秋惊魂未定,她甚至都不敢往尸体上多看一眼,只因为高梅红的死相太过惨烈难看。她怕看多了自己晚上也会做噩梦。她只好对江平川喊道:“是啊,高梅红死了,还死得特别惊悚,她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都流血了,还是流出黑色的血,应该是中了剧毒。” 江平川皱眉紧皱,道:“哎,看来是有人提早下手了!” 许岚秋有些发怵,这个人胆子够肥的,竟然敢在牢里杀人,可见凶手已经不把王法放在眼底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这个案子,看来是要无果而终了。许岚秋心事重重,这时候,县令大人林寒轩闻讯赶来,他面色忧愁,走到了高梅红的牢房前面,他捂住鼻子,一脸嫌弃道:“来人,拿张草席来,先把她给裹起来,再让仵作来验尸!” “是,大人!”狱卒领了命,便匆匆地离开了。 许岚秋看到林寒轩,她便走到了牢门前面,抓住了那铁门,喊道: “大人,高梅红在狱中离奇死亡,您该好好调查才是!” 林寒轩看向了面容有些憔悴的许岚秋,他沉声道:“岚秋姑娘,经过调查,本官得知,你与本案无关,你和江公子都是无辜的,所以,你们都会被放出去。你尽管放心吧!” 林寒轩的这番话,却不是许岚秋所想要听到的,她皱起眉头,道:“可是大人,高梅红死得太奇怪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操作,您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吗?还有那死去的一家三口……” 闻言,林寒轩惊讶地看了一眼许岚秋,他之所以放人,不只是因为他知道许岚秋跟本案无关,更主要的是,皇帝已经知道此事,皇上自有定夺,而皇上最想看到的,就是许岚秋平安无恙。 林寒轩想着,这个许岚秋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皇帝和裕亲王都为她而操烦担忧。 想到此处,林寒轩便又说道:“好了,这些事情自会交给大理寺去调查,本官也只是点到为止而已。况且,昨晚你们都被铁链锁着,肯定不是你们杀了高梅红。你们可以无罪释放,至于杀死一家三口的真凶,那就交给大理寺来调查好 了,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许岚秋从林寒轩的三言两语中,她算是听出来,林寒轩的能力有限,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根本不能做主。不过,既然是要让大理寺来处理此案,那就证明,这件事小皇帝也是知道的。 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还来不及多想的许岚秋,一下子被人从牢里放了出来。被放出来的不只是她一人,还有江平川还有张铁勺,以及听水酒楼的一些伙计。 从衙门出来后,许岚秋抬起头来,她看向了头顶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暖阳挂在天际。当许岚秋呼吸到新鲜空气后,许岚秋才感觉到自由的滋味有多么好。 她白皙的双手,都被铁链锁得有些疼了,手腕上还出现了红色的痕迹。 愁绪万千的许岚秋不由得感叹道:“哎,看来,我们的听水酒楼是办不下去了!”她当然知道,许多达官贵人最忌讳的便是死了人,那种地方会被人视为不祥之地,很是晦气。 许岚秋又看向江平川,她问道:“那咱们的听水酒楼是不是就关门大吉了呢?” 江平川笑道:“非也,非也,我爹已经联系好了,要将 那家听水酒楼的铺子卖给棺材铺的老板,那棺材铺的老板早就想换一间更大的地方了。刚好我们的听水酒楼派上了用场。” 许岚秋不由得佩服起江礼贤了,江礼贤能拥有万贯家财,肯定是跟他那精明的头脑离不开的,有的人,一碰到儿子入狱就急得团团转,可江礼贤倒是能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还能把那个听水酒楼给盘出去。 许岚秋惊叹道,“江公子,你爹果然是厉害角色,居然可以在短期内,替我们想好酒楼的去路。还能重新卖出去,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江平川微微一笑,道:“唔,过奖过奖。我爹确实是很有智慧。不仅如此,我爹也很赏识你,相比于你的三姐姐,他更想让你嫁入我们藏剑山庄。” 许岚秋却眉头一皱,道:“可我对你只有朋友之情……我五姐姐可是对你一片痴情,你可不能辜负她了!” 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会选择聪慧机灵的许岚秋,没人会愿意选择许岚沁。江平川心知肚明,许岚秋早已是心有所属了,他也有自知之明。江平川又嘴角上扬道:“好了,我在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介意啊。” 第五百七十七章 跨火盆去晦气 许岚秋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又说道:“不过,既然幕后的主谋打算陷害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给毒死呢?还得这么大费周章,毒死徐广田一家三口,又毒死了高梅红?” 这正是许岚秋所困惑的地方,那个幕后黑手,居然会对他们心慈手软?那个主谋莫非是个傻子? 江平川沉思片刻,他笑了笑,说:“岚秋姑娘,你没没混过江湖,不懂那些恩怨情仇。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对一个人太过怨恨,为了报复,他们不一定是一剑刺死那个人,而是想慢慢地折磨,一刀刀地刺入敌人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嘿嘿,这才是够解恨的方式!” 听到江平川这番话,许岚秋倒吸一口凉气,她心中暗道,这是要有多大的怨恨,才会产生这么大的怨念。 许岚秋仔细想来,她所结的仇家,最有可能的就是萨雅公主了。萨雅公主一向喜欢针对她,甚至之前的白马寺行刺一事也跟萨雅公主有莫大的关联。许岚秋倒是想跟萨雅公主好好地算这笔账。可两人的身份差距悬殊,自己手头上又没有证据,若是贸然跑去裕亲王府,只会让 萨雅公主羞辱一番。 “岚秋姑娘,我该回去了,我爹肯定担心我了,你也该回你的宁国公府了。”江平川沉声道。听水酒楼出了这档子事儿,江礼贤没少为他奔波操心。他本想靠着听水酒楼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如今却反倒落得这步田地,还得让他老爹替他擦屁股。 许岚秋又忍不住问道:“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还会再做其他生意吗?” 江平川无奈地笑了笑,他说道:“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生意,不过我那间字画店还开着呢。对了,等到听水酒楼的店铺卖掉后,我再合计合计,要打算另外再做什么生意,到时候,你可要继续跟我合作……”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那肯定的,我还是相信你的才干!到时候再跟你继续合作。” 如今许岚秋算是尝到了做生意的酸甜苦辣,生意好的时候,整个人都跟飞上天一样,浑身舒服,飘飘欲仙,生意不好的时候,就愁眉苦脸,犹如打了败仗的丧家之犬。 江平川又道:“好了,后会有期。”江平川跟许岚秋挥手道别。 没过多久,许岚秋便回到宁国公府。 清平园里,纤 儿早就准备好火盆,她笑着说道:“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快点,跨过火盆,去去晦气!” 许岚秋忍俊不禁,人要倒霉,也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情,晦气要来,赶都赶不走的。许岚秋虽是这么想,可她还是没有让纤儿失望,她照着纤儿的话,跨过那个火盆。 纤儿站在一旁又提醒她道:“对了,这两日你都在牢里,我本想跟红雪去探望您的,可武大说,裕亲王有去探望您了,让我不必去……” 许岚秋还没说话,纤儿又急忙往下说:“哦,对了,还有老太君那边,您也该去请个安了,要不然老太君老是惦记着您。” 许岚秋觉得好笑,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想着,柳氏应该是习惯把她当丫鬟使唤了,不在身边,当然会有些不习惯。 “嗯,我过会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许岚秋淡淡道。 红雪走向了许岚秋,前者便神色微凝,对后者道:“姑娘,最近老爷的情绪不怎么好呢,听说,是他最近买来一批翡翠的货,可他竟然被人给骗了,里面全是假货!老爷打算,再找人想个法子,把那批假货给倒腾出去。” “哦?竟有此事,真是可惜了!肯定会损失不少银子……”许岚秋嘴上虽是为此惋惜不已,可心里却暗自感到痛快。她早就料到许珩不懂得判定什么是假货,果然如她所料,许珩踏进陷阱里,无法脱身了。 那批假翡翠,也够他头疼好一阵子的了。 纤儿又摇头道,“哎,可我们宁国公府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大夫人也让我们要勤俭节约,可每日府上开销那么大,一直入不敷出的。” 这会儿,许岚秋听见有人走进来,许岚沁得知许岚秋和江平川都被释放出来,便忍不住跑来看她了。 许岚沁心急地问:“六妹妹,你们真的被放出来了?那江公子呢?江公子是不是也安然无恙的被放出来?” 许岚秋挑眉,好笑地望着她:“你既然这么关心江公子,那为何不直接跑去找江公子呢?”许岚沁素来最关心江平川的,这回怎么反常了,竟然矜持起来了。 彼时,许岚沁义愤填膺道:“你不知道,现在父亲下了命令,我们不能随意出门,因为你偷偷在跟江公子经营听水酒楼,又惹出人命官司。父亲竟下了命令,不允许我们随意 出门。” 许岚秋微微一怔,这许珩肯定是被假翡翠的事情而心烦,而她又刚好惹下听水酒楼这一祸端,许珩无处发火,就推行了禁令。 许岚秋还想多看看京都里的店铺,了解一下各行业的行情,现在可好,竟被禁足了。这可如何是好? 许岚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她皱起眉头继续说道:“你这几日也小心点。京都里有不少关于你的流言蜚语,说你跟江公子暧昧不明,对你的名声产生不良影响……我都担心,父亲会不会想把你嫁给江公子了……” 许岚秋将目光落在许岚沁的脸上,她知道许岚沁肯定会多想,她便勾唇道:“你且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抢江公子,若是父亲真的有这一打算,我定会拒绝。” 听到这句话,许岚沁才稍微放心,她说道:“那便好,我也信得过你,只因我知道你的一颗心都在裕亲王身上。” 许岚秋双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她跟赵玄璘两人的事情,许岚沁是最为清楚不过了,想必,许岚沁也不会把她视作情敌。 许岚秋缓了缓神,又道:“对了,那祖母那边,近来可好?她可有曾问起过我?” 第五百七十八章 许珩被骗 许岚沁抬眉,回道:“有,她最是疼爱你,她自然是关心你的,不过父亲说绝不能透露出你被关在大牢里的事情,所以,府上的人都瞒着她,只说你是染上风寒了,不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听到这儿,许岚秋便起身道:“不如,五姐姐随我一块去慈安堂吧。人多也热闹些。” 一眼识破许岚秋的心思的许岚沁,便勾唇道:“六妹妹怕是要让我去替你圆谎了吧。” 许岚秋面露微笑,道:“是啊,有你在,也好跟我一唱一合的,瞒天过海。也让祖母安心些。” 没过多久,许岚秋和许岚沁二人一同来到慈安堂,进了屋后。许岚秋和许岚沁同时给柳氏福了福礼,给柳氏请了个安。 柳氏见到许岚秋不免惊喜起来,她向着许岚秋招手道:“六丫头,快过来祖母这儿,让祖母瞧瞧……” 许岚沁心道,自己也是柳氏的孙女,可柳氏却当她是空气,对她视而不见,眼底也只有许岚秋一人。 彼时,许岚秋走到柳氏的身后,一边给柳氏按摩一边说道:“秋儿这两日生了病,便不敢来慈安堂,生怕把病传给祖母。这不,今儿个秋儿身体好些了, 便来给祖母请安了。” 柳氏笑得合不拢嘴,她笑道:“还是秋儿最懂事,最乖巧了!深得祖母的心……” 许岚沁嘟起嘴来,不满道:“祖母,我也天天来给您请安,为何不见您夸我呢?” 柳氏挑眉看向许岚沁,又说道:“你来是来了,你可曾给我按捏过肩膀?可曾奉茶给我喝?秋儿就不同了。她是花了心思的,对我知冷知热的。” 许岚秋听见柳氏这么夸她,她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笑盈盈道:“祖母真是把秋儿夸上天了,其实,是祖母对秋儿太过疼爱,所以,秋儿自然而然地也对祖母多些关心。祖母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跟秋儿说,秋儿能办到便会去办。” 柳氏慈爱地下笑了,她拉着许岚秋的手,笑道:“祖母没别的要求,祖母只盼着你能早日找到好人家。” 许岚秋心道,柳氏是想让她早点给宁国公府找个靠山吧,竟然这么着急她的婚事。这会儿,许珩黑沉着一张脸,走进慈安堂。许岚秋和许岚沁都急忙给许珩请安。 许珩抬起眼来,目光森冷地看向许岚秋,他对许岚秋是越来越痛恨了,他指着许岚秋的鼻子道:“六丫 头,你出的好主意,让我去倒卖翡翠,依我看,你是故意而为之的吧?你想让宁国公府毁于一旦,对不对?” 许珩一直盯着许岚秋看,好像要把她的脸给看穿似的。许珩一度怀疑,许岚秋就是那死掉的孝贤太后,否则,也不会三番两次地给他添堵,之前群英宴,也是因为许岚秋的好主意,才使得皇帝对他们宁国公府怀有偏见。 尽管许岚沁已经跟许岚秋提起过这件事,可许岚秋依然当做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她猛地摇头,一脸茫然道:“父亲,您在说什么?难道您买卖的翡翠,碰到什么难题了吗?” “哼,你怕是明知故问吧?如今翡翠虽然在京都卖得紧俏,可也不少黑心商人,卖的是假翡翠,所以,你应该是想让我上当!去花冤枉钱买一堆假翡翠!好让我亏损一大笔钱!现在货卖不出去了,那些假翡翠就变成一堆废品了! 一旁的柳氏听得目瞪口呆,而许岚沁也感到无比惊讶,许珩居然会说许岚秋是故意的,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许岚沁一向最爱看戏,她便一言不发地看着,想看看许岚秋是如何解释的。 闻言,许岚秋故作 委屈,她红着眼眶道,“父亲,您冤枉我了,我是宁国公府的人,宁国公府的生死存亡,跟我息息相关,我怎么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难道我是想把自己也推上绝路吗?” 许珩怒气涌了上来,他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许岚秋看,质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难道不是故意要害我的吗?你就是个天生的扫把星!” 他在许岚秋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许玥的影子! 而此时,许岚秋摸了摸眼角的泪痕,她又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父亲您所买到的货,哪怕有假货,那也是被别人骗了,又不是我指使的。” 话音刚落,许珩仔细一想,许岚秋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那卖翡翠的人,还是万花楼的老板娘李三娘替他联系好的,若是那批货是假的,那么李三娘也摆脱不了干系。他也确实应该去找那个李三娘算账才对。 见到许珩的脸色有些迟疑,许岚秋又趁机追问道:“父亲,我想问您,卖给您假货的人,到底是何人?那个人你还找得回来吗?若是找得回来,您该让他给您赔偿……把给他的银子给讨要回来才是!” “哎 !”许珩无奈地叹一口气,他道:“可惜,那个人收了银票后,就逃跑了,怕是追不回来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么快就把银票给他,我也该找个懂翡翠的行业人士来把把关,才不至于被骗走那笔钱财!” 柳氏听到此处,终是憋不住了,她问道:“你说什么?你之前买翡翠的钱,都被人给骗走了吗?买了一批假翡翠?” 许珩重重地点头,只好如实相告,“是啊,孩儿念着宁国公府每日的入不敷出,就想要快点挣到一笔大钱,可……谁能料想,竟会被人给骗走钱财!” 许珩买翡翠的钱,也是之前放印子钱所得到的钱,如今却付之东流,全部打水漂了。 “造孽啊!我们许家究竟是做错了什么?竟遭到如此的报应?!柳氏情绪激动,她痛心疾首,用右手捶着自己的胸口。 许岚秋连忙安慰她道:“祖母,您别难受了,这些不是报应,我们还有一线希望,若是能寻到那个卖假翡翠的人的下落,那么就可以把钱给讨要回来!” 柳氏红着眼道:“把钱给追回来,那谈何容易?那些人,肯定是提早串通好了的,如今到哪里去找回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 放下仇恨谈何容易? 许珩长叹一口气道:“唉!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分辨那些假翡翠就好了,不过,事情已然发生,如今多说无益,也只能这样了……” 而许岚秋连忙安慰许珩,道:“父亲,您若想要挣钱,可得擦亮眼睛,这回权当是买个教训了!” “不行!”许珩浓眉紧皱,他扬唇道:“既然别人可以卖假翡翠给我,那我也可以再转手卖给别人!我就不信,没有人跟我一样上当受骗!” 他这也是无奈之举,本想老老实实地做笔生意,如今倒好,反倒是被人给摆了一道,如今要想把本钱给挣回来,唯有再卖给别人了!黑吃黑也不过是生意场上常见之事罢了。许珩倒不会为此而担忧。 许岚秋秀眉微蹙,道:“呃,父亲,您这样做,岂不是坑害别人去?若是有人买了您的假翡翠,那岂不是亏大了?”她觉得这一举动,并非良策。若是坑害了别人,那可是昧着良心在挣黑心钱呢。 “哼!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今还有什么好办法?”许珩极为不满,他还对许岚秋有很深的怨念。 若非是许岚秋告诉他要卖翡翠,他也不至于会惹来一身骚。 这时候,许岚沁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嘿嘿,要我说,父亲,您干脆把翡翠当做装饰品摆在家里,而家里的那些值钱的古董通通卖掉,这样就可以不做亏心事,又可以把翡翠当做是家里的摆件了!” 柳氏亦是出了个主意:“过两日,便是王大人的生辰了,我们不如把翡翠送过去,横竖,王大人也不识货,他应该不至于发现。” 闻言,许珩只觉得荒谬,他没好气道:“唉哎啊,你们一个个给我出的是什么鬼主意,算了我还是自己想法子把假翡翠卖掉得了……” 许珩说完,他便拂袖而去。许岚秋望着许珩的背影,她不禁感叹,这许珩真的不是做生意的主儿,她相信,很快就能把许家给败得一塌糊涂。 夜色降临,夜华如水,朦胧的月光笼罩在清平园这处偏僻的园子里。 许岚秋已是许久未喝酒,她酒瘾又犯了,便提着一坛子酒,爬上了自家屋顶。都说高处不胜寒,可许岚秋在屋顶上,却觉得十分洒脱自在。风从她的鬓边吹过,而许岚秋喜欢迎着风的感觉,让她暂时卸下许多的疲乏,什么都暂时不用去想,只需要做自己就 好。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到许岚秋的身边,许岚秋挑起眼,刚好对上赵玄璘那深邃的眼瞳。 赵玄璘坐在她身边,他们之间太过熟悉了,压根不必过多的客套和寒暄。一个眼神就足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赵玄璘沉声道:“你知道,是谁救你出来的吗?”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方,那里万家灯火,繁荣热闹,正是京都的长安街。 而许岚秋微微一笑,淡然道:“我知道,是小皇帝吧。”只有他们二人在的时候,许岚秋就会称呼那人为小皇帝。 赵玄璘点了点头,如实相告:“那日,得知你被关进大牢后,我便心急如焚,皇上找我议事时,我有些心神不宁。他一眼看出肯定是与你有关之事,才会让我如此分心。待我说出一切后,皇上便有做出了决定,让人放你出狱。” 许岚秋心头大震,救他们的人,竟然会是小皇帝,小皇帝到底是看在赵玄璘的份上,还是因为小皇帝觉得他们是无辜的,才出手的呢? “额,那……难道高梅红也是他授意杀的吗?”许岚秋不解道。 赵玄璘轻轻摇头,回道:“高梅红是被人杀死 的,应该是幕后的真凶让人干的。不过,皇上居然会对你的事情十分上心,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许岚秋勾起好奇心,便接着问道:“那你说,到底是何人动手杀了去听水酒楼吃饭的一家三口呢?”她盯着赵玄璘,那眼神像是要把赵玄璘给看穿了似的。 赵玄璘沉吟片刻,才说道:“我想,很有可能是萨雅公主所为,她一向记恨于你,她见不得你好过,就想法子把你关进牢里,若是碰到个奸臣,你就很有可能被草草结案,被安上个杀人犯的罪名。” 许岚秋自嘲的笑了笑,道:“看来,她对我的仇恨够深的,竟能想出这么缜密的谋略。虽然没有证据,可我也猜到,十有八九是她所为。最近许珩为了买卖翡翠一事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去设计陷害我,至于柳氏那就更不可能了,她的心也已经老了,无心再斗。所以,只能是萨雅公主了。” 话音刚落,许岚秋举起酒坛子,大饮一口,她感到好笑,裕亲王妃之位,萨雅公主已经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还不放过她。 “秋儿,你会记恨她吧?”赵玄璘望着她,握紧 了她的手,又安慰道:“她做了那么多对你不利之事,你会把这笔仇恨都记在心里吗?” 许岚秋勾唇,淡淡道:“我本来想把这笔仇恨一笔勾销,可她偏偏不放过我,那我只好跟她作对了……她若是继续纠缠不休,非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必定奉陪到底!我许岚秋并不是任由她揉捏的软柿子!” 赵玄璘心头一颤,他本想让许岚秋放下所有的仇恨,跟他一块归隐山林,可他发现,如今却卷入了更大的风波里。 他虽然跟萨雅公主成了亲,可他的一整颗心都在许岚秋身上。赵玄璘始终对萨雅公主有所亏欠,两个女人,他都不希望看到她们相互厮杀,相互报复的局面。 他低头吻了吻许岚秋的额头,他道:“秋儿,答应我,放下仇恨好吗?别去怨恨她,我希望你过得自在快乐。忘掉那些凡尘琐事,恩恩怨怨……” “你要我放下?放下谈何容易?你知道吗?从前,我母亲就是太过柔弱,任人揉捏,她是多么善良,可善良和软弱,并不能给她任何帮助,她被害死了……”许岚秋的眼眶红红的,她想起从前的种种,便替她的母亲难过。 第五百八十章 真心话 许岚秋也曾经生活过黑暗的日子,在宁国公府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那心狠手辣的柳氏,不止一次的想置她于死地,如今,萨雅公主一样,对她步步紧逼,见不得她好过,她好不容易跟江平川经营起来的听水酒楼,如今,也化为泡影了。那是凝聚了她心血的酒楼,她多多少少,会为此失落难过。 赵玄璘皱着眉头道:“秋儿,你之前迟迟不肯嫁入王府,就是为了留在宁国公府复仇,可现在呢,宁国公府一日日地衰败,可你仍是没放下仇恨,反而又增添新的仇恨,你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一个困顿之中。” 许岚秋眺望着远方,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心中百感万千,她也想放下仇恨,可惜,现在回不了头了。许岚秋也不想被那些仇恨给蒙蔽住双眼,可她在想,既然那些人机关算尽,把她逼到绝路,那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赵玄璘淡淡地一下,他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之前,我救过先帝的性命,为此,我的身子骨落下了病根,也变得虚弱,是个病秧子。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一切竟是先帝设下的 局。我不过是中了先帝所设下的陷阱……” 说到这儿,赵玄璘又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而后,先帝还娶了我一直想喜欢的姑娘,我所想要的人,就这么跟我没了缘分。可后来,先帝像是出于愧疚,竟让我在大婚之日,和你圆了房……“ 听到此处,许岚秋的双颊绯红,她知道,原来,那个跟她有一夜缠绵的男人,不是先帝,而是眼前这个对她无比深情的男人。她抬头,看向赵玄璘,轻声问道:”那你恨他吗?“ 赵玄璘轻轻摇头,道:“我根本不恨他,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的亲人,我曾经无奈过,也曾烦闷痛苦过,可惜都无济于事,一切都已经枉然了!” 说到这儿,赵玄璘看向许岚秋,认真道:“我告诉你这些话,无非就是要告诉你人世间有太多的恩怨情仇,报复只能逞一时心头之快,却解决不了任何矛盾,那些仇恨,只会让人更加痛苦,活得不自在。” 而许岚秋也知道这个秘密已经在赵玄璘心中深藏了多年,赵玄璘能跟她说出这个秘密也是已经释怀了,实则,赵玄璘跟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赵玄璘能够放下 ,可她始终放不下。 许岚秋好笑地望着赵玄璘,她勾唇道:“你不是我,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真正的感受。所以,你也不必奉劝我。我只是想让那些恶人,受到该有的惩罚罢了。” 赵玄璘见她一意孤行,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的回来,只好语气平静道:“好吧,我知道,我说再多话也没有用,不过我会一直默默地守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这一刻,许岚秋莫名的感动,她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便是遇到了赵玄璘,在茫茫人海里,能遇到自己的挚爱,实属不易! 许岚秋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微微的夜风,吹拂而过,吹起她的缕缕青丝。赵玄璘缄默不言,他将许岚秋手中的那坛子酒给拿了过去,放到自己身边。 随即,赵玄璘终是忍不住,他低下头来,猛地亲吻了许岚秋的嘴唇,那柔软的嘴唇,让他的心中一暖,他吻得更加投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而已。 半晌,赵玄璘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许岚秋。许岚秋微微地喘着气,她的脸颊在月光下,散发着迷人的红晕。 许岚秋怔怔地望着 赵玄璘,她也不知道,为何赵玄璘总是能这么包容她,明知道她是头犟驴,可赵玄璘依然还是包容她,呵护着她,为了她,不顾一切地付出全部,这一点,让许岚秋弥足珍惜。 她笑着说:“玄璘,你知道吗?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总是陪在我身边,为我伸出双手,我有多么感激你……我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你陪伴,和支持。” 赵玄璘的嘴角亦是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他伸出手来,轻抚着许岚秋如墨的发丝,他嗫动嘴唇道:“有的人,只一眼便沦陷了,而我只要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了。你就是我一直要寻找的人,也是我想花一辈子守护的女人。“ 那缠绵悱恻的情话,响在许岚秋的耳边,这些话,她知道,赵玄璘并不是为了说一些甜言蜜语哄她的,而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真心话。 “嗯,我知道……”许岚秋嘴角绽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若是没有那些烦心事还有那些恩恩怨怨,或许,她真的会选择跟赵玄璘归隐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了。 赵玄璘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繁星,他又道,“你看,那边夜空里, 有两颗很亮很亮的星星,那一颗便是牛郎星,另一颗便是织女星。” 许岚秋哑然失笑,道:“你还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那些美丽的爱情传说吗?” 赵玄璘用力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当然了,我当然相信,世上会有那段美丽的爱情,善良的仙女,也会为了一介凡人,而心甘情愿的陪在牛郎的身边。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许岚秋眼底透出丝丝的爱意,依偎在赵玄璘的胸膛上,“被你这么一说,连我也相信了这美丽的传说了……” 夜色渐浓,许岚秋觉得有些困意,而赵玄璘早就离开了,她慢慢地走回房间里。她才发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睡过那阴冷昏暗的牢房后,许岚秋才发现自己的房间是多么的温暖。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赵玄璘说过的话。许岚秋心中不禁想着,自己为何不能像赵玄璘那样,若是真的能做到赵玄璘那般豁达,或许自己也能过得好过一些,内心不必再被仇恨给包裹着。 “玄璘,谢谢你,可我办不到,我想,我和你不一样……”许岚秋喃喃道,慢慢的许岚秋阖上双眼进入到梦乡。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与许岚祺相见 次日一早。阳光普照,府内鸟语花香,景色盎然。 许岚秋一如往常一般正准备出门,果真如许岚沁所述,根本走不出去,就连后门也有家仆把守,这阵仗实属罕见。 纤儿皱起眉头,道:“姑娘,您看,府上戒备森严,看样子是不让我们出去了。”说到此处,纤儿又道:“老爷又是何苦呢?何必跟姑娘过不去呢。” 许岚秋轻笑道,“听水酒楼命案,闹得沸沸扬扬,父亲肯定会因此而生气,他不过是想给我个警告罢了。” 纤儿见后院的门紧紧关着,她便闲不住,吭哧吭哧地跑去搬墙角的石头,准备让许岚秋踩着石头翻墙出去。 见此情景,许岚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她勾唇道:“纤儿,你不必白费力气了,既然我父亲不想让我出门,那我自然是不能跟他对着干。” 纤儿有些沮丧,便把那块石头给乖乖地放回原位,她心有不平,道:”可明明听水酒楼的命案跟姑娘丝毫没有关系,姑娘简直太冤枉了!” 纤儿想起今日,听别院的丫鬟们说,许岚秋的名声在京城不怎么好,一个大家闺秀,竟学男人做起生意,还跟男子关系匪浅,京都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纤儿都替许岚秋 感到着急。 此时,许岚秋望着这扇已经换了锁的后门,也断了要出门的念头。随即,许岚秋往自己的清平园走了回去。 许岚秋一回来,黄蕊手上拿着一封信,对许岚秋道:“姑娘,七姑娘来信了,她说在宫里头的日子无聊得紧,想邀您入宫一叙。” 许岚秋打开信一看,心中写到,许岚祺近日被皇上抬爱,封为祺嫔。而许岚秋这才想起来,先前,许岚祺也在选秀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被小皇帝选中,入宫当了妃子。许岚祺大大咧咧的,个性虽然张扬,可她并不怎么懂得讨好男人。想必,在宫里头应该不怎么受宠。 “好,那我便去宫里头跟她聚一聚。”许岚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只因,她先前还是许玥时,便对许岚祺疼爱有加,时常让许岚祺兄妹到宫里头玩耍。他们兄妹二人性子活泼,也能给她那无趣的宫内生活解解乏。 如今,她跟许岚祺的境遇竟反过来了,许岚祺是被困在皇宫这座牢笼里了,许岚秋反而在宫外头。 说来也奇怪,皇宫就像是个谜,外面的人想进去,进去的人想出来,却又出不来。这座牢笼困住太多太多的人了,许多人,在宫里头过上了自己不想过 的日子,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生活在宫内的人能自己体会了。 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把巍峨的皇宫照的金光灿灿,更显得恢弘大气。 在御花园的望春亭里,许岚祺早就坐在石椅上吃着糕点,闲然自得地赏花。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薄衫,她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紫薇花的玉簪,一对缠丝双扣银手镯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的白嫩光滑。 许岚秋有了许岚祺的邀请,府内的家仆们也不好拦着她,便让她出门了。许岚秋被人指引着,来到了望春亭。她一眼就看到了亭内坐着的许岚祺。在宫内生活过一段时间后,许岚祺早已褪去身上的青涩,和腼腆,从懵懂少女逐渐成长,成为一个神态矜贵的宫妃。 看到许岚祺后,许岚秋也不禁感到惊讶,她快认不出她这个娇小可爱的小侄女了,如今,她的眉眼间竟有一种成熟典雅的韵味,不过,她觉得,许岚祺身上还是有一种直率纯粹的东西并未丢失。 “秋姐姐,你来了。”许岚祺惊喜过望,迎了上来,俨然是把她当成了最好的姐妹,并未摆架子。 “民女见过祺嫔娘娘……”许岚秋给许岚祺行了个礼,多了几分和以往不一样的拘谨。 “ 快别这么见外,你应该叫我七妹妹!”许岚祺望着许岚秋那张白皙的脸蛋,又道:“我还记得,在宁国公府对我百般照顾,哪怕现在我亦是要喊你一声秋姐姐……”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好吧!那我还是叫你七妹妹!”许岚秋只好顺着许岚祺的心,叫她七妹妹了,这样也显得更亲切些。 霎时,许岚祺鼻子一酸,心中怅然,她很早就想邀许岚秋来坐坐叙叙旧,可奈何许岚祺的身份太过低微,许琰也跟许家脱宗自立门户了,许岚祺便一直谨小慎微,不敢太过张扬。 如今,许岚祺得知许岚秋学做酒楼的生意却牵扯上一件命案,又恰逢许岚祺被皇上封为祺嫔,故而,许岚祺禁不住想要来关心一下许岚秋的近况。 可彼时,许岚祺旁边还有宫女在,她也没有多说自己心里头的苦闷,而是收起了烦闷,笑脸相迎:“秋姐姐,请坐,先吃点糕点,这是御膳房的御厨做出来的杏仁饼,可好吃了,入口即化,酥得很呢,你在宫外绝对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糕点……快尝尝。” 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她欣然接受许岚祺给她递过来的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果然如许岚祺所说的,酥香好吃 ,实际上,许岚秋也尝过这杏仁饼,是出自一位叫葛东杨的御厨之手,而且他做的糕点,在于精不在于多,每日所做的糕点是限量的,只做五十份。去晚了的话,就没了,想吃的话,只能提早预定。 可如此一来,做出来的糕点,也非常用心,不会急于求成而做的不精。 “唔,这糕点确实好吃……”许岚秋夸赞道,她想着自己好歹得装作羡慕许岚祺的样子,才算正常,于是便继续说道:“七妹妹,你在宫里是过得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们宁国公府却是日渐萧条,过得十分拮据……” 许岚祺也点点头,道:“唔,宁国公府的事情,我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也正因为如此,秋姐姐才会学人家做生意的吧?” 说到这儿,许岚祺皱紧眉头,又道:“我还听说,你们那个酒楼闹出人命来,可怜的秋姐姐,还被关在牢里,后来才放出来的……” 许岚秋心头一震,果然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在深宫之中的许岚祺也听说了关于她的一些传言。 许岚秋也不会否认,她点头道:“是啊,我是为了想要给宁国公府带来生机,就去学了生意,可反而被有心之人给陷害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偏偏她们来了 听到许岚秋这番话,许岚祺颇为惊讶,她秀眉微蹙,问道:“秋姐姐可知,究竟是何人想要害你的吗?”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我并不知道。”这皇宫里耳目众多,再者许岚秋也没有证据证明,杀害徐广田一家的真凶究竟是谁。苦无证据的她,也只是把目标锁定在萨雅公主身上罢了。 那萨雅公主一向对她怀有很深的恨意,只有萨雅公主是最有可能。 许岚祺却对此毫不知情,她勾唇道,“也有可能是京都里对你们眼红的酒楼老板呢。树大招风。听水酒楼的生意就是太好了,好到让人嫉妒。” 许岚秋淡淡道:“或许是吧。不过……也别提这么晦气之事了。我听说,七妹妹最近才被皇上封为册封……” 提起这个,许岚祺的眼睛一下就明亮起来,她浅笑盈盈道,“那日,我路过一棵梨树,见上面梨子熟得诱人,我又想起儿时跟兄长一块爬树的场景,就忍不住爬树,爬到树上时,却不小心踩空树枝,掉落下来。嘿嘿,你猜怎么着?” 说到惊心之处许岚祺反而停下来,把问题抛给了许岚秋。 许岚秋见许岚祺特意提 起此事,想必是跟小皇帝有关联才是。于是乎,许岚秋不假思索道,“那是皇上把你给抱住了?” 如此简单之事,许岚秋一猜即中。许岚沁笑了笑,道:“不愧是秋姐姐,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确是被皇上给抱住了,稳稳地抱住了,皇上来得可真是及时。我们二人四目相对,皇上的眼眸像是有万丈星辰,一下子就深深吸引了我……” 这情节倒像是话本里头才有的,许岚秋顿时笑了,“唔,皇上这是英雄救美呢。” 许岚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脸颊浮现出娇羞的红晕,轻声道:“对,皇上于我而言,犹如天神般,他英明神武,超凡脱俗。我以前选秀时也不上心,可如今,入了宫,反而觉得弥足珍贵,我能入宫为妃,是我的福分。” 许岚秋听到这番话,顿时感到欣慰,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小皇帝,能不优秀吗?可她也知道帝王最是薄情寡义,否则,也不会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不惜和柳氏相密谋,谋害她的性命。 此时,许岚祺见许岚秋的脸色时好时坏,像是不高兴。许岚祺误以为许岚秋是因为上回选秀自己没选上 ,而感到黯然伤神。 随即,许岚祺窘迫不安,连忙解释道:“对不起,秋姐姐,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虽然你入宫落选了,可我觉得,你才是最适合入宫的那个人,你才情过人,又知书达理。只可惜,还是少了机缘……” 许岚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仔细一想,许岚祺应该是担心她会不会嫉妒她,担心她会想七想八。许岚秋顿时笑了,忙说道:“我压根就没介意此事。相反的,你入了宫,姐姐我还替你高兴呢。虽说入宫后,你少了自由,可好歹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养尊处优。” 许岚祺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我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虽说她现在贵为嫔妃,可她对许岚秋始终都怀有对姐姐的一份尊敬之意。 许岚秋微微一笑,没说话,而是端起一杯茶,低头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她仿佛又回到从前,她也是坐在凉亭里,看着眼前的小小的许岚祺和许轩承一起嬉戏打闹的场景,他们二人比较皮,偶尔还会玩踢毽子,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转眼间许岚祺竟长大了,破茧成蝶,还 成了宫妃。 世事难料,许岚秋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快香消玉损,如今,换了一层身份,她无法回到从前那段美好的时光了。 “七妹妹,我今日来,还带来一件东西,是我从街上买来的兰花玉簪,一直想送给你,却迟迟没有机会。“许岚秋笑盈盈道。想来,她也算是许岚祺的大姑姑,自己是该给小辈一份礼物的。 “多谢秋姐姐……”许岚祺笑得眉眼弯弯。 偏偏这时候,许岚秋瞧见御花园里头,有几抹熟悉的背影,是许岚灵和赵媛还有萨雅公主!更让许岚秋郁闷的是,她们还往这边方向走来。许岚秋心里一个咯噔,她猜想,她们应该是要来找她的。 不一会,赵媛她们果然来了,一时间小小的凉亭竟变得热闹起来。这里都是比她尊贵的公主和宫妃,许岚秋不敢怠慢,逐个给她们问安。 可赵媛就当没看到许岚秋的存在,她将视线落在许岚祺的身上,皱着眉头道,“呦,这不是最近最为得宠的祺嫔吗?这里可是我最常乘凉的地方,怎么今儿个就被你给占了呢?” 许岚祺的额头微微冒汗,她最烦的就是见到静安公 主,是在后宫出了名的脾气大,有皇帝给公主撑腰,谁也不敢得罪公主,哪怕是见到公主也尽量绕道走。而许岚祺也知道,赵媛很少来这个凉亭,平日里,静安公主都是去另外一处靠湖的凉亭,那边较为凉爽些。可见,赵媛是故意这么说的,好刁难她们! 此时,许岚祺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皇上也是恰好翻牌子翻到我而已。皇上龙恩浩荡,是我的幸运。”她根本不敢得罪静安公主,许岚祺宁愿得罪别人,也不敢得罪公主。 许岚秋听见赵媛在刁难许岚祺,便不卑不亢道:“既然这儿是公主常待的凉亭,那我们还是去往别处,不打搅公主和皇妃的雅兴了……” 说罢,许岚秋便跟许岚祺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凉亭。 “慢着!”赵媛端起了公主的架子来,她站在了许岚秋的面前,对许岚秋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公主这么说话,简直是目中无人!” 许岚秋扬唇道:“对不住了,公主殿下,方才是您自个儿说这凉亭是您常来的,那么我们占了也不太好,所以,还是腾出来比较好。” 第五百八十三章 你居心何在? 许岚祺愣了一下,她没料到赵媛她们会故意刁难她和许岚秋。原本许岚秋就是许岚秋邀请入宫,让她陪她散散心,可如今许岚秋受到刁难,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许岚祺就站在许岚秋那边,义正严词道:“静安公主,我秋姐姐向来是心直口快,您可千万别往心底去!有什么事情,尽管冲我来,我来替她扛下所有……” 赵媛冷笑一声,又挑眉道:“你不是心疼了呢?” 许岚祺咬紧嘴唇,她也想向来不懂那些口舌之便,有什么苦也只好往心里咽下去。 萨雅公主缓缓地走到许岚秋的面前,阴阳怪气道:“怎么?你勾引我夫君,还勾引皇上,现在又跑来迷惑祺嫔了?你居心何在?” 许岚秋微微抬眼,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王妃您误会了,我未曾勾引过王爷,也未曾勾引过皇上,若是我当真勾引了王爷和皇上,为何今日,替王爷生下孩子的人是您,而我既不是王妃也不是嫔妃?” 许岚祺也听说过许岚秋跟萨雅公主之间的过节,萨雅公主百般刁难许岚秋,见不得许岚秋好过。 “王妃,我六妹妹虽心直口快,若是有冒犯王妃之处还望见谅! ” 萨雅公主眼神阴鸷,她心中暗道,论身份地位,自己乃是一国的公主,出身尊贵,许岚秋身份卑微,论才情,自己也不比许岚秋逊色,论样貌,自己更是胜过许岚秋不少,为何赵玄璘如此迷恋于她,却从未拿正眼看她?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不远处传来鸟叫声,鸟叫声也越来越近了。 是一群麻雀从她们几个人的头顶上飞过。 突然,吧嗒一声。有一只淘气的麻雀,竟往赵媛的身上拉了一坨鸟屎,那坨鸟屎还微微地透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啊——”赵媛花容失色,她发出一声尖叫声。 她身边的宫女们也都替赵媛感到发愁起来,好好的一件衣裳,竟然染上了鸟屎。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拿帕子给本公主擦去?”赵媛心急地大喊大叫。 那些宫女们慌忙七手八脚地替赵媛把鸟屎给擦去了,尽管如此,那奢贵的衣服上已经抹不去那一抹黄色的污渍。 见此情景,许岚祺用手帕捂住嘴唇,憋着笑,不敢在赵媛的面前取笑她。 许岚秋心道,这或许就是报应,这赵媛向来喜欢捉弄别人,今日也算是惹得一身骚。 许岚灵忙走过去,对赵媛开口道:“听说,若是衣服被 鸟屎给沾到,是沾染上了晦气,这件衣裳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穿……” 听到这话,赵媛哭丧着一张脸,她愁闷道:“这可是本公主最喜欢的一件广袖流仙裙,怎么能不穿呢!” 说完,赵媛又怒瞪了一眼许岚秋,把这个过错归咎到许岚秋的身上“哼,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就能及时地躲开那鸟屎了……” 许岚秋懒得跟她理论,横竖,只要是赵媛看不顺眼的人,连喘个气都是错的。 许岚秋只好轻声道:“既然如此,看来,民女还是得赶紧走才是,免得让公主看了晦气。” 说到这儿,许岚秋顿了顿,去看赵媛的脸色。无论赵媛是赞同还是否定,许岚秋都决定走了,她只欠身道:“那么……民女告退!”她刚好想寻个理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入了夜,月华如洗,窗外漆寒一片。 在宁国公府里,一片寂静。 许岚秋坐在案几前,手持一把毛笔,在宣纸上描绘着某人的面容。那人的眉眼早已深刻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所以,即便那人不在她的眼前,她也能画出个五六分的相似。 只听见砰的一声,像是窗户猛地被人推开的声音。许岚秋微微一怔,待她抬眉的 那一刹那,已被人给捏住了下巴。 许岚秋错愕的看着那人,入眼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眸。 而男人的眼里露出宠溺的笑容。 “秋儿,我来看你了。”赵玄璘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朱唇。他是多么迷恋她,只要一日没见到许岚秋,赵玄璘就心里直发痒。 只好摸着夜色,偷偷跑来看她了。 在许岚秋的身上,有一种少女的天真和浪漫,可却又不失一种迷人的韵味。 “你来找我有何事?”许岚秋抬眉道,她知道,赵玄璘向来忙得很,若非是有事情,不会来找她。 赵玄璘那双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回道:“皇商的名单,已经出来了。不过……藏剑山庄却因为听水酒楼发生的命案,却被剔除了备选名单里,从而落选了!” “什么?藏剑山庄落选了?”许岚秋神色一愣,她原以为藏剑山庄会成为皇商,替皇室办事,可如今,竟被有心之人所害。 那高梅红虽然被人给害死了,线索也看似已经断掉了,可许岚秋却觉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有一日,会将凶手绳之于法的。 “那该如何是好……”许岚秋微微蹙眉,她知道,除了藏剑山庄外,许多商户都 是跟曹丞相有所勾结的。 “曹丞相的亲信马跃成功地进入到皇商的队列里。”赵玄璘沉声道,他又动了动嘴唇,道:“我担心,曹丞相是想用这招来获得更多的福利,从皇室手中捞到更多的油水。” 这时候,赵玄璘的视线落在许岚秋所画的画卷上,他忽然发现,许岚秋所画之人,竟跟他有惊人的相似,那眉眼,跟他如出一辙。 “你这是在画我吗?”赵玄璘将话题扯到了她所画的人物上,他倒是挺好奇,为何许岚秋会突然心血来潮地画他。 “额。你这是明知故问吗?我当然是在画你了,只可惜我画的并不是很好。”许岚秋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的画工并不怎么样。 “呵呵,还行,最起码,我还是能辨别得出来你是在画我。”说着,赵玄璘握住了许岚秋纤细的手,他又道:“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即便是没看到你,我也能描攥出你的样子。” 许岚秋双颊一红,她轻声道:“方才不是还在讨论皇商之事,怎么忽然扯到我的身上?” 赵玄璘勾唇道:“我觉得,横竖皇商之事是由皇上定夺,即便我为此操心,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不如,现关心眼前之人便可。” 第五百八十四章 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赵玄璘望着许岚秋白皙的脸庞,又问道:“对了,听水酒楼如今已卖给棺材铺的老板,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许岚秋眸光渐深,她道:“我得跟江公子商量看看,之前听水酒楼所挣得的银两,我想再跟江公子合作,再做其他生意。” 对于许岚秋的这一想法,赵玄璘并不感到意外,许岚秋现在是对做生意越来越感兴趣了,而他也相信许岚秋有这个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赵玄璘清峻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笑意:“好,那我支持你!”他握紧了她的手,又勾唇道:“你所画的这幅画,若是完成了,可以送给我吗?” 闻言,许岚秋嫣然一笑,这幅画本来就是要送给赵玄璘的,她笑着点头,道:“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的画功,倒是可以赠送与你。” 赵玄璘望着外面的月色,他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该离开了。” 说完,赵玄璘便来到窗前,他脚尖点地,便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里。许岚秋抬眸,看着外面的夜景,她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该做什么生意好呢?”许岚秋皱眉,她一时半会还 没其他的想法。 这时候,外头突然闯进来一抹黑色的身影,许岚秋微微一震,她还以为是赵玄璘又回来了,不料,进来的人,竟然是陆绝尘。 久违的面容,许岚秋却半点欢喜之意都没有。陆绝尘见眼前的佳人秀眉紧蹙,他禁不住笑道:“怎么?见到我竟然哭丧着一张苦瓜脸,难道是因为我不是赵玄璘吗?” 陆绝尘深深地凝望着许岚秋那张白皙的脸蛋,他本来并没有爱上任何人,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可自从见到许岚秋一面之后,陆绝尘便再也无法忘记许岚秋了。许岚秋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陆绝尘伸出手去,正欲去抚摸许岚秋白嫩光滑的脸庞,不料,许岚秋却往后退了一步,轻巧地躲过陆绝尘的触碰。足以看得出,许岚秋是十分排斥陆绝尘的。 “岚秋,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股韧性,还喜欢你倔强的样子,你越是反抗,我就越是喜欢。”陆绝尘心神荡漾,他用手指轻轻地拂过许岚秋的发梢,他甚至能闻到许岚秋身上散发的幽幽的清香气息,让他如痴如醉。 “你别碰我 !你个混蛋!”许岚秋瞪着眼,对他满是愤恨。 陆绝尘原本温和的脸色,顿时也黑沉了下来,他猛地抓起许岚秋纤细的手腕,咬牙道:“你之前和我成亲拜堂过,你如今已是我的妻子!你居然还敢反抗我?” “哼!”许岚秋冷哼一声,又道:“之前我和你成亲是受到你的威胁,若非是你强取豪夺,我会跟你成亲吗?还有,我和你并无拜堂,我只是穿上喜服罢了。” 当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许岚秋并未忘记,她不过是被陆绝尘给强行娶进门,根本不是她自愿的。 陆绝尘心中一阵阵的愤懑,他紧紧握住许岚秋的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即便如此,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陆绝尘咬牙切齿道。 许岚秋双颊泛起绯红,她努力地想挣脱他的桎梏,不料,却被男人握的更紧了些。许岚秋恼羞成怒,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快救我!” 外面听到喊声的红雪立马冲了进屋内。陆绝尘咬了咬牙,就从窗户那边跳了出去。 许岚秋惊魂未定,她微微地喘着气。 “姑娘,您 还好吗?”红雪慌忙问道,她一边扶着许岚秋来到床边坐了下来。许岚秋这才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我还好,不过,那个陆绝尘,居然会突然出现……”许岚秋的脸色苍白,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陆绝尘给带走。 “姑娘,要不……奴婢将此事告诉王爷吧,让他再派个武功高强的影卫过来贴身保护您。”红雪不免担心起来,她虽然也有武功,可光凭她的武功,却难以对付得了陆绝尘。 “不必了,陆绝尘现在是萨雅公主的护卫,他即便再怎么蛮横应该也不至于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出来。”许岚秋轻声道。她是不想让赵玄璘再为了她的事情而担忧。 红雪看得出来,许岚秋是不想让赵玄璘为了她的事情过多的担忧。红雪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送给许岚秋。 “姑娘,奴婢这儿有一把匕首,若是您再遇到危险,可用这把匕首防身。”红雪薄唇紧抿道,她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陆绝尘神出鬼没,谁也无法预料到他究竟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还是做好防范措施较为妥当。 “好……”许岚秋 从红雪的手中将那把匕首给接过来,放在自己的怀中。 夜渐深,红雪坐在了桌前,她只想守护许岚秋的安全。许岚秋见她一直在打瞌睡,便开口道:“红雪,你还是回屋吧,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我再叫你。” 红雪揉了揉眼睛,她才喃喃道:“嗯,那奴婢先行告退。”半晌,红雪退出了房门,门又再一次的合上了。 许岚秋躺了下来,她把红雪送给她的那柄匕首,紧紧地握住,她想,若是陆绝尘再次返回,她也好有个防身的武器。若实在不行,她干脆用那把匕首自尽。她宁愿死,也不会屈服于陆绝尘的。 不会不觉地,许岚秋便进入到梦乡里,这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清晨。许岚秋睁开眼眸,她还记得昨夜陆绝尘来到她闺房时所发生的事情,虽然陆绝尘并未对她造成伤害,可仍是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会儿,纤儿盈盈款款地从外头走进来,她轻声对许岚秋说道:“姑娘,您猜我今日从管家那儿听见什么稀奇事儿?” 许岚秋展目望去,她轻言道:“我猜不着,你索性说了吧。” 第五百八十五章 筹集银两 纤儿又眉头微蹙,道:“我听新来的张管家说,老爷居然为了筹备银子,把府上的几个丫鬟卖去了万花楼里,从中挣取不少红利。” “什么?竟有如此荒唐之事?!”许岚秋颇为惊讶。 被卖去青楼当丫鬟,绝非什么好事。青楼里的丫鬟,负责端茶送水还是小事,若是碰到手脚不安分的色鬼,就会偷偷地摸人家姑娘的屁股。 把自家府上的丫鬟送去万花楼,可不是勋贵人家干得出来的事情,那是有损自家的名声。 许岚秋眸光深沉,她想,莫非宁国公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也不会打起本府丫鬟的算盘。 “是啊……”纤儿神色沮丧,道:“哎,奴婢真是担心,老爷会不会打起奴婢的主意,把奴婢也送去万花楼。毕竟奴婢是卖给宁国公府的。奴婢担心……到最后,奴婢也要成为花楼里的鸨儿了……” 纤儿听说,去到那万花楼的丫鬟,最后迫不得已,也只能沦为青楼的烟花女子! 闻言,许岚秋不免担忧起纤儿还有红雪她们几个人的命运了,她认识许珩也不是一日两日的时间,若是许珩将别院的丫鬟送去青楼,那么其他院子里的姨娘们,肯定也会讲求一个公平。到时候,她清平园的丫鬟们肯定也会 因此而遭殃。 许岚秋霍然起身,她疾步往外走,纤儿见许岚秋走出房门,不免觉得奇怪,她急忙追上许岚秋的脚步,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许岚秋抬眉道:“自然是要去慈安堂,将此事告诉老太君……”许岚秋知道这宁国公府的上上下下,只有柳氏能说动许珩了。 就在此时,张管家带人来到了清平园,挡在了许岚秋的面前。张管家浓眉紧锁道:“六姑娘,老爷吩咐我来清平园挑个乖巧漂亮的丫头,送去别处……” 说来就来,许岚秋早就料到,许珩必定会让人来清平园抓人去万花楼!可许岚秋依然面不改色,她牵动着嘴唇,道:“张管家,你说的‘送去别处’,是否就是送去万花楼呢?” 张管家微微一怔,随即缓过神来,他弓着身子,毕恭毕敬道:“六姑娘,既然您已经知晓此事,我也不瞒着您了。老爷的确是下了指令,从各院里挑选出一个拿得出手的丫鬟,送去万花楼。也算是能帮助宁国公府度过这个难关了。” “难关?度过什么难关?”许岚秋盘根问底,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许珩这么丧心病狂,让身世清白的丫鬟去到烟花之地。 张管家心下一紧,实话实说道:“只因前 两日,老爷本想将一批假翡翠,滥竽充数地卖给古董店。岂料,前两日,李将军去到了古董店,李将军当场识破,那些是假翡翠。九王爷震怒,一气之下,就打算报官,想把老爷给关押在牢房内……” 张管家顿了顿又说道:“李将军还说了,若是老爷能筹到一些钱,他便愿意私下了结此事。” 许岚秋心下了然,她猜想,李将军表面上道貌盎然,实则,也是为了一己之私。许岚秋神色严肃道:“即便如此,也不该拿丫鬟去筹钱。若是把丫鬟送去青楼,那毁了的是我们宁国公府的名声!” 说罢,许岚秋便对纤儿和红雪说道:“纤儿、红雪,你们随我去慈安堂,我将此事说给祖母听听。” 许岚秋虽知道柳氏一向护着许珩,可她想着,只有把事情闹大了,柳氏顾着府上的颜面,或许会让许珩收敛些。再者,筹集银子,肯定还有其他办法,而非卖丫鬟这条路可走。 许岚秋一路走得急了,气喘吁吁地赶到慈安堂,不料,许珩竟也在慈安堂。许岚秋迈进门槛,便听见许珩在跟柳氏说话:“母亲,孩儿也是被逼到绝路了,否则也不会想买卖府里的丫鬟……” 柳氏眉头紧皱,拿起丝帕,轻轻的拭了一下嘴角的茶渍,道 :“珩儿,你这么做不就是在败坏我们府上的名声吗?咱们府上本就不宽裕,上个月,宋氏也才遣走了几个丫鬟。你若是再送走几个,那就没人侍奉我这把老骨头了……” 许珩脸色微沉,又道:“母亲且放心,孩儿送的是别院的丫鬟,并不会动母亲的丫鬟。” 听到这儿,许岚秋便眼眶一红,她凝望着柳氏那张苍老的面容,不由得扑上前,声音哽咽道:“祖母,此事万万不可啊。只有大户人家落魄了,才会选择卖丫鬟,咱们还没落魄呢。” 许岚秋用帕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又道:“三姐姐可都在皇宫里受宠呢,若是这般卖丫鬟,可算是把许家给脸面给丢尽了……” 许岚秋心道,自己这番话必定能点醒柳氏和许珩,宫里头的那两位,还可以应应急。 果然,她这话起到了些作用,许珩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六丫头,你的三姐姐和七妹妹可都在皇宫里,我还听说你七妹妹刚刚受宠,被封为祺嫔。她们平日里,肯定也有收到些皇上的恩惠。到时候,咱们可以从她们身上捞点东西来应应急……” 柳氏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咱们祖上积德,还没落魄到要卖丫鬟的地步。” 说到此处,柳氏又看向许岚秋道:“六丫头,你今儿个,还是得想个法子进去宫里,让你三姐姐和七妹妹给咱们周济一下。也不算多,你拿个一千两银子就成!” “一千两?”许岚秋听到这个数目也不由得吃惊了。 “是啊,你父亲……”柳氏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实情告诉许岚秋,不过随后她又接着道:“你父亲欠了李将军一笔钱,所以,还是得找你的三姐姐和七妹妹要一千两……” 许珩脸色一沉,又道:“若是凑不到一千两,哪怕是八百两也成!让你三姐姐和七妹妹多筹点钱!” 许岚秋心底冷笑,往日里许珩是一副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对子女不见关心,上回竟还打起了许岚灵丫鬟的主意,把人家丫鬟逼得自尽,这会儿,却妄想许岚灵能帮他!至于许岚祺。许琰早就跟许家脱宗了,怕是许岚祺也不肯帮。 “额,父亲,祺嫔她……已经不是许家的人了,二伯父不是早已脱宗自立了吗?”许岚秋又提醒道。 许珩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声道:“对对对,她不是许家的人了。那你就去找你三姐姐……哪怕她不怎么受宠,她跟静安公主的交情也不差,肯定能从静安公主那里拿点银子!” 第五百八十六章 只是脾胃不适 金灿灿的阳光映照在红墙绿瓦上,衬得巍峨的皇宫一派祥和之气。 凤仪宫里。许岚灵正面容憔悴半卧在床,身边坐着的是一袭华服,头戴珠钗的赵媛。 只听见里头的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向外面传了一句,“传何太医觐见!” 话音刚落,不多时,何太医已经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只因今儿清晨,许岚灵在用早膳时,居然犯恶心将那绿豆酥饼给吐了出来。赵媛得知许岚灵吐了,便想着许岚灵兴许是害喜了,就让人去太医院把何太医给请过来给许岚灵诊脉。 这会儿,何太医给赵媛和许岚灵请过安,才走近些,替许岚灵悬丝诊脉。 赵媛只好坐在一旁紧张的观望着,她也急着想知道许岚灵到底有没有怀孕,只是,何太医双眸紧闭,一直保持沉默,等了半天还没说半句话。 性子急躁的赵媛一时憋不住,忙凑近了些,问道:“怎么样了?灵姐姐是不是有喜了?怀上龙嗣了吧?” 许岚灵双颊涨的通红,她前段时间的确是有得皇上宠幸,掐指算来,若是真的害喜,也该有两三个月了,她心道,莫非是真的害喜了? 何太医才抬起头来,又谨慎 地问:“敢问娘娘,本月的葵水是否有准时来呢?” 许岚灵沉吟片刻,才回道:“十天前来过一次,不过量很少。“说罢,她的耳根子更红了些。 何太医才捋了捋胡子,道:“这就对了,可见娘娘并没有害喜,只不过娘娘身子骨弱些,再加上身体失调。待微臣开些滋补的药物,慢慢调理好娘娘的身体。” “什么?没害喜?”赵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不甘心道:“可灵姐姐还吐了啊,她今儿早上还把那块绿豆酥饼给吐了出来……” 何太医尴尬地笑了,解释道:“那绿豆酥饼甜腻了些,再加上,娘娘胃口不好,吐了也不稀奇……” 听到这话,许岚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害喜了,否则也不至于会吃块点心就犯恶心。她的葵水一向来得多,近段时间来得少一些,她还以为自己是怀孕的缘故。此时,许岚灵攥紧了被子,眼神里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失落感。她只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居然入宫这么久还没害喜。 一旁的赵媛瞧见许岚灵的脸色不好看,脸上淡淡一笑,连忙安慰她道:“哎,灵姐姐,既然你并没 有害喜,也没事儿,横竖你现在还年轻,早晚都会怀上的。这种事情急不得,急不得……” 许岚灵仍是闷闷不乐,她眼看着自己的七妹妹许岚祺愈发受宠,她心有不甘。她虽然表面上装作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实则,她也嫉妒许岚祺。自己也想着,能够多得到皇上的宠爱,若是能怀上龙种,她不单是脸上有光,在整个后宫里,也能过得风光些。她想让一个个看不起她的人,都高攀不起。 这时候,许岚秋刚走进皇宫的大门,她双眼直视前方,往继续走,示意纤儿和红雪跟紧些。树影绰绰,她们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宫门,才来到了凤仪宫的宫门口。 而门口的侍卫们站得挺直,他们的脸色严肃而认真。许岚秋上前一步,忙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子交给守门的张侍卫,和煦着笑道:“张侍卫,还要劳烦您,帮忙传达一声,我想见一下娘娘!” 这宫里的规矩,许岚秋也不是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她给侍卫一点银子,也好见到许岚灵。 张侍卫认得许岚秋,他立马不着痕迹地收下许岚秋给他的碎银子,他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去 给您通传一下……” 张侍卫跑进去殿内,过一会便跑出来了,许岚秋注意到,此时也有一人从殿内走出来,那便是太医院的何御医。何御医匆匆地离开了凤仪宫。 她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许岚灵生病了,否则怎么会有御医跑到凤仪宫。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许岚灵有喜了。毕竟,许岚灵也入宫有一段时间了,会怀孕也不是不可能。 许岚秋回过神来,只听见张侍卫浅笑道:“岚秋姑娘,娘娘说,允了此事。您现在就可以进去……” 那几个侍卫忙开了宫门,让许岚秋进去。 许岚秋慌忙迈着脚步,走进殿内,这回儿,红雪随着许岚秋入内,至于纤儿,则是在外面等候她们,万一许岚秋又遇到什么特殊状况,纤儿还可以去搬救兵。 当许岚秋迈进殿内,她看到许岚灵正半卧在床榻上,而赵媛则是坐在床畔上。赵媛和许岚灵一向关系匪浅,所以,许岚秋见到赵媛时,并不觉得奇怪。 “许岚秋给灵妃娘娘和静安公主请安!”许岚秋按着礼数,给她们请安。 许岚灵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才幽道:“起来吧!” 许岚秋自然看 得出来,许岚灵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压根不欢迎她的到来。尽管许岚秋自己也不想来的,可没法子,那许珩和柳氏偏偏要她入宫。按道理说,干这差事的人,理应是许岚沁才对,许岚沁跟许岚灵才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可柳氏他们却说许岚沁不懂得讲话,派她来不太放心。而许岚秋也只好厚着脸皮来了。 既然来了,还得循序渐进,若是一下子开那个口要银子,只怕是许岚灵也不肯施加援手。许岚秋便柔声道:“灵妃娘娘,秋儿方才瞧见何御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走了,不知,是灵妃娘娘患了什么病?” “喂!你怎么说话的呢?灵姐姐身体好得很,根本没病!”赵媛星眸微瞪,一脸的不满。 许岚秋瞧见赵媛这幅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搞得好像赵媛才是许岚灵的亲妹妹似的,赵媛才会如此的护着许岚灵。许岚秋微微低头,道:“不是的,民女并无此意,我……不过是担心娘娘的身体罢了。” 许岚灵端过宫女端给她的一盏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才回道:“无碍。我不过是脾胃不适,让何御医进宫帮我诊治一下,六妹妹不必太过紧张。” 第五百八十七章 打个欠条 许岚灵挑了挑眉,嘴角的微笑不变,说道:“不知六妹妹入宫找我何事?” 许岚秋望了望赵媛,眼神再明显不过,她想说,有公主殿下在,她不方便说出口。 赵媛有些恼了,皱眉道:“本公主在,你就不好说出口了是吧?哼!本公主还不稀罕听呢!”说罢,赵媛赌气,大步走出殿内,只是,赵媛并未真的离开,而是躲在了殿外的墙角偷听。 许岚灵这才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许岚秋神色凌然道:“前些日子,父亲本想卖些翡翠来挣一笔大钱,想多一笔收入,谁料,竟让黑心商贾给骗了,进了批假翡翠。父亲苦无对策,只好将计就计,把这批假翡翠卖给古董店。那批假货又正好被李将军发现。李将军说,除非咱父亲拿一千两银子去做封口费,否则,他就去报官!” 许岚灵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来,许岚秋此番前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从她这边捞些银两,好去应急。 可她记得以前,闻府落败时,他们许家的人也未曾出手,况且,柳氏和许珩是不把她跟许岚沁放在心上的。 现在倒好,出了问题就来找她 ,先前却是那副嘴脸对她。这让许岚灵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不过许岚灵深谙,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指不定哪一日,许珩就扭转乾坤了呢?她在这深宫别苑里头,也要有娘家人的支持才是。 许岚灵微微抿唇,又道:“咱们许家有难处,我也不是不知道,否则先前大伯母也不会把许家掌管得井井有条,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过嘛……俗话说得好,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更何况是我这嫁出去的女儿。所以,还是得写个欠条。” 许岚秋 抬了抬凤眸,她也知道,这银子早晚是要借的,许家落得这步田地,算是咎由自取。哪怕是要写欠条,她也得借下这笔钱。 “好,那就写下欠条。”许岚秋嘴角轻轻勾了勾,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许岚灵又补充了句:“不过我可没一千两银子那么多,我顶多就只能借个五百两。”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好,我会如实跟父亲说的,让他再另寻他法。” 说罢,许岚灵便起身,拿了个木匣子,开了锁,从里面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许岚秋。 许岚秋嘴角噙着笑意:“多谢灵妃娘娘。” 今时不同往日,许岚灵也算是扬眉吐气了,许家竟也有来求许岚灵的这一日。 许岚灵便让贴身宫女春香去研墨,此时,许岚灵一双星眸又望向许岚秋,她意味深长道:“前几日,那楚王的嫡女入宫看我,还懂得送点人参等贵重礼物,怎么今儿,六妹妹来,倒好意思两手空空的来呢?” 许岚秋微微一怔,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时走得匆忙,竟忘了带点礼物入宫。她想起以前,在她还是孝贤太后之时,只有别人送她礼物,她从未想过给什么人带过礼物。 旋即,许岚秋无辜的眨眨眼,略带歉意道,“对不起,灵妃娘娘,是我一时疏忽大意,等下次入宫,再为娘娘带来些礼物……”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总算是写好了欠条。这才算是把这事情给办妥了。 许岚灵又道:“现在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跟父亲说,让他别打我嫁妆的主意。至于皇上赏赐给我的金银首饰,那是御赐之物,我更是不能拿给你们去挥霍。” 许岚秋明白许岚灵的意思,无非是想说,她该帮的也都帮了,至于其他的,让许珩自己去找出路。 “嗯, 妹妹我,一定会如实跟父亲相告的。”许岚秋点头道。她也知道,许珩对许岚灵来说并不好,许岚灵能这么帮衬许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什么样的因,就能种出什么样的果。许珩算是遭到报应了。 “怎么?你还有其他事情吗?”许岚灵抬眉,不屑一顾地看着许岚秋。 许岚秋忙欠身道:“那妹妹我便先告退了!请娘娘保重身体!”说罢,许岚秋就将那欠条小心地折好,放入自己的怀中。 许岚灵不说一字,只微微点头。随即,许岚秋退出了大殿。外头的赵媛离开,可也走不快,还好随便躲在了柱子后面。 即便许岚秋发现了躲在柱子后头的赵媛,她也佯装不知道的样子,只悄然离开。 不多时,许岚秋将那借条和五百两的银票带回宁国公府,她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一并交到许珩的手上。 许珩拿着那银票和欠条,心底自然有不舒坦,他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冷哼道:“好个臭丫头,居然跟老子算起账来,还搞了份欠条!她好歹是在咱们府里头长大的,敢这样斤斤计较!” 许岚秋见准时机,又假装劝道:“父亲,俗话 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姐姐这样做,无非是有自己的打算。” “哼,什么自己的打算?依我看,她无非就是忘恩负义!”许珩愤然道。他想起以前的种种,闻氏向来霸道蛮横,城府极深。这许岚灵跟她母亲最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父亲,您且消消气……”许岚秋将一杯清茶递到许珩的手上,又道:“横竖,她在宫里头还是得有娘家人撑着。若是咱们宁国公府败落了,她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许珩又盯着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可这只有五百两,上哪儿去找另外五百两银子呢?” 他又看向许岚秋,问道:“对了,你上回怎么有钱去跟江平川合伙开听水酒楼呢?你若是还有银子,你且先拿出来,让爹周转一下。” 许岚秋皱起秀眉,道:“女儿上回是找裕亲王借的,况且,后来听水酒楼出了命案,我也一分钱没挣到。女儿也是欠了裕亲王的一份人情呢。” 许珩被许岚秋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赵玄璘,他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去找裕亲王,他断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第五百八十八章 花簪 许岚秋正欲说话,那边却有人急匆匆地跑来。仔细一看,正是府里的张管家。张管家附在许珩的耳边,小声说道:“老爷,沈公子求见,他还带了个价值不菲的玉石来见您!” “玉石?”许珩一听“玉石”二字,眼睛瞬间发亮,他现在正是手头紧张的阶段,无论谁给他送东西,都相当于是给他救急来了。许珩一盘算,那玉石少说也能卖个好价钱,总比去求赵玄磷那个高冷的王爷来得强。 许珩转而看向许岚秋,搓了搓手一脸兴奋对许岚秋道:“岚秋,依我看也用不着去求裕亲王了,我们许家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贵人找上门了!” 许岚秋微微一怔,她又疑惑道:“对了,张管家,你所说的许公子又是哪位公子呢?” 张管家必恭必敬道:“正是安乐侯之子,也就是工部员外郎沈霄!” 无事不登三宝殿,许岚秋在寻思着,莫非沈霄还不死心,还想来打她的主意? 许岚秋深感堪忧,而此时,许珩已经抬脚,往外头走去。 一旁的纤儿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对许岚秋说道:“姑娘,要不要先回去清平园,奴婢给您剥葡萄吃?” 许岚秋微微颔首道:“好吧,那先回请平园……” 在清平园内,许岚秋刚坐下没多久,外头就有人来了,来的人正是许岚沁。 一袭桃花粉色的许岚沁娇俏动人,她的头 上,还簪着一朵莲花状的簪花。 许岚沁坐了下来,对许岚秋挑眉道:“六妹妹,你今日去找三姐姐,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我好和你一块入宫去!难道……你该不会是偷偷背着我,巴结三姐姐吧?” 许岚秋连忙摇头道:“我入宫去,是父亲有要事要我转告给三姐姐而已,并非巴结……” 许岚沁愈发好奇,“哦?到底是何要事?” “父亲手头紧,让我找三姐姐拿些银子,如此而已。”许岚秋轻描淡写道,她并不打算告诉许岚沁详情。 “哎呀,看你们神神秘秘的,我也懒得问……”许岚沁端起来茶杯,饮了一口清茶,而她其实也从府上的丫鬟了解到了些许的内幕,好像是跟父亲所进的一批假翡翠有关。 表面上许岚沁什么都不懂,实际上,许岚沁还是有关注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只因她母亲闻氏之死,让许岚沁稍有警惕,凡事还是要多注意多留心,多观察些,免得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五姐姐,其实,你跟三姐姐关系最为要好,五姐姐若真想知道,去问三姐姐,一问便知。”许岚秋淡淡道。 她也觉得奇怪,似乎,自打许岚灵入宫后,许岚沁便跟许岚灵往来甚少,一来是因为皇宫不好日日进出,二来,或许是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真的生疏许多。 许岚沁莞尔一笑,轻声道:“呵呵,你 也不是不知道,三姐姐现在身份可尊贵得很,我怎么好意思去整日烦着她。” 只有许岚沁心底清楚,姐妹之间再怎么好,可许岚灵终究是个皇妃,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而她呢,却要待在偌大的宁国公府里,无依无靠的。 许岚沁自知自己不如许岚秋聪明,倒不如收起自己的锋芒,跟许岚秋交好,免得被许岚秋给生吞活剥了。 以前,许岚沁是恨不得掐死许岚秋,只因许岚秋在这府上最为得宠。可后来,许岚沁相通了,就连她母亲闻氏都不是许岚秋的对手,闻氏之死和许岚秋也多多少少有些关联,自己何必跟许岚秋过不去。 此时,许岚秋也笑道:“是啊,如今三姐姐深得盛宠,早晚会诞下龙嗣,到时候,更是今非昔比,我们姐妹几个都是望尘莫及……” 许岚沁又说道:“好了,咱们都别夸三姐姐了,还是想想我们自个儿吧。过两日便是簪花大会了,那可是我们京都的一大盛事。到时候,每个姑娘的头上都会簪上漂亮的发簪,游街赏湖,好不热闹。六妹妹可否有藏什么好看的样式,让我瞧瞧……” 许岚秋心道,原来许岚沁是为了簪花大会而做准备。她笑了笑,道:“好,既然三姐姐开口了,我便把我屋里的发簪都拿出来给你瞧瞧,你若是喜欢,就挑一根去!” 随即,许岚秋便给纤儿使了个眼色 ,纤儿立马从那床底的大木箱里,取出了一个小木匣,那里面便是放了许多头饰,各种步摇、簪子还有发钗。 纤儿将那小木匣递到了许岚沁手中。 往年,许岚沁倒不是很上心簪花大会,只是,这一年,她想打扮得漂亮些,好出现在江平川的面前,让他刮目相看,所以,也就上心起来了。许岚秋向来眼光独到,她的发饰肯定与众不同。许岚沁才找上许岚秋,想看看她有何发饰可借来瞅瞅看。 许岚沁翻了翻,却发现唯独不见之前许岚秋簪过的一支玉兰花样式的木簪子,她颇为好奇道:“奇怪,六妹妹,先前我明明看到你戴过一支木簪子,上面雕刻着一朵玉兰花,栩栩如生来着,怎么不见你放在这木匣子里?”许岚沁只觉得奇怪。 “额,那支木簪……”许岚秋面色犹豫起来,只因那支木簪是赵玄璘送给她的,她不想借给许岚沁。 “五姑娘,那玉兰木簪,是裕亲王亲手所赠,送给我家姑娘的,怎么能轻易借给您呢?”心直口快的纤儿,脱口而出。 这反倒让许岚秋有些不好意思,她皱眉道:“纤儿,你怎么这么多嘴?” 纤儿连忙捂住嘴,她也看出来,许岚秋脸色有些害羞,双颊还染上了两抹娇羞的浮云。她只好喃喃道:“对不起,是奴婢多嘴了!” 噗嗤一声,许岚沁竟然笑了,她对于许岚秋的心 思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许岚秋对赵玄璘是情深意长。 “好了,我就不夺人所爱了。既然那支木簪是王爷所赠,簪花大会那一日,六妹妹肯定是会戴在头上的。”许岚沁笑得意味深长。 许岚秋没再提玉兰木簪的事情,而是转移了话题:“五姐姐,你快挑一个发簪吧……” 许岚沁仔细地看了看木匣子里的发饰,终于她才挑中了一支梅花簪子。她笑道:“那我要这支木簪,我想,若是用这簪子,再跟我那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在合适不过了。” 许岚秋捂嘴而笑道:“五姐姐天生丽质,无论穿上什么样的衣裳,都是那么的清新脱俗,走在街上,任何人都会多注意看几眼。” “哎!”许岚沁却叹了一口气,道:“在六妹妹面前,我算什么天生丽质。”她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道:“对了,你跟江公子所合开的听水酒楼,如今已卖掉,你们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吗?”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还没,我还想多留心观察观察,看什么行业比较适合在京都里做起来。”开个店倒是挺容易,只是,若是想把生意做得红火起来,那便需要花一番苦功夫了。 许岚沁眸光幽深,问道:“我一直怀疑,你跟江公子走得这么近,是对江公子有意。可后来我才发现,你还真的对江公子半点兴趣全无。” 第五百八十九章 玉石 花厅内,一袭翠竹暗纹淡绿色衣袍的沈霄,在椅子上端坐着,他端起一杯清茶,淡淡地抿了一口。 这会儿,许珩刚跟一个宋氏身边的丫鬟秋燕调戏完,才姗姗来迟。许珩看到花厅的桌上果真摆着一块漂亮的玉石,那玉石生的剔透光滑,犹如一只展翅欲翔的山鹰。许珩笑得合不拢嘴,嘴上说着:“贤侄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这玉石……可价值不菲呢!” 许珩边说边用手去抚摸玉石,这手感,果然如他所料,摸上去犹如摸在了一块寒冰上,带有一种温润的冰凉之感,让他身心愉悦。 沈霄急忙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许珩的面前,他凑近了些,对着许珩低声道:“伯父,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许珩神色微怔,他心中暗自寻思着,无事不登三宝殿,沈霄此番前来,肯定是为了许岚秋而来。他也有从柳氏口中得知,沈霄对秋丫头早已是一见倾心,三番两次来宁国公府都是为了许岚秋而来。 “伯父果然厉害,一猜即中,让小侄万分佩服!”沈霄笑盈盈道,他嘴角的笑意更深,又道:“小侄前来,就是想请伯父帮小 侄一个忙。您瞧……簪花大会眼看就要到了,呃,我想邀岚秋姑娘一同游湖泛舟……” 沈霄立马说明了来意。可许珩却皱起眉头道:“小女一向是清冷高傲,况且她好像有心仪之人。若是让她去赴约,只怕她不肯呐!” 沈霄也早就料到会被许岚秋拒绝,毕竟之前许岚秋对他的态度,就是一味的疏远和抗拒。沈霄只好咬着牙道:“伯父,您可千万要帮小侄的这个忙!若是小侄能赢得岚秋姑娘的芳心。小侄日后一定和您一条心,若是在朝廷上有需要小侄的话,小侄定会鼎力相助!” 许珩眸色暗了几度,他沉吟片刻,虽说他现在有许岚灵这个筹码在手,可朝廷上瞧不起他的人还大有人在,多少人是狗眼看人低,不把他放在眼底。可若是能攀上安乐侯这层关系,日后他在朝廷上,也能风生水起,让人刮目相看,多几分敬畏之意。 “嘿嘿!其实吧!倒也不难……”许珩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上回他和柳氏就曾设下圈套,把许岚秋送去景王府。如今,只要如法炮制,许岚秋便是他一枚手上绝佳的棋子,掌控在他的手 心。 “哦?那伯父是有法子了?”沈霄一双深墨色的眸子荡漾出惊喜之色,他问道:“伯父,果真能成全小侄的心愿?” 沈霄颇为好奇,不知许珩是有何良计。许珩附在沈霄的耳畔,对沈霄说了自己心中所想的计谋。 “额,这种招数会不会太过阴险了些?”沈霄皱眉道。他虽然爱慕许岚秋,可还未想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成大事者,何须拘泥于这种小节?再说了,你也只是跟她游湖泛舟,又不是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许珩沉声道。 闻言,沈霄顿时心安理得起来,他连连点头,道:“唔,您说的也有道理,小侄我确实也没那个心思去祸害她。我只是想跟她有多一点的接触,通过相处,她也能被我的一颗真心所感动!” 许珩拍了拍沈霄的肩膀,道:“这么想就对了,男人嘛,成大事就要敢于冒险。再说了,你到时候也只是跟她见个面,游湖泛舟而已,况且是在画舫里头,夜黑风高的,根本没人会注意到画舫里头有谁。” 沈霄心满意足,他双手作揖道:“多谢伯父出手相助,日后,小侄定会铭记于心, 不会亏待伯父!” 而许珩一向是流连花丛里,是情场的老手了,他忍不住想教这位初出茅庐而又情顿初开的少年郎了,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教他道:“对了,若是你在秋丫头面前,你可记得要主动点。她心气儿高,你若是还畏手畏脚的,她铁定瞧不上你,你若是能主动出击,她自然就会对你俯首称臣了。” 沈霄心中愕然,他没想到表面上一向沉稳的许珩,竟然会说出此番惊世骇俗的话来教他如何搞定自己的女儿。 饶是如此,沈霄还是很感激许珩的一片好意,他了然于胸,笑着说道:”多谢伯父指点迷津,小侄一定全力以赴,拿下岚秋姑娘。“ 许岚秋的一颦一笑,仍是深深地印刻在沈霄的脑海里,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许岚秋,可他仍是想放手一搏。以前都是姑娘们对他投怀送抱,这回,他想体验一下,追求一个心仪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他也想挑战一下自己。 许珩和沈霄一拍即合,两人相视而笑。 另一边,在清平园里,许岚秋却对沈霄带着玉石来找许珩的目的一无所知。她坐在紫檀木梳妆柜前,想着, 若是簪花大会想必是人山人海,到时候,定会有许多姑娘梳着各自最为赏心悦目的发髻,戴上最为珍贵的花簪前往灯会。 如此看来,花簪倒是成为抢手货了。许岚秋想起,江平川所开的玲珑胭脂坊。 此时,许岚秋想到,江平川是藏剑山庄的人,他肯定不晓得京都会举办簪花大会这等热闹的大事,不如先提早知会江平川一声,也好让江平川做足准备。 若是能让江平川先进一批花簪,到时候,自己也可从中抽取一些红利了。 想到此处,许岚秋便霍然起身,准备前往玲珑胭脂坊。纤儿端着一盘果盘,走了进来,但见前者有往门外走去的趋势,便忍不住问道:“咦,姑娘,您急急匆匆地想要去哪儿?” 许岚秋便勾唇道:“我想去玲珑胭脂坊,找江公子。” “嘘嘘嘘……”纤儿一听江平川的名字,立马比了个手势,她紧张兮兮地提醒道:“姑娘,您难道没听老爷所说过的话吗?老爷说,往后,您可不能再去找江公子了。先前,那听水酒楼的命案,可让您的名声受损,若非他托人找关系,您可没那么容易从牢里放出来。” 第五百九十章 静等花开 听到这话,许岚秋不禁觉得好笑,她从牢里放出来这件事,明明是小皇帝下了密旨,她才得以从牢里释放出来,如今,却被许珩顺水推舟,博得了个好父亲的名头。 “我从牢里放出来,跟他有何关系?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无所作为的他,大半年都没见升迁……”许岚秋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并非她故意嘲笑许珩,而是她所说的句句属实。 她坐牢的时候,许珩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到牢房里走一遭,根本不是想法子救她出来。这样的父亲,还敢说什么是为她奔走劳累。 “好了,姑娘,您少说两句。若是叫府内的其他人听见,又该说您了……”纤儿好言劝道。 许岚秋缄默不言,她一向也算是顾忌许珩的面子,并未在府内,散播那些不为人知的丑闻。她也只不过是在他面前,做足表面功夫,做好乖巧女儿该有的样子。 半晌,许岚秋又道:“可我真的有急事要找江公子。时间就是银两,若是能早点进批货,那将来,肯定能挣到不少的银子。” 纤儿见许岚秋是真的很急,她便说道:“不如,姑娘,您 先将要跟江公子说的话给写成一封信,到时候,我让人偷偷送去给江公子……” 许岚秋只怕纸上说不清楚,不过眼下这种情形,也是只能考这种本法子了。 随即,许岚秋又说道:“好,我先动笔写下来,你再替我送信,必定要交给江平川的手上。” 纤儿连连点头,柔声道:“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替您办妥此事,奴婢办事,您尽管放心。” 半晌过后,许岚秋写好了一封信,她折好信后,便交到了纤儿的手上。她叮嘱道:“切记,要交到江公子的手上。” 纤儿拿了信,抬脚走出了房门。纤儿前脚刚走,而红雪后脚就到了。红雪的手上还持着一封,光是从信纸上看,许岚秋就认出来,那封信肯定是赵玄璘所写。 “这是裕亲王送来的信?”许岚秋眸光微亮,抬眉问道。 红雪微微颔首,她将信递给许岚秋手中,柔声道:“今日,奴婢从院子里的信鸽中发现的。” 许岚秋知道,赵玄璘有时候挺忙的,根本无暇来看她,能给她写信算是不错的了。许岚秋将信给展开,她仔细地看了一遍。 原来,赵玄璘有意要 约许岚秋在簪花大会这日游赏花灯,而他也找到了一家新开的牛肉面馆,想带许岚秋前去品尝。 果然是赵玄璘,深谙她的喜好,她最喜欢吃的便是牛肉面,他便投其所好,选了一家牛肉面馆作为碰头的好地方。 许岚秋想好了,到时候,还是女扮男装较为稳妥些,省得被许珩给发现,又要拿她问责。 “姑娘,信上王爷都说了什么?”红雪颇为好奇地问。她跟许岚秋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许岚秋对下人们都是平易近人,即便是自己问错了问题,许岚秋也不会责怪她的。 “哦,信上写的是,王爷想约我在簪花大会那日,跟他在吉祥牛肉面馆,一块吃个饭。”许岚秋轻描淡写道,可她脸上的笑容,已是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期待了。 红雪勾唇道:“唔,不愧是王爷,居然将姑娘的喜好全部都记在心中,可见,姑娘对王爷来说,非比寻常。” 闻言,许岚秋心里有一种喜悦之意,涌了出来。从前,她并不懂什么是情爱,而今,她竟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感情之事充满期待,甚至还开始迫切地想要 见到赵玄璘。 这便是赵玄璘给她带来的影响,让她从一个不晓得情爱的太后,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闺阁少女。 “唔,那我还是写一封信,告诉他,我会准时赴约。”许岚秋轻声道,她走到了桌子前,恰好方才她给江平川写过一封信,这会儿墨水还有剩余,她刚好可以利用现成的笔墨纸砚,来给赵玄璘回信。 她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几行字,才算是回好了信。 红雪站在旁边,望着许岚秋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不禁感叹道:“姑娘,您生的可真好看呢。只是,不知道您簪花大会那一日,要梳上什么样的发髻,佩戴什么样的花簪呢?” 红雪颇为好奇起来,每个闺中女子都会挑选自己最为逞心如意的花簪去赴约。那么,许岚秋又会选中哪款发簪。 许岚秋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那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玉兰花簪,那是赵玄璘之前送给她的。她扬唇道,“到时候,我想让纤儿给我简单地梳个凌云髻即可,至于花簪嘛……就用王爷所赠的玉兰花簪便是……” 红雪微微一笑,道:“不只是 王爷对姑娘痴心一片,姑娘对王爷也是似水柔情呢。真是羡煞奴婢了!”说完,红雪的眼睛里透露出羡慕的眼神,她先前对江平川也是有一番女儿家的心思,只可惜,她发现,江平川对她根本毫无意思,自己也就收起了情愫了。 许岚秋转过头去,她看到了红雪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时而眉头紧皱,一片愁闷,时而又舒展眉头,露出释怀的微笑。 许岚秋不禁握起了红雪的手,柔声道:“红雪,你不必羡慕我跟王爷,你早晚有一日也会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红雪愣了一下,她瞧见许岚秋全然没有身为小姐的架势,仿佛,她就是她的知心姐妹。红雪鼻子不禁一酸,旋即笑道:“承蒙姑娘吉言,但愿如此吧。兴许是缘分未到。” 有时候就是这样,也是想要,也是等不到,等到你不去想这件事,缘分自然就悄然来临了。 许岚秋便勾唇道:“唔,你能这么想就好,只要记住,花开会有时,早晚有一日,能如你所愿!” 许岚秋便柔声地安慰了她几句,而红雪也露出了一抹舒心的微笑,仿佛,心里头也没那么愁闷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玉润首饰铺 入了夜,许岚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点点繁星,犹如那纷飞的萤火虫似的,皎洁的月光朦胧而唯美。 此时,纤儿从外面急匆匆地走来,她手里还拿着个包袱,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许岚秋懒懒地抬眉,看向那个包袱,问了句:“纤儿,你这是拿了什么东西进来?” 纤儿笑眯眯地道:“这可是武大交给我的,这可是王爷为您精心挑选的两套新衣裳,您可以选一件,等到簪花大会之时,就可以穿着新衣裳去赴约了!” 许岚秋却兴致乏乏,只因,她向来不喜欢凑热闹,而且,她曾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皇宫,用的是绫罗绸缎,她也见多了华贵而美丽的衣裳。不过,既然是赵玄磷所挑选的,她也得给他几分面子。此时,许岚秋走了过来,用手轻抚着衣裳。许岚秋还未说话,纤儿便双眼发亮,急不可待道:“姑娘,您先把衣服试一试,让奴婢瞧瞧看,看哪件符合您的身段……” 许岚秋无奈的摇了摇头,可还是照着纤儿的话去做,她先试穿了那件海棠色的,只可惜,她觉得这件衣服太过明艳了些。随即,许岚秋 又换下衣服换了另外一套月牙色的衣裳。这套衣服淡雅清新,刚好是她所喜欢的款式。 可谁知,一旁的纤儿却看呆了,立马夸赞道:“姑娘模样生得好看,无论穿什么衣服也都是好看的。奴婢都不知道选哪一件了!” 许岚秋早就知道纤儿肯定借机又夸赞她一番,对此,许岚秋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眉眼带笑道:“行了,就你嘴甜,我也没指望你帮我出主意。我已经选定了就穿这件。” 纤儿便笑着点头,手脚麻利地替她把衣服给收好了。许岚秋又见前者把两件衣服都收进木箱子里,不免觉得奇怪。 许岚秋秀眉微蹙道:“呃,你怎么把两件衣服都收到我箱子里?不是挑一件,然后另外一件退回去吗?” 纤儿却说道:“姑娘,那王爷送衣服给您,自然是两套都给您的,衣服的尺码也都是按照您的身量来定的,岂有退回去的道理?让您挑一件,也只是让您在簪花大会那日可以穿,至于另一件,您什么时候想穿,都可以穿!” 许岚秋只好默默地接受了,她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窗外,还是没看到赵玄璘的身影,也不知为 何,她这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或许是习惯了赵玄璘突然的到来,几日没来,许岚秋便有些不习惯。 翌日,深秋的早晨,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落了几片落叶。 许岚秋一睡醒,就得知了个好消息,从纤儿的口中,她了解到,江平川乐意用之前他们卖掉听水酒楼的银子,去开一家首饰铺子。而那家首饰铺就干脆开在玲珑胭脂坊的隔壁。这样,也能顺便带动一下客源。 纤儿笑盈盈道,“嘿嘿,姑娘,那江公子派人来说,那首饰铺子的店铺名,还是由您来取。只要您想要什么名字,就让人做成牌匾挂在店铺门口。” 闻言,许岚秋只觉得江平川还是挺信得过她的,她跟他的交情也算是慢慢见长了。许岚秋低头冥思苦想,而纤儿见她想得入神了,也便替她梳妆打扮起来。 许岚秋突然想到,既然玲珑胭脂铺是用来卖胭脂的,正所谓:珠圆玉润,四照玲珑。许岚秋顿时眼前一亮,对纤儿朱唇轻启道:“纤儿,你说,就叫玉润首饰铺如何?” 纤儿摸了摸脑袋,她虽然不懂如何取名,可她听见这个名字,便觉得这个店铺 名特别文雅别致,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说道:“姑娘,您这名字取得妙啊。听起来文雅大方,是个旺铺的名儿!” 听到这句话,许岚秋捂嘴而笑,她道,“还没开张呢,你怎么知道是个旺铺?难不成你是个神算子啊?” 纤儿振振有词道,“奴婢虽不是神算子,可奴婢也是有见过不少旺铺的,这玉润首饰铺,一听就是个有人气鼎旺的。” 望着镜子里的那个面若桃花的脸庞,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好吧,但愿如你所说,玉润首饰铺不会出现什么岔子,也能和玲珑胭脂铺一样,生意兴隆。 上回听水酒楼虽然生意兴隆,可中途竟被有心之人给算计了。许岚秋攥紧了衣角,她恨不得让幕后之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只可惜,无论如何,那三条被毒死的人命,再也唤不回来了。许岚秋只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让恶人们都能得到惩罚。 纤儿边给许岚秋梳着发髻,一边说道:“奴婢看过了,玲珑胭脂铺旁边也是家胭脂水粉店,只可惜,生意十分惨淡,他就干脆答应要将铺子盘给江公子。” 许岚秋点了点头道;“如 此便好。对了,你待会替我带句话给江平川,就说我信任他,无论他是从哪里进来的货,只要他拿主意便是,我不会有异议。” “好,奴婢一定替您把话给带到。”纤儿立马答应下来。 “呵呵……” 这会儿许岚秋听见了轻轻的笑声,属于女子的,柔媚却优雅的笑声。 许岚秋循声望去,只见外头又有人进来了,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紫云,她的小腹微微隆起,那肚子里确实是有孩子了。 李紫云也因着有孩子的缘故,伙食也变好了,她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整个身子板也愈发的圆润。 “多日不见,云姨娘竟然变得如此的富态。”许岚秋微微一笑,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李紫云的面前,“云姨娘还是快点坐下吧,别太累着了。” 李紫云摸了摸肚子,她满脸兴奋道,“我方才隐约听见你提起了一个人的名字,敢问,你说的,可是藏剑山庄的江平川江少庄主呢?” “额,云姨娘果然好耳力,大老远的,隔着门窗竟然能听得见我说的话。”许岚秋勾唇笑道:“你说的没错,那江公子便是藏剑山庄年轻有为的少庄主。” 第五百九十二章 女子的命运 那李紫云一听,瞬间双眸发亮,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又勾唇道:“他们藏剑山庄可是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呢。你若是嫁给了他,肯定是要过上好日子的!” 许岚秋见李紫云竟比她还激动几分,好像在操心自己的亲女儿的婚事似的,她不由得笑了,“云姨娘,您真是看得起我呢,居然认为我能嫁入豪门王族。” “怎么?你怎么就不能嫁了?”李紫云愉悦似的笑了笑,随即,她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四下望了望,又道:“我觉得你可比沁丫头靠谱多了,沁丫头都还有那个心思要嫁给江平川,你怎么就不能嫁了?” 许岚秋微笑地摇头,道:“我根本对他没有那个心思。我方才之所以提及江公子,那是因为,江公子想要开一家店铺,而我有意要跟他合作,一块把店铺给办起来!” 得知真相的李紫云,顿时有些失落,她喃喃道:“亏我还高兴了一下,原来是误会啊。不过,江公子的确是个人才。且不论他的家世如何,就单是他这个人,也生的玉树临风,人见人爱……” 许岚秋见李紫云把江平川夸到天上去,就更 加忍俊不禁了。她笑道:“好了,我对他并无此意。您还是别说了……” 李紫云听得出来,许岚秋像是心里头装着一个人。她明知故问道:“你该不会还念着一个人吧?” 许岚秋羞得满脸通红,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涩之意,她微微点头,道:“是啊,我早已是心有所属,任何人对我而言,并无特别。” 她的双眼透出一股柔情,那是一种对赵玄璘的深深爱慕。 李紫云微微一怔,她已经好久没见到有人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了,那是姑娘情窦初开才有的。李紫云笑了笑,说:“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有人能像你这般对爱情的执着和向往……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爱你父亲……” 这时候,红雪端了一杯沏好的茶过来,而李紫云却推却道:“我有孕在身,大夫说我不能喝茶。”过了好一会,红雪才把茶给换了,换了一杯红枣银耳汤,端给她喝。 许岚秋看到李紫云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的哀伤。许岚秋明白,李紫云之所以选择许珩,也不过是无奈之举。许珩喜欢寻花问柳,而李紫云不过是个可怜的牺牲品罢了。 许岚秋轻轻 地将手按了按李紫云的手背,轻声道:“虽然你被逼无奈,可你好歹现在有了身孕……也算是给自己的下半辈子谋了福利。” 女子的命运就是这样,命中有两个重要的转折点,一个是出嫁,嫁给什么样的人,就注定下半辈子会在什么样的日子中度过,另外一个转折点,便是生孩子,若是怀上个儿子,还能母凭子贵,若是生了个女儿,还得处心积虑地再想着再筹备再怀一个。 她身体一僵,随后苦笑:“唔……的确是这个道理,母凭子贵,我现在也指望肚子里这个能给我带来些荣华富贵。我出身不好,只能靠男人了。” 许岚秋能从李紫云的眼中读出万般无奈,在大魏,女子的地位,确实不如男人。许岚秋薄唇紧抿,道:“难道我们女人真的要靠男人么?或许我们也该凭借自己的能力,干出一番事业来。” 李紫云笑了笑,道:“我是不可能了,不过,你倒是有这种魄力。这偌大的宁国公府,我不佩服谁,就唯独佩服你,年纪轻轻的,许多见地和远见都和寻常女子不同。” 许岚秋被李紫云一夸,颇为意外,原 来,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竟是这般与众不同。也难怪,当初,先帝会选择她来当皇后。后来,她也当上了太后,越来越大的权势,也给她带来了些麻烦,以至于被自己的义子给害死了。 “云姨娘过奖了,我也不过是想做就做,也没想到,竟能被您所赏识。”许岚秋勾唇道。 李紫云颇为好奇道:“过两日便是簪花大会了,不知你可否有意中人一同游赏花灯?”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前几日,岚沁妹妹倒是来约我……”她这句话说得含糊,而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准备跟许岚沁一同上街游玩,并无和其他男子约好。 李紫云又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她好心劝道:“秋丫头,你呢,最好眼睛擦亮点,选个适合你的人。还有,那裕亲王已经有一位横行霸道的王妃了,你若是过去,只会是做小的,她肯定也会对你百般刁难,依我看,你还不如选那位江公子……” 听到这儿,许岚秋不由得嘴角略略地抽搐,她才说道:“云姨娘,您是真的误会了,我对江公子真的没那个意思。”她面色绯红,忽然觉得自己越是解释,只 会让李紫云更加坚定其中必有什么猫腻。 李紫云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道:“缘分啊,都是天注定,你也无须解释太多。还有我隐约听见,老太君也有意将你许配给江公子呢。你可得好好把握……” 许岚秋更是无奈,知道自己无论做再多的解释也是没用的,她说道:“老太君是看谁都顺眼,她先前,还说我跟沈霄是一对天作之合呢。” 李紫云沉吟片刻,像是在对比沈霄和江平川哪个更是略胜一筹。随即,李紫云才得出结论,“他们二人,我倒是支持你跟江公子。江公子家大业大,再者,他一手能把玲珑胭脂铺做得风生水起,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你跟着他,也能衣食无忧了。” 听到李紫云设身处地的为她一番打算,许岚秋知道,自己无论做再多的解释亦是无用,反倒是白费口舌,便也没多做解释了。 两人聊了好一会,李紫云才算离开。 许岚秋长舒一口气,她还真不习惯跟人促膝长谈,更不习惯跟人聊家常,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对红雪说道:“红雪,我口渴了,你再替我换一壶热茶……” 第五百九十三章 王爷俊美不凡 裕亲王府里,虽是入了深秋,可王府的书房里,却极为的暖和。赵玄璘一向身子骨弱些,便提早摆上掐丝珐琅火盆,烧着无烟炭火。 此时,赵玄璘在翻阅赵覆之交给他的一些奏折,只因朝政上的事情,赵覆之想让赵玄璘帮他参谋参谋一些。 彼时,侍墨走进书房内,给赵玄璘送来一封信。他低着头,毕恭毕敬道:“王爷,这些是兄弟们调查到的,那日,风月酒楼的老板娘高梅红在牢里遇害,经过调查,确实是有人给她送去饭菜。送去饭菜的人,是风月酒楼的一个店小二,不过,在高梅红死后不久,那店小二竟然掉下湖里,溺水而亡。” “什么?溺水而亡?”赵玄璘的目光深寒,他握紧了手心,咬牙道:“只怕,这起溺水事件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赵玄璘想起许岚秋被关在地牢里,他就一阵心疼。那是他最爱的女人,曾经的许玥,风光无限,何曾遭受过那种羞辱。 可许岚秋却被人给陷害,还亚押到了牢里。 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事关重大,看来是有人存心要陷害许岚秋和江平川,这背后的操纵者,居然无 视律法,看来不简单呢。 赵玄璘只想快点找出凶手,也好保护许岚秋。 此时,赵玄璘打开房门,他走到外面,想透透气。 皎洁的月光,倾泄而下,笼罩在赵玄璘的身上,平添几分的寂寥和冷清。 忽然有一只花色的猫从墙角跑了过来,跳到花丛里,消失不见了。 “哎呀,小铃铛,别跑……”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少女清脆的嗓音。 赵玄璘抬眉一看,竟是府里的丫鬟沈嫣儿。沈嫣儿在王府里已经许多年了,勤劳能干,是个好丫鬟。她一双桃花眼,灵动清澈,比其他丫鬟少了一些城府和心机。 先前,在萨雅公主还没嫁入王府时,??府上的不少丫鬟,都喜欢往赵玄璘的怀里投怀送抱,指望能一朝飞上枝头变成人人羡慕的凤凰。而心地善良的沈嫣儿却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奴婢拜见王爷!奴婢不小心惊扰了王爷,还望王爷赎罪!”沈嫣儿急忙给赵玄璘行礼,清丽的面容闪过一丝的惊慌。 沈嫣儿虽然是个丫鬟,可赵玄璘并未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只抬了抬手道:“起身吧,地上凉……” “是,王爷。 ”沈嫣儿站了起来,她忍不住往赵玄璘那张冷峻的脸庞望了过去。 王爷是那样的丰神俊朗,他的侧脸线条轮廓是如此的完美,高鼻薄唇,气质桀骜,气质卓然。让沈嫣儿一下子着了迷,她愣愣地望着赵玄璘那一张俊脸,竟看得入神。 要知道,王爷可是京都里排在榜单上的美男子!沈嫣儿也不禁看呆了。 赵玄璘无意中瞥了她一眼,只发现沈嫣儿居然望着他出神。不过赵玄璘也对此见怪不怪了,毕竟,府上的丫鬟多半会被他俊美的容颜所迷。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好你个贱婢,居然敢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王爷,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玄璘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哪怕赵玄璘没有回头看,也能知道,后面走过来的人,便是萨雅公主。 萨雅公主本来是想悄悄地来书房看看赵玄璘,却不料看到沈嫣儿这个丫鬟,竟对王爷着了迷。 沈嫣儿吓得魂儿都丢了,忙回过神来,往地上猛地磕头请罪:“对不起,对不起!王妃,奴婢真的没有勾引王爷的心思,还往您能原谅嫣儿!” 沈嫣儿也听过不少关于王妃的传 言,都说王妃爱王爷爱得深入骨髓,自己此番怕是得罪了王妃!日后,恐怕也很难在这个府上立足了。 哪知萨雅根本不听沈嫣儿的解释,而是疾步走了过去,用力的捏住沈嫣儿小巧的下巴,这张小脸蛋,漂亮得很,五官精致,有着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可在萨雅的眼中,沈嫣儿就是个表面清秀单纯,实则勾魂入骨,妄想爬上王爷的床的贱婢! 关键是,萨雅瞧见,赵玄璘看沈嫣儿方才的眼神,不算冰冷,还算是温和的,可反观之,平时赵玄璘看她的时候,根本就是冷若冰霜,丝毫不把她放在眼底。 此时此刻,萨雅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秀美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怒火在她的胸膛翻涌着,愈演愈烈。 “哼!找死!凭你这种货色,也想勾引王爷!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话音刚落,萨雅公主便扬起一个巴掌,拍在了沈嫣儿白皙的脸颊上。沈嫣儿脸颊火辣辣的一片,疼得发紧,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脸颊。 只见萨雅公主薄唇抿紧,那冷锐的目光似冰箭,寸寸打在沈嫣儿的身上,让胆小怕事的沈嫣儿胆战心惊。 沈嫣儿又往地上猛 地一拜,磕着响头,无辜道:“王妃,奴婢真的没有勾引王爷……您误会奴婢了……”沈嫣儿的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听起来楚楚可怜。赵玄璘本来不想跟萨雅有任何冲突,可瞧见眼前的情景,赵玄璘也忍不住替沈嫣儿说话,他眸光森寒,声音极低沉:道:“够了!你该适可而止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你这么动怒?你真是个善妒的毒妇!” 赵玄璘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娶了萨雅公主,只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他只能继续错下去。 “我善妒?”萨雅公主冷冷一笑,她上前一步,离赵玄璘很近很近,美眸狡黠,勾唇道:“你对一个下人都会和颜悦色,可你是如何对我的呢?你竟然连看我一眼都是奢侈的。若不是你对我太过薄情寡义,我又何苦当一个毒妇嗯?” 赵玄璘听到萨雅公主这番话,只觉得颇为无可奈何,他虽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可并不能事事自己做主。譬如这桩婚事。当初,赵玄璘根本就不是自愿娶她为妻的,再加上,萨雅平日里嚣张跋扈,他一向看不惯,自然连夫妻间最基本的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嫣儿险些被罚 赵玄璘淡淡道:“我承认我平时对你少了些关心,但是,你也犯不着把怨气撒在别人身上。这府上的大大小小的丫鬟,我一个也不会碰,这一点请你放心!” 赵玄璘觉得萨雅公主是在没事找事,只为了发泄她对自己的不满罢了。他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若是自己处处跟她斤斤计较,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 萨雅公主并不傻,她知道赵玄璘话里蕴含的深刻含义,赵玄璘并不会爱上其他女人,赵玄璘爱的人,便只有许岚秋一人。他的深情,他的专一,只给了许岚秋! 萨雅公主更加气愤,凭什么,别的女人能得到他的爱,而她就只能在一旁羡慕的份儿?那个许岚秋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好恨,恨不得掐死许岚秋……不,她更想折磨许岚秋,让许岚秋痛不欲生。 而此时,沈嫣儿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她只不过是个下等的丫鬟罢了,怎么就无辜地卷入到这场风波里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只会殃及池鱼。 沈嫣儿一句话也不敢说,那白嫩的脸颊还红红的,是被打过的痕迹,她被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呢。 赵玄璘看 沈嫣儿这小丫头可怜,便不想让她牵扯太多,就抬眉道:“嫣儿,你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 沈嫣儿如释重负,正准备抬脚就走,”王爷,王妃,那么奴婢先行告退。”沈嫣儿知道王妃的脾气不好,府上任何人见了萨雅公主,都是避而远之,生怕得罪这个母夜叉。 萨雅公主却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我允许你离开了吗?你给我跪着,跪到明天再起来!” 既然赵玄璘说她是毒妇,那么她索性就毒到底了。 赵玄璘猛地抓住萨雅公主的手腕,目光冰冷道:“萨雅,你是疯了吗?居然让一个无辜的小丫鬟跪到明天?你还是人吗?“ 这压根不是一个女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可见,萨雅公主如今已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萨雅公主步步紧逼,她冷笑道:“怎么?我让她跪到明天,你就心疼了?难道你是想替她求情吗?你还敢说,你对一个丫鬟没有偏袒吗?” 萨雅公主凤眸微瞪,她压根没有放过沈嫣儿的意思。 “哼,真是不可理喻。”赵玄璘说完,便看向了沈嫣儿,沉声道:“嫣儿,你还不快走?难道是真的想 要被罚吗?” 沈嫣儿左右为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现在若是不走,说不定待会真的要被萨雅公主给罚跪到天亮了。横竖是有王爷在给她撑腰,即便是萨雅公主要找她的麻烦,她也有个靠山。 想到此处,沈嫣儿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萨雅公主气得发抖,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蠕动着嘴唇,道:“好啊,你果然是宁愿护着一个丫鬟,也要跟我作对,是吧?” 赵玄璘丝毫不把她放在眼底,只冷声道:“随便你怎么想。今日,若是换成是府上的随便一个丫鬟,我也会阻止你的。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丫鬟,受到你的虐待!“ 萨雅公主又盯着他俊美的容颜,她是爱了这个不该爱的男人,她虽然嫁给了他,可他并不爱她。 “哈哈哈!”萨雅公主仰头大笑,她在笑,面上却深沉如潭水,很吓人。 随即,她又继续说道:“好啊!反正我在你眼底就是个毒妇,我索性就恶毒到底。今日,那个丫鬟虽然躲过一劫,可这府邸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日,她会栽在我的手里!”萨雅公主得意地笑了。既然赵 玄璘存心跟她过不去,她也不会惧怕的。 赵玄璘幽眸沉沉,凛冽的寒意之中,勾勒着女人娇媚的面容,这张脸骄纵又明艳,漂亮张扬的脸蛋写满不高兴,??他也懒得再跟这个癫狂的女人再说一句话,只是转过身去,走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书房的那扇门,又被男人缓缓地关上。 可萨雅公主却不怎么开心,无论是跟他吵架吵赢了,还是吵架吵输了,她始终都开心不起来。她要的,只不过是赵玄璘对她的关心和体贴。 她想要的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呢? 此时此刻,萨雅公主的笑容有点淡凉,眼睛却极亮,仿佛星火燎原,要烧尽一切。萨雅公主倍感惆怅,她喜欢的男人不爱她,可偏偏爱她的男人,她又不喜欢。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公主,您还是别跟王爷怄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这会儿,她的贴身暗卫李成峰从草丛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李成峰武功高强,甚至还练就了一个绝好的本领,哪怕是躲在暗处,别人也不知道这附近还多了个人,他能很好地把自己的气息给掩饰起来,让人无法轻易察觉。饶 是赵玄璘武功一流,也没发现他的存在。 萨雅公主凤眸微抬,她示意他,快点离开这里。她并不想让赵玄璘知道,她跟别的男人关系暧昧。 李成峰不着痕迹地笑了,现在能体贴关心她的男人,也只有他了,可萨雅公主却丝毫不领情的样子,甚至还担惊受怕的,根本没有把他对她的关心放在眼底。 “他根本不会注意你,所以,他也不会看到我在这里……”李成峰勾唇道,只因他太了解赵玄璘了,赵玄璘根本不会关注到萨雅公主的一举一动。 哪怕萨雅公主是赵玄璘名义上的王妃,可赵玄璘从来没在乎萨雅公主的感受。他替萨雅公主感到不值。 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去爱。 李成峰只想劝她回头是岸,别把自己的大好光阴浪费在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身上。 见萨雅公主一言不发,李成峰又说道:“王妃,您的美貌无与伦比,倾国倾城,是他不懂得珍惜,您又何必呢……” “你闭嘴!”萨雅公主凤眸微瞪,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是,卑职告退。”李成峰轻声说道,他跃上了树梢,隐匿于这片幽暗的夜色中。 第五百九十五章 被许珩算计 这一日,便是簪花大会。宁国公府的清平园比往常还要热闹些。 “姑娘,您穿这身衣裳配着这玉兰花簪可真是赏心悦目,犹如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真是令人过目难忘……”纤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道。 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勾唇道:“今日是簪花大会,我这儿有一根簪子,就送给你了,样式虽是普通了些,可总比你随便梳个发髻来得强!” 她略施粉黛,雪白的肌肤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瀑布般的长发被一根淡雅清新的玉兰木簪给固定,看起来清新淡雅,她的耳朵上挂着一对精致小巧的玉凤耳环,衬得脖颈越发的白皙。 而她身上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裙,正是上回赵玄璘替她精心挑选的款式,上面的裙摆上可以看到用金丝线绣出来的一朵朵金色牡丹花,高贵典雅。 许岚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现如今正是豆蔻年华,年轻貌美,比起她在皇宫时的肌肤还要容光焕发,充满朝气,彼时,她将自己身上自带的清纯和艳丽风韵,????两相结合,意外地糅合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气质。她走动的时候,仿佛步步生莲,体态非凡。 这时候,门 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待许岚秋抬眉,看到进来的是许岚沁,许岚沁也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而来的,比以往不同的是,许岚沁今日穿了一袭水蓝色的衣裳,将她的肌肤映衬得越发雪白,她额间还精心地贴上了梅花花钿,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出的灵动妩媚。 许岚沁用手抚着几缕青丝,笑道:“今日,六妹妹打扮得如此美丽动人,难不成今晚是有人约不成?” 闻言,许岚秋莞尔一笑,道:“那五姐姐呢?是否有人约呢?今日这打扮,怕是要 去见你的如意郎君吧?” 许岚沁双颊泛红道:“江公子约我去试一批新到的簪子,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下……” 许岚秋得知江平川已经卖下了店铺,也开张了,那玉润首饰铺今日便开张了。她笑道:“今日乃是玉润首饰铺开张的好日子,只可惜爹下了命令,让我在家禁足几日,不得外出。” 许岚沁四下望了望,随即凑到许岚秋耳边,说道:“山人自有妙计,我相信六妹妹定能成功出去的。况且六妹妹一向聪明,我相信没人能困得住六妹妹……” 许岚秋捂嘴而笑,道:“五姐姐真是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聪 明……” 用过晚饭后,许岚秋正准备趁府上无人留意之时偷溜出去,她手上有一把从宋氏手中得来的后门钥匙。 谁料,却不巧,那房门外竟来人了,是张管家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道:“六姑娘,老爷有事找您,请您到花厅里一议。” 许岚秋心里不禁纳闷了,不知道许珩到底找她所谓何事?思来想去,许岚秋也没个答案,不过她猜测,莫非是许珩不乐意让她出门,所以才特意找她麻烦? 尽管心中疑点重重,许岚秋还是穿过了一个个的院落,来到花厅。 许珩像是在此等候多时,表情似乎有点困倦之意。一见到许岚秋之后,许珩还是打起了精神来,对着许岚秋开口道:“秋儿啊,想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着落了……” 许岚秋一听许珩那话里有话,而且像是催促着她,该找个良人了。 许岚秋还未说话,那边就有个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许岚秋多看了几眼那丫鬟,只发觉那丫鬟长得还挺水灵的,像是新来的。不过,许岚秋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因她深谙许珩的喜好,向来是喜新厌旧,尤其还喜欢挑姿色漂亮的。 许岚秋接过茶水, 低头撇着茶沫子,浅浅尝了口香气四溢的茶,才开口道:“父亲,秋儿还不想嫁人,先前大伯母也让我管理咱们家的几家铺子,我想继续帮大伯母分担着点。况且祖母年纪大了,我在她老人家身边伺候着,我也比较安心。” 许珩望着她清丽的脸庞,挑眉道:“唔,你素来精打细算,心思缜密,你大伯母也屡次夸你聪慧能干,可你不能总这么说,那权势滔天的景王,还有一表人才的沈公子……来提亲的人,门槛都快踏破了,你也该好好考虑一下。” 许岚秋心里立时闪过那一道身影,便有些酸涩起来,以前她确实有想过要嫁给赵玄璘,可如今,她对赵玄璘也失去了信心了,只因他现在有了王妃了。她也知道自己跟萨雅公主水火不容,若是进了裕亲王府,只会弄得鸡飞狗跳。 许珩见她的样儿心里也料到她定是还牵挂着赵玄磷了。赵玄磷好是好,只可惜赵玄磷手中掌握着龙虎符,可以调动兵权,皇上表面上和赵玄磷两个人叔侄和睦,可谁知道哪天赵玄磷会不会造反,若是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他们许氏一族岂不是会受到牵连。 许岚秋又低头将那 一整杯的茶水都给喝下。 “我也不逼你,若是实在不愿意便作罢吧!”这时候,许珩拿出一本账本,对许岚秋说道:“我也老了,一碰到账目就头昏眼花,你替我瞧瞧,这本账目有没有什么差错。” 许岚秋愣了愣,她接过那本账本,开始替许珩对账。她手里捧着那本账本,心底在琢磨着,许珩让她过来,莫非是要让她帮忙对账不成。 桌子旁的一个香炉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而许岚秋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香炉,她心道,许珩一向不会摆弄这些熏香的,怎么今日,花厅里竟多了香炉? 忽然,许岚秋只感觉头晕目眩,双眼一黑,她昏迷了过去。 “姑娘,姑娘!”纤儿和红雪都围了过来,她们担心许岚秋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在下一瞬里,纤儿和红雪也都昏迷不醒,晕倒在地。 等许岚秋醒来之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画舫中。耳边有湖水涌动的声音,她的身上还被绳子给绑住了。她惊讶地发现,这里不只是她,就连纤儿和红雪也被绑来画舫里。这是什么情况?她明明在宁国公府里对着账目来着,一眨眼的功夫,竟被带到这个鬼地方。 第五百九十六章 被赵覆之所救 “六姑娘……您醒了!”耳畔传入一个老妇人低哑的嗓音。 许岚秋这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人,正是府中的资历较老的刘嬷嬷,对许岚秋说道:“姑娘,得罪了,是老爷让我们这么做的。沈公子对您情深一片,所以……老爷为了成全您跟沈公子,就让人把您送来这画舫里……” 许岚秋神色一僵,果然如她所料,这许珩今晚找她一叙,目的并不单纯,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满足自己的利益。 这会儿,纤儿和红雪也陆续的醒了。红雪皱着眉头,有些自责道:“哎,奴婢方才,就有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还想着会不会是有人给我们下毒了,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人把我们给迷昏了,竟然还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 许岚秋神色凌然,道:“我猜你所说的古怪的味道,应该是指那香炉里所散发出来的味道,那应该是被人给放了毒药!” “姑娘,老爷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好啊!”那刘嬷嬷又补充了这句:“他也是为了咱们宁国公府着想,将来,若是您嫁个达官贵人,也会有助于老爷的仕途。” 闻言,许岚秋心下冷笑,脸上却不显,反而咬了咬唇,她挑眉 ,目光冰冷地问:“对了,你口中的沈公子,究竟是谁?”她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许珩这么费心费力地帮忙。 刘嬷嬷牵起嘴角,笑得明媚,她说道:“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安乐侯之子沈霄,沈公子!他时常到咱们宁国公府,上一回还给老爷送来一块上好的玉石。那玉石剔透光滑,是难得一见的好玉石,老爷收了人家的玉石,可并不能含糊……” 果然是他! 许岚秋算是明白了,许珩可谓是狼子野心,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逼迫自己的女儿,好拉拢朝廷中的权贵。如今,她深陷于这个陷阱里,可得好好想办法逃出去。 许岚秋情绪激动,大声喊道:“快把我放开!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我祖母一向最为宠爱我,若是被她发现,她不会放过你的!” 许岚秋是故意要这么喊的,目的是为了让周围的人能听见,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救她们。 湖畔上,一袭浅蓝色衣袍的赵覆之,正微服私访。他平日里勤勉朝政,日理万机。如今,恰逢簪花大会,赵覆之也想来湖边走一走,一来,可以放松自己的心情,二来,赵覆之亦是期盼着能遇到什么妙龄少女,收获 一份炙热的爱情。 可谁知,赵覆之竟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从一个弱女子的口中发出来的,像是被人所牵制着的样子。仔细一听,赵覆之发现自己居然认得这声音,竟然是许岚秋!那可是赵玄璘最爱的女人。怎么今夜却在这画舫里? 随即,赵覆之环顾四周,他发现,声音似乎是从不远处的画舫里传出来的。他对自己的御前侍卫总管方云鹤,低头道:“云鹤,你去瞧瞧,这四周是否有人在求救,难道真的有人被绑架了不成?” 方云鹤不敢怠慢,连忙领命,薄唇微抿,道:“是,属下这就去瞧瞧!” 过了一会,方云鹤才回来复命,他道:“皇上,属下打听了一下,发现,湖面上的一艘画舫内,许家的三姑娘竟被人给绑起来了……” 方云鹤方才花了点银子,才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就赶紧回来禀告皇上了。 “什么?竟有此事?”赵覆之神色微变,他怒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救人?” 方云鹤带着一些穿着便服的侍卫,往画舫冲进去,把那些人给制服住了。刘嬷嬷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的仆人都被这些来路不明的人给打趴下了,刘嬷嬷 惊呼道:“有贼啊!有贼匪,快来人啊!救命!” 赵覆之那双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讥讽:“哼!贼喊捉贼!你们明明绑了你们家的六姑娘,还敢如此猖獗?” 刘嬷嬷正欲辩驳,方云鹤拔剑出鞘,将剑刃架在了刘嬷嬷的脖子上,刘嬷嬷这才吓得脖子一缩,慌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多加妄言。 许岚秋抬起头来,她惊讶地看着赵覆之,赵覆之这回来得很准时,居然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刚好可以救她。 “快给她松绑!”赵覆之又给身边的侍卫们下了指令,随即,许岚秋就被人给松开了绳子。 许岚秋被绑了许久,手腕都酸了,她连忙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这才感觉好多了。 “多谢圣上救命之恩,民女不胜感激。”许岚秋跪了下来,给赵覆之道谢。 赵覆之见她柔弱可人,他心弦一动,就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将许岚秋给扶了起来。 许岚秋心中暗道,小皇帝不愧是自己先前一手栽培出来的,竟是如此平易近人的好皇帝,居然还肯过来扶她起来。 而赵覆之敛了敛眉,道:“对了,为何你会被绑来这画舫呢?” 画舫还没开船,究竟把她绑来这里的人,是出 于什么目的?这令赵覆之颇为好奇。 微风习习,许岚秋抬起头来,望着湖里波光粼粼的月光。她才开口道:“那是因为……有人想把我送给一个人!” 赵覆之瞧见她白净的脸庞竟是如此的从容淡定,可这事情的真相,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许岚秋望着不远处的地方,那湖岸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往这边靠近。许岚秋看清楚了那人的脸,正是沈霄! 许岚秋神色淡然,只勾唇道:“皇上,您看,那人来了!而我本来就是被我爹绑到这儿,想撮合我跟那人!” 赵覆之顺着许岚秋所指的方向,便看到有个身穿蓝色衣袍的少年郎正往这边走来,赵覆之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瞧见那人的轮廓,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那人……难道是安乐侯之子沈霄? “是沈霄?”赵覆之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是沈霄?”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皇上,实不相瞒,家父也是指望着我能给许家的人长脸,所以才希望我与他有所进展……” 赵覆之听得出来,许岚秋是说,许珩指望安乐侯能给宁国公府带来帮助!这些勋贵,经常是相互袒护。这一点正是赵覆之所反对的,他不希望那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为君献奏一曲 这一点正是赵覆之所反对的,他不希望那些勋贵们串通一气。 许岚秋神色复杂,对赵覆之皱眉道:“他正是沈霄!他来了……” 此时,赵覆之那双黑暗深邃的眼眸,透着一丝复杂深沉的朝许岚秋看了过来。他明白许岚秋的意思,他想替许岚秋解决掉眼前的难题。 随即,赵覆之便对方云鹤下令道:“云鹤,你去湖畔上,把那位公子给请走……” 方云鹤心领神会,他先是让人把刘嬷嬷给用绳子给绑住,再下了画舫,打算去会一下沈霄。而此时,方云鹤走下画舫,他疾步来到沈霄的面前,他板着一张脸,厉声道:“沈大人,还望您止步!” 听到声音后,一袭白衣的沈霄错愕地抬起头来,他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御前侍卫总管方云鹤!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 难道? 沈霄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画舫,他惊讶地发现,画舫里除了许岚秋之外,像是多了一个男人,仔细一看,有几分当今圣上的神韵。有方云鹤的地方,必定是天子所至。沈霄心里一颤,便知道方云鹤是什么意思了,他急忙双手作揖道:“打扰了, 在下这就告辞。” 那人若真的是圣上,可不能得罪的啊! 随即,沈霄心有余悸,匆忙离开了湖畔。 另一边,赵玄璘等候已久,他却等不到许岚秋的身影。赵玄璘只觉得惊奇,不知许岚秋究竟是出了何事,竟未能来赴约。 “主子,依我看,岚秋姑娘怕是来不了,我听纤儿说,那许三老爷,对岚秋姑娘下了禁足令,让她好好在府内反省呢。”一旁的随从武大,忍不住轻声道: 赵玄璘轻皱眉头,自从出了听水酒楼的命案后,许珩的确是对许岚秋下了禁足令,想要见到许岚秋也难上加难了。 赵玄璘是想约许岚秋来品尝一下这家新开的牛肉馆,可谁能想到,许岚秋竟无法来赴约。赵玄璘心底落寞不已。 忽然,一道曼妙的身影走进了这家牛肉馆。她凤眸微抬,对着赵玄璘开口道:“王爷,您还是走吧,莫等了!她今夜是不会来的,已经跟其他人有约了!” 赵玄璘诧异地看向那人,来的人,正是萨雅公主。听她言之凿凿的语气,好像知道些什么。他不解地问道:“难道你是知道什么?不然你怎么会这么说?” “那是当然 了。我派了人,本打算跟踪许岚秋,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跟你幽会了,结果,却发现她跟别的男人见面……”萨雅公主轻笑道。 赵玄璘猛地摇头,道:“不,不会的,她绝对不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萨雅公主慢慢地走近了他,用如青葱般细长的手指拂过他的胸膛,她朱唇轻勾道:“我的好王爷,她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你怎么还信了呢?她不过是瞧见哪棵大树好乘凉,就想攀上高枝罢了。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哼,我不信!你休要胡说!”赵玄璘清冷的脸庞,闪过一丝的不信。他素来知道萨雅公主的手段。她无非就是要挑拨他跟许岚秋的关系罢了。 萨雅公主又敛了敛眉,道:“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到湖边看看,她跟当今圣上,正你侬我侬呢。” 赵玄璘神色凝重,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没说话。 萨雅公主见他有所动摇,又说道:“你若是不信,可跟我一同前往御景湖。你就能知道,许岚秋是跟哪个男人在一起了,你也能知道,我根本没有骗你。” 赵玄璘微微一怔,他别无他法,心 中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跟着萨雅公主一块走出牛肉馆,他们往御景湖走了过去。 不消片刻,他们来到了御景湖畔,可他们并未走向画舫,而是隐匿于丛林里,往那画舫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瞧,那人是谁?”萨雅公主浅浅而笑,一切仿佛像是被她设计好了的似的。 赵玄璘定睛一看,他看清楚了,画舫中的人,正是许岚秋和赵覆之。 而画舫中,许岚秋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躲在暗处在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赵覆之则是走到许岚秋的面前,勾唇道:“岚秋姑娘,既然朕替你解决了个大麻烦,朕想要替你讨个好处。” 许岚秋秀眉紧蹙,不解道:“不知皇上想要讨要什么好处?” 她望着那天色,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离她跟赵玄璘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她料想,赵玄璘应该不在面馆了吧。 赵覆之便缓缓说道:“那日在群英宴的宴会上,朕听到姑娘抚琴一曲,那首《长风叹》恰好跟当年孝贤太后所弹奏的《长风叹》的手法颇为相似,就连琴韵也极为相同。所以,朕一直久久难以忘怀。母后自小抚育我长大,一心栽培 我。而母后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地印刻在朕的脑海里,让朕无法忘记……” 听到这里,许岚秋只觉得好笑,她倒是想问问赵覆之,既然孝贤太后对他如此的重要,为何又要下毒毒杀她呢? 可许岚秋还是忍住了,她只微微一笑,端的是闺房女子的端庄淡雅之态,她轻声道:“承蒙皇上喜欢,既然如此,今夜,民女就为皇上弹奏一曲。不过,民女所弹奏的,并非《长风叹》,而是另外一首曲子。” “好,朕正有此意。”赵覆之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朕也想再听姑娘所弹奏的曲子……只要是姑娘所弹奏,无论是什么曲子,朕都接受。” 随即,许岚秋坐了下来,她端坐在古琴前,将纤纤十指放在了琴弦上,她开始弹奏了起来,袅袅的琴音从琴弦里飘了出来,犹如一缕清风吹来,赵覆之心旷神怡,耳畔湖风习习,月色如华,让赵覆之顿时忘却了往日的烦恼,他只享受现在的惬意和潇洒。 琴音悦耳,而赵玄璘则是站在岸上的丛林里,此刻的他也听见了那熟悉的琴声从画舫里传了出来。可见,许岚秋正在为赵覆之弹奏这美妙的曲子。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她的城府 那琴声悠然动听,可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入了赵玄璘的心窝里。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是嫉妒之火在他的心中燃烧。 偏偏萨雅公主又在他的耳边低语道:“看到了吗?这便是你所喜欢的女子,她水性杨花,不知检点,喜欢这个,又勾搭那个,她不过是把你们当成了棋子罢了。她的心机很重,城府极深。只要能有助于她的人,她便往那人的跟前凑。” “够了!你别说了!”赵玄璘却听不去,厉声打断萨雅公主的话。 萨雅公主见赵玄璘恼火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离间之计,算是成功了。她心中暗自窃喜,今夜,老天爷居然开眼了,竟然帮了她一回。让她逮到一回,许岚秋私会其他男子的机会。 这次,想必赵玄璘定会对许岚秋死心。 “我不信,我不信……其中必有什么误会!”赵玄璘握紧了拳头,他多想冲过去,找许岚秋问个明白。 “是么?那她明知道你在等她,可她还敢这么放你鸽子,可见,她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况且……”萨雅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又继续说道:“况且,她城府如此深,哪怕你 现在跑过去问,她肯定也会用其他不得已的理由来搪塞你!” 她的这番话,对赵玄璘产生一定的影响,他剑眉微蹙,许久都未说半句话。 可此刻,许岚秋和赵覆之忽然走下画舫,他们正准备离开这里。赵覆之低下头,对许岚秋勾唇道:“岚秋姑娘,你一个人独自回府,只怕会不安全。不如,让朕护送你回去,朕也比较放心。” 许岚秋望着天上的月亮,她猜想,赵玄璘应该离开面馆了,都这么晚了,应该走了吧。况且他们在信上也说了,若是她超过了他们所约定的时间,那么便是没去赴约了,这一点,主要是许岚秋担心许珩会限制住她的自由,才额外提到的。 许岚秋也担心那沈霄会再突然出现,她只好微微点头,轻声道:“好吧,那就有劳皇上了。” 赵覆之眉如重墨,那双幽深的眸子中透着一丝丝的威严。此时,赵覆之走在前面,而许岚秋紧跟其后,刚走了几步,赵覆之便发现,许岚秋对他始终抱有敬意。于是,赵覆之便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和许岚秋并肩而行。 “怎么?岚秋姑娘是故意跟朕保持距离的吗?”赵覆之勾 起嘴角,故作轻松地问。 “唔,皇上和民女身份差距悬殊,是该保持一定的距离。”许岚秋言语中透露出生疏之意,她故意往后又退了几步,可谁知,许岚秋竟一脚踩到了石头子上,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要摔倒了。 “当心!”赵覆之连忙长臂一伸,急忙搂住许岚秋如柳的细腰,他那双幽深的眼瞳望着许岚秋,关心道:“岚秋姑娘,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许岚秋轻轻摇头,道:“没事……民女并无大碍。”饶是一向处乱不惊的许岚秋被赵覆之给搂住腰身,她的脸颊也会泛起红晕来。 “额咳咳……”许岚秋轻咳几声。 赵覆之这才发觉到自己这么做有些体统,便慌忙松开手,让许岚秋站稳了身子。 两人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和窘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不远处的赵玄璘却将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他的眼眸里浮现出些许的怒意。虽然不知道为何许岚秋和赵覆之为何会一同出现在画舫里,可他们的行为举止都太过暧昧。 正如萨雅所言,许岚秋想来是个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城府很深。不然,当年 的许玥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皇后,还能顺利地坐上了太后的宝座了! 许玥的城府和手段,并非寻常女人可以匹敌。 赵玄璘想到此处,难免愁云满面,他一直以为许岚秋是个性单纯之人,可没想到许岚秋竟然会这样。看来,是他自己把许岚秋想的太过单纯了。 赵玄璘什么也不想去做,更不想去找她求个解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岚秋和赵覆之慢慢远去的背影,神色变得越发地深沉起来。 不多时,许岚秋便被赵覆之给护送到了宁国公府的门口。 张管家意外地发现,许岚秋竟是被赵覆之给护送回来的,连忙偷偷地去跟许珩告密。许珩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许珩心里头却暗自高兴。 虽说,许岚灵已经当上了皇妃,可终究还是差点火候,许岚灵压根不得盛宠,况且,许岚灵那丫头,前段时间,他找她拿些银两,那臭丫头竟敢让他写下欠条。 而今,若是许岚秋能深得皇上的喜欢,召她入宫为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许珩喜上眉梢,笑着说道:“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若是六丫头入了宫,将来势必会光宗耀 祖,重振我们宁国公府往日的辉煌。” 张管家却弱弱地说:“老爷,您还是别高兴得太早,六姑娘心眼多,是个聪明人,她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再说了六姑娘不是一向说自己并不打算那么早嫁人吗?” 许珩冷哼一声,瞪了张管家一眼,道:“哼,你懂什么?六丫头心眼多,那是因为她太聪明了。想来,也只有皇上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了。再说了,皇上乃真龙天子,若是皇上看中的女人,谁敢说个‘不’字?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张管家一听,也唯唯诺诺的点了头:“是是是,老爷英明,奴才不敢妄言。” 而此时,许岚秋和赵覆之道别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清平园。许岚秋一边接过纤儿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卸了钗环,一边说道:“今日可真是有惊无险,多亏有皇上出手相助。” 纤儿亦是嘴角弯弯,笑着说:“姑娘一向是有贵人相助,上回姑娘被抓到了景王府,是有裕亲王出手。这回,也恰好有皇上出面,才能逃过一劫……可见,姑娘您是有福之人呢!将来,谁若是娶了姑娘您,肯定是前途无量,福气得很呢。” 第五百九十九章 姜如凤来闹 翌日清晨,许岚秋睁开眼醒来,仍对昨夜发生之事耿耿于怀,她想找许珩问个明白,只可惜她知道许珩素来脸皮厚,哪怕你到他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他也不会有半点羞耻之心。许岚秋便让红雪伺候自己梳洗,用了膳后,许岚秋发现纤儿也不在这院子内,她便带着红雪和黄蕊去给柳氏请安。 不多时,许岚秋便回到清平园内,她揉了揉太阳穴,昨夜她被绑在画舫里,到现在还略显疲乏。 “哼!太气人了!太气人了!”纤儿边说走了进来,她那双星眸里还有隐隐的愠怒。 许岚秋微微抬眸,费解道:“纤儿,你这是怎么了?” 纤儿疾步走到许岚秋的面前,才压低声音道:“我今日一大早就跑去街上,半路碰到武大,可没料想,我喊了武大好几声,他都不肯回头看我,一个劲儿的往前走。我就纳闷呢,平日里,武大还恨不得往我身上贴来着,怎么今儿个如此反常。我就想找他问个清楚。” 许岚秋听到这儿,觉得这武大确实跟平时有些反常平日里,武大对纤儿是服服帖帖的,也老喜欢给纤儿献殷勤。难道是移情别恋了? 许岚秋又 挑眉道:“然后呢?你问他,他是如何回答你的?” 纤儿扬唇道:“那个臭武大,说我跟姑娘您是一条心,只是在利用王爷,昨夜还放了王爷鸽子,让王爷在牛肉面馆里空等一夜。” “额?裕亲王真的在面馆里等了一晚上?”许岚秋狐疑道,她可记得自己在信上写明了,若是自己迟迟未出现,就当她不去赴约了。想到这儿,许岚秋又道:“可我明明记得我写清楚了,若是我没在戌时出现,他就不必再等了……” 许岚秋还觉得奇怪呢,自己明明交代过的,可赵玄璘为何还那么执着地在等。许岚秋心中又有些懊恼,早知道,即便是多晚,自己也该去那家牛肉馆瞧一瞧比较安心。 “不如,我再写一封信给裕亲王,告诉他,我并非故意要失约,而是有事耽搁了。”许岚秋若有所思道。赵玄璘一向豁达,应该是能理解她才是。 许岚秋便让纤儿研墨,自己则是坐下来,又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纤儿。她对纤儿道:“纤儿,你务必将这一封信转交给王爷……” 纤儿心领神会,眉眼弯弯道:“姑娘,您尽管放心,我定会将这封信飞鸽传书 过去!王爷肯定也会谅解您昨夜的苦衷的!” 说罢,纤儿便拿着那封信走了。许岚秋望着纤儿远去的背影,心里头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昨夜,若非是许珩故意设下圈套,她也不至于被困在画舫里,在画舫里头耽搁了那么多时间,她想脱身都很困难。 “六丫头,六丫头!”不远处,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 许岚秋抬眉一看,竟是李紫云,李紫云面色红润,体态比前段时间丰腴了些。再看她的腹部还微微隆起,定是因为李紫云害喜的缘故,府内给她的伙食也会好些。 许岚秋问道:“李姨娘来找我,是有何要事?” 李紫云给身后的丫鬟杏儿递了个眼神。杏儿连忙把手上拿的东西给取出来,她递给许岚秋看。原来,李紫云是带了针线来,想跟许岚秋请教一二。李紫云笑嘻嘻道:“我拿了针线过来,想让你教我如何刺绣,我想给我未出生的孩子,给他绣件衣裳……” 李紫云对刺绣亦是略懂一二,她不是不会绣而是绣得不好看。 许岚秋从李紫云的眼眸里看出了母爱的光辉,这快当母亲的人,肯定是希望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献给 自己的孩子。 “好,我来教您绣……”许岚秋爽快地答应下来。她边拿着针线,边教李紫云绣东西。 “李紫云,李紫云,你给我出来!”院子里又传来一个声音,仔细一听,这声音里还带着怒意。 许岚秋和李紫云只好放下手中的刺绣,走出房门,只见是姜如凤带着自己的儿子许轩纬来到这后院里。 许岚秋不禁觉得纳闷,今日这是怎么了,她的清平园竟然如此热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此时,姜如凤的整个脸黑得仿佛是那跟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似的,阴沉的可怕,她冷声问道:“李紫云,纬儿最近瘦了许多,我特意让府内的厨子炖了乌鸡汤,是不是被你端去喝了?” 李紫云抬了抬眼帘,望着她,神情不惧,道:“哦?那碗乌鸡汤,竟是姐姐特意叮嘱厨房的人做的,妹妹并不知晓,我院里的丫鬟还担心那汤会凉了,又想着我怀着身孕,就把乌鸡汤端过来给我喝了,还望姐姐见谅啊!” 说完,李紫云却在心底暗暗腹诽道,平日里我让厨房的人做了些羹汤,还不是你叫人给端走了。如今,我也不过多喝了你一碗乌鸡汤, 你便这般斤斤计较。 “哼,李姨娘真是够坏的,自己成天霸占着爹,现在连我的鸡汤也要拿去喝了,是不是改天就会把我们母子给赶出宁国公府了?”许轩纬嘟着嘴叫囔道。 许岚秋听后,她知道姜如凤和许轩纬素来霸道,平日里欺压李紫云,现在,李紫云犯了一点小错误,便开始穷追猛打。 “好了,姜姨娘还有纬儿,你们都别气恼了。李姨娘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她也是不容易,你们休要怪她。”这个节骨眼上,许岚秋只好站出来,替他们说几句公道话。 闻言,姜如凤知道,许岚秋自然会站在李紫云那边,他们两个人只会同仇敌忾。可她也不甘心就此作罢。随即,姜如凤又道:“我听老爷说,最近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燕窝,送给了紫云。我想,若是能分我些燕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让轩纬儿也能尝尝鲜。” “不、不行。我不想把燕窝分给别人,我吃燕窝,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腹中的骨肉。将来,他才能长得又白又嫩。”李紫云这才明白,姜如凤是有备而来,居然还想让她贡献出燕窝,摆明了就是存心跟她过不去。 第六百章 许岚秋的担忧 闻言,李紫云微蹙眉头,委屈巴巴道:“呃……姐姐,燕窝就那么点儿,我若是把燕窝给了你,可就所剩无几了。再说了,这轩纬他也大了,喝个鸡汤鸭汤的,也就够了。我肚子里这个,还得多滋补一下,将来出生,身子骨也才能硬朗一些。” 末了,李紫云还偷偷地给许岚秋递了个眼神,想让许岚秋帮她多说两句话。许岚秋也笑道:“是啊,姜姨娘,如今,这李姨娘的肚子里头的小娃娃要紧些。纬儿,他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去做。犯不着拿李姨娘的燕窝……这若是让爹爹来评理,肯定也是站在李姨娘那边,您说是不是?” 听到这些话,姜如凤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如今,不得许珩的宠爱,哪怕是闹到许珩那边,许珩也不见得会替她说话。况且,那燕窝还是许珩亲手交给李紫云的,要让李紫云把燕窝分出来一部分,怕是痴心妄想,只要李紫云一哭鼻子,许珩肯定就服软,心眼都向着李紫云。 “哼,我才不会闹到老爷那边去,老爷每日都忙得团团转,我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姜如凤说罢,就拉起许轩纬的手腕,对他说道 :“纬儿,我们走,别再继续呆在这儿!” 人小鬼大的许轩纬却给李紫云做了个鬼脸。这才跟着姜如凤一块走出清平园。 待姜如凤和许轩纬走后,李紫云才叹了口气,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跟许岚秋埋怨道,“他们就是这样,三天两头地找我的麻烦,不只是那个大的会这样,就连那个小兔崽子,也是闹心啊!” 许岚秋不知道李紫云和姜如凤之间到底谁是谁非,可她知道,李紫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表面上李紫云是弱势,实则,现在姜如凤已经不受宠了,如今在府上,最受许珩疼爱的人,就是李紫云。 “李姨娘,您别烦了,谁不知道,现在府内最受父亲宠爱的人,便是您了……即便他们再怎么闹,父亲也还是会向着您的。”许岚秋安慰她几句。 “额,可惜啊,你父亲想来喜新厌旧,过了新鲜劲儿,他就会疏远我了……若是等我生完孩子,我也日渐衰老,他便会另寻欢……” 听到这儿,许岚秋捂嘴而笑:“李姨娘,您可别忘了,您若是人老珠黄了,我父亲只会比您更老,所以,也没什么好发愁的。女人不一定是 为了男人而活。等您的孩子出世后,您就会操心您的儿子。” 李紫云沉默了片刻,仔细想想,许岚秋说的不无道理,她便拿起了针线,对许岚秋开口道:“六丫头,你再教我,如何能把针线缝得更细密些?” 许岚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只需要多写耐心,每回都要扯一扯丝线,像这样……”许岚秋将手指头轻轻勾了勾,“刺绣最重要的就是要花时间和心思,只要您全神贯注地去完成,便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紫云微微一笑,也心领神会,道:“好,我试试看。” 到了晌午,李紫云才拿着绣到一半的刺绣,离开了清平园。 日复一日,转眼间,深秋过去,初冬悄然来临。落叶飘落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虽是未下雪,可也多了几分的冷意。 夜色渐深。宁国公府跟往常一般静谧。 许岚秋抬头看了看月色,想来,她也好些日子没见到赵玄璘了。以前赵玄璘还会出其不意地从那窗户里翻窗而入,如今,赵玄璘却好久没来。 许岚秋兀自想着,莫非赵玄璘还在生她的气? 可许岚秋想着,那夜发生的事情,她也写信过 去了,照道理说,赵玄璘也该给她回信才是。 彼时,红雪端着一碗红糖姜汤走了进来,她对许岚秋轻声道:“姑娘,天气转凉了,您还是喝一碗红糖姜汤来暖暖身子吧。” 红雪的声音本就轻柔,再加上许岚秋正在想着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注意到红雪在跟她说话。红雪见许岚秋看着外面走神,她便又喊了一句:“姑娘!姑娘,喝完姜汤吧!” 许岚秋这才缓过神来,她看到了红雪把姜汤给放在桌上,那碗姜汤还冒着热气。 “唔……”许岚秋莲步轻移,来到桌前,她坐下来,拿起汤勺,漫不经心地喝起姜汤。这姜汤除了有些许的甜味,还带着一点姜片的辣味。 “对了,姑娘,裕亲王,好像很久没来了。”红雪不禁问道。更让红雪觉得奇怪的是,以往,赵玄璘都会时不时地飞鸽传书给许岚秋,要么是趁着夜色,偷偷跑到府上来跟姑娘见面,如今,却是渺无音讯,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了。 “他……他有飞鸽传书过来吗?”许岚秋反问了红雪一句。 红雪轻轻地摇头,她秀眉微蹙道:“没有,奴婢每日都会去喂信鸽,可 惜,那信鸽每日只顾着吃鸟食,都没有飞,都养胖了许多。” 许岚秋顿时觉得奇怪,“难道王爷没有来信?我写去的那封信,他都没有回复给我么?” 红雪如实相告:“是啊,姑娘写信给王爷也有几日了,可王爷却没有回信。”说到此处,红雪又注意到许岚秋的眼眸里透出几分的失落。 她可以理解许岚秋的心情,哪怕他们家姑娘是个多么豁达的女子,也禁不住赵玄璘这般的冷落对待。 “姑娘,些许王爷是太忙碌了呢?您也知道,皇上一向器重王爷,什么事都喜欢让王爷帮忙出主意。”红雪若有所思道,她平日虽不懂得那些朝廷之事,可红雪也是略有耳闻,他们的王爷足智多谋,谋虑过人,肯定是深得皇上信任。 许岚秋眸色渐深,她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前,哪怕赵玄璘再忙,也是会写信的,现在居然连封信都没有。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随即,许岚秋便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她担忧道:“我想,会不会王爷还对上次簪花大会之夜耿耿于怀呢?他一向心思缜密,肯定会记得我放了他的鸽子……”许岚秋不免愈发内疚了。 第六百零一章 王爷病重 许岚秋眸光渐深,以往都是赵玄璘主动跑来关心她,主动跑来看望她,而今,赵玄璘忽然不那么做,反而让许岚秋感到不习惯。 “不如奴婢明日再去裕亲王府里头一探究竟,再回来将所打听到的消息禀告给您。”红雪对许岚秋说道。 许岚秋微微颔首,红雪办事沉稳,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若是让红雪去打探消息,肯定会比较顺利些。 翌日,月上柳梢头,月光比以往还要冷清些,照在了偌大的裕亲王府内。 红雪偷偷地潜入王府,她趴在了屋顶上,正准备偷听一下赵玄璘书房里面的动静。忽然,一把锋利的刀刃架在了红雪白皙如玉的脖颈上。那冰冷的感觉,让红雪脊背一凉。 一抬头,红雪发现,在眼前的男子正是赵玄璘的贴身暗卫侍墨。 “额,侍墨,别这样,是自己人!”红雪急忙说道,她悄悄地挪开了侍墨的剑。 “红雪,你何故要如此鬼鬼祟祟地趴在这儿?难道是想对王爷不利?”侍墨警觉地望着红雪,只因为他虽然知道红雪也是自己人,可人心隔肚皮,哪怕再怎么忠心耿耿的下人也还是会有叛变 的可能,他不得不防备。 “哎,我是为了替我家姑娘打听消息而来。王爷呢?王爷为何近些日子不搭理我家姑娘,害的我家姑娘都患上相思病了!”红雪嗔怒道。 红雪自从跟在许岚秋身边后,便知道许岚秋是个好主子,凡事都会照拂着自己的奴仆,从来不把他们当下人看,以至于红雪也会维护许岚秋。 “那是因为我们王爷病重了。所以,他才会顾不上岚秋姑娘。”侍墨沉声道,可他的视线却故意避开了红雪的目光,像是闪烁其词。 “额,你为何不敢看着我?难道还有什么隐瞒着我们不成?”红雪又逼问道,因为她知道侍墨其实是个老实人,若是自己再三逼问,侍墨肯定会透露出真实的情况。 “那是因为,我家王爷在簪花大会那夜,坐在牛肉面馆里,苦苦等了岚秋姑娘许久。可岚秋姑娘非但没赴约,还跑去跟皇上卿卿我我……”侍墨对红雪愤愤不平道,言语中还对许岚秋有着不满之意。 “那是因为,我家姑娘有不得已的苦衷,况且,我家姑娘也写信说明了。她绝非故意要失约。”红雪皱眉道。她家 姑娘的情况,她也最为清楚。 “可即便如此,你家姑娘还是失约了。她可聪明了,一直徘徊于这么多个男人中,怕只怕,她不爱我家王爷,她爱的只不过是自己罢了。只要谁能有助于她的利益,她就会跟谁在一起。还有,你家姑娘写的那些信,都被我家王爷烧掉了……他现在算是看清楚你家姑娘的为人了!”侍墨冷哼道。 红雪皱紧眉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不相信,我要去见王爷!” 侍墨瞪了红雪一眼,不屑一顾道:“你现在无法见到他,他急火攻心,又感染风寒,是王妃日日守在他身边。你还是别去打扰了……” 红雪见侍墨一脸严肃的模样,不像是在骗她,她无奈地咬了咬唇瓣,只好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将王爷的情况,告知我家姑娘。” 说罢,红雪便悄然转身,她双脚点地,转眼间,便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中。 红雪急匆匆地回府,她气喘吁吁地推开许岚秋的房门。 许岚秋闻声,抬眉望去,她见是红雪进门,便急忙问道:“红雪,情况如何?你是否有打听到消息了?” 红雪勾 唇道:“姑娘,情况不是很妙,奴婢从侍墨的口中得知,王爷得了重病。不止如此,他好像对您有很深的成见,把您送去给他的信给烧掉了!” “什么?!”许岚秋瞪大双眸,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她摇头道:“不可能,他、他怎么会舍得烧掉我写给他的信呢?我记得,他会珍藏我写的所有信。” 红雪眉头紧蹙,又道:“我听说,这段时间内,王爷病的很重,还是萨雅公主日夜守在他的身边,悉心照料他的。” 许岚秋闻言,更加伤心难受,心顿时揪在一起,她之前不懂得珍惜赵玄璘,可如今,她幡然醒悟,可赵玄璘身边却有了萨雅公主,如今该如何是好。 然而,许岚秋更担心的是赵玄璘的身体,她秀眉一拧,道:“不如,我先找神医抓一些药,送去给他吧。你帮我送去给他!” 红雪用力地点头,道:“好,奴婢到时候会按照您的吩咐,替王爷送过去的。” 翌日,初冬,肃冷无比。裕亲王府内。赵玄璘的病情日渐好转,可仍是有咳嗽未能完全康复。“咳咳咳……”赵玄璘轻咳几声。 “王爷, 快披上披风吧,外面风冷!”而此时,萨雅公主走了过来,她像是有备而来似的,示意自己的婢女心儿将披风递给她。 萨雅公主伸手接过披风,她上前一步,将那件披风给披在赵玄璘的身上,还替他掖了掖披风,她那双凤眸里尽是柔情。 偏偏这时候,侍墨跑了过来,手上还提着包好的药。他本来是要张嘴说话的,可一看到有萨雅公主在场,他只好将心底的话又憋了回去。 赵玄璘瞥了一眼侍墨,他喊住他道:”侍墨,你神色匆匆的,这是作甚?“ 侍墨支支吾吾道:“我、我,其实是宁国公府那边有人送来一些药,说是有助于您的身体康复……” “有助于本王的身体康复?”赵玄璘一听见宁国公府,这几个字,便猜到送药之人是谁了。他怒道:“本王不需要她的怜悯,快把那些药给扔掉!” 侍墨愣了一下,以前赵玄璘并不会这么排斥一个人,可如今,却不想接受许岚秋送来的药。侍墨兀自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可他仍是忍不住为许岚秋说话:“主子,这药可是岚秋姑娘所送,她是特意找了神医……” 第六百零二章 他把她的药给丢了 “侍墨!“赵玄璘忽然打断侍墨的话,厉声道:”本王说了,叫你把药给丢了,你是耳朵聋了吗?”赵玄璘又说道,可他喉咙又猛地一阵难受,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萨雅公主连忙动作轻柔地替赵玄璘拍了拍后背,替他把气儿给顺了。萨雅又冷眸一闪,道:“侍墨,你还愣着干嘛?还不照着王爷所说的,快把药给扔了!” 侍墨欲言又止,可他知道有王妃在场,哪怕自己替许岚秋说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干净利落地拿去丢掉。“是,属下遵命!”侍墨只好应了声,便急忙拿着药走了。 望着侍墨的背影,赵玄璘心情无比低沉,他也没料到,自己和许岚秋的关系竟然闹僵了。自从簪花大会后,赵玄璘便急火攻心,可后来,又感染上风寒。他陷入了困顿之中,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只因为他介意,介意许岚秋跟赵覆之那般亲密无间。 “王爷,我还是扶您到房间里吧。”萨雅公主柔声道,她现在端的是一副端庄大方的姿态,只要她能接近赵玄璘,她坚信自己总有一日可以感动赵玄璘,赵玄璘也会慢慢忘记许岚秋,他们 会慢慢地好起来。 她会成为这个京都里最幸福的女人。 可现在,赵玄璘仍然对她有所戒备,他淡淡道:“这段时间,本王染上重病,多亏王妃细心照顾,不过,现在本王已经日见好转,无需王妃挂心。本王自己也可以走得动。” 他仍是薄情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萨雅公主只好默默地把手给收回,她知道自己急不得,若是想要得到赵玄璘,自己还需沉得住气。 若是暴露出自己心底的怒意,只会让赵玄璘更加反感。 而彼时,在宁国公府。 许岚秋正坐在房中,她时不时地望着窗外,想看看赵玄璘会不会出现。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赵玄璘也不再会出现。他们两人的关系陷入了僵局。 纤儿走过来,替她倒了一杯热茶,她端着茶杯奉到许岚秋的手上,勾唇道:“姑娘,您还是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许岚秋端着那杯茶,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红雪推门而入。红雪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她面露难色地走到许岚秋面前,她压低声音道,“姑娘,情况不妙……” 许岚秋脸色发白,她 蹙眉道,“是不是王爷的病愈发严重了?” 红雪摇头,轻声道:“并非王爷的病情加重,相反的,奴婢趴在屋顶上,看到王爷的气色好了许多,不过,王爷却不肯接受姑娘您送去给他的药,还让侍墨把那些药给丢掉了!” “丢、丢掉了?”许岚秋错愕地抬头,愣愣地看着红雪。 她心里像是被一根利刃给刺中了,痛苦万分。随即,许岚秋又颤声道:”这该如何是好,他……他不肯接受我送给他的药……他也不肯理我了。“ 许岚秋第一次感到莫名的慌乱,以前她都是一味地接受赵玄璘对她的好,赵玄璘也一直是默默付出的一方。可她却只想着要复仇,想要报复宁国公府,却忽略了赵玄璘的感受。 如今,她算是遭到了报应了,赵玄璘已经开始忽略她了。 这一切,真是报应呵。 红雪和纤儿见许岚秋神色复杂,她的脸上说不出到底是失落难过,还是后悔愧疚。 随即,红雪上前一步,犹豫道:“姑娘,奴婢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红雪柔声道,她怀揣着一颗想让许岚秋和赵玄璘和好的心,想让许岚秋和赵玄璘的误会解除。 “哦?你有何法子?”许岚秋双眼瞬间一亮。她也想见到赵玄璘,想跟赵玄璘重修旧好,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的间隙。只是,不知道赵玄璘还肯不肯原谅她。 不过,以前赵玄璘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换她来为他做些努力也未尝不可。 “奴婢想着,您若是能亲自找王爷问个清楚,也是极好的。”红雪用手抚了抚发丝,勾唇道:“奴婢还有之前王府的下人的衣裳,您可以穿上那仆人的衣裳,女扮男装,混入裕亲王府内,到时候,您亲自找王爷问个清楚。” 那仆人的衣裳,是因为红雪还在当暗卫时留下来的衣裳,当时,她也觉得女儿身太过麻烦,所以,她时常会换上男儿装,方便行动。 “好啊,那你把衣服拿过来给我,我今夜便来试一下。”许岚秋欣喜道。她也想要尽快地见到赵玄璘,想早日消除他们二人之间的误会。 红雪便悄然走出房间,她从自己的房间里取来了一件衣裳,送给许岚秋用。烛火摇曳,在朦胧的烛光下,许岚秋已换上了仆人的衣服。 “唔,这衣服还挺合身的。”许岚秋转了一圈,兴许是因为她的身量和体型都跟 红雪相差不大的缘故,穿起来刚刚好适合。若是以前,许岚秋或许还会顾虑,她身为一个女儿家,却要爬墙去私会一名男子,实属出格之举,可如今,她已是死过一回的人,她连死都不怕,更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夜渐深,许岚秋穿着一身粗衣麻布,来到裕亲王府的高墙之下。红雪也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 红雪轻声道:“姑娘,我将您给送进去,冒犯了姑娘!” 随即,红雪轻揽着许岚秋,将她送到了围墙的另一边。 裕亲王府内,出奇的安静。许岚秋环顾四周,她来到偌大的王府里,要格外的谨慎小心。 “姑娘,您往那边的小路走,走到厢房那边,您看到倒数第三间的房门前,种着一棵高大茂盛的桂花树,那便是王爷的书房了。” 许岚秋想起之前,赵玄璘跟她说过,现如今赵玄璘就是睡在书房里,这会儿赵玄璘肯定也在书房里。一想到待会要见到赵玄璘,许岚秋的心里头竟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玄璘了。说不定赵玄璘还会取笑她,竟主动跑来与他私会。 月光犹如一层薄纱笼罩在许岚秋的身上,许岚秋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第六百零三章 黯然伤神 夜色朦胧,许岚秋来到赵玄璘的书房门口,她偷偷地往窗户里面张望着,只见赵玄璘正坐在书房里,而萨雅公主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送到赵玄璘的面前。 萨雅公主的目光带着柔情,对他开口道:“王爷,这碗汤药,是我亲手熬的,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赵玄璘点头,从萨雅公主的手中接过那碗汤药,却感觉到喉咙一紧,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的病虽然好了,可咳嗽却迟迟未见好,有时候还会咳嗽几声。赵玄璘低头饮了一口药,略带苦涩的药味,让他皱起眉头。 许岚秋见此情景,想起以前她感染风寒,赵玄璘就是会哄她喝药,还会给她准备酥糖。当今世上,像赵玄璘这般对她好的男人,尤其少见。 赵玄璘喝了几口药,他又抬起头来,对萨雅公主说道:“萨雅,最近几日,多亏有你,日夜照顾我,才得以让我的病,日渐恢复……” 闻言,萨雅公主内心一阵欣喜,要知道平日里,赵玄璘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今,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肯跟她说这么几句话。 萨雅公主微微一笑,轻声道:“王爷,您怎么跟我客气了?我跟您,本来就是夫妻,我关心您也是理所应当的。” 许岚秋听到这里,心中更是难过,她难过的是,自己居然不能悉心照顾赵玄璘,而此时此 刻,陪在赵玄璘身边的人,是萨雅公主,而不是她。 许岚秋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心道,赵玄璘和萨雅公主的感情好像比以前好了许多,想必是这段时间里,萨雅公主对赵玄璘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赵玄璘有所感动了。 屋内,赵玄璘察觉有道目光望向自己,抬眼去看,不禁愣了愣,他感觉那里像是有一名曼妙的身影,在偷偷地看他。那人的影子,像极了许岚秋。 此时,许岚秋猛地一惊,她生怕被屋里的人发现她的存在,连忙往旁边躲了起来。 萨雅公主看赵玄璘神色有异样,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王爷……” 赵玄璘只淡淡道:“窗户好像没关紧,有风吹过来。” 萨雅公主便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窗户,那窗户还是关着的。萨雅公主又走回到赵玄璘的身边,她轻笑一声,道:“王爷,窗户明明是关了的,依我看啊,您就是病刚好,所以,才会如此的谨慎……” 赵玄璘嘴角勉强笑了,淡淡道:“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彼时,许岚秋已经从书房来到了后院的墙角处,而红雪仍在原地等着她。许岚秋便对红雪说:“红雪,我们走吧。” 红雪看许岚秋的表情竟有些失落,不知道许岚秋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她也没敢多问,直接带着许岚秋飞出了墙外。 不多时,红雪便带着许岚秋返回到宁 国公府。 纤儿见红雪和许岚秋回来,便急切问道:“怎么样?姑娘是否有见到王爷呢?” 许岚秋神色淡然,勾唇道:“我见到王爷了,可他……”许岚秋本来想装作平静如常的,可她的脑海里只要浮现出赵玄璘跟萨雅公主两人那么亲密无间的画面,她就忍不住会觉得怅然伤惘。 “咳咳,纤儿,你还是甭问了……”红雪给纤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再盘问下去,只因,许岚秋的表情似是伤心难过。 桌案上摆着一碟洗干净的葡萄,纤儿忙给许岚秋剥了颗葡萄,送到许岚秋的面前,“姑娘,您别想那么多了,来,吃颗葡萄解解渴。” 许岚秋眼眶却泛起微红,她拧眉道:“他压根忘了我了吧,他现在跟萨雅公主两人琴瑟和鸣,有萨雅公主在身边悉心照料,他也早就把我抛之脑后……” 许岚秋越说越难受,如鲠在喉般,她便停住了,再也说不出口。 “呃……姑娘,您也知道,裕亲王身子骨不好,这回又生了场大病,而近水楼台先得月,萨雅公主是离王爷最近的人,自然就先能照顾王爷了……”纤儿又劝了许岚秋几句。 许岚秋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她才说道:“我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那日簪花大会,我确实是放了他的鸽子。” 许岚秋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这么喜欢一个人,在不 知不觉中,竟对赵玄璘情根深种。 许是赵玄璘平日里对她太好了,一直以来,赵玄璘都是付出的一方,以至于自己会很难接受赵玄璘对她的漠视。 “姑娘,天色已晚,不如您早点歇息。”纤儿又劝道。 许岚秋揉了揉太阳穴,她的身体甚是乏累,也是该好好歇息了。 “也罢,我就去歇息。”许岚秋站了起来,走到了床榻上。 纤儿伺候着她,换下了那一身的衣裳,仅是穿了件简单的白色亵衣。 翌日。 许岚秋往慈安堂里走去,她跟柳氏请安后,便准备往自己的清平园的方向走。这会儿,宫里头又来人了。是祺嫔特意让人来请许岚秋入宫一叙。 若是许岚灵要她入宫,许岚秋或许还会搪塞两句,毕竟近日来为了赵玄璘之事,许岚秋也颇为郁结。可是,这回让她入宫的人是许岚祺。许岚秋也想入宫见她一面,可以解解闷,互诉心事。 入了宫后,许岚秋被带到了一处宫殿外,过了好一会儿,殿内的人才请她入内。许岚秋踏入殿内,她瞧见许岚祺正端坐在椅子上。 “民女见过祺嫔娘娘……”许岚秋正欲给许岚祺请安,许岚祺却急忙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将许岚秋给扶起。 许岚祺笑了笑,道:“秋姐姐不必同我客气,我就想找你说说心事而已。” 闻言,许岚秋竟想起了李紫云 ,李紫云也是时常到她的清平园去,找她诉苦。或许,许岚祺和李紫云都把她当成了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可是……又有谁会愿意当她的倾听者呢?许岚秋知道,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就是赵玄璘了,她的那些烦心事,也只敢跟赵玄璘一个人倾诉。可而今,赵玄璘和她竟产生了间隙,两人的关系并不如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此时,许岚祺面颊上隐约有些疲惫,温和道:“你快坐吧!秋姐姐……” 许岚秋便坐了下来,而许岚祺身边的宫女溪儿便给许岚秋奉了一杯茶。许岚秋闻着清淡的茶香味儿,顿时心旷神怡。 “对了,不知你找我来,有何事要说?”许岚秋费解道。 许岚祺目光感伤,叹道:“哎,那是因为……皇上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来看我了,不知……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是讨厌我了吗?”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一阵泛红。 许岚秋神情恬淡,唯有目光中波澜暗生,她好心劝道:“呃,七妹妹不必伤心,要知道,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又日理万机的,难免会有所疏漏。” 后宫里的尔虞我诈,许岚秋见得多了,她却觉得,许岚祺是太过天真了些,不会去争,不会去抢,只是一味地等待,等皇上来宠爱。 “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难道我要主动去找皇上不成?”许岚祺又追问道。 第六百零四章 赏画 在许岚祺的心中,许岚秋向来足智多谋,聪慧过人,她便双眼紧紧地望着许岚秋,求助道:“不知秋姐姐可有何良策?可否教教妹妹,让妹妹也好重新得到皇上的喜欢……” 闻言,许岚秋微微一怔,那小皇帝从小就是她亲眼看着他长大的,她知道赵覆之心有大志,眼底只有社稷江山只有大魏百姓。而他对儿女之事,素来不是那么上心,是个不爱美人只爱江山的难得一见的好皇帝。 “呃,这个我怕是很难帮到你了,不过我可以蛮说说看,你蛮听着……”许岚秋用团扇挡着嘴,凑近了许岚祺的耳边,低声道:“男人最喜欢的是巧合,你若是能制造出一些巧合,在皇宫里偶遇皇上,兴许皇上会对你更有兴致。” “哦?这法子……会管用吗?”许岚祺微微一怔,她虽是经历了情事,看仍是对男人一知半解,不知道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当然了,无论你是美,是丑,凡事都得讲究个机缘……既然老天爷没赐给你机缘,你就得自己争取。”许岚秋薄唇轻启道。 “好吧。那多谢秋姐姐了。”许岚祺面颊绯红 ,对许岚秋又多了几分的信任。她相信,许岚秋的法子肯定是有用的,只要自己想个法子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得从皇上身边的红人高公公下手,高公公深谙皇上的喜好,他定是了解皇上的。 许岚秋勾唇道:“时候不早了,民女就不打扰祺嫔娘娘的休息了。民女告退!” 许岚祺便微微颔首道,“好,那改日再请你入宫品茗……”在这清冷的后宫里,许岚祺没法交到真心朋友,她也只能将心事说给许岚秋听罢了。 一眨眼的功夫,许岚秋便从许岚祺的碧春宫里走出来。好巧不巧,竟然看到小皇帝了。若是以往,许岚秋或许还不避讳什么,可如今,赵玄璘才刚跟她因为小皇帝的事情而闹僵,她只想装作没看见他。 许岚秋如此想着,便低着头,闷声不吭地走路。偏偏,那赵覆之竟然还让人停下了御驾。“岚秋姑娘,你竟入了宫?”赵覆之对她开口道。 如此一来,想避开也避不开了,许岚秋只好驻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回禀皇上,民女是来看祺嫔娘娘。” 听到这话,赵覆之并不感到 意外,先前,许琰的孩子满月时,他便看到许岚秋也去赴满月家宴,可见,许岚秋跟许琰他们一家关系不错,即便是许琰脱宗自立了,许岚秋也依然跟他们有所来往。 赵覆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便薄唇轻启道:“岚秋姑娘,不如你随朕去一个地方,朕有东西要给你看。” 许岚秋微微一怔,她不知道赵覆之到底找她有何贵干,不过,既然皇上开了金口,自己岂有抗旨不遵的道理,许岚秋便跟在御驾的后头,来到了御书房。 对于御书房,许岚秋并不感到陌生,毕竟先帝在位时,也时常让她进出御书房。自古以来,老祖宗立下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可那时候,先帝仍是会找她,帮忙出出主意,先帝喜欢听她提出自己的见地。先帝和她,算是知己朋友,但他们之间也只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罢了。 “岚秋姑娘,快点进来吧。”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细尖的嗓音。 是高公公在催许岚秋进入御书房,许岚秋便收起思绪,莲步轻移,步入御书房内。而御书房内,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桌上摆放着一叠堆积成山的奏折, 还有笔墨纸砚…… “岚秋姑娘,朕有幅画想给你看。”随即,赵覆之便给高公公使了个眼色。高公公一直都是赵覆之的心腹,便知晓赵覆之所说的是那一幅画。 高源从书架上取下来一幅画,他双手奉到了许岚秋的面前,“岚秋姑娘,请过目。” 许岚秋打开那幅画卷,她便看到,那画卷上画的那人,明眸皓齿,端庄娴雅,一幅雍容华贵的模样。 那人不就是她么?那是她还未死时候的模样,她那时候,还是人人畏惧的孝贤太后,雷厉风行,手段狠厉。 “啊,这是我的姑奶奶……”许岚秋故作惊讶,实际上,她内心并无多大的波澜,面上依然装出一副无比敬畏的神情。 “是的,朕当年,得以在她的身边,陪伴左右,她是个很好的母亲。从来不会严厉要求,只需要我随心而为。不知为何,最近朕时常会梦到她……”赵覆之幽道,目光深晦难懂。 许岚秋将画卷又给到高公公的手里,她笑着道:“或许,是因为陛下想念她了吧。她对陛下犹如亲生儿子,所以,陛下也会以同样的心情来缅怀于她。” 许岚秋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想着,赵覆之肯定是做贼心虚,当年赵覆之和柳氏合谋害死了她。这笔账,如何能算得清。 他怎么能高枕无忧? 赵覆之凝望着许岚秋的脸庞,勾唇道:“你知道吗?你像极了朕的母后,所以,朕时常会误以为你就是她。” 许岚秋眼底闪过一丝柔光,浅笑回道:“民女岂能跟孝贤太后相提并论,但愿她泉下有知,会保佑大魏子民,享受太平盛世。” 赵覆之敛了敛神色,又道:“对了,近来,皇叔病的厉害,你可知晓此事?”以往赵覆之时常找赵玄璘商议国事,可如今,却没人能帮他分担解惑。 “唔,有所耳闻,不过……有王妃在他的身边悉心照料,相信王爷定能早日康复。”许岚秋勾唇道。她的语气里,隐隐透出了几分的不痛快,可若是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偏偏,赵覆之却能从中听出来些端倪,他很少见许岚秋吃醋的样子,彼时,赵覆之也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赵覆之忍俊不禁,便扬唇问道:“是啊,有王妃在旁照料,相信王爷定能早日康复,不过,你真的不会担心吗?” 第六百零五章 与赵玄璘相见 “我……”许岚秋欲言又止,她的确会担心,她也恨不得,现在跟在赵玄璘身边照顾他的人,是她自己! 可她的身份,现在和赵玄璘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哪怕她想要关心赵玄璘,也是那么的名不正言不顺。 “皇兄……皇兄!您瞧,我做了个蚂蚱……”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是赵媛盈盈款款地走进来。 当今世上,也就只有赵媛,敢这么不经通报,就擅自闯入皇上的殿内。赵媛素来大大咧咧,倒不是她目无尊长,只是被宠坏了罢了。 “呃,你怎么也在这儿?”当赵媛看到许岚秋时,笑意有转瞬的僵硬,旋即,皱眉道:“你难道是不请自来?” 许岚秋听赵媛那句话的意思,好像要怪她来勾引她的皇兄似的。许岚秋只好回道:“我来,是皇上让我来赏一幅画的,并无其他用意。若是公主不喜欢,我这便走。” 赵覆之便对许岚秋勾唇道:“嗯,你去吧,朕看你面色疲乏,想必是昨夜没休息好吧,朕便允你回府休息。” “多谢皇上!”许岚秋微微欠身道,又对他们说道:“皇上,公主殿下,民女告退……” 许岚秋还想感谢赵覆之 ,若非赵覆之金口一开,不然她还得留下来面对那个刁蛮任性的赵媛。 待许岚秋离开后,赵媛便嘟起嘴,嗔怪道:“皇兄,你怎么老爱让她接近你呢?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城府极深吗?” “媛儿,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许岚秋是个狐狸精似的,而朕就是被她所蛊惑的书生……”赵覆之故意板着脸道。 “哎呦,臣妹我也是为了皇兄考虑。你的后宫佳丽三千,有哪个比不上许岚秋呢?若是想让人陪你赏字画,叫上岚灵姐姐,她的见识也不比许岚秋来得低。”赵媛不吐不快。 主要是赵媛和许岚秋积怨已久,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赵媛宁愿赵覆之宠幸许岚灵,也不愿意让许岚秋捡了个大便宜。 “好了,你无需多言,朕只有主张。”赵覆之说着,便伸出修长的手,对她说道:“你手里不是拿着一只蚱蜢吗?快拿给朕瞧瞧……” 赵媛便急不可待地把自己手中的蚱蜢递给赵覆之,她笑道:“您看,这便是小李子教我编制的蚱蜢。好看不?“ “好看是好看,不过你身为一个公主,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你应该多学学刺绣,哪怕是学点琴艺 ,也好过比你现在浑水摸鱼来得好。“赵覆之恨铁不成钢,虽然她养在深宫里,可却没有公主的半点端庄淡雅,反而还养成了率性而为的性格。 “好了,我都快被皇兄说得好像一无是处似的。”赵媛秀眉微蹙道,她又振振有词道:“我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也多半是你们给宠坏的。” “你……”赵覆之一时间被她的话给弄得无言以对。 “随便你吧,你既然如此,朕也懒得管你……”赵覆之拧着眉头道。 赵媛笑了笑,缠了过来,撒娇道:“我知道,皇兄最疼我了,不会不管我的。” 赵覆之拿她没办法,只好宠溺一笑:“好吧,你也知道朕疼你,你好歹也得争气一点,别丢了皇族的脸面。” “是是是,媛儿一定会谨记于心,在外人面前,绝不会失了分寸。”赵媛浅笑道。 夜,悄然而至,冷月如钩。 许岚秋坐在房间内,而她手上拿着的是赵玄璘送给她的夜明珠。 仿佛,赵玄璘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她。许岚秋心中泛起阵阵的酸楚。 “姑娘,您若是想王爷,您还是裕亲王府跟他见一面吧。”纤儿向来最懂许岚秋的心,她 忍不住劝道。 许岚秋揉了揉眼角,她说道:“你说得对,我不如去见他一面,跟他讲个明白……” 与其在这边独自叹息,倒不如跟赵玄璘解开彼此的误会。想到此处,许岚秋便站了起来。 红雪正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她听见许岚秋的话,也举双手赞同,她轻声道:“既然姑娘想去,奴婢送你去。”红雪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夜那么的静谧。裕亲王府里,红雪带着许岚秋翻墙而入。然而,当她们刚站在草地上,就有人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谁?”是巡夜的侍墨,发现了许岚秋和红雪。 侍墨看清楚了许岚秋那张脸,尽管许岚秋身穿的是裕亲王府里的仆人的衣服,可还是难以掩盖她的出众绝美的容颜。 “是岚秋姑娘……”侍墨惊讶道。 而许岚秋又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要噤声,免得被别人发现。 侍墨依着许岚秋的意思,闭上嘴巴。许岚秋便轻声问道:“你家王爷在哪儿,我想见他。” 侍墨正欲回答,可这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赵玄磷来了。 “呃……”许岚秋见到赵玄磷,竟一时语塞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玄磷。 “你随我来……”赵玄磷却干脆利落地拉起了许岚秋的手,把她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旁。 侍墨和红雪自然是不敢打扰他们二人,只好在旁边静静地守着不动。 而此时,夜色沉沉,赵玄磷凝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他勾起了一抹笑意:“你总算是来了,你来王府是想偷偷来看我的吗?” 在见到许岚秋的那一刻,赵玄磷早就把自己心中积累下来的那些怨念给抛之脑后了。 许岚秋皱起眉头,问他道:“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不是还不肯来看我吗?所以,我只好来看你了!” 赵玄磷拉起她的手,眸光深沉道:“是,我是还在嫉妒,也在生气,你那夜居然跟皇上在一起私会!你究竟是不是在利用我?把我当成你的棋子?而今,你发现皇上比我更有用处,所以,你就想舍弃我了!” 许岚秋猛地摇头,她泪光闪闪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我……我一直深爱着你,只是一直在心底这么想着,并未说出口。我以为你会懂我……”她的心中一片酸楚,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怀疑,这种滋味竟如此难受。 第六百零六章 误会解除 听到此处,赵玄璘不免觉得奇怪,他又追问道:“那你为何要跟皇上如此亲密无间?我看到你们二人在画舫里,看到你在为他抚琴……” 许岚秋摇头,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父亲将我绑到画舫里,他想要让我跟沈霄在一起,若非是小皇帝及时出现,我可能还会被绑在画舫里。作为答谢,我便满足了皇上的要求,替他弹奏了一曲。” 这一刻,赵玄璘才恍然大悟,他愣了愣说:“原来,原来一直以来,是我错怪你了。”他也不想要冷落许岚秋,也动过许多念头,想要去宁国公府里见许岚秋一面。 许岚秋皱起眉头,追问道:“那我明明给你写了一封信,为何你要把信给烧了呢?我明明在信中做了详细的解释……” “额……那是因为,我,我当时还在气头上,我根本无暇去考虑那么多,一怒之下就把你写给我的信给烧的一干二净了。我想要就此忘了你,不想让自己的心绪再被你所左右。” 误会终于在这时候解开了,许岚秋却感觉紧绷着的心弦,终于得到了释放。她松了一口气,道:“那你现在还打算忘记我吗?” 赵玄 璘轻轻摇头,他忘情地捧起许岚秋的脸庞,笑着说道:“不,我不打算忘记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不论你愿意或是不愿意,我都打算跟你在一起。” 说完,赵玄璘便凑近了她的脸庞,低头亲吻着她诱人的粉唇。月光皎洁,照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许岚秋第一次忘乎全部,只专心沉溺于赵玄璘的柔情中。良久,赵玄璘才放开许岚秋。他看到眼前的人儿面颊一片绯红,赵玄璘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她的脸蛋。 “秋儿,我可以娶你吗?我想娶你……”赵玄璘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他再也不想继续等下去了,他想要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我……”许岚秋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她又道:“不如,你给我时间,我好好考虑……” 许岚秋在目睹了许岚祺的遭遇后,她也有所犹豫了,一个姑娘若是选择走上嫁人这条路,那就相当于是把自己给圈起来了,所围绕的就是夫君,并不能有一番作为。 赵玄璘盯着许岚秋的脸,他是最懂许岚秋的人,当他看到许岚秋眼底有犹豫的神色后,他便知道答案了。 “秋儿,算了, 你不必考虑了,我想……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本来就是属于天地间无忧无虑的飞鸟,我又何苦执着呢?从今往后,我不会逼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只负责守护你便是。” 赵玄璘释怀了,他知道,许岚秋不该被世俗所框住,她应该是做一番大事业,做些有利于大魏国百姓的事。 “玄璘……”许岚秋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她很感谢赵玄璘的理解。若是没有赵玄璘,她早就被那些心肠狠毒之人给害死了。也多亏有他在她的旁边一直默默地守护她。 “多谢你的理解……”许岚秋浅笑道。 赵玄璘搂住许岚秋的细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他轻抚着她的发丝,“秋儿,你我不必言谢,我跟你,就是一体的,哪怕不能成亲,我依然是你最可信任的靠山,也是你的港湾……” 许岚秋鼻子一酸,眼眶泛红,今生今世她能遇到赵玄璘,便是她的福气,她很感谢老天爷,能给她第二次的生命,让她能够遇到他,还能再续前缘。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玄璘警觉地往那边望了过去。 喵—— 从假山的石头上,出现 了一只小花猫。那只小花猫在昂着小脑袋在叫着。 “原来是猫,我还以为是谁……”许岚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萨雅公主或者是其他人。 噗通一下,假山上的那只猫一下子跳到了赵玄璘的怀中。而赵玄璘轻轻地摸了摸猫柔软的猫毛,眼底透出温柔的光:“小球儿,你怎么跑到假山了?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什么?这只猫叫小球儿?”许岚秋惊讶地看着这只长着圆溜溜的猫眼的小花猫,这名字的谐音,听起来,竟然像极了“小秋儿”! “对啊,我一直都叫它小球儿,因为我觉得它长得像你!”赵玄璘笑意更浓。 “它跟我才不像你,它跟你比较像……”许岚秋嗔怪道,一双明亮的眼眸透出隐隐的柔情。 赵玄璘张了张嘴,正欲说话,而那只猫却脚一瞪,直接跳到了许岚秋的怀中,许岚秋身上本来就带着一股清淡的冷香,引得猫儿便舒舒服服地蹭了蹭她的胳膊。 “额……它怎么在蹭我的胳膊?”许岚秋有些意外,可那只猫儿却欢愉地蹭了蹭,双眼还舒服地眯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看来小球儿很 喜欢你呢,它跟你很有缘分!”赵玄璘微笑道,他看到小球儿这么缠着许岚秋,便说道:“不如,你把小球带回去吧,你见了它,就相当于见到我。” 许岚秋愣了一下,她望着怀中的小家伙,这只小球儿,她是越看越喜欢了,便开口道:“好啊,那我就把小球儿给带回府去,以后也可以睹物思人了。若是你不去探望我,我也可以借它来以解相思之愁了。” 赵玄璘听得出来,许岚秋这是在埋怨他,这段时间内,竟没去宁国公府见她的事情。 “秋儿……我保证,我以后定会时不时地去宁国公府见你的。”赵玄璘的眼神里透出几分的坚定。 许岚秋勾唇道:“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呢。” 随即,许岚秋又抬头,看着那头顶的朗月,才眉头紧蹙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她担心自己若是在此处待得太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不是怕萨雅公主,而是不喜欢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赵玄璘微微颔首,道:“好,那我送你出王府……” 许岚秋抱着那只猫,点头道:“好啊,若是有你,我也不必爬墙了,可以走后门!” 第六百零七章 红糖糍粑 临走时,赵玄璘依然不肯放手,凑近些,压低嗓音道:“我明日必定去看你……” “老赵,若是你太忙,也不必常来看我,只要你的心在我这儿,便足矣!”许岚秋挽起唇角,轻声道。 两情相许,彼此心心相印。情到浓时,才知晓对方的心里是装着彼此的。许岚秋也对自己的心意有了了解,此生也只有赵玄璘是她的所爱。 不多时,许岚秋回到宁国公府,纤儿便急切地走来,询问许岚秋,关于今夜的“战况”。她紧张兮兮问道:“如何了?姑娘,您是否有见到裕亲王?” 红雪笑着说:“咱们家姑娘出马,岂有失败的道理,王爷见了姑娘,眼睛都挪不开了,两人你侬我侬,在假山说着悄悄话……” 岂止是悄悄话,还有相拥而吻。只是,关于拥吻一事,许岚秋还是羞于启齿,毕竟,在大魏,鲜有大家闺秀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好了,很晚了,你们都回房去……”许岚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乏累道:“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随即,红雪和纤儿便悄然退出房间。许岚秋吹灭烛火,才上了床榻歇着。 次日。下起了小雪,初冬悄然来临。京都也冷了几分,还能呵出白气来。许岚秋望着窗外的雪景,搓了搓手。 “姑娘,您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纤儿提醒道。她从木箱里,找出了往年所放置的青檀色披风,给许岚秋披上。 出了清平园,许岚秋一路往前走,绕过几个廊子,才到的慈安堂。才多少步的路,许岚秋的披风上已经沾上了白绒绒的雪花。 细心的纤儿替许岚秋将披风取下,抖了抖,又恢复到素净的样子了。许岚秋迈着轻盈的脚步,迈入屋内。 柳氏越发老了,脸上的褶皱越来越明显。许岚秋望着她那张略显沧桑的老脸,心中不免感叹万千。以前,许岚秋被柳氏毒打的时候,甚至想过要比柳氏更恶毒的招数讨要回来。可如今,她发现,柳氏也是半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可能就会驾鹤归西。 可许岚秋想着,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柳氏亲眼看到许家慢慢地走向衰败,看着许珩走投无路的样子。 “六丫头,过来。”柳氏笑眯眯地跟许岚秋招了招手。许岚秋心领神会,她走到柳氏的身后,她双手放在 柳氏消瘦的肩膀上,开始拿捏起来。 柳氏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说道:“我忽然想要吃糍粑了,那软糯的糍粑,一口咬下去,绝对好吃。” 许岚秋看着她一口块掉光的牙齿,不忍打击她。只讪笑道:“老太太,您的牙口不好,还是别吃那些甜食了。” 柳氏却摸了摸她的手,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又似是不服老:“谁说我不能吃糍粑了,我偏要吃。六丫头,你可还记得京都的李记糍粑?那儿的糍粑,软糯香甜,我想要吃,你去替我买来吧。” 柳氏一脸慈祥的样子,又像是个老顽童。许岚秋愣了愣,本来柳氏是该一脸尖酸刻薄的,可如今看来,越是老了,身上的那些狠毒的气质都掩盖起来了。 “好吧,那秋儿替你去买,但是,我父亲说了,我不能擅自离开府内,否则……他会发怒的。”许岚秋略显难色,她也不过是算准了柳氏能吃定许珩。 “我让你出去,你就出去,难道,还要得到他的批准不成?你就出去吧!”柳氏笑盈盈道,她满脸的慈爱之意。 不过,柳氏是有听许珩说过,说是皇上对许岚秋有所中意,柳氏便 和许珩偷偷商量着,若是让许岚秋出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万一许岚秋能暗中跟皇上搞好关系,将来入了宫,可保许氏一脉高枕无忧。 “好吧,既是如此,秋儿便照着祖母所说的去做,找个时间,便去给祖母买红糖糍粑。”许岚秋柔声应了下来。 许岚秋倒没有起疑,只因为她素来知晓柳氏的癖好,她牙口虽然不好,可仍是惦记着那些甜食。 而柳氏又道:“若是能尽快买来便好,我都等不及要吃糍粑了。不过,你出门时,可别忘了,把身子给顾好,外头下雪呢,若是感染风寒,祖母可就要心疼死咯。” 许岚秋亦是浅笑道:“祖母,您可别担心,秋儿又不是三岁小孩。” 祖孙二人其乐融融,而那边姜如凤却走了进来,她让人脱下斗篷后,才给柳氏请安。入了座后,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给姜如凤沏了一杯热茶。 姜如凤愤愤不平道:“老太太,您可知道,那李氏太过猖狂了,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底,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凭借着老爷对她的宠爱,就恃宠而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老爷的孩子,难道,我们家轩纬就 不是老爷的孩子了吗?” 姜如凤又霹雳吧啦地说了一堆,跟柳氏在抱怨着李紫云的种种不是。 而柳氏也对此见怪不怪了,姜如凤跟李紫云就是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架,两人天生就八字不合似的。 “额,李姨娘有孕在身,若是有冒犯到姜姨娘的地方,还望姜姨娘消消气。”许岚秋好言相劝。 姜如凤却斜睨了许岚秋一眼,冷哼道:“六丫头,你也是站在李紫云那边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许岚秋捂嘴而笑:“什么叫你这边我这边?咱们都是宁国公府的人,自然是要心往一处使,力往一处出。秋儿绝对不会偏袒谁的。” 姜如凤牙尖嘴利,可一碰到许岚秋,她也瞬间吃了瘪。她只好说道:“好吧,随便你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许岚秋抬头,望了望窗外,窗外的雪似乎停了。她想趁着这个时机,出府一趟,顺便去瞧一瞧玉润首饰铺。当然,还有一点,便是她喜欢看到姜如凤。有姜如凤在,她就不想多待。 “祖母,姜姨娘,秋儿还有事,秋儿先行告退。”许岚秋得体地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开。 第六百零八章 陆绝尘欲赠发簪 许岚秋从宁国公府走出来后,就直奔李记糍粑店铺。那裹着花生粉的糍粑,散发着阵阵的糯米香味,光是闻着这味道,便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想象着咬下去是如何的软糯香甜。 “老板,红糖糍粑,给我来一盒。”许岚秋对着老板说道,她环顾四周,这儿除了卖红糖糍粑外,还有卖玫瑰酥糖。 望着香喷喷的玫瑰酥糖,许岚秋又想起赵玄璘了,从前,她生病发烧时,是赵玄璘喂她喝药,还给她准备好吃的玫瑰酥糖。赵玄璘做过的许多美好的事情,都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成为美丽的回忆。 “给,姑娘,您要的红糖糍粑……”这时候,店铺老板给许岚秋递了一盒红糖糍粑。身后的纤儿连忙接了过去。 许岚秋转身,准备离开店铺,只是,她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赵玄璘的事情,一不留神,便撞上了迎面走进门的一个玄衣男子。 许岚秋微微一怔,她轻抬眼眸,瞧见一串滚落在地的冰糖葫芦。下一瞬,许岚秋纤细的手腕,就被那名男子给擒住了。 “许岚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呵呵……”那个和她相撞的玄衣男子,不是别人, 正是陆绝尘! “你放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随即,许岚秋瞪了他一眼,她抬起脚来,恶狠狠地往陆绝尘踩了下去。 “啊啊啊——疼!”陆绝尘慌忙大声喊道,可陆绝尘却并未放手,仍是拉住许岚秋的手腕不肯撒手。 陆绝尘火冒三丈,他不但不放手,还把许岚秋往自己的身边拉的更近了些。这一刻,许岚秋白皙的脸颊,都红得像是可以滴出血来。 男人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的口吻:“我舍不得放手了,秋儿……” 红雪不由得怒火直冒,拔出腰间的软剑,怒道:“你快放开我家姑娘,否则,休怪我刀剑无情!” 陆绝尘冷笑一声,他终于还是放手了,他又道:“对了,我听闻,这回裕亲王病得不轻呢,还好有王妃在他的身边贴身照料,如今,王爷大病痊愈……” “行了,你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他们两人的感情坚如磐石,两人你侬我侬么?”许岚秋打断了陆绝尘的话,她知道陆绝尘无非是想要故意激怒她。 偏偏,陆绝尘看她生气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勾唇笑道:“秋儿,既然你知道,那我便好心 劝你,还是对王爷打消念头吧,王爷并非是你所能喜欢的。你与其在等一个人,还不如跟我在一起,我可是很疼媳妇的!” 许岚秋凤眸微瞪,她干脆扭头走人,身后纤儿和红雪急忙跟上许岚秋的脚步。 “你要去哪儿?我护送你去吧!秋儿……”陆绝尘急忙紧跟在许岚秋的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 许岚秋清冷的眸子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你跟着才是最大的危险,你若是不跟着我,我反而会安然无恙!” 陆绝尘笑得邪魅,“你别这样说嘛,好歹我和你是办过喜宴的,就差入洞房了。再者,我也一直很尊重你,并未对你做出什么逾越之事……” 听到这些狗屁连天的话,许岚秋懒得再跟他多说一个字了。 红雪也忍不住说道:“你到底走不走?信不信我真的拿剑杀你!” “红雪姑娘,这条路可是大家都能走的路,你可不能这么轰走我!”陆绝尘嬉皮笑脸道,他宛若一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许岚秋跟纤儿跟红雪低语道:“别跟他废话,我们走……” 玉润首饰铺的门口,门庭若市。许岚秋抬头,看到那牌 匾上还挂着大红绣球,并未卸下来。开张那日,许岚秋被其他事给耽搁了,无暇来看店铺。 “姑娘,我们进去瞧瞧……”纤儿兴奋道,女儿家自然是对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感兴趣。 许岚秋微微颔首,便提起裙摆,往里面走。可陆绝尘心中暗道,莫非许岚秋是想买什么首饰? 望着店铺内陈列的许多做工精致的簪子,许岚秋嘴角微微上扬,她思忖着,江平川的口味果然跟她如出一辙,那些簪子的款式都深得她的心。 “唔,不错,这些簪子你喜欢哪一支?我买给你好了。”陆绝尘看向许岚秋,正所谓“千金难买美人笑”,他想着,若是自己买簪子送给许岚秋,或许许岚秋也会对他态度缓和些。 许岚秋并未回答陆绝尘的话,而是专心地看着那些簪子。她总觉得,好像样式虽然美,可还是少了点什么。 “岚秋姑娘,你居然来咱们店里了?可真是稀客啊。”江平川笑盈盈道,他刚从外面进货过来,难免风尘仆仆。 “秋儿,他又是谁?”陆绝尘警觉地看向江平川,潜意识里,陆绝尘把江平川当成了自己的情敌,任何对许岚 秋有说有笑的男人,都很有可能是跟他抢女人的人。 “额,他是谁,又与你何干?还有,我警告你,别找他的麻烦……”许岚秋皱眉道。 “在下是玉润首饰铺的老板,和岚秋姑娘素来交好,她可谓是我的红颜知己。”江平川依然面色温和,他是一介商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就对陆绝尘也能摆出一副笑脸。 陆绝尘见江平川对他并无敌意,便笑了笑,道:“哈哈哈,我见你一副豁达爽快的样子,肯定很好相处,哈哈……既然你把秋儿当知己,那你日后也是我的朋友了。” 许岚秋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少说两句,我和你并无瓜葛,你少来攀关系……”许岚秋心道,陆绝尘无非是想跟她周围的人攀交情。 “好吧,不过……”陆绝尘将视线落在一支牡丹凤凰纹金簪上,他笑道:“这支发簪极为符合你的气质,我想,若是将它买来送你也不错。” 江平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轻轻摇着纸扇,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发簪造价不菲,都是纯手工打造出来的,若是岚秋姑娘戴上,肯定是锦上添花,美不胜收。” 第六百零九章 五十两银子 许岚秋一听陆绝尘要给她送发簪,她冷冷勾唇道:“陆公子若是想买发簪,本姑娘倒是不会拒绝,不过,我早已心有所属,所以,即便是收了陆公子的发簪,我也会把它转赠给我的贴身丫鬟,陆公子切勿一意孤行……” 此话一出,陆绝尘瞬间焉了下来,他不甘心道:“难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比不过裕亲王吗?他早已娶了萨雅公主为妃,而我,才是真心实意待你的人呐!” 站在旁边的江平川忍不住插话道:“我想问二位,到底这发簪买还是不买?” 乌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冷芒,陆绝尘咬牙道:“买,本公子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岂有不买的道理?不过,本公子要将这发簪赠送给这位冰清玉洁的姑娘……” “额……”红雪微微一怔,双颊泛起了不自然的桃粉色,她皱眉地看着陆绝尘,只因陆绝尘居然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跟陆绝尘根本毫无交集,可陆绝尘只因为许岚秋的一句话,就说要赠发簪,未免太过草率了些。 许岚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她勾唇问道:“哦?你确定要将发簪送给我们家的红雪吗?” 陆绝尘点头道:“当然, 本公子就是要送给她,她长得很标致,本公子今儿个心情好,就打算把簪子送给这位姑娘。” 红雪傻眼了,而陆绝尘却掏出钱袋子,他对着江平川说道:“老板,你这发簪多少银子呢?” 江平川浅浅而笑,“公子,这可是上好的发簪,经久不衰,若是买了这发簪,将来若是有女儿,还可以传给闺女呢。所以,它需要五十两银子……” “什么?五十两银子?你这是敲诈吧?”陆绝尘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江平川。 见状,素来爱取笑陆绝尘的许岚秋,又在一旁笑道:“陆公子,你不是说,你比得过裕亲王吗?依我看,你连裕亲王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呢,你看,连这区区的五十两银子,你都出不起了。” 陆绝尘咬了咬牙,他现在是在萨雅公主手下当护卫,一个月也才一百两银子,这一根发簪,都快抵得过他半个月的工钱了。 不过,陆绝尘被许岚秋这么一刺激,他顿时憋不住了,额角挂了黑线,声音里压抑着阴沉,装作洒然一笑:“好,五十两就五十两,本公子还就打算买下这发簪了!” 随即,陆绝尘眼噙着热泪,从钱袋子 里取出五十两银子,交到江平川的手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江平川把那根发簪放到匣子里,双手奉上。 陆绝尘倒也言出必行,他转过头去,将发簪送给红雪。 红雪向后退了两步,她轻轻摇头,道:“不可,不可,我怎么能收下你买的发簪呢?”红雪脸颊泛起红晕。 “红雪,你不必同他客气,他既然说过要将发簪赠你,那你收下也无妨,况且他一个大男人,也戴不了女儿家用的发簪!”许岚秋缓缓地道: 红雪略显尴尬,陆绝尘则是满眼期待地望着她,等待她的笑纳。前者只好面色娇羞,从陆绝尘的手中接过那装有发簪的木匣子。 先前,许岚秋也曾送给红雪一件首饰,如今她又收到一件首饰。 “咳咳咳……”而纤儿凑过来,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红雪,你看,你又多了一件首饰,真是让我好生羡慕啊!” 许岚秋笑了笑,看向纤儿,她知道纤儿话里有话呢,她笑着道:“纤儿,你若是想要首饰,回去后,我那些首饰任你挑选。” 纤儿眼珠一转,面带调皮的笑容,捂嘴而笑道:“不必了,姑娘,奴婢是说笑来着,并非 真的要向您讨要首饰。” 陆绝尘皱起眉头,对许岚秋道:“我把簪子送给你的奴婢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许岚秋满意地笑了,给红雪使了个眼色,轻声道:“红雪,你收了人家的礼物,你还不快点谢谢人家陆公子。” 红雪脸颊绯红,连声说道:“多谢陆公子,红雪感激不尽。” 许岚秋正欲带着纤儿和红雪离开铺子,可那边却有人在大声叫囔,“老板,我上回在你们店里买了一对珍珠耳环,竟是假货!” 江平川闻言,皱起眉头,问道:“哦?假货?你拿过来给我瞧瞧看!”他做生意这么久,还没说他卖假货过,也不知这到底是何情况。 许岚秋也算是这店铺的老板,她也想听听看,到底发生何事。 只见一个穿着绛紫色碎花裙的夫人走了过来,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对珍珠耳环,乍一看,那对珍珠耳环跟玉润首饰铺的珍珠耳环极为相似,不过,仔细一看还是有所区别的,夫人手中的耳环,竟然有些破裂。 那位夫人唾沫横飞,愤愤不平道:“你看,你们店里卖的耳环竟然这么劣质,还裂开一条缝了……” 江平川面临这种困窘 的局面,连他那俊逸的眉都不住地在纠结着,他只好磕磕巴巴说:”王夫人,我瞧着你的珍珠好像不是我们店里的吧?“ “不是你们店里的?可我每每都从你们店里买东西,难不成,我还能讹你不成?”王夫人咄咄逼人,一口咬定就是从他们玉润首饰铺里买到手的珍珠耳环。 许岚秋也走近了些,她抬眉对王夫人说道:“王夫人,能否借您手中的珍珠耳环瞧一瞧?” 王夫人愣了一下,兴许是许岚秋的气场太强,让她无法拒绝,王夫人便将耳环放到许岚秋的手中。 此时,店里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许岚秋的身上,众人皆是好奇,不知许岚秋接下来会如何做? 只见许岚秋将两对耳环对比了一下,随即说道:“夫人,这耳环,明显比玉润首饰铺里所卖的珍珠还要大颗,况且……您仔细看看,这店铺里所卖的珍珠耳环都是统一大小的,不可能出现您所说的裂缝。” 说到此处,许岚秋还特意让现场的客人摸了摸玉润店铺的珍珠耳环,她笑着问客人:“玉润首饰铺的耳环手感如何?” 客人笑着回道:“手感光滑好摸,还有一种圆润的感觉。” 第六百一十章 真假耳环 许岚秋又将那紫衣夫人所拿来的有裂缝的珍珠耳环,又给客人摸了一下,又浅笑盈盈道:“那么这个耳环的手感又如何呢?” 有对比才能体会二者的不同。客人皱眉,认真的摸了一遍,道:“这手感太过粗糙,摸起来,就像是糙米糠似的,根本不是刚才那种手感能比的。” 许岚秋又看向王夫人,步步逼近道:“怎么样?王夫人,你还有何话可说?事实就是,你拿了别的东西来鱼目混珠,想要从玉润店铺这里获得什么利益……” “这……”那位王夫人顿时哽住了,被怼得面红耳赤。她气愤难平地用鼻子哼了一声,闷了半响才不悦道:“难道,你是说,我自己故意拿了假货来店铺里弄虚作假吗?” 许岚秋还未说话,江平川脸色严肃,认真道:“王夫人,你先前也有在我们店铺里买过货,可是,你这对珍珠耳环,确实不是我们店铺的。既然不是我们的,我自然不会认账……您还是别妄想从我们这儿占到便宜。” 这位王夫人支支吾吾道:“我、我才不是贪图便宜呢,只不过,我这珍珠耳环,是坏了的,就想在 你们这儿讨个说法。” “您的耳环,想必是在别处买的吧?所以,您还是别来找我们玉润店铺的麻烦……”江平川义正言辞道。 周围的人,都一片哗然,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王夫人。王夫人只好叹了口气,道:“哎,你们说的没错,我这珍珠耳环,是我太祖母留下来的,只可惜,是个劣质品,我寻思着,你们这里还写着假一赔十,我就想沾点便宜……” 围观的人,都瞬间明白了,这王夫人果然是贪图小便宜之人,将妄想蒙骗过关。 江平川笑着勾唇道:“既然如此,那江某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希望您好自为之,别想再来以此敲诈我们……” 众人都对王夫人的做法嗤之以鼻,王夫人好歹也是有钱人家的夫人,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王夫人额头冒出热汗,只怪自己太过草率,居然还闹到这里来,她心虚地低头,话也不说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店铺。 江平川顿时松了一口,若非许岚秋及时发现其中的猫腻,否则他们真的很难说明真相。两种珍珠还是有所区别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是他们 店铺所为,他们也绝不会来当这个冤大头。 陆绝尘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看着王夫人离去,对许岚秋投去了一抹佩服的眼神,他笑着道:“秋儿,你可真是冰雪聪明、慧眼如炬呢,这么快就发现两种珍珠耳环的大小有所不同,还拆穿了那位夫人的谎言……” 许岚秋看向陆绝尘:“行了,陆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路见不平,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已。总不能让江公子平白无故地被人冤枉吧。江公子为人正直,绝不会是那种会用假货来糊弄别人的人。” 陆绝尘微微抬眉,道:“看来,你对江公子很是了解嘛。”言语中,陆绝尘还带有一丝丝的醋意。 江平川笑了,眸子亮晶晶的如灿阳,勾唇道:“是啊,我和岚秋姑娘也算是挚友了,岚秋姑娘胆色过人,聪慧能干。能和岚秋姑娘交朋友,是江某人的荣幸。” 曾几何时,江平川也对才华过人的许岚秋甚是欣赏,可,后来江平川明白,许岚秋心中只容得下赵玄璘一人,他也就放弃对许岚秋的念想了。 许岚秋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陆绝尘本来想 护送许岚秋回去宁国公府的,可他猛然想起来,那萨雅公主还想让他买些其他东西,他只好说道:“秋儿,我本来是想送你回府,可我还有要事未办,还是先行告辞。” 听到陆绝尘要走,许岚秋嘴角上扬道:“好啊,你请便。”这一路来,本来就是陆绝尘自己要跟着她来着,许岚秋还巴不得让陆绝尘快点离开。 陆绝尘转身便离开玉润首饰铺,彼时,许岚秋便对江平川说道:“江公子,方才王夫人来闹那么一出,我又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江平川颇为好奇地望着她。 “我希望,若是能在首饰上雕刻属于我们玉润首饰铺的独特标志,能跟其他店铺里买的有所区分开来。”许岚秋提出自己的见解。 “唔,你这个想法好是好,可万一别家也仿冒咱们的标识,那该如何是好?”江平川又提出自己的问题。 许岚秋沉吟片刻,她也暂时没想到更好的对策,只好说道:“此事暂且隔着,等有了更好的良策再议……” 江平川倒是没太纠结,他扬唇道:“嘿嘿,岚秋姑娘,你也别太紧张了,像王夫人这样贪 图便宜的人,还是少见的,没多少客人会这样厚颜无耻……” “唔……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回再来……”许岚秋看时候也不早了,只得先行告退。 江平川作揖道:“好,岚秋姑娘再会。” 许岚秋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玉润首饰铺,纤儿和红雪急忙跟上她的脚步。纤儿忙问道:“姑娘,是不是要回府了?”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闻到了一股香醇的酒味,她家里储备的酒已经没了,酒瘾时常会犯,所以,她准备再买几坛回去解解馋。她伸出玉葱般的食指,指向那边的酒铺。 “我想买几坛酒回去!”许岚秋的眼眸瞬间亮了,连话语也是带着愉悦的心情。 纤儿点头,她开口道:“好啊,那便带几坛回去!不过我们才三个人,可不能拿太多。况且,也不能让府上的其他人瞧见才行……” 许岚秋眸光渐深,皱眉道:“好吧,那就买三坛酒便好,搬太多回去,只会被人发现……”许 彼时,许岚秋迈进了酒铺,她一下子就挑中了一款女儿红,闻着那浓浓的酒香味儿,许岚秋心旷神怡,她已经等不及要喝一口来解馋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撞见姜姨娘 许岚秋一口气买了三坛酒,便带着纤儿和红雪往宁国公府的方向走回去。 在快要到宁国府之时,许岚秋瞧见前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竟是姜如凤和朝廷的二品大人何瑾! 何瑾今年估摸着有五十多岁了,长着一脸褶皱,却对姜如凤体贴关照,他凑近姜如凤的脖颈处,笑道:“凤儿,你身上好香啊,再给老夫亲一口!” 姜如凤美眸轻扬,眉心微动,嗔怪道:“别啊,万一被人看到了,可就不好了!”说罢,姜如凤轻轻地推开了何瑾。 何瑾这才收手,他上了轿子,转眼便消失在了街角。 许岚秋看得一愣一愣的,姜如凤到底是跟了几个男人?怎么上回是吴大人,还有个王大人,这回竟攀上了何大人。她目高与顶,不安于本份,…… 许岚秋还没说话呢,纤儿倒是比她还急。后者拉住许岚秋的衣袖,吃惊道:“姑娘,您快看!那不是姜姨娘吗?她好像又在跟某个达官贵人在一块!” 彼时,站在墙角的姜姨娘似是听见这边的声音,便抬头往这边看过来,只见许岚秋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正站在拐角处,手上还提着酒坛子,不断的向她所站的位置注视着 。姜姨娘的视线刚好和许岚秋清冷的目光给对上了。 既然如此,许岚秋只好往前走了几步。待她站到姜姨娘的面前时,许岚秋勾起唇角,只好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真是巧了,姜姨娘!在此处碰见您……”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结合方才姜姨娘跟何瑾那幅浓情蜜意的情景,许岚秋这话已经足够给人遐想的空间。 姜如凤面容一黑,皮笑肉不笑道“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她狐疑地盯着许岚秋看,那眼神里如寒似冰,带着森冷的凉意。 “姜姨娘,平日里都是这么打发时间的吗?难道你就不怕会被我父亲发现?姜姨娘难道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许岚秋接二连三地发问。 聪明人从来不赶尽杀绝,仅需要点到即止就够了。 姜姨娘面红耳赤,她只好指着许岚秋手里的酒坛子,咬牙切齿道:“臭丫头,你手上提着的东西是酒吧?你身为大家闺秀,还敢喝酒消遣,尽做些出格的举动。” 许岚秋一愣,继而笑道:“我再怎么出格,也不如姜姨娘来得出格呢,若是姜姨娘真的要跟我死磕到底,闹到父亲那边去,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一听这话,姜如 凤心中略为产生一种异样情绪,两件事,一大一小,许岚秋顶多确实是被骂几句而已,可自己呢?反而还会被许珩给赶出宁国公府,再者,许珩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根本不会念及旧情,说不定还会将她卖给牙婆。 许岚秋神色依旧平和,她走前几步,堪堪站于那姜氏跟前,声音清晰而淡然道:“姜姨娘,我若是让父亲知道我买酒一事,顶多就是让父亲禁足几日,而你呢?你怕是会被父亲给休了吧!” 姜如凤转而笑道:“我其实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不过府上的月钱实在是少,我正愁着没钱给轩纬买补品,所以,我就想投机取巧,给那位大人唱唱曲而已,讨好那些达官贵人,也好增添一笔收入。我发誓,我绝对没做什么对不起大人之事!” 许岚秋也懒得将此事闹到许珩那边去,一来,若是闹到许珩那边,她买酒一事,若是被姜如凤说了出去,只怕又会被许珩禁足。二来,若是掌握了姜姨娘的这一把柄,将来,若是有事情要让姜姨娘做,也方便自己多一些。 许岚秋闻言,略微停顿一下,她旋开视线,幽道:“好,既然如此,咱们一言为 定,你不可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也替你保守秘密!” 姜如凤笑了笑说:“我不会说的,你尽管放心!” 许岚秋默默地带着丫鬟走进府内。姜如凤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道:“哼,死丫头,你居然还敢威胁我……” 夜渐深,弯弯的弦月挂在枝头上。 那屋顶被雪给盖住了,只露出红红的一角。天气实在冷。许岚秋也便打消了要坐在屋顶上喝酒的念头。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始喝了起来。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给推开,是纤儿盈盈款款地走进来,她的手里还端着一盘酱牛肉,纤儿温声细语道:“姑娘,奴婢给您端来一盘酱牛肉,让您配着酒喝。” 许岚秋一抬头,瞧见窗户上有一抹熟悉的声音,她 她揉了揉眉心,闭眼养神片刻,便懒懒抬头,对纤儿道:“纤儿,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喝酒就好。” “是,姑娘……”纤儿将一盘酱牛肉放到许岚秋的面前,便悄然退出房间。 纤儿前脚刚走,赵玄璘后脚便到,他推开窗户,翻窗而入。 “秋儿,我来见你。”许岚秋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又特具一股大魏皇 族特有的矜贵冷魅的慵懒音调。 许岚秋微微一笑,循声望去,但见赵玄璘一袭月白色衣裳,俊美无暇,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 此时,赵玄璘也一样,垂眸看她,但见眼前的佳人,肤色晶莹剔透,眸色光华流转,纯真和妩媚糅杂在一起,尽在她身上体现。 “怎么又开始饮酒了?”赵玄璘的目光落在她如葱的玉指上,正拿着一杯酒小酌细品。 “今日我到酒铺里买的女儿红,香醇可口,浓香四溢。”许岚秋说罢,就将自己手中的那杯酒送到赵玄璘的薄唇边。 赵玄璘如夜般漆黑的眸色再加深一分,他也不避讳,直接饮了她方才用过的酒杯,一口热酒下肚,身子顿时热乎了不少。 “你猜我今日碰到谁了?”许岚秋挑眉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玩味。 “莫非是碰到陆绝尘了?”赵玄璘一猜即中。他潜意识里,只当陆绝尘是情敌,并未松懈半分。 “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否则你怎么知道?”许岚秋诧异道,仿佛他已经在她的身边安插好眼线了。 “没有,我随便猜的。他是不是仍对你抱有幻想?”赵玄璘又问,他的话语里多了几分的醋意。 第六百一十二章 獠牙野猪 “唔,陆绝尘本打算送我簪子,后来,我几番说辞之后,他就转而把簪子送给红雪了。”许岚秋说到此处,忍俊不禁,忙捂嘴偷笑。 “那红雪岂不是白白得了一根簪子?”赵玄璘紧皱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来,最起码许岚秋还知道,别人的东西要不得。 只见许岚秋嘴畔笑意嫣然,又勾唇道:“正是。” 赵玄璘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瓷白色的脸颊,笑道:“你啊,就是喜欢捉弄别人。”他话语里多了几分宠溺之感,虽说他知道她素来喜欢捉弄别人,可一旦想到陆绝尘被她给弄得左右为难的窘迫样,也忍不住笑了。 说起来,赵玄璘也挺喜欢看她这幅眉飞色舞狡黠却一脉纯良无辜的模样。这才是许岚秋的独特之处,叫人越看越喜欢。 “对啊,我就想戏弄一下他,日后少来缠着我。”许岚秋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赵玄璘忽然笑意微凝,他皱眉道:“可是,你若是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记住你,会对你念念不忘。” 说罢,赵玄璘便抓起的她手,紧紧握住:“秋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迷人?” 许岚秋张了张唇 ,刚想说话,不料,男人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许岚秋双颊一红,耳尖微红轻颤,“你……你又偷亲我……“ 赵玄璘又道:“对了,近日来,在大魏的玄武城,竟出现了一群獠牙野猪,好像是从大凌国的边境闯入进来的,皇上命我前去玄武城,将那群野猪给降服……” 许岚秋闻言,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秀眉紧蹙道:“我听闻,这种獠牙野猪凶残无比,不只是会吃庄稼,还会把人给活活撞死……可这也只出现在大凌国。难道,是大凌国的人,故意将这獠牙野猪给赶到我们大魏国吗?” 赵玄璘俊眉微蹙,道:“额,这我也正是我所费解之处。皮糙肉厚,很难对付,怕是寻常的刀剑所难以刺穿……若想制服这。獠牙野猪,怕是难上加难!” 赵玄璘身体才刚刚痊愈,又要被皇上派去降服獠牙野猪,许岚秋不免担心赵玄璘此行凶多吉少,她又皱眉道:”可你若是有去无回,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赵玄璘凝望着许岚秋白皙的脸庞,他勾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保护我们大魏的子民,我也只能铤而走险,去试一 下了!” 许岚秋心里忐忑不安,不知为何,她的右眼跳得厉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许岚秋只怕赵玄璘会在玄武城命丧黄泉。 “玄璘,不如……我女扮男装,同你一同前往玄武城如何?”许岚秋主动提出要跟他一块前行的建议。 赵玄璘狭长双眸一眯,眸色忽然转冷,眉心轻蹙,道:“不行,越是凶险,就越不能让你去。况且你又不会武功,去了只会增加危险……” 他自然是舍不得许岚秋跟他一块犯险。许岚秋微微一笑:”若是真的跟你死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说不定,以我的聪明才智,我还能替你解决这一大难题。” 许岚秋冰雪聪明,时常能想到常人很少想到的点子,若是能替他想到解决野猪隐患的对策,那可就造福玄武城的百姓了。 “好,你便随我同去。只是你若是离开,被宁国公府的人给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赵玄璘又问。 “无碍,我只要装作生了天花,大门不出,他们一个个贪生怕死,无人敢靠近清平园。”许岚秋一脸笃定道,以她对这些人的了解,定是一个个避之不及,生怕 天花会传染给他们。 赵玄璘犹豫一下,可他还是点头同意:“唔,阿好,我后天出发,你明日做好准备,便可同我一块启程。” 事关玄武城的百姓安危,若是能多个帮手,解决那獠牙野猪的隐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岚秋目光炯炯的望着赵玄璘,只希望这一趟自己也能帮助到赵玄璘。 “很晚了,你还是快走吧。”许岚秋望着窗外的夜色,只怕会有人发现赵玄璘的存在。 赵玄璘又忍不住轻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又道:“你何时变得这么谨慎小心了?”他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被人发现他们两人的小秘密。 许岚秋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是怕我的名声扫地,我是怕你被你家的母老虎所发现,到时候,又是闹得你王府里不得安生。” 以她对萨雅公主的了解来说,萨雅公主很有可能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把王府搅得天翻地覆。 “好吧,我走了。”赵玄璘依依不舍道,随即,他又悄然地从窗户口,翻窗而出。 烛火摇曳,许岚秋也无心喝酒了,她在想,明日,自己也该造造势,这长天花一事,还得靠她手下 的几个丫鬟一块配合,才能坐实这个说法。 凄冷的月光,从窗户里撒了进来,留下一地的银辉。许岚秋躺在床上,她慢慢地阖上眼睛,缓缓地进入梦乡。 如梦似幻。许岚秋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片荒林里,到处都是被雾气所弥漫着。 忽然,闯出了两只老虎出来,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往许岚秋这边冲了过来。 “不不不!!”许岚秋瞪大眼睛,惊呼出声,脸色吓得惨白,豆大的虚汗从她的脸颊滑落。就在这危急时刻,一袭白衣的赵玄璘出现了,他双手环抱住许岚秋如柳的细腰,他脚尖点地,带着她飞到了树梢上。 “你还好吗?”赵玄璘微笑着,脸上的笑容,犹如清风一般和煦动人。 “没事,还好有你保护我!”许岚秋紧紧地搂住赵玄璘的脖子,这一刻,她弥足珍贵,舍不得放手。 一缕阳光从窗棂外照了进来,许岚秋睁开眼,发现自己原来做了梦。 那个梦难道是在预兆着什么吗?许岚秋不得而知,只是,这个梦更加坚定了她要跟赵玄璘一块前往玄武城的决心。 无论将来有多艰辛,多危险,她都想跟赵玄璘一块度过。 第六百一十三章 天花 清晨的阳光冲破云层,洒进屋内。许岚秋走到古香古色的雕花窗棂前,她望着窗外的景色,那树杈上都被一层薄薄的雪所笼罩着,还未化开。 “姑娘,姑娘……”纤儿提着食盒走进来,她嘴角微微上扬,将食盒给放在桌上,拿出一盘白馒头,一碟酱萝卜,一碟豆腐,还有热乎乎的白粥,她轻声道:“姑娘,快来用早膳了。” 许岚秋收回思绪,她往桌子这边走来,悄然坐下,手里端起那碗粥,夹了撮小菜,许岚秋才勾唇道:“纤儿,你去把黄蕊跟红雪叫来,我有要事跟你们说。 “是,姑娘……”纤儿点头道,她瞧着许岚秋面色眼色,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她也不敢怠慢,不消片刻便去喊来了红雪和黄蕊。 许岚秋吃完早膳,她放下碗筷,这才说道:“玄武城有獠牙野猪出没,皇上让裕亲王前往玄武城去处理那些獠牙野猪,守护玄武城百姓的安危。而我也想偷溜出府,跟裕亲王一块前往玄武城。” 纤儿诧异道:“可您若是出府,被老太太和老爷发现,该如何是好?” 许岚秋眸光幽深,缓缓道:“我想要装病,到时候,你们就好好配 合,说我染上了天花,见不得风寒。等我从玄武城回来,你们再跟人说我大病痊愈……” “额,这一招能行得通吗?”纤儿有些担忧,因为府中有不少有心之人,特别像城府极深的姜姨娘,说不定还会被她给抓住把柄。 红雪抬了抬眉,道:“我倒是觉得这法子可行,毕竟这天花不比寻常的病症,很容易传染给别人,那些人都贪生怕死,肯定不敢深究此事!” 站在一旁的黄蕊也附和道:“是啊,况且,有奴婢们拦着,我们拦住那些人,不让他们进屋,他们自然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如何……” 纤儿眸子微动,她勾唇道:“依奴婢看,不如姑娘现在就装病,还能说几句话来糊弄他们一下!” 闻言,许岚秋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我先去躺到床上,你们再来配合我演这出戏!不过,我还得给你们银子,到时候,收买那请来的大夫,让大夫来配合我们这出戏!” 银子虽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若想收买人心,只得靠银子了。 许岚秋薄唇微抿,她从钱袋子里取出两锭银子,放到黄蕊的手心里。黄蕊微微颔首道:“好 的,奴婢明白。”黄蕊跟在赵玄璘身边多年,也精通这些为人处世,也知道该如何去收买那些人。 说罢,许岚秋便走到桃木梳妆台前,用胭脂往自己白净的脸上给点了不少的麻子。乍一看还真的像是染上了天花似的,叫人看了心惊胆寒。 旋即许岚秋便躺在了床上,悄然阖上双眸,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时不时地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呜呜,姑娘……”纤儿哭得泪眼朦胧,随即,她便嗷嗷两嗓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我家姑娘得了天花了!” 红雪眼底闪着泪光,她抹泪道:“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来为姑娘诊治!” 黄蕊亦是眼眶发红,哽咽道:“好,我……我这就跑去同济堂请大夫来诊治。” 话音刚落,黄蕊慌慌张张地奔了出去,差点就要撞到迎面走来的许岚沁。许岚沁身上披着一件绯色杭绸披风,她抬起眼来,费解道:“怎么一大早,你们清平园竟闹得慌,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黄蕊眼角发红,她颤抖着嗓音道:“我家姑娘突然染上天花,世事难料啊,我家姑娘竟无缘无故染上天花,我必须得去请大夫来帮我家姑娘治 病!” “天花?居然是染上天花了?”许岚沁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明明许岚秋是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染上天花了? “是啊,五姑娘,我求您, 还是别去探望我家姑娘了,万一连你也染上天花,那就不好了!”黄蕊又劝道。 许岚沁抬了抬脚,她本想进去瞧瞧许岚秋的病情,可她转念一想,天花可是容易传染给别人的一种病,若是自己冒险进去了,说不定也会染上这种病。 不行,自己还年轻,可不能犯蠢,万一被传染上天花,可就得不偿失了。念及于此,许岚沁只好隔着这扇门,冲着里面的许岚秋大声喊道:“六妹妹,我来看望你了,你可还好啊?” 还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的许岚秋,心里头咯噔一下,担心那个喜欢鲁莽行事的许岚沁会不会真的推开门来看她? 随即,许岚秋动了动嘴唇,开口道:“我……我还好,就只是长出些红色斑点,怪吓人了。我原本天生丽质,可如今我也对自己丑陋的容貌嗤之以鼻。” 许岚沁听得见许岚秋说的话,虽是有气无力,可也算是传达了一个讯息。那个许岚秋的确是在重病中。 “六 妹妹,俗话说的好‘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六妹妹运气那么好,定能化险为夷。”许岚沁对着屋子里的人喊道。 “呜呜,我怕啊,我怕我会命不久矣,到时候,连你成亲都看不到了。”许岚秋呜对着外头的人喊道。这潸然泪下的场景,听得许岚沁也开始伤心难过了。 许岚沁慌了神,也忍不住劝她:“六妹妹,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听人说,得了天花的人,还是会痊愈的,只需要听大夫的话,安心喝药,静养些时日。” “我这天花,真是没脸见人了,脸上全是红麻子……”许岚秋伤心难过地哭诉着,“这可怎么办呢?” “你别想那么多了,只需安心养病即可。”许岚沁说到这儿,她想起之前有人说过,天花还会传染给别人。她为了保命要紧,不敢进去探病,只好对着许岚秋喊道:“六妹妹,我还打算去玉润首饰铺买对耳环,我就不进去看你了,改日等你病好了,我再来啊……” 没过多久,许岚沁便离开清平园。而屋内的许岚秋听见外头慢慢安静下来,便知道,许岚沁肯定是走了。饶是许岚沁再怎么虎,也不敢沾上天花,也就溜之大吉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秋丫头,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姑娘,果然如您所料,他们根本不敢进屋来看您。”红雪站在许岚秋身边,小声道,眼底竟有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许岚秋眉梢微扬,她对那些人也还算了解,没人会想要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的。许岚秋又轻声道:“即便如此,也不可大意。我若是明日出府,你们可千万要关紧门窗,切勿让人抓到把柄。” 红雪点头,道:“是,姑娘!奴婢定会照您的意思,把门窗关的严实些。” 许岚秋对她们几个还算放心,纤儿性格虽活泼开朗,可倒是也心细,至于红雪跟黄蕊,她们二人以前跟随在赵玄璘的身边,自然是办事小心谨慎。 “好了,我得开始收拾行囊,明日才好跟王爷一块上路。”许岚秋勾唇道。 “姑娘,收拾行囊这等小事,还是交给奴婢吧。您继续在床上躺着。万一若是有人来了,您也好装病。”红雪轻声道。 许岚秋便躺好了,她静静地看着红雪替她整理包袱。过了片刻,那黄蕊带着同济堂的闫大夫来了。 闫大夫早就收下黄蕊给的银子,一切按照事先设想好的来进行。闫大夫先是给许岚秋诊脉,又给许岚秋开了治疗天花的药。 看完病后,闫大夫从房中走出来,不料,院子里竟出现李紫云和柳氏。柳氏红着眼眶,她冲着屋内喊道:“六丫头,你……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天花了呢?” 许岚秋心头一颤,这消息还传的可真快,想必,柳氏定是从许岚沁的口中得到消息的。否则也不会那么快就知晓。 “是啊,秋儿也不知怎么的,早上起来,便发现自己长了红色的豆子,一颗颗的,怪吓人的。秋儿现在这幅鬼样子,实在是没脸出去给您请安……”许岚秋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像是有千言万语噎在喉咙处。 柳氏听许岚秋这话,不像是在撒谎,她想起往日里许岚秋如何地孝顺她,又是捏肩捶背又是给她带京城里的点心,放眼几个孙子辈的,也就只有许岚秋肯这么对她竭心尽力。 越想越难过,柳氏泪眼朦胧起来。她难受道:“六丫头,你还是好好养病吧,祖母相信,像你这般孝顺的丫头,老天爷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这话,许岚秋也应声道:“好,秋儿也请祖母尽管放心!秋儿定会战胜病魔的!” 见到祖孙二人如此伤心难过,一旁的李紫云也哭红了眼,她 颤声道:“老太太,您也别太难过了,秋丫头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相信老天爷和观世音菩萨定会保佑她的。” 柳氏点了点头,她又大声喊道:“六丫头,那祖母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病。” “好,祖母,您还是回去吧,别太担忧了,秋儿会照顾好自己的。”许岚秋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为的就是想让柳氏更加相信她的病是真的。 柳氏只好默默地拿出帕子,抹去泪痕,她转过身去,步履蹒跚地走出清平园。而李紫云则一直搀扶着她…… 屋内,许岚秋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柳氏即便怎么关心她,也绝不可能会冒险进来看她的。 “秋丫头,秋丫头……”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 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姜如凤。姜如凤的心机和城府,她一向是清楚的,只怕,姜如凤这回过来,是有备而来。 院子里,纤儿连忙拦住姜氏的去路,她杏眼微瞪,故作为难道:“夫人,您还是别进去了,天花可是会传给别人的,您若是去了,只怕您也要染上这种晦气病。” 被纤儿这么一说,姜如凤捂住鼻子,往屋内探了探脑 袋,她倒是很好奇许岚秋是否真的得了天花。她眉头紧锁,只怕自己若是硬要闯进去,万一是真的,自己岂不是要遭殃? 念及于此,姜如凤又扯着嗓子喊:“秋丫头,你怎么这么可怜啊,竟染上这病……姨娘我都替你伤心难过呐!”说着姜如凤便开始捶胸顿足起来。 姜如凤这么一搞,许岚秋也没法子,她招架不住,只好冲着外头的人喊道:“姜姨娘,多谢您担心秋儿,秋儿这病,怕是凶多吉少,为了不连累您,请恕秋儿不能出去看您了。”既然要演情深意长,她也不会输给姜如凤,只呜咽两声,便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 姜如凤瞧许岚秋这幅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倒像是快死了似的。她想起昨日,还被许岚秋撞见自己跟何瑾在一起的画面,这会儿倒好,她不用出手,竟让许岚秋自己活受罪。 随即,姜如凤放了心,她转而同情道:“那……六丫头,你就好生养病吧。这病啊,也不是没有希望,若是按时服药,还是有痊愈的可能的。姜姨娘这就走了,不过,姨娘我会让人送些水果过来的……” 说完,姜如凤便抬脚,转眼就离开了。许 岚秋只觉得姜如凤是最难缠的主儿,而今,连姜如凤都搞定了。其他人便更不用说了。 “秋儿,我来看你了。”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氏竟然走到了房门口,准备推门进来。纤儿急忙护住这扇门,又道:“大夫人,您还是别进屋了。” 宋氏神色威严,道:“我不怕死,我就想看看秋儿怎么样了。我先前也得过天花,人这一辈子只得过一次天花,若是死不了,那就无需再惧怕天花了!” 纤儿眉头轻蹙道:“可大夫前脚才刚走,大夫叮嘱过,姑娘不能吹风,若是吹了风,只会加重病情。” 宋氏一听,扬唇道:“唔,这倒是真的,得了天花之人,不能受一点点风寒。我差点忘了。不然,我还是跟秋儿说几句话再走吧。” 纤儿点了点头,宋氏才大声对屋内的人喊道:“秋儿,你莫怕,这天花啊,是可以治得好的病,只要你坚强点,便能熬过去。” 许岚秋听后,备受感动,宋氏不像是其他人,来走个过场的,而是来真正关心她的人。纵观整个宁国公府,也只有宋氏这般耿直了。不过,宋氏先前得过天花,不怕这种病,也是情理之中。 第六十一十五章 姜姨娘探病 许岚秋收起思绪,回道:“多谢大伯母关心,秋儿必定会坚强起来,怀着希望去战胜病魔……” 宋氏微微点头道:“好,秋儿,你别怕。伯母也是这么过来的,这病啊,你若强,它便弱,你若是越是怕它,自怨自艾就会加重病情。” 宋氏甚至还跟许岚秋说了自己的心得,目的就是为了让许岚秋能有信心,对抗天花。许岚秋一点一滴都铭记于心,她便说道:“好,秋儿会谨记伯母的话的。” 宋氏敛了敛眉,道:“伯母本来想进去看你的,可我担心若是进去,反而不利于你的恢复。等你好了之后,伯母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饭菜。” “多谢伯母!”许岚秋备受感动,这宁国公府,还是有温暖人心之处,也并不如她所想象的那般不堪。 半晌后,外面又恢复宁静。许岚秋半眯着眼,缓了口气,她倒是乐得清闲了,没人再来清平园打扰她了,毕竟该来的人都来过了,不该来的人也来看过了。 “姑娘,奴婢已替您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您明日便可以溜出府去。”红雪勾唇小声道,她已替许岚秋整理出一个出行的包袱 ,里面装的是干粮和衣物。 “唔,如此便好。”许岚秋微微点头,红雪真是个靠谱的丫鬟,若是交给她办事,必能办得妥妥当当。 红雪又给许岚秋沏了杯茶,她是担心许岚秋方才应付那么多人,会口干舌燥,便给她把茶给泡好了,端到许岚秋的面前。 后者接过前者泡的大红袍,幽幽地抿了一口,许岚秋不由得感叹道:“看来,大家还是挺关心本姑娘的病……” 这会儿,纤儿从外面推门进来,她动作轻缓,脚步轻盈,就跟做贼似的。她手里拿着一封信递到许岚秋手中。纤儿小声道:“姑娘,这是王爷飞鸽传书过来的信,您看看。” 接过信后,许岚秋打开信,仔细一看,原来是赵玄璘邀她明日夜里子时在一处柏树林里相见,到时候,就可以一同前往翔阳城了。 纤儿颇为好奇道:“王爷在信上说了什么?” 许岚秋眼眸沉沉,嘴角的弧度似有还无,“王爷说让我明日子时跟他碰面,他可以带我一同前往翔阳城,只要出了宁国公府,一切便好办。” 纤儿望着许岚秋弯弯的凤眸,问道:“唔,姑娘,您这回要带谁 跟您一块出远门呢?是带我跟红雪吗?” 闻言,许岚秋轻轻摇头,道:“不,我一个也不带。我既是装病,躲在这清平园里,那院内的丫鬟可一个都不能少,否则要是旁人问起,岂不是露馅了?” 红雪有些紧张道:“可此番翔阳城之行,凶险非常,您又不会武功,难免会碰到危险,万一身边没一个人照顾您,这可怎么办?” 许岚秋知道她们是担心她的安危,可眼下,还真的不能考虑带她们去,她皱眉道:“你们也看到了,今日来咱们清平园的人,还少吗?她们来,难道都是为了看我病情如何吗?她们定是认为我又在耍什么把戏,才会来院子里一看究竟。我怎么能留下漏洞呢?” 被许岚秋这么一说,红雪也明白她的意思,便勾唇道:“是,奴婢明白了。” 许岚秋又抬眼,她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丝不符合她年纪的深沉,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对了,接下来这几日,你们还是得往我屋子里送饭菜,还得把饭菜吃掉,这样才不至于被人起疑心。制造出我还在府内的假象!” 许岚秋一番用意可谓是煞费苦心,纤儿和 红雪皆是点头,应允此事。许岚秋知道,她这几个丫鬟都非常聪明,定能替她掩盖一切。 翌日,许岚秋躺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她现在只盼着等到今夜,就可以离开府里,去跟赵玄璘见面了。 她只希望,没有太多的波折出现。外头的院子里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只听见是姜姨娘的声音:“六丫头,我买了些糕点还有水果,交给你家丫鬟了!“ “咳咳咳……”许岚秋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算是应答了。 站在墙角的姜姨娘,眼珠子转了转,她走近了些,趴在了窗户上,想看看许岚秋是否真的在里面。 纤儿走近了些,皱眉道:“夫人,我家姑娘真的在养病,您趴在窗户上偷看,像是什么样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姑娘是装病呢。” “我就看看嘛,看看好了没!”姜姨娘也不管纤儿说了什么话,依然在窗户上探头探脑的,想看清楚里面的人。 许岚秋知道姜姨娘生性多疑,若是不露个脸,怕是很难满足姜姨娘的好奇心。于是,许岚秋就翻了个身,露出了一张脸来。只见她的脸颊上长满了红疹子,看着就像是个 病入膏肓的天花重病者。 “啊……这!!“当姜姨娘亲眼看到满脸红疹子的许岚秋时,她瞪大双眼,差点吓得魂都丢了。 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变成了这幅丑样,饶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姜姨娘,也免不了同情起许岚秋了。姜姨娘叹息一声,嘴里惋惜道:“哎,可怜的六丫头啊,本来生得貌美如花的,竟然变成这幅可怜样儿,叫人看得心疼啊!” 许岚秋躺在床上,听到姜如凤这句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自怨自艾的说道:“谢谢姨娘来探望秋儿,秋儿这病,怕是好不了……” 姜如凤假惺惺地安慰她:“不会的,我听你大伯母说,她先前也得过这种病,她不也好了吗?姨娘相信你定能战胜病魔的。” “咳咳咳……”许岚秋轻咳了几声。 姜如凤瞧见许岚秋脸色白的跟张纸似的,她也开始相信这许岚秋是备受天花的折磨。姜如凤心中暗道,这天花可是会传染给别人,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被染上天花。她只好讪笑道:“秋儿,姨娘还有其他事情,就不能继续陪你了,姨娘先走了……” 第六十一十六章 柏树林之约 许岚秋只虚弱地发出了一声“嗯”,姜如凤扭头就溜之大吉了。在姜如凤走后,许岚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她还是今日早起特意化的妆容,为的就是能够防止那些有心之人识破她的谎言。 目前看来,若是连姜姨娘这只老狐狸都相信的话,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至于柳氏,那就更不用说了,柳氏年岁已高,不可能天天往这边跑,自然也无法识破她的计谋。 “姑娘,快来喝口莲子羹汤,这是奴婢特意为您熬制的。”而纤儿端来了羹汤,亲手舀了一勺,放到她的唇边。 许岚秋见纤儿如此细心,便忍不住笑道:“我又没生病,你怎么还亲手喂给我喝呢?”她的眼底绽放出柔和的光芒,纤儿跟在她身边也久了,平日里都跟她没大没小的,也很少见纤儿如此细心。 “您不是要出远门了吗?奴婢想着,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您,所以,就想对您好一点。奴婢跟在您身边久了,若是不在您的身边,奴婢也会想念您的。”纤儿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红红的眼睛像是小白兔似的。 “哦,原来如此。”许岚秋恍然 大悟,她笑了笑道:“你这丫头,还挺贴心的嘛,就像是我的小棉袄。” 许岚秋说罢,纤儿将一勺的羹汤送到她的唇边,许岚秋便张嘴,喝了下去。这莲子羹汤,带着丝丝的甜意,直达她的心坎里。她也十分欣慰,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是这般的重情重义。 这时候,红雪和黄蕊也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内。她们来到许岚秋的面前,眼底有诸多的不舍,红雪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她柔声道:“姑娘,您一向对我们不薄,此番出行,必定是凶多吉少,奴婢也不能护送您去。奴婢没什么东西好送您的,唯独这柄匕首,希望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说罢,红雪将那柄匕首放到许岚秋的手中。许岚秋抬眼,目光温柔地望着红雪,勾唇道:“多谢你的一番心意。”她仔细端详这柄匕首,像是用了很久的,上面的刀柄上还有磨损过的痕迹。 “姑娘,我……我也准备了东西。”黄蕊说着,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一小瓶的青花瓷瓶,递给许岚秋。她接着说道:“姑娘,这是一种毒药,名为罗刹散,若是下了毒,十二个时辰 必死无疑。若想解开此毒,还得找唐门的人来解。” “哦?这药这么厉害。”许岚秋接过这瓶药,以往,她也知道用些蒙汗药,还有巴豆,这下子,总算是弄到一种毒药了,许岚秋微微一笑,道:“多谢。” “姑娘不必道谢,我们都跟在姑娘身边那么久了,知道姑娘是个心地善良,又会护着丫鬟的人,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十分宽宏,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黄蕊笑盈盈道。 一旁的纤儿也眼眶发红,喃喃道:“是啊,奴婢这辈子能碰到姑娘这样的好主子,真是奴婢的福气了。” 许岚秋听到她们说出来这些感人肺腑的话,自己也深受感动,她道:“其实这些都是相互的,俗话说得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们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们好。若是你们敢背叛我,我也定不宽恕。” 黄蕊笑了笑道:“也是姑娘好脾气,才会容忍我们这些毛手毛脚的丫鬟。” 主仆几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许岚秋能碰到这几个丫头,她打心眼里高兴,得亏没碰到那些爱作妖的人,不然她得头疼死,屋里人 都靠不住,还有什么好靠得住的。 夜色降临。许岚秋偷偷地从宁国公府翻墙出去,她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尘土,庆幸的是,宁国公府的墙还不算太高,还摔不死人。 许岚秋急匆匆地往柏树林走去,她这回是女扮男装,以免被人认出真实身份。不多时,许岚秋便来到了柏树林。赵玄璘正骑在马上,正等待她的到来。 见到找赵玄璘后,许岚秋眸光微亮,她跳上了赵玄璘所骑的那匹马。赵玄璘这回带了些王府里的士兵,只为了方便降服那些獠牙野猪。 “秋儿,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呢?他们会不会对你产生疑心?”赵玄璘紧张道,只因他知道,许珩最近把她看管得很严,担心她会再出来惹事。 “嘿嘿,我对外谎称我染上天花了,他们呢一个个吓得根本不敢踏入我的房中,生怕被我给传染。”许岚秋得意地笑道,连她那双漂亮的凤眸儿,也笑得弯弯的。 “也亏你想得出来,居然想出这么个损招。不过……你这不是在咒自己会生病吗?”赵玄璘眉头紧皱,似是对她找的这个理由不是很满意。 许岚秋嘴角露出一抹若 有似无的弧度,轻笑道:”管他的,只要能出来便好。况且,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不怕晦气。“ 赵玄璘望着她那双灵动的双眸,也为她的聪明机智而深深的佩服。赵玄璘喜欢聪明的女人,更喜欢许岚秋这般敢做敢想的女人。 夜晚的风,吹来凉飕飕的,虽未下雪,可却十分寒冷。许岚秋不由自主地抱住赵玄璘的腰,她轻声道:“有点冷。”男人的后背虽不算宽厚,但是却给她莫名的安全感,也驱散她的凉意。 “你睡一会,等睡醒了,说不定就到了。”赵玄璘低沉着嗓音道,他的嗓音如此的低沉,像是一道细沙,磨着她的心尖。 “好。”许岚秋轻轻的应道。她想着,横竖一路同行的人,也都是赵玄璘的心腹,并无他人,她也就放下所有的顾虑。 忽然,树林里吹过一阵凄凉的冷风。那风声带来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是有人在朝着他们靠近。 赵玄璘警觉地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他能感觉到在他们的周围充斥着肃杀之气,应该是有杀手埋伏在他们的周围。他低呼一声:“糟糕,有人来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她第一次杀人 许岚秋猛地抬眼,她也向周围望去,尽管她不会武功,可却能感觉到在暗处潜伏的危险,有几个暗影,躲在树林里,有好几双冰冷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们,宛如黑夜里的猎豹似的,让人心惊胆寒。 “到底是谁?”许岚秋紧张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只听见风声越来近,有人影从树梢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冲着赵玄璘的胸膛刺了过来,赵玄璘拔剑出鞘,挡住了那把匕首。 赵玄璘薄唇紧抿,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他冲着身边的侍墨喊道,“侍墨,秋儿交给你了,你负责保护她……” 侍墨飞身而来,离许岚秋几步之遥,他喊道:“是,主公,卑职一定拼死护住岚秋姑娘。” 对赵玄璘而言,许岚秋的生命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她了,断然不会再失去第二次。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就是赵玄璘,赵玄璘咬着牙,拼死抵挡。 刀光剑影,赵玄璘和他的护卫们都开始跟黑衣人厮杀起来,许岚秋不会武功,只能在旁边看着,而侍墨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许岚秋。 许岚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战况,她担心赵玄璘会被这些杀 手给杀了。忽然,一道黑影朝着许岚秋飞身而来,他的目标是想擒住许岚秋。侍墨在一旁,正在跟一名刺客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虑许岚秋。 许岚秋掏出一柄匕首,或许是杀手误以为许岚秋单纯无害,却不曾想到她竟有这般的果敢和狠厉,那柄匕首出其不意地刺入杀手的胸膛。鲜红的血液从那黑衣人的胸膛处流了出来。 “我……我居然杀人了!”许岚秋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为了自卫而已,竟然可以杀了一个人。 她的身体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神充满了惊恐和慌乱。刚刚的动作,远比她大脑所想的来得快。现在却又害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岚秋松开手,慢慢地弯下腰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素日里连只蟑螂都不舍不得杀的许岚秋,竟杀了一个人。外人都说她许玥手段狠辣,可她从未真真正正的杀过一个人。 站在不远处的赵玄璘瞥向了许岚秋,他看到许岚秋一副孤单无助的样子,就连她那娇柔的身子也在微微的发抖着。 “秋儿,秋儿……”赵玄璘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向她这边飞了过来, 一把抱住了眼前这个无助失措的女人。 “你还好吗?秋儿,别怕,有我在。“赵玄璘说着,轻轻地吻着她洁白的额头。 许岚秋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她能感觉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温暖,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赵玄璘,她慌乱的解释着:“我也不想杀他,可他……我担心他会杀我。” 赵玄璘伸出修长的手,轻抚着她的发梢,温柔道:“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你是不得已的。不过……他们该死,他们本来就该死!他们是刺客,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许岚秋眼角湿润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虽然他们是刺客,是杀手,可她还是会同情一条生命的陨落。 这时候,所有的刺客都被解决了,有几个已经被杀死了,剩下的两名刺客,赵玄璘想好好地盘问一番。 一把锋利的剑刃架在其中刺客的脖颈处,赵玄璘的眼底闪过一道冰冷无比的寒光,厉声逼问道:“说,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哼……我们是不会说的。”说完这话,那名刺客便咬破了口中早已备好的毒药,选择自尽,另外一人也不例外,干脆咬破毒药,服毒自 尽。 望着地上的这两具尸体,赵玄璘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他冷声道:“这两人,听口音倒不像是我们大魏的人,倒像是大凌国派来的杀手。” 赵玄璘曾经游历过大凌国,也晓得那边的风土人情,知道那边的人,说话口音,就是像他们这样的。 许岚秋惊愕道:“大凌国的人?那他们为何要来杀你呢?”她感到十分费解,按道理说,那些刺客应该要去刺杀皇帝,而不是来刺杀一个亲王。 赵玄璘看向不远处的深林,他若有所思道:“那是因为,本王身上有龙虎符,可以调兵遣将。还有本王跟皇上的关系,十分玄妙,若是刺杀成功,他们则算是折了皇上的左膀右臂,若是刺杀失败,他们也能挑拨我跟皇上的关系。” 许岚秋恍然大悟,这些杀手,原来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还好方才赵玄璘带来的人手都身怀武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否则怕是难以抵抗这些刺客。 “对了,秋儿,你有没有受伤?”赵玄璘将视线落在许岚秋的身上,他担心自己方才疏忽大意,害的许岚秋受了伤。 许岚秋轻轻摇头,她勾唇道:“我并无大碍,方才 ,也多亏有红雪给我的这柄匕首,否则,我早就丧命于黄泉了。” 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匕首还插在方才那名刺客的胸膛里。“那把匕首,你能帮我取出来吗?”许岚秋将目光投向了赵玄璘,那眼神里带着请求的意味。 赵玄璘莞尔一笑,打趣道:“方才看你杀人的时候,倒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反应灵敏,怎么这会儿却连拔出匕首都不敢了呢?” 许岚秋凤眼微瞪,道:“行了,你就甭拿我开玩笑了,快帮我把匕首拿过来吧!”赵玄璘这才走过去,从那具刺客的尸体上,把匕首给拔了出来。 “原来,这匕首上有毒啊,难怪这人,死得那么快。”赵玄璘望着刀刃上的血迹,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黑色的了。 许岚秋看着这柄匕首,瘆得慌,她忙说道:“那你顺便帮我把匕首给放回刀鞘里吧。”许岚秋将刀鞘递给了赵玄璘。 赵玄璘微微颔首,动作熟练地把匕首给放回刀鞘,又拿给了许岚秋。许岚秋小心翼翼地把匕首给藏好了,她心道,也多亏红雪给了她这柄匕首,才让她捡回一条命,回去后,可得好好地奖励一下红雪才行。 第六百一十八章 破庙里的小姑娘 夜已深,天上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的月光。赵玄璘瞧见天色已晚,也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那边刚好有个破庙。他瞧见其他人也都露出疲乏之色,原本跟刺客们搏斗就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体力,现在又要赶路,难免会强人所难。 赵玄璘便对众士兵们开口道:“我们先到那边的破庙去歇息吧,休息够了再赶路!” “是,王爷!”众士兵们齐声应道。 许岚秋看了看赵玄璘,她也有些乏累了,想休息一下,况且方才她还杀了人了,现在更想要喘口气,镇定镇定。 许岚秋跟在赵玄璘的身后,走进了破庙里,破庙内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还有一尊破旧的佛像,房梁上结满了蜘蛛丝。 赵玄璘虽然是皇族之人,却并未娇贵之气,他还亲手铺了些稻草,让许岚秋坐在稻草上。旋即,赵玄璘看向众士兵,对他们说道:“条件简陋了些,大家先将就将就。” 一名皮肤黝黑,长相老实的士兵说道:“没事,只要跟着王爷,什么苦都不怕。平日里,王爷对我们关怀备至,若是我们吃不了苦,便枉费王爷对我 们的心了。” 许岚秋笑了笑,看来赵玄璘在京都里,可不单单收获了一大批深闺女子的芳心,连士兵们也对赵玄璘仰慕有加。 赵玄璘淡淡一笑,道:“你们能吃苦自然是好事,不过到了翔阳城,你们不可莽撞行事,一切听从本王的安排。”赵玄璘不怕别的,就怕这些士兵会不听调度,做出无畏的牺牲。这些士兵们都二十出头,上有老下有小,赵玄璘也不希望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因为是冬季,天有些冷,士兵们便搭起火堆,好取暖。许岚秋望着那火堆,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摆放佛像的桌底下传来。 这一阵动静,听起来,像是喜欢昼伏夜出喜欢偷吃东西的老鼠发出来的。许岚秋忍不住凑近赵玄璘的耳畔,低语道:“那边、那边好像有老鼠……” 之前许岚秋坐过牢,虽是见过老鼠,也跟老鼠在同一个牢房里待过,可她仍是对老鼠心有余悸,担心那老鼠会咬她。 赵玄璘看到身边的人儿那张慌乱的脸庞,便能明白后者此时的心情。她终究还是个女人。赵玄璘莞尔一笑,他慢慢地靠近那张桌子,掀开了 那供桌上的围布。 “额……”赵玄璘低垂着眼眸,看到供桌底下竟藏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大概有十八岁左右,她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略显凌乱,而身上衣衫褴褛,像是个小乞丐。不过她有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暗夜里的星辰似的,好看至极。 她双眼无助地望着赵玄璘,低声道:“公子、我……我叫柳芝芝,是翔阳城的人,因为我爹娘都被獠牙野猪给咬死了,所以,我就无家可归,只能到处流浪,沦为一个小乞丐了。公子求你,别杀我……” 赵玄璘露出一抹温雅的笑意,他勾唇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而已。不会随便杀人。” 而此时,许岚秋也走了过来,她低头望着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倒是挺乖巧伶俐的,尽管她身上脏兮兮的,沾染了尘土,可却是难以掩饰她身上所散发的灵动气质。 “芝芝,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而且,我们都是要去翔阳城杀死獠牙野猪的,你莫要害怕……”许岚秋眼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伸出手去,想要拉柳芝芝。 柳芝芝瞧见 赵玄璘生的丰神俊朗,而身边的那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也没有什么杀伤力。随即,柳芝芝便卸下了防备,她把手掌放在许岚秋的手心上,她从那张供桌下走了出来。 许岚秋微微一笑,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方帕子,给柳芝芝擦了擦脸蛋,这张脸庞白皙干净,尤其是她的眼睛,是双漂亮的桃花眼,秀气绝美。 “你说你的爹娘都被獠牙野猪都给咬死了?”许岚秋低下头来,耐心地询问道。 柳芝芝点了点头,她搂住了自己的双臂,陷入了回忆中,她皱眉道:“那一个晚上,我像是做了个噩梦,我……我就贪玩,在田里玩得忘记时间了,可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就看到我爹娘浑身是血,他们的胳膊和腿都被獠牙野猪给咬没了……没了气息……呜呜……” 看到柳芝芝这么伤心难过的样子,许岚秋也为之动容,她替她抹泪道:“你别伤心,别难过,我们会替你爹娘报仇的,你尽管放心,我们定会把那些獠牙野猪给降服住。” 赵玄璘薄唇紧抿,他面色黑沉,道:“这些可恶的畜生,害人不浅,本王必定会让它们付出代价! ” 当柳芝芝听到从赵玄璘的口中说出‘本王’二字,她惊讶道:“这位公子,您究竟是谁?为何自称本王?” 柳芝芝看得出来,赵玄璘气质不凡,比寻常人多了几分的贵族之气,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赵玄璘眸光渐深,回答道:“本王便是当今大魏国的裕亲王赵玄璘!” “啊?您竟然是裕亲王?”柳芝芝不免被他的话所震撼到。这赵玄璘可是大魏国出了名的美男子呢,她心中暗道,自己竟然有福气,亲眼目睹到裕亲王的尊容! “小女子拜见裕亲王!”说罢,柳芝芝便跪了下来,对着赵玄璘磕了几个头,表示对他的敬重。 “不必多礼,快起身!”赵玄璘正欲伸手去搀扶柳芝芝,可他一想到许岚秋还在这里,况且,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该表现得太过亲密了些。 “多谢裕亲王。”柳芝芝急忙起身。 而许岚秋站在旁边,却看得真切,这个柳芝芝看赵玄璘的眼神,竟充满了爱慕之意。许岚秋转念一想,莫非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许岚秋抬眸道:“对了,姑娘,你饿了吗?我这里还有些干粮。” 第六百一十九章 芝芝感激不尽 尽管许岚秋潜意识里把柳芝芝当成情敌,可她还是担心柳芝芝的肚子会不会饿的受不了。毕竟柳芝芝躲在这破庙里,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柳芝芝愣了愣,她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姑娘,她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玄璘的身上了,自己竟然忘了问身边的女子到底是叫什么名字。 “咕噜噜……”柳芝芝捂住自己的肚子,她确实是饿了,她尴尬道:“对不起,我的确是饿了……” 许岚秋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饼,递给柳芝芝。柳芝芝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烙饼,这才问许岚秋:“对了,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只因许岚秋现在是女扮男装,故而,柳芝芝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女儿身。 “哦,我叫许岚秋。”许岚秋脱口而出。她想着,干脆告诉柳芝芝真实姓名得了,免得待会赵玄璘一不小心就喊了她‘秋儿’。 闻言,柳芝芝却皱了皱眉头,她若有所思,小声嘀咕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姑娘的名儿呢?” 赵玄璘听见这话,忍俊不禁,他笑道:“对啊,她家里人,瞧她生的秀气,就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赵玄璘算 是配合许岚秋,给她解围了。许岚秋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还是面带笑意,对柳芝芝说道:“是啊,我爹娘就觉得我长得太秀气了些。” 柳芝芝笑了,她并没有起疑,而是勾唇道:“之前,我们村里的一个男娃子,他们爹还给他取名叫秀莲,我想,这大千世界也无奇不有,取什么名,都是不足为奇。” “是,什么名字都有。”赵玄璘也附和道。 许岚秋揉了揉眼眸,她望着窗外漆黑的月色,她也乏累了,现在就想好好地睡一觉。她便说道:“你们慢慢聊,我要先睡了。” 随即,许岚秋躺在了方才赵玄璘给她铺好的稻草上。而赵玄璘见许岚秋已经困了,而他也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只因刚刚在林子有遭遇刺客,所以,赵玄璘并不敢轻易入睡,只怕若是刺客忽然来袭击,自己无法第一时间知道。 望着身边逼着眼睛熟睡的许岚秋,赵玄璘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只因,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许岚秋睡着时候的样子了。他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岚秋,只见她睫毛轻颤,而她还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一副恬静安然的模样。 天微微亮,许岚秋睁开眼帘,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居然还披着赵玄璘的那件玄色的披风,可周围却没有赵玄璘的身影。 “公子,您醒了?您睡得可还好?”身边传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 许岚秋才发现,是昨夜碰到的那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柳芝芝。可昨夜,她并未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柳芝芝还以为她是个‘公子’。 许岚秋温和地笑了,目光和煦道:“嗯,我睡得很沉,昨夜可能是因为赶路累的,并未被周围的事物所影响。” 柳芝芝莞尔一笑,道:“那就好。我还怕自己磨牙,会吵到公子您呢。对了,王爷他好像一大早就去要找些吃的过来,我想跟他一块去,他却让我留在这里,他只带了几个护卫走了。” “哦。”许岚秋应了一声,她的肚子却忽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许岚秋捂着肚子,很是尴尬,只因,她在宁国公府算是养尊处优惯了,也很少风餐露宿的,现在肚子居然还饿的咕咕叫。 柳芝芝忍俊不禁,不过她也不敢笑话许岚秋,只默默地攥了攥衣角,当做没听见她肚子的叫声 。 这时候,赵玄璘总算是带着人回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些食物,都是些林子里长的苹果。他尴尬道:“这周围也没什么可吃的了,只采了些苹果回来,你们将就着吃吧。” 柳芝芝用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她急不可待地伸出手去,拿了一颗苹果,甜甜笑道:“多谢王爷了,芝芝感激不尽!” 由于实在太饿了,所以,柳芝芝根本就不挑食,只要有吃的便可以满足她了。 许岚秋也拿了一颗苹果,她咬了一口苹果,这苹果虽然外表看起来不怎样,可里面脆甜多汁,不愧是长在山上的苹果。 忽然,许岚秋仿佛想到什么,她又问柳芝芝:“芝芝,你说你父母都被獠牙野猪给咬死了,难道你就没有兄弟姐妹吗?” 柳芝芝听到这话,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她回答道:“我本来是有哥哥的,只可惜,一个哥哥上战场死掉,另一个哥哥,被村里的恶霸打死了。恶霸草草地赔了些银子,就这么不了了之。” 许岚秋唏嘘不已,人若是有了权势,就免不了要欺凌霸弱,去欺负那些弱小者。她眸光幽道:“那你真的够可怜的。” 柳芝芝又 哽咽道:“我爹娘死后,实不相瞒,自从我家接二连三地发生悲惨之事后,那些村民们都说我是扫把星,他们还把我给赶出了翔阳村。” “什么?他们还把你给赶出来了?岂有此理!”赵玄璘一听,也顿时火大。若说獠牙野猪凶残可恶,可那些村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居然没有半点的同情心。 “唔,我也是没办法,才从那翔阳村里逃出来。”柳芝芝说着,她又恳切道:“你们……应该不会嫌弃我是扫把星吧?” 许岚秋摇头,道:“不,不会的,我们不会嫌弃你,你放心,若是等我们除掉獠牙野猪,我们就带你回去京都,到时候,你就不必再受他人的冷眼了。” 许岚秋提出了这么个想法。柳芝芝黯淡的眼眸里总算是有了亮光,她欣喜道:“太好了,我就是想要去京都,京都定是很繁华热闹吧?我在翔阳村里生活那么久了,早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去京都!” 许岚秋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她温和地笑了,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柳芝芝的头,说道:“你放心吧,我们定会带你去京都的。带你去领略那边的繁华热闹!” 第六百二十章 天煞孤星 赵玄璘望着许岚秋,他见她小脸消瘦,不免担心道:“秋儿,你只吃苹果会不会饿着?” 闻言,许岚秋轻轻摇头,道:“无碍,有得吃便不错了。好了,我们也该赶路了!”出门在外,一切都由不得自己选择,她想着,若是换成上战场打仗,可比他们要来得艰辛得多。 赵玄璘一行人便从破庙出发,沿着林中的小路一路向南走,有了柳芝芝的带路,他们也比较顺利得多,还没到晌午,便来到翔阳城。翔阳城本来就没有京都那般热闹繁华,自从出现獠牙野猪事件后,街上行人更是寥寥无几。 “这便是翔阳城了,不过我的家乡是在祥云村,那边才是獠牙野猪最常出现的地方……”柳芝芝跟赵玄璘他们说道,她貌美的脸庞上出现了不符合她年纪的沉重感。 “诶,那我们便随你同去,还要劳烦柳姑娘了!”许岚秋跟柳芝芝轻声道,她能看得出来,柳芝芝眼眸中暗藏的悲伤。 那祥云村是柳芝芝的家乡,可如今,她父母双亡,祥云村成了柳芝芝的伤心之地,痛失亲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她只能活在想念之中了。 柳芝芝一言不发,低着头往前走。不稍片刻,他们便绕过了一条山路,来到一片村庄,这边的农户错落有致,有炊烟袅袅,充满了乡土气息,走在黄色的土路上,能让人忘却那京都的繁华,只回归于乡野间的淳朴自然。 只不过,许岚秋发 现,这里的每家每户的房门都紧紧关着,周围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氛围,冷清的村庄在东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寂寥。 偶尔路过的一两个村民,看到柳芝芝后,便加快了脚步,从他们身边慌慌张张的跑过,嘴里还嘀咕着:“快跑,那可是煞星……” 赵玄璘面色黑沉,他忙抓住某个庄稼汉的衣袖,连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见了我们就躲开?” 那个庄稼汉便紧张兮兮地跟赵玄璘说道:“喏,你身边那个,便是我们祥云村里出了名的天煞孤星,她克死了自己的亲人,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们啊,也得离她远远的,别跟她在一块。” 许岚秋听到那话,顿时明白,那些村民们是把柳芝芝给当成扫把星了,试问,有谁会愿意靠近一个不祥之人。 柳芝芝低垂着眼眸,眼睛通红,仿佛在下一瞬便会落下泪珠子似的,楚楚可怜。许岚秋见状,于心不忍,便怒瞪了那庄稼汉一眼,替柳芝芝出头:“谁是天煞孤星,你才天煞孤星。他们的死与芝芝完全没有关系!” 庄稼汉却眉头紧皱道:“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们罢了,像她那样的人,早该被獠牙野猪给咬死。哼,害人害己的臭丫头,真是晦气!” 说完,庄稼汉便急匆匆地离开此处。许岚秋连忙侧过头去,她安慰柳芝芝道:“柳姑娘,那些人满是恶意,他们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 柳芝芝便点头,道:“好,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谢谢你了,许公子……”她对许岚秋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只因许岚秋身上穿的是男儿装,故而柳芝芝也只当许岚秋是个男子。 许岚秋笑了笑,轻声道:“你快带我们去你家吧……” 柳芝芝便带着他们继续往村子里走,许岚秋注意到路旁竟然有长着野花,那野花开着浅粉色的花朵,花瓣中间是鹅黄色的花萼,雅致动人,在这冬天的季节里,居然有野花,真是稀奇。 闻着淡淡的花香,许岚秋忍不住弯下腰来,她低头采摘了一朵野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瞅见许岚秋在采摘野花,赵玄璘不免担心起来,他担心那花粉有毒。他神色凝重道:“秋儿,这野花不知是否有毒,你怎么能采摘呢?快丢了吧。况且,冬季里的花,本来不多见,这花出现得太诡异了。” 柳芝芝瞥了一眼许岚秋手中粉色野花,她亦是皱了皱秀眉,道:“这种野花,我们村子里原本也没有,只是……最近忽然出现,甚至还越来越多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长出来。至于它们有没有毒,我更是不太清楚。” 许岚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也担心这野花会不会是有毒的,她只好把野花给丢到草丛里,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上所沾到的花粉,毕竟,赵玄璘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些花也有可能有毒,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到了, 我家到了!”柳芝芝指着前面的一栋木房子,那房子门口用一圈篱笆给围起来,上面爬满了爬山虎。只是,那篱笆脚下,竟然也长着方才许岚秋所采摘过的野花,开得正旺。 赵玄璘走过去,他发现,那野花竟被什么动物所咬过,被咬得有些残败。 “奇怪,这野花怎么像是被什么给破坏过似的。”赵玄璘眉头紧皱,不免提出疑惑。 柳芝芝走过来,她惊讶地看到,地上还有几坨屎,形如牛粪,被风吹得干巴巴的,她眉心微凝,道:“这地上这坨黑色的东西,便是獠牙野猪的粪便了,可见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内,獠牙野猪也曾来过。” 许岚秋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她想着既然獠牙野猪是从大凌国跑过来的,那么,这野花该不会也是从大凌国那边传入他们大魏国吧? 旋即,许岚秋便抬眉,问柳芝芝:“柳姑娘,我想知道,此种野花是否跟獠牙野猪一样,是在同一时间段出现的?” 被许岚秋这么一问,柳芝芝也陷入回忆中,她猛地点头,道:“仔细想来,它们二者出现的时间也差不多,而这种野花出现的时间,甚至比獠牙野猪伤人事件还要早出现一个月,而且,这种野花长得特别快,一下子就能从小小的一株,长到人的膝盖那么高。” “额……”聪明如赵玄璘也从柳芝芝所说的话中,联想到了什么。他剑眉微蹙道:“这种野花,莫非也是 出自大凌国?” 柳芝芝面色凝重,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忽然,她对赵玄璘勾唇道:“王爷,我们村里面,有个人叫百事通的,名叫万昌盛,不如我们找他问问看,说不定,他会知道这种野花的来历。” 许岚秋眼神里闪过一道亮光,对柳芝芝说道:“好,你还是快带我们去吧。” 随即,柳芝芝就转过身去,脸上带着笑意,对他们招手道:“王老伯就住在溪边的小竹屋里,你们随我来吧……” 赵玄璘便让众位将士在原地待命,他便和许岚秋,紧紧地跟在柳芝芝的后头,他们一块来到一栋小竹屋的前面。柳芝芝走上前一步,轻轻地敲了敲小竹屋。 “王老伯,王老伯……”柳芝芝喊着王昌盛的名字。 不稍片刻,王昌盛才步履蹒跚地走出来,他瞟了柳芝芝一眼,又扫视了赵玄璘和许岚秋。他皱眉道:“柳芝芝,你这个扫把星,还是离我远一点,我担心你会把晦气带给我……” 说完,王昌盛还想把门给关上,赵玄璘忙拉住王昌盛的手臂,他问道:“我们只是想跟老伯询问一件事,还望您能帮忙解答一二。” 赵玄璘指了指那墙角盛开的野花,问道:“我听芝芝姑娘说过,您曾去过大凌国,不知您是否在大凌国见过这种野花?” 王昌盛忙说道:“嗯,老夫的确在大凌国见过这种野花,只是不知为何,最近竟在我们祥云村里出现这种野花……” 第六百二十一章 忘心草 王昌盛顿了顿又说道:“这种野花名为忘心草,听说若是牛羊吃了会变得暴躁,所以,那些大凌国的百姓们,都不会拿这种草去给牛羊食用。” 许岚秋心头咯噔一下,如此说来,这种忘心草还真是从大凌国传来的。许岚秋沉吟片刻,又抬起眼, 对赵玄璘轻声道:“王爷,獠牙野猪极有可能是喜欢吃这忘心草才跑到这村子里来的,只是,依您所见,獠牙野猪是不是吃了这些忘心草才会发狂的呢?” 赵玄璘眸光幽深,他点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再者,这些獠牙野猪是野生的,或许它们就喜欢吃忘心草,才会导致它们变得狂躁无比,出现伤人事件。” 柳芝芝也听出了苗头,她抿了抿唇,急切道:“那……我们是不是得呼吁村民们,把这些忘心草给铲除掉?” 王昌盛斜睨了柳芝芝一眼,“你个臭丫头,你是扫把星,只怕没几个村民们会愿意听你的话吧?” 柳芝芝心虚的低下头,心中便有些忐忑,呢喃道:“是啊,他们都讨厌我……”她一向不信命,可这个节骨眼上,饶是她怎么不信命,也改变不了村民们厌恶她的事实了。 许岚秋轻声道:“芝芝,你别担心,其实,此事不难,咱们只要找到村长,让村长帮我们解决难题便是。” 柳芝芝微微颔首,道:“好,我知道村长家在哪儿,我们一同前往村长家吧。” 随即,赵玄璘一行人前往村长家,祥云村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村长柳勇才手里拿着一把米,正站在门口喂小鸡,他听见一阵脚步声后,便急着要躲进去家里。 赵玄璘三步并两步,一把抓住柳勇才的手腕,他沉声道:“村长,还请留步,我们有要事要找你相商。” 柳勇才瞥了一眼赵玄璘,不屑一顾道:“你又是何人?为何来我们村?快点放开我……哼!” 赵玄璘无奈之下,只好亮出了自己身上的令牌,这块黑龙令牌,是皇上所赐,说明他是奉了皇上旨意,替他们这些村民们解决忧烦之事。 “本王乃是裕亲王,奉了皇上旨意,替你们翔阳城的百姓们解决獠牙野猪一事。”赵玄璘威严道。他本来便自带皇族的威严,哪怕是柳勇才如何老练,也不敢怀疑赵玄璘的身份。 “居然是裕亲王……老朽有眼无珠,还请裕亲王见谅!”柳勇才颤颤巍 巍地弯下腰来,正欲给赵玄璘跪下磕头请安,却被赵玄璘给扶起。 赵玄璘只抬眼道:“无需多礼,你只需乖乖配合本王,本王绝对不会有意刁难你。”他虽然是皇族人,可赵玄璘并不讲究什么排面。 柳勇才虽然不喜这柳芝芝,可因为忌惮赵玄璘的权利,只好说道:“诸位,还请到屋内,老朽让贱内沏茶给你们喝……” 许岚秋心中暗道,这柳勇才还算是明事理之人,她紧跟在赵玄璘他们的身后,随之入内。他们的屋子相对于柳芝芝的茅草屋来说,算是宽敞许多了。 此时,柳勇才便让自己的媳妇李氏出来,给他们负责端茶倒水。而此时柳勇才也卸下来自己的防备,他说道:“王爷,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只要老朽知道的,绝不会隐瞒……“ 赵玄璘这才道明来意,他抬眉道:“如今你们饱受獠牙野猪的祸害,皇上特命我来你们村协助你们,而我们意外发现,獠牙野猪极有可能是因为误食忘心草,才会易怒且暴躁。 “额……这……”柳勇才脸色微怔,显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又道:“那不知裕亲王的意思是?” 赵玄璘清冷的眸 子闪过一道精光,他勾唇道:“我们希望村民们能主动将村内的所有忘心草都铲除掉。” “是啊,村长,您是村内最有威望的一个人,若是您开口,想必村民们应该不会拒绝您的请求。”一旁坐着喝茶的许岚秋忍不住开口道。 柳勇才沉吟片刻,道:“好,我愿意答应你,毕竟这些事情是有利于村民的,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如此说定后,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如何毁掉忘心草。柳勇才特意到挨家挨户去,游说村民们主动铲除村里的忘心草。 在村长的劝说下,村民们终于脑袋开窍了,主动地干起活来,将那些忘心草烧的烧,毁的毁。 是夜,繁星点点。许岚秋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色,虽然有大部分的忘心草被除掉了,可还是有一部分的,未能及时除掉,人力有限,也只能等明日继续除草了。 由于柳芝芝的家比较简陋,所以,赵玄璘便让那些士兵都到林子里去安营扎寨。此时,赵玄璘也走出屋子,月光皎洁,拉长了赵玄璘的背影。 他正欲走到许岚秋的身边,不料,却有人拦在他的面前。那少女眨了眨清澈的眸子,露出了一抹 纯真的笑容。 “王爷,我做的酱香饼,您吃吃看。”柳芝芝面带娇羞,将一个酱香饼,递到赵玄璘的手中。 这面粉还有配料,柳芝芝还是从村长家买来的,花的是赵玄璘的钱。柳芝芝手艺倒也不错,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饼味儿,令人垂涎三尺。 “谢谢……”赵玄璘对着柳芝芝道了声谢。不过他很快便走到许岚秋的面前。 “秋儿,吃口酱香饼吧。”赵玄璘说着,将那飘着香味的酱香饼递给许岚秋。 许岚秋闻到饼的香味,她本来是想吃的,可因为她方才便听见柳芝芝的话,柳芝芝对赵玄璘似乎是有意思的,那块酱香饼,也是柳芝芝做给赵玄璘吃的,那可是柳芝芝的一片心意,自己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酱香饼。”许岚秋淡淡道,她也想着,不能将自己心中的所有醋意都表达出来,免得赵玄璘会说她太过小气。 赵玄璘眉目清冷,他淡淡一笑,道:“既然你不肯吃,我便吃了……”赵玄璘轻咬一口饼,那酥脆的滋味,让他十分喜欢。 “王爷,我做的酱香饼好吃吧?”柳芝芝走上来,对赵玄璘勾唇道。 第六百二十二章 迷魂散 许岚秋的心咯噔一下,只觉得柳芝芝看赵玄璘时候的那种眼神是如此的暧昧,两人像是有什么不解之缘似的。 “咳咳……”许岚秋也不想两人有太多暧昧,便轻声咳嗽两声。 许岚秋这么一咳,赵玄璘才发现自己竟然分心了。或许,是因为柳芝芝太过温柔的缘故。和柳芝芝这么一对比,许岚秋才知道差距到底是在哪里了。 无论怎么,男人总是喜欢那种善解人意的女人,最是温柔体贴。若是能抓住时机,把男人给迷得团团转,日后,自己想要做什么,男人也只敢乖乖听从她的话了。 忽然,许岚秋隐约感觉,在不远处的丛林里,像是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盯着她看。这眼神竟深寒如冰,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到底是谁?许岚秋绷紧神经,保持警惕。而赵玄璘也免不了觉得奇怪。草丛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会不会是……刺客?”许岚秋压低嗓音道,怕被草丛里的东西给听见了。 “我去看看。”赵玄璘眉头紧皱,他缓慢地朝着那茂密的草丛一步步靠近。 突然,一只张开血盘大口,有着尖锐牙齿的怪物从旁 边的草丛里冲出来,那怪物有着猪的鼻子,却比猪还要凶猛无比,往赵玄璘身上冲撞过去。 赵玄璘心头大震,他曾在一本《异兽杂谈》里见过这种动物,这便是獠牙野猪了。 只可惜,他们今日虽然有除掉一些忘心草,却仍是无法彻底清除干净。 “当心啊……”许岚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只因那头獠牙野猪已往赵玄璘的身上扑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赵玄璘飞身而起,他飞到了獠牙野猪的后背上。 许岚秋瞬间惊呆,得亏赵玄璘武艺高强,才能用双脚站在獠牙野猪的背部。可獠牙野猪横冲直撞的,正往那鸡舍飞撞而去。 “主子,属下来救您!”随从侍墨立马脚尖点地,他举起剑来,往獠牙野猪的颈部砍了过去,剑光闪过,那獠牙野猪皮毛太厚,那柄剑竟然对獠牙野猪毫无作用。 赵玄璘心道,他身上还带着迷魂散,不如用迷魂散去弄昏那头野猪。随即,赵玄璘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一瓶迷魂散,往獠牙野猪的面部撒了些。 轰的一声,那獠牙野猪闻到迷魂散的味道,顿时昏迷过去。只是,赵玄璘也不小心吸了几口迷魂散的气味,他 自己也双眼一黑,昏迷不醒。 “额,王爷,王爷……”许岚秋奔了过来,心急如焚地抱起赵玄璘,她低着头道:“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芝芝和侍墨也都围了上来,经验丰富的侍墨,他弯下腰来,一眼便瞥见他家王爷手上还拿着装有迷魂散的瓶子。如此看来,赵玄璘应该是利用迷魂散,暂时把那头獠牙野猪给弄昏迷。 侍墨抬起头,望向许岚秋,他回答道:“无碍,我家王爷是因为闻到迷魂散的气味才昏迷过去。许姑娘不必紧张。” “许姑娘?”柳芝芝诧异地盯着许岚秋看,她原以为许岚秋是位翩翩公子来着,毕竟身上穿着的是男儿装,可现在听见侍墨称许岚秋为姑娘,难免感到惊奇,她又道:“难道,你一直在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许岚秋见瞒不过柳芝芝,也只好承认了,她微微颔首道:“是,我本来乃是京都里的一位深闺女子,可是当我得知翔阳城深受獠牙野猪的困扰后,我便忍不住跟裕亲王来到翔阳城,想替你们解决这个难题。” 侍墨小声嘀咕一句:“哎,多怪我多嘴,若非是我嘴碎,柳姑娘也不会知道真 相了。” 此时,柳芝芝便说道:“知道真实身份又如何?我倒是觉得,许姑娘胆识过人,跟那些官宦家的小姐截然不同,是个女中豪杰……” 只是,柳芝芝心中暗想,莫非赵玄璘心怡的姑娘便是许岚秋了?否则,两人也不会如此关系暧昧。想到这一层之后,柳芝芝便免不了伤感起来,她在见到赵玄璘的第一眼开始,便喜欢上赵玄璘了。如此说来,许岚秋还算她的情敌了。她出身卑微,王爷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柳芝芝知道自己此生怕是跟赵玄璘无缘了。 “好吧,只要你不嗤笑我就好。”许岚秋淡淡一笑,事实上,她也不怕柳芝芝会嘲笑她,只不过,这一路过来,男装打扮还会为她省去不少麻烦,省得她还要被那些流氓痞子觊觎。 许岚秋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赵玄璘和獠牙野猪,她当机立断道:“侍墨,现如今,虽说獠牙野猪被昏倒,可若是醒来,还是会伤及无辜,不如先用铁链把它给栓紧了。” 侍墨替许岚秋竖起大拇指,他不由得赞叹道:“姑娘果然厉害,在王爷昏迷之际,还能设想周全。” 许岚秋又道:“我们还得把王 爷给抬进屋内才行,否则,在这儿容易着凉,还会有其他危险……”她担心,若是其他野猪又来闯入此地,只怕难以招架。 过了好一会,赵玄璘才算清醒过来,他环顾四周,眼前已然没了那獠牙野猪的身影,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用迷魂散把野猪给迷昏过去的。他开口道:“对了,那只獠牙野猪呢?” “你终于醒了!”许岚秋眸光微亮,道:“那头野猪,被我们关在猪圈了。”而此时,赵玄璘又开口道:“那就好,只是我在想,不如明日把那头獠牙野猪给宰了,让村民们有干劲去除掉那些其他野猪……” “好啊,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许岚秋扬唇笑道,与其花时间去拔忘心草,不如去抓獠牙野猪,日后,定会有不少人,为了能卖猪肉而去屠杀獠牙野猪。到时候,也用不着他们这些人来操心,那些村民们就会去抓野猪了。 “可……我听说,獠牙野猪很难抓呢。”柳芝芝开口道:“否则,獠牙野猪也不会那么难对付了。” “那就,把我的迷魂散分给村民们,每家每户都要备用迷魂散。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轻轻松松地抓住獠牙野猪。 第六百二十三章 携柳芝芝回府 翌日,清晨,许岚秋刚洗漱完,便闻到阵阵的烤肉味,那浓香的肉味,她不免勾起食欲,她掀开门帘,走到门外。 冷风从鬓边吹过,许岚秋看到不远处竟弄了一堆篝火,上面架了不少猪肉。赵玄璘此时正在和其他村民烤着肉,而柳芝芝对着许岚秋露出一抹笑意,她笑眯眯喊道:“岚秋姑娘,快来吃烤野猪肉吧。” 野猪肉……许岚秋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昨夜他们的确是有萌生出要把獠牙野猪煮了吃的念头,岂料,赵玄璘他们还真的付诸行动了。 许岚秋朝着赵玄璘走去,赵玄璘将一块烤好的野猪肉串递给许岚秋,他笑道:“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全面捕杀獠牙野猪,再将这些野猪给做成烤肉串……” 闻言,许岚秋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她勾唇道:“我想,若是大凌国的幕后有心之人得知我们是这么对待他们国家的异兽,该做如何感想?” 原本,獠牙野猪极有可能是引发两国交战的导火线,大凌国正愁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发动战乱,如今却被他们给轻松化解掉,想必,大凌国的人,应该会被气出内伤才是。 赵玄璘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深沉,他沉声道:“即便咱们解决掉獠 牙野猪的问题,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其他问题出现。” 两国开战是趋势,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这种趋势。许岚秋亦是明白,尽管獠牙野猪咬人事件可大可小,可仍是无法化解两国潜在的矛盾。 闻着眼前那香喷喷的野猪肉,许岚秋低头咬了一口,被烤成赤褐色的肉,咀嚼起来,十分有嚼劲,外焦里嫩。 “来,给您……”彼时,柳芝芝竟将自己手中的那根肉串递给赵玄璘,而赵玄璘愣了愣,还是伸出手去,接受她的好意。 许岚秋从柳芝芝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是对赵玄璘有了爱慕之情,也不知赵玄璘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竟然没察觉到这一点。 “芝芝,你今年芳龄多大了?”许岚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我……芳龄二八了。”柳芝芝轻声说道,她的双颊竟微微地染上一丝红晕。 “唔,是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了。”许岚秋若有所思道,这也难怪柳芝芝会对赵玄璘春心大动,毕竟,赵玄璘可是京都里有名的美男子,任何姑娘,只要见了赵玄璘,都会被赵玄璘身上的温润气质所吸引。 赵玄璘并不知道许岚秋是何用意,仍是淡然自若地问柳芝芝:“柳姑娘,你父母双 亡,不知今后你作何打算?” 柳芝芝皱眉道:“我……我想,不如我便跟随王爷入京吧,我愿意侍奉在王爷的身边。无论是当牛做马,我都在所不惜。” 许岚秋对她的这个想法并不感到意外,柳芝芝是想要留在赵玄璘身边,贴身伺候他了。若是运气好的话,兴许她还能当上赵玄璘的侍妾。 女人嘛,肯定是要为自己将来的幸福做打算。 岂料,赵玄璘却直截了当地拒绝柳芝芝:“实不相瞒,我府中有一王妃,她生性刁蛮,骄纵蛮横,她的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哪怕你是要随本王回去,只怕会被她所刁难。” “不,无论王妃多么可怕,我都不怕,芝芝只想跟在王爷的身边。”柳芝芝星眸里透出一丝的坚定。 饶是许岚秋,也能看得出来,柳芝芝对赵玄璘是一片痴情,赵玄璘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看不出来柳芝芝的那份执着。 赵玄璘却皱眉道:“既然你不愿意留在翔阳城,不如……” 听到此处,柳芝芝顿时燃起希望,她误以为赵玄璘是肯点头了,谁料,赵玄璘却往下说:“不如,你跟秋儿一块回去宁国公府吧,若是去了宁国公府,那边应该会好过一些。秋儿对待下 人,一向宽宏温柔……” 闻言,柳芝芝的心凉了一截,她还以为自己会得到赵玄璘的垂怜,却遭到赵玄璘的拒绝。柳芝芝眸光微动,她也不是傻瓜,她一眼便看出,赵玄璘心底装着的人,便是清丽动人的许岚秋。 若是才华,兴许自己比不过许岚秋,可若是论姿色,柳芝芝自认为自己不比许岚秋差,况且,她应该是比许岚秋还要年轻稚嫩些。 男人嘛,都爱年轻貌美的,况且,换女人如换衣物,早晚,她都会让赵玄璘回心转意的。 随即,柳芝芝露出一抹看似明朗的笑容,她勾唇道:“唔,我在翔阳城举目无亲,而村民们也都将我视若天煞孤星,我若是待在此地,只会被这些村民们所唾弃厌恶,倒不如,像您所说的,跟随在岚秋姑娘的身边。” 许岚秋稍微一愣,她以为柳芝芝会拒绝得干脆,居然肯点头跟她回府。她心中想来,府内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宋氏恨不得把银子掰成两半使,倒不如让柳芝芝跟她回去。 “唔,好,只要你任劳任怨,想必你在府上待着也不是什么难事。”许岚秋笑了笑道。 殊不知,柳芝芝却不是心甘情愿跟在许岚秋身边,她只想要进去京都, 寻找机会,没准还能觅得良缘,飞上枝头变凤凰。 三日后,许岚秋带着柳芝芝回到宁国公府,一时间原本安静冷清的清平园,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许岚秋得天花痊愈的消息也在一夜间通过纤儿和府内的几个丫鬟之口,传遍整个宁国公府。 次日一大早,天还微亮,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和柳芝芝前往慈安堂,给柳氏请安。柳氏还在发愁许岚秋的病情不知如何,这许岚秋便迈进门槛。 柳氏顿时眼前一亮,双眸泛红,颤声道:“六丫头,你的病都痊愈了吗?”她望着许岚秋那张白净细嫩的脸庞,甚至感觉许岚秋像是从未得天花似的,她的脸色丝毫未差。 许岚秋嫣然一笑,她恭顺着欠身道:“回祖母的话,秋儿身体已然痊愈,不信的话,您仔细瞧瞧秋儿的脸,是不是白皙如玉?” 柳氏颤巍巍地伸出那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许岚秋柔嫩的脸庞,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道:“唔,不愧是我的六丫头,即便是生过病,那皮肤也是好得没话说。” “老祖宗,瞧把您乐的,我隔着老远便能听见您的声音了……”外头传来宋氏的声音,她的声音不算响亮,可也足够传入屋内人的耳朵里。 第六百二十四章 许珩起色心 只见宋氏一身白底绣浅黛色缠枝纹路的衣裳,迈着步子走来,她端的是一派素雅大方的气质,浅笑道:“我正琢磨着要再去清平园看看六丫头,不料,到了月底这边账目太多,账房先生拎不清,我便忙的晕头转向……” 言下之意,是她也有心要去探病,不过最近太忙碌才耽搁了。许岚秋还巴不得她们忽略她的病。随即许岚秋笑了笑道:“多谢大伯母挂念着,秋儿的病已安然无恙。” 宋氏闻言,又转头看向柳氏,低笑道:“老祖宗,我就说嘛,六丫头的病早晚会好!您还是别太过担心……” 柳氏笑眯眯道:“在众多丫头里,还是六丫头最知冷暖,我这老婆子,当然是疼她了。”说着,柳氏将慈爱的目光落在许岚秋的身上,道:“六丫头,你大病初愈,还是得多注意休息,可不能再染上其他病……” 许岚秋愣了一下,她原以为柳氏已经识破她是许玥之事,如此看来,柳氏竟然还稀里糊涂的,把她当做她的身份。而眼下,许岚秋亦是面带微笑,道:“祖母尽管放心,秋儿会注意保重身体的。” 而宋氏忽然将注 意力集中在许岚秋身旁的一个丫鬟身上,她双眸如桃花般,明媚动人,模样甚是乖巧伶俐。 “额,这位丫鬟……也是你清平园的吗?我怎么不曾见过?”宋氏提出疑问,她还在想,府内的开销大,正想着要辞去一些丫鬟,来节省开支,却忽然又冒出个陌生面孔出来。 许岚秋巧笑嫣然,道:“大伯母,她叫柳芝芝,是纤儿的同乡,她们家较为贫寒,她爹还想把柳芝芝给卖到青楼里。纤儿同我说了此事,我便让柳芝芝来咱们府上干活。不过……也没给她多少银两,只给她个落脚之地,还有一口饭吃,免得她落入烟花之地。” 说着说着,许岚秋便又对柳氏说道:“祖母,您也该听过佛经里讲过的,渡人即渡己,我想……若是能帮她一把,亦是积攒功德了,再者我大病初愈,也是该做些善事……” 柳氏笑了笑,道:“唔,看来,六丫头平日里也受到我的熏陶,对佛经参透了许多。你说的也对,你大病初愈,定是佛祖在保佑你,咱们还是得继续积攒功德,积善因得善果。” 宋氏本来还不想多一笔开销,可她听到许 岚秋说,并未给这个柳芝芝多少工钱,只是提供一个住所还有伙食罢了,她也就安心了。 不过宋氏仍是端出一副管家人的做派,义正言辞道:“她虽说跟府内的丫鬟情况不同,可你还是得多教她些规矩,不能冒犯了主人,至少尊卑有序还是要有的。” 柳芝芝是个聪明的丫头,站在旁边也听得明白,便对宋氏恭声道:“是,奴婢明白,奴婢心底清楚,我能来这么富丽堂皇的府上,本就是我的福分,奴婢该安分守己,自当是尽忠职守,守护这个家……” 柳氏闻言,微微一笑:“我就喜欢这种聪明伶俐的丫鬟,六丫头,你也算是捡了个便宜,竟然可以多了个丫鬟。” 许岚秋点头笑道:“是啊,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竟多了个丫鬟。” 柳芝芝在旁边,虽是装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可却在心中暗暗起誓,自己总有一日,要出人头地,她绝不会一辈子这么卑微的当个丫鬟而已。 门外又多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是许珩也来到慈安堂了。他本来身为七品官员,是该为朝廷劳心尽力,可惜他是个草包,别人问他,他 是一问三不知,所以,其他官员们也不找他议事了。许珩乐得清闲,偶尔还来清平园转一转。 许珩走进清平园,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许岚秋身侧的柳芝芝,打扮得亭亭玉立,模样清秀,眼神灵动清澈,见到柳芝芝后,许珩双眼顿时发亮起来,他笑眯眯道:“呦,这是新来的丫鬟吧?长得挺俊俏的……”他的一双色眯眯的桃花眼,不怀好意地在柳芝芝身上打量着。 许岚秋眉头轻皱,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许珩这一点了,竟如此好色,连这种可以当他女儿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许岚秋眉梢微扬,她勾唇道:“父亲,听说,姜姨娘最近最近食欲不振,吃了饭还会犯恶心,该不该请个大夫来看看,莫非是有喜了吧?” 关于姜姨娘的事儿还是许岚秋昨夜听纤儿说的,不过,她现在想随便转移个话题,省得许珩将注意力太过集中在柳芝芝的身上。 许珩皱了皱眉,他嫌弃道:“我都好几个月没碰你姨娘了,她哪门子的怀孕?再说,她自己若是担心自个儿的身体,还需要我去请大夫吗?她自己自然会让大夫上门诊治。” 从许 珩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压根对姜姨娘的事情漠不关心。许岚秋心道,许珩还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先前,许珩宠爱姜如凤也是全府上下人尽皆知之事,如今姜如凤容颜已衰,大不如前,姜如凤也失了宠,就宛如一个被皇帝打入冷宫的妃子一般。 “额,珩儿,她好歹也给你生了轩纬,你还是得聊表关心,免得落人话柄。”柳氏开口道: 许珩见柳氏都这么说了,只好默默点头,道:“是,母亲说的极是……”他对谁都不放在眼底,可唯独柳氏的话,他还算听从的。 许珩又对许岚秋道:“对了,六丫头,你之前替你伯母打理铺子,还算顺手,近日,我跟人又在南大街开了一家成衣坊,不如你帮忙打理一下……” 许珩像是漫不经心的那么一提,可许岚秋知道,许珩是看中她的经商头脑,二来,现在也是缺人手之际,若是许岚秋能过去帮把手,也算是节省成本了。 许岚秋眼底漾出一丝微笑:“好啊,既然父亲都开口了,女儿岂能拒绝,不过若是我去了,提出一些能提高生意的好法子,那底下的人也该配合我才是!”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丽人成衣坊 许珩笑意更浓,满口答应:“你尽管放心,底下的人定是听你差遣,不过若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不利于我们的成衣坊,我是不会同意的。”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那……秋儿可否从挣来的银子分得一杯羹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怕是要让她干活,也得给点好处。 许珩本想让她白白干活来着,可这丫头精明得很,许珩也不是不知道,他咬咬牙道,“若是真的收益不错,那么便分你一成。再说了,我这成衣坊还是跟其他人合开的,能分你一成已经不错了。” 一旁的柳氏也帮着许珩说话:“是啊,秋丫头,这本来你一分钱都没出呢,还能分一成红利给你,已经不错了。” 许岚秋抿了抿唇,道:“好,那便是一成。一言为定!哦,对了,那成衣坊的招牌名叫什么?” 许珩抬眉道:“那成衣坊的名字叫风雅成衣坊。” “风雅、风雅……”许岚秋默念了两声,这名字虽然好听,可还是少了点什么,乍一听不像是卖衣服的店,倒像是卖文房四宝的店。 她皱了皱眉,直言不讳道:“父亲,这风雅坊的名字,倒 也还行,儒雅大方,可是这店既然是开给那些姑娘夫人所购买,那就应该偏向于女性化一些……” 许珩也不傻,一点就通,他拧眉道:“那依你所见,该用何名字呢?” 许岚秋沉吟片刻,才道:“以女儿拙见,取名为丽人坊可好?此名言简意赅,一听就是卖女人所用之物,想必会吸引不少那些达官贵人的妻女前去购买。” 闻言,许珩眼前一亮,就连柳氏也不禁感叹道:“此名甚好,一下子便让人知道,这成衣坊是女人该去的地方!” 宋氏也赞不绝口道:“六丫头,你可真是聪慧,竟能想到这么个好名字,可真是妙啊!” “唔,丽人坊确实好听又便于记忆。”许珩也认同许岚秋的提议,只是他又蹙眉道:“不过,这改名一事,还是得问问另外一个东家,他出了很大一部分的资金,和我合开的成衣坊,若是要改名也该经得他的同意才是。” 许珩对许岚秋抱有期望,这丫头机灵得很,他生的那几个儿子都远不如许岚秋来得聪明能干。饶是许珩也免不了怀疑,许岚秋到底是不是许玥的重生?亦或者,这些都只 是他自己的臆想。 许岚秋望着外面的景色,原本还下雪,今日天气倒好,并无下雪。许岚秋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去成衣坊瞧瞧。随即,许岚秋给柳氏、许珩还有宋氏施了一礼,柔声道:“秋儿先行告退了,秋儿改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许珩望着许岚秋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感叹道:“像,真像……”许岚秋对他而言,真的是像极了未及笄的许玥,那时候的许玥,就已和那些寻常姑娘不一样了,固执还特别有主见,时常把柳氏气得要死。偏偏那丫头又韧性,你越骂她越打她,她越百折不挠。 此时,许岚秋回到清平园,她又换了身衣裳,加了件梅花纹披风。偏巧,许岚沁却来到清平园,她搓了搓手,问道:“这大冷天的,六妹妹是要去哪儿啊?” 许岚秋敛了敛眉,对许岚沁说道:“父亲要我去掌管南大街的一家成衣坊,我正欲出门。” 听到“成衣坊”三个字,许岚沁免不了一阵狂喜,她道:“哎呦,我也想去逛逛,我的衣服都是拿压箱底的出来穿,也该买一些了。” 许岚秋便笑盈盈道:“不 如,五姐姐陪我一同前往成衣坊吧。” 姐妹二人装扮妥当,才备好马车,匆匆出府,前往风雅成衣坊。 许岚秋也是问了路边的人,才寻到了风雅成衣坊的地点,这儿倒是偏僻了些,居然在南大街最偏僻的地方,她还没进去呢,就看到,这儿的门口有一棵大榕树,刚好挡了他们成衣坊的店门,这棵树早就该砍掉了,否则,更加无人注意到他们的成衣坊。 而后,许岚秋走进成衣坊,她却发现,成衣坊的衣服都是随便乱放,并无规律,那些衣服,里衣也跟外袍扎了堆的放在一块,毫无章法可言。她皱了皱眉,暗暗记在心底,打算等日后再整改这些。 许岚沁倒是没多想,她望着一排π的衣裳,顿时心花怒放,她眉梢轻扬,对着那店里的伙计开口道:“伙计,你帮我拿一下这套衣裳,我想试一试。” 伙计连忙点头:“好嘞!” 许岚沁相中的是一件碧霞云纹联珠对牡丹纹锦衣,她已是许久未买衣裳了,一看到好看的衣裳,便挪不动步。 而那位年轻小伙计也按照许岚沁所言,忙给她把衣服取下来试穿。许岚秋又逛 了逛这家成衣坊,她发现,这家成衣坊的衣服都很粗糙,就连衣服上的刺绣的绣工都不怎么精细,这样的东西,还怎么卖出好价钱呢。 许岚秋心道,藏剑山庄之所以能拥有多家店铺,富可敌国,讲究的是高品质,高质量,绝非是这种粗枝烂叶,若是许珩有心要开好一家店铺,还得多学学藏剑山庄的经营之道才是。 不多时,许岚沁已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在许岚秋面前转了一圈,兴奋道:“怎么样?我穿的这件新衣裳还算可以吧?” 许岚沁本就是活泼俏皮的外貌,如今搭上这套锦衣倒是挺合身的,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清丽可人,还有她的皮肤也更加嫩白。 “唔,不错,你穿上这套衣服,简直是锦上添花,不过,你可得小心点,万一穿的太好看,被采花大盗给盯上了可不好。”许岚秋半开玩笑道。 许岚沁听得出来,许岚秋是拿她寻开心,她便微微一笑道:“比起六妹妹来说,六妹妹可比我更加容貌艳绝,若是真的有采花大盗,也该是看上六妹妹才是,像我这等平庸之色,只怕入不了采花大盗的法眼。” 第六百二十六章 许岚秋化解难题 许岚沁正试着衣裳,外头走来几个人,而为首的,便是裕亲王妃萨雅。她身后还跟着几名的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妇人。只见萨雅走进来,淡漠地扫了一眼许岚秋,又装作没看到她似的,将目光落在那店内的衣服上,她嘴边扬起傲慢而鄙夷的笑容:“听说京都里新开了一家成衣坊,依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这材质和绣工,真是贻笑大方了!” 听这话的苗头,许岚秋猜想,这萨雅肯定是知道这成衣坊是他们宁国公府名下的,才会说出这么鄙夷的话语来。 其他的贵妇人也皆是纷纷点头,赞同萨雅的说法,有一位三品大员的刘夫人,则是嘲笑道:“是啊,我还以为新店开张,会有什么款式新颖的衣服,结果,全是好几年前的旧款式了,可真是够好笑的……” 心直口快的许岚沁听见这些话,沉不住气了,她怒怼一句,道:“你冷嘲热讽的,才叫可笑吧。衣服啊,不是看款式,而是看脸蛋……”说着,许岚沁上下打量着那位刘夫人,她冷笑道:“你这皮肤松弛,眼袋发黑,身材又臃肿得跟个水桶似的,即便是有再 好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是白瞎了那一身好看的衣服……” 许岚沁伶牙俐齿,一下子便把那位刘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许岚沁的鼻子,颤抖着说:“你、你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有说错吗?”许岚沁眉头轻挑,又道:“我才不是故意嘲笑你,我说的,全是属实之事!” 萨雅公主三两步走过来,扇了许岚沁一巴掌,怒喝道:“你个臭丫头,她可是朝廷三品大员的夫人,你竟敢如此奚落她,哼!” 许岚沁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她心里冷哼道,三品大员的夫人有何了不起,就可以这般羞辱人吗? 许岚沁想要回怼萨雅公主,可她知道萨雅公主身份更为尊贵,可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她只好说道:“好吧,我……我说错了。” 许岚秋也上前几步,道:“我五姐姐若是有得罪诸位的地方,还诸位见谅……刘夫人其实身材是丰腴了些,可这样一来,也多了几分华贵的气质。许岚秋看向刘夫人,含笑道:“不如,我来替刘夫人挑几件衣裳吧。” 众人皆是惊讶地望着许岚秋,不知道她是在搞什么名堂。萨 雅公主眼眸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她方才明明那么羞辱他们许家的人,可许岚秋竟然能那么从容淡定,丝毫不喜形于色,也不知许岚秋打算搞什么名堂。 只见许岚秋拿起那不远处悬挂的衣服,那是一件墨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她耐心解释道:“暗色的衣服能显纤瘦呢,当然了刘夫人天生贵气,配着这的衣裳,刚好衬得面色红润,自然是有韵味的。我相信,若是您穿回去,定会博得老爷的瞩目……” 许岚秋又将视线落在刘夫人的双眸上,她轻声道:“刘夫人何不试上一试,说不定会别有一番风情?” “哦?是吗?”刘夫人被许岚秋给说得心动了,她方才的怒意一扫而光,此时,刘夫人接过许岚秋手上拿着的那件衣裳,便进去里屋,试穿了一下。 不多时,刘夫人走了出来,她原本丰腴的身材,果然在这件衣服的搭配下,又别有一种感觉,整个人的气质也大大的提升许多。 许岚沁虽然刚刚跟刘夫人发生过不愉快,可她也忍不住感叹道:“唔,不愧是人靠衣装呢,换了一套衣服,还真的变好看许多 。” 事实上,也并非刘夫人的外貌发生改变,而是许岚秋能根据刘夫人的身材和样貌,挑选出符合她的衣服款式。如此一来,就嫩为其锦上添花了,更显对方的风韵。整个人也就变得神采飞扬了。 其他夫人也都被许岚秋给征服了,纷纷让许岚秋帮她们挑选衣服。许岚秋来者不拒,倒是都按照每个人的优点和弊端,为其搭配合适的衣服款式。 一旁的萨雅,只恨得咬牙,她明明是想带这些贵妇人来店里挑刺,结果,却被许岚秋给轻松化解。可这个节骨眼上,那些妇人们也不管萨雅的情绪和脸色了,只顾着在挑选搭配衣服。 隔了许久,萨雅和其他妇人们才走出了成衣坊,那些妇人们还在许岚秋的推荐下,买了不少衣裳。 在她们走后,许岚秋兀自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她为那些贵妇人们挑选衣服,搞得自己口干舌燥,喉咙都快干死了。 “姑娘,您可真是厉害呢。三言两语就把那些人哄得团团转。她们一个个还都买了衣服。”纤儿为许岚秋竖起了大拇指。 许岚沁却冷哼道:“我方才还挨了裕亲王妃一巴 掌呢,你也不为我出头。”许岚沁还在耿耿于怀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许岚秋微微一笑道:“五姐姐确实是受了委屈呢,可是,你想想看,若是我真的臭骂那个裕亲王妃和刘夫人一顿,那咱们的成衣坊日后在京都里还有立足之地吗?成衣坊才刚开张,若是被人给传出去不好的名声,要想翻盘可就难了!” 许岚沁顿时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难怪了!呃,况且那些长舌妇,一有风吹草动,就传来传去的,人言可畏啊,若是咱们给她们留下不好的话柄,将来,成衣坊就没法开下去了。” 许岚秋默默点头,又道:“对,所以说,那些人虽然讨厌,可是断然不能轻易得罪的。,咱们还得把他们给招待好了,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出银子来。 听到许岚秋的一番话,许岚沁不由得佩服起许岚秋的了,她轻笑道:“六妹妹果然是聪慧过人,让姐姐我刮目相看。” 许岚沁也才明白,为何柳氏那么疼爱许岚秋,还有他们的父亲也心甘情愿把名下的店铺交给许岚秋一个女流之辈打理,那是因为许岚秋有那个本事,能打理好一切。 第六百二十七章 少东家来了 “六妹妹如此聪慧,又胸有大志,难怪祖母和父亲会偏爱你多些。”许岚沁笑道,她还记得自己先前还不服气许岚秋,还跟自己的母亲闻氏还有三姐姐,老是跟许岚秋作对。如今许岚沁幡然觉悟,自己是斗不过许岚秋的,倒不如跟许岚秋一片和和气气,日子也好过些。 “唔,我也不过是凑巧想到而已。”许岚秋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她又看了看周围,这店铺里挂放的衣服,确实是款式老旧了些,萨雅她们也并未说错。 两人说话间,外头走来了一个人,只见那人儒雅非凡,一袭月白色锦袍,衬得整个人越发气质卓然,像个浊世里的翩翩如玉的公子。他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不偏不倚的对上了许岚秋。他旋即眉眼吟吟笑,勾唇道:“不知姑娘来我们风雅坊挑选什么样的衣裳呢?” 店铺的伙计连忙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少东家!您来了啊!” 许岚秋记得许珩有提到过,他这家店铺是跟人合开的,说不定这位年轻公子哥便是许珩口中所说的合作方之一。 “你是这家店铺的少东家?”许岚秋诧异问道。 “回姑娘的话,在下名叫梁景元,至于这家店铺是我父 亲跟宁国公府的许家三老爷合开的店铺。”梁景元回答道。 许岚沁则小声嘀咕道:“想不到,京都里竟有如此儒雅的公子,我还以为,无人能比得上裕亲王了呢。” 虽说许岚沁说得极为小声,可还是被梁景元悉数听进耳朵里。他笑着说道:“姑娘过奖了,梁某人,自然是比不得裕亲王的。” 而此时,许岚秋才跟梁景元道明身份:“我们二人正是你方才口中所说的许家三老爷的女儿。我是六小姐许岚秋,另外这位正是我家五姐姐许岚沁。” 梁景元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许家三小姐许岚秋啊,在下曾听闻,姑娘在群英宴会上,以一曲《长风叹》惊艳绝伦,让皇上赞赏有加……” 梁家自古以来都是从商的,在京都里颇有些势力,如今,梁家是皇商,门户也比以前更高了些。 “唔,我家六妹妹才华出众,多少人上门提亲!”许岚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又道:“怎么?你对我们六妹妹也有意思?” 许岚沁不过是打趣几句而已,而梁景元却涨红了脸。 许岚秋却听自己的好友白叶说过,梁景元对白叶有那份心思,只可惜,白叶心里念着的沈霄,怕是 一时半会也放不下。 “五姐姐,你开什么玩笑呢,人家心中怕是早已心有所属。”许岚秋嗔怪道。 “哦?那是哪家姑娘呢?”许岚沁口无遮拦,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来。 那梁景元为了不让这两位姑娘误解,只好开口道:“在下对白家姑娘一片痴心,只可惜人家根本看不上我……”梁景元知道,即便自己家如何的家大业大,可人家白家姑娘,应该喜欢那种家世显赫的公子。 “嘿嘿,白家姑娘莫非是白叶?”许岚沁刨根问底,俨然忘记自己是个姑娘家的身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岚沁是个媒婆。 闻言,梁景元脸色一红,像是个懵懂的少年,被人戳中心事,竟然有了羞涩之意。 “好了,五姐姐,我们也该走了……”许岚秋见梁景元脸颊绯红,一片羞涩之意,便知晓,他定是不好意思在谈论下去。 许岚秋给梁景元解了围,此时,梁景元心怀感激,他扬唇又道:”好吧,若是姑娘们改日再来店铺,碰到中意的衣裳,也可带几件衣裳回去,可记在在下的账上。“ 梁景元倒是颇有几番君子风度,也不计较那么多。 而许岚秋又忍不住多说两句:“ 对了,梁公子,小女子有个建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哦?岚秋姑娘有何建议,但说无妨。”梁景元勾唇道。 “这风雅店铺好听是好听,可始终少了点女人味,不如改成丽人坊,依你看,如何?”许岚秋也顺便跟梁景元探讨了关于店铺改名一事,毕竟这家店铺也跟梁家合伙所开的,也需要尊重梁家的意见。 梁景元沉吟片刻,这家店铺也算是他爹交给他管理的,梁景元也希望店铺能生意或红火起来。 既然许岚秋提出来的意见颇有道理,他便也欣然接受了。 他想了想道:“唔,姑娘所言有理。在下定会让木匠再重新做一块牌匾。“ “嘿嘿,丽人坊,一听就是个卖女儿家东西的店铺。我也相信,丽人坊将来会吸引更多的客人前来。”许岚沁笑盈盈道。 “好了,五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许岚秋轻声道,她也想早点回去,这会儿该吃饭了,她的肚子也饿扁了。 而梁景元站在门口,默默地目送许岚秋和许岚沁离开。他心中暗想,这位岚秋姑娘真是不简单,谈吐什么的,不像是出自一个十来岁姑娘之口,倒像是一个成熟老练的女子之口 。 不多时,许岚秋便和许岚沁一块回到宁国公府。 许岚秋坐下来用膳,而站在她身边的纤儿忍不住想跟许岚秋分享自己在府中,听见别的丫鬟说的事情,她开口道:“姑娘,奴婢听说,姜姨娘身子不舒服,好像是真的有喜了。” 许岚秋夹菜的手忽然一顿,她可是记得许珩说过,他已是许久没碰过姜姨娘了,可姜姨娘竟然怀上孩子?难道,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跟别人所生? “姑娘,府中许多人都在说,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跟别人有染才怀上的。”纤儿又压低嗓音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姜姨娘生活不检点,自然府中的其他人也会听到些猫腻了。 “纤儿,别人非议姜姨娘,那是他们的事情,咱们清平园的人,还是别掺和其中了。”许岚秋勾唇道。 “是,姑娘。”纤儿乖乖点头,既然他家姑娘不让他们讨论,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秋丫头,秋丫头……”外面有人喊着许岚秋的名儿,只见是李氏挺着个大肚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岚秋望着李氏那有五六个月大的肚子,便皱眉道:“李姨娘,您如今身怀六甲,何必大老远的跑我这清平园呢?” 第六百二十八章 威胁 按说李氏能入了三房的院子,许岚秋也从中退了一把。只是后者早先便腻歪透了自己那心性薄凉、只看利益的便宜父亲,更不愿多与三房内宅有甚牵扯。 况且上一刻纤儿才谈过姜姨娘的隐私,不用细想便知道李氏急急忙忙寻自己所谓何事。 许岚秋今日与京中扯皮了好些时候,已是觉出疲倦,自然不想再与后院虚与委蛇,明着是关心李姨娘有着身孕的身子,实则劝她早些回去,莫要扰人清静。 只是她不愿惹事,事情总能找上她。 李氏压根没顾上细品许岚秋言语间劝阻之意,风风火火地闯进门后,便一把抓上了许岚秋的手腕,急吼吼地把她往屋外扯。 徐艳秋不得不扶了把李氏的腰身,露出关切的神情,急声道:“慢着点,姨娘如今身上怀有父亲的骨肉,身子娇弱,怎容这般折腾,再急的事,还能大过胎儿不成?” 李氏这才像是被点醒一般,猛拍一把大腿,粗粗地喘气起来,许岚秋赶忙让纤儿端来凉水递上,容其好好缓上一口气。 “说到底,几个丫头里面,还是秋儿你最贴心。”回过神后的李氏紧巴巴的走上前恭维了一句,却也是夸得真心实意。 这话许岚秋听得多了,自然不会放 在心上,将杯盏抵还给纤儿后,这才问明李氏来意:“姨娘这般匆忙寻来,到底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提起正事,李紫云面上又显焦急,还有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还能有甚破事?不就是姜氏那贱人惹出来的腌臜丑闻!老太太这会气得不轻,已是将人押进了宗祠,要请家法,这不,正着我来喊秋丫头你一并过去呢!” 不论是京中勋贵还是家中百姓,家法都颇具威严,越是高贵的门楣,请动家法时的阵仗越大。若许岚秋只是个庶女,这会自是没有进宗祠观礼的资格,只是她早被柳氏与许衍联手扶正,又被柳氏寄予厚望盲目宠爱,这番大事,自然是要将这三房嫡小姐一并叫去的。 说来这姜氏也是自己没脑子,原本凭着不俗的样貌跟了许衍便罢了,偏生善妒强硬,颇有当年闻氏的风采。许衍本就厌恶闻氏的做风,几番折腾下,自是将他们之间微薄的感情消磨的一干二净,许衍连着数月未曾在姜氏院中留宿过。 这个节骨眼上怀上身孕,明眼人都知道是她犯了事,原本捂严实一些便也罢了,自能寻到找补的房子。 只是这女人自认为是示弱邀宠的好时机,当即跑到许衍面善梨花带雨的一 顿哭诉,直言自己身子不爽利。许衍难得起了怜惜之心,当即请了郎中,结果却是滑脉,大声贺喜。 前去祠堂的路上皆有下人拘在一起谈论此事,即便捂着嘴,许岚秋还是能听清一二。 据说许衍听了郎中的道贺,整个人的面色瞬间便的漆黑,平素温润君子之风也是懒得装了,直至一个耳光便甩在了姜氏的脸上,嘴里怒吼着休妾。 自己的小儿子受这般屈辱,柳氏这个好面子的怎可能做的住,下人刚通报完,便直接将人押进了祠堂,自己亲自拿出来执法的训尺。 若姜氏乃许衍正妻,家境殷实,柳氏或许还会掂量一而从轻发落,让姜氏走上闻氏风光大葬的老路。 奈何姜氏出身低微,自己又是个不争气的,几番争宠下来,不仅消磨了与许衍的情谊,更是惹了柳氏不快,此番丑闻一出,柳氏恨不得处置后快,自是不会顾及她的颜面,请出家法后,更是没等众人到齐,便让婆子将姜氏压在院中,狠狠地大了好几板子。 许岚秋还未踏进宗祠他们,便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哭喊,旁边的李氏也是被惊得退了好几步。 “母亲,儿媳冤枉!而是当真是冤枉的啊!母亲您饶了媳妇这次吧!媳妇不敢 了,再也不敢了!三爷,三爷你救救我啊——” 声声凄厉字字泣血,若不知内情,还真会以为她收了莫大的远去,直把主位上的柳氏气得够呛,直接摔了手中的瓷杯,指着姜氏破口大骂:“好你个贱人,人证物证俱全,竟仍不知悔改!我宁国公府待你不薄,却是养肥了你这下作人的心思,不过是一介粗使丫头尚未,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若不狠狠的罚,我宁国公府的脸往哪搁?”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将这大逆不道的荡妇打到认错为止!” 因着柳氏好不收敛的一摔,婆子们皆被下的愣在原地,被留着这么一吼,纷纷回了神,又抡起了棍子。 姜氏怀有身孕,身子根本经不起这般毒打,眼前早就一阵又一阵的发晕,那番示弱,不过是惊惧之下,对自己丈夫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对上柳氏凶神恶煞的神情,知道老太太是不打算让自己善终,她终是消了最后一丝念想,癫狂的笑了起来:“我大逆不道?我不知廉耻?那你的好儿子许衍又算什么东西?若不是他急色放浪,又怎会染上我们这般下人?莫要忘了,那身怀六甲的李氏,可是大太太房中的人!” 知道自己今日空难逃 一死,姜氏也不再憋着,即便身上真正剧痛,也拦不住她对着许家这堆蛇鼠狠狠唾骂:“孝期大宴、私通自己亲闺女的丫鬟,私赌赔钱,桩桩件件,哪样不是你儿子做出的好事?我下贱?许衍他就清贵?我呸!没得拉是那个人恶心!” 柳氏直接被起了个羊刀,哆嗦着手指着姜氏,嘴开开合合,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岚秋乐得看着老毒妇被人嗟磨,竟也没有第一时间站过去,而是与李氏一道,藏在下人中间,津津有味地看着难得的一处好戏。 不仅柳氏气得不轻,一旁的许衍亦是被骂得脸一块青一块白,竟是不等自己母亲的发落,亲自夺了婆子手上的粗棍,要往姜氏身上狠狠落下:“你这毒妇,竟是仍不知悔改,还妄图违逆夫纲!” 姜氏对着许衍手中直愣愣的棍子,像是直接看到了浑身泛着寒气的地府鬼役,骇得乱了心神。当即扯出狰狞的神情大喊:“许衍!我若是死了!你和许家都别想好过!你以为你那些阴私事藏得很好么?我告诉你,老娘什么都知道!企鹅等着吧,老娘今后若是没能喘着气在这世上活着!你和许家做的那些事,三日之内必传遍整个上京!老娘要让整个宁国公府陪葬!” 第六百二十九章 劝慰 “你这个孽障!畜生!” 不等许衍有其他反应,首座上的柳氏率先像是被点着了尾巴的猫,扯着嗓子骂了起来:“你那爹娘没给你教养,就不把自己当个人了!下贱的东西,真以为进了我宁国公府就是个人物了?还拉整个许家陪葬!我呸!你当自己的烂命值几个钱?小易,给我打!狠狠的打!今儿个就要在府里好好立个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规矩!” 说着,也不顾贵夫人的理解,抡起裙摆便冲了出去,直接抢过了许衍手中的棍棒。 柳氏正在气头上,这会看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也十分的不顺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之后,也毫不客气的数落:“给我滚一边去?当初多少名贵药材将你神智吊回来,也不求你官复原职关总妖族,起码让家里省些心思!你倒好,一日到头,尽是热饭满,猪油蒙了心还是狗屎糊了眼,什么人都往院里塞!今日老婆子就要打死你这不孝子!” “娘!娘!您别气!您听我解释!”眼看柳氏是真的生气了,许衍也慌张了起来,不管柳氏是不是装腔作势,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死死的抱着柳氏的膝盖。 柳氏原想着抡起棍子先将姜 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坚韧处置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回来这么一手,当即被绊了一跤,直直地往前一摔,额角当即破了一大口子:“哎呦喂——” 凄厉的叫声再次响彻整个宗祠,柳氏撕心裂肺的哭喊道:“造孽啊!这是造孽啊!是老婆子没用啊,阖府上下就养出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啊!” 佣人们亦是乱成了一锅粥,柳氏身边的嬷嬷七手八脚的上前搀扶:“老太太,您怎么样了?” 许衍也是慌了神,和立在一旁上不得台面的佣人们一样,抵着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小声替自己狡辩:“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自打许岚灵入了宫,许岚沁逐渐老实以来,宁国公府已经很久没有上演这般精彩的闹剧了。许岚秋与李氏一道躲在下人群里面,竟有些津津有味的感觉。 “可惜了。”许岚秋很是遗憾的叹了一声,“出门前没带上把瓜子。”不然边看边嗑着,多有味啊。 一旁的李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变了脸色,没听清许岚秋的话,十分茫然的转头问她:“六姑娘,您刚才说了些什么?” 大抵是柳氏严肃的架势太过唬人,李氏瞬间老 实了不少,对着嫡亲的小姐,也不自觉换成看合乎礼法的称呼。 许岚秋迅速进入自己的角色,摆出乖巧的样子,面上更是露出担忧和伤心的神情,略带忧愁道:“我这是提老夫人难过呢。祖母劳心劳力了大半辈子,才给咱们阖府上下换了安宁富贵的日子,到头来却要被这二个糟心事扰了清静。再一个,父亲原本就因为之前的事情去了官职,能不能回朝堂还另说,姜姨娘这般行径,不是给父亲的仕途添堵吗?” 说着还捻起衣袖,在眼角沾沾拭去几滴泪珠,真真一副心疼父亲孝敬祖母的好闺女的模样。 李氏大为触动,忍不住握上了许岚秋的手,感叹道:“难怪老夫人如此看重你,总是带你在身边。先前我还当是老夫人偏心,如今看来,你确实是几个丫头里最省心最贴心的。” “你是个好的”这一类的话,许岚秋重生以来便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这会李氏重弹,也不过是让她露出苦笑,摇着头谦虚道:“姨娘哪里的话,这都是我们这些做孙女的该做的。” 话音刚落,旁里突然传出瓷碗碎裂的声音,柳氏声音已经沙哑,却几乎狠戾地吼着:“给我打!今 日老婆子定要清理门户!都还傻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话说柳氏当年也是一个人物,虽上位的不管才,却实实在在的把持了宁国公府数十载,许岚秋还是皇后的时候,即便抵不过,也未曾露出这般失态的模样。 李姨娘在宁国公府也算是老人了,老太太这般盛怒也是头一回见,当即下的抖了起来,生怕柳氏气不过,要拿整个三房的内宅开刀。她和许衍厮混在一块进三房,本就惹了柳氏不快,老太太真要算起账来,她也落不得好。 李氏被自己的猜测下的不敢之身,对着许岚秋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央求道:“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秋丫头,你快过去劝劝老夫人吧,她平时最听你的话了,这若是气出个好歹来,我们可怎么办?你也心疼不是?” 我管她去死? 如若不是情况不允许,许岚秋这会一准给李氏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可不会心疼柳氏,且不说他们之间还有上辈子的一条人命横在中间,便是今生对自己的百般算计,也不值得许岚秋的半点同情。 不过她还是给了李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李姨娘莫怕,我去劝劝吧。” 另一 边一手扶着腰,一手死死地摁住胸口,张大了嘴喘着大粗气,眼睛里不住的冒火,旁里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触她的霉头,许岚秋肚子走过去的身影便显得尤为惹眼。 没等许岚秋扶上柳氏的手臂,后者便愤愤的扬了手,一面避开,一面嫌恶道:“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因着许岚秋的献计,让宁国公府在皇帝面前事了圣心,而许岚秋在婚事上祭词忤逆自己,柳氏对这个孙女早就心存不满,之前的和蔼不过是做足了样子。 而今怒火中烧,一看到她那张酷似许玥的脸,柳氏竟是连基本的假象也不愿维持了,就差直接查人把许岚秋赶出宗祠。 一旁的许岚沁也不禁瞪大看眼睛,悄悄的对着许岚秋挤眉弄眼,小声道:“你疯了吗?” 这个时候站出来,不是上赶着给老夫人当出气筒吗? 许岚秋也不理她,对着柳氏行了个大礼,这才上前将人扶住,露出乖巧的面庞,满是担忧的开口:“孙女担心您,祖母,再怎么升起,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啊。您这伤蹭得不轻,孙女看着都觉得心疼,快快请来郎中好好瞧瞧吧,千万别为了这般下贱的人损了身子,不值当的。” 第六百三十章 培养和抬举 许岚秋这话说的熨帖,面上又是柳氏看着最舒心的乖顺的神情,倒还真顺了着老女人些许脾气,至少说话时不再大喘气了。 但这不代表她能放过宗祠中的姜氏,抓着许岚秋的手猛地发力收紧,瞪着姜氏满是恶意的开口:“祖母知你是个好的,祖母也想日子过得舒坦些,只会总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应是不让人省心!” 话说到最后,已然带上了咬牙切齿的以为,许岚秋听得明白,这明面上是在说姜姨娘,内里还是带了警告自己安分守己,顺着她的心意办事。 且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怀疑自己和前世时的许玥的关系,如今许岚秋已经做出了一些违背她意志的事情了,柳氏自然要抓紧一切机会,重新把人纳回自己的掌控之中。 放在以前,许岚秋或许会直接掀了旁边的椅子,怼着柳氏的脸正面喊,现今做出更完美柔和的笑,乖乖巧巧的应柳氏的话:“祖母说的是,这般人儿,着实可恨。明明吃穿用度皆从咱们许家拿,却整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连累我们许家名声,合该关进猪笼沉江!” 小姑娘用嘴温柔的声音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就连柳氏都忍不住逗乐一下,诧异的看了许岚秋一眼。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六丫头吗?她平日不是连大声说句话也不敢,这会怎么这般狠辣了起来? 眼看着柳氏又要起疑心,许岚秋又话锋一转,紧紧地搂住柳氏的胳膊,状似撒娇,又是哀求:“只是祖母您的身份何其尊贵,这般下人怎么能逼得上您?您亲自处罚简直是脏了自己的手,倒不如回去好好歇着,让郎中给您八个脉,再让大伯养的那只八哥给您唱个小曲儿。粗俗的活计,交给下人去便是了。” 说到底,还是担心祖母的身子,要劝她小气,顺带回去养伤。 柳氏以为自己看透了许岚秋的心思,和自己身边的心腹一道,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摸着许岚秋的手背,难得舒心的感叹道:“还是我们秋丫头懂事啊!” 眼看着老太太疲倦的摆了摆手,旁边的嬷嬷眼疾手快地扶正了椅子,与许岚秋一道,将老夫人扶了回去。 转身的时候,正好对上跪着的许衍和伸手搀扶的许岚沁,前者神情复杂,后者却是露出衣服天真烂漫的钦佩之色,接触到许岚秋的目光后还隐晦的比了个 大拇指,也不管许岚秋听不听得见,小声道:“可真有你的。” 要不然说许岚沁完全是被闻氏宠坏了的、没脑子的小姑娘呢,几番对话间的暗潮涌动,她怕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会也应该只高兴危机已过,可以回院子敞开吃晚餐了。 许岚秋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对上柳氏审视的目光之后,神情越发恭谦。 “秋丫头说的不错。”坐正之后,柳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奇毒,眯着眼睛对着宗祠内的姜氏点评道,“与这般下贱的人斤斤计较,确实是跌了我们宁国公府的身份。” 姜氏还以为自己即将躲过一劫,看向柳氏和许岚秋的眼神中带上了赤裸裸的热切。 柳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扯出讽刺的笑,报告了姿态拖长声音道:“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姜氏这般放浪形骸之举,实在是有伤风化,不惩不足以震我许家纲纪!” 化为说完,姜姨娘眼中的光便迅速暗了下去,许岚秋只觉得心头突突的跳,不好的感觉在周身萦绕。 “秋丫头啊。”柳氏果然不怀好意的喊了她,还十分悠闲地端起了一旁的茶杯,杯盖紧紧贴在杯壁 上一擦,粗粝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正巧你在学着掌家之事,店铺中馈也管得差不多了,不若来好好学学奖惩之道。须知进退有度,方能阖家和睦。” 听着柳氏阴阳怪气的声音,许岚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才没有当场翻出白眼,随即换上可怜兮兮的神情,犹疑道:“祖母......这、我......原谅孙女无能,这孙女当真是不会。” 柳氏完全不买许岚秋的帐,强硬道:“不会便学!这可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吗?” 审视的目光毫不客气的投向了许岚秋,像是要从她慌乱的神情中寻出些什么。 柳氏多疑,说到底还是没有全信许岚秋的说辞,还想着试探她。再者,他们想的仍旧是将许岚秋送入皇室,不是做个偏安一隅的小人物,而是能实实在在执掌大权的一方宠妻宠妃,如同之前的孝贤太后一般,这样才能给宁国公府带来利益。 要做这样的能人,自然是要执掌大权,管理整个家院,不有些能耐怎么能行? “你也该学会和谐东西了?”柳氏在许岚秋面上瞧不出端倪,便放心的饮了口茶,语重心 长地提点道,“总不能一直让大房帮着你掌家,到时候嫁了人,还要把你大婶一并带过去不成?亦或是,想让旁的人骑到你的头上?我宁国公府可没这么没用的丫头,丢不起这个人!” 眼瞧着老夫人又有生气的架势,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许衍赶忙滚了过来,点着许岚秋的头斥责道:“你这臭丫头,尽惹你祖母生气,还不快答应了?” 连许岚沁也上前凑热闹,拉着许岚秋的衣袖劝道:“是啊六妹妹,祖母这是为你好呢,我都羡慕不来的,你答应了吧。” 许岚秋在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这丫头还真是个蠢的,尤其是在闻氏和许岚灵走了之后,若是以前,早就嚷嚷着柳氏偏心闹了起来,怎会想着帮自己说话? 许岚秋怜悯的看了后者一眼,得到了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只道许岚沁没救了,这才转过身,专心应对柳氏这只老狐狸:“我也只是祖母抬举我,秋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祖母你刚才也听见姜氏的话了,孙女只担心她留了什么后手,贸然处置,只会对咱们许家不利,倒不如差人好好查看一番,除了后顾之忧再处置也不迟。” 第六百三十一章 姜姨娘的后手 姜姨娘为了自保,直接放言,她知道许家很多阴私的事情,如若她今日死在许家宗祠,整个宁国公府都要为她陪葬。 正式这句话,将柳氏彻底激怒,不管自己身为老国公夫人的奇毒,也是要将这个女人处死。 然而那都是起头上的行径,这会换了过来,又竟许岚秋这么一提,身上也是不免冒出了一身冷汗:“秋丫头,你的意思是......?” 未带许岚秋细说,姜姨娘却是直接展露出了一股歇斯底里的姿态,近乎疯魔地对着许岚秋和柳氏大喊:“她的意思是,你们整个许家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吃人的鬼!一个个心思腌臜应是死充高贵,实际上就是粪坑里的蛆!畜生都不如的玩意!” 大抵是被许岚秋戳中了死穴,生怕自己最后救命的稻草被移除,姜姨娘此刻竟是什么也不管了,将自己入了三房后院以来受的全部的气一并宣泄。 柳氏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这会直接便的漆黑,身后的嬷嬷见状,干净上前挥手指使者下人:“都冷着做什么,傻了吗?还不干净将这疯婆娘的嘴堵上?你们不嫌晦气也就罢了,冲撞了老夫人和三爷,担 待的起啊?” 惊蛰提点,下人们纷纷回神,当即冷汗直流,连忙点头哈腰的应着:“是是是,沃恩这就干!” 说着便手忙脚乱的撕了身上的衣服,也不顾汗臭味,直接塞进了姜姨娘的嘴里。 聒噪的声音出去,柳氏的面色不见好,但还是给了身后的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你倒是激灵,不忘我许家养你这么多年。” 到底是跟了柳氏几十年的老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被夸赞了也不敢沾沾自喜,还是不着痕迹的擦了额角的冷汗,小心伺候道:“常人都说没甚脑子的人嘴上也没个门把,姜氏便是个中骄楚,老夫人您却宽心,回头咱们定会好好教训好这蠢妇的,倒是您,别为这小事置气。” 一边说还一边给许岚秋使眼色,请她救急的意图十分明显。 许岚秋心道:这会还真不用我来救急,柳氏自己都能把自己安抚下来。 原本许岚秋提那一嘴,也不过是让柳氏提高了些许警惕,姜姨娘的反应,确实坐实了许岚秋的猜测,让原本便多想的柳氏,不自觉的陷入了猜疑之中,看着姜姨娘的目光中,除了厌恶,还多了一层审视。 “秋丫头, 这事你是如何想的?”柳氏终于放弃了无端的猜忌,抬眼望向了面带微笑的许岚秋。 事关国公府的兴败、自己的声誉和今后的富贵,许衍也难得正经了起来,与柳氏一道,征询起了许岚秋的意见:“兹事体大,岚秋你可说仔细了!” 眼看柳氏一个眼刀扫过来,许衍也老实了一些,小声道:“也怪儿子识人不清,竟是将豺狼误当做了珍宝引进门,给家里惹来如此大的麻烦。娘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还请您息怒,保重身体。” 这话说的恳切,倒是把柳氏的七八分火气给去了。 柳氏本就偏心自己的儿子,之前的咒骂也不过是气得很了,这会小儿子诚心认错,她自然不会继续追究,,但还是忍不住点着许衍的头数落道:“你那是世人不清吗?你那就是糊涂!先前和自己女儿的侍女厮混也就罢了,这会还不长记性!是不是将老婆子气死了,你才甘心?” “祖母息怒!这晦气的话可不能乱说,赶紧呸呸呸!祖母这般能耐的人,合该长命百岁才对!” 那番话已经算是诛心了,一旁的下人当即被吓白了面色,许岚沁原本还想着当个乖巧的背景 板,听了之后赶忙岔开,搂着柳氏的另一只胳膊好一阵安抚。 许岚秋亦是不甘示弱,凑到柳氏身边,露出难过的神情:“我们还等着老祖宗重合我们、送我们出阁,来日给我们撑腰呢,祖母怎么能说出这般狠心的话,要弃我们而去呢?” 两位不是最受待见的孙女,说的话确实窝心极了,气了大半天的柳氏终是被这两个小丫头哄顺了心,一人点了一下额头,笑骂道:“行了,知道你们都是鬼灵精的,心里想着都是你们父亲。老婆子我一个也争不过你们一家三个,这件事便罢了,可不许有下次,听清楚了啊?” 最后的威胁明显是冲着许衍去的,这男人被美色冲昏了头,这个时候还是清醒的,当即连连点头,生怕又惹了柳氏不快,要拿他是问。 好歹是被许岚秋打岔解了围,许衍看向后者的眼神越发的复杂,他很确信自己那天晚上经历的不是幻觉,看着许岚秋只觉得她被许玥上身,整个人都透着渗人的寒意。 但她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关键时候,还是向着自己的...... 那厢,许衍仍是在自我纠结,这边柳氏却是将话题扯回了姜氏 身上,她倪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姜姨娘,颇为嫌弃的开口道:“好了,都别打岔了,秋丫头好好说说吧,这东西究竟怎么回事?” 许岚秋也顺着柳氏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姨娘一眼,直把后者看得头皮发麻,这才转过头温顺的看柳氏,温言细语道:“其实孙女也只是是觉得姜姨娘说的话有些许奇怪,她人现下就在宗祠呢,受了家法挺不挺得过去另说,若是挺不过去,人已然交代在了这里,她要如何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传出去,如何毁了许家让整个国公府给她陪葬,靠成鬼的怨气吗?” 凡是牵上了牛鬼蛇神,总归是让人忌惮害怕的,许岚沁当即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来回搓弄道:“啊!六妹妹你说什么呢!这大白天的,可别吓人了!” “我可没吓人。”许岚秋摇了摇自己的手指,神秘了一阵子,这才笑着解释,“五姐姐你也别怕了,这世上可没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人编出来吓自己人的。” 既然没有,那么姜氏说的话便有趣了,她很有可能在后宅安排了自己的人,若她没能从宗祠走出去,那人便将事情都抖出去,直接将整个宁国公服都摧毁。 第六百三十二章 彻查 也就是说,宁国公府那些恶心到骨子里的烂事,不光是姜姨娘之后,还有另一个没被人注意过的下人,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 一想到这,柳氏便觉得自己浑身向下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头皮直接炸开汗毛也全部立起,身上却没有站立起来或是说话的立起。 良久,流失才找回自己的生影,拉着身后的嬷嬷便是一通沙哑的嘶吼:“赶紧、赶紧的,让人把这毒妇关起来,好好的审,一定要把她知道的、身后的人,都给我审出来!” 到这个时候,什么试探许岚秋、什么培养有能力的棋子,已经完全并不重要了,当务之急,便是将自己身边的隐患全部解除。 宁嬷嬷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立即应声道:“是主子,我这就去办!” 随即领着一群小姐妹,气势汹汹的走向姜姨娘,毫不怜惜的将人从板凳上拉起,拖向宗祠旁边一个部件天日的房间。 若姜姨娘知道的只是国公府几位爷做的丑事,柳氏翻到觉得没什么,世家大族多多少少会有些阴私,传出去也不过是当几天笑话而已。 怕就怕姜姨娘知道的东西 不知那么一点点,还有她掩藏了好几年的、能将整个宁国公府覆灭的证据。 “好了,沁丫头、秋丫头,闹了这么大半天,你们也该累了吧。”等姜姨娘被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手上的帕子已经被她不自觉的拧成了麻花,但面上却是迅速恢复成了和蔼可亲的老祖宗,“随我一道回去吧,我让院里的小厨房好好做顿好的,给你们两个丫头补补。” 说是要照顾两个小辈,实际上还是岔开话题,让许岚秋不再念叨这件事情。 都到这个地步,柳氏是玩玩不敢再把事情交给许岚秋锻炼她了。那件事是天大的秘密,即便自己带进土里,也不会再让它重见天日,更不能让小辈再去知道,免得惹来更多的祸事。 许岚秋看她的神情,便能猜出柳氏心中所想,当即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拍着手道:“太好了!祖母院中厨娘的手艺可是一顶一的绝,上次喝过那厨娘煲的鱼汤,秋儿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可是馋了一地口水了!” 许岚沁是个真傻的,什么也没多想,只管着附和:“是啊是啊! 只可惜那厨娘是专门伺候祖母了,我可羡慕了。” 说着还夸张的吸了吸口水,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把柳氏逗得忍俊不禁,点着她的鼻子训斥她:“馋猫!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了?” 许岚沁不满地撅了撅嘴,抱着柳氏撒娇道:“不像就不像嘛,反正有祖母疼我,难道他们还能因为我不想大家闺秀,特意跑到皇上面前参我一本不成?” 观许岚沁的神态,这可不是讨好柳氏才这么说的,这小姑娘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言行与身份不符有什么不对。 接连失去闻氏和长姐许岚灵的庇佑,确实让许岚沁收敛了一些脾气,却不是将她原先的刁蛮改正,只是让她学会了一些审时度势罢了。 在危难时刻,她可以缩起来当一个完全不出声的哑巴,但若是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压抑的本性便再也控制不住的重现出来。 若在以前,柳氏必定烦透了许岚沁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性子,只不过现在有更糟心的姜氏做对比,又有许岚秋在中间缓和,柳氏竟也没说什么,甚至还颇为宠溺的摸 了把许岚沁的额头,颇为慈爱的笑道:“简直胡闹,就属你最顽皮。” 一顿晚餐,祖孙三人吃个格外温馨尽兴。原本许衍也想跟着过来的,只不过一来那时女眷的后院,他一个大老爷们多有不便;而来柳氏看着他也觉得心烦,便直接将人打发回了三房的内院。 待到许岚秋与许岚沁起身告辞,柳氏面上竟是看不到一丝愤怒或是愁绪,她繁复有变回了那个试试完美的国公夫人,拉着两个丫头的手细细交代:“夜里凉,切莫在路上贪玩,直接回自己院子去,今儿个累了一天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这还是闻氏去世之后,柳氏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许岚沁,不说旁人,就是许岚沁本尊,在被拉起手的时候,也是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 许岚秋直觉里面有古怪,不着痕迹地打探了会柳氏的神情,却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能暂且把心中的怀疑按下,乖巧的应道:“知道了祖母,您也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再来给您秦安。对了,郎中给的药您记得一定要喝了再去歇息,身子要紧的。” 许岚沁也回了 神,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祖母夜安,我这就和六妹妹回去了。”随后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许岚秋的身后,满面桃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到了岔路口,许岚沁却不往自己的院子走,人就锲而不舍的跟着自己,许岚秋很是无奈,只能出声提醒:“五姐姐,你走过了,该是左侧那条道才对。” 许岚沁这才像被人叫醒一般,在原地愣了一会,随即慢慢露出激动的神色,不自觉的拉住了许岚秋的手,颇为开心道:“六妹妹,你真的好厉害啊,我今天完全被吓傻了,都不敢说话,你却敢上去劝阻,老祖宗完全听你的呢!” 没想到这丫头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这一茬,就连许岚秋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面上还是颇为矜持地恭维道:“五姐姐哪里的话,老祖宗是怜惜我们这些小辈才会如此。再者,老祖宗不一样院子纵着宠着五姐姐你吗?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啊,再这般说,可真是折煞妹妹了。” 也不知道这番话是戳中了许岚沁哪个点,借着下人手中灯笼里微弱的光,竟是让许岚秋看到了前者眼中闪动的泪花。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月下交谈 许岚沁也知道自己这般有些丢人,明明年纪也不小了,面前站着的还是自己的妹妹,可她就是忍不住鼻酸眼热,用手擦了也不见好,便干脆自暴自弃,拉着许岚秋便想往自己的院子走:“六妹妹,我今儿个,着实有些难受,想找人聊会天,只是......” 只是院中都没甚可交心的人,那些矫情的话也不好与下人说,所以能不能请许岚秋陪她一个晚上。 许岚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之前自己讨厌许岚秋讨厌到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私生女,然而许岚秋不知一次帮过自己,尤其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 就连今天白日的时候,自己被京中勋贵发难,也是许岚秋帮自己。她心绪翻涌,很想找人痛痛快快的倾诉一场。 眼看许岚秋面露犹豫,许岚沁也不管那么多,当即使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抱着许岚秋就开始撒娇:“好妹妹好妹妹!就一个晚上,就陪我水睡一个晚上好不好?” 许岚秋当然不想同意,她们虽然同是三房的嫡小姐,住的却不是同一个方位,许岚沁是会三房的内院,而自己却早早搬进了清 平园。 那地方被自己打理的很好,位置却着实偏僻,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废多少工夫。 许岚秋也露出了自己招牌的乖乖女笑容,为难道:“我也很想陪姐姐的,可是明日还要早起与祖母请安,院内还有不少女工要完成,着实走不开。” 大抵是许岚秋的拒绝有些委婉,让许岚沁觉得实在安全的范围之内,便毫不掩饰自己的刁蛮任性:“那些个脏活给下人干就行了,至于明天的请安,若是迟了,我再向祖母亲请罪不就好了?” 这般漫不经心的话,许岚秋听了都要骂她没脑子,还得委婉的提醒她:“那怎么行?万一祖母生气怪罪下来,岂不是要让姐姐受罚了?五姐姐,我们还是明日在谈吧,这个节骨眼上就别忤逆祖母的意思了,毕竟姜姨娘的事情还没揭过去呢!再说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祖母不是特意说了让我们直接回院子吗?” 搬出了柳氏,许岚沁果真安分了不少,毕竟她还是不赶得罪自己最后的庇佑所。只是她也就现在有倾诉的欲望,若是拖到明日,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一时间,许岚沁面上堆满了纠结和犹 豫:“可是我......” 可是了个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许岚秋只好点头,退了一步:“不然这样吧,五姐姐你想说什么,便在这里说吧,直接屏退了下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谁也不告诉。” 许岚秋这么听祖母话的乖巧人儿,居然会为了自己让步,许岚沁好一阵感动,握紧了许岚秋的手,有些哽咽道:“六妹妹,你真好......” 许岚秋心说:你若是真觉得我好便快些,长话短说,好让我回去躺床上好好歇息一番。 毕竟这种全部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压根就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最多也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 果不其然,许岚沁带着哭腔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真没想过,老祖宗还愿意这般对我好,我以为、我以为她早便厌恶透我了。” 后面便是她过去不懂事,做了许多荒唐的坏事,惹了老夫人的不快,说自己日子过得有多难熬心里又多内疚。 还未忏悔完,便直接话锋一转:“还好你和老祖宗都原谅我了,还好我还有你们。” 许岚秋有些茫然,什么原谅,谁原谅你了?我要 原谅谁? 许岚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原主和原主生母刚来到许家的时候,便是许岚沁指使着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将好端端一个女人,硬生生逼得悬梁自尽。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给原主倾注了全部的情感与爱的唯一的母亲,就这样因许岚沁的嫉妒和刁蛮被逼死。 现在后者就想凭借着一句轻飘飘的原谅,便想将一切都揭过?简直是做梦! 许岚秋看向许岚沁的眼神在一次变得危险起来,一直压抑着地、独属于上位者的危险的气度再一次悄无声息的蔓延出来。 只是许岚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毫无察觉,还用满怀憧憬的语气,畅想着自己幸福美满的未来:“这下好了,祖母没有放弃我,我还是堂堂正正的宁国公嫡小姐。从今往后,我看谁还敢奚落本小姐!我向着的江公子,也是没有人敢与我争抢了!我可以成为堂堂正正的江夫人!到时候,我便与他一起去游江南,闯塞北!我都没见过塞北的雁呢!” 许岚沁没说一句,面上的幸福便多一分,感受着她手上不自觉收紧的力道,许岚秋只觉得阵阵讽刺。 一 个恶贯满盈的杀人凶手,竟是想着平安喜乐的度过顺遂的一生,多么讽刺! 许岚秋周身的气质越发冷凝,面上的神情趋于冰冷,许岚沁终于察觉到不对,兴奋的看向许岚秋,想让她说句话,确实被她的神情吓得噤了声。 虽说人人都说宁国公府三房的许岚秋,与之前的孝贤太后长得颇为相似。但许岚沁一直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现在,在冷白月光的照射下,绝色少女神色冰冷,眼神犀利,竟是让许岚沁这个从未见过许玥的小辈,腾得升起了不可违逆的念头,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孝贤太后本人。 许岚沁诡异的停顿,也让许岚秋迅速反应过来,还未待许岚沁出生质疑,她便自然而然的换上了众人熟悉的乖巧的笑容,温温柔柔道:“五姐姐怎么不说了,我都听得入迷了呢!这么说来,妹妹可是要先恭喜五姐姐了。祝你早日与姐夫喜结连理,今后生活幸福平安、医生顺遂!” 看着熟悉的贴心笑颜,许岚沁有一阵恍惚,觉得自己大抵是魔怔了,才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这可是自己的亲妹妹,怎么可能是早已仙逝的大姑姑呢? 第六百三十四章 柳氏的心思 经这一打岔,许岚沁也没了继续和许岚秋交谈的心思,匆匆道别了一番,便领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往三房内院走去。 在许岚沁看不到的角落,许岚秋很快收回了自己全部的笑容,眼底一片冰凉。 呵,老太太的喜爱,堂堂正正的宁国公府大小姐,与江平川双宿双飞,亏许岚沁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 柳氏这个人她熟悉,完全是无利不起早的类型。任何一个她看重或是喜爱的人,遵从的都是她自己的喜好,要么便是能给她和宁国公府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许岚沁早就被柳氏厌弃,不可能因一两句撒娇的话便改变,现在确态度大转变,只能说明,柳氏心里,对许岚沁这个孙女,有了新的算计和计较。 许岚沁的样貌不差,只是性子过于恶劣,许家已经将许岚灵与许岚祺,不可能再送前者进宫闯祸,平白惹皇帝厌弃,还连累两个正受宠的闺女。 这样一来,便是和亲王亦或是国公联姻,就如同把自己献给景王谋求利益一般。不管许岚沁最后的归宿是哪里,那天真烂漫的心愿,定然不可能得到实现。 想到这里,许岚秋更是险些 压不住自己心中的厌恶,她早就知道,宁国公府早就烂透到了骨子里面。不管是老也好少也好,他们想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利益,从来不会去想,他们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所以她才想着,要把这充斥着恶臭的地方彻底摧毁! 好在许琰听了自己的话,彻底与许家断了往来,这样一来,自己动起手来便没有任何顾虑了。 一想到自己那位仍在边关殊死搏斗保家卫国的二哥,许岚秋的心续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随即露出浅浅的笑意。 纤儿在清平园,久久没有等回自己的小姐,担心她在柳氏的院子出事,终是没忍住,抱着保暖的外衣出门来寻。 走动后花园小路时,借着月光看到面色苍白的许岚秋,当即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手上的外衣批到许岚秋的身上:“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么还不回去,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小丫头紧张兮兮的侠欧阳,终是给许岚秋一丝真实的感觉,她摸了摸身上温暖的外袍,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纤儿的额头,笑骂道:“这可是在宁国公府,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你家小姐神通广大,便是出再大的是,也能回自己的小窝水 我们家纤儿暖好的床。” 纤儿完全不信她的鬼话,一面捂着自己脑壳往回缩,一面悻悻道:“您就得瑟吧,这夜里可是冻人得很,若是染上了风寒,您可有得罪受。” 被纤儿这般不留情面的堵回来,许岚秋也有些错愕,扬起手便做事要教训这丫头:“我近些日子可真是纵着你了,竟然连主子都给挤兑了?” “纤儿又没有说错!”纤儿忙往前忘了几步,转身对着许岚秋做了个巨大的鬼脸,嬉笑道,“且姑娘说的本就不对,您那是搀着纤儿暖的被窝啊,您心里想的明明是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在这小园中,纤儿自是不会明说,却仍是让许岚秋怔愣了许久,最后没忍住,闹了个大红脸。 能在大半夜跑进自己的清平园,还在闺中等候自己回去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话虽如此,主子的威严仍是要立下的,许岚秋红过一阵脸之后,便拔腿奔向了纤儿,轻松将人制住,捏着她的耳朵指点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胆儿是真的肥了,什么话都是敢说的了?” 纤儿自知理亏,连忙举手告饶:“好姑娘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们六姑娘英明 神武、智绝无双、神通广大,怎有能难道的事情呢?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来来回回一通耍宝,倒是去了许岚秋不少愁思与火气,人也慢慢恢复了精神,不再和纤儿玩闹,而是收起了笑意,认真道:“好了,不闹了。纤儿我问你,今日我去老夫人院中后,可有人去了清平园找我?” 眼看许岚秋严肃的神情,纤儿也是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却仍是有些莫名其妙,可以压低了声音,凑到许岚秋耳边回:“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位工资每日夜里都回来寻您的啊。” 许岚秋觉得自己的手突然有些痒,很想攥紧成圈,拿身边的人好好治一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面上的燥热与心中的烦躁,耐心道:“不是他,我说的是生面孔。” “大晚上的饿,怎么会有生面孔来清平园呢?”听许岚秋这么说,纤儿更显困惑,嘟嘟囔囔了好一会。 毕竟他们家姑娘看着受老夫人、三爷的宠爱,实际上却是被培养出来的棋子,老夫人怎么也不会允许姑娘与旁人接触过多的。 而清平园位置偏僻,若要议事,白日才是最佳选择 。 许岚秋却是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理了理身上的外衣,轻叹道:“怎么不会有人来?毕竟那可是关系到他们性命的事情啊。” 灵光一闪,纤儿终于把事情串联到了一起,瞬间瞪圆了眼睛,震惊倒:“姑娘,难道您说的是J......姜姨娘?” 许岚秋露出了“孺子可以教也”的神情,一面点头,一面加快脚步:“除了她,还能有谁这般饥不择食的选择求助对象?” 毕竟姜姨娘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宁国公府,而她被老妇人亲自收押审讯后,与她亲近的人更是自危,生怕自己忽然变成了谋害宁国公府的罪人。 而真正与姜姨娘合谋,知道姜姨娘全部消息的那个人,自然更是仓皇失措,哪怕看到一丝希望,也想要拼命的抓住。 而这个希望,便是许岚秋亲自在宗祠设下的饵。她故意上前安抚柳氏,让下人看到自己在柳氏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随即三言两语免去了姜姨娘的死刑,虽说被关押审讯也不是很好,但总比丢了命强。 几个暗示下去,幕后的人自是会知道谁才是最有帮助的那个人,自然会在绝望之际,慌不择路的找上门。 第六百三十五章 忠心 因为不知道今日宗祠会有如此精彩的一幕,是以许岚秋在被李姨娘匆忙拉走时,并未细细交代过纤儿什么。 好在纤儿在许岚秋的教导下,平日对院子里的事情上极了心思,若当真有生面口靠近清平园,她也应道会有些影响。 眼看许岚秋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纤儿也不敢耽搁,拖着下巴细细地回想,最后犹疑地摇了摇头,遗憾道:“姑娘随李姨娘离开后,奴婢便一直与白梨守在院中,确实没有瞧见什么人过来。” 许岚秋当即皱了皱眉,转念一想也觉着正常:“姜姨娘被老祖宗扣了起来,短时间内却是性命无忧,那人想来是怀了侥幸的心思。且在等等吧,只待他看到了柳氏的手段,总该知晓怎么做的。” 纤儿以为自己没能帮上忙,神情有些沮丧,竟是没听清许岚秋的念叨,带许岚秋抬步往回走时,小丫头却是一点也没动,小声自语道:“会不会是胆儿小,只在外头晃荡了,压根就没进院子?也怪我,竟是没想着出去走走。” 这般全心全意为自己想着的模样,让许岚秋大为触动,即便早知晓了纤儿的忠心,后者仍是感受到了 阵阵暖流,忍不住走过去,揉着小丫头的脑袋劝慰:“若真是如此买回去问问红雪便是了。事发突然,你家姑娘我都没想到这些,泽呢能原道你头上?你可别这般自责了,要愧疚死你家姑娘不成?” 忠心的仆人,许岚秋向来没有缺过,在她还是许玥的时候,便有无数的人,争先恐后的捧着所谓的忠心前来,说着一心一意为主子的话。 许岚秋亦是信过那些宫婢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那两位贴身侍女面前松下警惕,到头来却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许岚秋原以为,自己幸运得来的新的一生,怕是要冷心冷情的在复仇中度过一辈子,好在自己遇上了不错的人,真真切切地给了她此前从为体验过的深情。 像是冻了千年的冰块,忽的被浇上了一勺热油,呲啦的声响听得令人全身发麻,却是痛痛快快的解了那冻,给它送上精心装点过的暖春。 想到这里了,许岚秋面上的神情不自觉柔和了下来,眼看纤儿仍是有些自责,她故意提高了音量,长长的叹了口气,唏嘘道:“ 我们家纤儿可真是贴心的小棉袄,这杯熨帖顺遂的姑娘,晚些时日也 不知要便宜哪家臭小子。” 纤儿到底还是女儿家,平时拿感情的事打趣自家姑娘,被转到自己头上,也是羞得不行,有些无措的摆了摆手,娇嗔道:“姑娘,您又取笑我!” “哪能啊。”许岚秋笑得眉眼弯弯,只差将戏谑写在脸上,嘴上还要故作无辜,“不是我们家纤儿已经有如意郎君了吗,姑娘我不过只感叹两声,也觉得不舍罢了,毕竟纤儿可是我最贴心的丫鬟了,你若是走了,我顶饰会不舍的。” “姑娘你这是哪里的话,您是我的主子,自然是您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哪有主子未成家,做下人却抛下走了的道理!再者,纤儿即便是真的成婚了,也是您的丫鬟啊,纤儿是绝对不会离开您的。” 原本是用来逗小丫头的话,没想到纤儿却是当了真,许岚秋听了前者的话也是怔愣了好一瞬,最后感慨万千地拉起纤儿的手,引着她往清平园走:“你啊,真是旁人说什么都当真,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呢。” 好在赵玄璘与自己说过武大的为人,是个值得托付的,若是宁国公府毁了,纤儿往后的日子也不至于难过。 这般想着,许岚 秋也失了打趣的兴致,疲惫地对着纤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心下却开始迅速盘算了起来。 宁国公府在柳氏的操持下,除了当年与赵覆之自己一事之外,其他的一些乱纪的事情,许岚秋之前一直在查看的许家发印子钱一事,便是其中之一。 赵覆之一直想削除旧贵族的势力,宁国公府自然是个中重点,子要利用好这一点,宁国公府覆灭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 而今,许岚秋最缺的,便是确凿的证据。 许岚秋此前的查探,搜集到的证据不过是冰山一角,并不能将整个宁国公府的根基撼动。她原本还有些发愁,想从旁的路子细寻出路,姜姨娘倒是给她点了盏新的引路灯。 她自是可以法子将姜姨娘救下,只是此人对自己积怨颇深,大抵不会真的信任自己,还有可能反咬一口,更有甚至会惹来里柳氏及许衍的怀疑,届时落了个功亏一篑的下裳,自是得不偿失。 而姜姨娘背后之人,若是运作得当,便能将人牢牢把控住,将藏在深水之中的阴暗慢慢捞出来。 面对突然沉默下来的自家姑娘,纤儿以为早便习惯了,但再次感受到 许岚秋身上逐渐凝聚的威严,前者忽然有些喘不上气,心里突突直跳,觉着自家小家又在谋划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鼓了鼓腮帮子,提起勇气想要喊住许岚秋,却是已经走到了清平园。 许岚秋拍了拍纤儿的肩,如往常一般温和地宽慰道:“莫要多想了,回去好生歇息吧,晚间便不用伺候了。” “那怎么行!”纤儿急急地懒了一下,险些在园内喊出她们姑娘的秘密,好在憋了回去,红着脖子,一边指许岚秋的闺房,一边小声道,“那位还在等您呢。” 再怎么说,裕亲王赵玄璘也是已经成婚过的,而他们小姐却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若是传出有男子进出闺房私会,许岚秋的名声可就全完了!今日姜姨娘的下场有多凄惨,她的下场便只更惨数十倍。 往日里,赵玄璘来的时候,纤儿都会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一面给她的好姑娘望风,更是一重保险,免得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裕亲王没能把持住,闹出什么丑事来。 许岚秋知小丫头是为自己好,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年纪不大,想的倒是不少,且安心回去吧,不会出事的。” 第六百三十六章 礼物 纤儿还想再劝,许岚秋却是坚持让她回去,抹了指了指旁里小屋的方向,示意纤儿帮着自己看着些。 那屋子也是近些时日才收拾出来供人的,住的正是随许岚秋一道来京的柳芝芝,这姑娘样貌清丽,人也激灵,确实帮过他们不少忙。 赵玄璘心软带她过来,又给了许岚秋,后者自然不会亏待柳芝芝。只是该如何安置,认识要按着规矩来。 柳芝芝以丫鬟的身份入府,吃穿用度自然是按嫡小姐身边丫鬟的规制来,许岚秋还特意将这姑娘破格提成了一等大丫鬟。 可惜,柳芝芝想要的可不是一个卑微的奴籍,她心里想的念的皆是那位谪仙似的温润公子,盼着的也是成为真正得到人上人。 柳芝芝以为自己在许岚秋面前低眉顺首掩饰的很好,殊不知面前可是上一届的宫斗王者,见多了魑魅魍魉,前者那些幼稚的小心思,只一眼便能看得真切。 许岚秋不说,一时因着自己有其他更要紧的事情,腾不出手,而是这姑娘身份段位太低,实在不够格,自己懒得出售。 只是近些时日,自己的动作可能会大些,这样自是不能有 内院起火的隐患,柳芝芝这位你姑娘的动向,还是要掌握起来才能让人安心。 纤儿心领神会,当即重重地点头,抱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姑娘,我一定将她看得死死的,不给您惹半点麻烦。” 分开过后,许岚秋独自推开了自己闺房的门,摸出火折子点燃蜡烛,不意外的看到了屏风后的黑影。 赵玄璘手上捏着快玉珏,指尖点着旁边的木桌,撞上许岚秋的视线,故作委屈的开口:“秋儿今日回的可真晚,叫我好等呢。” 许岚秋原想着与他商谈些正事,听他这般抱怨,倒是起了兴致,故意与他扯皮:“王爷还说呢,您可是娇妻在怀美人相伴,怎会记得我这平平无奇的小女子。” 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与孝贤太后端庄威严可是半点搭不上边,却又在赵玄璘眼前完全相融,令得男人止不住心动。 他上前缓缓将人搂紧怀里,瞧不见那熟悉且明丽的容颜,心中的情愫却并未因此删减半分。 他将手中的玉珏塞给许岚秋,难得腻歪道:“秋儿,我好想你。” 明明每天晚上都会相间,却像是隔了好几年似的,许岚秋被 男人宽厚的怀抱温暖着,听了之后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仰起头眼神晶亮地看着他,嘴上还要故作不满:“王爷哪里会是想我,想的怕不是我院中那位好妹妹,人家可是天天盼着你来看望呢!” 赵玄璘这会也品出不对来了,许六姑娘这是难得丢了风度,吃味了。 赵玄璘心情大好,搂紧了怀中的人儿,连连告罪细哄:“好好好,是我的错,委屈了我们秋儿。我这不是给你赔罪来了吗?且好好看看那玉珏。” “这不是普通的玉吗?”许岚秋将玉珏捧在手上来回摸了几遍,没甚特殊的花纹,不经有些好奇,“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些时日,赵玄璘没少给许岚秋带各种玩意,有些事出自大家之手的名画名器,有些事混于市井间的小食。 许岚秋的闺房进出的大多是贴身的侍女,却难免有人会混进来,见了那些名画名器起疑,因而许岚秋也只能过过眼瘾,倒是那些小吃,前世作为宁国公府的大小姐,入宫后又是执掌六宫权势滔天的宠妃,自是没有接触过,一时间也觉得新奇。 赵玄璘瞧着许岚秋高兴的模样,心里也 一阵舒畅,执气后者的手,引着她在玉珏边缘找到一个小小的“藏”字,耐心的解释道:“这是藏剑山庄的信物,我特意找江平川讨来的。” 许岚秋有些不解:“藏剑山庄是江湖势力,与宁国公府矫情不深,只凭一枚小小的玉珏,并不能攀上什么交情的。” 当然,她借着裕亲王的关系,与江平川相熟另说,只是许岚秋现今没甚用得上藏剑山庄的地方,加上许岚沁摆在明面上的心思,她也不想多找麻烦。 赵玄璘也没想着好心办坏事,只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我自是知道这些的,只不过,江平川准备在京中开一家酒庄,你是好酒之人,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此话当真?”听着赵玄璘的解释,许岚秋当即眼前一亮,急切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要窜出去找那酒庄。 藏剑山庄的酿酒,在江湖上早有盛名,许岚秋还是许玥的时候,便听说过不少次,也想过寻些过来。只是皇宫森严,身边危机四伏,她着实抽不出手,倒是让自己留了这么个遗憾。 “自然是真的。”赵玄璘宠溺的看着的,瞧着她满意,自己一松了一 口气,“这玉珏到藏剑山庄面前没甚用处,去拿酒庄,却是能换来最好的藏酒,等那日有空了,我且带你去试试,可好?” 许岚秋欢喜地将玉珏收好,点头道:“自然是好的,王爷,岚秋先在此谢过您了。” 说着便要行个大礼,被赵玄璘无奈的拉起,叹息道:“你我之间,早就不必言谢了。” 许岚秋没有回话,定定地看着前者,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她这模样,赵玄璘还有什么不懂的,在她耳边轻轻交代了一声:“等我片刻。”话音刚落,人已闪身离开,不多时便拿着一壶酒,再次翻了进来。 “来的匆忙,也没能寻到什么好酒,便先用着梨花白将就一下吧。” 许岚秋纯粹是酒瘾犯了,也知这个时候,挑三拣四纯粹是为难人,自然不会介意。十分熟练的从赵玄璘手中接过救护,又从屋中翻出酒盅,神秘道:“跟我来吧,小声些。” 在屋中饮酒会留下味道,即便纤儿不会多说些什么,许岚秋也不想给旁人揪住自己的把柄。 她小心的牵着赵玄璘的手,熟门熟路的带后者走到自己的秘密基地,翻身爬上了屋顶。 第六百三十七章 时间还很长 夜色微凉,勋贵聚集的宅区早已陷入沉寂,只微弱的月光朦胧地照出眼前的景色,小楼阁掩在夜色中,孤独的立了数十载。 十几年前,小阁的对面还有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姑娘,带着酒壶在它对面,畅快痛饮,后来那姑娘成了先帝的宠妃,又凤袍加身,最后成了人人称道的小仙太后,却在最辉煌的那一刻,香消玉殒,埋骨九泉。 曾以为小楼再无相陪指认,好在人的念想终是能胜过上天,念念不忘必有回想,而今的宁国公府,终是寻回了那一抹娇艳的颜色。 赵玄璘守着自己宅邸小楼过了劲三十年,熟悉它的每一砖每一瓦,确实头一遭,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对面屋顶,看自己的房子一时觉得新奇,又感慨万千。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赵玄璘喃喃道,面上闪过怀念之色。 许岚秋揭开酒壶封口,闻言不免想起自己听侍墨说的过去。他说许玥入宫之后,赵玄璘便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过去的念想当中,明明是不能饮酒的身子,却是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上小楼的屋顶,对着另一旁空空如也的夜空,一面 后悔,一面思念。 这中间的痛苦与折哦究竟有多么深,许岚秋也体会不上,只是看着赵玄璘那有些恍惚的神情,心不自觉的疼痛了起来。 她默默给赵玄璘到了半杯梨花白,递了过去:“景色是不是很好?我年轻的时候,可以换你那栋小楼了,觉得它离月亮可近了,伸伸手便能触碰到。” 赵玄璘愣了愣神,下意识的接过酒杯,眼看要往自己的嘴边送,许岚秋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叮嘱道:“你悠着些,醉了我可没法送你回去!” 赵玄璘这才想起自己那奇差无比的酒量,面色当即升起酡红,不自觉的抓紧掌心,却未见尴尬,很是洒脱到道:“倒是我疏忽了。” 许岚秋这才放下心,给自己倒上安曼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后,才颇为豪气的感叹:“入宫后,也不能像这般畅快的喝了,再也见不着我的月亮,我还难过了好久。不过现在好了,我回来了,而他们还在那里,一直等着我。” 许岚秋的眼中莹上了一层水雾,像是月光给万物蒙上的薄纱,缥缈而神秘,却美得近乎令人窒息。 赵玄璘不自觉看呆了眼, 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的通透。是啊,总揪着过去又算什么事呢?明明秋儿已经回来了,她现在正在自己的身边,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而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赵玄璘学着许岚秋的样子,仰着头,将小半杯梨花白送入口中,略微辛辣的未带呛得他连连咳嗽,他却觉得痛快。 眼看他一杯下去,眼神仍旧清明,许岚秋也露出惊奇的神色,赞叹道:“行啊老赵,酒量上来了,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喝酒练的?这可真有你的。” 赵玄璘也放开了,毫不客气的自揭短处:“总不能大婚的时候,靠着自己的娘子方能躲过宴席的酒水,然后在新婚之日醉得不省人事吧?” 那可真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即便众人知道裕亲王身子骨不好,也难免会拿出来调笑。 许岚秋心情大好,高高举起酒杯赞他:“很好,觉悟不错。” 未带赵玄璘得意,许岚秋的话锋却猛地一偏:“不过你竟是背着我偷喝好酒,且说说看,这该如何罚?” 没想到许家六姑娘的重点竟是这个,赵玄璘当即愣在了原地,最后哭笑不得。 早知道许岚 秋好酒,却没想放开了性子后会是这般精怪,倒是给她填了不少灵气,赵玄璘当即认栽,举手投降:“是是是,我的错,来日定带你去藏剑酒庄,好好将欠你的补回来。” 许岚秋得意的轻哼一声,又是一口酒灌下肚,这才勉强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依着许岚秋的性子,喝到兴头上,早就不管不顾地举起了酒壶,对着口子直灌。大抵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人都会想着展露好的一面许岚秋这会也一直矜持的用着被子,面上带了点红晕,却是没有一丝醉意。 眼看时辰差不多哦,赵玄璘便拉着许岚秋的手要下去:“秋儿,回去歇着吧,再喝下去,可是要染上风寒了。” 许岚秋一手撑着自己的头,一手拎着酒壶摆了摆,不甚在意道:“有这个在,暖着呢,没事的。” 只是赵玄璘骨子弱,即便已经向自己解释清楚了,许岚秋还是把他当错脆弱的冰美人。 未待赵玄璘再劝,她便已经主动站了起来,要往屋顶下爬:“不过你说的对,染上风寒可久不好了,你身子骨若,还是快些回去泡上热汤吧。” 赵玄璘看 着许岚秋有些摇晃的身形,宠溺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牢牢将人搂住,足下清点,便是用轻功将人安全带了下去。 许岚秋看得眼睛发指,全身心都写满了渴望,拉着赵玄璘的袖子摇晃道:“这个好厉害,可不可以教我?” 赵玄璘好脾气的将许岚秋唇边晶莹的酒液抹去,温温和和的应她:“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要等到你清醒之后,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许岚秋的酒量早就锻炼出来了,一壶小小的梨花白,自是不可能让她醉,只是赵玄璘细心的照料让她觉得温暖,大起大落后的心绪终是升起的难得的脆弱,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了身子,交给赵玄璘来照料。 赵玄璘看着许岚秋眉眼间的愁绪,很是心疼的问她:“秋儿,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我说说吧,我能帮你的。” 与许岚秋走得越近,赵玄璘便越熟悉前者的性子,她高兴的时候也会爬上屋顶饮酒,可真正酒瘾犯的时候,还是四面八方的压迫、以及沉重的心情所致。 他只知许岚秋白日在成衣店的事迹,却不知回宁国公府后,许家和柳氏,又是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第六百三十八章 深夜胡闹 得亏赵玄璘问了这么一嘴,许岚秋也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回到闺房后,许岚秋也不急着洗去身上的酒气,而是摆出了严肃的架子,拉住了准备回避的赵玄璘:“王爷,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的帮忙。” 赵玄璘猜的没错,许岚秋今日确实是引擎有些不好,这才犯了酒瘾,因为许岚沁和柳氏的无耻与残忍,勾出了她压抑许久的仇恨。 她将今日宗祠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玄璘,并请他在自己得到姜姨娘幕后之人线索之后,能在宁国公府外帮着查看。 许岚秋不自觉的有手指摸拭着酒杯的边缘,分析道:“柳氏肯定不会放过姜氏的,姜姨娘稍微支撑不住,透露些许消息,柳氏便会立刻将全部有嫌疑的人一网打井,我定要在她动手之间,将人和证据全部找出。” 孝贤太后一生谨慎,活的端是高贵骄傲,她给宁国公府一个颜面,没有对柳氏干净杀绝,却是早来这般恩将仇报。她何时吃过这样的闷亏,自是要将一些的因果都结算清楚,让柳氏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 这一刻,许岚秋不再是养在深闺中好物件是,胆小 懦弱的六姑娘,而是当年那个力压后宫,端庄聪颖的孝贤太后。 对着自己有愧的萨雅公主,赵玄璘能自私的请求许岚秋放下仇恨,对视作恶多端的柳氏及宁国公府,赵玄璘却也是欲除之而后快,他向许岚秋保证:“放心吧,这事只管交给我便是,你好好歇着,保护好自己。” 交谈间,赵玄璘自是发现了一些细节:“你方才也说了,柳氏对三房姑娘们态度大变,只怕是又有了其他的算计,你自己在宁国公府千万要小心,不论去何处做些什么,定要带上纤儿和红雪。” “我知道的。”知道男人是在关心自己,许岚秋自是不会不耐,乖巧应下后,颇为自信到,“柳氏那些手段,一时奈何不了我,你且宽心把。” 毕竟再怎么闹腾,所做的不过还是将自己迷晕或是绑起来,送到能给宁国公府带来利益的人身边。 且不说景王那有赵玄璘敲打,上次更是有小皇帝赵覆之敲打,短时间内柳氏是不会再兴起动自己的念头。 “想来正是如此,柳氏才会重新重视许岚沁把。”许岚秋分析一通之后,有些厌恶的叹气,轻声骂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宁国公府,当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赵玄璘安慰她:“不过是蟪蛄之辈罢了,总有时候到的那一天。” 就凭柳氏越发短视的行径,及那几个扶不上墙的儿子,总归会走上末路的。 许岚秋点头称是,又与赵玄璘细细商谈了细节,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临走前,赵玄璘克制的在许岚秋的额上印下一吻,深情道:“秋儿,再等等我,带一些尘埃落定,我们便成亲,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全部事情,再也不分开。” 裕亲王府离宁国公府有一段距离,未与萨雅公主成婚之前,赵玄璘都是住在许岚秋旁边那栋宅子里面。 为了不加深萨雅公主对许岚秋的敌意,赵玄璘不得不搬回自己的王府,却坚持不踏进萨雅公主的院子,即便被寻上门,也是自己前去书房。 好在赵玄璘身负复工,这段路程不算太远,待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也不过画了半柱香的时间。 然而早该熄了灯火的小院此刻却喧闹无比,萨雅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院中每一个的耳膜:“你算什么东西,还不给本宫让开!” 侍墨的 声音里满是苦涩,确实一点也不让步,苦口婆心的劝着:“王妃娘娘,王爷真的已经睡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明日再找王爷也是一样的,何苦为难我这下人呢?” 萨雅全然不信,像是受到什么讯息似的,已然不顾自己身为公主,身为裕王妃的气度:“放屁!既是睡下了,本宫进去瞧一眼又何妨,你也知道本宫是王妃,看自己丈夫有怎么了?竟是敢再次拦着,本宫看你是不要命了。”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竟是萨雅不顾自己的身份,抽了长鞭打向侍墨的脸。 好在侍墨跟了赵玄璘多年,拳脚功夫未曾落下过,对上萨雅公主的骤然发难,也能应对自如。 侍墨恭谦的说了声:“娘娘,得罪了。” 下一刻便是萨雅尖利的惨叫,以及侍墨冷静到几点的吩咐:“还不快拿走?带娘娘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眼看着自己的墓地未能达成,萨雅终是端起了自己上位者的姿态,狠狠一掌甩在了侍墨脸上,粗着声音道:“本宫乃大番国公主,大魏皇帝亲封的裕王妃,一品诰命夫人,小小地贱奴,竟是敢冲撞本宫,欺下瞒上,简直放 肆!来人,给本宫将这刁奴拿下,压入大牢,本宫今日便要亲自结果了他!” 赵玄璘若真如侍墨所说已经睡下,这会已经被阖府上下的喧闹吵醒,以赵玄璘的性子,自然会站出来,将这一切摆平,哪怕是冷着脸将自己你骂回院子,萨雅也是愿意的。 可是没有,这只能说明,赵玄璘真如自己的仙人所说,大半夜前去寻了许岚秋那个贱人! 明明自己才是堂堂正正的裕王妃,赵玄璘却总是做出一副君子的受理姿态,说是照顾她作为姑娘的声誉,连共处一室也是不愿。 那许岚秋一个未出阁的女人,便是可以与他赵玄璘夜半私会了?这时便是不想着姑娘的声誉了? 萨雅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碰冰水狠狠浇透,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至每一个骨髓,却是连同心头血一道,大声宣泄着自己的悲哀。 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竟是做不到去怪罪赵玄璘,就因为自己心理那位卑微到极点的爱,以及那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既然如此,那边只能拿下赵玄璘身边的近卫,连王爷的行径都劝不住,放任王爷翻下滔天大错,要着废物又有何用? 第六百三十九章 威胁萨雅 说到底,出了赵玄璘,萨雅公主便是整个裕亲王府最为尊贵的存在,赵玄璘不在,萨雅又摆出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气势,竟是将一种服从惯了强权命令的下人镇住。 裕亲王府的佣人纷纷怔愣在原地,而萨雅公主身边的侍卫,却是无条件听你从萨雅的命令,当即俯首应声道:“是!公主殿下!” 眼看着侍墨要被拿下,王府管家也是着急了起来,大声喊着助手,却是被萨满公主狠狠拦下:“放肆,你也想与这贱奴一般,忤逆本宫吗?” “我看你才是真的放肆!”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不啻于春日时的惊雷,应是准备缉拿侍墨的侍卫吓退。 侍墨面露惊喜,也不管方才自己对着萨雅公主的说辞,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王爷,您回来了!” 赵玄璘逆着光,缓步走进自己的小院,英俊温润的面容此刻不带一丝神情,仿若凝结的冰,只消一眼便能将人冻伤。 萨雅看着赵玄璘走进的方向,一直绷着的神情终于全面瓦解,露出内里不堪一击的绝望,她颤抖着声音,不甘心的问前者:“你当真去找她了?” 找得是谁,自是不必多说,赵玄璘听闻,脚步微顿,重视正眼看了萨雅公主一眼,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神带上了惊讶,以及深深的审视。 自己给萨雅的自由,终究是太多了,也因此,让她有那么多的渠道,知道这些不该知晓的东西。 赵玄璘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在面上,微顿过后,便头也不会的继续往前走,并不曾理会萨雅,而是趁着声音,山雨欲来地审问下人:“大半夜不睡觉,聚在我的院子里做什么?” 侍卫被赵玄璘锐利的视线所射,不经意间便留了满身冷汗,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温温润润病秧子似的闲散王爷,怎么突然有这么骇人的气势。 赵玄璘未能得到回答,步步紧逼道:“罔顾礼法、扰人清静、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侍卫终是没能顶住赵玄璘的压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冷汗涔涔道:“属下无状,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赤裸裸的无视,终是将萨雅公主激怒,眼看着自己的侍卫即将受辱,她当即管不得自己好不容易重拾回的气度,歇斯底里道:“赵玄璘,你便是这般懦弱 ,连自己做了些什么也不敢承认吗?” 赵玄璘挥了挥手,指挥着自己的手下,要将他侍卫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错了,便依着规矩,带下去领罚。” 萨雅公主只觉得自己一阵发晕,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整个人几乎崩溃,她口不择言道:“想来你也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赵玄璘,你他娘的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好,许岚秋也是个虚伪下贱的荡妇,你们凑一对,可不就正正好!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这么个恶狼!” 听到许岚秋的名字,赵玄璘终是有了反应。 他的亲信知道自己对许岚秋的心思,听到萨雅公主这么说,确实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旁人却不同,若让传出去,许岚秋的名声难逃一毁。 而宁国公府可不是许岚秋的避风港,那就是一狼窝虎穴,对小女人来说危机重重,一旦闹出丑闻,柳氏便会直接将许岚秋依着她的心意处置。 转瞬间,赵玄璘看萨雅公主的眼神全然改变,寒光中满是危险。 前者终是靠近了萨雅,却不是温柔的抚摸,而是 带着无边森然地提醒:“萨雅,你可知,你虽是大番国的公主,现今却是在我大魏裕亲王府内。常言道入乡随俗,既然来了,便好好守着王府内的规矩,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不好吗?” 萨雅公主讽刺一笑,挺着了自己的背脊,用自己的傲骨支撑着自己最后的骄傲:“王府的规矩?你裕亲王都不认本宫这王妃,不本宫当裕王府的人,又凭什么让本宫守你裕亲王府的规矩,简直是笑话!” 或许是觉得自己抓住了赵玄璘的漏洞,又握着他的把柄,萨雅公主说话时,也不早客气,抛却了自己卑微的感情,反威胁道:“赵玄璘你听好了,本宫虽嫁与你,却还是父王最疼爱的女儿,如今与大凌交战在即,你若不想你魏国腹背受敌,便老老实实当好你的二公主驸马,守好我大番国公主府的规矩,否则......” 否则还未说完,却听见赵玄璘毫不掩饰的嗤笑,向来温和的面上更是难得的露出了讽刺的神情:“萨雅,你未免太天真了,西征之事重大,你真当是一个已然嫁为人妇的公主三两句话能够左右的?” 赵玄 璘视线下移,定格在萨雅公主的肚子上,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却仍是将自己威胁的话语说完:“你很清楚,你我结亲,不过是两国之间的联姻,本王给你自由,不过是敬你大番国公主的身份,只是真要追究和离,想必大番国国主,很乐意与本网这个受害者谈谈,如何补偿的问题。” 大魏皇帝赵覆之事事以自己的江山为先,即便许诺过自己的皇叔,会成全他与许家六小姐。在国事面前,自然是强硬的为萨雅公主及赵玄璘指婚。 皇命难违,赵玄璘忍了下来,只当眼不见为净,而今确实萨雅自己破了身子,怀了他人的孩子,闹到两位皇帝面前,赵玄璘不过是被斥责一句对自己不爱之人冷落,而萨雅公主却是自己放浪,毁了两个皇室的颜面及声誉。 眼看赵玄璘的神色不似做假,萨雅终于慌乱了起来,她试图镇定下来,压着嗓子道:“赵玄璘,你可想清楚了,这事闹出去,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赵玄璘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浅笑道:“不过是被人谈论一阵子罢了,倒是你,萨雅,近些日子,做的越发过界了。” 第六百四十章 东施效颦 裕亲王府忽然发卖了一批下人,还将一些人打入奴籍,送入了专门收押奴隶夜幽庭。几乎是同一天,裕亲王妃萨雅公主身染恶疾,性命垂危,整个裕亲王府闭门谢客。 宁国公府的下人们听闻此事,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夸张地谈论着:“是真的,我兄长去集市采买时亲眼看见的,嗓子被毒哑了,眼珠子也被挖了去,看上去可惨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能让裕亲王下这么狠的命令。” “不应当吧,裕王爷那般谪仙似的人物,心比菩萨心肠,前些日子还专门去救治旱灾,怎可能让手下的人做这样的事?” “这恰不是说明了那刁奴的可恶,连王爷都容忍不了。好在是被揪出来了,真真的恶有恶报!活该!” 许岚秋方从被窝中爬出来,便听到了院中丫头叽叽喳喳的讨论,本就有些宿醉的头更是忍不住疼了起来。 她用力的摁了好一会,缓过来之后,才高声对着门外喊了声“纤儿”。 纤儿当即端着水盆进来,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姑娘您醒了?三房那边差人来说,五姑娘昨日受了风寒,老夫 人便免了小辈的请安,奴婢看您睡得正香呢,便没有喊您。” 看看外头的太阳,显然是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原本许岚秋还心神一凛直呼要遭,听纤儿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没让柳氏那边察觉到什么便好了。 自我反省了一会,许岚秋便重新打起了精神,在纤儿的服侍下洗漱好,做到梳妆台边,任由纤儿为自己挽上发髻。 红雪与白梨一道拎着食盒进来,开门的瞬间,将院中小丫头们的谈论一并漏了些进来,许岚秋听着“裕亲王”三字,不禁有些担忧。 她问一旁布菜的红雪:“裕亲王府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连宁国公府的后院都谈论起来了?” 红雪是赵玄璘派过来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内部的消息,只是听许岚秋这么问,最先回的却是身后的纤儿:“姑娘你且宽心吧,王爷好着呢,只不过买了几个奴仆罢了。” 红雪也笑着宽慰道:“确实是这样,只是府上刁奴闹事,王爷特意让奴婢转告您,阖府上下一切安好。” 作业赵玄璘刚来闺中探望许岚秋,隔天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免会让许岚秋觉得他们的事情被 府里的下人知晓并编排了。赵玄璘只道许岚秋聪慧过人,知晓后顶饰惴惴不安,便一大早差人送信过来,让后者安安心神。 信件被红雪盛上,里面详细解释了昨晚的经过,赵玄璘更是没瞒着威胁萨雅公主的事情,还说今后萨雅将腾不出手针对许岚秋。 而那批发卖的奴仆,是赵玄璘连夜将府中人整治清查出来的,皆被萨雅公主重金买通,帮着监视赵玄璘的动向。昨夜赵玄璘出府一事,便是其中一人撞见,悄悄通报于萨雅公主的。 拿着裕亲王府的月钱,做的却是出卖主人这般吃里扒外的事情,这样的恶奴,赵玄璘自是不会留下。未免他们出府后怀恨在心,将事情宣扬出去,办事的管家直接将那些家伙全部毒哑,至于出卖主人的眼睛,自然也不必留下。 赵玄璘与萨雅公主彻底撕破脸,这事出裕王府外无人知晓,赵玄璘也没瞒着许岚秋,叫她莫要放松警惕,待他将萨雅解决了,再来一叙。 眼瞅着自家姑娘拿到裕亲王的信件便冷静下来的样子,纤儿没忍住,痴痴地笑了起来:“姑娘昨日还说我呢,要纤儿说,娶了咱们 家姑娘的人才是见了天大便宜,这还未定下来呢,便揪心上了。” 许岚秋当即红着脸,回身给了纤儿的头一下栗子,认真地斥道:“胡说什么呢?你家姑娘我这是有正事!才不是......” 未带许岚秋强调完,纤儿便笑嘻嘻的敷衍:“是是是,姑娘您说的对,既然您有正事,那奴婢便将正厅那位姑娘劝回屋里去了,省的人家又说咱们苛待她。” “姑娘?”许岚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朝外张望了一会,“什么姑娘?” 宁国公府现下未出阁的姑娘不少,但正儿八经的嫡小姐便只有三房的五姑娘与六姑娘。那些个庶出的小丫头与许岚秋少有来往,唯一能说上话的许岚沁现在正因风寒躺在自己院子里,哪来的其他姑娘? 谈及这个,纤儿的面色也逐渐臭了下来,朝着一旁努了努嘴,有些阴阳怪气道:“还能是谁,方住进西厢房的那一位呗。” 柳芝芝是赵玄璘与许岚秋从灾区带回来的丫头,后者承了裕王爷的面子,给了她一个庇护所,但很明显,柳芝芝将这份特殊当成了特权。 纤儿原以为姑娘给自己带回来一个 作伴的好伙伴,没曾想柳芝芝直接将自己当成了清平园的小姐,行为举止样样学着许岚秋。 偏偏自己身上的小家子气太过明显,学什么都不像,却什么活计都不做,只不论不类的指使着其他身份低的丫头们。 纤儿红雪她们是许岚秋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柳芝芝知道招惹不起,便有些收敛,其他的小姑娘们却是受不住,她们与纤儿关系极好,没少找纤儿抱怨,连带着后者对柳芝芝的印象也变得极差。 柳芝芝心里有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心心念念着赵玄璘,自打知道那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之后,更是巴不得当即将自己扒光了送上赵玄璘的床。 只是她被关在宁国公府的内宅,压根见不到高高在上的裕亲王,便只能默默的通过一些小丫鬟的消息,打听赵玄璘相关的事迹。 今日裕亲王打卖奴仆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柳芝芝得了消息,自然是想抓住机会。只是想知道更多的内情,还是需要找清平园的主子,与赵玄璘熟悉的许岚秋,便早早的梳妆打扮好,端着架子进了清平园的正厅,老老实实的等着许岚秋出来接见自己。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不满 柳芝芝身着浅蓝色素衣,外头罩着罩着缠枝纹路的白色纱衣,柔顺的长发盘成了时下流行的垂云髻,面上未施粉黛,就连小女儿喜欢的用来增色的簪花亦是选了最素的木簪。 宁国公府虽是失了圣心,却有着好几代的底子撑着,纤儿这般丫头,依着规制穿不得绫罗绸缎,却也不至于素衣缠身,细簪花钿平素里也能妆点一二,出去之后亦是能彰显一些国公府的底蕴。 柳芝芝面容清丽,一双桃花眼仿若含满盈盈秋水,映着整个人温和柔软的气质,倒别有一番韵味。一身素衣无甚出彩,却与她刻意营造的柔弱的气质相得印彰,只消一眼,便被她楚楚可怜的神情打动,神腾起势不可挡的保护欲。 纤儿最初也被这娇弱的气质骗了,柳芝芝刚来清平园的那些时日,没少上前嘘寒问暖的照顾她,还特意领着后者去清平园各个地方,熟悉她们平日里的工作,特意将劳累的扫撒分与旁人。 柳芝芝面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拉着纤儿的手,眼泪汪汪的说:“纤儿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芝芝这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熟,若没有你的帮忙,芝芝是真的不 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时的纤儿被这般美人“真情实感”地道谢,只觉自己的辛劳半点也没有白费,心中更是升起了万丈豪情,拍着胸脯向柳芝芝保证:“你这时哪里的话,既是来了清平园,便是自家姐妹了,不必与我客气,旁的不说,便是在这个小院子里,你若是遇了任何麻烦,皆可前来寻我,我定会帮你的。” 柳芝芝自然是连连应好,又是好一番道谢,直把纤儿哄得心花怒放。 然而许岚秋说这姑娘是个不老实的,还让纤儿好生盯着,纤儿面露困惑,却仍是悄悄守在了柳芝芝的屋外,亲耳听见上一刻还感恩戴德的柳芝芝摔了屋内的瓷碗,恶声咒骂清平园的丫头不识抬举。 也是,人家是冲着成为主子来的,心里自然当自己是人上人,被纤儿这般拉着去熟悉些脏活累活,可不就当纤儿是在折辱于她了吗? 往后纤儿便歇了与之深交的心思,因着许岚秋的命令,她才仍旧守着这个不老实的姑娘。 柳芝芝没有许岚秋极其身边的一等丫鬟的钳制,也逐渐放开了许多,平日里没少学着许岚秋的样子只是清平园中的下人,自己却从 不主动凑到许岚秋面前服侍,知道的还当她是许岚秋心软带回来的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平园又来了位祖宗似的大小姐,时时刻刻都得小心地供着。 明眼人用脚趾头想都这道,柳芝芝这会寻来是无事不等三宝殿,但她竟是仍端着自己人上人的架子,听闻纤儿说许岚秋还在歇息的时候,就差将不耐与厌烦说出来了。 红雪拎着小厨房为许岚秋准备的吃食,递了一个给柳芝芝,好心的提点道:“你若真有急事的话,便与我们一道过去吧,姑娘清醒了便与她说,她很好说话的。” 许岚秋当然很好说话,当初与赵玄璘一并救下柳芝芝的时候,便没少照顾后者,即便她刻意与赵玄璘暧昧,亦是没有多说什么。 大抵是这般容忍,让柳芝芝以为她柔弱可欺,前者竟是直接没了收敛,对着红雪递来的食盒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托推辞道:“我瞧着姑娘不喜欢吵闹,还是不去叨扰她,在这里等好了,烦请姐姐与我通报一声便是。” 说白了,就是觉得伺候许岚秋洗漱进食完全是下人才会做的事情,柳芝芝不愿自己掉价。 纤儿一提到柳芝 芝便来气,一不管许岚秋心中所想,当即将前者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倒豆子般说了出来,提及柳芝芝的装束,纤儿个鞥是气鼓了脸,连着敲了好几下木桌,愤愤道:“知道的赞她一声心善,到如今还为她家人守孝,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平园小气,连个丫鬟的吃穿用度都供不起,还要苛责新来的丫头,真真是.......” “纤儿,休要胡言!”纤儿话还未说完,便被许岚秋直直的打断。 只见她用帕子拭去面上的细灰,沾了些螺子黛,沿着眉骨细细的描,结尾处往上一挑,便是道锋利的勾人的弧度,明亮的眸子望过来的时候,未有言语便足以摄人心神。 纤儿被许岚秋凌厉威严的妆容所摄,怔愣了许久,才欣喜道:“姑娘可真好看,管她什么柳芝芝还是李芝芝,怎么可能抵得上咱们姑娘的千分之一!她那腌臜的心思,指定要泡汤了,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岚秋没好气的睨了纤儿一眼,凌空点了几下,笑着指点她:“就属你嘴贫,还不快把人喊进来,姑娘我还有不少事要忙,可没空专门抽着时间陪她争宠。” 纤儿 先前的抱怨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柳芝芝的父母死于非命已过去几年,平头百姓家的孝期早就过去了,这般作态,不过是给有心人看得。 只是以孝为名,是大魏最挑不出错处的理由,不少人喜爱的便是这般纯孝善良有善解人意的漂亮姑娘。加上柳芝芝是赵玄璘塞进宁国公府的,许岚秋再如何不喜,明面上也不能为着这般小事刁难她。 纤儿那话传出去,只怕真的要坐实她清平园可带丫鬟的事情了。 但是,总有这么个人杵在自己家里添堵,确实让人不爽,好歹她许岚秋才是清平园真正的主子,没有被刁奴骑到头上的道理。 柳芝芝想要什么便给什么,想如何做便为所欲为,这让许岚秋这个做主子的面子往哪搁?她可不惯着这样心思不纯的丫头。 柳芝芝被纤儿领着往许岚秋的闺房走的时候,还试图挣扎一二,故作为难地说:“姑娘这会应是在用膳吧,我这般贸然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妥?若是冲撞了姑娘可不好了。” 许岚秋坐在主位上慢悠悠的喝粥,自己却只能在旁边站着,怎么看都落了下乘,柳芝芝怎么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六百四十二章 敲打柳芝芝 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便没有柳芝芝说话的余地,而今在许六姑娘的地界,更是不容这么个初审地位的小丫头放肆。 纤儿也不展露和善的样子了,只当柳芝芝是个心大了的要叛主的下人,毫不客气的敲打道:“冲不冲撞的,姑娘心里自有定数,你若是老老实实呆着,不说不合时宜的话,不做不守规矩的事情,姑娘又怎么可能会被冲撞?” 柳芝芝面上一哽,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眼看纤儿眼中浮现出的不耐,前者心下愤恨,直骂这蠢货仗势欺人,暗暗发誓,待自己一跃枝头,定要好好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收拾了。 然而她现在寄人篱下,还不能直接与清平园的主子撕破脸,回神后连忙装出惶恐的样子,连连摆手道:“纤儿姐姐你误会了,芝芝不是这个意思,芝芝想的是自己出身低微,怕是配不上姑娘这样的贵人,只怕脏了姑娘的眼.......” “你这话说的,我们姑娘倒是成了什么豺狼虎豹似的。”纤儿完全不买柳芝芝的帐,嗤笑一声后便毫不客气的回怼了过去,“整个上京谁不知 道,我们姑娘仁善,若非如此,又呼和会将你带回府内?” 柳芝芝面色一凝,小心翼翼的讨好道:“纤儿姐姐说的是,咱们姑娘的心地自然是极好的。” 纤儿深深的看了柳芝芝一眼,忽的转了话锋,意味深长道:“你知晓便好。你过去过的什么日子,我是不知的,想来也不是那么舒畅,是我们姑娘怜惜,才将你带出的火坑里,有了现今这般舒坦的日子。姑娘自是不会求你有什么回报的,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个儿得记着不是?” 像是要故意戳人伤疤似的,纤儿说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深深的挑战着柳芝芝每一根神经:“有句话说起来难听,但确实是有道理的,做人可不能忘本,不然可不就禽兽不如了,你说是不是,柳姑娘?” 旁边的人步伐一瞬间乱了不少,便是纤儿亦能听到她变得粗重的喘息声。到底是从乡下来的小丫头,没见过什么大师弥漫,也不懂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绪,不过是几句话,便已经气得面色发青,嘴唇都开始发抖。 柳芝芝悄悄用力攥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 扣进肉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这才让她找回些许神智,内心却是怒火翻腾,不住的叫嚣着“去死”。 该死的贱人,不过是给人提鞋倒水的腌臜货,竟然如此奚落折辱本姑娘?总有一天,本姑娘要站在最尊贵的位置,将这群贱人狠狠踩在脚底下,要让她们统统后悔对本姑娘的轻慢! 柳芝芝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压下自己的愤懑,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假意奉承道:“纤儿姐姐说的极是,只芝芝没得心眼想岔了,我们姑娘仁善,既是救了芝芝,又如何会看不起芝芝。芝芝记得姐姐的提点了,今后断不会再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免得让那些心黑的听了去,又在背地里编排咱们姑娘。” 听着这满是诚意的话,即便是纤儿也是有些唏嘘,光是着字字句句中的恳切,便能听出着丫头是个机灵的,若能为姑娘所用,相比又是一大主题。 可惜了,人家记仇不记恩,所念所想皆是自己的利益,早早便与她们姑娘离了心。不算计或是给许岚秋添麻烦便算不错了,也只能自己再看得紧些,最好能揪出错处,直 接让姑娘发卖了算了。 两人进门时,许岚秋正穿戴整齐,端坐在圆桌旁,红雪贴心的将温着地粥盛好,端到许岚秋面前后,便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一面恭敬的候着,一面观察许岚秋的动向,以期在姑娘有需要的时候,当即站出去帮忙。 听到纤儿推门的声音,许岚秋只略微抬头看了一眼,接触到自家姑娘的视线,纤儿当即心领神会,屈膝行了个大礼,谦顺道:“纤儿见过姑娘,姑娘日安。” 柳芝芝没想到纤儿二话没说便跪了下去,站在一旁站也不是,跪又不甘,一时间满是错愕。 偏偏许岚秋像盯准了她似的,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纤儿,随后便直勾勾地盯着柳芝芝。她可以画了端庄的妆容,看人时又挑高了眉头,面上不带一丝神情,眼中却是写满审视与锐利的目光。 许岚秋像是刚记起清平园有这号人似的,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句的念她的名字:“柳芝芝,我没记错吧?” 柳芝芝直觉周遭的空气忽然稀薄一般,身体仿佛千钧一般重,竟是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腿一软,竟是 直勾勾地跪了下去:“.......是,芝芝见过姑娘,姑娘日安,清晨叨扰姑娘,失礼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说到底,许岚秋的骨子里还是曾经叱咤过整个后宫的孝贤太后许玥。当初多少仗着出生显赫的牛鬼蛇神,为着争宠在自己面前花样百出,最后还不是被前者整治得服服帖帖,半点反抗也无。 柳芝芝心怀大志不错,可到底是个破落存户里少有姿色的年轻姑娘,下得决心再如何坚定,也是未经历过真正的残酷,光是柳氏肃下脸发怒,柳芝芝都抗不过去,更何况面前的是当初母仪天下的许岚秋。 柳芝芝占着弱势一方,又是赵玄璘嘱托领进宁国公府的人,许岚秋自是不会明着为难她。 不过这丫头自己说了要来做伺候人的下人,自是要守着她们清平园下人的规矩,许岚秋这做主子的,自是可以敲打一二。 眼看柳芝芝被自己的气势所镇住,许岚秋直觉又是个眼高手低的,她懒懒地摆手,让人起来,这才没甚兴致的开口:“我听纤儿和红雪说,你一大早到正厅里面守着了,是有什么急事?” 第六百四十三章 挫败 即便许岚秋让人起了,柳芝芝还是没能动弹,挣扎了好一会,这才哆嗦着起身,不自觉扶上自己的面庞,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早已满面冷汗。 主位上,许岚秋一排闲适,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优雅与端庄,精致的妆容未有半分的突兀,反倒是将她的气质往上推了一个台阶,更显她前者的美艳及秀丽。 而自己,怀了攀比的心思来,却是一个照面便满盘皆输,狼狈得像只丧家之犬,这连日来的模仿及较劲,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笑话。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从柳芝芝的内心深处升起,不消片刻,便将她曾近筑好的心理准备摧毁的一干二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失落与颓废。 柳芝芝不禁有些茫然,这样惊才艳艳出身高贵的世家小姐,自己真的争得过吗?在裕亲王的心中,一个乡下的姑娘,真的能能比国公家的嫡小姐重要吗? 眼看着柳芝芝神情越发恍惚,甚至逐渐染上悲戚,许岚秋只觉得没去,当初的闻氏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麻烦,最后将自己作死,柳氏更是与自己斗了一辈子,最后还将前世的自己毒害,随便一个,都能甩出柳芝芝是个许岚沁。 对于身无斗志的人来说,争斗也不过是脏了自己的手罢了,许岚秋见一个照面便打消了柳芝芝的志气,也逐渐敛了心思,不再拐弯抹角,直白的敲打道:“行了,你亦不必多说了,大致的情况,纤儿已经与我说了,我也知道你是担心裕亲王,不过有些事,你却是必须要知道的。” 她放下手中的粥碗,扬了扬下巴,是以柳芝芝坐在自己对面的圆凳上,面上换上和善的笑,周遭的威严却是半分不减:“裕亲王让我收留你,你才进了我宁国公府。只是你踏进那一刻,便与裕亲王再无瓜葛,身上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宁国公府,是我清平园的颜面。” “宁国公府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在上京却也是有头有脸的勋贵,旁里没少有看着的眼睛。你虽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出了岔子,旁人说道的,却会使我宁国公府御下不严,我许岚秋管教不利。” 这话说着,难免有瞧不上柳芝芝身份的嫌疑,但却是事实。许岚秋虽然不在意什么宁工公府的颜面,却想着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柳芝芝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园子里的人,自是要让她明白这么个浅显的道理。 “言行 举止如此,德行声名更是如此。”兜兜转转,许岚秋还是说到了重点,“想必你也知道,裕亲王已然成亲,而你家姑娘我却是未有婚约在身,若是传出了园子里的丫鬟上赶着打探裕亲王府内的事,旁人说的会是你这丫鬟痴心妄想,还是我这做主子的恬不知耻?” 大魏朝中人,对名声看得极重,尤其是对未出阁姑娘家的闺誉,这之中,又以爵位加身的勋贵为重。 许岚秋虽的确与赵玄璘心意相通,互通有无,可是在明面上,她仍旧得是个清清白白的国公嫡小姐。 柳芝芝只觉得许岚秋无耻,当初明明是她黏在赵玄璘的身边,不惜女扮男装也要与赵玄璘一通进村,就连与他们不相熟的外人也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暧昧,现在却要说自己清白,还有下人帮她守着这般下贱的作为? 怒火猛地升腾而起,精致烧去了一些畏惧,令得柳芝芝满含恶意地瞪向了许岚秋,故意唱出了反调:“姑娘说的什么话,芝芝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你知道。”未带柳芝芝将柔弱办完,许岚秋便毫不客气的将其打断,眯着眼啜了一口热粥,随后在不紧不慢地补充,“我什 么意思,你心里早就是一清二楚了,同样的,你打的什么算盘,姑娘我也是看得明白。我也不说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类的话,只一点,若是你侍奉的小姐传出了什么丑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这个当贴身丫鬟的,还能躲得过去?” 在宫中经营多年,许岚秋早就看开了许多,但在关键的事务上,却总能做到,用着最温柔的语气,摆着最轻飘飘的架势,说出最残忍的话语。 柳芝芝当即面色惨白,身子抖了好几下,才颤着声嘴硬:“我不是.......” 许岚秋换了个坐姿,歪着头看她,轻声道:“不是什么,我的贴身丫鬟吗?这话说出去谁会信?”光是赵玄璘那边便说不过去,毕竟她可是裕亲王亲自送给许岚秋的。 柳芝芝牙齿打着颤,终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许岚秋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填上了最后一把柴,扇了扇风,烧起更旺的火:“且不说以你的出身,本就进不了什么高门大户,若是在臭了名声,你猜猜皇家愿不愿收你这样的下人进去做事,赵玄璘又愿不愿碰毁了他计划的小姑娘?” 许岚秋直呼裕亲 王的大名,令得柳芝芝身躯一震,当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者,磕绊道:“您、您竟然——?” “很惊讶吗?”许岚秋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像是在不经意的炫耀,“我确实这般喊过裕亲王,我还叫过他老赵,他没有生气,你应该是听到过的,不是吗?” 得亏这是在自己的闺房,屋里都是自己与赵玄璘的心腹,屋子旁边也早早被纤儿清过了场,许岚秋这才毫不顾忌的说出这般直白的话。 可怜做了一辈子平头百姓的柳芝芝,满脑子对着皇家的敬重对强权的勋贵,可惜,许岚秋做过太后,骨子里就是强权本权,表露出的气度,竟是再一次将前者打击的失了信心,只能楚楚可怜的挣扎道:“姑娘,芝芝自知身份低位配不上王爷,芝芝也不过是像跟在身边伺候着,能照料他一二以报恩情,只要王爷能过的好,芝芝便知足了。” “可惜,他不想要这份关心。”许岚秋残忍的撕碎了柳芝芝的幻想,将现世摆在她的面前,“我知你想过富贵日子,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是会许你安稳荣华的一生,你若再不受规矩,下场如何,便不许要本姑娘多言的吧?” 第六百四十四章 动了心思 柳芝芝是失魂落魄的离开许岚秋的闺房的,就连身后的纤儿喊她,亦是没有半点回应。 纤儿有些担心:“瞧她这模样,定是守不住事的,万一怀恨在心,将事情透露出去了怎么办。” 许岚秋摇了摇头,点着桌子笑话纤儿:“你啊,就这这般瞎操心,再这般皱眉下去,生出皱纹不好看了可怎么办?” 看着许岚秋一点也不紧张的模样,纤儿也放松了下来,不自觉害羞道:“姑娘,您又笑话奴婢,我这不是替您担心的吗?” “是是是,我家纤儿最贴心了!”眼看又要将人惹恼,许岚秋当即投降,放下架子哄道,“快过来让姑娘我看看膝盖,方才那一跪可是磕瓷实了,疼不疼?” 若是在平常,这种微不足道的规矩,许岚秋自是能省则省,断不会起个早还要折腾自己的丫鬟,方才纤儿的文安,也不过是为了敲打柳芝芝,特意这么做的。 至于柳芝芝回去后,会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宣扬出去,许岚秋却是半点也不担心。 这出身低微的姑娘,早就被富贵与权力迷了眼,一心想着成为真正的主子。她既然想过人上人 的生活,便断不会自绝后路,将自己名义上的大小姐许岚秋毁了。 “且看着吧,她今后定会老实了。”许岚秋捏了把纤儿的脸,心情大好的伸了个拦腰,叫上红雪一道,准备出门,“吩咐下去,柳芝芝该做什么事情,便直接交给她做去便是,不必惯着她。” 都是一样的下人,没有谁比谁高贵的理。 柳芝芝果真如许岚秋所说,歇了一天缓过神之后,便老实了下来,最先是不再随意指使下人,后来纤儿将扫帚递给她的时候,柳芝芝也只是变了变脸色,最后什么也没说,愤愤地接了过去扫撒院子。 解决完园子里的下人,许岚秋也将精力转到了自己手上的事情上。 明面上,她乖乖顺顺的伺候主院里的柳氏,顺便与许岚沁姐妹情深的交心,无事之时便呆在清平园的书房看书练字,为老夫人祈福抄写经文,宁国公府上下谁遇上了都要赞一声良孝。 而实际上,她没少暗地里向柳氏院中的嬷嬷们打探姜姨娘的现状,顺便查看姜姨娘身边的丫鬟嬷嬷。 赵玄璘被裕王府上的琐事缠身,不能帮着查看姜姨娘母家之人, 许岚秋也不着急,只道现今要比的,便是谁能沉下气。 丽人坊的牌匾已然定好,更换之事也提上了行程,许衍将丽人坊的事宜交给许岚秋来帮衬,那合伙人的请帖自是交到了清平园。 成衣坊更名一事可大可小,之事此前的成衣坊生意一直不景气,梁景元想着乘此机会,将丽人坊的名声打出去,便以新店开张的规格,大张旗鼓的操办了一番。 既是大办,作为合伙人的宁国公府自是要有话事人到场,许岚秋原想着将事情交给许衍自己去操办,许衍却是一点都不想去。 “秋儿啊,你看我这公事缠身,实在推脱不开,你既然帮着父亲管那成衣坊,自是说得上话的。”许衍搓了搓手,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不容拒绝道,“再说了,梁公子都已经将请帖交给清平园了,邀请的显然是你。我一个大老爷们,对女人衣裳了解的也不多,去了也是添乱,还是秋儿你去吧,就当是为父亲分忧了。” 开玩笑,去了那成衣坊,对上了又是那些只会叽叽喳喳念叨的勋贵夫人,懂些事的还好,不会但这自己的面说些什么,那些个 嘴碎的,却是三句不离宁国公府的没落,“关心”自己先前的失魂症状,只差直接将嘲笑宁国公府及许衍写在面上。 许衍虽耽于美色,却还是要脸的,自然不愿意上赶着被人笑话。再说了,有这么个闲工夫,去清韵院点一两个姑娘喝上一壶花酒,岂不美哉? 许岚秋将许衍的急色看在眼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这三弟算是彻底没救了。不过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届时宁国公府没落,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现下的糊涂。 想到这里,许岚秋便没了与他虚与委蛇的欲望,起身理了理裙摆便要告辞:“既然父亲信任秋儿,秋儿也不好让您失望,这便回清平园准备一二,也不至于当日乱了阵脚。秋儿不叨扰父亲了,告辞。” 然而,未待她转身,许衍却是积极急急地将其喊住:“等等!秋丫头啊,我记得没错的话,你院中应是新来了一个丫鬟?” 说话时,许衍的面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大抵是觉得觊觎自己小女儿身边的丫鬟,着实是不顾礼法,无耻至极。 奈何那日在柳氏院中看到的姑娘,样貌实在是太 过亮眼,比许岚秋也只是差了一线,许衍回房后忍了许久,终是按捺不住,想给自己再添个妾室。 许岚秋当即冷下了脸,看着许衍的目光危险了起来,语气不自觉的加重:“父亲!那是我的贴身丫鬟!” 莫说是姑娘的贴身丫鬟,即便是一个院子里负责洗衣做饭的下等丫鬟,与姑娘的父亲搅合在了一起,也是这个姑娘御下不严,更是让人多处无端的猜忌。这个丫鬟与她的父亲搅合在一起,便没少在这姑娘院中胡来,而这姑娘是否知情?又或者,也参与了这腌臜事中? 只消一丁点火花,便能将姑娘的闺誉全部烧毁。 许岚秋这会也是怒火中烧,不只是恨许衍的不成器,更是恨他的自私自利:“父亲,你要为我与五姐姐添多少姨娘,女儿都从未过问过,只想父亲你舒心便是,但你可曾为女儿想过半点?” 她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开口,锐利的眼神,竟是让许衍看得生出了怯意:“那可是女儿的贴身丫鬟!您这么做,不就是要挖了女儿的心,将女儿关进猪笼子里去,让全天下的人戳着脊梁骨推进护城河里吗!” 第六百四十五章 自私的许衍 “你胡说些什么?”被小辈这般指责,许衍面上也挂不住,当即大吼了起来,作势要打许岚秋,“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 他也不过是心痒的难受,试探着问问罢了,许岚秋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留,赤裸裸的将遮羞布撕开,怎么会有这么不省心的丫头? 许衍面色铁青,将一旁的木桌拍的碰碰作响,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耻,硬是大声咆哮着:“不过是出生乡里的丫鬟而已,我看上她愿意碰她是祖上给她修的福气!你竟如此不知好歹,连你父亲的私事也要过问了吗?” 许岚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压下,面部悲悯的看着他,冷声道:“许衍,你真是没救了。” 不过是一个丫鬟,这个丫鬟和他在一起,被人发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难道不知道吗? 当年家宴,他与许岚灵身边的大丫鬟秋蝉厮混,柳氏知晓后,当即不问经过将秋蝉乱棍打死,强硬的将事情押了下来。 他许衍是柳氏的亲儿子,自然美人敢去怪罪他,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说出不过一个下人这类的话。 可那确实是一条实实在在的人命,再已经触碰了之后,许衍竟是还能这般无所谓的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已经是烂到骨子里了,再来十个柳氏,也是救不了这样令人恶人的畜生。 许岚秋毫不客气的讽刺,直接将许衍彻底激怒,耳光直接扇了下来,怒吼道:“你这逆子!为夫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与你!” 许岚秋不偏不躲,抬手将许衍的胳膊借助,若非情况不允许,她真的想直接一耳光打回去,只是眉眼间同样明显的盛怒,借着与许玥相似的容颜,再一次将这小人骇住,一时间没有反应。 许岚秋趁机狠狠将许衍的胳膊甩了回去,狠狠砸在一旁的木桌上,语气冷冽道:“我说的有错吗许衍?到了这个地步,你竟是还当自己的万中无一的?你若真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何不直接上报与老祖宗,请她做主帮你抬妾?若老夫人点头同意,我许岚秋绝无二话,今日晚上便将柳芝芝收拾好,亲自送到你屋里,隔日给新的姨娘磕头敬茶!” 将柳氏抬出来,许衍这才彻底清醒,迎着许岚秋盛怒的目光, 这才慌了起来:“别!秋丫头,你祖母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可别将用这等小事叨扰她了。” 许岚秋闻言冷笑:“事关父亲幸福,怎可能是小事?不是说被父亲看上是柳芝芝的福气啊?若能给三房开枝散叶,想必老夫人也是欢喜的,怎么就不让老夫人知道了?” 眼看许岚秋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要找上柳氏,许衍当即顾不上那么多,低下头拉着许岚秋好言相劝:“秋丫头,是父亲的不是,方才父亲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些气话,可当不得真。你那丫头是个贴心的,清平园又是缺人的时候,父亲又怎么会不讲理,做出那般荒唐的事?” 言辞恳切,字字真诚,许岚秋却是兰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若他真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当年又如何会与秋蝉厮混在一起。 现今这般低身下气,不过是惧怕柳氏的威名罢了。 柳氏极其看重宁国公府的颜面,当年许衍与自己大女儿身边的贴身侍女厮混,虽是昏过去,躲过了柳氏最愤怒的时候,清醒后也没能躲过好一通骂。 而自己你内宅混乱,不管是 娶得妻子闻氏,还是后来的妾室,都不得柳氏的欢心,柳氏对三房的不满早就达到了顶峰。 现在柳氏手里还压着一个姜姨娘,死死揪着许衍过去的一些阴私,若是被审出来,柳氏肯定少不得大发一顿脾气,现在就将自己和丫鬟厮混的事情捅到柳氏面前,大抵又要被关进宗祠请出家法。 许衍娇生惯养的长大,自是受不住这样的疼痛,当即便松了,想着哄好许岚秋,将这事情压下去。 许岚秋几乎要翻出巨大的白眼,手上使力将许衍拉着自己的手剥开,强压着火气回道:“父亲能这么想是最好的,女儿也能放心了,这便回去了,父亲自己保重身体。” 若是许衍能改了他好色的习性,届时母猪也是能上树了。许岚秋只觉得再与许衍共处,自己能恶心的将隔夜饭吐出,随便扯了个由头,便溜了出去,转回自己的清平园。 柳芝芝此刻正与纤儿一道,拿着一堆针线布料,准备新的衣裳。 刚脱离龙潭虎穴,又简直另一个当事人,即便是许岚秋,也端不住平时温和的表面,神情冷得吓人。 纤儿 被她吓了一跳,当即放下了针线,上前安慰道:“姑娘这又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说着还往许岚秋身后看,用眼神询问着一直跟着的红雪。 因为要去许衍的院子,鉴于许衍和柳氏之前丧心病狂地直接将人迷晕或是绑走,几个丫鬟实在放心不下,一直同意让身怀武功的红雪跟着,纤儿无事,便留在了清平园,继续观察柳芝芝。 许岚秋却是什么也没说,冷冷的看了柳芝芝一眼后,便回了自己的方将。 红雪对上纤儿慌乱的神情,只摇了摇头,说:“这不是说话的地,先去看看姑娘吧。” 说着还让人去找了忙碌的黄蕊,让她过来接替纤儿,继续看守柳芝芝。 后者这几天老实了不少,许岚秋还想着让纤儿放松一些,现在看来,还是要将人看牢了,谁知这一心想着荣华富贵的丫头,会不会经不住许衍的勾引,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丑事来。 到得屋内,纤儿与红雪也是放松了下来,观许岚秋与红雪的态度,她也是能猜到一些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可是与三爷和柳姑娘有关?” 第六百四十六章 初步安置 许衍好色,这是整个宁国公府都知道的事情,府里各个院中的姑娘大多遭其毒手,也就是清平园离得远,又看得严实,才没出现那样的事情。 每每闹出一次事,府里就得死一个无辜的丫鬟,纤儿还感叹过好几次,却是没想到,清平园还是没能逃过这一遭。 看着许岚秋几乎要滴出墨的面色,纤儿有些紧张,咽了口水后,小声问一旁的红雪:“不是真的吧?许是三爷闹着玩的......” “你何时见他闹着玩过?”未待红雪作答,许岚秋便已经冷笑着出声,面上的嫌恶是怎么也掩饰不住,“这些日子来,府里出了多少事,你们可是比我清楚多了,若他真的是闹着玩的,姜姨娘和李姨娘又是怎么进的三房内院的?” 李紫云被查出来的时候,宋氏和柳氏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当即便想着将人处置了,若非有了身孕,李紫云这会应该已经是一缕冤魂了。 纤儿而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自是被许衍气得红了眼眶,有些焦急道:“姑娘,那我们该怎么办?三爷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您的亲生父亲啊!” 一提到这个 ,许岚秋面上讽刺的神情却是更加的明显,吐出的话语也是残酷得可怕:“亲生父亲又如何?当年许岚灵不照样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是悉心养在身边十几年的,身边的秋蝉他不照样说碰就碰。” 这人心中想的完全是自己的利益,只顾满足自己的色欲,今日自己用柳氏将人镇住,却没有将他那大逆不道的念头彻底打消,若让他抓住机会,迟早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许岚秋越想心越烦,最后更是头止不住的抽痛。纤儿察觉后,当即上前细心的揉按,忧心忡忡的开口:“姑娘,那我们.......” 红雪也向许岚秋提议:“若不然,告诉王爷吧,他一定有办法的。” 只要裕亲王开口讨要一个下人,许衍就是再怎么色胆包天,也断不能下手。 赵玄璘与许岚秋南下的时候,虽是没有带上任何一个丫鬟,但红雪和纤儿是知道他们的动向的。许岚秋回来之后便带了柳芝芝,想必裕亲王也是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不会拒绝将人接近府内。 许岚秋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斥责道:“糊涂!” 柳芝芝可是她捡来的贴身侍女 ,回来之后一直在清平园照看许岚秋,怎么见过高高在上的裕亲王,裕亲王又是怎么看上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下人的?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想赵玄璘,又如何想自己? 且不说亲王为了一个下人,亲自开口向国公府讨要多么的有失身份;光是裕亲王府里的萨雅公主,便不是省油的灯。 赵玄璘是为了大魏与大番国联盟,才与萨雅公主联姻的,若因这事让萨雅公主抓住把柄,致使联盟破破裂,以小皇帝的脾气,绝对会拿赵玄璘开刀安抚大番国。 再说了,赵玄璘早就交代过,裕亲王府上出了些事情,他正在全心全意的处理,自己又怎么能用这种小事叨扰他? 红雪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有多么的离谱,当下白了面色,心中一阵后怕,连忙跪下告罪:“是奴婢短视想岔了,还请姑娘责罚!” 许岚秋疲惫的闭上了眼,最后只能沉重地叹口气,对着红雪摆手道:“行了,起来吧,这是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好。” 只是事情有了端倪,总归是要解决的,纤儿自告奋勇道:“不若将我那屋的床铺卸了,直说担心出事,主住到柳 姑娘的屋子里去,好生看着?” 只要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不会有出岔子的时候。 许岚秋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上纤儿不解的神情,平静的开口:“只有一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他们若真是有这个心,你便是将人绑在身上,他也会想办法弄到手的。” 此前也不是每一个姑娘都愿意跟了许衍,他也不介意,用了强的手段,将人折磨的不成样子,若许衍真下定了决心,她们怎么样都防不住的。 “还是得把柳芝芝送出去,宁国公府不是她的容身之地。”许岚秋摸着下巴沉吟着,转瞬便有了初初的计较,“让底下的丫头们将清平园的门看严实了,需的出园子的是尽量不要交予柳芝芝,过两日丽人坊换门匾重新开业,让柳芝芝与我们一道过去。红雪,你这两日且去周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空房,倒时候将人安置了便是。” 将人带离宁国公府许衍的视线,他们便也不用时刻这般担心了。只是麻烦了些,还得花上不少的银子,倒真是件不小的糟心事。 房门忽的被人敲响,白梨在外边小声通告:“姑娘,李姨 娘带着人来咱们园子里了,说是有急事要找您,正在正厅里等着您呢!” 李紫云?刚想和她与许衍那些破烂事呢,这便过来了,可真经不起念叨。 许岚秋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灌了口凉水,调整好状态后,走了出去:“知道了,一起过去吧。” 李紫云身孕已显,整个人丰腴了不少,看起来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自从姜姨娘被柳氏收押之后,三房内院之中便没了与之争斗之人,李姨娘也窝在自己院中安心养胎,连着好几日都没来找许岚秋。 许岚秋还以为这次她又要来拉着自己诉苦,毕竟她现在怀有身孕,不能行房事,而许衍好色,已然想着给自己添新的妾室,李姨娘生怕自己失宠,自是情有可原。 即便在怎么不情愿,许岚秋还是摆出了自己惯常用的笑容,入了正厅便热情的迎了上去:“我这刚和纤儿念叨姨娘你呢,也不知道您这身子如何了,实在担心的紧,却是没能抽出空去看您,还请姨娘莫要怪罪才好。观姨娘面容,却是红润了不少,人瞧着又好看了几分,想来下人将您照顾的很好,这样纤儿倒是放心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求助 宁国公府三房家的秋丫头向来嘴甜,这话老夫人柳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是藏了拿许岚秋做筹码的心思,宴会的时候没少这般与旁人炫耀。 勋贵家的夫人们只当是家中长辈给小孩铺路,都会配合的笑笑奉承里狼居,实际上只差与旁人吐槽,说这般夸赞,怕是他们府中的丫头没都不会轻易相信。 李姨娘此前一直在大房院中,跟着宋氏干活,与三房这位庶出上位的刘小姐相交甚少,只在府里出了什么大事的时候,方才从自家姐妹那边听到许岚秋的大名。 那时她只觉得这位六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府里出那么多事,她看似是被牵连的无辜者,可细细算来,却都有她的影子。 尤其是,李姨娘还听说,他们房的大太太宋氏在六姑娘更入府没多久,便被后者的丫鬟连夜找上了门,没过多久便生了场大病,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似的,往后大房宋氏便是处处与清平园那边交好,各种隐晦的给许岚秋好处,一直上赶着巴结似的。 李姨娘那会还与自己的小姐妹议论着,说这六姑娘不只是哪里冒出来的山野妖怪,给阖府上下都灌上迷魂 汤,为了她竟是不顾礼法越过正妻也要将人抬成嫡小姐。 在看看如今这光景,李姨娘少不得在心里庆幸,念叨着那些时日都是躲在大房院内密谈,许岚秋一点也不知情。 毕竟许岚秋是个有本事的,东东嘴皮子便能把宁国公府最能说上话的几位哄得服服帖帖,若是她在历史耳旁吹吹什么风,他们这些出生卑微又不甚受宠的姨娘,可不就得走上之前被杖杀的老路了么? 再说了,虽是吐槽过六姑娘妖言惑众,但人家说的话确实好听,即便是李姨娘,被这般刻意应承着,也觉得畅快万分,不自觉便露了舒心的笑。 她有着身孕行动不便,但还是挣扎着要起身:“你这是哪里话,有这份心能记着我,我便已经很高兴了。” 许岚秋连忙上前将人扶住,往厅内座椅上引,关切道:“慢些慢些,您现下身子骨可金贵了,切莫乱动,免得乱了抬起,过来好生坐着。” 说着又有些嗔怪地拍了拍李姨娘的手,略带着撒娇道:“姨娘您也是,有什么事直接差人知会一声,让秋儿直接去您院中不久好了,何必如此麻烦呢?这么来回的跑,可不是折 煞秋儿了么?” 李姨娘心说自己怎可能不知道这个理?没了姜氏的后院清静到完全舒坦的地步,她可不就想着好生养胎么?若真不是要紧的事情,她还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沾染上宁国公府的麻烦事。 李姨娘满是忧愁的叹了口气,隐晦了看了眼许岚秋身后的纤儿等人,后者当即心领神会,对着纤儿她们摆手道:“姨娘现下身子骨弱,正式需要补的时候,纤儿你们且去清平园的小库房将老夫人之前赏的人参找出来,仔细炖上,我正好与姨娘说说体己话。” 李姨娘柔柔一笑,也是配合的感慨道:“也是秋丫头你这最是贴心,姨娘我也不求别的,只是独自一人在院里,实在闷得慌,一些个心里话,总想找个人说说。” 纤儿也是十分上道地点了点头 ,应了下来:“女婢遵命,红雪姐姐正在园子里,姑娘和姨娘若是有什么事情,高喊一声便是,我们听得到的。” 这也算是委婉的提醒李姨娘,这到底还是许岚秋的地盘,不论想要做些什么,动手前都得掂量一二。 李姨娘自己也是心里有事藏着,竟是没有在意着小丫头的逾矩,忧心 忡忡地点了点头,无意识的夸赞:“我知道了,且下去吧。说实话,还是秋丫头你院中的丫鬟最是省事贴心,看着姨娘我心里也不免眼热。” 许岚秋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番李姨娘的神情, 或许刚见面时她还只是有些怀疑,这会却是可以十成十的确定,李姨娘最近遇了麻烦事了,和许衍有些关系,且真真切切地威胁到了她今后平安富贵的日子。 许岚秋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故作懵懂道:“为长辈分忧是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做的,姨娘您别和我客气,想说什么便之所吧,我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事的。” 说着还露出了些许受伤的神情,略微失落道:“也怪我,这些日子也没想着去看看姨娘,竟是让姨娘这般愁苦了这么久。姨娘您可千万别因着这个与我见外,且让秋儿好好补偿您吧。” 这话说的近乎掏心窝子,李姨娘当即红了佯狂,露出了自己连日来被折磨的脆弱,张着嘴连连感慨:“好丫头,真是好丫头,还好有你在,不然姨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姨娘,您别着急,我在这呢,咱们慢慢说。”许岚秋伸手轻拍 着李姨娘的后背,小声着温柔的哄她,末了隐晦的看了李姨娘身后带着的侍女,不着痕迹的提醒她,“姨娘想与我说的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是否要将左右全部屏退?” 甫一入正厅,许岚秋便发觉了,李姨娘身后跟着的,并不是她惯常带着的小丫鬟,却是个看着上了年纪的嬷嬷,她直直觉今日真正要找自己的,应当就是这个面色苍白,眼神不住的露出怀疑之色的老嬷嬷。 李姨娘经许岚秋这儿已提醒,也终是忆起了自己今日的正事,草草将眼中的热泪拭去,当即摇了摇头:“旁的人是要屏退的,不过这老伙计却是不必了。” 她对着老嬷嬷招了招手,似是鼓励,又像是催促,最后还腆着脸与许岚秋解释道:“也是我这做姨娘的不中用,竟是连下人的事情都解决不了,只是姨娘我是真的没了注意,这擦带着人来找上你的。” 生怕许岚秋拒绝,也担心好不容易劝好的老嬷嬷好会,李姨娘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急急忙忙地补充道:“这嬷嬷你应当觉得眼熟,却不是我院子里的人,而是.......姜氏她依着藏着的那位。” 第六百四十八章 李氏的挣扎 具体是姜氏藏着的哪一位,李姨娘也没敢细说,但她却是知道,许岚秋定能猜出来。 整个宁国公府都被姜姨娘闹出的弄的人心惶惶,正院柳氏的宅子里,每日都像是笼了沉甸甸的乌云,像是下一刻便能下起斗大的冰雹子,将整个宁国公府都砸的七零八落的。 那日在宗祠,李姨娘便被吓得不轻,回去后直梦魇了好几日,每每端着安胎药压惊的时候,都要感叹一声,还是秋丫头有哄人的法子,令得她们这些说不上话还不受宠的下人,能不被牵连的过上几日舒坦的日子。 结果李姨娘还没舒坦上几天,麻烦事便主动找上了门。 起因也是她们院里的丫头闲的无聊,聚在一起打探柳氏与姜姨娘那些事,一个两个神秘兮兮的说着姜姨娘如今过的有多么的凄惨,却仍是有骨气的,硬是没吭一声,将自己的底牌死死瞒了下来。 柳氏为此砸了好几套自己珍藏的瓷具,就差直接将姜姨娘的院子抄了。 姜姨娘却是笑话她:“你且动手便是了,反正你也没想让老娘活,倒不如将整个国公府拉下水。你这老不死的不是总 瞧不起我,说老娘不过是贱命一条吗?现在老娘的黄泉路有你整个宁国公府作陪,便是死了也不亏!” 李姨娘听后也觉得唏嘘,直呼这姜姨娘也不是个蠢得。 她知道柳氏已经起了杀心,自己手上的东西,表示最后的救命稻草,直到最后一刻,也要紧紧攥在手里。 若是如谋杀孝贤太后这般事物的证据,柳氏绝对二话不说将人处决,并灭了整个三房的后院,奈何姜姨娘就是不吐露自己知晓些什么,证据如何,死死地两人吊着,还直白的说自己留了制衡宁国公府的后手,直把柳氏气的牙痒痒。 可就是不能动姜姨娘,他们宁国公府早就不比当年,光是失了圣心这一条,便足以将他们万劫不复,脖子上还驾着一把随时会斩下来的铡刀,若此时再爆出什么大事,他们许家众人定当直接拎了自己的脑袋,集体到阴曹地府去,给那些列祖列宗们谢罪。 因而在知道具体情况之前,不论如何,柳氏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顶着一天比一天难看的神色,呆在院子里,吓那些胆小不利索的小丫鬟们。 李姨娘还没有唏嘘 完,贴身丫鬟便急急忙忙冲进来,附在耳边小声说有人求见,还说事关人命,她若不见人便要去死了。 李姨娘只当是有刁奴肥了胆子,竟是连姨娘也敢威胁了,当即将人宣了进去,准备好生敲打敲打。然而一进门便跪下的老嬷嬷让李姨娘傻了眼,她说的话,更是让李姨娘心中撤寒。 那嬷嬷说:“见过姨娘,我奉主子之命,给姨娘送份大礼,还望李姨娘会喜欢。” 说着,便倒豆子似的,竟是将姜姨娘瞒下的,宁国公府内十几年中全部的阴私之事说了出来,李姨娘拦都拦不及。 柳氏原本就想找的人,竟是窜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李姨娘毫不怀疑柳氏对这人强烈的杀心,更明白,若柳氏知道自己听说了这些阴私之事绝对会不顾着自己腹中的胎儿,一并送自己下黄泉。 李姨娘几乎要绝望了,而听那老嬷嬷说的那些事,更是让她通体生寒。 她一直知道,在世家大族内部,少不得一些勾心斗角,更抹不去残忍争斗下一条条染血的人命。她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听到柳氏的狠辣、许衍的无情之后 ,仍是骇得摔了手中的瓷碗。 更让李姨娘难以接受的是,许衍竟是背着内院所有人,贿赂京官,逃避税务,更是借着贿赂后的便利,罔顾人命,将宁国公府外的一些良家妇女逼上了绝路。 若只是宁国公府内的丫鬟还好,毕竟是许家将他们花钱买回来的,稍加打点,便能将事情掩藏好,便是挖出来,也能狡辩一二。可宁国公府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良民,他们原与宁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只是勤勤恳恳为了自己的生计,为了秋收忙碌。 然而却遭了横祸,死的不明不白,人去后还不得瞑目。与官勾结、草菅人命,哪一条说出来,都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她们内院的姨娘们,倒霉一点的,当场被许衍连累去了,运气好一些也是被下奴籍。 届时宁国公府将不复存在,而他们这些下人,则是完完全全失了庇佑,此前心心念念的豪门生活,亦不过是镜花水月,幻化做泡影后,只余重重的危机。 李姨娘命人将那老嬷嬷死死扣住,自己却是拉着心腹丫鬟抱头痛哭:“我可怜的孩儿啊,怎么命就这般凄苦,这 还没出世瞧上一眼,竟是摊上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父亲啊!我往后该如何活下去啊。” 丫鬟也在李姨娘声声悲泣中红了眼眶,但她与许家牵扯远没有李姨娘深,这会还能冷静着安慰自家主子:“姨娘你莫慌,现下不什么都没发生吗,咱们好好合计一番,总归是有法子的。你现在还怀着小公子,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若是悲戚过度让小公子就这么去了,可不就是找了姜氏的道,合了仇者的心意吗?” 丫鬟的话提醒了李姨娘,她就说自己与姜氏都得不死不休,那贱人怎么会这么好心给自己什么礼物派这烫手山芋过来,不过就是想拖自己下水,她就连死也不想自己安生! 李姨娘气的浑身发抖,却是没得半点法子,她不能找许衍或柳氏告状诉苦,不然自己也难逃一死。 也不能把那老嬷嬷放了,更不能将她继续留在自己的院子里,那就是个随时要炸开的火药桶,一个不留神,便要将她整个院子给烧光。 合计了许久,李姨娘终是下定了决心,亲自将老嬷嬷带上,找上了清平园,整个宁国公府最有主意的六姑娘。 第六百四十九章 劝慰与帮助 李姨娘来的时候,心里也满是忐忑。毕竟整个宁国公府都知道,六姑娘许岚秋深得老夫人喜欢,是柳氏最为宠爱的一个孙女。 宁国公府一天要上演好几遍祖慈孙孝,其中大半是柳氏许岚秋贡献的,光看祖孙二人的互动,李姨娘从不觉得这一大一小间,能有什么嫌隙。 要是许岚秋能得知李姨娘心中所想,定会好生安抚她,告诉她自己与柳氏之间可不止小小的嫌隙那么简单,而是早便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这不妨碍许岚秋看出李姨娘的慌乱及犹豫,前者直觉李氏要说的话,与自己苦苦追查的证据有关,当即露出更温和甜美的笑容,极为体贴的鼓励李姨娘道:“姨娘你莫怕,您既然嫁进了宁国公府,表示秋儿的半个娘亲。秋儿的娘走的早,看姨娘便如亲生的那般亲切。您若是遇了什么事,秋儿定然会站在您这一边,绝无二心。” 李姨娘当即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几经调整后,终是鼓足了勇气,与许岚秋道:“秋丫头,姨娘这话你或许会觉得惊诧,只是你听了莫慌,也莫觉得姨娘是在同你开玩笑的,姨娘是想了许久 ,实实在在的,相与许衍和离!” 知道那些个腌臜事之后,李姨娘真真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只想早早地逃离宁国公府这令人作呕的牢笼,想找了没人认得的地方,安安分分的生下自己的孩子,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 至于之前自己肖想过的荣华富贵,神仙眷侣。且不说许衍配不上神仙二字,更称不上眷侣之人,继续与他在一块,自己的命都要没了,那些钱财又有何用? 大魏对妇人的要求极其严苛,男人可许三妻四妾,离婚后能再娶续弦,女人却是要恪守妇道,不得婚前失了贞洁,与丈夫和离后,更是不得另嫁人,还要多纳一份税款,余生都被人戳着脊梁骨活着。 而大门户内的妾室,更是配不上和离的规格,即便夫家拿出规格正统的和离书,旁人也只道她是被变相休弃,更是低人一等,今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李姨娘也是犹豫再三,方才下定这样一个决心。 原以为许岚秋作为孝顺至极的好女儿,听了这话定要跳起来,指着自己骂自私无耻。她连回复的话都想好了,只说自己想好好活着,且夫妻本就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可不就各自飞了吗?难不成危难当头,许衍那人渣会奋不顾身的出来保护他们母子? 笑话,他不将自己推出去挡灾便已经能称一声仁善了。 然而许岚秋并没有,她只是深深看了李姨娘一眼,拉过李姨娘的手,然后颇为悲悯地开口:“姨娘,这些日子,当真是辛苦你了。” 李姨娘瞬间红了眼眶,只觉得自己这些时日遭的罪,受的折磨与委屈,终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当即什么也顾不得,扑到了许岚秋的怀里,放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岚秋!秋丫头!许衍他就是畜牲!猪狗不如的畜牲!秋丫头!姨娘我心里苦啊!他怎么就这么不是人!他做事前怎么就不为家里,不为我肚里的孩子想哪怕那么一点点啊!” 因为他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快活,这一点,不正与柳氏,与面前的李姨娘一模一样吗? 若不是危及到自己的安危,李姨娘断是不会这般决绝,更不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毕竟若她真的有那么一丝廉耻之心,也不会罔顾礼法,在还是大房丫鬟的时候,便与许衍厮混在一起。 就是现在 ,她痛恨许衍,也不是因为后者心狠手辣罔顾人命,二十因为许衍不顾她的死活,让她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幸福与安稳。 但说到底,李姨娘手上还未沾染人命,虽是自私了些,也罪不至死,她能自己醒悟,许岚秋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只不过…… 许岚秋揽着李姨娘,等她哭过之后,才扶正了她的身子,一脸严肃的强调道:“我只姨娘您难受,恨不得直接一走了之,只是现在,断断不是 和离的时候,更不能轻举妄动,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柳氏现在完全陷入了风声鹤唳的状态,宁国公府稍有异动,便能将这老家伙彻底炸开,不然许衍也不会顾忌着柳氏,不敢直接动手染指清平园里的柳芝芝。 李姨娘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是啊,岚秋说的没错,就是现在可正想着捏住各个院子里的错处呢!这个节骨眼,还是在怀着孩子的时候,突然要与许衍和离,一看就是有问题的。万一被柳氏怀疑上,自己岂不是也要丢了小命。 想明白这一点,李姨娘只觉一阵后怕,面色却是一阵苍白,整个人惶惶不可终日,急切地拉着许岚秋 ,不住的哆嗦道:“那、那秋丫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死啊!” 说着眼眶一热,竟是又要落下泪来。许岚秋当即两人接住,拿了帕子擦拭她的眼泪,细细的哄。 最后看向旁边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老嬷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笃定道:“你也不想死,对不对?” 不然也不会违背姜姨娘的心思,冒险将事情告诉李姨娘。 姜氏被查出身孕之事来的突然,整个三房内院都没有反应过来,人便被压到了柳氏的院子里,紧接着柳氏请出家法,甚至人都没到齐便动了手,姜氏压根没有充足的时间给自己的心腹交代后事。 或许他们此前就商量过,只要姜氏出了什么事,便直接拉整个宁国公府下水陪葬,但具体怎么操作,定是没能商讨过的。 至少,李姨娘和姜姨娘向来不对付,前者根本不会想着救人魂十帮她们什么,姜姨娘绝对不会把最后的宝压在李姨娘身上。 这只能说明,是这老嬷嬷感觉到了危险,便自作主张,想要赌上一赌,毕竟,李姨娘现在可是三房内院,唯一一个能在许衍面上说的上话的姨娘。 第六百五十章 早有打算 许岚秋说话时,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是含了无穷力道的重锤,狠狠敲在了老嬷嬷的身上,令得她不自觉眼皮与心脏一道重重一条,克制不住地看向许岚秋。 只见明明还很年轻的丫头,面上却带了胸有成竹的笑,一双锐利的眼仿若能看穿一切,更是无形中,将这一切,皆玩弄于自己的鼓掌之中。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六姑娘最是关心柳氏的事情,最是关心宁国公府的未来的吗。怎么旁人对着她的父亲谩骂,对着宁国公府展露恶意,她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有乐见其成的以为在里面? 老嬷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是一点也不敢深想,对上许岚秋哪双洞察一切的眸子,竟是一丝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只能低低地垂下头,不知作何回答? 许岚秋只轻轻一笑,放柔了声音,像是在不经意的蛊惑她们堕落:“只管放宽心,与我说实话便是,我不会害你们的。” 老嬷嬷面上露出茫然之色,一时不敢相信:“您、您不向老夫人告发我?” 她一开始也想过找清平园的六姑娘, 毕竟后者三两句话便能唬住柳氏,更是在盛怒的柳氏手中,抢出了姜姨娘的一条命。 可是,许岚秋孝顺的名头在宁国公府实在太过响亮,除了几个当事人和知情的下人,其余便没有不信的。再加上姜姨娘只是捡回了一条命,活着的时日,依旧痛苦万分,毕竟也正是许岚秋,前者的小九九被扒了个干净,这才被柳氏收押,在地牢里接受无休止的审问。 老嬷嬷不敢信许岚秋,她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冒险。 只是兜兜转转,还是被带到了清平园,她也没想过,找上门的李姨娘会这么没用,又这般自私,等她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 许岚秋知道,没有什么表示,这老成精的狐狸绝对不会轻易松口,拖着腮帮子做出沉吟的模样,吊足了她们的胃口,这才在两个女人万分忐忑中开口:“你只管把那些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告诉我。至于后面该如何安排,我只能告诉你,本姑娘会在和安坊置办好房子,给你们安排新的身份,出去后你们想继续在京中过日子,还是卖了房子远走高飞,本 姑娘都不会干涉。” 像是要作证自己说法是的,许岚秋还特意将一叠纸递过去,上面是和安坊宅邸的样式,虽不是真正的地契,却是无端给人添了一股安心的感觉。 这套图纸,一看便不是近期才准备好随手拿出来的,李姨娘见了,很是震惊的抬头看许岚秋,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似的:“你竟是一开始便准备好了,是吗?” 所以能在他们找上门的时候,直接说出后续的计划,所以在听到李姨娘想要和离、听到许衍和柳氏的那些恶事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 她早就知道了宁国公府的腌臜事,她早就想弃了整个宁国公府自己跑了,她这些日子对着柳氏对着许衍的孝顺,竟都是装出来的? 这丫头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李姨娘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刺骨的冷意,从脚心蹿起,猛地钻至头顶,断断几息之间,便是让李姨娘忘了呼吸,直哆嗦得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许岚秋却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语气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柔,李姨娘却是一点也不敢再相信:“秋儿亦不过 是为自己谋个退路,我没了娘亲,身畔也没什么可依靠之人,总要为自己多想一些,不是么?” 至于宠爱自己的柳氏,别开玩笑了,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能亲自迷晕,送给七老八十的景王坐小妾,这样浓烈的疼爱,她可一点都消受不起。 眼看李姨娘一副完全无法接受的模样,几乎下一秒便要喊叫出声,许岚秋也不多解释,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姨娘,对自己好一些,你这般一惊一乍的,可是会吓坏腹中的孩子的。” 反正李姨娘也不可能继续待在宁国公府,更不可能继续投靠柳氏或是许衍,许岚秋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也不管李姨娘脑补了些什么,会不会对自己升起什么误会,只管将人在宁国公府的这段时日控制住,达成自己的目的。 柳眉未弯,笑容清浅,明明是能明媚了整个春日的靓丽画面,却是让李姨娘几乎喘不上气,只得诚惶诚恐的点头:“我、我知道了,我不会多说的,秋丫头,我什么都听你的。” 如今这才是他们之间最有主意的人,是她最后 的救命稻草,李姨娘脑子坏掉了才会主动将人得罪,并绝了自己的后路。 说完她还不自觉的拉着一把旁边怔愣的老嬷嬷,颇为不耐的催促:“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六姑娘啊!还想不想活了!” 许岚秋对着面露讨好之色的李姨娘赞许地点点头,随后给老嬷嬷倒了杯水:“慢慢来,咱们不着急,想好了再说,越详细越好。” 清平园的参汤在小厨房内吊了正正一个上午,烈阳正挂当空的时候,李姨娘这才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强装镇定的走了出来? 许岚秋扶着她另一只胳膊,颇为亲昵地开口道:“姨娘莫要多想了,父亲定然会好好待您的,近些日子不去找您,也是心疼您,不想累着您,您好生将身子将养好,待得小公子生下来了,您只怕又要来找我抱怨父亲粘人,累得您下不来床呢!” 看着许岚秋明媚的笑容,又品了品话中意味,李姨娘只觉得一阵反胃,强忍着鸡皮疙瘩回她:“秋丫头说的是,是我太心急的,错怪了三爷,回去以后,还得给咱们三爷请罪呢!” 第六百五十一章 柳氏的怀疑 “她们当真谈的是这些?” 屋内燃着上好的檀香,丝丝白烟映得周遭一片朦胧,看不真切。那幽幽的香却是直直的勾人的鼻子,熏的人神情舒缓,不自觉放平深皱的眉头。 柳氏躺在一旁的美人塌旁边,细细得闻着这幽香,不自觉支起胳膊撑着额头,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贴身侍女熟练地按摩自己的穴道。 她到底是不复年轻了,面前早已多了数道皱纹,两鬓已然花白,配上那满是疲倦的容颜,不用开口,便能让人感觉到迟迟的暮气。 若是在寻常时日,柳氏早便面色冷凝的迁怒与侍候的下人,并嘱咐自己的心腹将自己的华发藏起,然后拿出上好的养颜膏护养一番。 只是最近宁国公府接连骤变,老三内院又出了个不省心的,柳氏着实没了那个精力。一日不能将姜氏这颗老鼠屎彻底安全的铲除,她便一刻不能安心。 为此她将自己的眼线便插进了三房每一个院子,即便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老三另一个姨娘李氏,近日里大变了模样,原本姜氏倒下,她应畅快肆意,活的越发张扬嚣张才是。然而李姨娘却是将自己关在了屋子 里,听下人的打探,竟是整日愁苦,只差以泪洗面。 柳氏自是察觉到了不对,原想将人直接拿下,只是她们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且李姨娘与姜氏势如水火,嫌疑着实不大,未免打草惊蛇,柳氏这才堪堪忍住不发做。 今日李氏带着下人去了秋丫头的清平园,这倒没什么,自打秋丫头帮李氏成功入了三房内院,李姨娘便没少往许岚秋的院子里跑。 然而这次,她们却是屏退了侍女,只留了李氏带去的一和面生的中年嬷嬷,一谈便是一上午。这由不得柳氏不多想,便差人将清平园死死盯牢。 回报的嬷嬷小心地跪在柳氏下首,斟酌着字句回答柳氏的疑问:“千真万确的老夫人,奴婢特意差人去查看了,三爷这几日,确实没进过李氏的院子,眼瞅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当爹的没了踪影,李氏这才沉不住气,去找了六姑娘。” 毕竟是长辈之间感情甚至闺房的私事,李氏面子薄,又不想被下人笑话,这才屏退了许岚秋身边的丫鬟,这倒也说的通。 柳氏却仍有些怀疑,睁开了一条缝看跪着的老嬷嬷问她:“那你倒是说说看,三爷这几日去了什么 地方?” 自己儿子什么秉性,柳氏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李氏是他刚抬进院子里的姨娘,总不至于这么快便厌弃了?之前不还是说宠人宠的紧吗? 老嬷嬷当即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连老脸都臊红了。 柳氏不满地冷哼了一声,提好了音量:“我问你话呢!” 那嬷嬷当即浑身一抖,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哆嗦道:“回、回老夫人的话,三爷近些夜里甚少回府,大多宿在烟花柳巷之地,说是钟情于新开的清韵坊的花魁,扬言要给那花魁赎身抬进门……” 说到后面,几乎是没了声音,战战兢兢地等候柳氏的发怒。 柳氏蹭的坐直了身子,顺手拿起一旁的茶杯便是狠狠一摔,四分裂的碎声中,还有柳氏尖利的咆哮:“简直胡闹!成何体统!诺大的宁国公府,他许衍折腾的还不够乱吗?” 一屋子的仆人当即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喊着“老夫人息怒”,竟是每一个喊提许衍触这霉头。 开玩笑,别看柳氏现在一副气的不行的样子,实际上最是护短,她骂她的儿子许衍可以,旁人若数落了一路,马上要被拔了舌头。 府内这 些时日,因着许衍胡来,枉死的丫鬟可是一点也不少,表示这些柳氏身边的老人,细数下来也觉得心慌。 柳氏完全压不住自己的火气,吼完之后又觉得喉咙干疼,想喝水缓缓,茶杯却又被自己摔了,登时更是气的两眼发黑,竟是要晕过去。 好在清平园这时派了人过来,端着一盅人参乌鸡汤,当即被宁嬷嬷端了给柳氏灌下,这才将老夫人的气顺下来,救回一条命。 柳氏郁气稍散,看了清平园的人却仍是没有好脸色,挑刺道:“怎么是你们?秋丫头呢?怎么不亲自过来?但是翅膀硬了学会偷懒耍滑了是不是?她这眼里可还有没有我这祖母了?” 送参汤来的是红雪,她早被赵玄璘与许岚秋的气度威严训练了出来,面对柳氏刻意刁难,竟也没有慌乱,老老实实跪下,磕了个响头,这才不疾不徐道:“老夫人息怒,我们姑娘并非忘了本,只不过城东成衣铺子方才来了信件,说是出了急事。那是三爷与老夫人特意交于姑娘打理的铺子,又是三爷与京中勋贵合办的第一家店面,事关国公府和三爷的颜面,姑娘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这才 没能在老太太身边侍候。” 一番话下去,柳氏的面色果然缓和了不少,红雪趁热打铁,忠心的话张口就来:“我们姑娘知道这些日子没能好好在老夫人面前尽孝,也是难过不已,特意差人取出您赏赐的百年人参,慢火熬了这鸡汤,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催奴婢给您送来,好在来得及时,若不然酿成大错,姑娘指不定要自责死了。” 这番话果真让柳氏受用,老夫人的面色当即好了不少,在宁嬷嬷的搀扶下,坐会自己的榻椅上,不经意的开口为难道:“也是她有心了,不过我怎么听说,这参汤是那丫头给老三院里那媳妇准备的,老太婆我只不过是沾了一个孕妇的光。” 说到后面,又是一阵不满,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红雪抬起头,露出故意惊诧的神情,大声道:“怎么会!冤枉啊老夫人!这汤明明是小姐自觉不孝,特意让奴婢为您炖的,李姨娘沾了您的光才是!到底是谁,竟如此狠心的编排我们姑娘!老夫人您万万不能信啊,姑娘对您尊敬之情天地可鉴,她总是将您摆在第一位,您可千万不能着了小人的道,被人挑拨离间与我们姑娘生分了啊!” 第六百五十二章 互相博弈 尊敬自己?与许岚秋生分?柳氏听了这话,自己都想嗤笑。 她自己对许岚秋做过什么,自己一清二楚,她那好孙女也不是傻的,自是也将这老太婆摸得透透的。 若说她仍和以前一样,对着自己一心一意,柳氏是绝计不会相信的,若是有机会,许岚秋只怕是要亲自动手除了自己。 但同时,许岚秋需要宁国公府的庇护,而宁国公府亦是需要许岚秋谋取更多的利益。柳氏这番发难,不过是心情不好,而清平园的下人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而已。 柳氏要确保的是,许岚秋没有知道那些事,还能为自己所用,现在看来,先前倒真是多想了。 眼看平日里被许岚秋看重的丫鬟,此刻急得冷汗直流,就是仿佛看到了许岚秋本人在自己面前大声求饶,整个人也舒畅了不少,大度地摆了摆手,让红雪起身回去:“行了,知道那丫头是个心孝的了,你亦不必在这里守着了,回去吧,等秋丫头回来了,让她过来一趟。有句话你说的对,我们祖孙二人,确实好久没好好坐下聊聊了。” 红雪不敢懈怠,当即磕头应道:“谢老夫人,奴婢记下了,定会好好转告小姐的。” 待红雪走 后,柳氏当即沉下了脸,指着跪在地上的嬷嬷,大声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清平园看着,把许岚秋那丫头的动向给老太婆我打听清楚,记住了,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宁嬷嬷愣了一瞬,给柳氏按压头部的力道也有了一瞬的失误。 柳氏当即一个耳光甩了过去,万分暴躁道:“蠢货,你是想谋害了老婆子吗?” 宁嬷嬷骇得当即跪下,连连磕头告饶:“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是奴婢走了神,奴婢罪该万死!还请老夫人饶了奴婢这次吧!” “自掌耳光,打到我满意为止。”只能说宁嬷嬷是柳氏用惯了的老人,她也舍不得这个时候处理掉,即便是在气头上,也没下狠手,没过多久便让人停了下来。 宁嬷嬷自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摁上了柳氏的穴道。要看后者没有再次不满,甚至舒适的眯起了眼睛,宁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老夫人,您还怀疑六姑娘吗?” 柳氏重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去,将宁嬷嬷盯得头皮发麻,这才冷笑着开口:“怎么,你想给秋丫头求情?” “当然不 是!”知道柳氏对忤逆之人的手段之狠,宁嬷嬷可以一点反调也不敢与柳氏唱,只能越发谦卑的表示,“是奴婢愚钝,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清平园那边的行动与他们探子打听到的一致,确实没有什么不对,何必要多此一举,倒不如将人手调去姜姨娘的院子,将那些糟心的事情,早些找出来。 “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蠢东西!”知道自己身边的老人没有背叛,柳氏面上也不见得有多少喜悦,相反是真真正正的不耐与不满,“你还不明白吗,清平园,我定是要用的,那许岚秋便必定是老老实实清清白白的宁国公府六小姐!” 虽说皇帝对许岚秋多有特殊,赵玄璘又倾心于许岚秋。但前者已经去娶了许家两个姑娘,几次试探后,他们也是明白了,赵覆之断不会再把六丫头收进后宫。 而赵玄璘,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和亲亲王,府中有着大番国的萨雅公主坐镇,即便赵玄璘心思再偏,他们宁国公府的嫡女也左不过大魏联盟国正受宠的公主。 若他们强硬的将人塞进裕亲王府,惹来萨雅公主不满事小,断了大魏与大番国的联盟事大。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他们宁 国公府可就是千古罪人,即便是宫里有两位皇妃,他们也逃不开灭族的命运。 柳氏算计了一辈子,自然把这些梳理的明明白白,与其冒巨大的风险,换一个亲王微不足道且不能长久的宠爱,还不如回避风险,换个夫家,将许岚秋送给最合适的联姻对象。偌大的上京,勋贵之中可不是只有一家亲王,也不是只有一条路能给宁国公府带来繁荣。 至于许岚秋的心意,完全不是柳氏要考虑的事情。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看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一小姑娘多嘴? 只是许岚秋最近心确实大了些,接连两次送人,都让她跑了出来。这无异于是挑战柳氏的权威,有赵覆之和赵玄璘压着,她自然不能明着再坐些迷晕了送人入床的事情,但背地里的一些操纵,自是不能放下。就比如许岚秋的动向,她是一定得掌握的。 柳氏意味深长地提点宁嬷嬷:“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若不然,能做成什么大事?” 标了宁国公府标识的马车在宽敞的道上平稳的前行,车夫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的道路,不时扬起马鞭,轻轻抽在马匹上,不是 高喝一声,提醒前方行人及时避让。 正当午的日头有些毒辣,即便车内备了冰盆,纤儿亦觉着有些闷热。 她小心地将马车的帘子掀了一条缝,未待许岚秋呵斥,便被外边的温度逼的撒了手。 纤儿有些不解,托着腮帮子问许岚秋:“姑娘,我们不是让红雪姐姐给老夫人送了参汤吗,为什么还要特意出来,铺子的来信里也说了,过些时日才是换匾的时候。” 这个时候过去,还是没有摘了牌匾的风雅成衣坊,只是店门关着的,她们进去也没甚要紧的事情。 许岚秋却是点了点纤儿的头,重了些语气提点道:“你当真以为,只一碗汤便能让老夫人歇了心思?她现在可是连身边的老人都疑心着,巴不得你姑娘我出什么岔子,好叫她寻了由头送给别的达官贵人做小的。” 说话间,唇角已是带上了讥讽的弧度,只怕自己不这么做,她便能轻易到清平园闹了。 瞧着纤儿仍是一副懵懂的模样,许岚秋不免觉得一阵好笑,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永远别小瞧了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想着算计你的,不然稍有不慎,便是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可是你姑娘的经验之谈。” 第六百五十三章 提点 想当年孝贤太后多么的权重望崇,整个后宫乃至朝堂无一人可出其右。她一人养大的孩子,一手捧上了皇位,即便是手握万贯钱财的老官勋贵也说不得一句反对的话。 许岚秋还是许玥的时候,可以算的上是“戎马一生”,却是从未怀疑甚至忌惮过自己养大的孩子,到头来,落得的还不是一个身死神散、人走茶凉的下场? 纤儿似懂非懂,不过还是接收到了柳氏要对她们清平园不利的信息,既然是要自保,那便老老实实跟着姑娘指示来走便是,反正自家姑娘不会出错的。 风雅成衣坊的掌柜在上次许岚秋与许岚沁过来的时候,便认熟了这为年轻能干的少东家的脸,因此即便今日虽没有大开店门,但在听闻少东家上门之后,还是殷勤地赶到门口,亲自将二人引了进去。 掌柜一面擦着面上的汗,一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小的不知道少东家这个点会过来,您看这店里也没收拾,乱成一团的,真是让您见笑了,还望少东家能体谅一二,多多海涵。” 原本只是换个店门的牌匾表示,并不需这般大张旗鼓。只是 此前成衣坊的收效令人不甚满意,铺子的另一合伙人梁景元便想着趁这个机会,将铺子从头到尾整修一番,换个新气象。 里头的装潢摆设定时要换的,因而之前悬着的衣裳皆被收了起来,现下也算完工得差不多了,掌柜便招呼了小二,将这铺子的存货相继搬出,堆在堂内一件一件整理,重新挂上去。 许岚秋仔细看了眼被掌柜及小二们小心护着的纱衣,觉着有些眼熟,不自觉上手摸了摸料子,绸布顺滑的手感当即让她忆起了先前自己过来时打理过的货物。 许岚秋不由有些凝重,眼看掌柜额上不住的花落冷汗,才惊觉自己方才的气势可能吓着人了。 她当即收敛了一点,露出了温和的笑,但问的问题仍旧是一针见血:“咱们成衣坊衣裳可是都在这了,屋后是否仍有库存?” 掌柜可不知这少东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不过自己也只是拿了月钱帮人做事的,东家这般问话了,他便如实地答:“大部分都在这了,不过这店面面积不大,放不下全部,一些个用来定制的布料还存在后面的库院里,哦对了,一些 时节对不上的衣裳,这会儿也放那了。” 害怕少东家觉得他们偷懒,不干正事,掌柜的还特意向许岚秋补充:“少东家您放心,那仓库里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我们大半下人都住在隔壁的屋子,即便是大半夜的,稍有动向也能惊醒,断进不了贼人的。丫头和下人们也一天往库院里面检查三次,更是杜绝鼠虫毁坏衣物!” 这点许岚秋倒是相信,毕竟这成衣坊的另一个合伙人是个靠谱的,许衍说是与人合开的铺子,实际上也只是出了些钱财,成衣来源、存放、下人调配、补给采买皆是另一人梁景元一手操办。 梁景元也是存了赚钱的心思,当然不会在自己费尽心血的成衣坊上动歪心思,致使成衣坊出事倒闭。 然而,这都不是许岚秋关注的重点,她只不过是发现了一些明显的漏洞,想着补救一二,便毫不遮掩地问掌柜:“你们本姑娘自是信得过的,不过有些事情,本姑娘想确认一下,可否带我去库院瞧瞧?” 掌柜的面色猛地一变,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指都吓得抖了起来。他向来懦弱,说好听一点 是老实,说得难听一些,就是遭不住事情,更办不成大事。 许岚秋嘴上说着信他,实际上却要去看库院,掌柜的当即便以为少东家信不过甚至看不惯自己,想找个由头把自己打发了,整个人只差膝盖一软跪下去,直直地喊冤道:“少东家您听小的解释,这库院当真一丝纰漏也与,您若是非要进去,小的、小的是真的怕您被累着……小的……” 还没有“小的”出个什么所以然,许岚秋超便有些坐不住了,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险些被吓破胆,说不利索一句话的掌柜,心中万分忧愁地吐槽,真不知道梁景元是从哪里找来的活宝。 纤儿跟了许岚秋这么长时间,自家姑娘光凭一句话便两人吓成这般窝囊模样,还真是头一次见。要看许岚秋头疼的支起了额头,当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便笑出了声音。 许岚秋还是不偏不倚地睨向了她,纤儿只能憋回了笑意,慢慢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辜与投降。 许岚秋可不管这些,她最不擅长地便是迎合他人的哭泣和胡闹。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尤其是纤儿这般与自 己出入死多次的小丫头,还有这种房子见面没多熟悉的人。 许岚秋眼轱辘飞快一转,寻除了解决方案,手很是冷酷地朝一旁地上的掌柜一指,超纤儿挑了挑眉毛,像是在说:“此人便交予你处理了,别给姑娘添麻烦。” 小丫头自知理亏,也觉得掌柜的一直跪着也不是事,便好声好气的哄着:“你莫要多想,姑娘不过是好奇咱们铺子里成衣的样式与款式的,想去看看全部,再指点你们调下摆放的位置。” 自家姑娘有什么本事,纤儿心里可是有底的,眼瞅着自己走后,店内便没了多少客人,即便是老匠人的手艺,也滞销不出去,许岚秋直觉还要给这成衣坊做些改变。 最先的自然是打破常规店铺的门店与风格,换换摆设,挪挪放置衣服的位置,也是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但这还需完全了解自己铺子内部情况,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敲定最合适的方案。 听纤儿这么一般解释,掌柜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立即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看向许岚秋的眼神里带满了炽热,似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丽人坊的短处 现今的京城,谁人不知宁国公府,又有谁未曾听说过宁国公府三房家嫡小姐许岚秋的大名? 之前宁国公府便因着孝贤太后许玥,颇受皇家重视,孝贤太后仙逝过后,当今圣上为了安抚太后母家,更是直接破格封赏了国公家主事的老太君,直到群英宴之前,宁国公府都是唯一躲过圣上惩治的勋贵。 却是当家的大房国公爷糊涂,在圣上方承办了一批“富可敌国”的旧贵后,竟奢侈的造了座园子,以黄金铺地,玉石名画装点,直接惹恼了圣上。 正当众位勋贵以为宁国公府的气运就此消散之时,小皇帝却又再次降下圣恩,后妃大选之时,竟是直接留了宁国公府两位姑娘的牌子,最低的,也是怀有龙子的七姑娘祺嫔娘娘。 而宁国公府的六姑娘许岚秋,早在群英宴之时,变得了小皇帝另眼相待,直接借了孝贤太后的御琴帮着解围。 她原本也是被送入宫选秀的,大家伙都以为她要被皇帝留下,到头来竟是被撂了牌子退回来,京中勋贵没少因这个取笑六姑娘。 却不想圣上的亲皇叔裕亲王,竟是原为了许岚秋,直接向皇帝请旨 赐婚,甚至直白的拒绝了远道而来联姻的萨雅公主。 可惜,国事为重,皇帝更看重的还是与大番国的联盟,裕亲王与许六姑娘这对苦命鸳鸯,到底还是没能在一起,只成了茶馆说书人口中一段遗憾的叹息。在那裕亲王妃听完大闹茶馆之后,京中这般段子也渐渐消了声息。 原以为许家六姑娘自此要一蹶不振下去,她却展现了远超男二般的韧性,接过了振兴宁国公府的活计,亲自操办管理齐了不少铺子。前去奚落刁难的勋贵之女,皆没能将六姑娘打倒,反倒是令她手底下的铺子更上了一层楼,看得不少当家主母又是眼红又是惋惜。 许岚秋出众的头脑,在整个上京都是毋庸置疑的,才华横溢又人脉众多,经常有层出不穷的鬼点子,轻而易举便能盘活一家店面。 就如同前些日子,许岚秋带着侍女来了一次,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净赚的银两却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忙活了半个月的量。 如今她说要想法子将成衣坊改改,要给他们提点一二,掌柜的如何能不高兴?只当这未来的丽人坊,便是整个成河六街衣着首饰铺子的龙头。 许岚秋一万遍瞧出了掌柜的心中所想,却是直接出言敲醒掌柜的美梦:“我亦只是瞧瞧,试上一试,到底能不能行,还得看重新开业后的成效,现下还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好些。” 边说边向身旁的纤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的话,更不要辩解。 掌柜的也知道话不能说满的道理,被这般直白的劝阻也不觉得失落,反而兴致勃勃地起来,要引着许岚秋往库院走:“小人晓得,少东家愿意提点一二,已是丽人坊的幸事,至于成效如何,自然是我们这些坐下人的如何运作了。” 纤儿站在许岚秋的旁边,小声赞了一句:“这掌柜倒是会说话,难怪姑娘愿意提点他。” 毕竟这丽人坊本就不是许岚秋名下的产业,而她们今日也并不是专程为了丽人坊的事才过来的。 许岚秋面上维持着大家闺秀端庄得体的笑,手指曲起,轻轻在纤儿头上敲了一下:“纤儿,说了多少次了,谨言慎行。这好歹是父亲的心血,姑娘我怎么能不上心?” 且不说自己在众人面前,仍是纯良孝顺的人设,就是宁国公府后院的柳氏,如今也少不得 派人过来查看他们的言行举止,若是让此刻神经衰弱的柳氏听了这话,只不定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纤儿亦是恍然大悟,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万分无辜地向许岚秋请罪:“对不住姑娘,是纤儿说错了话,还请您责罚。” 许岚秋怎么可能真的罚她,这么说也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许岚秋只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斥了声:“下不为例。”便莲步轻移,抬了抬手示意掌柜带路。 原本她是不想对着铺子上心的,不过这另一位少东家是梁景元,虽不知白姐姐心中对这青年俊杰的想法,但怎么说他也是个有眼光的,能让许岚秋勉为其难的出手帮上一帮。 再这她还从许衍手中抠出了铺子一成盈利,俗话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又有谁会真的实实在在的银两过意不去呢? 库院内存放了好几个木箱子,大抵是梁景元特意嘱托过,这些箱子摆放的极为整齐,靠墙的角落,更是摆了一排高大的木柜,一拉来表示做工精湛价格不菲的成衣,还有一些不得褶皱的名贵布料。 许岚秋让掌柜将木箱柜子一一打开,细看以后,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在掌 柜忐忑的神情中开口问他:“这些日子以来,成衣坊的服饰采买制作,都是谁来负责?” 掌柜没有细想,直接将自己知晓的悉数奉上:“我们这些下人,自是没有那这个人脉本事,这成衣坊中的货源,皆是梁少爷亲自接洽采买的。至于咱们铺子里自做的成衣,也是梁少爷亲自寻来的嬷嬷,一针一线精心缝制的,绝无半点水分。” 说到自家少爷,掌柜面上不自觉露出自豪的神色。也是,如此年青的俊杰,凭一己之力将一成衣坊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不得让吓人觉得佩服吗? 许岚秋却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纤儿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自家姑娘的遗憾当即询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这些成衣有什么问题吗?” 掌柜也不解的看她,虽是没直接说,确实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对许岚秋的反应很是不服气。 许岚秋也不卖关子,拍了拍身旁的布料,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布料、绣工,乃至成品,都没甚问题,只不过,你们且仔细看那样式,除开袄裙便是直裾曲裾的,哪有半点时下姑娘们喜欢的款式?” 第六百五十五章 初步改造 不仅如此,整个店铺成衣的着色,皆是偏暗沉的,说好听一点,是夸它端庄;直白一些,便是老气横秋。 更要命的是,这批成衣,从绣花的图案,到整体的型制,皆是早已过时的设计,没有一丝出彩的地方,若是京中勋贵能喜欢这样的服饰,才是真真要见鬼了。 纤儿受许岚秋的提点,也探了探头,仔细看了一回,忍不住叹道:“真的呢……连件轻纱襦裙都没有。” 即便是纤儿,自己的小衣柜里也有有上一两套仙气飘飘的襦裙,齐胸襦裙更是少不了。而成衣坊内,莫说齐胸襦裙了,便是齐腰的都少得可怜。 “要说这成衣坊不上心,却是委屈了你们梁少爷。”许岚秋颇为惋惜的说了句公道话,“毕竟这铺子里成衣的料子,整个上京都找不出几家更好的了。” 只不过梁景元毕竟是男儿身,平日里家风严谨,很少能与女儿家来往,挑选这些衣服时,自然是站在自己审美那边,以大气沉稳为主。 而梁家那些个绣女,听掌柜的意思,亦是些上了年纪的嬷嬷,精心绣出的成衣是过了时的花纹,也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 梁少爷这般主观,总归是漏了些女儿家的心思的,讨不了那些个夫人小姐的喜欢,自然是白做功夫。”许岚秋摸了摸木箱内的料子,再一次惋惜道。 掌柜的有些错愕,愣愣地问许岚秋:“怎么会讨不了喜呢?您上次来成衣坊,那些阔太太们,不是照样很喜欢吗?” 许岚秋睨了他一眼,颇有些傲气道:“那是因为本姑娘依着夫人们的肤色气质,专门为她们挑选的贴和的服饰,佐以言语夸赞,夫人们方才喜欢,愿意掏腰包,你觉着,现下成衣坊内的杂役,也能有这本事?” 出生名门贵族家的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含着金汤匙的?出来买服饰,本就看的是个眼缘,群这间铺子里的衣服她们喜爱,自是半点价也不会杀,直接命人包好带走。那些个要人说了其中的好,才能看出一两点闪光点的成衣,夫人小姐们又怎会多瞧? 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上次的夫人一般,会可以站出来挑刺,给店家表现的机会的。 再这,自己堂堂一个宁国公府的嫡小姐,难不成要天天守在一个小小的成衣坊,做下人才干的导购的活计?这怕不是 要消掉整个上京勋贵的大牙,她许岚秋可丢不起那个人。 掌柜一时语塞,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莽撞,面色一瞬间涨的通红,支支吾吾地向许岚秋道歉:“还是少东家慧眼如炬,是小人目光短浅,还请少东家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不吝赐教。” 许岚秋围着木箱转了好几圈,看了看成品,又捏了捏上面的花纹,终是开口问道:“坊内绣娘有多少,若是改些花样,几日的时间,能改到什么程度?” 掌柜一愣,估摸了一番,保守道:“全部改完自是不可能的,大抵能赶出十之一二,若是少东家急切需要,小人也可以去坊间寻些工艺精湛的绣娘,短期聘来帮忙。” 只是时间太赶,过不了两日,他们便要换匾重新开业,掌柜心理也没能有底。 许岚秋摸着下巴,给了个准数:“若只是二十套左右,可是能赶出来?” 掌柜连连点头:“若只是这些多请些绣娘,应当可以的!” “那便好办了。”许岚秋当即长松了一口气,面上再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无端的让人生出几分安心,“你且让人备上笔墨,再叫上几个下人过来帮 忙,姑娘我要挑些成衣。” 掌柜的一时间也猜不出许岚秋要做些什么,不过许六姑娘的大名在上京那摆着,那便是金灿灿的活字招牌,当即没有任何迟疑,应了一声后便推下安排去了。 纤儿有些好奇,绕到许岚秋的身边,一面接过许岚秋挑出的衣物,一面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姑娘,您这是又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妙主意了?” 她这夸张的语气,把许岚秋逗乐了,本想严肃的点着她的脑袋训斥,转身时却仍是弯着的眉眼:“我这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好主意了?可莫要这般捧杀你家姑娘!” 纤儿觉得委屈,连连用空着的手笔划道:“怎么会是捧杀呢!姑娘您可折煞纤儿了!您本就聪慧过人,绝对担得起这声赞的!” 反正在纤儿眼里,她们姑娘就是最好的,自打跟了姑娘以来,她就没见过姑娘办砸过一件事,若她们这神仙似的姑娘都配不上这声赞,那京中其他闺秀,可不得相约城墙投河去? 若不是怕姑娘又说自己胡言乱语,纤儿只怕早早将这些话到豆子似的说了。 要看纤儿神情越发憋屈,活脱 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许岚秋终是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将另一套精美端庄的成衣从衣柜内取出,搂在怀里,空出的手稍稍使力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宽慰她:“好了,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姑娘我也不瞒你,且附耳过来,我与你细细说道。” 成衣坊内库存实在是太多,短期内卖不出去,又不能找人退货,加之订购新的货物费时又费力,且没有合适的渠道。 走常规的路子自然是行不通的,他们若想将成衣坊过去刻板、老土的标签撕了去,便只能换个思路,投个机取个巧。 与纤儿细说自己想法时,许岚秋还有一阵的恍惚,仿若回到了在储秀宫的日子,身边还有着自称来自旁的世界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事物。 她现下的点子,还是当初那位宫女与自己说过的,每隔一段时间,便出一整套系列的衣裳,统一色系统一元素,只样式花纹不同,且只做定制,买的就是富贵人家的虚荣心和好奇心,又能给成衣坊赚些时间,又能有银两进账,是现下成衣坊内,最能解决困境的方法。 第六百五十六章 捡到宝了 时间紧迫,成衣坊根本及来不及真的设计定做好几套完整的衣物,许岚秋想了想,还是决定用已有的成衣修改。 掌柜也是个知事的,许岚秋吩咐后没多久,便将她要的笔墨全部备好,甚至还拿了一整套裁衣的工具,他双臂在身前合住,弯腰行了个大礼道:“少东家,您要的东西全在这了,小人还特意寻了些裁具,料想您能用的上。” 许岚秋眼中划过满意的神色,当即不吝啬自己的夸赞道:“很不错,难怪梁公子会将这成衣坊交予你来打理,想来确实能令人放心得下的。” 说着便取了墨砚,细细的研磨,随后铺开了纸,醮饱了墨水,一笔一划的勾勒出龙凤呈祥的图案。 除开这些,还有一些奇珍异兽,皆是常见于官服规制上的,只稍稍改动了些许神态,便去了几分威严,多了些憨态俏皮。 当年为给自己谋取一条出路,还是许玥的许岚秋硬是将自己逼会了全部的琴棋书画,虽画技没有琴艺那般精通,在宫里那般吃人的地方,却也是商城的。 重生为许岚秋后,她没少泡在小书房临摹字帖练字,凭着左手李兰 就一手出众的簪花小楷后,也觉得无聊,又不想继续为柳氏抄写经书坐那虚假的“尽孝”,便重拾了绘画消遣。 只不过许岚秋平日里低调,竟也是没宣扬过,她的书房在清平园又是重地,即便是纤儿这般亲信也少能进去,知道她有这一手的更是少之又少。 依着自己前世的记忆,许岚秋直接一口气画了二三十样小兽图,就连纤儿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愣愣的夸赞道:“姑娘竟有如此精妙的画技,可是瞒得纤儿好苦啊!” 刚感叹完,又不自觉忧心起来:“姑娘着手艺,放在那才名出众的勋贵小姐面前,亦是上乘之作,若老夫人知道了,又少不得要拿出去炫耀,给您的身价加码了......” “纤儿!”还未待纤儿抱怨完,许岚秋便一脸严肃的将人喝断,语气有些急躁,言语间满是对她方才不自觉心疼的不认可,“你又忘了我说的话了吗?” 且不说周遭是不是有柳氏的人盯着,旁边可久站着一个实实在在的外人呢!即便许岚秋不在乎所谓宁国公府的颜面,可事情若是宣扬开了,又传回了柳氏的耳中,那老毒 妇又会如何作想? 现下好不容易将姜姨娘身后的老嬷嬷寻出,得了一些线索,正是暗中派人搜查的时候,难不成要让她在最关键的一颗功亏一篑吗? 纤儿这丫头确实是重心,且大部分时候都挑不出错处,自己也对她宽容了许多。也许就是这么一份宽容,让她在自己面前竟是放松肆意了不少,今天已是多次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了。 许岚秋不禁沉下了脸,难得对着纤儿露出的严色:“纤儿,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得清抵得消。我愿纵着你,却不是给你胡来的理由,任何事情都是再一再二不再三的,你可听明白了?” 纤儿当即白了面色,回想起了许岚秋先前的提点,不觉有些懊恼,更多的是惶恐,她当真是许久没见过这般可怕的姑娘了。小丫头低垂下头,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诚恳地认错道:“是纤儿错了,还请姑娘责罚。” 到底是重生以来便一直跟着自己的姑娘,且几次三番以命相护,眼看着小丫头是真的知错了,许岚秋心也是软了下来,亲自弯腰将人扶起:“好了,知道就行,不必如此拘谨。” 这还在外边呢,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许岚秋的未尽之语,纤儿自是听了明白,也知晓自家姑娘已是原谅自己的意思,高高兴兴地露了个笑脸,便不再多言,直接守在了许岚秋身边。 不过纤儿的顾虑也不是空穴来风,确实是防着地,许岚秋看了眼桌上的纸张,眼瞅着墨迹已然未干,不会印上旁的画纸,便小心的收了起来,赞成一摞,却并不直接递给掌柜。 她伸出手指轻点着桌面,目光确实缓缓移到了一直默不作声,试图将自己化作背景板的掌柜身上,直教人受不住她身上的威严,再次冒出冷汗,小心地告罪道:“是小人愚钝,不明白少东家的意思,还请少东家明示?” 许岚秋将最底下的龙凤呈祥的图案抽出,归拢在自己的袖中,随后将剩余的画纸卷成不甚坚挺的圆桶,直直地抵在掌柜的下巴上,意有所指的问他:“今日宁国公府的许六小姐来了丽人坊,可是做了些什么?” 掌柜张口便想说帮着丽人坊整改,忽的福至心灵,想起了先前名唤纤儿的丫头的抱怨,瞬间惊出了一身战栗,一边抹汗一边小心 应付着:“自然是来看过两日的牌匾的,那可是咱们公子特意请的书法大家的杰作,上好的梨花木雕琢而成,光是这一招牌,都能惹不少夫人小姐的眼了。” 许岚秋眼中沁出点点满意的笑意,将手中的纸筒收回打开,交给掌柜:“这些事一些初步的样式设计,你回去后便与自家主子好生商量罢,最后选些年轻的绣娘,将这些图案与调出的那些衣裳稍作整合。” 又隔空比划了一下衣物,补充道:“待到重开丽人坊哪里,最好在店门先架个长条形的太子,雇几个样貌清丽气质端庄的姑娘,蒙了面纱,穿着改好的衣服上台走走,再添一两个曲艺,后头不用我多说,你自当是明白的吧?” 许岚秋越说到后面,掌柜的眼神便越发的晶亮,他算是个十足的商人,见识虽没有高高在上的勋贵们多,念的书也少,却是不笨。这般新鲜的法子,莫说是他们这些本就上乘的衣物了,便是陈年旧服穿在身上,亦能卖个好座。 掌柜再一次抖了起来,这会却不是骇得,而是实打实的激动。他们的成衣坊当真是有救劜,这会可真是见到宝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识趣 若不是还要好生将财神爷招待好,掌柜只怕这会儿已然奔回梁家去寻梁景元去了。当然,留在成衣坊也没能好到哪里去,许岚秋还未说完,他便红着脸极近兴奋道:“小人自是明白,不知姑娘还有何指点或是吩咐?” 若是有便快些说,他已经等不及与梁公子一道,去将后面的事情安置好了,时间可是一点也不等人的。 许岚秋被这一把年纪的大男人的急迫神情弄得哭笑不得,当即抬手往下虚虚一压,示意他冷静,随后继续道:“往后若是梁公子还要采购成衣坊的新衣裳,切忌换一家供货商,再者请他的姊妹帮着看看,最了解女孩的自然还是女儿家,还望公子莫要犟脾气,不耻下问方式君子之道。” 按说他们明明是合作商,这些事情应是两人合计着来才是最好的,只是许岚秋未有婚约在身,而梁景元也只是心里藏了个姑娘,却是还未成亲,两人年龄又相仿,是不是厮混与一块,被有心人瞧去了,自然又是一番编排,有损许岚秋的声誉。 帮着成衣坊做这些,已经是许岚秋最大的让步了。 掌柜也知中间这个理,当即 连连点头,保证道:“东家您大可放心,小人晓得的,定会一字不落原封不动的转告我家公子的。” 眼见自己的目的达成,许岚秋也不再吓着这样的“老实人”,逐渐敛了外露的锋芒,换上了平日里和煦甜美的笑,乖巧道:“掌柜您也是知道的,佳佳都有本难念的经,岚秋也是破不无奈,方才才那般惊吓与你。” 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未全部消下去,面前的人却又突然变成了纯良无害的兔子,如此快的转变速度,饶是见过大家族内斗的掌柜也忍不住心惊,只觉得自己的腿又有打颤的迹象:“少东家您这是哪里的话,那都是您贵人的家事,如何是我等这些小人能插手的。” 许岚秋歪着头,深深打量了掌故好一会,确定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这才松口道:“您能理解便好,还望掌柜能好生帮我收着这件事,至于您手中的画......” “是公子特意在绣娘间求来的!那是苏绣圣手的弟子,一时退隐多年,向来不轻易出手,此番求来,也是费了我们公子不少功夫!”掌柜简直是上赶着表明立场,生怕这位可怕的许 六姑娘盯上了自己,日后出了什么岔子,又要拿她问事。 今日他算是见识了,难怪说六姑娘是整个宁国公府最有出息的,光是今日展露的气度及手段,便远不是一个普通深闺勋贵人家能样出来的,掌柜甚至忍不住猜测,便是入了后宫的那两位许家姑娘,站到六姑娘面前,都得矮上一头。 也不知圣上是如何作想的,明明几次三番对六姑娘特殊相待,便是给的奖赏也是上京勋贵姑娘中的独一份,怎的到了关键时刻,又弃了这么好的姑娘了? 不知怎么的,掌柜的想到了此前京城广为流传的一个说法。 说是许家六姑娘与已故的孝贤太后长得极为相似,当今圣上是孝贤太后的样子,二人却是仅相差八岁,长年累月的相处下,圣上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孝贤太后仙逝之后,皇上以为没了年想念,终日沉浸在朝政之中,知道遇到了与自己的母后颇为相似的许六姑娘。 圣上一开始或许是真的动了将许六姑娘的心思,只是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刻,到底迈不过自己良心及礼法的那一关,将许姑娘全须全尾的送了回去。 若是许岚秋 能知晓掌柜心中所想,定然会忍不住翻个白眼,不顾自己的仪态斥道:“他赵覆之有个屁的良心,不过是与赵玄璘那狐狸早早做好了交易,却迟迟不告诉本宫,却是让自己的宫中大选当日好生折腾一番,闹出一场大病,这才没了那些麻烦事的!” 原本想着,躲了那场大选,赵玄璘便亲自前来宁国公府提亲,却是未曾想过造化弄人,他们还是慢了一步,而那些儿女情长,在家国面前,终不过的低若尘埃的蝼蚁,莫说一颗树,便是一株体型稍微大些的草儿,他们也无法将其撼动。 将一些细节交代好之后,许岚秋便带着纤儿回到了马车上,原先不过是为了糊弄柳氏,匆匆忙忙出来的,现下真忙活了一通,终是感觉到了饿。 今日一上午都陪李姨娘及其身边的老嬷嬷商谈,听闻红雪说发现柳氏身边嬷嬷的身影之后,许岚秋连午饭也未吃,便带着纤儿出来了,想到小厨房里还温着的鲜美的参汤,许岚秋只觉口中唾液增多,腹中也发出了微微的细响抗议。 纤儿这会儿也是有些遭不住了,小声的向许岚秋提议:“姑娘,我们回 去吧?老夫人的疑虑应当是打消了,红雪姐姐定是为我们留了午饭......” 说到后面,已是不能吐出完整的话,只怕稍微一张嘴,便有唾沫滴下来,纤儿自觉自己还丢不起这个人。 许岚秋也想回去,今日的天气实在闷热,躲在自己小院的树荫下乘凉,当时多么惬意的事啊,只是最后许岚秋还是摇了摇头,向外头吩咐车夫道:“暂且改道,去茶楼吧。” 纤儿有些不解,只不过这回却是学乖了,老老实实的等着许岚秋为她解惑,而不再随意乱说话。 许岚秋揉了把纤儿的头,低声道:“老夫人这回应当是差人在清平园堵着我们回去呢?” 如若不能百分百消除她的疑虑,柳氏定然会想方设法折腾,若这个时候回去,即便是有红雪帮她们留饭,也怕是吃不上的。 纤儿这才面露了然,也学着许岚秋的样子,放低了声线:“那姑娘这会去茶楼,是要自己做吃食吗?” 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命案,虽是洗脱了嫌疑,带还是让上京之人新生嫌隙,茶楼生意骤降,也关了有一阵了,这个点过去,自然是没有后厨开着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 想念 “少来,又皮痒了,想要调侃你家姑娘了?”许岚秋瞪圆了眼睛,故作凶狠地拉了纤儿一把,作势要打她。 纤儿连连摆手,随后捂进自己的头,嬉笑道:“这也不是纤儿故意这般说的嘛?明明之前说要去小厨房联系厨艺的,是姑娘您自己啊。” 就连许岚秋自己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赵玄璘带了一身馥郁的菜香过来寻她,说他刚从皇宫出来,遇上小皇帝盛宠的妃子送了亲手熬的汤,他沾了光得了一碗的赏。 当时许岚秋也不过是半开玩笑的问:“王爷可是羡慕了?” 赵玄璘也不假掩饰,直白道:“佳人在侧,神仙眷侣,怎么不令人心生向往。” 彼时的赵玄璘眼中满是细碎的光,像极了眼空中微小的星子,明明只那么一小点光,却每日都坚持不懈的挂在那,一点一点的往前移,一寸一寸的照亮一丝丝的路,好像这样,便能追赶上自己想往的一切,能引着自己最爱的人,一同摘到他们心心念念的果。 不知怎么的,许岚秋心便软得一塌糊涂,明明知道赵玄璘想要的不是汤菜,只是举案齐眉心意相通的甜蜜,她还是不可抑制的升起了一种 ,为赵玄璘做些什么的欲望。 一直以来,都是赵玄璘在为她付出,一直在暗中护着她,她自然不能只消受着,这太不公,也太残忍了。 待许岚秋全然回神,自己已然是和纤儿、红雪一道,一并站在了清平园的小厨房,手里拿着处理到了一半的食材,手上还有失败一次后,烫出的红包。 尖锐的疼痛终是让许岚秋清醒了一下,她近乎是崩溃的捉住了自己的头发,很是虚弱的问纤儿:“明明字画名器什么都可以,为什么我要想不开去学那个?” 明明上辈子位及皇后,争宠了一辈子,也未曾给皇帝进过哪怕一次厨房。 清醒过后的许岚秋缩进了被子,难得深刻的反省了自己,只觉得习惯真真时间可怕的事情,她已经是习惯了赵玄璘的好,更是习惯了爱恋赵玄璘的自己,早在不自觉间,便彻底沦陷。 只是在怎么不可否认,许岚秋也严令清平园中的下人再提这件事情,只当这是自己的黑历史,念上一次,便忍不住燥红了脸,连一贯的镇定也少能维持。 眼看纤儿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岚秋果真红了一片耳根,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找回自己的 气度,对着纤儿的神情越发的和善。 纤儿还觉着,自己的姑娘已经锻炼出来,不再介意了,还有些遗憾,便看到了熟悉的令人心里发凉的笑,还诶等自己捂好耳朵,便清楚的听到了许岚秋一字一句,颇为关切的感叹:“看来我们纤儿当真是长大了,恨不得早早离了我们自己成家了,这样也好,带下次遇上裕亲王,姑娘定与他仔细交代,看看那武大究竟是什么情况,竟是又将我们纤儿冷落了这么长时日。” 完美的互相伤害,话还没说完,纤儿的红已然红尘了烧的正旺的碳,捂上去还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面对自己姑娘调笑的神情,纤儿终是老实了,缩回角落里自我反省,怎么就不学好,又去招惹姑娘了呢? 茶楼离得成衣坊不愿,不多时,马车便赶到了茶楼小门便。好在是自己与赵玄璘合资办起来的茶楼,即便人不多,掌柜与小二叶老老实实地守在店里。眼看自己的东家过来,掌柜二话没说,拍醒了旁边的小厮,直直地奔了出来,恭敬迎道:“岚秋姑娘,不知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是将您也给吹来了。” “也?”许岚秋直接抓住了重点 ,眼神突然亮起了希冀的光,“难不成今日还有别的人过来不成?” 茶楼还未整顿好,上京勋贵看这死过人,觉着晦气,自是不可能过来。而能得掌柜这般尊敬的,自然是身份不低的,且自己还认识。 难不成......是赵玄璘? 说来自动裕亲王府出了那些琐事,他便一直闭门不出,而他们已经是有许久没能见面的。平日忙的时候还不觉的,这会被掌柜勾出了些许念想,才发觉自己当真是想的慌了。 掌柜看东家这般高的兴致,当下也不瞒着,恭敬道:“江少爷如今也在里面,说是要与我等商量些往后的事宜......” 掌柜后面再说了些什么,许岚秋已经是听不进去了。江少爷,可不是藏剑山庄的小公子江平川么? 因着与赵玄璘相熟,这茶楼也有江平川的一份。只是他原想着借这茶楼站稳脚跟,随即争上一争皇商的位置。 只是出了那样的事,皇商这条路自然是绝了,江平川被冤之后,她那好姐姐许岚沁可是没少在自己耳边念叨江平川,说着心疼的话。 那个时候许岚秋便觉着腻味,现下更是有些难受了。掌柜倒是没有发 现自己东家情绪突然的低落,还小心的说着江平川的打算。 如今茶楼的生意不景气,要不要继续办下去,全看许岚秋、赵玄璘和江平川这些东家的意思。赵玄璘现下是寻不到的,看江平川的意思,是想专心操办自己的藏剑酒庄,而他们这些下人,能依靠的,便只有宁国公府的许六姑娘了。 许岚秋一言不发地跟了进去,感受到自己腹中饥饿,这才稍稍回神,打断了掌柜的喋喋不休:“掌柜,你且让小厨房准备些吃食吧,送去我常用的屋子。我也不过是路过歇歇脚,你们不必刻意伺候着。” 至于江平川,她现下着实不想见他,不想再被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糊住自己的脑子,入了自己的包厢,便脱力似的坐在了桌边,头不受控制的贴在了桌面上。 纤儿看着自家姑娘这般难受的模样,心下万分不忍,犹豫了一会,便悄悄推了出去,不多时,便于小二一道端了笔墨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装了鸽子的鸟笼,一并放在许岚秋的面前,神秘兮兮道:“姑娘,您瞅瞅,小雪它们又肥溜了不少,应是让它们飞飞了。要不要给它们绑些东西,帮着锻炼一二?” 第六百五十九章 理解与思念 笼子里还放了小碗,盛着清水,白团子似的小家伙动作迅速飞快地伸脖子嘬了一口,似是察觉到众人对它的打量,十分无辜的歪了歪脑袋,喉咙发出低低地“咕咕”声。 “你竟是把这家伙也带过来了?”许岚秋被小团子憨态可掬的模样萌了一瞬,心中莫名升起的燥郁难得的削下去了一些,眼中沁出点点笑意,烟波流转间皆是浓浓的怀念。 这小家伙,自己倒是许久没有派上用场了。还记得那时自己初初重生的时刻,因着白日的尔虞我诈,令夜间的她不自觉爬上自己院子的屋顶畅饮,这才遇上了一直守在隔壁的赵玄璘。 起初赵玄璘也是觉得惊讶,再次见面后,便是带了这么个小家伙,绑着字条,头一次失了分寸的唐突问着自己的姓名来历。 许岚秋想着逗逗这一本正经的人儿,便恶劣的写着自己是“许玥”,前来复仇的孝贤太后。赵玄璘当时也是被自己吓着了吧,不然不可能一句话也没说,匆匆送回一张字条,便转身离开。 可是他仍是相信了自己,不管说出的事情有多么的力气,自己将面临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赵玄璘仍是毫不动摇的站在 自己身边,几次三番的保护自己。 或许就是这份小心翼翼的温柔,这份一直潜藏在心中的遗憾及向往,令得许岚秋控制不住的向他靠近,即便知道里面掩藏的是能吞没走早一切的黑暗,她却仍旧坚信着最深处会有指引着出口的光。 赵玄璘为了帮她,也为了满足自己微不足道的念想,将两只小鸽子送到了许岚秋的清平园。他们身份悬殊,且又男女有别,自是不能在青天白日平白无故的见面幽会,且不说会引起柳氏的怀疑,光是女子闺誉受损后的责罚,寻常人都很难招架住。 或许已经做过太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许岚秋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赵玄璘不舍得,他心上人好不容易撕破那层腥臭的土壤,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又怎么能因为自己,再次忍受人间炼狱的残酷。 好在两人的院子仅有一墙之隔,小鸽子扑棱扑棱翅膀,不管是朝堂风云,还是内宅争辩,亦或是藏了心思细细念叨的琐事,都在这一小方天地见畅通无阻。 只是,世上的事情,不可能永远顺遂,而一个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幸运的。许岚秋重生,已经是耗光了赵玄璘全部的奇云 ,他恩在殚精竭虑的你追我赶之间,最终还是败在了现实。 联姻、成婚,赵玄璘搬回了裕亲王府,骤然拉开的距离,让小小的鸽子在皇城上空的飞行充满了危险,许岚秋消沉了许久,这雪团子也没再细细看过。 也亏得赵玄璘锲而不舍的坚持,怎么能不坚持呢?那好歹是自己心头血换回的爱人,是隔了生死之后再次的重逢,明明只差一步便能幸福圆满,赵玄璘又怎么可能真正甘心。 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守在许岚秋的院子外边,等到心上人愿意见自己的时候,再次诉说着自己的深情。 两个人都知道,到了这个地步,海誓山盟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也不过是对他们的无能与过错的嘲笑,但他们还如同一通困在干旱土坑中的濒死的鱼,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依靠着对方的气息,苦苦挣扎着继续前行着。 许岚秋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要坚持住,许是下一刻,他们的面前便是生机盎然的绿洲。 好在赵玄璘也能理解她的焦虑和压力,只要有机会,便带着满身寒意,踏着夜色及星光,陪着她度过难熬的夜。 自那以后,赵玄璘若是想极了许岚秋, 也不再依靠着没有定数的鸽子,而是直接亲自上阵,久而久之,这由专人精心调教出的信鸽,倒是真的变成了许家六姑娘养着的小玩意,每天的小日子过得都十分的惬意。 算算时日,许岚秋已经很久没见过赵玄璘了,也没了他的讯息,之前这么场时间的失联,还是赵玄璘误会自己与赵覆之,又生了重病的时候。而靠着小团子送信的日子,更是不知早到什么时候了。 许岚秋伸出自己葱白的食指,隔着笼子点点小鸽子的额头,也不怕这小家伙突然跃起攻击自己,思考再三过后,还是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现下柳氏那边正是关键的时候,少有风吹草动,自己的前功便要废弃,接下来的安排也会被打乱,着实不是自己能够胡来的时候。 快切,赵玄璘此前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会想方设法的传出信件以告平安,现下却是什么也不说,许岚秋总是不自觉替他担心,总觉得裕亲王府应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着自家顾念面上的思念和隐忍,纤儿也觉得难受,踌躇了一会后,还是轻声劝道:“就一句问候也是好的啊,万一.... ..瞧见了,也难受得紧,给您回了信,或是直接寻来......” “纤儿!”未待纤儿把话说完,许岚秋便再一次打断,她也知道这丫头是为自己好,这会儿语气也没多重,只是变大的意思仍是不容人置喙,“莫要胡闹了,且去后厨房催催,点了肚子便走,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其一便是安排好人手继续查询,还要在京中置办宅子,不管是李姨娘及她身边的老嬷嬷,还是一直在清平园中严加看守的柳芝芝,都是身边的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被人寻到了引子点燃,把她好好的一个小院彻底摧毁。 纤儿却是没有听从她的命令,委屈了好一会,这才蹲在了许岚秋的身边,握上了后者放在腿边的手,满是哭腔的开口:“姑娘,纤儿觉得憋得慌,纤儿都替您难受。” 明明她们姑娘家世那么好,才情相貌样样是京中勋贵的心尖尖,纵使是整个大魏人吹得上天了的裕亲王,在她心里,也比不上,自家姑娘一根手指头。 裕亲王已然结亲,早便陪不上她们姑娘了,却还巴巴的让姑娘为他守身如玉,为她忍受这么多,纤儿看了怎么能不心疼? 第六百六十章 江平川拜访 纤儿在结缘武大之后,也是明白了情爱的滋味。因着赵玄璘的关系,武大与宁国公府的来往也少了许多,却还是与纤儿有书信往来。即便是这样,纤儿有时也觉得难受,可他们姑娘却是生生连句问候也没有,心中有多少愁苦,纤儿想也不干呢想。 许岚秋却仍是想个没事的人似的,点着纤儿的头取笑她道:“瞧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偏像个孩子似的,离了谁便要哭鼻子?照你这儿说,没有认识赵玄璘的那些时日,都是靠眼泪挨过来的不成?” 再怎么说,许岚秋骨子里都是三十有余的人了,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自交,绝技不可能像那些冒冒失失的小年轻似的,为了一些小事便乱了自己的恩村。赵玄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总归是会有自己的事的,而自己也有自己的计划,不能相互叨扰的时日,自然是照顾好自己,最起码,不能成为对方的软肋,误了对方的事。 这世界便是这样残酷,没有谁是离了什么东西,便活不下去的,日子走在转,在没有达成自己的墓地之前,怎么样 也不能停下,更不能让旁人在这种脆弱的时刻抓住把柄。 况且,自己上辈子在皇帝的后宫挣扎了大半辈子,早便见多了事了恩宠独守空房的妃子,自己也经历过独自一人煎熬的时日,怎么会被这种小事轻易击倒? 纤儿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此时已经带上了愤愤不平的神色,不顾礼数的抱怨道:“也就姑娘您心大,若真是您说的那样变好了,可他们.......” 可裕亲王明明没在朝堂领什么要紧的官职,府中也不过是个没甚感情的联姻公主,哪有什么这般要紧的事情,接连几日都出不来自己的大门,更是连句话也没能传出来。 这话纤儿没有当着许岚秋的面说出来,一来她也知道,自己一个下人,这般猜忌编排皇室亲王,是大不敬,若要旁人听了去,便是许岚秋也保不住自己。 而来,虽是自己不详细那些个靠不住的男人,但许岚秋却没往这个方面想,现实太过残忍,他们姑娘本来就不好受,自己这个做下人的,更不能撕了人的伤疤,不知好歹的将人狠狠重伤一次。 许岚秋何等的聪明,纤 儿这小丫头再练个百年,在前者面前,也是藏不住事的。许岚秋也不点破自己小丫鬟的心思,只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扶着小丫头的脑袋,耐心的教她:“世上说不准的事情多了去了,全部要这般一字一句的算清楚,可是很累的。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未尝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就是糊涂事呢?不过是自己的不信任,牵出的一大堆无端大的烦恼而已。” 说着又话锋一转,一面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一面故作可怜地开口:“便是这些个东西,乱了你的心思,令得我们纤儿做事也没了往常的细致,姑娘我说了这么长时间了,竟是连被水都没奉上,倒不是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知道在姑娘面前高高兴兴的,看了变觉着舒心。” 这般明显的安慰之意,小丫头自是能够感觉到,心中的烦闷不自觉被熨帖了不少,被许岚秋这么一提点,也是惊觉自己的失职,急急忙忙立起来,刚想告罪伸手拿接茶壶补救,便被许岚秋塞了一个茶杯到手里。 许岚秋笑眯眯地看着她,十分惬 意的扬了扬下巴,关切道:“喝点吧,忙活一中午了,最都干了,喝完便去下面催催,你家姑娘是真的饿得不行了,让他们动作快些。” 纤儿瞬间涨红了面色,被自家小姐难得带了媚意的神情撩得酥麻了好一阵,连忙应了声:“知道了,纤儿遵命。” 急急地放下差背后,便直接扭头就跑,边跑边在心里嘀咕,不是她说,自家姑娘长得是真的好看,据说当年的孝贤太后比姑娘还要美艳,真不知是个怎么样天仙似的人物。 不过在纤儿心中,自家姑娘已经是顶顶好的存在,自是不需要和她们比较,也难怪京中勋贵多得是看上姑娘的,可惜姑娘已经心有所属,而裕亲王也死死不愿松手。 一顿饭吃的很是简单,毕竟茶楼也不似之前,时刻备着上好的食材,还是纤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许岚秋惯常吃的,才没有到不能下咽的地步。 就在他恩喊来下人收拾,许岚秋盘算着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她们小屋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门外一小厮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一张拜帖,低声道:“我家公子听闻姑娘在,特遣小 人前来询问,不是岚秋姑娘此时是否有空闲的时间,与我家公子一叙?” 拜帖显然是匆匆写的,上面的墨迹还未干,连纸张都是在茶楼里临时找来的, 瞧着白贴上端端正正的“江平川”三字,许岚秋慢慢拧起了秀气的眉头,好一阵考虑后,缓慢地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快快请进来吧。” 说完对着旁边的纤儿点头示意,让她把默默收拾的下人一并留下。 按说他们两个都是未有婚约在身的年轻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知道又要添多少桃色新闻。 徐来就一开始还以为是赵玄璘在茶楼中,在听说是江平川之后,巨大的失落感令其难得不愿维持理智,还任性的不想见自己的合伙人。 现下倒是缓了过来,看到江平川的拜帖,也是想了很多。一来,他们的茶楼今后该如何维持确实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二来江平川今后的酒坊或许是需要自己的帮忙,最重要的一点,自己需要一些宁国公府外的、信得过的人手,查看柳氏捂着的一些恶事,先前开在为雇佣乞丐还是镖局发愁,现下却是有了好的人选。 第六百六十一章 借人 江平川虽是江湖人士,甚少少不了一身意气风发的侠气,但也是收过不差的礼数教育,行走坐立间的礼数,比起京中勋贵也是半点不差。 他先是将双手合于身前,半弯腰给许岚秋行了个半理,客气道:“许久未见了,岚秋姑娘。在下还想着,忙完手中的事物后,特意去宁国公府拜访一番,未曾想今日便是遇上了,真是凑巧。” 他恩还带也是熟悉的朋友,至今也没那么多客套的礼数,半礼不多不少,即不显身份,也不能被人看去挑出错处。 许岚秋也浅笑着起身,回了同样的礼节,应道:“江公子客气了,这些日子岚秋琐事缠身,未能好生与江公子细说详情,还望江公子莫怪。” 毕竟他们合办茶楼时也是有约定,要帮江平川谋取皇商之位,未曾想受奸人所害,竟是出了极其恶劣的命案。 江平川虽是洗清了嫌疑,但走皇家的路也是断了一大截,只能另谋他法。这事自然要与赵玄璘、许岚秋好好商量一番,然而赵玄璘找不到人,许岚秋也是一直在宁国公府里面,江平川只能自己先把初步计划做好。 眼看江平川面上虽有疲倦之色, 却没有颓废的气息,不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冤案打击消沉的模样,许岚秋也是松了口气,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赵玄璘的好友,心性自是不会差,总能振作起来的。 江平川任由许岚秋打量,也不多做无所谓的解释,还有心情问前者:“咦,五姑娘不是向来与岚秋姑娘一通出行吗,怎么今日却不见身影?” 他说的,自是一心扑在他身上的许岚沁,都为了他与人登台对弈,几番比试了,最后还多得了头筹,江平川即便是想不记得也难。 许岚秋打趣的看着他:“怎么了,几日不见,终是知道我家五姐姐的好,想得紧了?” 江平川很是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是孩童玩耍的拨浪鼓似的:“岚秋姑娘你取消我就算了,只是这事事关姑娘家的闺誉,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许岚沁确实是一片真心,即便回了自己家,心心念念的仍旧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为此还染了风寒,如今仍旧躺在床上被丫鬟灌浓苦的汤药。 但着不代表江平川就是需要接受她的这份感情,他虽是很感动一个姑娘家能为追爱做到这个地步,但一来不 是他所逼迫的;二来,见多了各种混乱场面的江平川,眼神早被锻炼的毒辣了起来,第一次与许岚沁见面的时候,他便看到了这位大小姐眼中浓浓的渴望。 不是对皮囊或是情爱的追求,她喜欢的,是藏剑山庄在江湖中的名声,以及传言中富可敌国的财产。 赵玄璘是个君子,说不出背后诋毁、尤其是一个姑娘的话,但他还是在江平川被缠得最凶的那段时日,与江平川说了许岚沁这位任性的大小姐此前做过的事情。 旁的不说,指示大丫鬟逼死父亲的外室,还得外祖家没落,自己却能在宁国公府过心安理得的日子,还心无芥蒂地与许岚秋姐妹相称,光是这一些,便已然超出了江平川能够接受的范畴。 许岚秋看出了江平川的无意,心下感慨他还是头脑清明的,嘴上却不依不挠,故作忧愁的低叹:“江公子着话可当真是无情,就是可怜了我家五姐姐的一片真心。” 江平川的侍从也从外面进来,刚转身想把木门关上,便被江平川出言制止:“不是什么大事,开着吧。” 这样也能彰显他们的坦荡,不至于让人误会许岚秋的名声。 随后 江平川才回答许岚秋的调侃:“这样带毒的真心,我可消受不起,我们江湖中人最是惜命,即便是旁的人,只要是自己人,总归是要护着的。” 说道一般,他递给了许岚秋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反问道:“难不成岚秋姑娘喜欢这样的滋味。” 许岚秋想起了许岚沁缠着自己时的黏糊劲,当即感到一股恶寒,赶紧将乱七八糟的事情赶出自己的脑子,将话题拉回正事上:“江公子找我什么事便直说了吧,真巧小女子也有些麻烦事想要摆脱江公子,还望您现下是比较好说话的。” “都是自己人,怎么会有难说话的时候?”江平川当即爽朗一笑,令自己的侍从将东西摆在桌上,示意许岚秋接过自己看,“想必王爷已经和姑娘说过了,在下近些日子筹备了一个酒坊,茶楼这边,怕是没有精力能顾上,今后还是需要岚秋姑娘与网页多多担待。” 他亦不想占自己好友的便宜,便想着让出自己手中的几分利。 “你我都知道,茶楼被那事牵连受损,但底子和先前的名声是摆在那里的。”生怕许岚秋拒绝,江平川急急地劝说道,“稍稍调理一阵子 ,它自然又能成为整个上京最好的茶楼。但岚秋姑娘你也知晓,我入伙这茶楼,是有别的目的,现下没了机会茶楼于我,也不是特别重要,倒不如交予你与王爷,今后若出了什么事,也能给你们有些助益。” 茶楼内有着江平川设下的暗桩,还是赵玄璘与一些部下联络的地方,放任它没落下去,自然是不现实的,眼看江平川坚持,许岚秋也不再与他争辩。 江平川性子倔,自己虽与他是朋友,但这种问题上,也是争辩不过他的,倒不如转交给赵玄璘,让他们这对老朋友自己去周旋。 眼看着许岚秋默默将那几页重要的薄纸收起,江平川也是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不知对着茶楼,岚秋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若是有用到在下的,姑娘尽管开口,在下绝不推辞。” “有你这句话,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许岚秋拿过桌上的水壶,有觉着味道太淡,想着让下人去地窖拿几壶酒,不过她一会还有别的事情,回府之后又要与柳氏周旋,实在不适合饮酒,便烦躁的将东西推开,“现在小女子便有件急事,就是不知道江公子舍不舍得借几个人手于我。” 第六百六十二章 套话 “借人?”听着许岚秋意有所指的话,江平川有些怔愣,还以为她想要将这炒楼全部翻修,犹豫了一会后,点头答应道,“虽然酒庄那边有些忙,但几个壮丁还是能调配过来的。” 许岚秋却是当即摇了摇头,拍着手将江平川打断:“不是像你借木工瓦匠。” 江平川有些撞不过弯,但又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赵玄璘之前不经意提过的,许岚秋在宁国公府微妙的处境,两手一拍,笃定道:“那边是护卫?这个姑娘你放心,我藏剑山庄好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大家,别的不多,会拳脚功夫的丫鬟却是不少,你若是需要,在下这边叫人给你调配过来……” 一提到与自己家族、与江湖相关的事情,江平川骨子里的豪气也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倒是让许岚秋有些哭笑不得,赶忙将人制住。 “江公子,不是那样的,你想岔了。” 身怀武功的丫鬟,自己身边已经有了红雪,还是赵玄璘留给自己的,只要在宁国公府内,自己的人身安全倒是真的不用过分担心。 许岚秋举起手指,在江平川面前摇了摇 ,待他满脸尴尬的冷静下来之后,才慢悠悠地说自己的要求:“只是想问问,江公子身边可否有正在上京,擅长追踪查探的能人异士?最好嘴巴要严实一些” 这样的人要的也不过,一个便够,在宁国公府外将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和证据连根挖出来。 许岚秋若要些旁的还好,不管是壮丁还是钱财,江平川都能二话不说掏出来,只是有了这些前缀,他摁着脑袋想了老半天,也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山庄里的杨叔倒是会岚秋姑娘你说的那些,只不过他现下正在江南,便是在下去了信件,杨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许岚秋有些不死心的问:“那依着江公子的印象,京中可有这样的人?” 江平川还是无奈的摇头,有些感慨道:“在下进京也不过月余时日,对上京的了解俄,大概都不如岚秋姑娘你多,这一遭,您还真是问错了人。”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提醒许岚秋道:“况且有这般本事的人,哪个没有一点怪脾气,若是听了岚秋姑娘你的青丘,倒还真不一定会接下这活计。” 许岚秋又 是说要追踪查看,又说要嘴巴严实,江平川自然能猜出她想查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很大可能与宁国公府有关。 他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自是不会在意这些旁的东西,可对普通百姓来说,宁国公府也算得上是个庞然大物,稍微谨慎些的,自是不会主动淌这浑水。 许岚秋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来想江平川询问。她也不是不能找次一些的,或是亲自上阵慢慢摸索,然而姜姨娘还在柳氏手里,若是她遭不住审讯,将知道的都招了出来,令得柳氏差人毁了证据,那许岚秋是真的没地哭去。 江平川看着许岚秋逐渐阴郁的神色,也是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试探着问道:“要不然,去问问王爷?他肯定是有法子的。” 许岚秋说到底也只是个深闺的大小姐,对这个京城的能人不甚了解,倒是能够理解。但赵玄璘可是实实在在的亲王,当今圣上提拔的不少官员,皆是由赵玄璘推举上去的,不管是对能人异士的了解,还是手中的底蕴,赵玄璘都比他们多出不少。 许岚秋却是露出了江平川熟悉的苦笑:“若是 能见到王爷,我早就找他帮忙了。” “你亦是寻不见王爷?”江平川面露惊奇,若不是有良好的教养,他这会已经跳了起来。 再怎么说,许岚秋都是赵玄璘心心念念的人,连南下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他也要带着,怎么回了京城,却是比尔不见了? 许岚秋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还是纤儿叹了口气,幽幽的出声回江平川:“何止啊,我们姑娘也只是得了王爷一句口信,说是王府内出了些岔子,往后更是一句话都没传来过。” 纤儿话音刚落,江平川的面色忽的古怪了起来,像是要说些社呢,最后却又死死的憋住了,只吭哧地哼了一句:“这样啊,王爷这般做,应是他的道理的,咱们按着王爷的吩咐来便是了,还是不要给王爷添乱……” 许岚秋当即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开口便是戳中了江平川的死穴:“江公子,你可是知道些社么?” 江平川头皮发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袋里面炸开,什么也不敢想,慌里慌张道:“不不不,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连王爷的面都见不上……” 许岚秋这 会儿却是真真切切的怀疑上了,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声音却刻意放柔,试探着问他:“是吗?我听说,前些日子,裕亲王妃忽然重兵,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王爷这般避着我,想必是要好好照顾王妃吧?也是,人家才是正儿八斤八抬大轿拜堂成亲过的,我不过是痴心妄想的狐媚子,怎么上得了台面。” 平日里总是带着自信的笑意,耀眼的如同小太阳的天之骄女,忽然陷入了无止尽的自我延期之中,神情忧愁,语调悲凉,只怕下一刻便要落下泪来,却又坚强地忍着,看得人直直地揪起了心。 江平川也是吓了一大跳,当即什么也顾不上,慌不择言的细细的哄:“岚秋姑娘,您千万别这么说自己,王爷对您什么心思你早便看过了,他的心思可是天地可鉴的!那萨雅公主从始至终都没有她的事!王爷是因着旁的事情被绊住了,这才躲不开身,真的与萨雅公主无关啊!你一定要相信王爷!” 若是让那位爷知道,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让他的姑娘这般妄自菲薄,指不定要提了刀杀进藏剑山庄,拿自己好好练手。 第六百六十三章 秘密任务 许岚秋面上却是露出了狡黠的笑,盯着江平川的眼神让他不自觉的有些发毛:“这般说来,你是知道王爷身上有什么事情了?” 若不是江平川在听闻自己没有见过赵玄璘时,惊讶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许岚秋便要怀疑他这些时期去过裕亲王府了。 江平川只觉得自己听到了非常清晰了、来自自己心灵深处的“咯噔”一声,整个人都处在十分不妙的感觉里面,苦着脸看许岚秋:“我当是岚秋姑娘你真真难受了,还想着宽慰你呢,你倒好,却是在诓我的话。” 许岚秋一点愧疚的心思都没有,笑盈盈的看着他,很是直白的卖了赵玄璘:“兵不厌诈,这可是王爷教过的道理,江公子闯荡江湖这么些时日,不可能没听说过吧?” 当然不会不懂了,只是谁会想这般没人露出难得脆弱的模样,也会是在说谎啊! 江平川有些挫败,不过也知道是瞒不住了,干脆直接告诉许岚秋:“我确实是见过王爷的,不过是前些日子,王爷突然请我去王府,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具体是什么事,我亦不能告诉 你。”眼看许岚秋还准备细问,江平川赶忙抢先说着打断她,只差举起手来发誓,“这是王爷临走前特意交代的,断不能告诉您,不然他回来定要剥了在下的一层皮!” 许岚秋理解角度清奇,瞬间便抓住了重点:“临走前?他不是宣你去裕亲王府交代事宜的吗?临走又要走去哪?还有,不能告诉我,是只不能告诉我,还是谁也不能说了去?”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江平川怼哑火,只恨自己不久前为什么要想不来,直直地来找许岚秋。这边是王爷看上的女子吗?当真的与旁的姑娘不同,尤其的聪慧,特别的可怕啊! 江平川万分想抱头痛哭,但不可以,许岚秋还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等他的解释,他只能重新挤出笑,想着相对的话语:“岚秋姑娘……” “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与我说话。”许岚秋顶着一副没得商量的神情,一丝一毫也不让步,“本姑娘这可不收什么谎言,你若是说了,我便当真,待赵玄璘回来,定要那着你的话,直接去与赵玄璘对峙的!” 赵玄璘……连名带姓直接叫了,这怕是真的气 的不轻了。若是旁人这般直呼裕亲王的姓名,别说是江平川,便是旁边的下人或过客,都会直接站出来斥责此人放肆无礼。 但没办法,许岚秋可是赵玄璘心尖上的人物,若是让他听了许岚秋这般毫无顾忌与隔阂的喊自己,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江平川只能自己垂死挣扎,小心的问许岚秋:“在下能否什么也不说?” 许岚秋表现的十分大度,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十分的轻柔,仿若春风般和煦:“自然是可以的。” 还未等江平川心中泛起喜悦,许岚秋便补全了自己的下半句话:“只要你觉得,待赵玄璘那厮回来后,我与他说完今日的情况,他能轻饶了你。” 不管怎么样,赵玄璘自己是想将事情实实在在瞒着许岚秋的,被江平川这么透露了,即便是被桃花的,也是要被赵玄璘狠狠的的记上一笔,江平川如今的垂死挣扎,也不过是影响这一笔的用墨及粗细罢了。 江平川觉着,自己今日真的苦得有些过分,还着实倒霉了些,偏偏最先送上门的是自己,怎么折腾,也没有旁的开脱的借口:“那您给我些 时间,让我好生想想吧。” 说是得罪赵玄璘,不说是得罪许岚秋,等于还是得罪赵玄璘,甚至比前者更多了一重罪孽,往许岚秋那边一看,漂亮的小丫头当即太高了下巴,像是在彰显自己的身份及重要性,要江平川自己好好掂量。 江平川能不掂量吗,许岚秋着简直是直接把“本姑娘可以吹”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顺了她的意,她能帮着求情,不说的话,她也可以在赵玄璘那边煽风点火,怎么样看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狡猾的有些过分了。 江平川只能认栽,斟酌着透露道:“王爷具体是去做些什么,我也不清楚,他只交代我这些天照顾好京中的事物,具体是什么,您应该也猜的到。至于旁的……在下自己也只是猜测,王爷此行应当与大凌相关,且是圣上特意吩咐的。” 大凌……小皇帝上位之后,竭尽全力做的最大的两件事情,一是分化去除旧贵的势利巩固皇室权利,另一个便是发动西征。 大凌便是在大魏西面的强国,几十年来,大魏与大凌冲突从来没有断过,是大魏每一任皇帝共同的心病。大凌 不除、边境不稳,若家国内乱,大魏虽是会陷入内忧外乱的局面,覆灭不过是顷刻之间。 赵覆之上位稳住朝政的这段时间,大凌难得陷入了夺嫡的争斗之中,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良机,赵覆之自然会萌生这样的念头,为此不惜直接拿景王开刀,挖出各个旧贵的私钱充进国库。 只是大凌内乱也没能持续多久,新上任的皇帝也是有野心的,在察觉到赵覆之的虎视眈眈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几次三番的挑衅,甚至手还伸到了大魏内部,之前许岚秋与赵玄璘一道处理的变异紫花便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曾经那些在花香侵蚀下失去神智、一场勇猛的野兽,许岚秋的心头重重一条,整个人也是不自觉地慌乱了起来,想要拿起桌上的水杯转移自己的注意,却发觉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与大凌扯上关系,不管是人还是事,都代表着背后无尽的危机。光是这两个字,许岚秋便能理解赵玄璘的心思,他担心自己牵连许岚秋,担心自己让许岚秋手上,这才不辞而别,可他又不想许岚秋挂念,这才让人把事情全然瞒着她。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一丝信任 若真要为一个人开脱,总是能寻出千万种理由,许岚秋此刻便是这样,她竭力将自己代入赵玄璘的心境,不住的告诉自己,他是为了自己好,他是爱自己的,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拼命着,自己不能误会更不能责怪他。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尽的思念和担心勇气的面前,溃不成军,理智在此刻的情感之前,变得完全不值一提,只她竭力接受这样消息的一小段时间,许岚秋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许岚秋想让自己表现得豁达一些,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有些自嘲地开口道:“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啊,这个不能与我说吗?一句话不就可以了?” 说不定临走前他们还能见上一面,自己还能给他准备个荷包,里面放好求来的平安符,让他们即便相隔两地,也能有个念想。 她表现的越是平静,面上的表情便越带了苦涩,让只是旁人大的江平川看了也觉得难受,忍不住开口劝她:“岚秋姑娘,你莫要这样,王爷不过是不想你担心……” 这句话,终是刺激到了许岚秋本就敏感的神经,当即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尖利着声音反问 江平川:“若这般什么也不说,我就不会担心了吗?” 不仅每日忧心忡忡的,想着他的府上究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担心他解决不了,又怕自己给他添了乱,死死的压抑着,即便自己这边再困难,也不会去多说一句,甚至纤儿带来了送信的白鸽,她也是在脑中想了一番过去,便又将泛滥的思念压了过去。 不该是这样的,许岚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胳膊,不住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该这样。 江平川何其无辜,而赵玄璘也不过是处于好心,自己作为理智的孝贤太后,作为傲气的宁国公嫡小姐,在这样的小事上,实在不该这般轻易的,便丢了自己的傲气与气度,更不该去迁怒别人。 只是浓烈的情感,在这一刻,终究是失了自己的控制,仅一刻间,便是失了全部的分寸,野蛮而又莽撞的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撒野,毫无顾忌的力道,刺痛了每一寸神经,将更多的无奈与不甘逼出,最终汇成无边的委屈与难耐,化作晶莹的热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许岚秋挫败的闭上眼睛,压低了声音,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重复地 质问着:“他这么做了,我便不会担心了吗?” 江平川彻底失了言语,张了好几遍嘴巴,最终还是不能说出任何有效的安慰的话语,只能看着纤儿手忙脚乱的凑到许岚秋的身边,小心地拭去后者的泪水,然后将人搂紧怀里,一面红着眼睛,一面细细的哄。 良久,许岚秋终是缓过了神,收回了那些崩坏的情绪,捡起了自己应有的端庄与优雅,只声音的沙哑能证明了她方才的脆弱:“抱歉江公子,让您看笑话了。” 江平川连连摇头,还想着替赵玄璘争取一把:“岚秋姑娘你也莫要太过伤心,您相信王爷,他真的是……” 还未等他把剩下的“为你好”说完,许岚秋便再一次摇着头打断她,面上也不像是怀疑的神色,说话时的语气也十分坚定:“我明白的,江公子不必担心了。” 她怎么能不明白?之前接到赵覆之的任务之后,赵玄璘心中也有着傲气及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将人保护好,只是现在,他已然见识过大凌的危险程度,自然是不肯继续让许岚秋涉险。 许岚秋会忽然这么难过,也不是在怨赵玄璘不带上自己, 也不全是觉得赵玄璘的不辞而别过分,最多的还是对赵玄璘的不信任感到委屈。 他为什么不多信自己一点呢?毕竟许岚秋自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不知凶险的情况下,她还能无所畏惧,觉得自己能陪在赵玄璘身边能照顾好他。但她又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在知道大凌凶险之后,自然会害怕自己连累赵玄璘,再次提及,也只会是安分的呆在京城,老实的等赵玄璘回来,只要赵玄璘能回信报个平安也好。 赵玄璘这般作态,倒像是自己不懂事,又要粘着他一并过去似的,倒显得自己这些日子的担心与思念,像个笑话一般。 许岚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又换上了标志性的笑脸,对江平川比了一个手势:“既然王爷这段时间不在,我定然是找不到其他帮忙的人了,还请江公子能把小女子方才的请求上上心,帮着找寻一番,我是真的有很着急的事,想要这类能人帮忙。” 说话间,早便不经意间岔开了话题。毕竟赵玄璘本人都不在这里,自己斤斤计较也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哭多了,也是让别人看笑话,没人真正为自己 心疼。 倒不如把自己的正事解决了,养足了精神,等赵玄璘真正回来的时候,再好好的算上一帐。 眼看许岚秋是真的不介意的模样,江平川也是松了一口气,狠狠地点了头,答应了下来:“岚秋姑娘你且放心,我定然好好帮你寻一番,不会误了你的事的。” 开玩笑,赵玄璘那边已经是得罪了,许岚秋这边的保命符自然要哄好了,若不然,等赵玄璘回来,自己是真的要脱层皮了。 至于赵玄璘自己,作为好友的自己也只能连夜修书一封,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心上人变了个模样,还一脸莫名地继续作死。 二人各怀心思的将事情商量好,江平川便要起身告辞了,临走前许岚秋还特意问了一声:“江公子可知道王爷何时能回来?” 江平川发誓,自己一瞬间便被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生怕许岚秋发现了自己能联系赵玄璘,但面上还是一副镇定的模样:“这个在下是真的不知,王爷走之前也没细说,不过应该是快了。” 后院都快起火了,赵玄璘可不得动作快些,将事情处理完赶回来哄媳妇么? 第六百六十五章 穹岭山 皇城以北,穹岭山外,寒风凌冽,天阴欲雨。侍墨顶着一身疲倦,于官道上驰骋,一阵清啸过后,但见浑身洁白的海东青从掩映的山岭间弹射而出,在侍墨头顶盘旋了好几圈,这才放缓了速度,收了翅膀,老老实实地落在人伸直的胳膊上,随后蹦跶两下,稳稳落于肩膀之上,也不怕疾驰间带来的刺骨的风,只亲昵地往人面上挤,小脑袋来回的蹭弄。 侍墨被这大家伙的动作一阻,手上事了分寸,眼看马屁即将撞进旁边荒废的山道,侍墨赶忙调整角度,嘴里长喝着“吁——”,手上也配合着向后使力,这才没在这样的小事上翻车。 海东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像是知道自己险些闯下大祸似的,低低的吟叫了两声,头低下去抵在侍墨的脸上不愿抬起,似是在撒娇求原谅。 这大家伙是侍墨一手喂养长大的,自是知道它的脾性,也没放在心上,胡乱用手摁着它的皮毛顺了两把,嘴里没有灵魂的夸赞了一声:“好乖乖,莫要闹了。”随后动作熟练地抓起了海东青右边的爪子,不意外的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帮着的信筒。 侍墨本就肃着的面色,现下更是一阵严寒,当即顾不上给自家大宠物喂上奖励的吃食,抓紧缰绳掉了个头便往回赶,冲上穹岭山山腰更是直接起了马,足下运起轻功,在一处隐蔽的屋内落了下去。 山上的温度比山下还要低往上便是常年不见消融的冰雪,即便是侍墨如今身处的这一代,也是少有人烟,能找到这么个破旧的木屋子,已经算是难得。屋内,裹着一身锦裘的男子正立于木桌便,素白的手执着笔细细描绘,不是消失了多日的裕亲王赵玄璘是谁? 眼看屋内的炭盆没了光亮,灰败的敞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侍墨好一阵焦急,伸手便要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嘴上也忍不住数落:“王爷,您怎的又将这炭盆熄了?您这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入今天寒地冻的,若是染了风寒,叫我等该如何是好啊!” 事实上,按着历法中记载的四季来算,这时节本应是如春般适宜的,只是他们来的地界不对,不仅临近大魏的最北边,还接近寒风萧瑟的山顶,这便导致即便能瞧见正午的太阳,屋内也是冻得人身上发寒。 赵玄 璘早早便运起了内力,这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看着侍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慢慢的朝后者伸出了手:“你家王爷可没你想的那般娇弱。” 若是许岚秋在的话,他甚至都能当小女人身边的暖炉,细细地帮人暖上好一阵子。 侍墨却是不同意,一本正经的强调着:“那也不能容您这般糟践身子,咱们在这还得待上好一段时日,您都要这般强撑着吗?” 若真是如此,待到内里耗尽,又如何将那些潜藏在山中的贼子一网打尽? “道理总是你多的。”也亏得赵玄璘好说话,身边的侍从这般无礼,也没像京中勋贵那样直接呵斥。他没再阻止侍墨的动作,只简单嘱咐道:“莫要燃得太旺了,以免打草惊蛇。” 这穹岭山也不是他自己想来待着的,那日夜里,他前脚刚解决完胡闹的萨雅公主,并将露了自己行踪的下人打发了,后脚皇宫便派来了密探,拿着小皇帝的手谕,请他去宫中一叙。 说来赵玄璘也觉得好笑,明明先帝,自己的亲兄长对自己尤为忌惮,甚至不惜安排一场家此刻,为的就是废了自己。 而他的儿子赵覆之却是对自己信任有加,不仅重用了一大批自己举荐上去的武将,朝堂之中的一些大事,也会主动交到自己受伤,全然不顾自己闲散王爷的身份。 难道是教养的人不同,便能培养出这般行事风格迥异的皇帝? 想起一手将赵覆之养大的许玥,赵玄璘眼中不自觉沁出点点笑意,抬首望着京中的方向,指尖抚上了墨迹未干的画卷。 “再等等,再等些时日,马上就能回京了。” 赵玄璘在心里不住的宽慰资金及,不自觉的想着远在京中的许岚秋此刻会在做些什么事情,是不是像自己思念她一般,等着自己回京。 那日夜里,赵覆之急急忙忙地找人来寻自己,为了不使旁的事情,而是大魏其他封地的藩王。赵覆之毕竟是皇后一手扶植的皇帝,上位后的一举一动,在旧贵之间没有特别明显的偏颇,但一举一动,所图的,皆是皇家的利益。 削旧贵已是定居,而那些旧贵,尤其是天高皇帝远的藩王,自然是不会想赵覆之如意,先前便有暗害赵媛,如今眼看赵覆之地位越发稳固不可撼动,便开始密谋另一条出 路。 赵覆之培养的密探在穹岭山寻到了大凌密探的踪迹,得到赵覆之彻查的命令之后,更是将周遭翻了个底朝天,终是在一处隐蔽的山涧寻到了兵械、火炮原料的踪迹。 大魏对这些东西的看管堪称严苛,唯有领了皇帝手谕的工坊方能制作这些军用的东西,在穹岭山内发现这些东西,里面藏着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查定是要细查的,但这主理人赵覆之却是细细考量了许久。 一是要身份能镇住颇为傲气的官兵,而来不能打草惊蛇,三来要自己是有主意能于瞬息间分清局势、下手果断的。 思来想去,赵覆之命人请来了自己的皇叔赵玄璘。 赵玄璘的能力自是不必说,自己身边便是有能拿得出手的护卫,加之这些年闲散王爷的名头深入人心,旁人看了、认出来也只会觉得他是北上游玩,不会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皇帝的密令。 小心起见,赵玄璘还是掩了踪迹摸到穹岭山,在暗卫的带领下寻到了这出临时的落脚点,山下还悄悄聚集了数万官兵,只差山腰这面摸清了叛军内部的路数,一声令下,便冲入山涧将人缉拿。 第六百六十六章 密令 赵玄璘此行,不可谓不凶险,虽不及边关,但也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场,加之穹岭山漫山风雪,气候严寒,他更是不愿带许岚秋过来遭罪。 他几乎是在接到小皇帝的密令之后,便立刻与侍从暗卫一道出行,将江平川喊来王府交代一二,已经是前者时间的极限了。也不是没想过与许岚秋细说这事,但一想到自己离开之后,许岚秋会为此心神不安,他便难受的说不出话,便不自觉的将这一选项搁置了。 而今,他们的密探已是将山涧的工坊摸了个半透,只需几日的时间,他们便能将周全的计划定制而出,届时心患除去,赵玄璘自当是能回去与许岚秋团聚。 也不知自己离开之后,王府又是如何了。走之前方与萨雅公主撕破脸,她性子固执又刚烈,还有这十几年养尊处优时积攒下来的骄傲,被邻国的王爷如此奚落威胁,指不定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而自己又不再裕亲王府,甚至不再京城,萨雅公主很有可能将自己的满腔怒火,转移到无辜的许岚秋身上。 想到这里,赵玄璘心中也不免有些焦急,当即向一旁的侍墨伸出手,急 切道:“海东青互至,定是上京出了些事情,快将密信拿来,其让我好好看看。” 这海东青还是先帝在位,大凌使者到访时,特意带来的,原想和以海东青的凶狠和刚烈的性子,好好嘲讽一番魏人。未曾想大魏皇室除了赵玄璘这么个怪人,三两下便将海东青驯服,先帝亦是万分得意,一时高兴之下,便将海东青赏给了自己的弟弟裕亲王。 这大家伙平时养在王府,没甚能用的上的,却是狩猎、刺探、送信的一把好手。赵玄璘此前一直远距离联系自己的手下,依靠的便是这日行千里的大家伙。 而今自己不得不长时间离京,赵玄璘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将海东青留给了藏在京中的暗卫,嘱咐其一旦发生任何异动,便用这大家伙给自己送信求助。 若是寻常时刻,赵玄璘定然会让暗卫多多关注许岚秋,附些日常的细枝末节处送来,以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奈何穹岭山莫说人迹罕至,即便是鸟兽的踪迹亦是难寻。通身洁白的海东青本就少见,这般瞩目的而在上空盘旋,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兹事体大,赵玄璘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也 只能自己忍着放弃了这一念头。 就是这般情况,京中还是主动送出了消息,紧紧一瞬间,赵玄璘脑海中便闪过了好几个画面,皆与许岚秋有关。就怕自己离开后,萨雅疯了似的报复许岚秋,伤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又怕宁国公府那两个不省心的继续做妖,又将人送进某个恶心下作的旧贵府中,用自己的女儿换取前程及荣华。 侍墨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竹筒,恭恭敬敬的递上:“便是在这里了。” 他也很想看看竹筒内的讯息,毕竟海东青打进了王府,都是好米好肉的伺候着,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王爷断不会用到这大家伙。 之间赵玄璘动作麻利的去了主动的封口,将塞在里面的纸条取出,小心翼翼的展开,不多时便变了脸色,原本还颇为温润的笑,瞬间凝注,像是被穹岭山的风雪一并封住了似的,竟胜过寒冬腊月里的冰,看得侍墨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还未等侍墨小心翼翼地问些是什么,赵玄璘便自己发了话:“去山脚下,将左威将军与中郎将寻来,动作快些,莫要耽搁!” 侍墨被 自家王爷难得失态的模样吓得打了一哆嗦,当即慌张应道:“是,小的这就去!”随后拔腿边跑,竟是忘了自己的轻功。 赵玄璘则是死死地抓紧了手上的字条,也不将其放入火种烧尽,手指节已是用力过猛而变得泛白。他深呼吸了好一会,这才劝自己冷静下来,又看了眼字条,最后浮现出丝丝苦笑,压低了声音骂道:“这江平川,就知道他是可做不成事的,这回可好了,又不知该如何哄人了。” 左威将军与中郎将很快便通过密道寻来,他们皆是赵玄璘曾经的手下,得了裕亲王的推举,在朝中谋取到了职位,被外派到穹岭山附近驻守,平日里出去练兵,便是监视穹岭山附近的平津王,先帝在位时便展露过野心的二字郡王。 原以为新帝登基,用雷霆手段收拢了朝堂,平津王能收敛一二,却没曾想他更是变本加厉,在旁人没注意到的时候,便悄悄建起了谋反的工坊,为自己筑起了兵器及银钱。 到了这般恶劣的行径,皇帝自是不能容忍,平反的重任,自然是交到了周边驻军身上。左威将军是个不怕事的,一见到召见自己的王爷 ,便慧姐摩拳擦掌了起来,粗着声音问:“王爷,这个时候寻我二人来所谓何事,可是那些个小子将山里摸清了,终于能让我等好好动手了?” “你就发梦去吧?”中郎将读过几年书,虽是武将,身上却带着文官的清润气质,看事情时也更全乎些,“这穹岭光是外围,便是好几个山头围着,内里山道陡峭,山谷涧地众多,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便能摸透的?” 他说的不错,即便是他们让密探加快速度,底下也至少再需三日,且还会有一两处的漏洞,于他们行军着实不利。 只是赵玄璘有些坐不住,他赞许地看了中郎将一眼,问得却是:“现下手的兵,对穹岭山地形掌握的如何,进山之后可有几成把握?那平津王的行踪,现下可是在掌握之中?” 中郎将被赵玄璘的话骇得瞪圆了眼睛,声音也不复先前的淡定:“王爷!贸然行军可是兵家大忌,您断不会不明白这般道理!” 赵玄璘却只虚虚地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已是够了,我等进山已有了这么些时日,那平津王也不是蠢的,若再这般拖下去,他总归有察觉到的时候。” 第六百六十七章 狡猾 边关正处在紧张时刻,稍有些风吹草动,魏番联军便能与大凌国短兵相接,若这个时候,大魏后院起火,自是会让前线收到牵连。 因为平津王这个毒瘤,势必要除去,赵玄璘此次领命前来,可不只是查看而已,他们定是要将人一网打尽,绝不能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中郎将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赵玄璘也绝不只是接到信件之后,才起了加快动作的心思。能与先帝周旋小半辈子,却从未真正伤筋动骨过的平津王,不单单是聪敏那么简单,甚至已然算得上狡猾。 光他们在山涧守着的这出工坊,明面上的入口便是有五个,真正能通道内里的,却是只有一条道路,其他四处解释通往提前设计好的陷阱,只要碰上一星半点,便是个死字。 如此杀伐果断之辈,怎么可能在旁人进入自己封地、自己秘密基地进了虫子查探这么久,却一点察觉都没有? 某种程度上来说,赵玄璘与他一样,都是鼎鼎聪敏之人,莫说旁的,光是一个玄乎的直觉,便能救自己无数次,而平津王最正常的反应,恰恰让赵玄璘心生警 惕,生怕他在将计就计,实际上已经开始悄然转移最是重要的东西。 因而最近的几次会议,赵玄璘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过,要将领们带着官兵,冲入山涧,将他们杀个错手不及。 听完赵玄璘的解释,中郎将也难得有些成膜,倒是左威将军,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性子,做事只看自己的直觉及喜好,看两个聪明人纠结成这般模样,当即表态道:“老子一届莽夫,有什么要紧的是,自然是先听王爷的命令。既然王爷问了,那我便直说了,就这穹岭山,我手上那帮兔崽子没爬个千八遍也没少半数,熟肯定是相当熟悉的,即便那帮龟孙子跑进山林里,老子手底下的兵也能将人揪出来,王爷大可放心!” 眼看自己的盟友叛变,中郎将也没了法子,只能充当军师一直,仔仔细细地分析情况:“左威将军这边,自是没有需要担心的,我们最该注意的,还是城内的平津王。” 这老狐狸在城内,光是自己的名下,便有上十套房子,一城之主及县令也早早被他纳入麾下,但凡有什么官员、哪怕是下属县乡的乡绅来访,也 会有人前去通报。 另一方面,他生下的几个孩子,也被他置办的宅邸,里面可否有密道另说,就是他们现有的人手,也不可能直接冲进全部的屋子,将人搜出拿下。 狡兔三窟,而这平津王可是比那兔子还要狡猾,那十几套房子他几乎每一栋都在使用,从来没有固定的居住之地,就是他们想找出什么规律都不行。 城防图被中郎将铺开,旁边还放了一张大小差不多的城内房屋的分布图。平津王的宅邸被中郎将用炭笔圈了出来,他儿女的房屋却是做了小小地标识,另外知府、城主的宅邸也被连; 出来。 左威将军看得啧啧称奇:“难怪人们常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平津王这家底,道一声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吧?” 相当初,宁国公府就因一黄金台阶,令得当今圣上震怒失了圣心,那一小小的园子便让皇帝忌惮至此,要看了平津王的家底,赵覆之可不得气得一口心头血喷出,当即昏迷过去? 当然,这话说了便是大逆不道的行径,左威将军也是硬生生的憋着,才没直接当着小皇帝的亲叔叔的 面说出来。 中郎将看不惯平津王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当即冷哼一声,轻声骂道:“都是人血馒头堆起来的富贵,里面指不定含了多少冤魂,只等着把他一并拖去阴曹地府里呢!” 赵玄璘抬手打断了自己两位猛将的谈论,温声劝着:“好了,不管是雪花银还是人血馒头,总归是有报应的,百姓可一直等着咱们给他惩治呢,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那些个地府的报应,说到底还是他死后的事情,做不得数,只要平津王还活着,便还是能做足鱼肉百姓的恶事,赵玄璘自是要加紧了动作,好叫平津王直接倒台,一辈子都后悔自己恶劣的行径。 中郎将连连称是,只道:“王爷说的是,且先看看这城防图吧,下官有个想法,不知二位觉得可不可行……” 这一商量,便是过去了小半日,穹岭山上天黑的早,赵玄璘担心二位将领摸黑下山有风险,只能先停下议论,让侍墨开门送人。 临走前,赵玄璘还特意翻出了一些笔墨,裁下一小张白纸,缩小了字迹,草草写下数句吩咐,随后有另抽出一张纸,犹豫许 久后落墨,侍墨也不敢看自家王爷到底写了些什么,只知道他拿出了自己专用的玉印,郑重的在结尾落了印记,小心的折起卷好,与先前的字条一道,小心的塞进了竹筒之中。 颇有分量的竹筒交到侍墨手中之时,侍墨当即心疼了一把还在旁边啃着干粮一脸懵懂的海东青,随即小声道:“王爷,这是送去王府暗部,还是宁国公府那?” 瞅着王爷方才对着玉印的宝贝劲,那张纸断不会是在暗部那群糙老爷们的,那边只有宁国公府家的六姑娘能得到这般青睐,只是宁国公府里王府颇有距离,且是在勋贵聚集之处,若是贸然放海东青过去,自然是多有不便的。 赵玄璘也否了这一提议,直接道:“送去暗部吧,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做的。” 毕竟是皇家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人才,连主子的心思都揣测不到,那便不用继续留在裕亲王府了。 侍墨心下了然,双手合于身前,恭敬的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小人明白,这便退下了。” 说着便小心的将竹筒收好,将旁边探头探脑的海东青抓走,动作迅速的往外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周旋和计划 京城,宁国公府,许岚秋在江平川的介绍些,与几个兜售地契的商户搭上了线,趁着还自由的时间,避开柳氏安插的仙人,小心的混进了看宅邸的人群中去。 既是给李姨娘和她身边的老嬷嬷置办的院子,自是要僻静些,一来时躲过宁国公府众人的追查,二来便是以防她们又贴上来纠缠不清。 许岚秋帮她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若说她是真的慈悲心肠,却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从宫里出来的女人,向来没有心慈手软之辈,若不是有了牵绊,拿了自己需要的消息后直接将人丢在宁国公府自生自灭,许岚秋未尝做不出来。 重生一会,许岚秋对命理之数自是深信不疑的,便也想着,平素里为自己暂歇阴德,也是为自己牵挂的另一半,多寻些福祉。 不到半日自然是寻不到满意的屋子,怕柳氏怀疑,许岚秋只能先和纤儿打道回府,江平川为了给自己刷些好感,当即向徐拉你去保证:“剩下的岚秋姑娘便放心的交予我便是,待在下寻到合适的,便飞鸽传信于你,你只需寻个由头再出来看看便是了。” 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 子,毕竟宁国公府现下看得尤为严实,许岚秋只得道谢,应下这份好意。 回去之后,柳氏果然要寻自己,这会倒不是派了人过来,而是直接让红雪转告,担心柳氏又要做妖,红雪直接自告奋勇,要与许岚秋一并过去,观她那一往无前的架势,还以为她在柳氏为难的时候,直接自爆王府丫鬟的身份,以保全自家小姐呢。 许岚秋也不推脱,直接点了红雪与纤儿,故作疲惫的往柳氏院中走,见了人更是一副忠孝的模样,直言自己不孝,不能守在祖母身边伺候。又说了许衍成衣坊的一些事宜,看起来像是把柳氏唬得一愣一愣的。 倒是许衍,一听自己母亲找许岚秋,当即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生怕许岚秋趁自己不注意,把自己意图染指清平园的丫头的事情说出去,听到许岚秋说自己成衣坊的事情,这才大松一口气,还连连符合许岚秋的话,几次把柳氏训斥的话往回堵,看得许岚秋直想仰天大笑。 许衍还说:“母亲,你也是知道的,秋丫头她一心向着您,断不会瞒着您什么的。我看秋丫头忙活一整天,累得不轻,倒不如让 她回去歇着,明日在宣过来,也省的她在这毛手毛脚的,指不定又要在什么地方冲撞了您。” 许衍说的时候没觉着什么,柳氏却觉得这是在细细地指责自己事多,当即沉下了面色。若旁人说这些,她老早便指使着丫鬟,将人拿下好一通教训了。可偏生许衍是自己的亲儿子,再大的气,也只能自己憋回去,随即让人赶紧滚回去,没得让人看了碍眼。 许岚秋也是趁机溜了回去,边走还心情颇好的与身边的纤儿感叹:“我便说嘛,这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的。” 不可一世的老祖宗,在自己不成器的儿子面前,不就是这般气得说不上话吗? 回了清平园,柳芝芝已然回了自己的房子,听黄蕊说她一整日都没出过园子,更是没有与许衍靠近的机会,许岚秋这才放心下来,在纤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怀着满心的事情,慢慢陷入沉睡。 临睡前,许岚秋心中想的还是往后该如何就查看宁国公府的事情,如何安置柳芝芝,以及如何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实现,最后仍是忍不住想起了不告而别的赵玄璘,恨不得冲进书房翻出他先前送的玉 兰,一定扔入火坑好好发泄一番,最后还是忍下,暗骂了一声“呆子”,念叨着他最好早些回来与自己解释清楚,不若姑娘不伺候了,天下歪脖子树那么多,自己好歹算是枝抢手的花儿,怎么能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自是要在别的树上多试试,好觉那长得清秀些的歪脖子后悔一番。 原以为自己要等上许久,谁知隔了两日,便有暗卫忽然蹲到了清平园外的墙角,依着暗号叩出去了红雪,不多时,小丫头便捧了一个圆筒过来:“姑娘,你快来瞧瞧这是什么?” 与纤儿呆一起久了,也知道许岚秋是温和的性子,红雪也是学会了揶揄自家的主子。况且王爷确实许久未曾到访,再次见到王府的东西,红雪也端不住自己稳重的性子。 她像献宝似的,把竹筒碰到许岚秋跟前,确定周遭没有旁听的人,这才神神秘秘道:“姑娘,这是暗部特意给您送来的,说是王爷给您写的信,还是用海东青那大家伙运回来的!可见咱们王爷心里惦记着您,赶着给您解释呢!” 从裕亲王府里出来的丫鬟,自然是知道他们府上的海东青有多么的 金贵,平日里王爷连碰都不让人碰一下,现下用来送信,这般暴殄天物的行径,做起来却尤为顺手,让红雪吊了一天一夜的心,好歹是放下了。 那日纤儿回来会后,便于红雪说了许岚秋与江平川的那番对话,也同样被前者忽然崩溃的情绪吓了一大跳,为自家王爷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她们姑娘向来稳重端庄,莫说是外人,便是在熟悉的人面前,也未必会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王爷这般,可不就是惹恼了姑娘吗? 再说了,此番不辞而别,竟是连红雪都没知晓一声,直说是王府内部出了问题,就连红雪都跟着提心吊胆了这么些时日,她们家的姑娘,有怎么会不着急。 结果到头来都是个骗局,姑娘不生气才有鬼,没有一回来便抓着自己兴师问罪,已经是收敛了脾气,要留着给王爷机会了。 也亏得赵玄璘的求生欲极强,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第一时间送回了这信件。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无从知晓,但看许岚秋瞬间缓和下来的神情便能知晓,这是已经揭过去了大半,至少她们这些下人算是安全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回信与解释 赵玄璘回信过来,自然是认错的,他生怕自己说的不清楚,还让自己的心上人误会,只差跑到许岚秋跟前对天发誓了,措辞间满是诚恳,请许岚秋原谅他的一时糊涂,保证不会有下次这般的行径。 随后又解释了一番自己此次出行的具体事务,他说:“事关机密的事物,我亦不能多言,只能告诉你,此时牵连颇深,绝非一朝一夕间能瓦解的,皇上这才派我过来坐镇。不过秋儿你且放心,我已掌握大半敌情,定能一击必中,待到那时,我便即刻动身回京,再与你好好说道。” 随后又道:“我听闻你在寻些能人异士,我手上正巧有这般能人,正居城东十里巷口,我已派人带着信物前去邀请,秋儿只需将需要调查的事物写在纸上,置于竹筒内,交给红雪,最多三日,他便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本王不在的这些日子,还望秋儿好些照料自己,万务珍重。” 小页末尾还绘了小小一朵玉兰,花瓣娇艳栩栩如生,仿若能闻见玉兰独有的香味,沁人心脾。 许岚秋心中翻涌的焦躁,在在花香中,渐渐趋于平静,最 后好生将纸页收好,唤来了一直候在旁边的红雪:“且去书房将笔墨纸砚取来。” 纤儿捂着自己的嘴吃吃地笑,故意打趣道:“姑娘,这事何不让纤儿过去,红雪哪里知道您不惯常用的墨收拢在何处?” 许岚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拨弄着座椅边上的毛刺,细声问道:“哦?那纤儿你且说说,你又是如何知道,姑娘我要用什么墨砚?要写些什么东西?” “自然是琼台砚与天青墨!”纤儿原想这般抢答的,毕竟这两样皆是裕亲王送的东西,她们家姑娘一直珍藏着,平时没少拿出来把玩,真正用上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还是之前给王爷画副小像的时候,取了些许,而今那副小像也被姑娘自己收了起来,就连纤儿也不知放在了何处。 然而许岚秋会这么问,自然是心里有自己的计较,纤儿自然清醒了一些,小心的看了许岚秋一眼,试探着问道:“姑娘原不是要给王爷回信吗?” 毕竟这是赵玄璘这么些时日来,唯一的一份信件了。说是信件也算不上,就是绑在竹筒内的字条而已。 许岚秋却是给了红雪 一个眼神,让她快些动作莫要耽搁,之后才继续解答纤儿的疑惑:“裕亲王如今可是有自己的事要忙碌,我们可不能这不懂事,贸然将人打搅了。” 就连红雪也说了,着信件是用海东青加急送回来的,若情况并不危机,赵玄璘大可直接使用普通的信鸽,亦或是快马传译,这般速度,也不过是慢上半日。反正自己已是做足了等候的准备,压根不需要在意这小半日。 而海东青传信,除了速度快,另一个便是安全,能在危机四伏之处,以绝对的速度与力量冲出重围,送到该到达的地方。 这般看来,赵玄璘的处境并不容乐观,只是看他的语气,事情还是在能够掌握的地界,许岚秋虽是担心,却又不能直接冲去赵玄璘的身边,寻些旁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红雪很快便将东西备好拿来,许岚秋一刻意没停,直接铺开了小半张纸,学着赵玄璘来信字样的大小,言简意赅的将自己从李姨娘身边的老嬷嬷那得来的讯息一一列下,随后卷成小卷,重新塞进竹筒里面。 红雪有些怔愣,呆呆地问许岚秋:“姑娘, 这是要送回给王爷的吗?” 若是如此,这也太随意了些,毕竟王爷的来信可是连玉印落款都用上了,她们姑娘似乎只有一两行墨黑的痕迹。 许岚秋却是摇了摇头,点着红雪的手道:“这竹筒是何人交予你的,你再交给他便是,无需多言,他自然会知道该如何去做。” 红雪没能反应过来,只是自家姑娘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多嘴,只应了一声:“遵命。” 随即带着竹筒默默退了下去。 原本纤儿还想着帮许岚秋研磨,以为她会给赵玄璘也回上一两句话。谁曾向许岚秋只是摆了摆手,便要纤儿将东西都收走,自己却是杵着脑袋,似是要发呆。 门外有小厮通报,说是有人求见,因着递得拜帖是男子的姓名,因而安排在了正厅之中。算了算日子,明日便是成衣坊换匾重新开阁的日子,这个时候,应当是梁景元为着成衣坊的事宜,特意前来商讨的。 毕竟宁国公府也是成衣坊的半个东家,这样也好,能见了许衍这个真正的合伙人,也能见了他管事的闺女,也没有旁的人嘴碎。许岚秋思量后,觉着没有不妥 的地方,便直接让下人去请许衍,自己稍作收拾,便先一步去了正厅。 路过院子的时候,看见柳芝芝正在洒扫地上的落叶,看到主子的时候,面上露出强烈的不甘,但还是老老是死的走到了许岚秋的面前,屈膝行了一礼,咬牙道:“见过姑娘,姑娘日安。” 经过这些日子的适应,柳芝芝已经习惯了宁国公府的规矩,自然也知道,对上嫡小姐的时候,除了特别重要的场合,或是嫡小姐本身的要求,奴婢是不许行跪拜大礼的。 许岚秋对她的乖觉很是满意,点点头便是要带着纤儿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回到柳芝芝的面前,挑起她的下颚,满含戏谑的眼神未加一丝一毫的掩饰,再一次直白的戳穿柳芝芝的心思:“你想当个院子里的主人,是也不是?” 柳芝芝面上闪过慌乱,还以为许岚秋又要敲打自己,亦或是将自己未来的富贵路断死,竟是不敢说出实话,眼神左右乱飘:“姑娘,奴婢不知您在说些什么?奴婢不过一介下人,怎可能有这样当主子的命呢?您可莫要在打趣奴婢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第六百七十章 试探 不得不说,柳芝芝或许是天生适合在内宅生存的女人,她长得好看,媚意浑然天成,又满是小意温柔,自然是男人最喜爱的那一类。加之她很识时务,遇了旁的事情又能好好的忍下去,只待一个能够翻身的时机,届时,许岚秋应是能有幸见着她心狠手辣的一面。 这般舍了过去,只为自己未来的劲头,便是在吃人的皇宫内,她也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好生创出一番天地,只要她能再练好些演技,并且从宁国公府出去,有幸遇上微服私巡的皇帝,与之前在白马寺被先帝带走的自己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先帝在自己身上是有所图的,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一手养大的小皇帝,会不会为了自己削除旧贵的计划,而立一个平民出生的一品妃子。 想到这里,许岚秋忽然笑出了声,直觉自己有些魔怔了,竟是会想这些有的没的。那赵覆之是什么人,现下应是被满室的折子缠得脱不开身了,又怎么会突然微服出巡,还遇上一直关在宁国公府内的柳芝芝。 再者,赵覆之是个有主意的,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意志,即便心中再多算计,不喜欢便 是不喜欢,面对这有用的王公之女,他还能演上一二,一个小小的平民,实在不值得他多分出一丝一毫的关心。 许岚秋看向柳芝芝的神情已是带上了些怜悯,还有显而易见的可惜,看得柳芝芝不住的发抖,缠着声告饶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婢便是,不必……” 不必阿赫,却又是不敢继续开口。 许岚秋也不再为难她,直接就这这个姿势,居高临下地问道:“若是在你面前,摆了个一步登天的台阶。当然,并不是真正的天,而是国公家兄弟的小妾,你可愿意踩上去?” 柳芝芝何其聪明的一个人,许岚秋也没刻意瞒着,只这一句话,便听出了宁国公府内,有位主子看上了自己的事实。 当然,自然不会是宁国公府真正的主人,毕竟许岚秋也说了,是国公的兄弟。可宁国公一生也不过两位兄弟,二爷现今远赴边关带阵杀敌,听下人说,二爷与如今当家的老祖宗不和,上次回京便是急匆匆地与宁国公府分了家,自然不可能是这位爷。 而另一位,仍在京中的,自然便只剩下领了份闲职,颇爱与丫鬟厮混的三爷许衍。 想通这各种关节,柳芝芝无需任何粉末沾染,便已然素白了面色,眼中满是惊恐,好不可怜。 许岚秋也放柔了生影,摸着她的面颊,小声的哄她:“莫怕,无需顾忌我,只管你自己的心思,愿意去便直说,没事的。” 可怜柳芝芝被吓得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腿一软,便直接跪在了许岚秋的面前,下腹一阵尿急,但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小姑娘当即哭得梨花带雨,呜呜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细听下来,又像是在告饶:“姑娘、姑娘你信我,奴婢绝无此意啊!” 天知道许岚秋说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她前些日子还说,自己是清平园的贴身大丫鬟,若做主子的她没了好名声,做下人的自己,也要跟着陪葬。如今却一副纯孝慈爱的模样,要拿自己出去尽孝? 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与自己的亲身父亲厮混在一块,她这做主子的,名声就能好了吗?再者,自己抛弃假象,远赴京城,为的可是做人上之人来的,也就裕亲王那般凤表龙姿之人,方陪的上自己,一个连国公都不是的破落户,竟是肖想自己的容颜及身子,只要一想,柳 芝芝都觉得恶心!还说小妾?我呸!正室还差不多! 抬头撞进许岚秋通透的眼神,柳芝芝仿若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当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连连磕头表着自己的忠心:“奴婢怎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姑娘跟着奴婢蒙羞啊!定是有人在姑娘面前挑拨离间!还请姑娘明鉴,还奴婢一个清白!” 是了,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好,一个破落户的正室算的了什么?王公贵族才是自己的目标,自己定要攀上高高的枝头,一定要能压住许岚秋,要好好让许岚秋瞧清楚了,她们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谁才是奴婢! 这般想着,柳芝芝面上的表情也是越发真诚,只怕许岚秋一个不如意,便要将自己发配了,或是直接送进许衍的房里,那自己的计划与人生,便全部要毁了! “你很有想法。”许岚秋突然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温温柔柔的帮她将裙摆上的灰黑拂去,与之前照顾她的宁国公嫡小姐如出一辙,像是从来没有变过一般,“你也很有天赋,所缺的,好像不过是一个机遇而已。” 柳芝芝抖着身子 ,不敢说话,许岚秋却是像没瞧见似的,拍了拍柳芝芝的肩膀,温声道:“及时如此,便一并跟着来吧?来了宁国公府这么长时间,可不能只闷在我这清平园不是?” 且与我一并出去转转,看看她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说,看不上许衍身边小妾的位置,是不是真的“忠心耿耿”。 许岚秋着突如其来的决定,倒是把纤儿下了一条,眼看柳芝芝当真跟了过来,当即急的不行,匆匆地凑到许岚秋身边,拉着前者的手用力晃,难得还记得压低声音问她:“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正厅那三爷可是会去的啊!” 许岚秋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给了纤儿一个安抚的笑:“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她早先便说过了,只有一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许衍想来强的,而柳芝芝又有心配合,就如同先前的秋蝉一般,那他们将柳芝芝看得再紧也是没用的,倒不如成这个机会,直接将人的底子摸清楚,若柳芝芝还有救,自己不介意帮她一把,若她当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自己也是能省下一笔置办宅子的钱,顺便直接将一“劲敌”直接处置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还未到 许岚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柳芝芝自然是不知晓的,只能凭借着自己这些日子来,对着这位嫡小姐的了解,漫无边际的瞎猜。 虽然许岚秋先前的话语听起来可怕,但却不是没有道理的。柳芝芝若想完成自己的念想,自是不能只困在一房小小的院落内,甚至连当家主母的后宅都不是,只是个不甚受宠的姑娘家,身边排不上号却已然遍惦记上的小丫鬟。 她必须走出清平园,依着自己的能耐,拓宽些人脉,寻些身份清贵的人家,不拘于男女,只要能让自己脱离许岚秋的掌控便是。 只是许岚秋先前看自己看得严实,不是纤儿便是黄蕊,寸步不离的跟着。而嫡小姐出行,哪怕只是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也是不带上自己的,柳芝芝自然是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听着许岚秋的告诫,柳芝芝自然能猜到,骤然加强的监管,只是因着宁国公府三爷的色念。柳芝芝当即觉得屈辱,这许岚秋当自己是什么人?难不成只要是个男人,自己便会委身塌下,任他为所欲为吗? 不过没关系,现下自己已经有走出清平园的机会 了,只要利用得当,自己定能脱了力着水深火热的苦海,今后在慢慢谋划,总会有翻身的时候。届时自己定要将许岚秋好好踩在脚底,让她后悔今日对自己的侮辱与轻慢! 许岚秋假装没有看到柳芝芝可以掩藏起来的仇恨,自顾自的拎起裙摆,加快了速度往正厅前赶。 到底是被当过孝贤太后的许岚秋夸赞过的好面子,柳芝芝学习起来,天资极高,短短几日,便是将宁国公府内的规矩全然掌握,从立容到走姿,甚至是奔跑起来的模样,都维持住了小家碧玉的娇美之感。 柳芝芝似乎是把自己低下贫苦的出身已然抛却,变得更像一个真正的闺秀,便是为勋贵的当家主母而生。 纤儿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感慨道:“如此心性天分,难怪姑娘您一直要我等小心着柳芝芝,向来顶饰心中早有计较了。” 许岚秋闻言,脚步不停,却还是回首清点了一下纤儿的额头,笑骂道:“你倒是会说话,却不想想,自己行事前多有些计较,姑娘我可得轻松多少?” 原本还想说,香儿若是有柳芝芝一半聪慧,自己也能安心些。却又想 起,这也是个主意大的,心中念想的早与自己所求失了共识,只怕这丫头背地里已然主动与自己的交恶,又是一个不省心的。 许岚秋轻轻叹了口气,颇为慈爱的看向纤儿,还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乖巧,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喜人。 梁景元递了拜帖,人被引至正厅已有一些时间,宁国公府的下人还算是有主意的,至少在主子没来前,表面功夫做的挺足,茶叶果盘单拎出来一样,都是上好的。 许岚秋不止一次感叹,这宁国公府到头来仍是要打肿脸来充胖子,明明府中亏空早已是定局,却不想着如何补救,在虚假的表象上强撑着富丽堂皇。 这番作为并不会让旁人多高看许家一眼,相反,那些个稍微有些脑子的,只会小心的瞧着圣上的脸色,然后数着日子,冷眼看宁国公府真正倒塌的那一刻。 下人看见许岚秋后,当即面露欣喜,小心的凑上前来:“六姑娘,您可算来了,梁公子已经在里头侯了好一阵子了。” 也亏得梁公子性子好,压着自己的下人不让说话,不然早就训斥着他们宁国公府的下人, 让他们 早些去催人了。 纤儿有些错愕地看着那接待的下人,不可思议的问他:“不是让人知会了三爷吗?他竟是还没有来?” 宁国公府前院的正厅,与后宅隔了老长一段距离,许岚秋居住的清平园,又是在内宅中位置最为偏僻的一带,若是前院有人来寻,光是行走间所耗的时间,就至少要一两刻钟。 许衍却是不一样的,他的院子是整个宁国公府离前院最近的一座,即便是慢慢悠悠的晃过去,这会也早该赶到了。 那下人也觉得尴尬,却有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敢随意置喙主子,只能支支吾吾地回道:“小人已经差人去催三爷了,想来应该是要到了的……” 再怎么说,梁景元也是许衍亲自找来交好的合伙人,即便许梁两家没甚交集,许衍也不该如此轻慢了客人。下人在接待梁公子只是,早便浸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人家一个不乐意,便逮了自己出气。梁景元身边的小厮是藏不住事的,碍于自家主子的阻碍没有直接训斥出声,带面上明晃晃挂着的怒容,却是让下人无地自容。 “罢了。”遇上这事,许岚秋也只能叹着 气,自己上前处理了,“父亲不着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辛苦你一直在这里看着,且下去歇着吧,若是父亲来了,通报一声便是。” 倒不是许岚秋瞧不起自己这曾经的三弟,是许衍自己真的不争气,尤其是被自己吓了一通清醒之后,简直是将自己的天性全然解放,活脱脱一个疯子,做出的事情越发荒唐。 许岚秋意味深长了看了身后跟着的柳芝芝一眼,也不知被这样的男人惦记上,心中颇有傲气和计较的柳芝芝心中会作何感想。 柳芝芝能有什么感想?自然是觉得恶心。就连她一个从穷乡僻壤中出来的女子,也知道何为礼数、何为待人之道,而许家三爷竟是如此不堪,连自己的客人也全然不放在眼中,如何能撑起一家门楣,又如何能光宗耀祖,维持住家中的光荣与富贵? 就这样的男人,还想着美人在怀、妻妾成群,简直是痴心妄想!没得让人觉着恶心! 这厢柳芝芝方将人唾骂完,故作谦卑的跟着许岚秋进了们,抬眼却是被面前丰神俊朗的惊艳得呆愣在原地,仅一瞬便转了千回心思,眼中更是浮现了精明的亮光。 第六百七十二章 怠慢与补偿 到底还是宁国公府名下的嫡小姐,许衍做出的荒唐事,在彻底将宁国公府摧毁之前,许岚秋仍是要出面帮着收拾烂摊子的。 这是也确实是他们宁国公府理亏,因而许岚秋入门后,也没管着自己身后的丫鬟,而是先行了得体的大礼,诚心诚意的道歉:“不知梁公子来访,小女子迎得匆忙,真真是怠慢了贵客,还请梁公子见谅,原谅则个。” 话音刚落,梁景元身边的小厮却是诶忍住,直白地冷哼了一声,顾忌着勋贵间的礼数,这才没有不管旁人的颜面,卸了许岚秋的台阶。 在小厮心里,他们家公子虽是清晨到访,但却是拜帖访礼阳阳不落,给足了他们宁国公府的面子,甚至从头到尾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讲,他们倒好,冷落了客人这般场时间,一句怠慢便想着揭过,当真是厚脸皮! 许岚秋自是明白小厮的意思,但自己也是主子的身份,与一下人争论,着实是掉价,便也直接将人无视,温哲声音与梁景元交谈:“清晨来访,想必梁公子应是有要事相伤,小女子斗胆猜上一番,应是与那丽人坊有关。若真是如此,梁公子倒是不用着急,小女 子这已然有了详尽的计划,且听我慢慢与您解释便是。” “倒是方才那阵怠慢。”眼看梁公子身边小厮的神情越发不满,许岚秋又微微一笑,讲话题引了回去,“到底是我们宁国公府做的不对。我知梁公子你心胸宽广不会计较,但我等也须得表示一二不是?” 她拍了拍手掌,将立在屏障后的两个下人喊了出来,他们手上捧着托盘,上面端放了一方形盒子,另一个则是一方雕刻精美的砚台,远远一瞧便是令人眼前一亮。 梁景元原本还想推脱一二,只是盒子已经开口,蔓延出的沁人心脾的清香便让他有些坐不住了,满是惊喜的问道:“岚秋姑娘,这是?” 许岚秋落落大方地与梁景元介绍道:“早便听闻梁公子是风雅之人,平素最爱品茗辩诗。这针豪与墨砚倒是与公子是极配的,我宁国公府内也没有精通者方面的行家,放于库房也是糟践了,倒不如美酒赠英雄,说不定还能成了一桩美事。” 梁景元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外人,自是不会知晓宁国公府内宅的分布,许岚秋也不可能真的腆着脸与人科普自己院落,传出的没得让人觉着脸皮 厚实,一点也不害臊。 而梁家着面子却是要给的,且不说梁景元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容许岚秋小觑,便是丽人坊这一铺子,他们往后要打的交道却是不少。与其因这儿一件小事与人交恶,不若卖了梁景元一个人情,往后在旁的小事上帮着自己一把,还能全了自己得体的名声,更能让许衍好一阵心疼呕血,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梁景元原本还有些犹疑,听了许岚秋这么一段说辞,当下也有了计较,恭敬地回了一礼,痛快道:“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梁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后姑娘若是有用的上梁某之处,差人道府上知会一声便是,不用客气。” 梁景元原本脾气不错,自己的成衣坊还需要靠着许六姑娘的点子盘活,加之这又是自己心上人的好闺蜜,他自是不会为难于后者。 但也不会深交便是,毕竟没有什么人愿意找个朋友,专门用来膈应自己的。 眼瞧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许岚秋自是松了口气,也不再客套,当即点明梁景元的来意:“梁公子喜欢,小女子自然是放心了,既是如此,小女子这边让下人给公子包好,送于您的马 车上,也不至于回程时忘了带走。倒是那丽人坊,梁公子可有别的考量?若是有,不若说来听听,我等也好趁这时机,将未来的一些细则好生商讨全乎了。” 梁景元原本便是为着这件事才特意跑宁国公府着一趟的,听许岚秋这么一说,也不含糊,直接让身边小厮取出一卷纸筒,动作麻利地与木桌上铺开:“丽人坊那掌柜为人虽是木讷了些,但也是个能干的,岚秋姑娘你方与他说了个大概,他便找上了门,还寻好了工匠,这两日已经将台子搭上了。” 只是他们说到底也是男儿出生,这般体力了活计能做好,装饰一类的精巧物什却是犯了难。梁景元也问了家中的姊妹,但她们也未曾见过这般风格迥异的太子,依着青楼做派挂上红艳艳的绸布,未免太过轻佻,若是面向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只是他们改好的头一套服饰,摆明了要吸引勋贵家的贵妇和小姐们的,端庄之余又显俏丽,若是搭了那般轻佻的绸布,自然要将人的印象拉低,莫说进门了,便是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更有甚者,回去与自家丈夫提上一嘴,转头去朝堂上参上一本梁公教子 无方,连累了自己围观的父兄,那可是真真得不偿失了。 许岚秋听完梁景元的考量,却未有太过的紧张:“我当是什么大事呢,红布却是轻佻,且与成衣坊头一套服饰全然不搭,我们自然可以换上颜色相称的料子,无须挂满台子,扎上几多精美的花,点缀在台子上,中间悬空下来便是。只看梁公子舍不舍得本钱,拿出些成色好的料子。” 这也不失为宣传自己布料的一个好手段,只是扎完花之后的料子,不免会有些褶皱,再用来做成服饰亦是不妥,相当于砸出大笔的钱财,换个好名声罢了。 梁景元沉吟了一会,心中衡量着遮蔽买卖,最后一狠心,咬牙答应了下来:“需要什么样的料子,岚秋姑娘只管开口便是,若是库院中没有,我再去京中布庄寻上一二。” 连牌匾都是自己下足了功夫,特意寻了书法大家出山的,一切都力求做到最好,自然是不能在这等小事上坐毁了。 许岚秋也是很欣赏他着干脆的性子,当下唤人取来纸笔,爽快道:“既然梁公子这般说了,小女子也不与你客套,这便将单子给您列出,还请公子多多上心便是。” 第六百七十三章 细商 若是要盘活好一间铺子,但一个换匾和新奇的主意,自是不能长久的,最需要的,还是良好的口碑,以及源源不断的上好的成品。 这一块向来是梁景元负责,许岚秋也不多插手,只提点了一句,让这老实巴交审美老气的公子多多注意些京中贵女间的潮流,若实在不行,不若花钱雇佣个懂这行的顾问,设计成衣订购新品的时候都带在身边,也不至于让好好一青年再被奸商所坑。 梁景元倒是一副虚心受教的神情,还问许岚秋:“不知岚秋姑娘身边,可是有这样懂行的能人,可否与在下推荐一二?” 毕竟自家都是文人出身,几个姊妹虽是有心,但大多时候,还是说不好,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意见。 原本只想赚个分成的许岚秋,被人这么诚恳的盯着,也有些哭笑不得,思量了一番后,觉得这是可信之人,便想着送佛送到西,给他另外列了分名单,都是自己接管宁国公府铺子后,接触到的一些可信之人,品性俱佳,能力也出众。 末了,许岚秋一不忘提点一声:“这些个姑娘嬷嬷们,现在已是有了安稳的日子,若真是不想出 来忙活,你也莫要强硬要求,只需要的时候,上门询问一二便是了。” 毕竟有能力的人,脾性也是怪的,又在同一个去啊你里面,几人之间多多少少会有往来,只得罪了一个,便是得罪一片,到时候,即便是许岚秋也救不了这耿直店主的铺子了。 梁景元也不是没脑子的,这般提点过了,自然明白许岚秋的言外之意,当即应道:“岚秋姑娘放心,我晓得的。” 说完又指了指纸张上的台子,面露为难道:“姑娘这搭台卖艺的活计,自是不差的,只是这台子放于次,着实有些碍事…….” 话还没说完,之见柳芝芝断了一碗热茶进来,面色娇红地方与梁景元的手边,娇滴滴地开口:“公子与姑娘商谈了许久,向来应是口干了,不若喝口茶润润嗓子,好生歇会再忙也不迟啊?”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如何让摸到正厅的茶房,完成这一通操作的?一旁的纤儿一直老实的守在许岚秋身边,帮着将铺子有关的事宜处理好,竟是分出了心神,没能将这丫头看好。当即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若不是梁景元与身边的小厮在,就差直接 跪下,想许岚秋好一通请罪了。 柳芝芝说着要梁景元与自家姑娘一同歇着,却只端了一杯热茶过来,察觉到许岚秋玩味似的眼神,当即惊醒了不少,连忙告饶道:“姑娘见谅,奴婢只有两只手,着实忙不过来,因为没能将姑娘的热茶奉上,还请姑娘赎罪!” 说着身子还悄然逗乐起来,衣服怕极了许岚秋的模样,看得梁景元一脸莫名。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家六姑娘是个性子毒的,平日在园中便百般嗟磨自己的丫鬟。 纤儿一声“你这贱丫头,这般可怜模样,是要做给谁看”都已经到了嗓子眼,却是被许岚秋抬手拦了下来,她不甘的咬了咬下唇,看向柳芝芝的眼睛几乎要冒火。 就知道这是个不安分的,她们姑娘将这人带出贫民窟,好生供养着,不心存感恩也就罢了,竟仍是一捉住机会,便要在外人面前上姑娘的眼药,这般亏心事做了,不不怕良心不安,夜半杯恶鬼寻了去! 许岚秋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还露出了赞许和怜悯的神色,亲自起身弯腰,将人扶了起来:“起来吧,你这孩子,说了多少遍了,来了宁 国公府,便把这当自己家便是,何必这般拘谨,姑娘我既是将你带了出来,便不会把你再送回去,你且安心便是。” 三言两语,便将柳芝芝惧怕自己,说成了初来乍到的拘谨,便暗示了旁人,这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丫鬟,是自己一手将她救了回来,还特意带在身边,很是看重。 既是姑娘家身边丫鬟的事情,梁景元这个外人,当然不会去插手,小心的断了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假意自己没有听见,给许岚秋让出了处理的空间。 许岚秋也是没有白费了这得来的时间,面上仍是一副宽和的样子,实则要将人打发了:“也是你细心,姑娘我也没想到客人的茶凉了,若不然,又是好一通怠慢。算算时间,父亲也快到了,芝芝不若与纤儿一并下去,备些茶点过来,我猜想,父亲这会应是还没有用上早点吧。” 听三房的下人说,许衍平日里,不是与丫鬟厮混,便是泡在外边的青楼内。姜姨娘在的时候,因着与闻氏如出一辙的强硬,倒是能把这浪子镇住一二。现下姜姨娘被柳氏收押着,三房内院只有一个怀着身孕,还被吓破了胆, 一心想着和离的李姨娘,许衍可不就放开了手脚可劲的造作,每日夜间不过午时绝不歇下,次日日上三竿,自然是起不来的。 听说柳氏被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够呛,几次差人去青楼抓人,只是许衍也学乖了,买通了青楼的老鸨及龟夫,一有风吹草动,便与他通风报信,收敛倒是没有,却是将整个京城的青楼妓院闹了个遍,让人看了不少笑话。 李姨娘没么谈及此,都是一副悔恨的模样,直言自己当初真真是瞎了眼,这才觉得许衍一表人才,是不可多得的两人,不顾礼法也是要与三爷在一块。 如今却是天天讲自己的脑袋提在腰上过活,生怕柳氏院子里又传出什么事情,要将自己一并拿下,连带着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并要下了黄泉。 一想到李姨娘哭哭啼啼的模样,许岚秋也是有些头疼,好在搜寻的人自己已经联系好了,过不了多久,李姨娘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自己也应当能清静不少。 想到这里,许岚秋也松了口气,重新摆出得体的姿态,回身与梁景元客套:“家里新来的丫鬟不懂事,让梁公子您见笑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又起旁的心思 梁景元自然是连连摆手,赶忙将话题扯回正事上:“岚秋姑娘说笑了,您这丫鬟也是贴心,倒是这台子……” 他虽是少了解女儿家的万一,却不是真的不知晓女人家的心思,柳芝芝那般作态,就差将少女怀春写在面上了,梁景元有任何不知道前者的心思。 他也打量过,姿色着实上好,我见犹怜的模样,能轻而易举的激起每一个男人的保护欲,加上人又乖巧贴心,简直是无数人心中的梦中情人。 只是梁金元心中已是有心上人了,再者,柳芝芝可是许岚秋身边的侍女,若自己真与她有些什么,传出去,不仅是许岚秋声誉有毁,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更是会一落千丈,届时让白姑娘误会了,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想通了这一点,梁景元自当是不愿搀和进去,急急地与许岚秋商讨完成衣铺子的事情,便要起身告辞:“今日真是叨扰姑娘了,改日梁某定让下人备好薄礼送于府上,好生谢上一番。我那铺子还有旁的事情,便先告辞了,岚秋姑娘也不必送了,且回去歇着吧。” 许岚秋自然是点头应是,只当自 己没听到梁金元身边小厮的念叨:“这宁国公府的丫鬟竟如此放荡无礼,竟不知他们是如何教养的。” 莫说丫鬟了,当主子的不照样没甚分寸?自家客人已经走了,也没能瞧着许衍半点踪迹。 许岚秋眼中活过讽刺的神情,也不管正厅桌上的残茶,拢了衣袖,便是往屏风后边走去,绕过障碍,钻进一间耳房。 纤儿已然拿上了竹条,神情愤愤,高举着手,却一直没有抽下去。柳芝芝跪在一旁,面上满是倔强的泪痕,看了许岚秋过来,仍是嘴硬道:“姑娘,奴婢不过是给客人奉了杯茶,着实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奴婢不符,还请姑娘明示!” 确实是聪明的,这时节,不管她如何辩解,只要主子仍为她的有罪的,便逃不掉一顿皮肉之苦,到不弱死咬着自己的好意,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提前让人没有罚她的理由。 许岚秋赞许地抚了抚人的面庞,感慨道:“你这般聪明,为何不用在正途上呢?” 经办铺子、会计女工,哪一个不能给她谋一条安稳的出路?只要她开了这个口,自己定会成全与她,还无需 与自己的主子勾心斗角,何乐而不为? 柳芝芝却仍是嘴硬:“奴婢不知姑娘在做些什么?” “不知道也没事。”许岚秋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感叹道,“我原以为,你对咱们王爷,算的上市以往情深,非卿不嫁,还想着,待有机会,替你在王爷面前美言一二,如今看来,倒是本姑娘自作多情了?” 一句话,便让原本就面色苍白的柳芝芝,骤变了神情,仿若受了什么遭不住的打击似的,身子骨摇摇欲坠,下一刻便要倒在地上。 许岚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是她自己 先前警告自己,说自己与王爷永远没有可能的,现在又说能替自己在王爷面前美言?她当自己是什么人?正牌的裕亲王妃吗?凭什么王爷就要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凭什么她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呸!好不要脸! 若不是先前她的警告,自己又如何会盯上旁的人,现下又要做出一副老好人的姿态,要帮自己牵线,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许岚秋的话,自己定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了的! 柳芝芝近乎仇恨的看着许岚秋,目光像是 要喷出火来似的,说话的语气,却仍是那么的弱柳扶风,好不可怜:“姑娘,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不要再拿奴婢开玩笑了。” 许岚秋却是笑得畅快,颇为赞许的看着她道:“不错,挺聪明的,还能知道自己唯一的用途。” 站在一旁,气了大半天的纤儿,这会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即让柳芝芝瞪直了眼睛,只差冲出来撕了人。 许岚秋没好气地点了纤儿一下:“你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准备茶点了吗?拿着竹条在耳房做什么?叫人拿捏你家姑娘苛待下人的把柄才甘愿是不是?” 纤儿当即做了个鬼脸,将手中的竹条扔了,嬉笑道:“姑娘息怒,奴婢这不是看姑娘忙抽不出空,先帮您把人押着了吗?既然姑娘来了,那奴婢便先告退了?姑娘想吃什么样的点心,绿豆糕还是桂花酥?奴婢这边帮您全部做了。” 说着行了个半礼,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将耳房的小门牢牢守着,只等内里的主子训完话。 知道纤儿是个有分寸的,许岚秋也放心她爬出去,锐利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柳芝芝 的身上。 眼看着后者越发苍凉的神情,许岚秋也不再吊着人的胃口,直白道:“你这主意打的倒是不错,动作也算是利索,竟是连纤儿都晃了过去。倒是不知,你是如何摸清正厅院落的,竟是能把上好的毛尖一并寻出来。” 没了旁人,许岚秋的语气也不甚严厉,柳芝芝的胆子也打了起来,虽然还是腿软跪着,腰杆却已然挺直,撑着脖子强硬道:“不是姑娘您说的吗?奴婢不过是差个机会而已,是您自己带奴婢出来的,奴婢又怎么能浪费姑娘这一番美意?” 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毕竟许岚秋自己也是这般想着的,不过一开始是想要试探柳芝芝与许衍之间的可能而已,却每层想,诈出个没脑子的。 许岚秋气笑了,慢慢端起另一旁的水杯,稍一倾斜,橙黄的茶液便如线坠下,直直地打在柳芝芝的头上:“给你机会,也不代表让你出来丢人现眼!你可知那公子是谁,家中有几口人,礼法如何,可能容下一个上赶着爬过去的丫鬟?这般心急火燎,活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简直丢人,没得让人看了觉得笑话!” 第六百七十五章 格格不入 这话倒不是许岚秋说说而已,且看那梁景元落荒而逃模样,便是已经给宁国公府的丫鬟打上了不知廉耻的标签,便是他身旁的小厮,也直白的斥责其放荡。 若是只有柳芝芝一人也就罢了,只是她们时同一个府内,同一园子里出来的丫鬟,纤儿红雪她们的名声,也会为此受到牵连。 也亏得梁景元是个明事理的,平素以君子自居,不会做出放任下人嚼舌根的举动,不然这会儿许岚秋便不只是拎着竹条训斥人了,而是直接动手,打上好一通板子,随即毒哑了发卖。这般时刻想着骑到主子头上去的刁奴,任何一家勋贵家中,都是养不起的。 眼看着柳芝芝面露不符,还想与自己争辩,许岚秋当即捏紧了竹条,狠狠抽在了她旁边的木椅之上,留下一道白痕,骇得前者直接闭了嘴,瑟瑟发抖。许岚秋提高了音量,声音严厉的提点:“你只道自己的好事被怀了,可曾想过宁国公府的名声要败在你的手里?你只道自己失了个机会,可曾知道梁公子心中早已有了心仪的姑娘?你只道自己荣华富贵的美梦,可曾晓得京中勋贵 看重的是姑娘家的出身,像你这般行径,莫说是正室,便是侧房也是辱没人家的门楣。你自己不知廉耻也变罢了,硬是要再搭上两家勋贵与你一道蒙羞,你便闪=善罢甘休吗?” 这话说的可谓是一点也不客气,赤裸裸的将讽刺与瞧不上写在了面上,柳芝芝果真露出了屈辱的神情,不管的劝慰自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才勉强压下火气,没有直接与许岚秋撕破脸胡来。 许岚秋却没有放过她的样子,看着柳芝芝倔强的神情,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挑开了一旁被柳芝芝取出的封盒,里面放着宁国公府存了许久的上好毛尖。 她敛了神情,一脸严肃的问柳芝芝:“你既是觉得是姑娘我在辱没于你,那边好生说说,着毛尖生于何地,如何烹制,又是转了几道路程送于京城。什么样的人家能用上这等好茶,又是什么样的规格,能用来招待客人。各个职位的官大人官夫人,见了面要作何应对,又该如何与那些个勋贵姑娘家交际,如何操办好一桌宴席,怎么经营好阖府的铺子以养活一家老小,让整个 府邸不至于亏空?”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不过是勋贵家闺秀启蒙后不久便要学习的,毕竟成为一家主母后,这些事物便是要由自己一手操办起来,自然要早早的学好,不然等闺女嫁出去一问三不知,倒是让婆家看了他们的笑话,直说他们不会教养女儿。 这些事物,对于掌管过皇室后宫的许岚秋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然而柳芝芝却是一窍不通。她父母走的早,能教她事物的兄长没多久也死于凶兽爪下,自然没能接触过,许岚秋一连串问题下来,她不自觉的傻了眼,也终是字小了自己与真正勋贵之间的差距子哪里。 只是许岚秋讥讽的神情太过明显,仿佛在说让自己早些死心,那就是自己钻不进的世界,自己是在痴心妄想。这着实让柳芝芝心有不甘,便一直梗着脖子,即便理亏,也毫不退让。 许岚秋觉着,自己与赵玄璘,应是在一个破落山户中,救了一个傻子,当即想熄了资金及全部的心思,不再提点,收好毛尖便要转身离开。 门外却突然传来阵阵喧闹之声,细听之下,竟是许衍的声音:“不是你们 说要客人来寻吗?人呢?几次三番扰人清梦,竟是连人影都见不着,是不是存心耍人?来人呐,还不将这刁奴拿下,好生教训一番?” 这还真是好笑,明明客人的拜帖已然递了过去,客人也在厅中等了好些时辰,终是处理好事物离去,他作为主子才姗姗来迟,却要将罪名怪在下人身上,真不愧是许衍,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外头通报的下人已经吓出了哭腔,想来已经是骇得跪在了地上,碰碰地直磕头,想着许衍求饶:“三爷饶命,三爷息怒啊!小人断不敢轻易叨扰三爷,是真的有梁家公子到访,六姑娘方才将人送走,真不是小人胡诌的啊!” 许衍却是不想听劝,他好不容易将旁里侧院的丫鬟弄上床,今日还未温存够,便被下人砸门搅了兴致,再如何呵斥也不听,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眼看着再不出去,宁国公府又要闹出人命。好歹是个无辜之人,许岚秋看不过眼,便走了出去:“父亲,您可算是来了?梁公子先前还与女儿念叨您,说成衣坊重开在即,想与您好好商讨一番呢?” 这话相当于 直接告诉许衍,确实是来了客人,是他贪图美色怠慢了,若不是这些下人好生招待打点着,他许家老三的名声只怕是要在勋贵圈子中便臭了。 当然,现今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看到颇似自己二姐的许岚秋,饶是许衍,也是吓了一大跳,当即蹦了起来,话也不过脑子,指着许岚秋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找我便找就是,你一姑娘家的,来着正厅做什么?只身一人会见外男,想什么话?人走了也不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园子,可还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宁国公府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莫说是许岚秋,就是一旁的纤儿,以及立在旁边不敢吱声下人,听了这话也要气笑了。许岚秋更是毫不客气的怼回去:“父亲,您莫不是忘了,梁公子可是您的合伙同伴,那成衣坊是您一手操办的铺子,是您亲手将这件铺子交予女儿打理的。如今梁公子为着铺子的事情寻来商讨,您不在场,要让我们宁国公府将客人晾上小半个时辰不成?” 算上自己赶路、与梁景元商谈的时间,许衍可不就是推脱了半个多时辰,才磨蹭到正厅来的吗? 第六百七十六章 宫中来讯 许岚秋声音掷地有声、字字珠心,倒是将许衍强撑出来的气场瞬间打散,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又只能干巴巴的搬出孝道:“许岚秋,你这又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与父亲说话的吗?” 许岚秋就差直接将“有你这样的父亲”这句话再次扔到许衍的脸上,但也知道这是个不知悔改了,自己说多少遍都是徒劳,也只会抓着自己纠缠不休。许岚秋自觉没趣,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这才转移了话题:“父亲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祖母那边还等着女儿过去伺候着,还请父亲原谅女儿无礼,这便告退了。” 原本不过是说个实情罢了,只是许衍自己心里有鬼,听着许岚秋要去找柳氏,第一时间不是当她这个做孙女的前去请安,而是要拿自己母亲压自己。当即火冒三丈,拉了许岚秋的胳膊不依不挠道:“好你个许岚秋,养你这么长时日,倒是将你的翅膀给养硬了,一有机会便要挣脱你父亲,回身报复了是吗?”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不仅是许衍常在自己耳边念叨,还有自己方才便想着给丢给柳芝芝。只是自己压根没养柳芝 芝多少时日,这才忍了下来。 同样的,许衍作为一个并不称职的父亲,当初安氏还在的时候,便没见他多关心自己的女儿,到了宁国公府,做父亲的他更是从未给自己受委屈的女儿撑过腰。反倒是因为他的糊涂,给了闻氏多少次陷害自己的机会?若不是自己机灵,这会儿不知道被浸了多少次猪笼了。 许岚秋对着宁国公府内的许家人,本就没甚耐心,现下更是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手上稍微用点力,便挣脱了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许衍的手,面上堆出假笑,语气是令许衍不自觉毛骨悚然的温和:“父亲说的是什么话?谁不知道我对您和老祖宗是一万个敬重的,即便您做出那么多的荒唐事,女儿不照样替您瞒着?” 这才是赤裸裸的威胁,与姜姨娘不同,她是许衍与柳氏一手扶持起来的嫡小姐,知道的丑闻不至于让许家轰然倒台,却是能让许衍难受好一阵子。她又是有自己主意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宣扬出去,倒真做的出来。许岚秋不过是在警告自己,莫要挑战她的忍耐底线,若是许衍再这般纠缠下去,她当真会闹到老太太那边 去,拼个鱼死网破。 许衍被许岚秋目光中 狠辣镇住,一瞬间,又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颇具威严的二姐的模样。虽是知道那不过是幻觉,是女儿被附身提点后扶持宁国公府的,但许衍还是忍不住胆寒。 若不是旁边有下人在场,许衍便已经两腿一软,跪于地面,大声喊着“不管我的事,冤有头找有主,你去找真正谋害你的人,莫要缠上我”了。 这般怔愣了,自然是给许岚秋摆脱她的机会,对着纤儿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身后唯唯诺诺的柳芝芝,见人跟了上来,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柳芝芝靠近的时候,许衍眼中划过惊艳与贪婪,又猛地记起许岚秋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以及颇为温和的威胁的话语,当即白了面色,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他这瑟缩胆小的模样,被柳芝芝尽收眼底,不免又是在心中一阵嗤笑:“还当许家三爷是什么惊才艳艳的任务,却不知是这般草包,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住,还惧怕自己的老娘,一点当家风范都没有。就这副懦弱的样子,竟然还伸手碰旁的丫鬟,当真是色胆包天了。” 许衍还不知道自 己在小美人心中,已经是被贬低的一文不值,心下还在懊恼,好不容易遇上了一次,竟是连句话都没说上,真正要摸上手尝到滋味,又不知该到什么时日了。 许岚秋将柳芝芝与许衍的反应尽收眼底,倒是觉着有趣,也不急着将柳芝芝的心思拆穿,只看他们能僵持到什么地步,看许衍能不能真的抗住,在她们即将离开前也不说一句话。 就在许衍当真忍受不住,要将人喊住留下的时候,柳氏院中的嬷嬷却是寻了过来。老嬷嬷在宁国公府干了大半辈子,大风大浪都见过,对三房父女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以为是见怪不怪,只当没看见,躬身请他们:“给三爷问安,给六姑娘问安。老夫人方才醒了,说是宫里来了消息,要将二位一同请过去,好生交代些事宜,不知两位主子,现下可是有空?” 即小皇帝广纳后宫之后,皇宫内少有动静,最多也是哪位主子被小皇帝临幸晋了位份。赵覆之在后宫平衡这一事上,把控的极其文档,没一个宣寝的后妃,届时自己前朝所需之人,他的爱很精贵,已经给予便是一个女人顺遂的开端。却又廉价 的要命,只要能在治理家国上有益处,他便能毫不吝啬的给予后妃自己的爱。 他从来不偏颇哪个妃子,后宫扩充以来,就诶有哪个妃子失了恩宠跌了位份的消息,后宫众人争斗来争斗去的,倒是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最得益处的,还是那个将一切都攥在手里,高高在上的帝王。 提到皇宫,许岚秋不免想到了许岚祺着丫头,因为许琰边将的身份,她也是被赵覆之纳入了后宫,受了皇家恩泽后,更是怀了小皇子,算算日子,临盆也是将近了,就是不知,此番宫中来的消息,是不是与祺嫔生育有关,毕竟皇妃怀有身孕,确实是可以宣自己母家之人随侍身畔的。 想到这里,许岚秋不免加快了步子,急匆匆的往柳氏院中赶。再如何说,许岚祺也是自己看重的侄女,她被小皇帝纳入后宫的时候,自己也为她直来直往的性子捏了好一把汗,现下好不容易熬过最危险的时刻,许岚秋是真的害怕她在临盆时出了什么意外。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向柳氏好生示弱求上一求,让自己入宫去,好生看着那丫头,待小皇子生了下来,自己才能安心。 第六百七十七章 许岚沁的反常 宫中难得来了消息,不单单是许岚秋与许衍被柳氏特意差人寻了去,上到大房宋氏,下到三房李姨娘,就连连日来卧病在床的许岚沁,也是白着张脸,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到了旁边不起眼的座位上。 许岚秋视线一转,不意外的看到了柳氏院中,嬷嬷们严肃到近乎铁面般的神情,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惹了老夫人的不快。 看来今日的消息,于柳氏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甚至有可能是小皇帝又起了削除旧贵的心思,要拿宁国公府开刀。 许岚秋当即判断好形式,假借姐妹情深的模样,悄然凑到许岚沁的身旁。自然是想躲开柳氏的视线的,但面上还是装了副关切的模样,伸了手,想要搀扶住许岚沁:“五姐姐面色怎么这般的差?寻常风寒怎会这般严重?可是寻了郎中瞧上一二?” 说完又面露自责,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都怪妹妹,这几日被铺子的是牵着来回转,竟是没能好好去看看五姐姐。我可怜的姐姐啊,怎么会被病痛这般折磨着,你这副模样,妹妹看了可是心疼极了!” 能不心疼吗,原本被养的水灵鲜活的小姑娘,看人是眼中满是傲气,如今却像是被人挫去了了傲骨,吸走了全部灵气,身上瘦了一大圈不说,人更是失了神,眼中再无往日的神采。 这断不可能是简单的风寒导致的模样,想到柳氏忽然对许岚沁转变的态度,在许岚沁染上“风寒”后,忽然取消各院子的问安,尤其是,不然三房的五姑娘出门…… 许岚秋心下有了计较,却仍是止不住的心寒。 许岚沁没能察觉到许岚秋心中的想法,她只知道有人靠近了自己,说了堆絮絮叨叨地话,万分迟钝地抬起了头,分辨出许岚秋的模样后,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她的嗓子像是生了锈的铜锣,被人用铁器狠狠在上面划弄,听得人不仅觉着刺耳,还十分的不舒服。 许岚沁问许岚秋:“六妹妹,我的好妹妹,你那些时日,当真是被事情牵绊住了,没能来看我,还是有奸人从中作梗,故意不让你靠近我那院子的?” 这话中蕴含的作息实在是太过庞大,指向性亦是有些明显,即便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许岚秋仍是忍不住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抓紧许岚 沁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她:“五姐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这样子可真是奇怪,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吗?可与妹妹说上一二?” 许岚沁却忽然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身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面上满是掩不住绝望的惊恐,说话的声音也陡然尖锐了起来。 不,那已经不是在说话了,那明明是在尖叫,是在痛苦。 许岚沁开始挣扎着,惶恐无措的叫喊着:“放开我!你不要过来!快给本小姐放开!放开啊!” 许岚沁情绪的转变太过莫名,又太过的激烈,激烈到许岚秋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便被她忽然升腾起的巨大的力,猛地掀到。 重重跌落在地的一瞬间,许岚秋的心也沉了下去,不住的在心中猜测:“柳氏到底给许岚沁算计了些什么?这可是她的亲孙女,她竟真狠的下心,下得去这个手,将好端端的一个人,折磨成这般模样?” 许岚沁的遭遇如何,她自己不说,旁人自是猜测不到的。但现在这般模样,却是让人无端的想到,是三房的五姑娘与六姑娘又无端的起了争执,五姑娘娇纵,狠狠将六姑娘推到。 明眼人都瞧得出, 是许岚沁这会儿情绪不正常,动手的也是她,但总架不住有人愿意当和睁眼瞎,还硬要站出来,主持所谓的公道。 不过一段赶来内院的路,许衍新弄到手的小丫鬟,已然被人从被窝里扒了出来,洗漱干净送到了许衍身边。 男人正搂着小丫鬟的腰,空出的手极其下流的在各个隐秘的地方来回侍弄,让的小丫鬟喘息连连,红云遍布,值得软了腰身,紧紧搂着许衍的身子,这才没能跌落在地,当众失态。 这般放浪形骸、低俗下贱的模样,若让柳氏瞧见了,指不定又是一阵盛怒,要拿下这丫鬟,再给许衍好一通教训。 许衍却像个没事的人似的,一点也不加掩饰,手上动作不停,听了这边的动静之后,自以为自己抓住了时机,当即兴奋地摆出了父亲的架子,对着许岚秋一顿训斥:“许岚秋,你看看你在做些什么?这可是你祖母的院子!不是你作威作福的清平园!由不得你胡来!近些日子当真是对你太过宽容了,竟是连你亲姐姐也不放过,将沁儿嗟磨成这般模样!还不好生跪下,给你五姐姐道歉?” 许岚秋几乎要气笑了,许衍这话, 给自己方才差不多。在老太太院中胡来的,可不就是自持身份的他自个儿吗?至于嗟磨许岚沁,她许岚秋可做不出这般下贱的事情,若不是他们黑心黑肺的宁国公母子,这丫头现在定是怀满了小女儿心思,一心想嫁入藏剑山庄的国公家小姐。 虽是不知具体的情况,但结合此前将自己迷晕或是直接绑了送去旁的男人屋中的情形来看,许岚沁十有八九没能逃过这般的命运。 那人具体是谁,许岚秋却是不愿去细想了。京中勋贵颇多,能与宁国公府带来利益的,也算不得少,每一张脸在脑海中划过一次,许岚秋便是觉得恶心一分,看向许衍的眼神中,亦是带上了浓浓的厌恶。 许衍像是被她的眼神刺激了一般,当即不管不顾的吼叫了起来,扬起胳膊作势要打:“你这不孝徒,这是什么眼神?你父亲在与你说话呢!有你这般无礼的吗?” 话音刚落,未待许岚秋作何反应,柳氏却是从后宅出来,宁姑姑在旁边帮她掀起了帘子,旁人一眼便能看见她颇具威严的模样:“放肆!老三,你今日可是越发没了规律!在老婆子的院里,也敢如此胡来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小心柳氏 许衍训斥许岚秋的话,被一家之主毫不客气、且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这场面不论怎么看,都是滑稽十足的。 只是此时此刻,却是没人能笑出声。许衍早就被吓得松了手,不敢再牢牢搂着自己的新欢。而原本疯癫的许岚沁,此刻也是噤了声,像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厉鬼,一个劲的往许衍和自己丫鬟身后躲,若是自己看她的神情,却是能发现,她看向老夫人的目光,就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显然已经是恨惨了之前还疼爱自己的祖母。 许岚秋面上恢复了镇定,在纤儿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扫去裙摆上沾染的灰尘,一面露出明媚的笑,似是在讨好柳氏,又像是一个孙女,真心实意地为见着自己的祖母高兴:“秋儿见过祖母,祖母日安。” 问了安后,许岚秋如往常一般,对着柳氏阿谀一二:“祖母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上不少,竟是又年轻了许多呢!想来今日宫中来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祖母莫要再与孙女卖关子了,且说了吧,这般吊着的胃口,真真是要难受死孙女了。” 许岚秋是故意这么 说的,瞧着院子里嬷嬷们的架势,便是能知晓,柳氏心中已是存满了不满。只是皇命难违,从宫里,小皇帝口中传出的命令,她柳氏便是有千百个不满,也不得表露出来,更要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 光是一看到柳氏吃瘪,许岚秋心中便多了些许痛快。今时可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那个只能靠奉承柳氏,方能在宁国公府有立足之地的许岚秋了,她身边有红雪护着,手上的铺子及存银,也是能让自己有争上一二的底气。只要自己在柳氏眼中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利用价值,后者便不会在这等小事之上斤斤计较,反倒只能将这气自己吞下。 柳氏自己也觉得闷得慌,当即没好气的瞪了许岚秋一眼,对上后者故意做出的懵懂期待的神情,更是一股气冲到了头顶,却无处发泄,只能挤出更加慈爱的笑,对上了旁边的许岚沁:“沁丫头这是怎的了,先前不是最爱与祖母说话么?今儿个怎么一见面便躲着?可是对祖母有什么不满了?” 这话说的像是长辈在关怀自己的小孙女,可配上柳氏尽显阴沉的神情,却完全不是那么 一回事。柳氏今日为显正式,还特意穿了自己那身降紫色镶金线滚边的杏叶缠枝官服,一派端庄威严的老封君的模样,远远瞧了,便让人觉着浓浓的压迫感,莫说是说句话了,即便是喘上口气,也是觉得困难。 柳氏神色又极为阴沉,下人用了上好的粉脂遮了她面上的皱纹,也是没多大用处,更显了她苍老而不自知的偏执,活像是要将一切攒紧在手中的厉鬼,稍有不合心意的,便要毫不留情的打杀。 许岚秋毕竟是做过太后的人,大风大浪早已遇过无数遍,自己先前威严的姿态,比柳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下遇上了,自然能一派镇定。 可怜饱受柳氏积威压迫的宁国公府众人,此刻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尤其是心里有鬼的李姨娘等人,现下更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好让柳氏寻不到自己。那般瑟瑟发抖冷汗直流的模样,光是看了都让人觉得揪心。 李姨娘此刻还是有身孕在的,许岚秋都怕她一个惊厥过度,动了胎气,直接在柳氏面前显了血光,届时就算是自己在场,也不一定能保住前者。 好在柳氏此 刻心心念念的,仍旧只是自己的五孙女罢了。她像是认准了许岚沁似的,定要得到这丫头的回复,若是不吭声,便一点也不挪开自己的视线。 被就是这般盯着,许岚沁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恐惧如同粘稠的液体,将全身的血液都浓缩到了一块,死死地堵住了自己的口鼻,喘不上气的同时,更是不能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 就在许岚秋以为自己这位五姐姐要受不住晕厥过去的时候,许岚沁终是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她仍旧不敢反抗柳氏,也不敢将柳氏的恶行直白的公之于众,只能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的胳膊,虚弱道:“孙女身上染了风寒,只怕过去要牵累了祖母,这才懈怠了,还请祖母莫要生气,待到孙女养好了身子,定然再去祖母面前好生尽孝。” 柳氏这才满意了,看向许岚沁的目光中,沁出了点点温和的笑意,她抬起了手,隔着虚空抚摸了许岚沁的头发,欣慰道:“嗯,是个好孩子,不枉祖母这般用心栽培于你。” 这话方说完,许岚沁又是剧烈的颤抖,柳氏这回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直接挥 了挥手,像是在驱赶烦人的苍蝇:“既然沁丫头身子不适,便先回去吧,反正与你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回头祖母让人给你知会一声便是。回去好生歇着,早些养好身子,祖母可是一直盼着你,来祖母院子里好好聊上一阵子呢。” 不知是哪一句话,狠狠抽在了许岚沁本就脆弱的神经之上,小丫头终是承受不住,两腿一软跌坐了下去。旁边的贴身丫鬟赶忙将人扶了起来,动作不甚温柔,却十分有效。 身后的嬷嬷主动在许岚沁的身边蹲下,与许岚沁的丫鬟一通使力,将人背到了背上,对着主位上的柳氏遥遥点了个头,得了赞许后,便直接转身要带人走。 许岚秋一直仔细的看着许岚沁面上的神情,除开从进门来便为消散过的痛苦与愤恨,许岚沁终是又多了绝望。她似是察觉到了许岚秋的神情,僵硬的转了转自己的脑袋,直勾勾地对上了许岚秋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无声了提醒着。 “……小心,柳氏。” 许岚秋心下一紧,终是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却是有些无力,拦不下越走越远的婆子,只能目送她们的离开。 第六百七十九章 许岚沁的侍女 即便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出声,纤儿还是有些没能忍住,悄悄挪到了许岚秋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口,压低了声音,万分无措的喊了一声:“姑娘……” 她亦是瞧见了许岚沁的模样,那像是丢了半个魂魄的神情,让纤儿也不敢去认这是曾经趾高气昂的许家五姑娘。 而许岚沁的忠告,更是让纤儿不寒而栗,只觉主位上的柳氏,此刻浑身上下都是心眼,每一次呼吸,都是对着宁国公府里姑娘们的一次算计。 许岚秋不着痕迹地拍了拍纤儿的胳膊,同样压低了声音安抚她:“你且放心,无事的。” 柳氏的招式,算来算去也不过那么几样罢了,许岚秋已经在她手上中了两次招,如今又怎么可能再第三次栽进那个巨坑当中。 况且,上两次,一次是赵玄璘出面,一次是赵覆之做保,两个皇家最有身份的两个人压着,纵使是柳氏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再将注意打到自己的头上。 或许就是这样,许岚沁才被重新推了出来。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自己一般幸运,也不是每个人身后都有愿意舍了一切都要牢 牢将其护住的男。因而,许岚沁也只能成为柳氏算计的牺牲品。 纤儿听了许岚秋的话,心下自是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不愿松开抓着许岚秋的手,就怕柳氏忽然发难,又要将他们姑娘打个措手不及。 这倒是纤儿杞人忧天了,眼看许岚沁仍旧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柳氏早便心满意足,看着许岚秋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只是皇宫内传出的消息与这丫鬟虽无关联,但柳氏心中有自己的疙瘩不愿放过去,便也没把许岚秋宣过去作陪,反倒是摆足了架子,饮上一口上好的龙井,反手揪出了许衍,要拿自己的儿子开刀。 “我儿过来。”柳氏的声音与往常不同,为显端庄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中,满是威严,让本就不敢违抗她的许衍,更是埋低了头,兴不起半点反抗的想法:“母亲,您叫我?” 柳氏只睨了他一眼,细长的蓄得尖利的指尖又点向了旁边的丫鬟,气势十足道:“那丫头,你也过来。” 原是许衍好不容易新弄到手的小丫鬟,光看身量便知是个如花般年纪的孩子,被柳氏这么一指,当即抖若糠筛,哆哆嗦嗦的跪下, 膝行过去。 方进院子的时候,小丫鬟一直被许衍搂在怀中为所欲为,整张脸都埋在了许衍胸膛之间,众人只听得见她细细的勾人的喘息,只瞧见拉长了的脖颈见,不正常的潮红。 而今被柳氏这般直白地单拎出来,小丫鬟也是藏不住,一张素白的小脸,面上带了楚楚可怜的泪痕,配上惊慌失措的神情,只一眼就令人觉得心疼。 许岚秋却觉得荒唐,一旁的纤儿更是控制不住地捂上了自己的嘴,这才将险些抑制不住的惊呼堵了回去。 纤儿震惊地晃了晃许岚秋的手臂,声音压得几乎变了形:“姑娘,那不是五小姐院中的……” 剩下的话,纤儿没有说尽,但许岚秋却是听懂了。 那是五姑娘许岚沁院中的贴身丫鬟。宁国公府里的规律,凡是嫡小姐的,身边自是有两个一等丫鬟贴身伺候着。许岚秋刚进府里那会,得了柳氏的青睐,凭借着庶出的身份,身边也是有了两个二等丫鬟。 方才许岚沁的反应激烈,打乱了众人的思绪,倒是没人第一时间发现,许岚沁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跟着,样貌与她平时惯常使的小丫头 ,更是全然不同。 现在倒是清楚了,也难怪许衍梦在这个节骨眼上毫无顾忌的出手,且能没了阻碍的将人抬进自己的院子,在屋内被翻红浪。 想来,许衍早便知晓了柳氏的计划,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是没了未来,身边的丫鬟自然不需要有多大的顾忌,只消将人打点好不把坏消息传出去,就是柳氏,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而那跪着的小丫鬟,估计也是知道了许岚沁的下场,知道自己一直跟着五姑娘,定是没了未来,这才在许衍稍稍刻意的引诱下,起了那些个不该起的心思,顺了许衍的意,妄想再成为三房受尽宠爱的妾室。 又是好一出母子同心、各持所需的好戏,就是不知一直尤其敬重他们的许岚沁知晓了,心中又该做何感想? 不,许岚沁已经知晓了,不然今日出现时,面上又如何会带着那般凄苦绝望的神情,在被迫离去时,又如何会顶着被柳氏发觉的风险,也要装作呆愣的模样,提醒同是三房嫡小姐的许岚秋? 纤儿越想越觉得心寒,整个人已经开始忍不住的打颤,头死死的偏开,不愿去看主位上,两张 虚伪至极的面庞,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露出什么不该露的神情,被柳氏发觉了,又连累自家姑娘。 眼看自己的新宠被母亲点了出来,许衍竟然没觉得有什么,还腆了脸,往前揍了两步,谄媚地笑着介绍道:“母亲,这是霜儿,您之前见过的,可是贴心着呢,儿子喜欢的紧,您看……” “啪――” 话还没说完,柳氏便是一个毫无收敛的耳环,狠狠地甩在了许衍的面上,下一刻,许衍的面上便是起了五道通红的指印:“你这个逆子!罔我老太婆费心费力将你拉扯这么大,罔我呕心沥血帮你这样那些个丑事,竟是没能在你心上留下半点记性!” 前脚方处理了院中一个丫鬟,尸骨未寒,后脚便又抬了一个自家女儿的侍女进屋子,别说是长进了,他是半点教训也没吃过,光是这越发荒诞的行径,便是将柳氏气了个仰倒。 许衍不愧是在柳氏手里折腾了这么多年的,早便摸清了柳氏的脾气,眼看柳氏真的气得狠了,当即不顾自己的面子,老老实实跪下,在旁边替柳氏揉着背心顺气:“母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啊!” 第六百八十章 惩治丫鬟 许衍不那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柳氏更是觉着自己满腔怒火,瞬时间没了发泄的口子,整张老脸都憋得紫红,更是趋近自己身上官服的颜色。 自己儿子铁定是不能动的,况且许衍这个时候还表现的尤为乖顺。但这口气不出了,柳氏更是觉得难受,如狼似虎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放在了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身上。 “这般丑闻,我宁国公府定是不能有的。”柳氏伸出手,挑起小丫鬟的下巴,细细打量了她的眉眼,直觉一阵可惜,“倒确实有几分姿色,怎么就不放在正途之上呢?” 这话里头的杀意,即便是刚进宁国公府的傻白甜,也是能够感受得到了。小丫鬟当即想到了许久之前,三姑娘身边的丫鬟秋蝉,也是被人发觉与三爷厮混,下场是如何的? 那丫鬟被毒哑了嗓子,失了自己的双眼,被杖责了几十棍,最后被宁国公府丢了出去。血淋淋的身子被抬出去的时候,胸膛似是仍有些起伏,还在奋力的活着,可是最后却是连张草席也没有,从此在宁国公府失了全部的踪迹。 许岚沁的贴身丫鬟,这个时候,终是知道 怕了,赶忙重重的磕下了头,一刻也不好听,哀求道:“老夫人息怒!老夫人饶命!是奴婢鬼迷了心窍,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夫人仁慈,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仁慈?”听了小丫头的话,柳氏不禁冷笑了起来,捏着木椅的手陡然发力,竟是透出些狰狞的意味来,“小丫头,你在与我说仁慈?” 命悬一线,小丫鬟没敢松懈,脑袋磕着地面砰砰作响。好歹是嫡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日子虽不及大家闺秀活的精贵,却也是没受过粗活嗟磨的,不多时,小丫鬟的额头便是一片青紫,更是沁出了点点血迹。 毕竟是自己刚弄来的新欢,许衍自己还没尝够呢,眼看这脸就要毁了,他亦是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道:“母亲……” “闭嘴!”柳氏不给他半点说话的机会,直接训斥,“这没有你说话的地,老实跪着,且等老婆子收拾了这不知廉耻的丫头,再好好教训你这色胆包天没得规律的混账!” 说着,便是举高了手,毫不留情地摆了两下,带着果断的杀意,叫上前了两个粗使的婆子:“还不动手?等着老婆子 亲自上阵?” 那些个婆子,算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由柳氏一手提拔过来,大大小小见不得人的事情,柳氏皆交于她们处理。她们看着年纪不小,身上的横肉也是不少,双手将人拿住,便像是铁钳子一般,半点也挣脱不得。 小丫鬟当即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奋力的挣扎了起来。只是那两个婆子,做惯了处置下人的事情,面不改色地使力将人重新制住,又寻来了布条,堵上了小丫鬟的罪,随后毫不留情地将人往门外拖走,只留下两道挣扎的痕迹。 不多时,外头便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还有堵在喉咙间,却仍是显而易见的凄厉惨叫,纤儿面露不忍,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去听,但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 许岚秋深呼吸了好一会,还了空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柳芝芝。 她们直接被下人从正厅喊来柳氏的院子,许岚秋不想让这丫头乱跑,又没有精力让纤儿特意将人送回去,便一并将人带了过来。 没想到倒是撞见了这样一幕,也不知是对这丫头的残忍,还是老天也要帮着自己一把。 柳芝芝出身 贫寒,父母虽是早亡,却也是死于畜牲的手下,何曾这般直白的见过人心的险恶,尤其是上位者对着下人绝对的生杀予夺。 婆子动手的时候,柳芝芝便已经惨白了面色,先前故作柔弱时挤出的眼泪,此刻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自己觉得没了必要,早早拭去了。 只是柳氏这一手,还是给了柳芝芝不小冲击。毕竟那丫鬟遭此横祸,不过是与许家三爷私通,而据许岚秋的说法和许衍的表现来看,这位好色无能的三爷,此刻看中的下人,竟是自己!? 若不是场合不对,柳芝芝这会儿已经跪下了,拉着许岚秋便是一顿梨花带雨,现下已经不是死咬尊严攒着面子的时候,而是见到了当家柳氏的狠辣,看清了自己危险的处境,真真命悬一刻之际。 只要是能将自己的小命保下,柳芝芝什么也都认了,向许岚秋这个“宿敌”低头,也没甚所谓的。 察觉到自家姑娘的目光,纤儿也顺着瞧了过去,不意外的看到了柳芝芝摇摇欲坠的身形,眼中不免带上了些同情。 她悄悄点了点许岚秋,低声询问着:“姑 娘,柳芝芝这般模样,留着也会是给您添乱,不然纤儿先带她回清平园了?” 众人的注意力全然被门外受罚的小丫鬟夺去,这个时候小心着些,确实能够安然退出柳氏的院子。 许岚秋观察了一番许衍带着惋惜的神色,当即点了点头:“回去后让红雪与黄蕊看牢院子,不论谁要进去,一律不能松口,可明白了?” 许衍那架势,完全是还没玩够便失了玩具的遗憾,色欲趋势之下,又早便物色好了人选,鬼知道他会不会一个上头,便直接冲进清平园,要动手拿人了。 纤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凝重的点头道:“放心吧姑娘,奴婢晓得。”随后拉了一把柳芝芝,悄然捂住了后者的嘴,压低了她的身形,猫着腰往院子旁的小门退去。 察觉到纤儿与柳芝芝的远去,许岚秋也是松了一口气,心下不免有些感叹,也亏的李姨娘是宋氏院中的人,柳氏拿捏起来,也要看大房的面子,不然这又是一道冤魂,久久凝于宁国公府的上空。 天已然拢上了浓厚的乌云,就是不知这骇人的雷雨,何时才会毫无顾忌的打砸下来。 第六百八十一章 得心应手 院子外头,木棍敲击的声音终是弱了下去,那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呻吟,也在粗使婆子进门的时候,没了声息。 婆子面不改色的凑到柳氏身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些什么,但见柳氏一手撑着额头揉了揉,一手不以为意地摆了两下,沉声道:“扔出去吧,查清楚她周遭都有些什么人,给我处理干净喽,老婆子年纪大了,可听不得外边那这个闲言碎语的。” 婆子连连弯腰道:“是是是,奴婢定然遵从老夫人的命令。” 这便是要斩草除根的意思了,不仅是那丫鬟身边的亲人,还有旁的走得进的玩伴,都要悄无声息的处理掉,这般操作下去,宁国公府的丑事,自然是烂在这偌大的国公府内部,旁人半分也不会知晓,更不会有什么奴仆的亲人,拿着封血淋淋的家书,前去官府状告宁国公滥杀无辜。 这般事情,柳氏早便做的得心应手了,到的这个地步,更是一点也不遮着掩着,当着整个内宅的面,亲自上阵,杀鸡儆猴。 她睨了眼自己的儿子许衍,从鼻子里粗粗的哼了一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反倒敲打起了院中的丫鬟 :“不管在哪里,不管在哪个院中,自是有它一套规矩。你若是安分守着,自然少不了顺遂平安的日子,也少不得主子的赏识。可若是起了旁的心思,这可怨不得主子心狠,断了你们的活路。” “老婆子年纪也大了。”柳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端起侍女递上的茶碗,饮了一大口,这才继续道,“也不愿与你们再拐弯抹角虚与委蛇些旁的东西。今日,我这话便放在这里,若再有人越过一丝一毫的界限,老婆子管你是谁,直接请出家法,照打不误!”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许衍说的,且不管真到那个时候,柳氏能不能下得去手,反正今日这丝毫内留情的手段,着实是吓傻了不少奴仆,向来接下来的这套日子里,各个院里的丫鬟,应当是会拉紧了自己的皮过活,远远地绕开许衍这瘟神,给自己谋个平安。 若是旁人这般呵斥,许衍早便忍不住,梗着脖子怼回去了,然而现在说话的是柳氏,管了他一辈子的亲娘,他也只能缩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个。好歹那丫鬟是因他而死,他却没有任何悲痛之色,连句求情的话也不 讲,没得让人心寒。 李姨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趋于冰寒,身边是寻上门的老嬷嬷,面色与她相比,完全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这偌大的宁国公府,已经从骨子里发烂发臭了,断是不能继续呆下去,她们定是要逃的,逃得远远的,方能给自己寻来那么一丝丝的生机。 二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许岚秋,这位在宁国公府内也颇有分量的六姑娘,已是知晓了自己全部的秘密,更是允诺会帮着她们脱离苦海。可以说,许岚秋已经算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就是不知遇了这么些糟心的事情,许岚秋会作何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许岚秋的反应极为平淡,她像是能料到柳氏全部的动作一般,即便听了那骇人听闻的发言,面上也未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在察觉到李姨娘的视线之后,甚至还能不着痕迹地回她一个安抚的笑:“莫要心慌,仔细自己的身子。” 李姨娘心下一耸,赶忙胡乱点头,又将自己重新埋进人堆里,不敢做出任何显眼的举动。 许岚秋自是能够猜到柳氏的举动,毕竟她看中的东西就那么一点,能使出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辙的下作。而今要保住宁国公府的颜面,自然会选择杀鸡儆猴这一招。她并不会管下人是否会寒心,毕竟在柳氏的眼中,他们出了钱财吃食,给了这些下人一份安稳,他们便合该感恩戴德。 让宁国公府蒙羞,便是这些下人不对,是他们忘恩负义,自该自己亲自将这一毒瘤剔了,还宁国公府一片安宁。 说实在的,许岚秋上辈子在宫中,见多了这般血腥的场面,自是会对那些个无辜的丫鬟有些怜悯,但自己上赶着犯事寻死的,她也救不下来,只能自己避开,眼不见为净。 现下不与纤儿一并回清平园,一是柳氏盯着,自己作为主子走了,定是要鸡飞狗跳好一遭。二来,她自己记得真切,柳氏将一众人喊来自己的院子,用的由头可是宫中传讯,柳氏本人都穿上了样式端庄的老封君的官服,想来这事定是不小的。 许岚秋心中还记挂着孕中的许岚祺,自是要候着试上一试,万一就得了柳氏的许可了呢? 整个院中鸦雀无声,久久 未有出面反驳之人,柳氏也是十分满意,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坐回了自己的主位。 宁姑姑跟了她多年,当即机灵地摁上了柳氏的脑袋,细细的在穴道上揉捏了起来,顺便给了底下一众女眷一个眼神,示意她们快些上前哄人。 刚经历了那么一遭,众人哪里赶轻举妄动?面面相觑好一阵之后,最后望向了执掌中馈的宋氏。 大房虽是失了势,但宋氏母家地位摆在那里,唯一能压过她的二房越氏,早因夫家与宁国公府分家搬了出去,而三房在闻氏去了之后,便没有一个能撑的住排面的正房,唯一地妾室还大着个肚子,正是从宋氏院中走出去的。 宋氏也是面露犹疑,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四处寻着许岚秋的下落,想要她帮上一二。毕竟这丫头是个有能耐的,总能将老夫人哄好,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 但许岚秋也不是傻子,现下柳氏可是在气头上,而那所谓的宫中的消息,摆明了是要触她的霉头,许岚秋思量了一阵,觉着自己今日已经再柳氏那挂了号了,再多一句嘴反而会适得其反,便老实躲了去,冷眼看着宋氏干着急。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太后忌日 还是柳氏等的不耐烦,自己开了口,打断了众人的慌乱:“行了,不用在底下算计了,老婆子是年纪大了,但眼睛不瞎脑子没坏,你们心里想着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她睁开了眼,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了众人的眼中,惊出了一片冷汗,最后直勾勾地盯上了许岚秋,似是想要看出些什么。 许岚秋要被锻炼了出来,且自觉自己心中没鬼,当即一派坦然地回望过去,面上却是堆出了关切的神情,一副想要上前,却又害怕的模样,最后只能最甜道:“祖母自然的顶顶聪慧的,谁说祖母年纪大了,祖母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还要伴着宁国公府好一阵时日,谁敢于祖母面前撒野?” 这倒是符合她一贯胆小,又顺从长辈的模样,还不着痕迹的踩了许衍一脚,另柳氏挑不出错处,只能神情厌厌地收回目光,颇为嫌恶地开口:“行了,你也别奉承了,挺多了也腻得慌。” 若是旁人,这个时候定义为柳氏在说自己,早便惶恐地跪下告饶,或是可怜兮兮地反问长辈是否嫌弃了自己。但许岚秋看的真切, 柳氏是透过了自己,在看另一个她斗了半辈子的宿敌。 这人想来想去,自然只能是与许岚秋有些五六分相似,并始终压了柳氏一个头的孝贤太后许玥了。 难不成,今日宫中传出的消息,与许家姑娘没甚关系,竟是与自己的前世有关么? 许岚秋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说不惊讶,那定是假的,但现下柳氏还在自己面前,她只能收拾好自己的神情,露出关切得体的笑,走到柳氏身边,奉上沏好的茶,乖巧道:“祖母这般劳神的模样,可是还有旁的不省心的人,惹了祖母不快?” 她这般大胆的行径,直接让下边的李姨娘吊起了心脏,直直地悬在了嗓子眼,只怕柳氏一个不顺心,便将自己唯一的希望给打碎了去。 她哪里知道,柳氏生平最是讨厌许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许岚秋顶着酷似许玥的脸,做的确实乖顺讨好的神情,端的是令人觉得心情舒畅,看向许岚秋的神情也和善了不少,竟是没再计较她先前忤逆自己,从景王等人院中逃出来的事情,颇为慈爱地抚了抚许岚秋未挽起的发。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直白的显露自己的厌恶,便只能故作忧虑的感叹道:“哪能啊,府内有你们这些能干的,祖母早早享清福了,怎会有什么糟心的事情。” 说些还瞪了一旁不敢吱声的许衍一眼,但也知道,这算是一家之主,即便是许岚秋也管不得他什么,便也没有多言,只神情烦躁地开口:“只可怜你那早逝的大姑姑,在世的时候,没享几日清净的日子,好不容易扶了自己的儿子上位,成了一人之下的太后,却是年纪轻轻的去了。” 许玥在宁国公府,尤其是在柳氏面前,早便是提也不能提的禁忌,底下的人生怕说了个相近的字词,便要被柳氏拿捏了错处,好一顿嗟磨,现下柳氏竟然主动提了这个不可说的名字? 莫说是院中的女眷,就是柳氏身边的嬷嬷,也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也就是没心没肺的许衍,在听了有内幕的名字,不着痕迹的抖了抖,颇为忌惮地看了许岚秋一眼。 许岚秋却不甚在意的模样,故作懵懂地靠在了柳氏边上,低叹道:“真不知那姑姑是何许人也,秋儿入 府的晚,却是没见过大姑姑的身姿,倒是祖气度非凡,想来大姑姑定是沾了祖母一二分气运,方才有这般造化吧。” 这话让旁人听了去,定是要惊出一片冷汗,直直地斥责许岚秋大逆不道了,但许岚秋本就是孝贤太后本人,说这话本就毫无心理负担,又能哄了柳氏心头好,自然怎么顺手怎么来。 柳氏也是被许岚秋这副鬼灵精的模样,哄的好一阵顺畅,当即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就你这丫头嘴甜。” 说些状似无意的瞥了底下一众人,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许岚秋这番话,自是要烂在这个院子里的。 宋氏当即带头表率:“可不是呢!我前些日子还说呢,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现下看来,却是秋丫头没在身边,老太太笑都少了些。” 许岚秋娇俏地看了宋氏一眼,故作害羞道:“祖母,大伯母,你们惯会打趣秋儿!” 院中的氛围再次缓和了下来,柳氏难得纵着两个小辈,在自己面前拌了拌嘴,享受够了这难得的惬意,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打断:“好了,你们也别闹了,秋丫 头说的没错,老婆子这番叫你们过来,确实是有要事的。” 具体是关于谁的,大伙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定是与那曾风光一时的孝贤太后有关。 许岚秋也敛了心神,面上录着乖巧的笑,心思却止不住飞快的转了起来。 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再大的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倒不如趁着好不容易将柳氏哄好的机会,直接说了自己的打算,求个入宫陪伴许岚祺的机会。 柳氏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不满压下,这才沉了声音,颇为庄重地开口:“孝贤太后许氏,贤良淑德一生许国,端的是令人倾佩,却是天妒英才,早早便随了先帝而去,如今也是整整一年有余了……” 许岚秋不禁心下一震,瞪圆了眼睛看柳氏,似是想分辨自己是不是幻听。 柳氏仍旧颇不情愿,却还是将话说完:“圣上纯孝,感念太后教养之恩,正值孝贤太后忌日,着户部轻徭役,令刑部并御史台公文大赦天下,我宁国公府作为孝贤太后母家,更当以身作则,着白食素三月,府上适龄儿女,自当入太庙守灵三日,为太后祈福。” 第六百八十三章 再次教唆 即便是早有猜想,在听到柳氏真正的不情不愿的宣读之后,许岚秋仍旧是感到了一阵恍惚。 知晓柳氏在看自己,许岚秋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又或是这个消息着实太过令人震惊,她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出任何应对的话语。最后只能露出带了真切意味的茫然,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大姑姑的……忌日?” 原来,孝贤太后许玥,逝世竟也已经有一年多了,而自己重生为许岚秋,也是熬了这么长时辰了。原本谋划着一步步摧毁宁国公府,现今也是完成了一半,却不知当初柳氏与小皇帝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竟是给宁国公府留了最后一口气,在世间苟延残喘着。 接连的打击,没能让柳氏反省些什么,她只当是宁国公府时运不济,仍将宫中的许岚灵与许岚祺当做挽救宁国公府的救命稻草。虽已经少有参与勋贵间的宴会,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摆足了老封君的架子。 毕竟,到她这个岁数,依着她这样的身份,旁的勋贵夫人,可都是没有诰命在身的。 想到这里,柳氏面上也显露了一丝傲气,暗道这是皇帝看重他们宁国公府,要给 他们重新翻身的机会,因而得了消息之后,她再如何不情愿,也是极为庄重的将整个内院女眷及外院主事宣了过来。 “秋丫头啊。”柳氏忽然对着许岚秋招了招手,像是折腾了这么久,人已乏了,便让孙女过去侍候。 许岚秋当即乖巧的伸出手,在柳氏腿上好一阵揉捏敲打:“祖母可是有什么旁的吩咐?” 柳氏向来只为自己心中利益所想,因而许岚秋从不认为她的每一句呼唤,都是没有目的随心所想的。 果然,许岚秋的乖顺另柳氏很是满意的揉了揉她的头,语气却颇为严厉了起来,指点道:“圣上看重咱们许家,咱们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此番进攻,你可得好生表现,断不能让人寻了错处,更……” 更要如何,却是急急地刹住了车,柳氏抿了嘴,视线在院中众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显然不是说私密话的地界。 许岚秋只当自己没听懂前者的言下之意,故作懵懂与惊讶的问:“祖母,您在说什么?为何孙女就要进宫了?” 许岚秋一开始打了进宫的主意没错,但那只是为了自己的小侄女许岚祺,担心她人在孕中却无人照料,在 那吃人的皇宫中有危险。 而柳氏怕不是这般想的,她心中,大抵还存了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美梦,想将赵覆之的后宫牢牢抓在宁国公府手中。 柳氏苍老的面上故作慈爱地堆出了笑,只一眼看了便令人作呕,她点了点许岚秋的鼻子,假笑着:“傻丫头,方才祖母不是说了吗,圣上有令,咱们宁国公府适龄的姑娘们,都得去宫中皇陵为你大姑姑守灵三日。你可是咱们府里最机灵最有主意的一个,自然也是要过去的。” 自己的孙女后辈为着宿敌守孝祈福柳氏本人都没享受过这般待遇,只要这样一想,柳氏便呕得发慌,浑身上下没一块舒服的地方。只是这是宁国公府好不容易才能有的新机会,柳氏不想放弃,便只能装作忠良纯孝的模样,忘记自己曾经对孝贤太后的恶意,亲自挑选后辈,细细教导起来。 “秋丫头,圣上对你,颇有不同,此事不仅是祖母,便是整个上京,都是看在眼里的,即便祖母不明说,你自己也应当查觉得到,是吗?”屏退了众人,柳氏当即抓着许岚秋进了内院,迫不及待的劝说着。 许岚秋只当前者在放屁,闭着 眼睛装傻道:“许是瞧着孙女与大姑姑长的像,觉着新奇罢了,没甚特殊的。” “怎么会呢?”柳氏却是不同意的,听许岚秋这么一说,当即反驳道,“这天底下相像的二人何其少,正巧撞上孝贤太后的容颜,更是老天有眼万里挑一的,不然为何独独是我们秋丫头入了上天的法眼,却不是灵儿祺儿?” 柳氏自然是想继续借着这份特殊,再一次将许岚秋送进宫里的。上一回大选许岚秋被皇帝送回,柳氏着实可惜了好一会,在许岚秋的劝说下,当真信了赵覆之缅怀母亲却不是真爱的话。 而今想想,许岚秋那些时日的话,才像是胡诌,且不说宫中那些传闻,若没依据,怎可能真的空穴来风?加之许岚秋后面几次遇险,赵覆之遇了都是亲自出面帮着解决,就连颇受圣上宠爱的公主赵媛,私自用刑罚了许岚秋,也被赵覆之二话不说禁了足,还亲自将人送回了宁国公府。 如此种种,要说小皇帝对自己这孙女没有半点想法,柳氏绝对不信。但又不能这般急切的与许岚秋说,毕竟圣上从未明确表示过,自己先说出来,那边是揣测圣意编排皇室 ,更显得自己急功近利,卖子求荣似的。 柳氏只能稍稍整理好自己的神情,重新端好架子,好生劝许岚秋道:“好孩子,你且听祖母的,你自是最好最特殊的那一个,合该放手搏一搏,去争一争……” 柳氏竖起食指,向上指了指,隐晦地暗示一番,却见许岚秋的神情不为所动,当下也不瞒着,加重了语气强调道:“那个位置!” 许岚秋神色平静的看着柳氏,后者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强势吓傻了,没能回神,却忽然瞧见她面上露了讽刺的笑,等在仔细一瞧,却又满是无辜。 许岚秋只说了一个事实:“祖母不是说,孙女是去皇陵守孝祈福的吗,那样的地界,有什么位置需要孙女去争的呢?” 周遭都是牌位,或许那些人生前都曾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现下不都只是一抔黄土,为这些东西,有什么好争的? 柳氏当即露出恨铁不成钢地神色,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座椅:“自然是让你寻机会了!秋丫头,祖母知你是有主意的,自是听懂了祖母的话,便无需继续与祖母装傻了。我只问你一点,你当真不知这对宁国公府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第六百八十四章 放弃念头 意味着什么,许岚秋还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毕竟她重生回来,打的可不是什么光复母家的主意,她可是恨不得亲手将这大厦推了,让这一窝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畜牲,一个不落地跌进十八层地狱。 而今看着柳氏越发不耐,甚至算得上急切的神情,许岚秋直觉自己浑身舒畅,咬死了要与她唱反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小皇帝给的唯一的任务:“可是昨天,皇陵乃皇家圣地,若真如您若说,做了那挡子事,可是大不敬的。圣上或是祖辈怪罪下来,整个宁国公府都落不得好!”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柳氏已被这个不成器的丫头气的眼冒金星,只恨不得自己现下在许岚秋的身子里,亲自上阵,好借着这副有利的皮囊,将小皇帝迷的七荤八素了去,“你只管将自己的事做好,得了皇帝的宠爱,还有什么是得不来的?只要皇帝愿意,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动不得你!” 这话说的,倒也没什么错处,毕竟在后宫当中,一个女人的立足之本,可不就是那个万万人之上者的一丝垂怜吗? 可惜,自己从来没有稀罕过 ,许玥的时候不稀罕,成为了许岚秋。面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更是没有那般念想。 许岚秋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得体的笑,不卑不亢地对着柳氏行了个周全的礼,这才继续道:“孙女知晓您是一心为了咱们宁国公府好,但有些话,孙女定是要说的,只怕是说了会惹祖母不快,便先在这告罪一声,还请祖母稍加冷静,听孙女好生与您说道。” 在那吃人的宫里,若想真的站稳脚跟,所需的,可不只是皇帝的宠爱,还有妃子自己不可撼动的家室,自己自身出众的手段。 不然有人稍微在份例做些手脚,便能将人从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拉下去。 当然,许岚秋可不想与柳氏说这般深奥的问题。此人出身小门小户,得了老国公的赏识,也不过是凭借着一身好皮囊,加之争宠的手段,这才会这般教养自己的孙女。早已根深蒂固的性子,即便是许岚秋,也不能凭借着三言两语,将之扭转过来。 只是…… “圣上重孝重礼,这才有了孝贤太后大赦天下,破例让母家小辈祈福一事。孙女猜想,圣上这般作为,自是出自 一片纯孝之心,想做的,也不过是告慰孝贤太后在天之灵。”眼看柳氏的神情越发不以为意,许岚秋也露出了相似的神情,说出的话却是一记狠狠的闷棍,敲在了柳氏的脑门上,“不论如何,圣上这般重视,周遭的礼数定是安排周全了的。皇陵四周不仅会有宫女,更是有起居录笔官,礼部各使臣等等……” 这这个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皇陵的动向,若能在这中间,寻了间隙勾搭上皇帝,还闹出一夜情缘,那才是有鬼了。 “圣上如此大办祭礼,自然是极为看中,容不得半分差错的,若这个时候,官家女子充了出去,意欲行惑乱后宫之事,若是您,又会作何感想?” 这话虽是没有说到柳氏心里,却仍是让后者记起了一件事,整个人的面色抖变得极其苍白。 别看赵覆之现今表现的极为怀念自己的养母,又是追封又是大办祭礼,端的一副念念不忘至善纯良的模样。可柳氏却是比谁都清楚,当初孝贤太后是怎么死的。 可不就是坐上皇帝之位的赵覆之,亲自差人找上了门,联合了许玥的母家,一并下了毒,一 杯酒便将人送上了西天吗? 若说小皇帝是真心实意的缅怀自己的母亲,柳氏绝对不会相信的。倒更像是为他自己造势,这般说来,赵覆之定是不会容许祭礼出现半分差错。许岚秋口中说的宫女笔官大抵只是基本的,更有甚者,选了百官勋贵家的儿郎一并祈福,再差皇子公主守着。 这个时候,任何一家勋贵闹了半点丑闻,都是不可揭过的罪过,赵覆之不论是加重刑罚削了这家勋贵,还是不甚在意的轻拿轻放,与他而言,都是能搏个好名声。 想到上京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削贵的传闻,柳氏直觉心下一耸,整个身子都凉了下来。若这真是赵覆之心中所想,削贵当真是势在必行之举,那被赵覆之捧到天上去了的宁国公府,如今可能经得起哪怕一次跌摔? 柳氏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眩晕,很多事情全部涌了出来,挤得自己的脑袋生疼,却是找不出半分头绪,自己脚也发软,摇摇晃晃地,像是一点也站不住。 许岚秋适时地递上自己的胳膊,稳稳地将人扶住,关切道:“祖母当心身子!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可要喊 来郎中为您瞧瞧?” 柳氏喉咙发干,嗫喏着张嘴,几次都打不出声音,最后只得摆了摆手,拦下许岚秋,在宁姑姑递上的茶水滋养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无事。”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压下了那一阵比一阵难受的心悸之感,露出了勉强的笑:“秋丫头,还好有你在啊。” 这番若不是有许岚秋看的明白,及时点醒了自己,只怕是宁国公府大难临头,自己还在做飞黄腾达的美梦。柳氏心中一阵后怕,但不愿在小辈面前显露,失了自己的面子,稍稍感叹了这么一声,便噤了声。 许岚秋将她的顽固、嘴硬看在眼里,也不甚在意,只隐去了自己眼中的讽刺,低眉顺首道:“哪能啊,是祖母自己聪慧,看的通透,若不跑孙女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柳氏被这话哄的心下一顺,却也不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当即摆了摆手,要赶人离开:“行了,知道你嘴甜,便莫要再恭维老婆子我了。如今什么气候,老婆心一清二楚,你们这些小辈的,便回去等着吧,别瞎操心了,待老婆子想清楚了,自会派人知会于你们。” 第六百八十五章 姑娘救我 许岚秋巴不得早早地离开柳氏的院子,再在这边待下去,她怕自己半点把持不住,恶心的吐出昨夜的晚饭。 眼看柳氏真的歇了心思,她也不再虚与委蛇,当即乖巧的应了一声:“孙女便先行告退了,祖母自己也要多仔细着身子才是。” 随即只身退出了颇为压抑的屋子。 回程时,许岚秋脚步不停,直接转回了自己的清平园。 原本还想绕道去三房院子,看看不甚正常的许岚沁。只是许岚沁已有疯癫之像,便算是过去,也寻不出什么有利的消息。且许岚沁身边,大抵已经全部换上了柳氏的人守着,为的便是不露半分旁的不利的消息,许岚秋贸然过去,也只会是打草惊蛇。 这般一想,倒不如先将自己院中的事情安置妥当,光是一个柳芝芝,便少不得自己好一番折腾了。 纤儿早早便将柳芝芝带回了清平园,只是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此番着实是被柳氏的狠辣吓破了胆子。在外头强撑着口气,到了清平园,却是什么也没剩下,到了正厅便两腿一软跌坐了下去,揉着胸口与嗓子眼,声音凄厉的干呕着。 待到许岚秋回园子的时候,柳芝芝已然哑了嗓子,眼睛通红,凄凄惨惨的模样,好不可怜。 也亏的纤儿听了许岚秋的吩咐,一回了清平园,便让人关了园子各个院门,旁人瞧不清里头的模样,这才避免了人误会他们嗟磨下人。 看到许岚秋的时候,纤儿二话没说,放下了手上的痰盂,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关切道:“姑娘,您没事吧?” 她虽是走的早,但孝贤太后祭礼一事着实重要,柳氏光是提了那么一嘴,整个宁国公府便自然传开了,纤儿自是能够知晓。 当着柳芝芝的面,纤儿没能直白的说出柳氏的不是,但面上的焦急半点不见少:“老夫人留您那么久,可又是吩咐了些什么?又是……要为难与您?” 跟了许岚秋这么长时日,纤儿自然也早就摸清了宁国公府,尤其是柳氏与许衍这两个当家的套路。若相安无事的时候,他们自然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养着府上的姑娘。但若是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便能全然舍弃自己的良知,连将亲孙女、亲女儿药晕了,送去旁的男人床上的龌龊事都 做的出,他们还能有什么底线。 此番皇陵祈福,在柳氏那老毒妇眼中,定然又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只可怜她们姑娘,明明清清白白身负盛名的才女,又要被安上自甘下贱的活计。 只这么一想,纤儿都觉得难受得紧,红了眼睛看许岚秋,活像她有被万人欺压了似的。 许岚秋只觉得心下一暖,紧绷的神经随之放松了下来,摸了摸纤儿的额头,好生安抚她道:“你且放心吧,柳氏她糊涂了,你家姑娘可精明着呢,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说着又往里看了一眼,细细打量了柳芝芝一番,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们回来后,可有人造访清平园?许衍可有来过?” 听着那个如同厉鬼般的名字,柳芝芝当即浑身一震,可怜兮兮地看向许岚秋,只差直接飞奔过来,拉着后者哀求了。 她红了眼镜,颇为哀怨地开口:“姑娘,求您了,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此生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只求能安稳的度过余生,求您可怜可怜奴婢,看在奴婢早早失了父母兄长的份上,救救奴婢吧!” 她是真的怕了,原本还觉得许岚 秋可怕又可恨,如今看了柳氏生生杖杀丫鬟,方才知晓,这宁国公府盛传的六姑娘纯善是如何来的。 比起杀人不眨眼的柳氏,只言语威慑的许岚秋,可不就是善待下人,至纯至善之人了吗? 柳芝芝哭的整个人都要干了似的,眼泪已是流不出半分,却仍是能让人看到她身在局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绝望。 许岚秋轻轻地叹了口气,俯身将人扶起,亲自倒了杯水递给她,确认道:“你可是想明白了?” 向自己寻求出路,今后便不能继续留于宁国公府,自是没了接触勋贵的机会,成全不了她富贵一生,只当人上之人的美梦。 柳芝芝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晚了一步,便是许岚秋反悔,将自己送到许衍那个煞星身边:“想好了!早先便想好了,只要姑娘能救奴婢这次,奴婢做牛做马也是会报答您的!奴婢什么都听您的!只要您能……” 回清平园的路上,柳芝芝没有忍住,向纤儿打听了一番许家三爷与柳氏曾经在宁国公府内的所作所为。 纤儿为了自家姑娘的声誉,自然是将那些个恶事一五一十的说与柳芝芝 听,不仅是早早被处决了的秋蝉,还有旁的丫头,只要与许衍沾染了半分,都死的死伤的伤。唯一好一些的,便是三房孕中的李姨娘,现下也死了心,只想着与许衍和离,保自己与孩子的平安。 前一刻方见过了一丫鬟的死,柳芝芝自然是全信了纤儿的话,对勋贵之主的权威有了更新的认识,却是没了反抗的念头,只想着快些逃开。 许岚秋看了她好一会,直把柳芝芝的心看到了嗓子眼,这才确信她没有再开玩笑,松了口,拉着人坐下,取出了几张纸业,与柳芝芝细说:“这两日,你惊吓过度,染上了恶疾,虽是郎中尽力救治,却抵不过你福薄,可明白了?” 许岚秋想着给柳芝芝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宁国公府内的小丫鬟自然便不能继续存在了。反正她也胆子小,初次见了主子罚人,吓病了也说的过去。 许衍虽是不择手段,但也不会荒诞到对一个病重的丫鬟下手,他们自是能空出一些时间,将柳芝芝安排出去,虽是听着有些不光彩,但好歹将命抱住了柳芝芝也只是露了一瞬间的不情愿,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六章 贼心不死 对于柳芝芝的配合,许岚秋自然是十分满意的,这毕竟是赵玄璘塞给自己的丫鬟,与纤儿他们不同,随意处置了,难免会让这丫头寻了机会,好一通编排自己。 而一直留着也不是什么好法子,毕竟柳芝芝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若让她窥去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自己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可要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柳芝芝自愿离开清平园,甚至是宁国公府,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毕竟赵玄璘也知道宁国公府内有不钱腌臜的事情,即便是柳芝芝今后反悔,自己也不至于没有反击的余地。 这般想着,许岚秋看向柳芝芝的神情也是越发真诚,待柳芝芝接纳了自己“辞世”的事实后,又拿出了新的纸页,供她细读:“柳芝乃城东人士,家境清白,平素卖豆腐为生,因着容颜,倒也得了个豆腐西施的名头。你且放心,虽是有人垂涎,但有人会护着你,断不会让你陷于危难之中,只要你自己不胡乱作弄。” 这便是柳芝芝往后的新身份了,虽然只少了一个字,但过去全部被改了,柳芝芝不再是穷县僻壤里出来,克父克母的天煞 孤星,而是有些正经营生的普通百姓。铺子与货源,许岚秋都帮她安置好了,只要柳芝芝愿意安分守己,她这一生都能活的充实而舒坦。 到底是受自己照料过的可怜人,许岚秋想的也不过是送佛送到西而已,这应是自己在解决麻烦的同时,给柳芝芝留下的最后一分宽容吧。 眼看着面前丫头犹豫不决的模样,许岚秋也不急着催促,给她留足了考虑的时间。 柳芝芝咬了咬牙,抬眉可怜兮兮的看向许岚秋,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闭眼道:“姑娘大恩大德,芝芝这辈子都不敢相忘。只是芝芝与姑娘一道来京城,存的是为姑娘与王爷做牛做马,以还恩情的心思。如今芝芝与姑娘有缘无分,为何不让芝芝……” 剩下的话,大概她自己也觉得无耻,急急地停了,但旁的人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宁国公府这般凶险的地界,她是没了博个未来的心思,但却还是想做那万中无一的人上人,最重要的,还是想宿在裕亲王的身畔,享一生的安稳富贵。 纤儿就要被她的得寸进尺给气笑了,当即毫不客气的回怼道:“让你做甚? 前去伺候王爷?你当你是谁?宫中嬷嬷们亲自教养的徒弟,还是王宫贵戚亲养的美人?你说送去王府便去,把我们清平园当做什么地了?下三滥的勾栏院也说不出将人送进王府的话,咱们姑娘是给你脸了还是给你胆了,竟仍是这般不知廉耻!” 柳芝芝被纤儿骂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只是纤儿说的没错,她就是存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即便是许岚秋,这会儿也沉下了脸,没有叫停纤儿的意思。 想她前世贵为皇后,与自己争宠的,不是重臣之女,便是勋贵之后,手段也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今日却是呗一个乡野丫头,几次三番的爬到自己头上撒野,若是传出去,倒真是要笑点一票人的大牙。 许岚秋也敛了与柳芝芝商谈的心思,再一次端出了上位者的姿态,用近乎俯视的神情,轻蔑地看向撅着脾气不肯退步的柳芝芝。 手中的纸页摇了摇,散出了些墨香,令得柳芝芝忍不住追着它看了会,许岚秋轻笑了一声,柔声提点道:“京中户籍,除开祖祖辈辈皆生于京城,便只有考取了功名,圣上开恩,方能破格授予,在京中换取 一小片立足之地。” 寻常人家,莫说是在京中开间豆腐铺子,便是能在京中住下,都得舍了全部家财,换个半真不假的渡引,让他们在京中酒楼开个房子,能便宜一二。 像柳芝芝这般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丫头,此生能来京中一次,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许岚秋愿意与她新的身份,给她谋求新的出路,换作旁人,此刻早就感恩戴德了。 柳芝芝自知理亏,想要辩解一二,当即跪了下去,好不可怜的开口:“芝芝知道是姑娘垂怜,只是芝芝一届女儿家,便是有那铺子,也是守不住的。且芝芝是当真不知如何做那豆腐……” “不会便去学着。”许岚秋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冷凝的面色仿佛结了层霜,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般小事都做不好,还想着去伺候旁的主子,你倒是心比天高!” 柳芝芝面色一白,连忙反驳道:“不是这样的,芝芝只是从未被家中父母教导过,只照顾过生病的父兄……” 许岚秋却是讽刺一笑,摸着柳芝芝的手稍一用力,便抬起了小丫头的脸,细细打量:“这倒是齐了,姑娘我在京中活了这么些年 ,从来只听闻勋贵府上丫鬟穷极一生赎了奴籍,倒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个标志的姑娘,上赶着要去谁人的府里,做个默默无闻的丫头。” 说白了便是自愿为奴,自甘下贱的。 柳芝芝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几次想要出声,对上许岚秋那颇具威慑的眸子,又只能在不经意间熄了火,最后红了眼睛,露出委屈至极的神情,像是遭了天大的冤枉一般。 “你还是省些力气,待有人愿看你的时候,再露出这般神情吧。”许岚秋眼中划过嫌弃,懒懒的松了手,很是没趣地开口道,“柳芝芝,你须得知晓一件事。现下让你走,并不是姑娘忌惮你,或是求着你。而是你自个儿跪在姑娘我面前,要我清平园出力,来救你的贱命!” 人总会是要有廉耻之心的,不能有求于人的时候,便涕泪横流哭着喊做牛做马;没了危机却又要反咬一口得寸进尺,想着借东家做跳板,一步登天。 许岚秋手指点着桌面,却像是狠狠敲进柳芝芝心中似的:“我愿意帮你,是宽容,却不是一味纵容。愿给你这机会,只施舍,不是与你商量,可能明白?” 第六百八十七章 梦中险情 许岚秋的声音不大,话语中的分量,却像是有了千斤重一般,压的柳芝芝喘不过气。 偏生前者也失了最后的耐心,不愿再与柳芝芝浪费更多的时间,手一抬便是招了纤儿,要回自己的屋子,只给跪着的柳芝芝留了一句话。 “若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你且记好了,是你自己将自己摆在了下人的位置,便做好下人的本分。既然主子已经有了决断,便由不得去多置喙,这是你自己选的命!” 最后一个字,如重锤一般,狠狠敲在了柳芝芝的身上,即便是背对着她,许岚秋也能察觉到前者承受不住,软软跌落在地上。 纤儿凑到许岚秋身边,隐晦的瞥了一眼,不意外的撞见了柳芝芝满是嫉恨与不甘的神情,揉在俏丽的面上,透着扭曲狰狞的意味。 纤儿有些担忧,小声的问许岚秋:“姑娘,需不需要让红雪她们继续看着,她这副模样,纤儿怕……” 怕柳芝芝怀恨在心,不等她们将人送出去,前者便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许岚秋却是摇了摇头,不甚在意道:“且看着吧,这丫头惜命 的紧,不敢乱来的。你且将前些日子我吩咐你的事情办好便是。” 眼瞅着纤儿越发露出不赞同的神情,许岚秋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妥协道:“行了,知道你为了我好。这样吧,明日丽人坊换匾开业,我们一并将柳芝芝带上,直接送出府去,这样可好?” 纤儿自然是满意了,重重的点了点头,加快了步伐往清平园后院走去:“自然是好的,即是如此,纤儿这便下去好生备着,定不让明日出什么意外!” 许岚秋只觉小丫头跟自己身边,经历的事多了,真真是越发谨慎了。 这铺子和下人,皆是经由自己的手,点了赵玄璘留下的暗部人士操办的,如何能出什么意外? 不过谨慎些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是除心头大患的要紧事,总不能马虎了。 说起来,也不知赵玄璘那边如何了,上回来信,赵玄璘也只说了自己任务凶险,却是有八成的把握。以赵玄璘的性子,非到万不得已,定时不会轻易向外联系的,向来已是做足了准备,要将事情收尾,这才匆匆知会自己一二吧。 只愿赵玄璘 也能好生记得信中所言,自己也好生注意着,莫要叫奸人钻了空子,自己平安归来才好。 大抵是人真的不禁念叨,许岚秋不过白日想了赵玄璘一二,晚上歇息的时候,便梦到了身着锦裘的贵公子,立于山崖之间,海东青于他头顶盘旋,却是未能撼动他半分肃杀的神情。 男人面沉如水,手持长剑,一步步逼进身着铠甲的将领,只消一刀,便能将人首级取下。 忽有人急切的大喊:“王爷!当心!” 随后耳畔响起破空之声,闪着冷光的箭疾驰而来,几瞬之间,便是没过肉体,之余一片血色。 许岚秋在一片冷汗中惊醒,急急地从床畔蹿出,神色间满是惊慌,却在看到熟悉的布置时,稍稍回神,只是心下的不安越发难耐,几番折腾之下,胸口竟是忍不住疼痛了起来。 许岚秋控制不住的倒向地面,撞击的声响惊醒了门外守夜的红雪,小丫头当即翻身而起,闯了进来,也是被许岚秋的模样狠狠吓了一跳:“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红雪一点也不敢耽搁,当即将人从地上抱起放回床铺,转身想去给许岚秋打上 热水清洁一番,又怕这边再出什么事情,只能焦急地大喊:“来人!快来人啊!纤儿!黄蕊!白梨!快快过来!姑娘出事了!” 也亏的纤儿她们做丫鬟的夜间浅眠,听了动静,也不管清没清醒,套了外衣便冲了过来,一时间,整个清平园都乱成了一锅粥。 纤儿急红了眼睛却仍是强做镇定,指挥着一众小丫鬟:“围在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将门窗打开透气,要憋死姑娘吗?” “白梨你且去小厨房烧好热水,红雪姐姐去请郎中,这时间开着的药堂不好寻,便麻烦你了!” 红雪在赵玄璘手下暗部做活过,对京中地形更为熟悉,由她出去寻人自然是最合适的。纤儿也没闲着,与黄蕊一道,小心地给许岚秋喂了些许清水,才叫她苍白的唇没那么可怕。 大抵是清凉的液体缓和了许岚秋心中的焦躁,也让她的嗓子再次恢复了知觉,许岚秋抬手便抓住了点着头准备离去的红雪,虽是气弱,但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暗部、暗部可是有王爷的消息?” 眼看这情形,许岚秋自是明白,先前只是自己一个梦罢了 。她也不想自己吓唬自己,只是那梦境太过真实,令得她不得不多想,心下的担忧一刻也不能停歇。 红雪一直守在清平园附近,怎么回知道这个时候暗部的消息,只能苦着脸向许岚秋告罪:“奴婢不知。” 纤儿知道许岚秋是在担心赵玄璘,心里心疼的不成样子,却只能搂紧了人,好生劝着:“姑娘莫要忧心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自是什么事也不会有的,倒是您这模样,真真是吓人的紧,且放来红雪姐姐,让她好生将郎中为您寻来看看,养好了身子,王爷知晓了也不会担心不是?” 许岚秋却是不肯,她忽然发力,挣扎着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红雪,鉴定道:“去探,快去探探,不论什么情况,今日我定要得到消息!” 许岚秋眼神尤为坚定,亮的有些吓人,竟是让红雪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有些不确定自家王爷的情况。 纤儿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许岚秋却是不肯松口,直勾勾地瞧着,等红雪的回复。 犹豫再三,红雪终是挡不住主子的坚持,点头应道:“我晓得了姑娘,你在此稍带片刻,奴婢去去便回。”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中毒 京中有一个饲养暗卫的,除开皇宫,便只有深得圣心的亲王。 裕亲王虽是闲散王爷,却因先帝在时救驾有功,早早被赏了大半个暗部。这之中的暗卫,无一不是倾国之力,培养出的最好的人才,即便是明月高悬的深夜,也是有不少人,精神抖擞的候着,虽是准备应付突发的危机。 红雪的到来,让暗部一众暗卫惊讶了好一阵,跟了王爷许久,他们自然是知道王爷对许家六姑娘的重视,更是知道红雪已经被王爷派了过去,时时刻刻贴身护着六姑娘。 难不成是许岚秋出了什么岔子?想到这里,暗卫皆是心下一凛,红雪不过是刚入了暗部的大门,便走首领落在她旁边,略显急切的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可是宁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 许岚秋那副模样,很难说是平安,红雪也顾不得给首领行礼,急急地询问:“圣手大人现下可在门内?姑娘忽然面色惨白晕厥外地,我等不通医术……” 圣手是暗部养着的用毒高手,常言道医毒不分家,此人医术只怕比寻常郎中好上不少,红雪自然是想到了这么个人物。眼瞅着 首领沉着脸点头,并让人去请圣手,红雪这才松了一口气,记起了许岚秋的吩咐。 也不知姑娘为何会突然有这般反应,红雪也是觉得心惊肉跳,只能咽了口口水,小心的问:“姑娘还让我等询问一二,可有王爷的消息了?” 首领眼神一暗,扫了红雪一眼,却是没有半点迟疑地接了话头:“王爷那边事情吃紧,寻不出半点空闲递消息,我们如今也是两眼摸黑。” 红雪面色一白,越发相信许岚秋应是有了什么预感,当即担心的不行:“这可如何是好,姑娘那边还等着……” 还等着她的回话,若是没个准信,姑娘又如何能够安心? 首领沉默了一瞬,随机很快调整好状态,安抚道:“这你且宽心,老二老三他们跟在王爷身边,侍墨大人亦是随侍左右,断不会有事的。” 即便是出了什么什么事,他们也能拼着两败俱伤,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王爷前去肃清的可是圣上头号心患平津王,若是一时失手,便是直接大魏内乱的大事,绝技不可能这般风平浪静。 红雪被安抚下来,长长的松了口气,露出勉强的笑:“ 首领说的是,想来是我们姑娘过于关心,乱了分寸吧。” 圣手很快被人从室内请了出来,见了红雪也未多言,只点了点头,便与红雪一道,运着轻功直接飞向宁国公府清平园。 好一顿折腾之后,终是将人安抚好。闭眼前,许岚秋仍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样,还是圣手看不下去,一针扎上了睡穴,这才消停。 眼看圣手仍有话语要说的模样,红雪当即对着纤儿点了点头,屏退其他人之后,将人带进了旁边无人的小屋。 圣手也是谨慎,洒出一把药虫,确定安全之后,才打开了天窗说明:“方才为六姑娘看诊时,姑娘脉象看起来虽是平和,内里却是暗藏凶险。” 也亏的他是用毒的好手,对毒有些与生俱来的敏感,银针稍作查探,便是将源头寻了出来。 “表体是无害的草木香,遇了参水或是旁的东西,便是慢性的寒毒。此毒看起来无甚危害,却是能慢慢蚕食了人的全部生机,末期像极了身染恶疾无从救治,皆是去了,也是悄无声息查不出源头。” 红雪越听越觉着心寒,眼睛已经不自觉的瞪圆。许岚秋这些日子 可是一直在清平园在自己的保护之下,怎么会还有人能将毒下到许岚秋的身上?用的还是这般阴损狠毒的手段!难不成,清平园还是被旁的人渗透了吗? 圣手轻轻的叹了一声,像是在庆幸:“还好我等发觉的早,下这药的也应是个新手,用量不稳,方才没有直接酿成大祸。”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们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物,在他们一种暗卫眼皮子底下遭人算计,若让王爷知晓,指不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这般一想,圣手放下不敢耽搁,寻了纸笔出来,列了一长串单子,嘱咐道:“这一列是给六姑娘的,一日三贴煎服,毒素消退后转第二个方子调养。此一列,是查探毒药的房子,你且将东西备好,往可疑之处洒扫,若是显了灰黑,速速处决了去。” 许岚秋身上的寒毒,并非口服生效,而是借由外力引诱的复合方子,药引自是在许岚秋随处可碰着的地方,若要将毒素全部祛除,自然是要将源头一并抽去。 红雪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点了点头,很是认真的记了这来。 在圣手说这毒发现的早,下毒之人是新手的时候 ,红雪心中便有了猜测。这清平园内早就被许岚秋训成了一座铁桶,即便没有近许岚秋身的小丫鬟,也是十足忠心的。唯有一人,是有许岚秋亲自带了回来,他们却不知任何底细,又能紧紧接触到许岚秋贴身之物的。 要看红雪即将给人盖棺定罪了,圣手忽的唤醒了红雪,提点道:“此事主子们心中自有计较,我等只需将人看好便是,待主子醒了,将人交由主子发落便是,万莫轻举妄动。” 毕竟前些日子,他们还听说许家六姑娘即将有什么大动作,这两日便是关键的节骨眼,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机,断不能因为他们下人自作主张的一个举动,便将主子精心的布局全部打乱。 红雪猛地惊醒,也是想到了许岚秋之前的吩咐,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恭恭敬敬地对着圣手行了一礼,道谢道:“多谢圣手大人提点,红雪知晓了,今后定当谨记在心。” 圣手不甚在意的摇了摇手,转身准备离去:“无事无事,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既然已有计较,便忙去吧,老朽也不再绊着你了,好生照顾好你家姑娘便是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可疑之人 虽是被圣手点了睡穴,但许岚秋心里记挂着那个鱼游沸鼎的梦境,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又从昏沉中转醒,经历过大起大落后的神经再一次剧烈抽痛。 “姑娘,您醒了,身上可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纤儿担心许岚秋的身子,一直寸步不离呃守着,这会儿见后者睁了眼,挣扎着要起身,赶忙上前将人扶好,有将一直温着的茶水取来,小心地喂给自家姑娘。 得亏圣手瞧了病后,只在偏僻处与红雪一人说了寒毒之事,不然纤儿这会儿应是要焦急得失了分寸,话还未说便要红了眼眶。 许岚秋此前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对,温水入喉缓了不少沉闷与燥郁,也令得她及时从昏沉中清醒,哑着声音问:“红雪现下在何处?” “在小厨房呢!郎中给您开了方子,现下正煎着,红雪姐姐就在那守了。”纤儿以为许岚秋还记挂着那个梦境,担心赵玄璘的处境,连忙应声哄着,“姑娘您且稍带一会,纤儿这就喊红雪姐姐过来。您放宽了心,红雪姐姐与我们说过了,王爷现下定是无事的。” 因着许岚秋脆弱的模样,纤儿也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令得她再受什么刺激,做什么都放轻了手脚,说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 许岚秋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但这么做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便扯了一抹笑,安抚这担心了一晚上的小姑娘:“我自然是知晓的,你们也莫要慌了。” 说完还拍了拍纤儿的脑袋,手上虽是没甚力气,却给了纤儿莫大的宽慰,当即放心了不少,快步退去给自家姑娘找人去了。 眼看着小丫头离开自己的视线,许岚秋终是绷不住,沉下了脸色,脱力似的靠在床沿,闭上眼睛细细回想自己的记忆,盘算着自己近日来的行事。 她原不过是一普通的勋贵之女,即便是入了后宫,成了深宫之主,也没甚了解过毒理,因而对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自是低了一层防御心思的。 但她前世之死,便是因为旁人递上的毒。重生之后的许岚秋,自然万分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吸取前世教训之后,她尤为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日三餐虽是跟着小厨房走,但用的却都是可信之人。 加上她身子调养的好,宁国公府众人又没有什么祖上传下来的恶疾,自己即便是突生梦魇,也断 出不了忽然心悸晕厥这等事。 将所有不可能的事宜排除掉,剩下的那一种,便成了夏夜中闪着荧光的虫子,清晰却令人不禁胆寒。 许岚秋自认为自己行事已经足够小心,不论是对宁国公府的查探,还是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麻烦事,她都放足了心眼,竟是还有漏洞的地方!而自己甚至未能在第一时间,想出岔子出在了何处。 红雪得了纤儿的消息,端着一万棕褐色的汤药进门,汤面上还冒着热气,刚一凑近便是浓郁的苦味。 红雪满是心疼的开口道:“姑娘,先将这药喝了吧,圣手大人说了,不能佐以它物,只能委屈您忍着些苦了。” “无事。”许岚秋在门被打开的时候便睁了眼,听红雪这么说,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便要伸手接过,“这方子是做什么的?养着身子,还是祛除旁的东西?” 上辈子在皇宫的时候,许岚秋便喝多了苦涩的补药,红雪手中的她自是能够忍受的,但该确定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红雪心知瞒不住自家姑娘,也没想瞒着,当即屈身附在许岚秋的耳畔,将暗部圣手的推断全然奉上。 许岚秋仰头将 药水一饮而下,随即沉吟道:“用料不稳?这意思,竟是新人所为?” 红雪想法与这一致,肃着脸点头,并将自己怀疑的对象毫不遮掩地指了出来:“姑娘,清平园的丫鬟向来安分,便是三爷来了,也讨不到好,奴婢想了半日,也只有柳姑娘能做这事了……” 她想建议许岚秋将人直接扣押了下去,只是瞧见许岚秋不甚赞同的模样,便歇了心思。暗部圣手有句话说得对,对着任何事,主子心中都有自己的注意,他们做下人的,只消按着吩咐将事情办好便是,断不能因着自己的一时冲动,坏了主子的全盘计划。 许岚秋想的自然是比红雪要多的,没等红雪说完,便只出了小丫头猜测中的漏洞:“若当真是柳芝芝所为,她是如何得到这寒毒的?” 要知道,柳芝芝可是外来人士,在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便被直接带进了宁国公府,随后一直被看在清平园之中。莫说是得到这平素少见的寒毒,便是瞒着红雪纤儿等人,去见自己的上家都尤为困难。 “再一个,柳芝芝她可没这个胆子。”许岚秋放下手中的药碗,身子骨虽是虚弱 ,说出的话却是气势十足,带着自己绝对的傲气与自信。 她孝贤太后看人极准,一生也只在小皇帝赵覆之身上栽过跟头,但那人也是自己一手教养出来,御统万里江山的君王,柳芝芝一介小小的村妇,又如何能比得上? 想到这里,许岚秋不禁盘算起了宁国公府内的其他人。 柳芝芝一心只想着光明的未来,她还存了借自己救命往上攀爬的心思,自是不可能动手。 而李姨娘和大房宋氏更是没那个胆子,许岚沁被柳氏算计,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许衍失了新宠,现下指不定再哪个花楼酒肆厮混。 唯一有能耐且有这心思的,似乎就只有主院当家的柳氏了,但她前一刻还想着将自己送入赵覆之的后宫,为宁国公府换取荣华富贵,又怎会下此毒手? 难不成是担心自己再不能掌控,便起了用毒控制的心思?如果真是这样,直接用烈性的折磨人的毒药,按月份给缓解的方子岂不是更好?又何必这般藏着掖着。 这无色无味的寒毒,明显是冲着要自己命来的,还须得悄无声息。宁国公府六小姐的命,什么时候这般金贵,要到如此遮掩的地步了? 第六百九十章 府内府外 许岚秋的脑子转的飞快,不多时便将整个宁国公府排了个遍,最终,还是将目光方向了府外,眸色深沉间,便是令人心惊的计较。 红雪心下一跳,下意识压低声音问许岚秋:“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人?” 许岚秋眯起了眼睛,似是有些困倦,纤细的手指拂过一旁药碗的边沿,也不正面回答红雪的问题,只道:“没什么,你先下去与纤儿准备一二,今日我们还得去丽人坊,记得把柳芝芝也带上,这丫头继续放在清平园内,纤儿怕是也放心不下。” 纤儿正巧走了进来,听了许岚秋的话,当即瞪圆了眼睛,惊诧道:“姑娘,你身子不适,不留在清平园歇息,竟还是要去成衣坊么?” 那铺子原本就不是许岚秋自己操办的,做再多也是送给许衍的嫁衣,何必如此劳心劳神? 纤儿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试图劝阻许岚秋:“姑娘何不让纤儿给铺子去上一封信,身子有恙也不是姑娘故意为之,那梁公子想必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定不会怪罪您的。” “梁公子不会,可有些人心里却是会一直念叨的。”许岚秋朝着屋外的方向指了指 ,面上带着讽刺的笑意,瞬时让纤儿失了声。 也是,许衍将这铺子交给许岚秋打理,不就是看中了她的能耐及人脉么,现今铺子换匾开张,许岚秋却不在旁帮衬着,让许衍知晓了,肯定又是指着大骂许岚秋不孝了。 纤儿不爽地撇了撇嘴,替自家姑娘觉着委屈:“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姑娘可是三爷的亲生闺女,却要受这般嗟磨。” 许岚秋刚进宁国公府的时候,纤儿当真以为,至少三爷和老夫人柳氏是真心欢迎且疼爱自家姑娘的,因而正方夫人和五姑娘陷害的时候,她也与许岚秋一道默默忍着。 而今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知晓了许家人自私自利的本质,异常幻灭的同时,也止不住的心疼自家姑娘,只恨不得自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者,狠狠的将那些个奸人除去,替许岚秋好好的出上一口恶气。 许岚秋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身子向下往被窝里钻,对着自己的丫鬟,还是露了和煦的笑:“行了,这话你在自家园子里说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却是不能叫旁人听了去,若不然,便是姑娘我也救不得你。” 毕竟纤 儿的卖身契还在宁国公府内,在她赎身之前,还是归许家管制的小丫鬟罢了。 许岚秋瞅了眼外边的天色,轻叹了一声,又劝道:“你们也别在这里杵着了,趁着天光还未大亮,回屋歇着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姑娘可不想独独一人带着柳芝芝出门上阵。” 原就是个心怀不轨的,加上姑娘身子不适,纤儿和红雪说什么也不敢让许岚秋单独行动,听了这话,即便有千百个不愿,也还是压了下去,老老实实的告退。 因着许岚秋不让声张,红雪也是没将寒毒的事情告诉纤儿,只回了屋之后,将圣手大人给的另一个方子交予黄蕊,细细嘱咐道:“具体该如何做,圣手大人皆已标注好,你只需照做便是,只一点,不论什么染了灰黑,都仔细记下,待姑娘回来再做发落。” 毒源自是要解决掉的,而这一源头也是能查出不少东西,黄蕊与红雪皆是从裕亲王府出来的丫鬟,心思自然纤细,且不易乱了阵脚,交由她来做这些事,也是不易打草惊蛇。 隔天众人皆是神情萎靡,尤其是纤儿,回了屋子也担心的睡不着,索性撑了一整 宿,伺候许岚秋的时候,眼底已是有了浓厚的青黑。 许岚秋看着已是忧心,只怕她不小心在了更透,便商量着:“纤儿你还是留在清平园歇着,白梨与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她们都是跟在许岚秋身边的老人呢,虽是被柳氏送过来的,但心思单纯,但也算你是中心,许岚秋用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白梨听了这话,也是乖巧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低低的应了一声“奴婢遵命”,便要转身去准备。 纤儿自是不愿的,只是也知道自己这模样,不帮倒忙已是万幸,只能神情恹恹的答应了下来。 临走前,许岚秋照例去了柳氏院中请安。老夫人还为着昨日许岚秋的话劳心伤神,将一张脸凑成了菊花,见了许岚秋也只觉得烦躁,听许岚秋说要忙自己儿子成衣坊的事情,二话不说便将人送了出去。 期间红雪一直小心观察着柳氏的神情,却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出了院子、对上许岚秋的视线之后,也只是万分遗憾的摇了摇头:“不是她……” 像柳氏这样活了半辈子的老狐狸,演技自然是会有的,若是在寻常时刻,她可以隐瞒,红 雪还真察觉不出什么。只是柳氏如今被旁的事情左右了心神,竟是没能察觉出许岚秋言语间的试探,对着许岚秋昨夜突发的情况不闻不问,完全不像是一个下毒之人会有的反应。 许岚秋心下了然,面上却是露出了苦笑,喃喃道:“这般看来,还真是宁国公府外的人士了……” “慢着!”屋内突然传出了柳氏尖锐的声音,惊得红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许岚秋却是照常换上了乖巧的笑,对着院门虚虚行了一礼,高声回道:“不知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好在柳氏到现在为止,并未起半分疑心,只沉默了一会,便吩咐道:“成衣坊换匾,也算的上京中难得热闹的时候,你去老三的院子里,把沁丫头一并带上吧。她生病这些时日一直憋在屋子里,再熬下去,迟早憋出事来。你且替祖母带着你五姐姐好好玩上一阵,莫要再摆出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 柳氏的话说的半真半假,却定不是出于对自家孙女的关心。 许岚秋面上轻快,乖巧的恭维了声:“还是祖母想的周到。”却是和红雪交换了一个眼神,为这多留了一个心眼。 第六百九十一章 老夫人的心疼 自打许岚沁与许岚秋跃下相商之后,便一直处于极端抑郁的状态之下,昨日在柳氏院中见着的她还算好的,因着许多眼睛盯着,为这自己的名声,许岚沁多多少少收敛了一些。 加上柳氏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提前将人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因而许岚秋也只是知道许岚沁神情有些疯癫,却不知疯到了何种程度。 因着柳氏的话,她们饶了路,上马车之前亲自去请了一趟许岚沁。柳氏怕许岚秋制不住后者,还特意差了个嬷嬷过来帮忙。 刚靠近装修精致的房屋,许岚秋便听到了一阵尖利的喊叫,许岚沁的嗓子已经全部沙哑,却还是撕心裂肺的吼着屋中的下人:“给我滚!都给本小姐滚!你们都是群畜生!本小姐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畜生总归是要下地狱的!你们给本小姐等着,你们会遭报应的,统统都会遭报应的!” 说话间,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却不似瓷器碎裂,应是被柳氏的人将全部利器收了去,为了防止许岚沁想不开自溢。 身旁的老嬷嬷生怕许岚秋看出些什么,听了声音后,全然不顾自己骤变的神情,硬生生挤出心疼的 姿态,半抹着眼泪道:“我们这可怜的五姑娘呦,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罪,竟是一场病给了这么大刺激。老夫人平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也没了法子,只能让六姑娘你带着她出去转转。只盼着这次出去游玩,能让五姑娘有些好转,老夫人心里也能好受些。” 许岚沁具体糟了什么罪,你们这些始作俑者,还能有不知道的?许岚秋不禁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也是同样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略带忧愁道:“祖母自是心疼我们的,只盼五姐姐能快些好起来了。也怪我是心大的,诶能注意到五姐姐的异常,若是能多空出时日陪着五姐姐,也不至于闹得这般下场。” 那嬷嬷哪敢真的让许岚秋随时随地的跟着许岚沁,当即宽慰她说:“六姑娘你也是因三爷的事情牵绊了,是孝心使然,五姑娘和老夫人定是不会怪罪你的。我们快些进去把,将五姑娘接上,也莫要让铺子那边久等了。” 这般生硬的语气,傻子才看不出来她是在转移话题,许岚秋也不拆穿,举步便跟了上去。 许岚沁还在院中,像是受惊的野兽一般,瞪大了眼睛警惕着周遭的一切,嘴 里不住的咒骂着,在看到进门的嬷嬷之后,却猛地熄了火,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老嬷嬷堆出慈祥的笑,想要上前扶起许岚沁,却是被尖叫着躲过,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明自己的来意:“五姑娘莫怕,老夫人看您一直在院子里闷着,怕您闷出什么毛病,特意让老奴与六姑娘一道,带您出府转转。今日三爷的铺子重新开业,咱们正好过去一并瞧瞧,看得上眼的衣物,一并买回来也无妨,您高兴就行。” 许岚沁却当她是洪水猛兽,说不出反抗的话,便只能一个劲地多,哑声念叨着“不要过来”。 老嬷嬷对着许岚秋露出一个苦恼的神情,随即挽了挽袖子,竟是想要动粗强来。 眼看着许岚沁承受不住,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许岚秋只能站到两人中间,试探道:“嬷嬷,虽说祖母是一片好意,五姐姐这幅模样,着实不像是能出门的样子,若不然,我们还是算了吧。” 自己此番出行,除开成衣坊,还有旁的事情要处理,带上个疯疯癫癫的许岚沁,无异于给自己挂上了一个十足的托油瓶,许岚秋自然是不乐意。 老嬷嬷这会儿 却是撕去了自己和善的外衣,强硬道:“这可不是老奴能做主的,老夫人这般吩咐了,老奴也只得照办,还请两位姑娘莫要为难老奴了。” 许是有人挡在身前,给了许岚沁莫大的安全感,她当即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扯住了许岚秋的手臂,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去,我不要过去,六妹妹你救救我,我不想出去。” 这件满是柳氏的人的院子,已然成了许岚沁最后的庇护所,在这丫头眼里,自己房间外的世界全都充斥着危险,全然不可踏足,若要让她离开,定要先去了她半条姓名。 许岚秋为难的看向老嬷嬷,像是在说“并不是晚辈可以为难,是情况当真不允许”。那老嬷嬷竟是一点也东耀,对着院中的其余下人使了个眼色,便要上前抓人:“还愣着做什么?五姑娘即将出门,赶紧动起来帮着梳妆打扮好!六姑娘还有要事在身,若是耽误了,你们有几条命能担待?” 这模样,竟是要不顾主从尊卑,硬逼许岚沁出门。眼看许岚秋仍要出声阻拦,老嬷嬷直接将人拉到了一旁,好言劝着:“六姑娘也莫要白费力气了, 实话与您说了吧,这不单单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有旁的大人,奴婢们也是迫不得已,您就当是为了五姑娘好,让她少遭一份罪,自个儿也少说一句话吧。” 许岚秋早就被柳氏算计打包过,又是个顶顶聪明的,老嬷嬷只当她能猜到事情,便也不瞒着,直接说出来堵许岚秋的嘴:“老夫人先前就说了,几个姑娘里面,您是最聪慧的那一个,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许岚秋当即沉下了面色,近乎是从自己牙缝中挤出的声音:“五姐姐可是闺中女子!你们这般行径,让她今后如何做人!” 这般反应,道与她平日里胆小守礼的模样相符合,毕竟之前自己被算计的时候,也是这个作态,险些直接与柳氏撕破脸。 老嬷嬷并未起疑心,而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自然是府中辛密,若是无人漏芦,让人又如何能知晓此事?” 说着还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腆着脸劝慰道:“六姑娘也莫要说老夫人心狠,您想想,以五姑娘如今这处境,如何能寻得上个好人家。老夫人也是心疼孙女,才子卓主张的,今后五姑娘日子好了,也是要回过身谢老夫人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刻意威胁 如若不是早就看透了许家人的龌龊,许岚秋说不准还真的会相信老嬷嬷的鬼话。 许岚秋颇为怜悯的看了眼被强行压倒梳妆台前的许岚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力对着老嬷嬷露出了一个假笑:“既然嬷嬷这般说了,秋儿自然是相信的。祖母信任秋儿,我自当是什么也没听说过,好好陪着五姐姐出门,全乎全尾的将她带回来。” 事实上,许岚秋想原是想问清柳氏到底将许岚沁卖予了哪位官员,只是猛地意识到,这嬷嬷主动透露这些个事情,未必只是单纯的让自己松口。更多的,应该是在警告。 柳氏她并没有放弃卖许岚秋的想法,即便后者已经劝退了她送自己入宫“勾引”赵覆之的念头,柳氏心中还有旁的一长串的勋贵可以选择。 而许岚秋前两次的逃脱,无疑是在挑衅柳氏的威严,后者不敢明着反抗小皇帝与裕亲王,自然便要从许岚秋这边下手。 柳氏要告诉许岚秋,她始终是宁国公府圈养的棋子,若是顺着他们的意思,自然能活的顺遂,若是继续做无畏的抗争,许岚沁便是她的下场。 也是因此,嬷嬷才会 意味深长的说,许岚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如何去做。 不然凭她一个小小的下人,如何敢在没有主子看着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透露这般重要的事情。若是稍微传出一丝丝的风声,柳氏便是卖子求荣的毒妇,苛待自己已故儿媳的孩子,甚至要连累整个宁国公府其他姑娘乃至男子的名声。 眼看着许岚秋乖顺的模样,老嬷嬷也松了口气,如初了赞许的神情,恭维道:“还是六姑娘明事理,老奴便是先在此谢过姑娘体恤了。” 说完,便心满意足的转回院子里,继续看着不甚配合的许岚沁。 红雪早便在一旁白了面色,如今嬷嬷一走,更是一点都忍不住,死命地压住声音,这才没让老嬷嬷决出不对:“姑娘,我们真的得带着五姑娘上路?” 她们今日可不止是去成衣坊撑门面的,还得将柳芝芝处理了,那丫头正安置在马车里,只等她们过去,便直接扔去城东了。 带上许岚沁,身后便少不了柳氏派来的丫鬟,且还不知柳氏闭着许岚沁出门又安排了什么幺蛾子,万一连累了她们姑娘…… 红雪不敢继续深想,只恨王 爷现在不在京中,若是有赵玄璘亲临,一个小小的柳芝芝而已,又有什么麻烦的。且皇亲国戚在场,即便是借给柳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乱来的。 许岚秋也只能轻轻叹息,临时改变了计划:“柳芝芝今日定是送不出去的,你趁这时间,先回去安排好,让纤儿好生看着,至于许岚沁……” 柳氏就是想闹出些什么东西,若是许岚沁与自己都不愿,大庭广众之下,那些个下人也是没辙的。 许岚秋沉吟了一会,还是选择小心之上:“与暗部借几个人手吧,让他们在马车后面跟着。” 现在可不是什么任性的时候,为了防止暗处的人狗急跳墙,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红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匆匆应了一声之后,便运气了轻功,往清平园赶。 许岚秋重新回到许岚沁大的房间,后者已经在下人的侍奉下,换上了粉红的百褶裙,外罩清透的蝴蝶纹纱衫,正称了她如花似玉的年纪。 这般鲜丽的服饰,很容易先出张扬的俗气,只是许岚沁如今大受打击,即便有上好的胭脂装点,却还是能让人看出她的憔悴,恹恹的神情 ,倒敛了她先前的刁蛮,托出了大家闺秀的安静内敛。 发髻被挽好,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许岚沁的面上已经满是绝望,看向许岚秋的时候,甚至没有转动自己的眼珠,而是毫无起伏的问她:“六妹妹,连你也要和她们一样对我吗?” 许岚秋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老嬷嬷开始阴阳怪气:“五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六姑娘这是心疼您,这才想与您一同出行。您可莫要误会了六姑娘与老太太的好意啊,她们可都是实实在在为着您好的。” 许岚沁压根没有理那嬷嬷,直勾勾地盯着许岚秋道:“我原以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毕竟她曾经不计前嫌,顶着误会拼着劳累,不辞辛苦的连夜照料自己的姐姐,即便自己满是恶意,许岚秋也从未毁谤过自己。 这明明是宁国公府最聪慧善良的人,即便是全世界都抛却了自己,许岚秋也不会伤害自己才对。 看着许岚沁眼中逐渐暗淡下去的光,许岚秋有种莫名的直觉,若是自己说接下来说的话,没能让这个小丫头换气意思生气的话,今日过后,便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 许岚秋眼里,许岚沁逼死原主的母亲,随后几次三番的陷害,不论作何下场,都是罪有应得。她不是圣母,不然也不会再宁国公府内争斗这么长的时日,也不会下定决心毁了这么个庞然大物,并为此奋斗许久。 但说到底,真遇上一朵鲜花逐渐枯萎的过程的时候,许岚秋还是心软了。她看了眼一旁的嬷嬷,低声询问道:“可否让我与五姐姐说句话,秋儿定会好生劝慰的。” 大抵是许岚秋乖顺的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老嬷嬷看了一会之后,便放心了下来,挥手带走了剩余的侍女。 许岚秋走到许岚沁的身边,蹲下身与之平视,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试图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她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哄年幼无知的孩子,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要给予自己臣民祝福:“五姐姐,你可相信我?” 许岚沁终于有了旁的反应,像是生了锈的器物,转动间极其的生硬,但还是给了许岚秋想看到的反应:“我要如何信你?” 这些日子,她遭的罪已经够多了,许岚秋又是和柳氏的人一起过来的,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安抚 许岚秋未有过应对疯癫之人的经验,但她的御人之道却是十分有效,面对各式各样的人,总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出最正确的措施及状态。 她没有露出自己最为标志的和善的笑,而是去了刻意的收敛,将自己上位者的姿态全然放出,握着许岚沁的手同时发力,自信道:“你若是点头,今日之内,我定能护你周全。” 明明没有任何的凭据,许岚沁应是从自己妹妹浑身傲气中,感受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不管不顾的将她向上托,似是自己只需稍一挣扎,便能彻底掏出苦海。 大抵是她太渴望救赎了,这一刻竟是没有注意到徐拉球话语中的时间限制,而是满怀希冀的反握了许岚秋的手,急切的确认着:“此话当真,没人能伤的了我?” 许岚秋点了点头,也不顾被许岚沁捏的生疼的手,转而用空出的手拍了拍后者的肩,安抚道:“自然是真的,只要你听我的,莫说是伤了你,便是近身也是做不到的。” 红雪已经去暗部调集人手,无数暗卫在暗中护着,自然是没有旁人的可趁之机的,因而许岚秋能毫不犹豫的 做下这样的保证,也不惧柳氏在暗中设下的旁的圈套。 许岚沁之所以待在自己的院中不愿出门,就是因为那个人不能越过宁国公府前院重重障碍,强行闯进自己的院子里。 但一味地躲着,周遭全是柳氏的监视,也令得许岚沁越发痛苦,早就被折磨得发疯,若能越过这些人,安全的出去喘口气,她自然是愿意的。听到许岚秋这么说,前者的眼泪几乎要激动得落下泪来。 许岚秋捏起了帕子,温柔地将许岚沁面上的泪珠拭去:“好了五姐姐,莫要哭了,我们还得出门呢,不是吗?” 带上许岚沁也好,虽是耽搁的一些事情,但也能随时找到时机,打探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许岚沁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无助的倒在许岚秋的身上,强咬着嘴唇,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只能哽咽着,向自己的妹妹倾诉着:“六妹妹,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话听着尤为耳熟,许岚秋细细一想,竟是发觉短短几日,不仅是许衍的妾室,自己的丫鬟,竟是他的女儿,也受不了自己家族的压 迫了。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宁国公府总归是要走向末路的,而自己,不过是上天看不惯了,特意安排过来,加快这一进程的。 许岚秋面上一点也不显,一直耐心的安抚着找到了宣泄口的许岚沁,不住地替她擦拭着泪水:“好,我会救你的,五姐姐莫怕,你且都与我说说,妹妹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只要她说出自己被卖与谁,许岚秋自是能推出柳氏的算盘,从而斡旋中解救出许岚沁。前提是,后者能够下定决心,放下自己作为大小姐的骄傲及富贵,带上一些细软,彻底远走高飞。 许岚沁听懂了许岚秋话中的意思,泪水流了一会之后,竟是慢慢停了下来,自己确实什么话也不说。 许岚秋耐心的看着她,帮她整理好哭乱的妆容,最后才道:“五姐姐,想好了吗?” 许岚沁抬首,露出满是悲戚的神情,随即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哑声道:“自然是想好了的,我们走吧,六妹妹。” 她理了理裙摆,重新挺直了要被,像是一只骄傲的空缺,重新迎着阳光前行,不愿给身后之人再留下任何话语。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了,许岚沁她放不下,她还想享受受人敬仰满是钦羡的目光,她还想做高高在上的勋贵,还想是宁国公府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她不想离开京城,不想做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乡巴佬。 许岚秋静默了一瞬,心下划过惋惜,自己不是没有给许岚沁机会,可惜人家并不愿意抓上。 这般折腾,她们自然是比计划中的晚出发了许久,也不知柳氏到底作何想的,嘴上说着让许岚秋陪着许岚沁一并出门,却是临时另准备了一辆马车,要强行将两人分开。 许岚沁又一次露出惶惶的神情,死也不愿上去,就怕自己马车里藏了人,自己在一次失了闺誉和清白。同行的嬷嬷态度坚决,多次向许岚秋使眼色,让她把人哄好。 许岚秋无法,只得唤来白梨,一同上了马车,将里里外外检查了个严实,保证诶有忍耐和岔子,还将白梨留在许岚沁的身边,才勉强让后者点头。 出发后,老嬷嬷自然不与许岚秋同车,这道让行在前面的车辆里只留了红雪一人侍奉着。眼见周围没了妨碍,红雪这才压低了 声音与许岚秋回复:“姑娘,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要在成衣坊内等上一番?” 梁景元将成衣坊的换匾操办的极为盛大,比新铺开业是还要热闹,加之搭起的台子与几个才艺展示,到时候聚集起的人自然是不少的。 人多便容易出事,许岚秋猜想柳氏就是想借着这股杂乱,再一次将许岚沁送上旁人的床畔。既然答应了要将人弧好,许岚秋自是要杜绝这样的情况,因而让红雪凑够暗部调集了人手之后,又去自家的茶馆,安排好了独立的包间。届时周遭只有他们,任何意图靠近之人,皆会被暗卫察觉并处置。 用这样的法子靠近,想必对方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吃了亏,也不会直接宣扬出去,倒是能给许岚秋他们好一阵清静。 许岚秋揉了揉额角,虽然知道看不见什么,但还是往后瞥了一眼,喃喃道:“这柳氏,该聪明的时候糊涂,这般旁门左道,却是玩得十分纯熟。” 红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许岚秋,试图理解她的话:“姑娘,您在说什么?老夫人怎么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不可儿戏 许岚秋一勾唇,便是衣服嘲讽的表情,嗤笑道:“自然是想着如何利益最大化了。” 连着自己儿子店铺的“开业”仪式也要利用,还算上了自己的两个孙女,却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多插了匹马车,可不是她本人大方。 “老夫人想要您避嫌?”红雪这会儿也算是转过了弯,但是心中却是一阵的恶心。 说是让自己的孙女避嫌,所作所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毕竟柳氏一开始的打算,便是白送人过去的。这么做诚然能将五姑娘与六姑娘剥离开来,但也不过是为了维持许岚秋完整贞洁的名声,以期换取更好的利益罢了。 红雪心下不住的生寒,头一遭不顾场合与身份,苦口婆心的劝许岚秋:“姑娘,王爷若是回京,定然是大功一件,皇上定是要赏赐的,咱们去求一求吧…….” 求得皇上松口,成全了许岚秋与赵玄璘这对苦命鸳鸯,也好叫自家姑娘能早日脱离苦海。 “胡闹!”许岚秋没好气的瞪了红雪一眼,肃着神情敲打道,“当真不能让你与纤儿走的那般近,这才过去了几天,竟与她一样开 始说胡话了!” 她与赵玄璘之间的事情,往小了说是儿女私情,但中间却还隔着一个萨雅公主,自然便变成了家国大事。 红雪委屈着说:“我是心疼您和王爷。” 明明心系在了一起,却要被一根绳子紧紧的勒着,疼的紧,又放不下。 许岚秋只能学着安抚纤儿的样子,在红雪的头上也揉了一把,耐心道:“傻丫头,家国之事,岂能这般随意儿戏?” 大魏与大凌开战在即,且不说自己生来便是大魏的子民,还曾是执掌大魏权利的太后,自当为自己的国家着想。再者,自己的曾近的兄长,许家二爷许琰,现下可正在边关,领着百万将士,只差一声命令,便要冲到前线抛头颅洒热血。 而自己做为被兄长悉心保护的那个,在安逸的后方,又怎能做出牵连他的事情。 眼看红雪还要为自己喊冤,许岚秋深感无奈,却又好一阵感动,但理智终究是站在上风的,三两句便堵住了红雪的话头:“好了,世间万物,总归是会有自己的命数的,我们能做的,便也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将一切都安排到最好, 剩下的事情,时候到了自然会揭晓的。” 便如同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玄璘,自己虽是不知道他此刻究竟陷于怎样得到境地,但总归是会有消息的。不论是不是如同作业梦境一般凶险,她都会耐心的等着,知道他亲自到自己的面前解释。 马车安安稳稳的在大路上前行,因挂着宁国公府的标识,老百姓远远见了便直接让开,这倒是让他恩一路畅通,感到成衣坊时,悬挂在牌匾上的红绸布还未落下,店小二站在台下,一手拿着香火,一手整理着红彤彤的炮仗,等着东家一声令下,便将这鞭炮点燃。 看到自己的合伙人,梁景元也是一点也不敢耽搁,赶忙过来迎接,面上满是缝了喜事的精气神,说话时声音也爽朗了不少:“我还道岚秋姑娘事务繁忙,今日没了空闲不来了呢!还好还好,不然只在下一人,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岚秋在红雪的搀扶下下了台子,听了这话,也是没忍住,灿然一笑:“梁公子可千万莫要谦虚了,这成衣坊之事里里外外都是你操办的,哪有小女子什么事?最多是站在后方看 看台子,给你们递递水壶罢了。” 因着今日人多,姑娘家都做足了准备,许岚秋也在出马车前,特意带上了面纱,只露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却还没没挡住那出尘的其实,只一笑,便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令人不自觉加快了心跳。 梁景元与许岚秋打过交道,自是比旁人更能知晓许家六姑娘的贤良,心下忍不住感叹,若非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只怕也是要拜倒在这漂亮的温柔乡里面了。 “岚秋姑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在下了。”梁景元做了个虚虚牵引的动作,弓着身要带许岚秋进还未正式开张的铺子,“瞧着外面围着的并可,可不都是姑娘想的法子吸引来的吗?” 成衣坊的以上款式旧,来不及变更的情况下,自然是要取巧。只是这不是梁景元擅长的领域,还是许岚秋建议,不仅要搭了台子,还要宣扬出风声,让人知晓“丽人坊”的名号及开业的时间,准时来着观摩,这才有了如今热闹的景象。 这般推辞下去,又不知要寒暄到什么时候,加上梁景元说的也是实话,许岚秋想了想,便领了下来 ,不过却没有直接与他进门,而是停在了原地:“还请梁公子稍待片刻,家姐听闻丽人坊开业,也是很感兴趣,只是慢了小女子一步,应当就要到了。” 说话间,小厮将许岚秋的马车拉走,另一辆挂着许家旗帜的华丽车架也使了过来,许岚秋点了点头道:“瞧,这便过来了。” 梁景元依着记忆搜寻了好一会,这才想起初见时,许岚秋身边模样俏丽的小丫头,也是自己既合伙人许衍的闺女。 虽然有些奇怪,她们明明是一家人,感情看起来身后,却是要分车而坐,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梁景元便也没有多问,直接停下来一通耐心的等候。 许岚沁面上也带上了面纱,被胭脂遮挡过后的憔悴更被上了一层掩饰。只是露出的眼睛里仍透着红意,仔细一看便能瞧见里面的慌乱及哀伤。 许岚秋上前牵住了前者的手,低声安抚着:“五姐姐,跟牢我吧,无事的。” 一旁的梁景元却是有些奇怪,这女子周遭的气质,与自己先前所见全然不同,难不成是不是自己想的五姑娘?岚秋姑娘在许家,还是有旁的姊妹吗? 第六百九十五章 过于宽容 “六妹妹……”许岚沁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像是骇得狠了,眼神止不住的往后面飘,就怕跟着的嬷嬷直接冲了上来,将自己全然带走。 梁景元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应当是自己见过的五姑娘,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得她有如此大的转变。 许岚沁过去并非细心之人,而今更是只顾自己安危,竟是令得一旁的外人便能看出不妥。 眼瞅着人即将起疑,跟着下车的嬷嬷皱着张老脸上前,像是在悉心劝自家小姐,实则要消了梁公子的疑虑:“我说五姑娘啊,您这大病刚过,身子骨还未好全乎,可莫要这般莽撞乱窜了。六姑娘这不一直等着您吗,不必如此心急的!” 听着这慈爱的语调,许岚沁仿若被恶鬼缠上了身,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竟是不能动弹,若非现下带着面纱,定会叫人看见她苍白的神色,狠狠吓上一跳。 梁景元听了嬷嬷的话,只当自己先前是在胡思乱想,又觉得自己这般猜疑旁的姑娘,着实不好,便主动躬下身子行礼,直道:“原是姑娘身子不爽利,既是如此,还请随在下往这边来,后院空了好些屋子,容 二位现行歇息。” 反正他们先前布置的差不多了,也无需姑娘家时刻守在铺子里,许岚秋能过来,完全是东家之间互相给个面子照应罢了。 老嬷嬷却是不同意,抢在两位主子面前开口帮着回绝:“还是梁公子细心,只不过,我们姑娘这些日子闷在府内难受得紧,听闻成衣坊开业,特意过来凑这热闹的,若是挨在后院歇着,倒是无趣得紧。” 梁景元愣了一下,有些尴尬,但行事间仍旧颇为坦荡:“倒是在下狭隘了,及时如此,二位便先入了铺子吧,现下人不多,带到下人们开了店门,里头定人是人挤人的,冲散了倒是不好了。” 说着伸了伸手,要引着二人和丫鬟们前行。 老嬷嬷想要的便是人多冲散了许岚沁,当下便想与梁景元客气,却是许岚秋先发话了,没给她任何回绝的机会:“即是如此,我与五姐姐便谢过东家的便利了,若是姐姐看中了什么衣裳,还请梁公子客气一二,且与我等便宜一些啊。” 她主动牵上了许岚沁的手,用眼神示意后者莫慌,又对上了梁景元的视线,眨了眨眼睛,衣服鬼灵精怪的模样,像极 了这年岁小丫头的活泼,倒是让梁景元想起来,这两位姑娘年岁甚至没有自己妹妹大,当即起了照拂之心。 “岚秋姑娘说笑了,这可是您的铺子,要什么东西,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许是因许岚秋的打趣,令得梁景元也松下的心思,喊着笑意与她开着玩笑,不动声色间,便与二人一道入了一旁的小门。 红雪自是紧紧的跟着,停好马车的白梨也是拎了姑娘们物什,急急地跟了上来,倒是被乱了方寸的嬷嬷面色大变,几经阴沉过后,朝后方打了个手势,这才不亲不愿的追了上去。 因着许岚秋的命令,红雪将此全都瞧在眼里,趁着嬷嬷还未完全靠近,凑到了许岚秋的身边,故作欣喜道:“姑娘,咱们好不容易出次府邸,可是得好生转转,听闻和酥斋的糕点近些日子可是出了新品呢!” 若是旁的勋贵之女在了,定是要训斥这丫头不顾礼节、不知好歹了,哪有女子无故地、兴冲冲于街头瞎逛的道理,害死大家闺秀,怎可如此耽于口舌之欲? 这便是大魏女子的悲哀了,他们对河未出阁的姑娘要求极为严厉,若非有家中长辈伴 着,稍不慎便会落了人的口舌,进而影响姑娘的声誉。 好在梁景元虽是读书之人,却并不十分迂腐,不然也不会扔着大好家业不顾,非要来开间女子的成衣坊。 眼瞅着小丫头与自己妹妹一般嘴馋,她一觉着亲切,倒是主动表示:“这到死简单,和酥斋的新糕点售卖已有段时日了,现下人也不多,差个人过去包上点回来便是了。” 红雪当即眼前一亮,自告奋勇道:“姑娘,让奴婢去吧!” 老嬷嬷这是凑了上来,听闻这话,下意识皱了眉头意欲训斥:“小姑娘家的,出了门一心想着乱窜,成合体统?” 虽然她们自身行事龌龊,却仍端着勋贵的架子,不愿自家府上的丫头出什么岔子,丢了自己的颜面。 许岚秋在老嬷嬷看不到的地方,露了一抹讽刺的笑,转过身却是乖巧的神情,替着红雪说话:“不过是买包糕点而已,红雪素来乖巧,定不会出什么乱子的。秋儿记得祖母前些日子还在惦记着和酥斋的点心,正巧过去买了,回去带给祖母尝尝。” 搬出了柳氏,且这话又没甚漏洞,老嬷嬷只觉得被人一噎,没能反驳出声, 趁着她不爽的这阵功夫,红雪已然矮了矮身子,欢天喜地的应了声:“奴婢遵命,这便去了,姑娘您稍带片刻,奴婢很快便回来。” 未等老嬷嬷说些什么,红雪便快速退了出去,隐于人流后不久,便闪身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在墙上依着特殊的韵律敲了几番,不多时,身边便出现了一个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人。 红雪将自己观察到的方向指给了暗卫,神情紧张道:“差人过去查看,莫要耽搁,速度定然要快!” 那暗卫只点了点头,便又消失在空气中,红雪等了一阵,才重新调整好表情,若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一般,一蹦一跳的走向和酥斋。 成衣坊内,许岚秋牵着心不在焉的许岚沁,一寸一寸的打量着铺子内全然一新的装扮,是时不时指上一套衣裳,与身旁的姐妹低声交谈,真像是来挑选心爱之物一般。梁景元见她们有资金及的注意,便不过多打扰,知会了一声便去寻掌柜,为接下来的换匾开业做足准备。 老嬷嬷见四周无人,自是凑了上来,阴沉地开口,满是埋怨的味道:“六姑娘对自己的丫鬟,当真是宽容的过了头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自讨苦吃 人都已经离开了,这嬷嬷竟仍是对没听她“建议”的极为耿耿于怀,不过心中想的,自然还是所谓的面子,倒是没有怀疑红雪的“贪嘴”。 许岚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嬷嬷说了,要我等出来好生放松一番的吗?” 眼看老嬷嬷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许岚秋笑得更为灿烂:“再者,红雪又不是莽撞之人,不过是帮着自家姑娘买些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事,怎的就失了体统了?” 许岚秋接二连三的发问,直接将老嬷嬷精心准备的指责去了大半,火气却是蹭得冒了出来。 让红雪出去的确是小事一桩,但许岚秋接二连三的打乱自己与老夫人的计划,那便是在赤裸裸的阻碍她们,她自是心存不满。 偏偏许岚秋的行事,她又找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在鸡蛋里头挑骨头。 老嬷嬷看着周围没人,这会儿也不再端着自己的假面,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也能让人听出她的阴狠:“六姑娘莫不是忘了,老太太是如何叮嘱您的了?” 许岚沁一直僵着身子立在一边,听了老嬷嬷满含恶意的话,此刻更是受不住颤抖了起来,看着 许岚秋的眼神也染上了恐惧,几欲尖叫出声。 这老毒妇是什么意思,许岚秋是听柳氏的话,才将自己哄出来的?她们是一伙的,都是要算计自己!先前的话也全是骗人的! 就在许岚沁险些崩溃,直接在成衣坊发疯的时候,许岚秋忽的加重的手上的力道,将许岚沁握醒,直直地撞进一双令人安心的眼睛里面。 许岚秋做足了乖觉的模样,顺着老嬷嬷的话头回道:“自然是记得的,祖母让我好生陪着五姐姐,好好逛上一圈,再一道回府去。” 若是在宁国公府内,许岚秋忌惮着柳氏众多的人手,倒也会敛上一二。但如今却是在府邸之外,周遭都是赵玄璘派来保护的暗卫,只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许岚祺去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老嬷嬷在许岚秋说完话之后,便变了面色,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向后者:“您确定要淌这浑水?” 柳氏还想着保了许岚秋的名声,换更好的价钱,因而特意吩咐过,要半道将这二人分开的。 许岚秋却是半点也不退步,浅笑着看她,重复道:“这不是嬷嬷与祖母的吩咐吗?” 许岚沁 眼中慢慢晕上了湿意,看着许岚秋的身影,几乎要落下泪来,心下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些日子,她不止一次向外求救过,周遭的人却始终像是在看一个破烂的器具一般,对着自己不闻不问,就连自己敬爱的祖母与父亲,也是亲手将自己送出去受辱。 唯有许岚秋,自己曾经看不上眼的妹妹,只有她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即便是要对上宁国公府最大的权威,她也没有半分退却。 老嬷嬷面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最终是狠下了心,露出阴沉的笑威胁道:“既是如此,那二位姑娘自便吧,只要最后不会后悔便是了。” 说着,竟是不管这两位姑娘,退出了成衣铺子,想来是要去通知暗处的人,为这一变故做上安排。 事实上,许岚秋的坚持,倒是省了老嬷嬷不少的事情。老嬷嬷也开始边想着不管不顾的将人一并掳走,毕竟要帮着一个姑娘洗白名声,各种麻烦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若非柳氏坚持,老嬷嬷压根不会去在意。 “贴身相互,不离不弃,倒真真是姐妹情深啊。”老嬷嬷指挥着手下的人,在回宁国 公府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面上带满了不屑的神情,“可惜了,不过是个拎不清的蠢货罢了。” 许岚沁好歹是逼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而许岚秋却是搭上自己也要护好这么个毒妇,这般认贼作父的行径,不是蠢货是什么? 老嬷嬷也没想过差人回府问问柳氏的意思,她跟了柳氏这么多年,自然是最懂自己主子的心思的。在柳氏眼里,什么都没有宁国公府重要,若是能扒上那位大人,未来百年宁国公府都能屹立不倒,莫说一个许岚沁,便是许岚秋,柳氏也能干脆利落的舍弃。 眼瞅着监视自己的人终是没了身影,许岚沁终是没忍住,软到了身子,若非许岚秋扶着,只怕是要直直地跌倒在地。 她这般异常,自然是被梁景元瞧见了,赶忙派了人过来,想要将人夫妻,却是被许岚沁察觉,当即尖叫出声:“滚开!” 梁景元愣在了原地,左右瞧了瞧,不知如何是好。 许岚秋露了个歉意的笑,解释道:“五姐姐应是旧疾犯了,怕吓着旁人,这才不让人靠近。还请梁公子为我等清出个院子,再请个郎中过来,麻烦 了。” 姑娘家的事情,梁景元知道的不多,也怕自己胡乱行事,坏了人家的清誉,当即按着许岚秋的吩咐照做。后者却是搂紧了自己的姐姐,像是在安抚无措的婴孩,低声道:“没事了,五姐姐没事了。” 一直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全然崩塌,许岚沁没了旁的顾忌,终是伏在许岚秋的怀中,放声痛哭。 因着店铺即将开业,许岚秋不可能放任她在这里丢脸,当即将人扶起,连哄带骗的拐去了成衣坊的后院,期间梁景元也来了一次,面上带着尴尬,身后跟着神情平淡的郎中。 许岚沁这副模样,聪慧如梁景元,自然是猜到了其中含有隐情,不禁感叹许家真的是混乱。想起上一回自己亲自到访,那不甚愉快的经历,他都要同情起许岚秋这唯一能顶些事情的小姑娘了。 话虽这么说,但人最先想着的,依旧还是自己。成衣坊外头响起了丝竹之声,还有热闹的商议,无一不显示着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忙碌的成功。 但梁景元却是不见任何喜色,心下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再与宁国公府合作的可行性,甚至已经起了断绝来往的念头。 第六百九十七章 红鸾星动 梁家世代为官,梁景元也读过不少圣贤书,但此刻,他终究不过是个商人。 若许家人都与许岚秋一样,有着不俗的手段,且为人品性上佳,他自然是愿意继续合作的。毕竟自己没有勋贵的名号,开铺子会少很多的便利。 然而宁国公府此刻明显是有着不少内部的事情的,以梁景元与许衍几番接触下来,几乎却行,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若是瞒不住了曝光出来,轻则毁了声誉,重则国公府覆灭。 真到那个时候,与宁国公府有交集的自己,可会遇上什么样的局面,自己又能真的处理妥当?短短一瞬的时间,梁景元便迅速分清了句式,并下定好了决心。 当然,现在宁国公府的两位姑娘仍有要事“忙碌”,梁景元总归是个君子,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事情挑明,来为难两个小姑娘,因而领了郎中过来,便回了前房的铺子,主持大局去了。 许岚秋自是看懂了梁景元神色间的转变,她倒诶觉得什么,反而还要夸赞梁景元一声聪明。宁国公府不是富贵乡,而是地狱冢,若是一直牵扯在一块,总会被它连累,随即被啃噬 的连灰都不剩。 这些日子下来许岚秋也是看出梁景元是个老实之人,还想着成衣坊事了,自己再想法子提点一二,入今他自己看清看去,倒是省了许岚秋的事情。 屋内许岚沁已经哭累了,被白梨哄睡了去,郎中被寻了过来,简单把了脉,也只说是忧思过度,开了个安神的方子,嘱托好生调养,之后便匆匆离去。 白梨得了许岚秋的吩咐,将人从后门送出去,回来的时候,身后竟是跟了个人,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老熟人。 许岚秋眼神一亮,当即起身迎了过去:“白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成一旁少东家心心念念的白叶,也是许岚秋重生过后,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白叶面上露出了埋怨的神情,点了点许岚秋的额头,半真半假地嗔道:“你近些日子可真是大忙人,姐姐我就是去宁国公府,也是见不着你。若不是知晓今日你会来这丽人坊,提前与梁公子说好了,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寻上你了。” 许岚秋也有些愧疚,她近来确实忙于自己的事情,与白叶之间的通信也是少了许多。她揽住了白 叶的胳膊,露出撒娇似的神情:“抱歉了白姐姐,是妹妹的不是,来日定当备上厚礼,去您府上与您聊个三天三夜!” “可别了!”白叶当即抽出了自己的手,笑骂道,“你可是你们家那老祖宗的宝贝疙瘩,若是被我拐了去,谁知道她要如何上我们府闹了。” 许家的老封君最是看重自己排行第六的孙女,这是整个上京勋贵都知晓的事情。当然,作为许岚秋的好朋友,白叶更是知道最看重这丫头的是谁,只是现下在外头,她不能细说,免得落了人口舌。 白叶用嘴上说着一本正经的话,眼神却是暧昧无比,叫许岚秋一眼便看穿了。后者面上一派镇定,一脸正气的转移着话题:“白姐姐这般着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白叶很是委屈的撇了撇嘴,接过白梨奉上的茶灌了一口:“怎么了,没有事便不能找我们这大红人了?” 许岚秋没了法子,只能细细的哄她:“白姐姐,我的好姐姐,是妹妹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与妹妹计较了。行行好,告诉妹妹吧!” 白叶为人稳重,京中各种消息也是灵通,自然是 直达宁国公府的腌臜之处,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断不能这般直直地来寻自己。 白梨也是敛了玩笑的心思,往四周瞧了瞧,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往许岚秋的手中塞了张字条。 应当不是什么能大声宣扬的事情,许岚秋了然的点了点头,手指微动便将东西收拾妥当,面上的神情却是不变的,对着白叶笑得暧昧:“且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姐姐方才说与梁公子提前联系,是怎的回事?” 白叶当即面色一红,被茶水狠狠呛了一口:“你胡说些什么!” 她还想为自己辩驳一二,然而许岚秋却是掰回了一筹,只差直言“铁树要开花”了。 白叶也是京中勋贵间大有名气的才女,当初与许岚秋、钱氏三人同行,宴会上总会吸引不少青年才俊的目光。 钱氏如今嫁做人妇,而白叶却是心气极高,到如今也是未有婚约,旁人催着也只说没有动心的人。白夫人也没有着急,由着自己女儿潇洒,倒是有要养着自家姑娘一辈子的架势。 他们这一家离经叛道的思想,倒是让京中不少勋贵指点,白叶也没往心里去过,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 勋贵之女,耀眼夺目,却不是不容旁人轻易靠近。 梁景元便是其中之一,将人悄然藏在心里,却觉着自己家世配不上,未曾寻过冰人上门。只是这人在某些方面过于憨厚,许岚秋便是没有旁人提醒,也能看出他的心思,更何况是白叶这按聪慧的当事人。 许岚秋原想着,人的因缘自是有定数的,只一方欢喜另一方无意,自己插手也容易好心办坏事,便由着这二人自己拉扯,如今一看,竟是有红鸾星动的迹象了? 许岚秋难得想八卦一二,凑到了白叶身边,小声询问道:“白姐姐,我好歹与你这般相熟了,竟是意中人也不愿与妹妹说上一二了吗?” 白叶面皮薄,早遍红了一整张脸,如今不管许岚秋如何软言细语,都打定主意不说一二。许岚秋当即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钱姐姐成亲之后,便只有你我二人了,现下看来,白姐姐也是留不住的,我还是回了宁国公府,与纤儿相依为命去吧。” 语气尤为哀怨,像是受了天大的不公和委屈似的,听得白叶都有些心虚,再一次重复道:“你莫要胡扯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呢!” 第六百九十八章 舍不得 许岚秋眯了眯眼,满是不信的神情:“怎么会?我观那梁公子,可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梁景元心里藏着白叶,自然是有什么东西,都先想着白叶,遇上了人也是话未说上两句,便先红了面庞。若是知晓了白叶的心思,自当是欣喜若狂,直直地寻了媒人,跑上白府提亲的。 白叶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愁苦道:“谁知道他心思是什么,硬要说些配不上的话,要本姑娘等等他。我看起来像是那般势利的人吗?难不成结个亲,是与他家世一道过日子?” 真要细说的话,这话也没什么毛病,毕竟一双夫妻,有着殷实的家境,今后的生活自然会舒适一些的。只是白叶不在意这些,倒也觉得这般扭捏过于矫情。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一点,白叶真将自己的心送了出去,想想梁景元的为人,今后定是会好好珍惜白叶,这般想来,倒也不失为一段好的姻缘。 许岚秋诶了估计,自然啊是好好劝这还未成事的两口子:“白姐姐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只是梁公子也未必是市侩之人,想来是顾忌着姐姐 的身份,想以后让姐姐今后过的顺遂一些,也不想让姐姐今后被旁的人笑话去。” 白叶毕竟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勋贵之女,若是下嫁给了一介白衣,自然是要被周遭的人指点的。 白叶撇了撇嘴:“本姑娘如今仍未出阁,那些个的嘴碎的,念叨的还算少吗?” 许岚秋耐心哄她:“你是不在意了,但旁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若是真的心系于你,怎能忍受你遭受半点委屈?” 就是赵玄璘那般谪仙似的人物,也做过吃味的事情,在许岚秋深陷险境的时候,也是永远是第一个替自己出头的。 对着梁景元的心思,许岚秋竟是意外的能够理解。 “道理总是你说的多的。”白叶被说服了,神色已然松动,后知后觉了自己的矫情,面上还未退去的红晕,更加显眼了起来。 “好了!你莫要说我了!”白叶果断的转移话题,朝屋子里努了努嘴,干巴巴的问道,“你这里头又是什么情况?” 她进门的时候,自是遇见了梁景元,后者猜到了宁国公府有糟心的事情,不愿自己的爱人被牵扯进去,便事先提 醒了一二。 许岚秋也觉得这是糟心的事情,揉了揉头疼的额角,思索着该不该告诉白叶:“总不是什么好事的。” 毕竟是柳氏做的那些龌龊事,已经是自己一家的家丑了,在没有完全的法子志气啊,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你还是别说了。”白叶当即心领神会,放了茶杯之后,又有些嫌弃道,“这院子可真是落魄,除了茶水,竟是什么也没有了。” 许岚秋有些无奈:“这又不是什么住人的院子,能空出来已经是不错的了。” 说着抬眼看了看天色,又道:“你还方才还说自己不介意呢,现下才过去多久,这不就抱怨起来了?” 白叶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投降:“怎的又说回去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许岚秋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捧起了茶盏,心情颇为舒畅道:“好了,我不打趣白姐姐你了,还请姐姐稍带片刻,我那侍女已经去了和酥斋,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便被人敲响,白梨机灵的跑过去开门,果真看见了抱了一大包糕点回来的红雪。 “姑娘 !”小丫头一进门便想着复命,人都凑到许岚秋的跟前了,却又急急地刹住了车,面色僵硬的看着一边的白叶,“奴婢见过白姑娘,不知姑娘来了,多有鲁莽,还请姑娘见谅。” 白叶早便看到了红雪抱着的糕点,竟是没有察觉红雪的异常,很是开怀道:“还是许妹妹你的丫鬟贴心,像饿哦带来的那个,定是不会给我买这些个东西的。” 白梨去寻了器皿,拆了一包糕点,端正的放在了两位主子的面前。 许岚秋看白叶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慢慢起身道:“既是如此,白姐姐你先吃着,我进去看看五姐姐,若是无事,再回来陪你。” 白叶眼眸转了转,点了点许岚秋怀中的字条,这才大度的摆手:“且去吧,不必在意我的,早些回来便是了。” 放着客人一人独饮,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只不过许岚秋与白叶早便相熟,不会在意这些,而白叶更是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自是不会拦着。 入了屋子,床铺上的许岚沁正沉沉的睡着,眉头死死的皱着,想来即便是这个状态,也是觉着不安稳的。 许 岚秋上前,好生确定了一番,发现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问红雪:“可有查到些什么?” 红雪出去,可不是买个糕点这么简单的,联系上暗部的人,顺着老嬷嬷的方向,自然能查到幕后之人,亦或是柳氏的安排。 红雪面色不是特别好看,眼中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老老实实地回答许岚秋的问题:“大人们查到了暗处的几个人,皆是咱们府内的家丁,倒是没带什么道具,但……身上搜出了一滴醉。” 还有一个麻袋,显然是要将人药晕了套进去,随后将人送走。 许岚秋早有猜测,这会听到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惊讶,而是问了重点:“可有问出另一方是何人?” 红雪动了动嘴皮子,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是因为来回奔波劳累所致,还是觉得柳氏恶心。 红雪地垂下了头,艰难道:“是……御林军左都尉孙大人……” 虽不似景王那般年老臃肿,却也是个中年大汉,京中勋贵知之甚多,并不是因为他显赫的家事,而是他极端残忍的手段,以及堪称变态的癖好。 第六百九十九章 御林军左都尉 许岚秋的面色也变得奇差无比,当即沉下了面色,艰难的开口道:“柳氏竟搭上了这个老不死的?” 她还当这一家子打的还是原本的勾结勋贵的注意,没想到竟是傍了个有实权的,还如此的难缠。 那御林军左都尉于许岚秋而言,也是个熟人,早在先帝在位之时,便凭借着自己的淮阴侯之后的身份,在皇城近卫营谋了一职位,后娶了太傅的庶女,凭借娘家的提点,爬到了皇宫当差。 这位孙大人与寻常勋贵之子不同,没有沾染上纨绔的习性,倒是练就了一身极好的功夫,某次夜差后,抓了帝国此刻,被先帝赏识,提拔到了御林军,领了一小队兵,护卫皇城。 待到先帝去世,许岚秋扶持小皇帝上位,这位手掌军权的左都尉也是第一批归顺这人,也是因着这审时度势的功夫,在赵覆之坐稳位置之后,没丢了自己的官职,反倒更往上怕了一步。 此人对皇家的重任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这才能拿到如此大的权威。但在酒色权势熏染之下,他终是放下了此前的戒备,终是显露了自己的本性。 众人盛传孙大人不近女色,而在他本性显露之 后,众人才明才,他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更为偏爱年轻的姑娘,最好是放过二八年华,不必担心后续的麻烦,又鲜嫩得紧,自己做得再如何组包,作为雏儿也是不懂的,也防抗不得。 他最先玩弄的是自己身边的侍女,被自家夫人寻了出来,当下处死了侍婢,只是没清理好那侍婢的家人,叫人流出了侍婢的惨状。 大抵是觉得反正已经被人知道了,孙大人便不再收敛,不仅大喇喇的承认了,还亲自去勾栏之地物色合乎胃口的女子,将自己的正妻气得够呛,几次三番前去闹事,有关左都尉的事自然也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勋贵处。 孙大人好歹会珍稀自己的官职,因而这些年来虽是过分,但做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且小心着没有弄出人命,即便如此,在勋贵之间,也是不愿亲近的蛇蝎之人。 想来终是玩腻了京中妓女,便越过了那条线,在物色人选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想要卖子求荣的柳氏与许衍,夹在中间的许岚沁,自然就成为了这笔肮脏交易的牺牲品。 “难怪许岚沁对着柳氏那般痛恨,大病之后整个人也疯癫了不少。”许岚秋心下 一阵阵的发寒,看向床铺上的许岚沁,眼中浮现了同情。 光是听过去的传闻便能知晓,那左都尉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上了他的床铺,姑娘越是防抗他下手越狠,姑娘身上留的伤痕越多,越是令这人兴奋,下手更不知轻重。也亏得他知晓不能闹出人命,这才让人能活着回来。 红雪游戏不明白:“老夫人搭上孙大人又是作何,他虽是将领,却又不能住老爷们的仕途……” 许岚秋却是颇为讽刺的一笑:“你觉得不能?能做到皇城都尉这个位置上的,哪一个不是深受皇帝信任的,若不是不想被皇帝怀疑结党营私,他们只要随便提点一个人,这人便能直接得道升天!” 再者,御林军这一职位,手上有的可不止是能杀人的兵,靠着他们的人脉,总能悄无声息的抹去一些不轻不重的事情,还有数不尽的财富,若是能搭上便,便能抵上成百上千个文官。 文官还有自己的风骨,不愿与许衍这般品性低下的败类同流合污。武官却不一样,他们行事只看自己的喜好,且一旦允诺了什么事情,便定然会做到了,除非他恩与许家人一样,不要 了自己的脸面。 红雪面色一白,想到了她们现在做的事情,当下慌了起来:“姑娘,那我们查的那些事情?” 许岚秋自是想到了,她为了推到宁国公府,正寻了人在调查宁国公府过去时日作恶的证据。原本以为,自己掌握了姜氏身后的人,有了捷径自是会轻松许多,现在看来,柳氏早在姜氏被控制的那一天便有了自己的计较。 柳氏压根就不想要姜姨娘或者,不管身后人是谁,她都会想方设法将自己过去的嘴你全然抹去,只要时机成熟,不管姜姨娘招没招供,都将是她的死期。 许岚秋心里止不住的发冷,下意识地问红雪:“暗部那边准备的如何,可有露出什么马脚?” 不是她想多想,前一刻自己查出了寒毒,下一刻又知晓了柳氏搭上了权威甚大的高官,与自己共查一事……. 许岚秋下意识的将是青年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心下更是止不住的发冷,不知该如何抉择。 红雪回想了自己与暗部的联讯,不是特别肯定,但还是说:“应是不会的饿,大人们都有自己的本事,加上得了王爷的口信,定然是孝心行事。若他们不想,没 有人能够察觉到他们的。” 若他们也察觉不到对方呢?许岚秋第一反应便是这般,只是自己没有任何证据,且赵玄璘的话语突兀的在脑海中响起。 她记起在月下对饮时,男人眼中满是柔情的模样,坚定而又温润的开口说:“秋儿,我会帮你。” 赵玄璘还低声恳求过,让许岚秋要相信自己,不止一次,而面前的高坎,最后终是在他们催不倒的坚持下全然崩塌。 是了,自己怎么能因为这般小事便乱了分寸,她应该相信赵玄璘的,那可是这世上最可靠的男人,如果他的人都不行,又有什么人能在这天地间寻出自己要的东西。 许岚秋再一次强迫自己冷静,细细地回想起自己这些日来,与柳氏交锋时的细节,那女人并不在意自己儿孙后代如何,心心念念的都是不久后进宫祈福的机会。 将许岚沁卖给左都尉,让她尝到了权利的甜头,所以柳氏再起了攀附赵覆之的心思,因此许岚秋便再一次的进入了她的选择之中。 一些都是那么的合理,若真是如此,柳氏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用如此温和的手段对许岚秋动手,背后定然还有其他人。 第七百章 还有办法 想通这一切,许岚秋迅速冷静下来,头脑飞快的转着,试图用最短的时间,想出最佳的解决方式。 既然柳氏搭上的人的左都尉,以那个人的性子,定是忍不住了才传讯将人哄骗出院子,即便她们一直躲在成衣坊或是酒楼内,也是无济于事的,若是将人逼急了,定然少不了一场动手。 许岚秋看向红雪,后者心领神会,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奉上了全部消息:“那嬷嬷离去之后,去寻了几个小厮,大部分是宁国公府的家庭,但也有几个练家子,看路数是受过训练的,应当是兵营出身……” 那边是左都尉的人了,红雪顿了一下,容许岚秋消化了这一讯息,这才继续道:“暗部的兄弟们查看过了,他们正埋伏在华安街那一块,应是想等姑娘们回府的时候动手……” 这般行径,自然是要明着抢人了,那边是舍了最后的脸面,连自家姑娘的性命都不顾忌了。 红雪方听到这一消息之时,气得狠了,直接向手上买回的糕点捏了个粉碎 ,如今寻不到发泄的东西,只能与许岚秋商量:“姑娘,那老毒妇如今这般不顾情面,我等也不 必再装下去了,只消您一声令下,兄弟们定然将人除了,就是左都尉亲临,也不能动你的!” 这之后直接走便是,京中有暗部护着,借着裕亲王府的钱财,她们哪里都去得。而王爷也能知晓他们的动向,随时都能追上来。 许岚秋没说话,看着床铺上的许岚沁,陷入了沉思,最后露出了苦笑,沉重的摇了摇头。 “姑娘!”红雪有些着急,不管不顾的提高了音量,见着声音喊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您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边境出大魏与大凌的战士固然重要,许岚秋为这个暂且牺牲自己的幸福红雪也能够理解。可如今,柳氏那边却是半点情面也不顾,若是今日不躲开,便是威胁许岚秋自身清白乃至性命的! 红雪敢拿自己的性命大度,若是许岚秋今日除了什么岔子,赵玄璘回来之后,定然会全然不顾大局,将这整个上京搅乱,即便是死了,也要拉这些人陪葬。 那样的画面太过血腥残酷,红雪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怖,更是想圈许岚秋先与自己一道避开。 许岚秋深深的看了红雪一眼,也不提与她们无甚关联的许岚沁 ,只反问了一句:“我们走了,纤儿与黄蕊怎么办?” 这都是自己身边的丫头,尤其是前者,与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会,自己早便放心不下了,怎可能会自己逃离,置纤儿于险境之中。 自己若是带着许岚沁逃走了,未能得到人的左都尉与柳氏自然会心生警惕,留在宁国公府清平园中的纤儿,自然是最好的人质。 红雪面色一白,有些无措道:“奴婢、奴婢这就回去知会纤儿!” 许岚秋看着她,挑明重点:“回宁国公府,要经过什么地方?” 华安街,必经之路,那里如今被柳氏与左都尉安插的人手守着。 他们自然能够将人拿下,但之后呢?柳氏与左都尉又不是傻子,与自己的手下没了联系,自然会更加警惕,届时还不是将纤儿拿下威胁她们。 红雪都快要急哭了,嗓子干的发疼,张口就想说:她们不过是递减的奴婢而已,不值得主子用命和清白去冒险。 许岚秋看出了红雪的神情,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认真道:“你们都是我的丫鬟,我自然不希望,你们为了我,拿自己的命或是清白去冒险。” 只一句话,便让 红雪的眼泪直直地流了下来,小姑娘已经没了办法,只能带着哭腔问道:“姑娘,那我们该怎么办?” 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去?然后被那埋伏捉走,闹出京中匪徒的传闻,随后回了两位姑娘全部的声誉。 不得不说,柳氏这一手势真的狠绝,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掳走的两位姑娘自然只能自认倒霉,而自己更是沾不上卖子求荣的名头,时候还能不计前嫌的迎回去,赚一波贤良的好名声。 至于真正的情况,这可是在左都尉掌管的地界,安插的人都是他手下的兵,如何能传的出去? 许岚秋却是讽刺一笑:“迎回去?柳氏可没存这个心思。” 左都尉那样的人,家中妻子看得极严,即便不能限制他胡来,却也能将整个孙府官职成了铁桶,且不提孙大人完全没有纳妾的途径,就是硬抬了人进去,也会被当家主母用各种手段嗟磨致死。 而流失,向来不许辱没宁国公府的名号存在,许岚沁婚前失贞,始终得不到名号的话,便是宁国公府内必须要消除的毒瘤,若是她没有死在孙大人或其妻子的手上,柳氏也会自己动手的。 毕竟 ,之前辱没了宁国公府名声的闻氏,不就是被柳氏亲自处决,不多时后被“病逝”了吗? 红雪一愣,却是更加绝望,久久不能说出话,只感觉到脑子一阵阵的发晕,喃喃道:“若是王爷在就好了。” 如果赵玄璘此刻在的话,都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车架远远的跟着,暗处的人便不敢动手,他们定然能安全回去。 这话像是提醒了许岚秋,她猛地看向院落处,惊喜道:“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的,只看他们还要不要最后的脸面了,就是得委屈了白姐姐一番……” 红雪也随之反应了过来,眼中泛起了希冀的光,却仍是止不住的担忧:“姑娘,那此事,我们要与白姑娘说吗?” “自然是要的。”许岚秋回答的干脆,“毕竟凶险,我们要求着人家帮忙,总不能让白姐姐平白涉险。” 柳氏可以为了自己的前程不要脸面,但左都尉却是不能不管自己的官职,他们买度的地点虽是必经之路,但定然是个僻静的拐角处,没有外人的妨碍。 但若是,许岚秋回去的车架上,便直接带了外人呢?有白家千金同行,他们也是敢直接动手么? 第七百零一章 我会帮你 说起白叶,许岚秋也不再犹豫,直直地移步回了院子。小姑娘正专心的应付着红雪带回来的糕点,见了人也不急躁,端起茶碗压下口中的异物,这才端庄优雅的开口问:“怎么样,你有什么打算?” 她问得是自己给的那张字条,里面记录的事情算不上严峻,却也够是恶心的,得亏她们有门路提前得了消息,这才能好生避开。 许岚秋却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满是歉意的摇头,低声道:“抱歉白姐姐,事发突然,妹妹还未曾仔细看那条子?” 这么一说,白叶也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看到了许岚秋为难的神色,还有消不下去的忧虑,当即明白了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需要我帮你?” 白叶心想,宁国公府虽是恶心人了些,但许岚秋总归是自己的好姐妹,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自己都是要全力帮忙的,至少不能让小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许岚秋自是好一阵感动,原本还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犹豫着,现下却是打定了主意,悄然凑到白叶身边,压低了声音将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御林军左都尉的时候,白叶整 个人都没忍住抖了好一会,随即用不可置信地语气叹道:“搭上那么个疯子,柳氏是疯了还是蠢了!” 那孙大人能再暗潮汹涌的上京,以旧贵的身份,牢牢地占据京中重要军职,且半辈子没有失手,断不是莽撞之辈。与柳氏有利益相交,他自然是会帮着做些什么,但也定是保证自己安危的前提之下。 若是某一天,事情败露了,左都尉定然是第一个给宁国公府捅刀子的人。 许岚秋也只是哭了嘲讽的笑,残酷地揭了现实道:“柳氏疯不疯我是不知,但现下看来,定是蠢的无药可救了,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毕竟扒上了左都尉,便能摆平现下一切事宜,如若不找上这么和强权勋贵,便一直有姜姨娘这跟刺插着,柳氏又如何能安心? 白叶不想管宁国公府内的糟心事,却是实打实的心疼自家姐妹,忽的伸手,牢牢地抓紧了许岚秋的胳膊,难得语气激动:“岚秋,你且听我自己劝。”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有些残忍,但人何尝不是为自己想着的利己主义者? 想到这里,白叶的神色也坚定了起来:“我随你回府自然 是可以的,但回府之后呢?你能保证柳氏不会怀疑你,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如今看来,柳氏已然有些疯魔,她能狠下心卖了许岚沁,也能一并将许岚秋给舍弃了。带着许岚沁完好无损的回去,自然是打乱了柳氏的计划,在柳氏眼里,许岚秋便是不可掌控的存在,这更会让那个老毒妇忌惮甚至直接出手处理了许岚秋。 白叶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姐姐我现在能帮你,可是以后呢?你独自一人在吗魔窟里面,万一是出了什么事,姐姐都只能从下人口中听不真切的消息!” 许岚秋明白了白叶的意思,面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可是。” “别可是了!”白叶性子上来了,直接急切的打断了许岚秋,“先下保住你自己方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反正他们要的只是许岚沁,反正你们府里也开了两辆马车,直接让人拉了许岚沁先过去不就行了!” 正好许岚沁也睡着,若是被人掳走了,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祖母,遇到了这么个品行低下的煞星。 许岚秋定定地看着白叶,清澈的眸光将人恶劣 的性子全然照了出来,让只担心她的前者,也无端生起了一抹愧疚。 确实,这般不负责任的语气,着实残酷了些,甚至是无情的草菅人命。 许岚秋却没有这般看白叶,而是反握了白叶的手,安慰道:“白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不说自己不能这么做,毕竟许岚秋确实没有必要完全为许岚沁的命负责,她只说了宽慰人的话语。 “但是白姐姐,你可以多信着我一些,我有保护自己的法子的,即便是柳氏,她也不能轻易动了我去。” 即便是这么说,白叶也有些不能相信。在这小丫头眼里,她们都不过是方及芨不久的丫头,许岚秋更是没回宁国公府多少时日,如何能比得上常年执掌许家大权的柳氏诡计多端? 那老毒妇已经没了下线,出手自然是不会有顾忌的,如此看来,许岚秋的处境更加凶险,周遭的一切更是防不胜防。 许岚秋向白叶保证:“我有贴身的护卫,清平园周围也会有暗卫守着,柳氏定然伤不着我。若是要硬闯的话,我打不过,还不能跑了去?” 眼瞅着白叶神色有些松动,许岚秋当即乘胜追击 道:“有些事情,妹妹在这不便明说,但想来白姐姐心中是有数的。妹妹的安危,自是有人牵挂着,也设下不少防备。白姐姐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他吧?这消息便是他的人寻出来的,定不会有旁的差错的?” 这个“他”,自然是赵玄璘了。白叶也只知晓裕亲王赵玄璘心系许家六姑娘,原本是要成一桩好姻缘的,只是出了联姻一事,两人生生断了联系。 如今看来,若当真是喜欢的,裕亲王又如何甘心这般轻易的放手,即便是不能靠近,也当会暗中保全自己心上人的安危,想来许岚秋敢这般肆无忌惮的与柳氏叫板,便是有裕亲王的人在身后守着,给足了底气吧。 白叶仍是有些忧心:“我自是信他的,可他始终……” 始终是娶了旁的女子,那萨雅公主咄咄逼人,定是容不下哪怕一个侧妃,许岚秋便算是守着一辈子,萨雅公主不走,她与赵玄璘便不会有好的结果。 若真是如此,赵玄璘便不可寄托全部的希望,谁知道王府的权力有没有被萨雅公主干涉,若是危难时刻,萨雅将人移走,许岚秋岂不是要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第七百零二章 安心 白叶并不知晓赵玄璘不在京中,也不知道为何萨雅公主近日安分了不少,但往常接二连三的针锋相对,即便是她也能看出来,前者与许岚秋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若非有赵玄璘坐镇裕亲王府,只怕这刁蛮公主此刻已经带兵将宁国公府踏平,直直地将许岚秋押入大牢了。 赵玄璘出皇城行事,在整个大魏都是秘密,许岚秋自然不能拿此事与白叶解释,只得露了乖顺的神情,顺着白叶的话道:“姐姐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您切放心,妹妹定然会谨记在心,断不会轻易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也不会只等着他来救我。” 怕白叶不信自己的话,许岚秋还特意举起了手,做出要发誓的模样,诚恳道:“妹妹在此向白姐姐保证,定然是留有后手,保全自己性命的法子。来日白姐姐若是成亲了,妹妹还要过去讨上一杯喜酒,决计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丢了分寸的。” 眼瞅着许岚秋都这么说了,白叶自然是没了辩驳的话,只能叹着气,点了点许岚秋的额头,无奈道:“我总归是说不过你的。” 放下了心中的计较,白叶也是生 出了更多的怒意与豪情,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下人做足了准备,气势汹汹的开口道:“即是如此,做姐姐的也不能拂了妹妹的面子不是?今日我就陪你走上这一遭,本姑娘倒是要瞧仔细了,这柳氏到底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敢与我这朝廷命官之女动手?” 白叶不这么说,旁人险些要忘了去,她可不仅仅是勋贵之后,父亲更是京中文官的中流砥柱,即便是小皇帝几经削贵,白家的地位在上京也是没有半分动摇。 许岚秋好一阵感动,握紧了白叶的手,动容道:“妹妹再次谢过白姐姐了,你原是为了我好,特意与我谈心的,却是要卷入这般无妄之灾,实在是……” 白叶送来的一条还好生收拢在胸口,如今像是有了千钧的重量,沉甸甸的压着,让许岚秋有些喘不上气,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 前世的许岚秋及芨之前,一直被关在宁国公府之中,被柳氏堵了全部的外路,逃至白马寺,遇了先帝方才有一线的生机。 入了宫也是没有半点喘息的时刻,周遭的女人全是带满了算计,一颦一笑间,都藏了能剥皮抽筋的刀子。 在 那般杂乱的环境中,许岚秋自是不能感受到一丝一毫地、与人交心的温暖,即便是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心腹侍女,在最后之前,也没能知道自己的全部,哪怕是一丝特殊的喜好。 事实证明,即便是心腹,也是有背叛自己的时刻,若不然,许岚秋也不会惨死在剧毒之下。 重生一回,许岚秋原以为自己又要走上冷醒冷情的老路,可是先有纤儿以命相护出生入死,后有白叶悉心照拂不顾危难,这叫许岚秋如何不受触动,又如何能与上辈子那般,只当人是自己前行路上的棋子? 白叶浅笑着摸了摸许岚秋的脑袋,抚慰道:“傻姑娘,与姐姐说什么谢谢呢?我们本就是好姐妹,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又怎么会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 世人皆知她们是要好的朋友,一方有难,另一方自然会被旁人牵扯进去,虽是不深,但难免会被念叨。光是这一点,精明的人便不会由着事态胡乱发展。 她们皆是聪明之人,说多了反而显得矫情,许岚秋最终也是重重地吸了鼻子,随后紧紧拥了白叶一把,学着她豪情万丈的模样,坚定道:“ 姐姐即是这么说了,妹妹也不矫情,今后若是有用得上妹妹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姐姐一句话,妹妹自当全力以赴!” “哪有那么夸张。”白叶面上满是欣慰的笑,觉着话题过于严肃,拐着弯哄许岚秋,想让她放松些,“我只要你好好的就成了,你姐姐在这京城可没几个愿招惹的,可不像你那般胡乱闯祸。” 许岚秋在京中的传闻可不少,虽然于闺誉无甚大碍,但听多了,她们这些亲近的人难免会有些心惊胆战,只怕自家好姐妹又出了什么事情,旁的人又该如何去想法子救她。 许岚秋也很无奈,举高了手一副无辜的模样:“姐姐你是知道的,这并不是我想去招惹的。” 谁没事愿意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不是山匪劫持就是意欲玷污,只怕是被剧毒蒙了心肠,方能想出这般不顾廉耻的法子。 想到这里,许岚秋忽然忆起了之前自己遭遇的几次劫杀,除开最先前的有闻氏及许岚沁、许岚灵的收笔,后几次却全然换了人…… 萨雅公主,赵玄璘如今名义上的正妃,因着嫉妒,她可是 不遗余力的针对自己,只盼着许岚秋有朝一日消失在这个世间。 若是她的话,会不会是那个给自己下寒毒的人? 萨雅公主身负联姻的重任,即便身份高贵,但在一些关键的事物上,却是有着不可打破的限制。若想要对着一个勋贵之女出手,虽是有免除责罚的途径,但也走不了光明正大的路数。 且许岚秋身后站着的,还有赵玄璘,那个令萨雅公主心心念念的亲王。后者想除去许岚秋,本就只是想赵玄璘能将目光移回自己身上,如若让男人知道是自己动的手,断不会有继续恩爱的念头,甚至直接一纸休书,将萨雅公主送回大番国。 这般算来,萨雅公主当真是能接触到寒毒,又必须用这种温和法子动手,且十成十的想动手除掉自己的人。 可关键是,她是如何接近自己,又如何完成下毒的? 赵玄璘离京,整个裕亲王府都封了起来,旁人进不去,里头的人更是没有主动出来过,便是萨雅公主,也被安了个重病休养的名头。 而许岚秋又一直安心待在自己的清平园,即便是出行也带了纤儿和红雪,等闲人根本近不了身。 第七百零三章 草菅人命 白叶原本还想与许岚秋细说些回府路上的相关事宜,手指沾了茶水,简单在桌面上画了地形图,指了个位置说着怀疑的话,身边却突然没了声,抬头一看便撞见了许岚秋一副深思熟虑地模样。 “怎么了?”眼瞅着桌面上的水迹干涸,白叶干脆不继续自己的思路,轻轻拍醒许岚秋,“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许岚秋当即吓了一跳,却是没有完全回神,呆愣愣地问白叶:“什么什么事情?白姐姐想到了什么?” 这般迷糊的模样,直接让白叶无助地扶上了自己的额头,忧心忡忡的开口:“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的下,让你自己回宁国公府与那老毒妇争锋相对?” 许岚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色一红,尴尬地与白叶撒娇:“这不是因为有白姐姐在旁边,妹妹觉得安心嘛!若是在府里,自然是不会当着柳氏的面出神的。” 眼看白叶要发出质疑的声音,许岚秋赶忙补充:“在许衍面前也不会!许岚沁和那些个姨娘面前更加不会!” 许岚秋难得有这般活泼、又示弱的模样,就连红雪看了也觉着新奇,心下虽 是忧虑,但也忍不住为自家姑娘说句公道话:“确实是如此的,那这个姨娘遇了姑娘,巴不得多长几个心眼,这才能不被姑娘套路了去。” 许岚秋有些不可以了,提高了声音问红雪:“有你这么说你家姑娘的吗?” 白叶当即给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个爆栗,笑骂道:“你这丫头是忠心护主,夸着你呢!旁人只怕是羡慕都来不及,也就你不知趣,各种嫌弃着。” 许岚秋当即认错:“白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不对了,白姐姐红雪大人你们大人有大量,莫要打趣我了。” 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这年岁丫头该有的模样,白叶也被她故意做出的乖顺打败了,放松了神情,点了点桌子,准许了许岚秋的请求:“行了行了,你姐姐我今儿心情不坏,便不为难于你了,且过来与我好生谋算一番,再出去看看。” 她虽是为了许岚秋特意过来的,但对梁景元重新开张的“丽人坊”也是好奇地紧。他们白府是被梁景元亲自送了请帖的,还是最特殊的一份,里面详细记载了丽人坊今日各项新奇事物的流程,令得白叶 好一阵心动。 本来嘛,成衣对姑娘家的吸引力表示十足的,加上各种特殊的限定销售,白叶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看上一番了。 许岚秋自是不在意这些,但也不想扫了白叶的性质,当即打趣着应道:“自然是听白姐姐的了,出去了最好是让这里的东家伴着,什么都有人帮着解释,排面可大了。” 反正已经知道了柳氏的动向,在回府之前他们断不会有什么旁的风险,只消让暗卫将这间院子护好,许岚秋竟是没有半点紧张的意味,还能与白叶多做调笑。 白叶听出了许岚秋话中的调侃之意,当即红了大半张脸,有些恼羞成怒地提高了音量:“岚秋!” 许岚秋非常理直气壮地告饶:“怎么了白姐姐?我这个东家陪着你,你不高兴吗?” 这丽人坊是梁景元与许衍合开的铺子,许衍又将铺子交予许岚秋打理,说后者是这店铺的少东家,一点也没有错。 只是苦了会错意的白叶,原本便红着脸,这下却不知还白上一瞬,还是直接转了青黑。 白叶眼明手快,直接掐了许岚秋胳膊上一小块肉,幽怨地开口:“好你个 许岚秋,你白姐姐费心费力的想要帮你,你却是要做只白眼狼,竟是连你白姐姐也不放过了,这般肆无忌惮地挑战?” 许岚秋身上是没有痒肉的,起码白叶掐的地方,挠的位置,不足以让她笑的喘不过气告饶。只是她自己方才逗人逗的狠了,先下当即老实了不少,故意做出被抓住把柄的模样,嬉笑着告饶:“错了错了我错了,白姐姐你放过我吧!” 白叶果然眼前一亮,手劲重了几分,将自己的小怨念全部宣泄了出去,这才神清气爽地收了手,一副大发慈悲地模样,点着许岚秋的额头威胁:“可是没有下次了,明白吗?” 许岚秋心说下次自己定然还是忍不住的,但面上依旧摆出了乖巧的模样,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没有下次了,秋儿自然是不敢了。” 二人拉上了红雪,就着寻来的纸笔,将华安街头房屋的布置粗糙的还原了出来,依着红雪的记忆,将几人藏身的位置挨个揪了出来。 白叶看了,不免有些心惊:“竟是安插了这么多人?只为了你们两个姑娘?” 光是第一个点,便藏了不下五人,将几个拐角处 的暗桩都算上,小小的华安街竟是藏了近二十个黑手,里头还有左都尉特意调过来的半数以上的士兵…… 若说是为了万无一失地抓住两个宁国公府的姑娘,和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一些,一起出动的话,他们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许岚秋沉重地摇了摇头,道出了残酷的事实:“只怕他们没想过消息传出去,即便是有人瞧见了,也是逃不开的……” 华安街不比他们勋贵群居住的地方,虽是回宁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但聚集的也不过是稍有些钱财的商人罢了。 士农工商,商人在京中地位最为低下,若是在这里死了什么人,也不会真的引起什么太大的震动,只要他们能处理及时,让人消无声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是不可以坐到。 对于贵族来说,连京中百姓的命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一介小小的商人? 这般残忍独断的行径,直直地从白叶的耳朵里,捣进了胃部,开始毫无顾忌的搅动,掀起一阵阵翻江倒海,直恶心的人想吐。 许岚秋也面色发寒,语气有些森冷:“所以我说,他们都是群畜牲,死了也是活该的。” 第七百零四章 出大事了 许岚秋与白叶并未感叹完,连剩下的应对之策也没能商讨出来,院门却又被急匆匆的敲响了。 来人力气之大,竟是大有不等白梨开门,便能砸开的气势。白梨也被吓了一跳,半点也不敢耽搁,直直地跑了过去,一开门,竟是差点与门外之人撞上,还好她要有准备,脚步一偏便躲开了。 这也就苦了进来的小厮,没头没脑地往里冲了好几部,两臂夸张的划了好一会,才稳住身形,没有摔个狗吃屎。 许岚秋拧了眉头,沉声问他:“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急急忙忙的又为了什么事?” 这小厮许岚秋倒是不认识,只是觉着有些眼熟,想来是自己之前来成衣坊的时候见过,因而问话时语气也不甚严厉,却仍是两人唬了一大跳,直接愣在了原地。 许家六姑娘他是见过的,白叶是他们少东家心尖尖上的人,这小厮心中自然是有印象,只是二位姑娘向来和颜悦色示人,这般肃着脸,便让少与贵人打交道的小厮傻了眼,感受着莫名砸下来的威严之势,腿软的想直接跪下。 白叶不满这小厮的呆傻,捏了些糕点碎屑 ,手腕一甩便扔了过去:“你们少东家问你话呢!傻愣着做什么!” 白叶是被梁景元亲自领进成衣坊的,当时身边就跟着这小厮,她自然是知道的。 小厮如梦初醒,面上泛起红云,更是遭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起正事时更显急躁,俨然一副早被吓哭了的模样:“少、少东家,您可快些去前厅瞧瞧吧,出大事了!” 许岚秋不由得一怔,心下更是无奈,一个读书人世家公子规规矩矩办的成衣坊,只换个牌匾,却是能出大事,想来也是觉得可笑。 只怕又不知是哪一路的神仙,看她许岚秋或是宁国公府不顺眼,要好好教他们学学做人的规矩了。 白叶也忍不住愁下脸感叹:“这天还没凉下去呢,怎么事便这么多了?” 丽人坊是梁景元开的铺子,怎么说也是自己看中的人,断没有被旁人欺辱的道理。白叶嘴上虽是抱怨,人却已经从凳子上起身,甩了甩衣裙上糕点的残渣,挺直就腰杆,斗志昂扬。 “秋儿,且与我出去瞧瞧,我倒是要看看,谁人敢在京城,在这天子脚下闹事!” 许岚秋自然是点头应 是,她回头与红雪交换了的眼神,让后者差人看好这个院子,又吩咐了小厮,直言这院子有人在歇息,让他寻些人看着,莫要随意放人进去打搅。 白梨也被留了下来守着,眼瞅着出不了岔子,许岚秋这才跟上了白叶的步子。 也非她当真事事为许岚沁着想,只是一来许岚秋先前心软,答应了今日要护许岚沁周全;二来现在人在自己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是要被牵连的,毕竟是同一个府里的姑娘,一荣俱荣的道理总是浅显到近乎残酷。 这院子本就是丽人坊的库院,出了院门后,只消走上两步,掀起阻隔视线的帘子,便能瞧见一片混乱的正厅。 这里被梁景元改成了店面,四周悬挂就颇有意境地古画,还有上好青瓷制成地花纹,里面插了时下正兴的花,散着淡淡的香,即清雅又不失高贵,在寻常成衣坊里也是独一家的设计。 因着许岚秋的意见,丽人坊里的衣物在四周高高挂起,让人一眼便能看见完美的设计及精巧的纹路,店内四周也是摆了架子,一部分放布料,另一方则是摆了笔挺的木架子, 套着成套的华美的衣物。 如今这些架子却是东倒西歪,布匹散落了满地,原本贵重的服饰也被人毫不怜惜的踩在地上。 原本以为小厮说的出事不过是夸大其词,未曾想真是有人上门砸店,白叶只瞧了一眼,目光中便升腾了火气,撩了裙摆便要冲出去与人理论。 许岚秋伸手拦了白叶一把,面上的神情自然是不好看的,但更多了几分凝重,她指了指外头闹事的人,沉声道:“白姐姐,你冷静些,瞧瞧他们身上。” 甲胄、佩剑,腰牌一应俱全,竟是京兆府的人!还有京中巡城的兵卫! “御林军左都尉?” 提到京城护卫,众人第一念头,自然是御林军,尤其是,白叶与许岚秋方才还在谈论,现下更是只差盖棺定论了。 许岚秋却是摇了摇头:“鹤纹鱼服,不是御林军左位,倒更像是中军……” 大魏戍卫皇城的御林军,在先帝时期便分成了前后左右中五卫,都尉府也是五将共领,为的自然是削弱这些将领的权利,以确保皇帝能高枕无忧。 五卫之间制服样式相差并不大,甲胄与佩剑更是如出一辙,也 就是服装上的花纹有所不同。 大多是的了皇帝赏赐的锦衣服纹,或是统领此一卫都统的家纹,也有将二者相结合的,每年官里圈养的绣娘便会赶制出新的样式,只消在工部与兵部备过案,通了审核,便能投入到军中所用。 许岚秋还是许玥的时候,大权在握后着实无聊,除开听下人说些宁国公府的秘事,表示将朝中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情翻来覆去的看,这服饰纹样,倒也有些意思,便叫她记了去。 这中卫都尉,在小皇帝上位前,便是以“非嫡非长”为由,百般阻挠,许岚秋自己都狠狠记了一笔,赵覆之上位之后,自然是直接将人去了,换上了自己的心腹。 新的中都尉,许岚秋倒是接触不多,听说是个忠肝义胆的人物,因着皇帝的赏识,很是感恩,上任来一直兢兢业业,行事只为礼法忠孝,倒不像是能被人当枪使的人物,对着自己和宁国公府,也从来没有什么仇怨。 而梁景元,他们一家读书人,走的也是文臣的道路,更不可能与中都尉有什么牵扯。 难道真是成衣坊内部出了问题,惹来的巨大祸事? 第七百零五章 徐家陷害 许岚秋是不信的,丽人坊在重新开业之前,衣物全是经由自己挑选的,后面修改的花纹,也都是自己亲自设计,交由掌柜与梁景元去操办。 掌柜是梁景元亲自挑的人,言语间常是信任有加,而梁景元自己也指望着今日靠着丽人坊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绝对不可能对着自己的铺子下手。 这般看来,还是旁人的陷害。许岚秋只让小厮给自己撩开了一丝帘子,透着缝隙细细观察着外头的人。 除开丽人坊的几个主事、梁景元这位少东家,和面色不善行事凶狠的中卫军,周遭已是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原本在架好的台子上表演的姑娘们,也都被唤了下来,瑟缩成一团,不敢吱声。以梁景元那君子的个性,定然是会妥善安置好姑娘们的,至少会让她们去后院歇着。 而如今这些姑娘前头却是有两个拿着佩剑的卫兵,旁边还有为穿着艳丽的中年女子,指点着姑娘们,不知在说些什么,神情间满是正义。 白叶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当即沉下了面色,对着许岚秋耳语:“那是清辉阁的掌事,徐家的家臣……” 后面的话,无 需白叶多说,许岚秋也是知道了。 清辉阁算的上京中的老字号,是勋贵间广受欢迎的成衣铺子,而徐家也是京中老牌商家,据说是行商起家,在大魏建国起便是存在的,如今也是有了百余年的历史。 大魏重农轻商,徐家人却世代为商,自是主角没落,他们没有读书的天分,便死死地咬住自家在京城的根基,想要依着祖业,寻出一条新的道路。 而要以商人的身份出头,最佳的方法,自然是得到这个国家主人的认可,即是成为皇帝亲封的皇商。 赵覆之想要西征,国库却是空虚,搜刮旧贵家产不过是解燃眉之急,真要让大魏长久延续下去,自然得开源节流。 皇宫开支节省了下去,下一个自然是要开辟进账的源头,农户的税收虽是稳定,但大多是粮食,且周期性过长,赵覆之等不起,大魏更加等不起。几经思量之后,目光自然是要放在商户之上。 这群人手机拥有的财富,与旧贵相比只多不少,赵覆之自可提高商人的税收,只是无缘无故这般作为,只会激起商人的不满,也会让户部工作出现大的漏洞。 赵覆之 选择徐徐图之,先给商人一些好处,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家中的钱财。而最能打动商人们的,不就是被贬低了近百年的地位吗? 皇商一事早就提上了日程,这鸡贼的小皇帝还特意限制了名额,搅起了商人间的浑水,之后自己闪到一边坐山观虎斗。江平川与藏剑山庄原本是对这皇商志在必得的,为此还特意让少庄主进京城,与赵玄璘合作,最后还是因一场莫须有的栽赃陷害,将皇商之位拱手让给了别人。 若许岚秋没有记错的话,皇商最后的归属,似乎就是徐家?而这清辉阁,又是徐家的产业,只消转转脑子,似乎便能想通期中的关节。 “丽人坊不过方开业,她们便这么迫不及待的打压,巴不得让人知道他们已是穷途末路,比不上这新来的商家吗?”白叶被徐家这做派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直接出面将人喝退。 “正常的。”许岚秋面色不变,细细的打量那清辉阁掌门,试图寻出些破绽,“同行便是仇人,京中那这个老字号就没有看得上新人的,会不会打压,如何打压,全看他们要不要脸,手段又是如何了 。” 像这样直接闹来了中卫军,且在人换匾这样重要日子闹事的,显然是不要了脸面,且手段狠毒阴损的了。 白叶也觉得有理,却是咽不下这口气,拽着小厮凶巴巴的开口问:“她到底弄了些什么,竟是把官兵也招来了?” 梁景元与许岚秋断不可能自觉后路,定是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宜的。 说起这个,小厮也觉得委屈,吸了吸鼻子,这才压下了恐惧,指着姑娘堆里的某一人,惶恐道:“那女人带了官爷突然过来,要拿下少东家,说是我等心怀不轨,竟是售卖皇家方有资格穿戴的龙纹袍和凤衫……” 大魏朝规矩颇多,也颇为严苛,不单单是勋贵间不能乱了法纪,平头百姓更是不得逾矩。 而这些规矩之中,最为严格的,自然也就是与皇室有关的一切。颜色、制式、花纹,一切只能用来彰显皇族至高无上权威的,都将成为百姓甚至是勋贵间的禁忌,若是触犯了条例,最严重的将会被安上谋逆的罪名,直接诛除九族。 小厮已经被强权压的抬不起身子,声音已经被恐惧逼出了哭腔,浑身颤抖地的对着许岚秋申 诉:“姑娘,你要相信我们公子啊,我们对圣上忠心耿耿,一辈子老老实实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中间定时有奸人陷害啊姑娘!求求您了姑娘,想想法子吧,您一定要为我们公子主持公道啊!” 也不知道这小厮平日里听了什么传闻,竟是这般相信许岚秋,令得后者万分无奈。 她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身上有没甚武功,怎么就能在官兵手中抢人了? 且若真的这个由头,那梁景元倒真是麻烦大了,中卫军向来不看情面只看事实,一旦有任何谋逆之举,他们可直接越过刑部、京兆府和大理寺,将人押进军中大牢,等候发落。 这是皇帝对中卫军的特别优待,因着对他们都尉十二分的信任。 也就是说,不偏不倚地寻来京兆府和中卫军的人,这清辉阁的掌门,竟是没想过让梁景元活着回去, 又或者说,掌门背后的徐家,没想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劲敌,即便是诬陷,也要将人的罪名坐死,确保自己皇商在京中独断的地位。 “就是这般的人,竟也配做皇商?”许岚秋眼中划过讽刺,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第七百零六章 转机 当过皇后和太后的人,心肠怎么会像未出闺阁的小女儿那般柔软,再如何坚守自己的底线,手上也是会沾染一些鲜血的。 许岚秋在宫中生存时,信奉准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在重生之后,坚定下推到宁国公府的念头。 连自己的母家她都可以放下,小小的清辉阁和徐家,又有什么让她放过的理由? 且徐家已经不是第一次算计自己了,与自己合作的江平川,因着一个皇商的名额,险些成为罪恶滔天的杀人犯。而今的丽人坊,却只是因为潜在的竞争力,要背上灭族的风险,当真是狠毒。 梁景元还算是有脑子的,在官兵靠近之时,便察觉到了不对,提前将姑娘们距离在一块,寻出了有问题的衣物,只是来不及,只能让那丫头混在人群里,不要出头,随后又让小厮寻来许岚秋,自己在正厅周旋。 官兵只找大逆不道的衣物,却是被阻挠,原是不信的,准备直接将人拿下,梁景元这才让了一步,准许他们搜查店面。 官兵哪里会管店家的心血,搜查时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静心的不知瞬间乱了套。而梁景元趁机让姑娘们退下 去,官兵们本没想拦着,毕竟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办事,有些这么一群姑娘堵着,确实有些碍手碍脚。 然而清辉阁的掌柜却是跳了出来,指着姑娘们说:“既然这都是梁公子请来的丫头们,身上的衣物,自然也是您这丽人坊的成衣了,官爷们可不也得查看了,方能放行?” 中卫军是武将出身,都是些粗人,没听懂之间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有理,便差人把姑娘们拦下。 梁景元急中生智,直说这般贴近姑娘,有损她们的清誉,莽撞不得,又让一众大老爷们定在了原地。 清辉阁掌柜只讽刺的笑,阴阳怪气道:“即是心疼姑娘们的清誉,又何苦寻人出来抛头露面?她们等了台子,还想给自己立牌坊,婊子都没这般贞洁。” 清辉阁市井出身,说话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虽是粗俗难听,却一矢中的,让姑娘们齐齐变了面色。 梁景元也是气的不轻,可他是读书人,学的是礼义廉耻,又怎么说的出粗俗的话,自然辩不过那掌门。 眼看官兵即将失去耐心,逐步靠近瑟瑟发抖的姑娘,白叶也不免着急了起来:“岚秋,你可有什么法子!” 许岚秋也沉着脸,一把抓住了旁边几欲混到的 小厮,快声问道:“梁公子让你来寻我,可带了图纹样式?” 她总得知道所谓龙袍凤衫是何样貌,寻出一丝可乘之机。依许岚秋的判断,应当是不甚明显的,不然定不会被梁景元放行,还直接送上台子由侍女穿着展示。 要知道,梁景元虽是男子,但也心细如发,一些寻常的错处,他定是不会犯的。 小厮回神,赶忙从怀里掏了一张纸出来,手还哆嗦着,但还是满怀希冀的看着许岚秋:“便、便是这个了,姑娘您仔细悄悄,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画纸很是粗糙,应当是梁景元情急之下,随意找来的,也亏的他们新开业,特意备了纸笔,要记录开业时的一些细节,这才没有连留下讯息的机会也失去。 只是画作也同样粗糙的没眼看,姑娘苗条的身影,只用了两根不直的线条竖着代替,一些重要花纹用黑点点了出来,而出问题的龙纹,则是草草的圈了起来。 白叶有些大跌眼镜,忍不住急躁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光凭这些,能看出什么啊!” 如果那些个衣服许岚秋没看过,花纹不是许岚秋设计并改造的,看了这样一张纸,她也会这么说的。 眼下许岚秋倒是 松了一口气,还反过来安慰白叶道:“放心吧白姐姐,我心里有数的。” 她有转身对着小厮道:“抓紧些时间,去寻针线,悄悄给那姑娘送过去,她们若是聪明些,想要保住性命,会知道怎么做的。” 小厮忙不迭的点头,随后又摇头道:“不必的,公子已是嘱咐好了,想来姑娘们已经拿到手了。” 听小厮这么一说,许岚秋当即眼前一亮,面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还好我这合伙人不笨,这样一来,我倒省了不少事,接下来,为姑娘们争取时间便是了。” 还需要些能糊弄人的口才,梁景元读书人,与清辉阁掌柜这样的女子较真,自然是又是身份的。加上梁景元要脸,定是说不过满是污言秽语的清辉阁掌柜。 自己却是不一样,这满是漏洞的指控,落到了自己手上,定然要这毒妇有来无回。 白叶如同丈二的和尚,一点也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着许岚秋,小声道:“你们又背着我在打什么哑迷呢?” 许岚秋微微一笑,竖起食指摇了摇道:“秘密……” 毕竟没了危机,许岚秋也放松了不少,对着外面的情况也不甚着急,甚至还敢与白叶打趣。 眼看着白姐姐又要被自己逗 出火气,许岚秋赶忙讨饶:“不闹了不闹了,姐姐你且附耳过来,我与你细说,待会还需要i你帮着配合。” 听着许岚秋的解释,白叶的眼睛也逐渐亮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帘子之外,像是下一刻便能将人拿下,好生教训一番。 眼看着人要不受控制冲出去了,许岚秋只得赶忙拉住,提醒道:“姐姐你莫乱来,看我眼色行事便好了。你可记下了,回头与白大人梁大人说上一嘴便是,定要将那可恨的徐家彻底除去!” “那是自然的。”白叶也不喜徐家的作风,尤其是欺辱到自己人的头上,还是用这般阴毒的法子,怎么能继续容忍下去? 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做不得什么,可白大人却是身居要职,梁景元的父兄也不差,若是知晓自家孩子被这般陷害,少不得一阵回击。 许岚秋也是放下了心,与白叶一道,挑开了帘子。光从外头透了进来,视线瞬间开阔,围观的众人全部映入眼帘。 不少勋贵聚集在此,高高在上的神情一个比一个显眼,最为夺目的,还要属一身戎装,拎着长鞭,英姿飒爽满,是异域风情的美艳女子,仔细一看,竟然是“身染重病”于王府中静养的萨雅公主! 第七百零七章 相互期盼 “萨雅公主为何会在这里?”白叶顺着许岚秋的视线,自然也是看见了那神情高傲、一脸戏谑的女子,当即拧齐了眉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许岚秋。 事实上,萨雅公主已然嫁入大魏皇室,按照大魏的习俗,旁人见了,皆是行礼尊称一声“裕亲王妃”的。只是上京勋贵皆是知晓,裕亲王赵玄璘心系许家六姑娘,若非联姻一事萨雅公主横刀夺爱,宁国公府早便张灯结彩,将自家姑娘送出去了。 白叶心疼自家姐妹,自然不会主动提那些个糟心事,可是现下人都已经贴脸站门前了,可不得心跳加速,惊出一身冷汗吗。 眼看着许岚秋要走出去,白叶赶忙将人拉回去,犹豫道:“秋儿,我看这丽人坊的情况不甚紧急,若不然便交由姐姐我来处理吧,你且在这里等着,免得被人寻了莫须有的由头。” 萨雅公主仇视许岚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即便是她们这些旁人,也听过不少风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身染重病”的萨雅公主,会生龙活虎出现在这里,但不妨碍白叶心生警惕。 没等许岚秋发话,她又转了身,对 上红雪的视线:“你且寻人去裕亲王府一趟,快些将王爷请来!” 萨雅毕竟是大番国来的和亲公主,嫁给的又是大魏朝的超一品亲王,不管有没有坐实,光明面上的名号,便是能压她们平头百姓一大筹,若是忽然发难,白叶也不能保证,杵在这里的中卫军是否能保护她们。 她这厢又是焦急又是操心着,许岚秋却是不甚在意的模样,面上更是看不出什么旁的神情,还反过头来劝慰白叶:“姐姐莫要慌乱,不会有事的,且跟着我出去便是了。” 白叶急得不行,外面可就一煞星杵着,这么大喇喇出去,不是上赶着给人送的吗。 许岚秋竖起食指在白叶面前晃了晃,提醒道:“我知姐姐您在想什么,我只问您一点,若是交由您处理,那清辉阁掌柜发难问你各种立场,您要如何回答?” 说自己与梁家公子情投意合?旁人可不会管暧昧与否,只会觉得她不知廉耻,尚在闺中竟与外男有染。 白叶压根没往那边想,只使了力,定要将许岚秋就在原地:“管旁人说些什么,你什么时候瞧我在意过?” “我在意……”许岚秋 沉下了脸,向来明亮的神情此刻写满了认真,她不容置疑地反驳白叶的话,“不仅我在意,梁公子、白大人,还有一众心系着白姐姐你的人,都是在意的。” 若只是旁人,许岚秋当然不会管他们的死活,最多提点一二指条明路。但白叶可不一样,这是重生以来,最为关心自己的朋友之一,前一刻还为了许岚秋不顾她自个儿的安危,许岚秋又怎么能容忍旁人对她的诋毁? 许岚秋真心实意道:“白姐姐,无关之人或是仇者,我们自当是不理最佳,却不能一并忽视了亲着之心。你想我们好好的,我们也想你平安顺遂,一样的道理,又何必相互争着这么个没意义的东西?” “再说了。”想到了什么有用的事物,许岚秋面上也是露了灿烂的笑,言语间皆是自信的意味,“你当萨雅公主可以在上京为所欲为?如今边疆战事不稳,大魏多有顾忌,大番也颇受牵制,不可能纵着这一国之主随心所欲的。” 因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萨雅公主即便是再厌恶仇恨许岚秋,也是做不得什么的,顶多言语行动上的侮辱,威胁不到性命。 许岚秋上辈子在宫中坡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早就明白了几个道理。只消人没事,总归是会有翻身的机会的;再者,福祸相依,谁能知道和亲公主当众失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毕竟她代表的,可不止一个皇室。 白叶也转过了弯,心下一松,竟是身子摇晃有些站不稳。之前那般纠结,完全是提着一口气绷紧了神经强撑着,如今想通了,支撑的气力也没了,骇得许岚秋连连伸手要扶她,想来是真的被突然冒出来嗯萨雅公主吓得狠了。 “那我们还去寻王爷吗?”白叶有些气弱的问许岚秋,心下仍是没有底气。 赵玄璘现在可不在京城,即便是差了人过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但这事要是告诉了白叶,定是又少不得一阵慌乱,许岚秋只稍作权衡,便放弃了这个念想,转而宽慰道:“放心吧,不用的,王爷如今怕是有旁的事情在身,我们还是莫要打搅了。” 许岚秋对赵玄璘的熟悉,自然是比白叶要多的,眼瞅着她都这般说了,白叶即便是再不愿,也低下了头不再坚持。 帘子外头,梁景元仍然与中卫军对峙着。那 清辉阁掌柜仍旧一副不依不挠的模样,直称丽人坊寻来的姑娘们是下流的戏子,不仅将人贬低的一文不值,言辞间还满是急切,就差自己直接上前动手一个一个细细的查,把人揪出来了。 她这般迫切的模样,倒是让中卫军什长觉着奇怪,原本手下的兵都快碰上最外头姑娘的手腕了,什长却是一挥手叫停,满是疑惑的转头看那清辉阁掌柜:“怎么,这丽人坊的事,你一个旁人比我们这些官员还要急切?不然这中卫军你来当好了?” 想来是被人抢了发号施令的权威,还间接蹿使了自己的兵,让着什长下了面子,多有不满,方才有了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倒是把清辉阁掌柜吓了一大跳,赶忙低下了身子,险些直接跪下去:“哎呦喂官爷,您这是哪里的话,这么说,可真真是折煞草民了!草民哪有什么本事啊,哪像您这般英明神武,这中卫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当的,自然是您这样忠肝义胆之辈,方能配得上的。” 说话间,更是挤了一抹谄媚地笑,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就差直接靠近,不着痕迹地塞上一叠银票了。 第七百零八章 无知是恶 除开阴毒的本性不谈,这清辉阁的掌柜,也是个有手段和眼力的,不然也不会将清辉阁这样的老字号经营的风生水起,更不可能在梁景元的细致之下钻了空子,闹了这么一出祸事。 一番小心伺候的话,连带了好几顶高帽子砸下去,自然是将人哄顺了心,还没了发落她的由头。毕竟是英明神武忠肝义胆的中卫军大人,又如何会与这没什么本事的平头百姓计较? 眼看着中卫军什长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清辉阁掌柜立即乘热打铁,指了指聚成一团的姑娘,高声道:“草民也不是刻意想着逾矩,只是这丽人坊实在可恨,圣上继位以来,几次三番减税除徭役,可谓是真真的为国为民,他们却不思感恩、不知好歹!” 此一番话,自是说到了中卫军的心坎里面,他们都是皇帝提拔出来的,受了赵覆之赏识,自然是为皇室效力,肝脑涂地。 清辉阁掌柜见效果达到,当即狠狠一甩手,义正言辞道:“他们竟是妄想借着圣上的宽容,为非作歹!还要将皇室权威售卖,着实可恨!草民虽是一介布衣,却也是忠军爱国,遇了这等狼心狗肺之事,自然是心绪难 平,急切了些,多有冲撞之处,还望官爷海涵。” 中卫军上下,虽是读书人少了,行事却都围着“忠孝”二字,听了清辉阁掌柜的一番话,自然是被掀起了心中的火气,看向梁景元的眼神,也带上了从战场上浸泡上的血腥,便是清辉阁掌柜看了,也忍不住胆颤,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眼瞅着中卫军的矛头再次指向丽人坊,清辉阁掌柜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心下不由得意起来。 难怪东家定要自己去寻这帮人,他们行事虽是凶悍,但着实不聪明,三两句话便能糊弄了去,这下那梁景元定是要死的透透的! 她就说嘛!好好的世家少爷不去当,读了圣贤书不去科举为国效力,来这市井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抢甚的生意?既然他不会他们老百姓活路,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毕竟这是他们的主场,每一次剑锋可都是赌了命的活计。 抬眼望去,梁景元竟是没有被中卫军眼露凶光吓住,反而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回望了过去,直言着:“掌柜的大义当真是真情实切,叫在下好生佩服!只是在下为这换匾一事听了门店数月,今日开阁更是千挑万 选,断不可能出这种差错!” 梁景元虽扯不出什么市井间的大道理,但始终是条理清晰,他向中卫军一拱手,便细细数道:“在下梁景元,诸位大人许是未曾听过在下的名头,确定是听闻过家祖先太傅梁文博之名。家祖在世时便教于我等礼义廉耻忠孝良善,在下更是比那掌柜更清楚规章制度和各种厉害,怎么能再这样重要的时日,自乱阵脚,自毁臂膀?” 中卫军什长眯起了眼睛,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显然是觉得有道理,一副要被说服的模样。 清辉阁掌柜见状,自然是焦急不已,直言道:“你说不会就不会?谁知道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肠,为着点钱财就丢了良心?说不过了便搬了自家长辈出来,要不要脸了,鬼知道那是什么庸才,还礼义廉耻忠孝良善,我呸!你也配提这几个字?” 她说的痛快,却不知旁人听了,骤然变了面色,而梁景元更是黑了张脸,一副气的狠了想要动手的模样。 “无知!”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畔炸开,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清辉阁掌柜的面前,让人直接涨红了面色,更吸引了围观群众的目光。 在红雪的搀扶下,许岚秋从帘子后面有了出来,面上带好了面纱,却是挡不住她高贵清雅的气势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直直地往人每一个毛孔里面钻,让人无端的兴起臣服的念头,清辉阁掌柜更是连话也说不全了。 许岚秋目露愤慨,旁的勋贵对着清辉阁掌柜的话语,皆是当看了笑话,瞅小丑似的轻蔑。而前者却是真心实意的怒意翻涌,一字一句间,言语清晰,却是要将清辉阁掌柜浑身的血液抽走似的。 “那是舌辩群儒,平定四方联盟,去渝水之乱,被先帝亲自追封的平康侯!” 先帝刚继位时,地方封王意图谋乱,四方郡王联盟,断断半月便纠集了数十万人马。先帝帝位不稳,朝臣群心焕然,即没有可用将才,又遇上国库空虚,若真的要打起来,京城基本上没有胜算。 这个时候,已然退隐的先太傅梁老先生站了出了,领了先帝给的节杖,只身南下,于敌营账中舌战群儒,不仅将众人谋逆的心思悉数辩退,传出了大魏国库充实兵力强劲的假消息;更是觉出了四方联盟之间的勾心斗角,拿捏着几位郡王的贪念与猜忌,好一阵离间,将本 就不稳的联盟彻底打散。 全身而退后,梁太傅并未直接回到京城,而是与渝水太守一道,死守着边境第一道城,硬是没能让敌方第一时间拿下,为远在京中的先帝又是争取了一月时间,将全大魏的兵力全部调集,平定了四位郡王的叛乱。 可惜,梁太傅本就年事已高,加之后援去的太晚,老人家没能撑过那个冬天,死在了战火纷飞的前线。尘埃落定之后,先帝派人将老先生的尸骸寻回,亲自送往京城梁家,并破格为梁太傅追封,命风光大葬。 老先生辞世已过去数十载,但仍旧是皇城中最值得京中的英豪,如今却是被这般诋毁折辱,莫说是嫡亲的孙儿,便是许岚秋听了,也觉得怒不可遏。 人都是有血性的,尤其是在经历生死之后。平日里许岚秋为了迷惑旁人,自是小心收敛着,如今却是不想将就,怒火与杀意直直地撞进清辉阁掌柜的眼睛里。 “你若是没那个脑子,便去向旁人问清了再与者胡言乱语,小小的清辉阁而已,竟是这般无知无耻,若非梁太傅,你早便不知身死何处,竟然还在平康侯后人面前大谈忠孝良善,好一个忠君爱国之辈!” 第七百零九章 栽赃陷害 许岚秋一番话,不仅是狠狠地打了清辉阁掌柜的脸面,更是唤起了众人为数不多的记忆。年岁稍小的还好,经历过恐慌的勋贵们,却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苍老,却始终站的笔直的身影。 旁的不说,他们的命和如今的安稳可都是老爷子换来的,光这一点,便足够让他们相信老爷子后人的忠肝义胆。 中卫军的兵将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自是不知晓这么个人士,但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平生最佩服的,自然也是这般豪杰。人家老爷子为国捐躯,死后竟是被人打着不忠不孝的名号折辱,光想着便觉得可恨,因而汉子们如狼似虎的目光,瞬时间又回到了清辉阁掌柜的身上。 清辉阁掌柜原本就因这突然冒出、打乱自己计划的人颇为恼火,如今被下了面子,更是气的牙痒痒,被中卫军众人的视线忽的一骇,当下什么也管不住了,指着许岚秋便口不择言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等说的是丽人坊不敬圣上一事,与梁太傅何干,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胡搅蛮缠些什么?也亏你带个面纱,定是知道自己见不得人 ,那还杵着碍什么事,还不快滚开!” 许岚秋几乎要被气笑了,梁景元可是梁太傅的孙儿,如何没有关系,再说了,明明是清辉阁掌柜自己先欺辱到人的头上,竟是说旁人胡搅蛮缠? 即是如此,许岚秋也不必顾忌着什么面子,直直地开口嘲讽:“我带着面纱,自是因为待字闺中,要守着不得随意示人。毕竟周遭人多了去,我们姑娘家,也是要脸面不是?” 丽人坊先前宣传的阵仗够大,今日来的勋贵夫人和小姐们,自是不少,人一多便容易出岔子,因而不只是许岚秋,稍微有些身份的勋贵们,面上都戴了层轻透的纱。 清辉阁掌柜只想着针对许岚秋,也图着一时嘴快,竟是不经意间,将周遭带了面纱的勋贵一并得罪了。 许岚秋张口表示讽刺她不要脸面,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看了眼丽人坊挑选的姑娘们,又是好一通讽刺:“不仅是我,我们丽人坊,做的也是正经营生,要售卖的服饰衣物,自然是给各位贵妇人贵小姐的。诚然我们宣扬的手段花哨了些,却是诚心十足的,便是选的姑娘,也是正正 经经的良家女子。” 许岚秋对着梁景元点了点头,这才锐利地盯着清辉阁掌柜看:“我们少东家心善,请了姑娘们,自然是要为她们清誉着想,给她们面纱也是为着这个,缘何到了清辉阁掌柜这你边,却变成了姑娘们自甘下贱了?难不成穿了身丽人坊的衣裳,便是下流的戏子了?那些个看中了这些服饰的夫人小姐们,岂不是也叫你轻慢了去?” 话音刚落,清辉阁掌柜心中便大呼不妙,僵着脑袋一看,果真是瞧见了周遭勋贵夫人们冒火的眼睛。 许岚秋这话说的着实戳心窝子,她直白的告诉众人,他们丽人坊赚的就是贵人的钱,为此不惜寻来姑娘假扮贵人穿着衣物展示,但他们也是尊敬贵人的,各种礼数一样不少,倒是这清辉阁掌柜,开口表示下贱腌臜,这台子上的姑娘们不干净,那她们扮演的真正的贵人呢?因着这些表演看中了某一件衣裳的夫人或是小姐呢? 原本众人也只是凑个热闹,如今被许岚秋这么一提,瞬时间带入了进去,被一低贱平民羞辱的愤慨一瞬间盈满了心头,看向清辉阁掌柜的 眼神,自然是不善至极。 此番诛心,不止是回击了清辉阁掌柜先前对他们丽人坊姑娘的侮辱,更是让勋贵们对这清辉阁的印象急转直下,即便是清辉阁掌柜如何急切的挽回,折辱的事实已被钉死,今后断不会有勋贵多去光临了。 清辉阁掌柜自然可以为自己辩驳,她出身市井,口才本就不错,然而许岚秋却半点机会也不给她。 眼瞅着人就要高声喊出“你放屁”这三个字了,许岚秋却是陡然提高了音量,锋芒一闪竟是将人骇了回去。 “再者!”许岚秋死死地盯着清辉阁掌柜,抬步靠近了一些,“梁公子这些日子为着丽人坊换匾一事尽心尽力,断不能做出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他都不知道丽人坊的成衣之中,出了龙纹袍和凤衫,你一个清辉阁的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还时时刻刻针对着我们的姑娘,断定那有失体统的服饰便是穿在她们身上似的!” 这一问,自然是问到了点子上。梁景元忠孝之后,又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文人,自然是不会不知道龙纹袍和凤山代表着什么。除非他想将 自己一家都拖累致死,不然绝不可能在自己的铺子里安置这么个东西。 而且中卫军与京兆府的官兵们进门时,梁公子也只是迷茫过后,便一派坦然,断定自己店中没有这般东西,还放任官爷搜店,弄的满地狼籍也是没有一丝辩驳,只有在姑娘们清誉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出来辩驳一二,怎么看也不像是真正大不敬之人。 反倒是清辉阁掌柜,官爷是她带过来的,进了铺子之后,便一直咄咄逼人,张嘴便是污言秽语,直直地将人钉死,只怕丽人坊此番逃脱了,定是有鬼的。 联想到丽人坊无清辉阁相同的行当,自己清辉阁掌柜背后徐家过去日子做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众人心下都有了计较。 他们虽爱看热闹,但却是不傻,许岚秋都说的如此明显了,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各种的关系。 中卫军什长面色尤为难看,他们怀着满腔愤慨过来,为的自然是除去对圣上不忠不敬之人,交谈间几经听信了清辉阁掌柜的话,只差对着丽人坊的姑娘们动粗。 如今看来,竟是被人当了枪使,事后还要背上草菅人命粗俗猥琐的骂名吗? 第七百一十章 不过一件衣裳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局势瞬间逆转,周遭的人都用着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清辉阁的掌柜,而丽人坊的少东家却是目光清明,一派坦然地对着众人的目光,与清辉阁掌柜满是冷汗慌乱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知道自己不能自乱了阵脚,更不能退哪怕半步,不然都会被人当做心虚,将自己拿下。 清辉阁掌柜是得了徐家吩咐,今日定是要除去丽人坊与梁景元这一劲敌的,若是完不成,自己回去断没有好果子吃。 而今因着许岚秋的话,各位勋贵已经是对清辉阁印象大跌,收益受损的话,她照样会被东家责罚,倒不如放手一搏,将人狠狠咬死,还能将清辉阁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样想着,清辉阁掌柜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着痕迹得抹了自己面上的冷汗,嘴硬道:“我不过是过来凑了热闹,瞧见了样式的不妥,心中愤慨这才寻来了官爷主持公道!” 许岚秋冷笑了一声,撞似感叹地轻蔑道:“那掌柜您眼神可真是好使,今日这么多人来围观,竟只有你瞧出了不妥?就连我这铺子里的人,可都是不曾见过正规的龙纹凤 纹的。” 许岚秋这话一说,更是让人不禁多想。清辉阁虽是京中的老字号,但背后靠着的也不过是商人徐氏罢了。 徐家在成为皇商之前,半点接触到皇室权威的机会也没有,接受的也不过是京中勋贵的定制。 勋贵比这些百姓更懂得大魏的规制,自然是不可能私下定制龙纹袍或是凤衫的。而今众多勋贵的眼皮子底下,丽人坊换匾令人表演,没有一个面圣过的贵人瞧出不妥,只一个清辉阁掌柜寻来的官员。 是说她们店接受过类似的活计,还是她们自己大逆不道,赶制过龙袍凤衫,这才能熟悉到一眼便瞧出不对来。 许岚秋笑意盈盈地看着清辉阁掌柜,等着她的解释,眸子却带着肃杀之气,看得清辉阁掌柜心中直打颤,竟是没有回味过前者话中另外的意思,一个劲的嘴硬道:“我做多了针线活,头发丝粗细的线头,隔了三尺我也能分出颜色,自然是目力极佳,看出这个有什么不对的吗?” 就连梁景元,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许岚秋也是直接懒得接清辉阁掌柜的话,只当后者是外地来的杂耍班子,甚至想给她投 了几枚铜钱,好将人打发离去。 清辉阁掌柜被人笑的心下慌乱,焦急得看了看四周,自然是没有帮她说话的人,只能自己强装镇定,试图垂死挣扎:“有什么可笑的,你若是不信,拿来线头试试便可!”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放柔了语气,故意讽刺道:“再说了,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你们心中若是没有鬼,让官爷瞧上一眼又如何,不照样能还了你们清白?” 她静心安排好的绣娘,照着自己给的图纹绣的样式,若不仔细看,当然是不会发现的,现下只要自己指出来,坐实了他们大不敬的想法,先前许岚秋的狡辩,自然都是无用功,他们清辉阁还是有救的。 许岚秋却是不按照她的套路出牌,当即冷下了声音:“不过是一件衣裳?掌柜您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需要我帮您回味一番吗?您可是巴不得官爷直接拉了我们的姑娘,将我们东家坐实了罪名,好关进军中大牢里去的!” 不单单如此,许岚秋弯下腰,拾起一套服饰的挂件,狠狠扔向了清辉阁掌柜:“睁大你的狗眼给本姑娘瞧仔细了!这只是一件衣裳的事情 ?我们丽人坊好端端的换匾,却是让你整个将店给砸了!我们东家心善不计较,我却是没这好心肠,真金白银的给你这蛇蝎心肠去送!你们坐那栽赃陷害之事,还要拿官爷当枪使,现下更要当大伙都是傻子是不是!” 最后一层遮羞布直接被许岚秋扯下,刚打砸了成衣铺子的众位中卫军,已经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反倒是清辉阁的掌柜,竟是冷静了下来,也尖着嗓子,与许岚秋对峙着:“人都想着嘴,话却都由你说了,难不成都是你的理?我不过是看不过你们寻了官爷,便成了我的不是,要为你们的大不敬背这黑水了?” 清辉阁掌柜展现了一副极度委屈的模样,粗声粗气道:“你既然说是我栽赃,那好,老娘问你,这丽人坊的衣物是谁人做的,又是谁人采买的,寻得绣娘得来的设计又是谁做的,难不成都是我清辉阁,平日里闲的没事做,盯着你们安插进去的?我呸!你们不过一间两开的铺子,摆出的成衣无一不是过时的样式,要不是整得这些个花哨的东西,旁人如何会瞧上一眼。” 说话间,清辉阁掌柜的语气中 也是带上了一股子的傲气,直勾勾的轻蔑道:“我们清辉阁什么路数,犯得着与你们这般破落户斤斤计较?你们自个儿的下人出了岔子,便要扒上我们清辉阁做挡箭牌,要不要脸啊,我呸!有本事就直接让官爷寻了去,别他娘的一天到晚的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人,你不嫌累老娘还嫌脏呢!话那么多,难不成心虚了?” 这么一大声嚷嚷,倒是提醒了众人,他们会这般围着,就是因为丽人坊出现了违规的龙纹袍与凤衫,而丽人坊内部的采买,向来是由梁景元一手包办,旁人确实插手不进去,这般看来,清辉阁也有他们的道理。 既然两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何不直接将姑娘们寻了出来,好生查看一番,也好过这般无意义的争吵。 中卫军什长也是觉得可行,虽然因砸了人家铺子心存迁就,但还是顶着尴尬开口:“这位姑娘,我看那掌柜说的有道理,不然……” 许岚秋却是不理他,又往清辉阁掌柜那近了一步,似笑非笑道:“你当真确定,我丽人坊里有龙纹袍和凤衫?你敢保证,你说的话里头,一点也没有作假?” 第七百一十一章 豪赌 人是自己安插的,图样是自己设计的,衣衫的走向更是自己修改的,在喊中卫军与京兆府过来之前,清辉阁掌柜还特意差人过来确认了一遍,台上抚琴的姑娘身上,穿的就是自己混水摸鱼弄进去的衣裳,自然是一百万分的确定。 这般想着,清辉阁掌柜也挺直了胸膛,毫不客气的回忘过去:“自然是确定的!老娘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不成?” 被一小姑娘赤裸裸的无视,中卫军什长自觉失了面子,当下十分恼火,竟是压下了几分歉疚,不耐烦道:“不过看一眼的事情,你又在磨蹭些什么?心里没有鬼,隔壁这般拖拖拉拉的?” “并不是小女子刻意拖延或隐瞒什么。”许岚秋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下心满意足,施舍了一分精力给中卫军什长,应付道,“只是小女子与少东家都能确定,丽人坊断不会出现这般大逆不道的物什,如今这掌柜却咄咄逼人,让好好的开业变成这般荒唐的闹剧,还几次三番侮辱责骂我等,小女子着实觉得委屈。” 许岚秋说话时,没有清辉阁掌柜的谄媚,却是条理清晰娓娓道来,声 音又柔又清,即便是瞧不见容颜,也是能知道是个年纪轻轻温柔懂礼的小姑娘。中卫军什长也是家里有孩子的,对上这个年纪的丫头,不免有些心软:“那你说想要如何。” 毕竟是他们的兵下手没个轻重,砸了他们的店面,还搅了人家的一桩好事,若真是没有搜出些什么,好端端的丫头,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也难怪要这么死咬着不松口了。 许岚秋卖乖卖的得心应手,这会见人有了松动,也不得寸进尺,只道:“官爷们都是为了皇城安危与皇家威严,我等自是能理解,也不会怪你们的。” 她看了一眼少东家梁景元,后者当即心领神会,连连点头道:“不错,几位也是恪守自己的职责,所做也不过是不让在下及这小小的铺子受人陷害,在下感激不尽,怎会想着怪罪您。” 丽人坊二人这般理解自己的工作,又识时务,自然是让中卫军极为赞赏,想着随后不管如何,帮着说些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随后,中卫军什长更是缓下了神色,放柔了声音,直道:“那你们可是有何旁的要求?” 吊了这么久,明眼人 自然看得出,他们不想损失这么多东西,心中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果然,许岚秋目光一转,便又直勾勾的看向了清辉阁掌柜,笑容温和、声音甜美:“大人们忙这一遭,自然是幸苦。只是那无端惹事蓄意陷害的毒妇,却着实可恶。不单单是想致我们东家于死地,更是将官爷们耍的团团转,当真是可恨。” 眼瞅着许岚秋笃定的被陷害的模样,中卫军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面面相觑好一会,等许岚秋将话说完。 若非先前的安排都经由了自己的手,清辉阁掌柜此刻也是不敢直接面对许岚秋的,但好歹心中有了底,她还是梗直了脖子不愿松口:“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许岚秋摊了摊手,做出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想与掌柜您打个赌罢了。” “赌什么?”清辉阁掌柜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她算是知道了,这看不清面貌的小丫头,每一句话里有藏了无数个坑,稍有不慎便会着了她的道,若非没有万全的把握,定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许岚秋可以放松了语调,像是在诱人跟着堕落的魔鬼:“不 必如此紧张嘛,既然掌柜你这么确认我们姑娘身上有龙纹袍与凤衫,而我等着实不知道这件事,为何不直接以此做为赌注,且看看到底谁人在说谎。” 话音未落,清辉阁掌柜已然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看向许岚秋的眼神中也带满了同情。这丫头应是丽人坊里的主事,以为自己此番换匾准备的完全又想不受亏损,这便想坑自己一笔。 殊不知清辉阁早就买通了他们中的绣娘,今日这服饰里,定然是有问题的,这不就是直接送上门的好事吗?若不是时机不对,清辉阁掌柜几乎要直接望天大笑三声了。 生怕许岚秋后悔似的,清辉阁掌柜当即答应了下来:“可以,不过彩头要由老娘来定!” 许岚秋与梁景元对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对人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示意清辉阁掌柜先说。 清辉阁掌柜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眼中满是恶意,说话间更显轻快:“若是官爷在你们衣裳里头,寻出了什么不是,那么你们丽人坊便得永久歇业,并将你这铺子的地契,全部交给我清辉阁,今后不管用来做什么,都由我清辉 阁处置,如何?” 上一刻还说对丽人坊不甚在意,这一刻便要逼着人家歇业,还要夺了人家的立足之本,将店面地契也送过去,谁能说这几年没有问题? 莫说是京兆府,就叫中卫军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那清辉阁掌柜还一脸正气的说:“莫要说老娘贪心,只不过你们若是查出了些什么,也定然是办不下去了,这铺子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交给老娘来打理,保管送您上路那天,给它办的红红火火的!” 许岚秋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看了看自己的少东家。梁景元被她精湛的演技所折服,自然是听她的指挥,也知道不会有事,当即应承了下来:“既然掌柜您有这个念想,我等陪你便是了。” 未等清辉阁掌柜面露欣喜之色,许岚秋也扬声道出了自己的条件:“即是赌注,自然是有来有回的。掌柜您提了这般筹码,我们丽人坊也不变了,若是官爷没能在我们这查出问题,那么清辉阁关停,将清辉阁地契交于我们少东家,您看如何?”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清辉阁掌柜更是直接怪叫道:“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第七百一十二章 就是她! 清辉阁这样的老字号,在没出今日之事以前,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如若今日赢了丽人坊,生意不仅不会受损,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而丽人坊,不过是和开业月余一直亏损,靠着取巧法子重新换匾的小铺子,虽是整改后有些无穷的潜力,但在现在的清辉阁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 许岚秋只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无辜的神情,微笑道:“反正若是没能查出东西,您这扰乱官爷公务、轻慢勋贵、侮辱先烈的罪魁祸首也是跑不掉的,清辉阁也只能放着,当真是浪费了,倒不如交给我们少东家打理,等您上路的时候,定然能成这上京第一成衣坊。” 被对方用自己的话直接堵了回来,清辉阁掌柜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了胸口,险些喘不上气,指着许岚秋想要破口大骂,却是找不出合适的话。 许岚秋说的没错,抛开龙纹袍和凤衫不谈,她先前不检点的言行,着实是将周遭的勋贵得罪了个遍。最关键的是她没能寻到合适的时机替自己辩解,若今后要寻回这些客人,少不得东家一家一家上门道歉。 若自己现在仍旧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不管不顾 的骂回去,指不定又要被对面的小丫头抓住什么把柄,只能悻悻地忍了回去。 许岚秋又说:“既然是赌注嘛,自然是要公平的,我们也不过是将掌柜您的要求复述了一遍,并没有旁的条件,很合理,不是吗?” 不是你他娘个头!瞎子才会觉得这个赌注公平!清辉阁掌柜已经在自己心中气的破口大骂,只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待到东西搜了出来,自己定要亲自将她送进大牢,好生伺候着! 眼瞅着清辉阁掌柜迟迟不说一句话,旁边等候的京兆府衙役及中卫军却是不耐烦了。他们平日工作本就繁忙,若不是听了与皇家有关,他们定是不会点人过来的。却是耽搁了这么久,听着婆娘一直骂街,早就失了全部的耐心。 中卫军什长当即拍板道:“行了行了,赶紧点头应承了,人家小姑娘都这么干脆了,你一把年纪的,能不能不要婆婆妈妈的!还能不能行了?” 清辉阁掌柜被中卫军粗俗的话气了个仰倒,当即就是一句“你他娘说谁一把年纪的?”怼了过去。 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最讨厌的表示旁人拿自己年 龄说事,清辉阁掌柜原本就是在气头上,如今被这么一打岔,也没管说话的人是谁,直接骂了回去。 许岚秋心里直接笑开了花,这果真是个没脑子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得了徐家的赏识,竟是成了这么大一间成衣铺子的掌柜,当真是可笑。 中卫军什长直接阴下了神情,原本还想好好说话,现下却是失了这个想法,直接推了一把京兆府衙役,催促道:“就这么定了,干净过去看清楚,若是没有,直接把清辉阁过户了!” 京中人士的户籍地契都是在京兆府登记过户的,既然是京兆府的衙役,自然能直接办理这些事情。 衙役也是觉得清辉阁掌柜一直叽叽喳喳的烦人的紧。且他们与中卫军不一样,读的书多了些,断的案子也更多,在二人争执之时,心中已有了论断,看清辉阁掌柜的眼神越发不善,只消得了证据,便直接将人拿下。 大魏轻商,商人之间如何争执官府很少插手,这其中的栽赃陷害,只要不涉及人命,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这徐家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得了个皇商的名头罢了,竟是连京兆府和中卫军也敢算计,要拿 他们帮忙标出同行,心真是越发的大了。 京兆府衙役面上不显山露水,心中却是将清辉阁和徐家狠狠的记上了一笔,准备回去之后,好生与府尹大人说道一番,重新估量徐家的价值。 清辉阁掌柜自然不知道自己今日这一闹,要给自己的东家带去多少麻烦,只觉得自己真真是倒霉透了顶。明明是自己因着正义寻来的官爷,竟然都不帮着自己,反倒是让丽人坊占了便宜。 看着许岚秋笑弯了的眼睛,清辉阁掌柜只觉得自己后槽牙痒的不行,狠狠的用力咬了一口,又磨了磨,只当自己已经将许岚秋抓住了咬碎,吸着后者的骨血。 只是中卫军她是不敢得罪的,中卫军什长已经这么发话了,清辉阁掌柜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愤愤点头,然后在心中幸灾乐祸:“且笑吧,老娘就在这里看着,等人找了出来,看你们还怎么笑!” 许岚秋十分乖巧地向官员行了一礼,随后对着角落里的姑娘们挥了挥手,让她们挨个走了出来:“有劳各位官爷了,我们姑娘胆子小,还请官爷们莫要见怪,绕着瞧瞧便是了,免得吓了这些丫头们。” 姑娘们身材各异,却 都是玲珑有致,光是瞧着就觉得火辣,只可惜带了面纱看不清脸,跑中卫军好一阵惋惜。听了许岚秋的话,他们才恍然惊醒,面上有些尴尬。 也难怪人家少东家担心姑娘们的清誉呢,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级,整日里都泡在军营之中,莫说是姑娘了,稍微眉清目秀一点的汉子,也要被他们最强调戏一阵。 他们糙惯了嘴上没个轻重,但姑娘们却不是,旁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随随便便一句话,超能让人颜面尽失。 想到这里,中卫军的士兵们也是正色了不少,当即举起了手向许岚秋保证:“放心吧小丫头,若你们是无辜的,我们定然不会为难的。” 有了这个保证,穿着展示用的服饰的姑娘们也是放心了不少,虽仍是怯生生的模样,但好歹不抖了,胆子大些的甚至主动张开了双臂转了一圈,让人将她身上服饰的纹样看了个真切。 一身端庄袄衫马面裙的小丫头,带着扑面而来的端庄贵气走出来,未待官兵们瞧清楚,清辉阁掌柜却是突然高声喊了出了:“就是她!大人,您看她左肩处,那可不就是百鸟朝凤里头的凤凰吗?”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另藏玄机 接连查看了好几个姑娘,身上的服饰皆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中卫军的人面上早就浮现了不耐烦的神色,看向清辉阁掌柜之时,也是带上了十成十的恶气。 而清辉阁掌柜这么突然的一嗓子,竟是直接将人的恶气堵在了喉咙里,逼出了此起彼伏的咳嗽,险些将人激得背过气去。 中卫军什长更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皱着眉头大喊:“在哪里?莫要给老子再整些什么幺蛾子了,再耍老子,老子直接拿你们脖子开刀!” 若说话的是许岚秋或是梁景元还好,毕竟这两个人声音细软,说的话又有道理,比清辉阁掌柜那尖细粗俗的话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再加上京兆府衙役与中卫军在几番折腾之下,早就对清辉阁掌柜印象急转直下,看一眼都觉得嫌弃,根本不想听她的声音。 只是龙纹袍与凤衫始终是件大事,虽然中卫军什长私心再如何相信丽人坊,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秉公办案,不然对中卫军的名声、对丽人坊的声誉都是不好的。 清辉阁掌柜被当兵的糙汉子这么一凶,当即被骇得白了面色,很是委屈地指了指旁边的丫头,开口道:“自然是不会错的, 大人随草民过来看看便是。” 清辉阁掌柜向来野蛮惯了,因掌管徐家颇为重要的收入来源,即便是在本家,也是被人毕恭毕敬的待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轻慢与侮辱?若非实在是打不过,且还需要中卫军抓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她早就直接撸起袖子上了。 现下心里只能止不住的咒骂:娘老子的,一群有娘生没爹娘教养的野猩猩,以为自己当个小官就能上天去了?且给老娘等着,带此间事了,老娘定是要上报给东家,找人将你们这些混账统统教训个干净,到时候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哭吧! 被清辉阁掌柜指认的小姑娘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为着梁景元给出的高额的钱财,才点头来了这开业的台子上献艺,未曾想会卷入这样的祸事之中,面纱之下的面色早就苍白若纸,而今更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好在梁景元和许岚秋一开始便交代好了,周遭的姐妹们也保证过不会出什么岔子,小丫头才能勉强撑住,而不是在中卫军如狼似虎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她身上穿的是套秋装,上身是各勋贵颇为喜爱的琵琶袖设计的袄衫,原本只是单调 的绣着牡丹的图案,用的是暗沉的色调,虽寓意是花开富贵,却是无端的生出了老气,乍一看还有些俗不可耐的意味。只是版型不错,料子也是上号的绸缎所制,许岚秋才挑了出来,在上面添了些灵动的年兽,不是特别多,也就一两只喜鹊蝴蝶,只是想在秋装之上,承接着方过去不久的夏意的生机。 梁景元寻来的绣娘功力不错,依着图纸分毫不差的添了上去,只是在靠近领口不显眼的位置,多绣了一团花样,初看之下, 不过是花中之王魏紫,非但没有将整体衣裳的格局破坏了,还更添了一股贵气。 因着这精巧的技艺,让不少夫人多看了几眼,还想着待献艺之后,寻了丽人坊的掌事,定做件这般样式的衣裳。 然而只要稍稍将下翻的领口往回拉,露出被藏了半截的图样,便是会发现,里头另有玄机。魏紫只是贵气凛然,而最先人清雅的,还是与魏紫融为一体的凤鸟,借着衣裳其他地方的锦簇花团,巨大凤纹的身子,自然是被掩藏的极好,而领口处的凤鸟头颅一处,却是能将那些原本平平无奇、只是旁的点缀得到线头整合起来,形成一之精妙绝伦的百 鸟朝凤的主角。 也难怪清辉阁能霸着京城成衣坊头牌这么长时间,短短三日面能相处这么个巧妙的主意栽赃,最绝的是底下的绣娘竟是能赶制出来,若是正儿八经的上贡给宫里的娘娘们。如何不能受一通夸赞与赏赐? 可惜,好好的脑子,说到底还是用错了地方。 中卫军他们都是些粗人,加之地位底下,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提参加宫宴观摩后妃身上的图纹了。 而清辉阁掌门指出的那件衣裳,又是个大工程,须得连起来看,中卫军什长盯着清辉阁掌门指着的左肩,竟是没有第一时间看出什么不妥。 他本是想训斥的,然而还没开口,便见京兆府的衙役沉下了面色,一副很是凝重的模样。身后的兵有些不敢相信的扯了扯中卫军什长的衣摆,压低了声音问:“头儿,这到底是咋个回事啊,这小丫头的成衣店真出岔子了?” 他以为自己声音不大,但京兆府衙役还是听见了,只是没心情回这些粗人的话,而是转身看向了许岚秋:“姑娘,这你要作何解释?” 说话间,不自觉带上了抹不去的忧虑。 京兆府掌京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府内文书众多, 对着一些规制也有记载,稍微通读过的压抑,都能在上面找到凤纹的样式,他们的衙役自是不会和中卫军一样当睁眼瞎。 这般精巧的设计构成的一只巨大的凤鸟,不可能是店主自己设计的,若真有这般手艺,为了打响自己的名声,丽人坊早就直接大张旗鼓的宣传了。这般藏着掖着,却又将衣裳拿出来当众展示,店主也应当是不知情的,十有八九被人栽赃陷害了。 清辉阁掌柜不等许岚秋出声,当即尖利着嗓子,嗤笑道:“她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人赃并获,大人你们还在等些什么,将人拿下啊!莫要忘了咱们先前的赌约,这铺子店面虽是小了些,但也不该落在你么这般手上浪费了。” 京兆府衙役心中门清,很是想直接把自己怀疑的人直接带回府内审问,由府尹大人亲自断案。然而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寻出来的,且还有与清辉阁的赌约在先,丽人坊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京兆府衙役生怕面前的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自己的心神,错过给自己当众辩解的机会。明面上虽是一本正经的询问,实际上却是在提醒许岚秋,好生为自己辩解一番。 第七百一十四章 意料之外 许岚秋感受到了京兆府衙役的照拂之意,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他的好心。奈何面上戴着面纱,京兆府衙役根本看不出她的坦然,只当她是被吓丢了魂,今夏不免有些惋惜。 想到丽人坊背后的东家,除开梁家的小公子,还有宁国公府的三爷许衍。后者对他们京兆府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裕亲王特意差人过来给他们府尹大人递过手信,让他们若是遇上了,多多照拂一番许衍的小女儿,也就是许六姑娘。 许久之前他们便听说了,丽人坊被许衍交给了许岚秋打理,而今站出来的姑娘,虽是没有说明身份,且字字句句都对梁景元颇为推崇。可京兆府衙役又不是傻子,相反他们因着多年断案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女子出来之后,丽人坊明面上的主事还是梁景元,实际上的掌控者都变成这丫头了,就连“备受尊敬”的少东家,也是出差粗依照着这位姑娘的颜色行事。这般明显的情形,除了许岚秋谁能做的到? 一边是裕亲王殿下亲自交代的要照顾的人,一边又是不可逾越的皇家尊严,京兆府衙役只觉得自己 背后的冷汗都要落了下来,恨不得自己成为许岚秋,帮着的说出一个理由,然后再将清辉阁一并去除了去。 实际上,许岚秋完全没有紧张,看到那只完整的凤鸟的时候,还有心情赞叹一声那绣娘的工艺精巧。 清辉阁的掌事却是等不及了,看着中卫军如同丈二的和尚,京兆府衙役也什么动作都没有,是个怕他们反悔。 清辉阁掌柜当即顾不得那么多,抬高了下巴道:“怎么?说不出话了?还是想要赖账?官爷们,你们可要为我们老百姓做做主啊!方才那赌约可是这丫头自己说的,那丽人坊的东家也是点头同意了,你们可不能因着他们是勋贵,便想着包庇这等不忠不孝之人!” 这话刚说完,又是让人一阵厌恶,京兆府衙役也是想转身直接给她一个耳光。此人到底是想把谁当做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们当枪使,他们星星苦苦为了京城劳累,竟是还要遭这等算计? 而周遭的人,可都是勋贵出身,他们原本就因着清辉阁掌柜先前的“折辱”而不满,现下更是觉被冒犯。什么叫不能“不能因着勋贵包庇了去”?且不说 京兆府断凭借的皆是真凭实据,接连数年都无冤狱,就是他们这些勋贵,有时候作何伤天害理之事了? 果然,人断不能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随意说话,在被各种情绪蒙蔽了心神的情况下,话语总是不会经过大脑的。清辉阁掌柜只当自己的平民是若是群体,想要以弱胜强让周遭的人同情自己、为自己说话。 而事实上,她张嘴便是将自己勋贵完全割裂了开了,而周遭站立的,大半数都是身份不低的京城贵族,即便没有爵位在身,她们的夫家也是京中高官,本就更是看好忠良之后梁景元。 清辉阁掌柜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勋贵人群之中,却是冒出了反对的声音:“京兆府断难,可不是靠着旁人的一言之词,总归让官员们讯出血证据才对。” “就是就是,张嘴便是旁人失格,谁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好的,打着忠孝的旗子说的好听,实际上谁不知道是不是看中了人家的铺子呢。” “谁在那边胡言乱语?”这话说毫不客气,却也是句句正中清辉阁掌柜的死穴。 她要的原始周遭围观之人与自己一道,给丽人坊与 官员施压,这样才能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 将丽人坊的罪名钉死。之前靠着这个手段,他们暗中解决了不少方冒出头潜在敌人,怎么今日却失了效果,竟是有人帮着丽人坊说话? 请规格掌柜心下瞬间慌乱了不少,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想要将人揪出来,率先解决了。 白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面上自然是带了面纱的,但仍能叫人一眼看出她身上的傲气,以及对清辉阁掌柜的不满。 对上清辉阁掌柜几欲吃人的目光,白叶根本一点慌乱也无,上位者的盛气节节攀升,往前的每一步都气势骇人,清辉阁掌柜只看了一眼,便觉着瞧见了自己的主子。 不、不对,即便是徐家的家主,周身也诶有这般强烈的威严之气,往常家住都都是肃着脸,重重的拍桌,将下人吓得不敢吱声,而白叶只一人站在那里,不说话便是一堵越不过的高强,压得人喘不上气。 白叶轻蔑的冷哼:“胡说?我白叶什么时候需要胡说了?” 清辉阁掌柜虽是平明,但做的营生却是能与上京贵族打些交道,自然是听说过那些名满京城的勋贵之后。 白叶是年轻姑娘中的敲出,父亲更是当今朝堂文官中的中流砥柱。若只是寻常勋贵,毕业不过是有些特殊的权利罢了,而在京中有实权的勋贵,却是半点要招惹不得。一听“白叶”这二字,清辉阁掌柜却是哑了火,不敢再去顶撞,心下焦急,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尊大佛。 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身份又是高贵,剩下的勋贵也是不再憋着了,就差直接说“杵在这边碍眼,直接将这人带回去好生调查便是”了。 清辉阁掌柜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是忍不下去了,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近乎凶狠的开口:“够了!这事情还不明显吗?是他们丽人坊自己想投机取巧,现下被我翻了出来了啊!又不是老娘算计他们,难不成不是他们自己要与老娘打赌吗?真有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的做寻常的成衣,现在被人察觉出不对,又要让我们好人受了损害蒙羞吗?” 也亏得清辉阁掌柜脸皮厚,这样的情况,竟然还是敢为自己喊冤,说自己是好人,许岚秋在心中默默比较了一番,自己活了两辈子,似乎也就柳氏能比得上这样的人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我没有错 周遭的勋贵也是被清辉阁掌柜的厚颜无耻狠狠的惊了一把,不少人都举起了手掩目,像是多看一眼都污了自己的眼睛。 许岚秋觉得看够了闹剧,自己该是上场结束这一切了,便轻轻拍了拍手,故作佩服的赞道:“难得掌柜能有如此大意,大魏有您这般人才,倒真是上京之幸。” 这可是稍有不慎就会丢了自己铺子的豪赌啊,许岚秋这实在做什么,自暴自弃了吗?京兆府衙役仿佛预见了裕亲王亲自去京兆府牢狱捞人,随后将他们这些小衙役直接处决了的场景。 但众为勋贵听了,却是不自觉会心一笑。这话呢听起来像是好话,实际上,不就是讽刺清辉阁无耻厚脸皮么? 人才?在这天气即将转凉的时候,特意整这么一出,凭一己之力掀起这么大的怒火,自然是难得的人才。这功力,可不得让整个上京都好好记着,尤其是勋贵之间,印象只会是深刻无比,不正是清辉阁掌柜的荣幸吗? 随即许岚秋的话,便像是寒冬时节敲碎的冰块,混了没有温度的水,狠狠砸在了清辉阁掌柜的头上:“不过掌柜这会可是走眼了,我们 丽人坊这套衣服,可是正经的夏园百花图,可不是什么凤鸟飞鸣。” “你放屁!”这回没等许岚秋打断,清辉阁掌柜几乎是下意识,便将话语说了出来,冲到穿着衣裳的姑娘身边,揪起衣摆便要展示:“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这不是凤凰是什么?” 看来还真的对凤凰做了不少研究,连着色也细心的用上了五色线,只是他们对凤凰这种祥瑞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对着宫廷的规制,也是只通了半窍,三两下便能找到漏洞。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也为了不让许岚秋有辩驳的机会,清辉阁掌柜几乎是一刻都没停,放下了凤衫便直接转身,精准的揪出了一个穿着宽袍直裾的姑娘,强硬的摆直了姑娘的双臂,让那套衣裳的背面展示在众人的面前:“你们且看清楚了!驼头,鹿角,兔眼,牛耳,蛇项,蜃腹,鲤鳞,鹰爪,虎掌!这不正是龙吗!” 这套长袍与那凤纹衫一般,原本也不过是颜色暗沉的百花图而已,只是凤衫上绣的是牡丹,而长袍上市丛丛清雅的秋菊,因而颜色近黄却更暗,道不是皇家独享的颜色,只 是展露开之后,配上绣娘精巧的技艺,竟是勾连出了一条掩藏在菊花丛中戏耍的长龙。 刚一看到掩藏在领口的龙头,即便是见惯了血腥之气的中卫军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拜倒着真龙之威下面,心中更是不住的感叹,这丽人坊可真的大胆,铁证如此,即便是背后有再多的强权,也是保不住的。圣上若是怪罪下来,能保住自己的族群都是奢望。 周遭的勋贵也是被震的久久说不出话,这工艺着实令人惊叹,也真是如此,在看到这栩栩如生的龙纹之后,众人竟是集体失了声音。他们是有机会面圣的,自然是见过正规的龙纹,这图样的细节与位置与勋贵们的记忆有些出入,但还是能叫人一眼看出具体的生物。 偏偏清辉阁阁主不依不挠,要死揪着这一点不放:“如此大逆不道之物,你们造出来便罢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更是要售卖给各位大人,你们自己说说,到底是何居心?” 闻言,周遭的勋贵心中解释一耸,看着丽人坊的神情,也是微妙了起来。着清辉阁的掌柜说话虽是糙了些,但道理却摆在了明面上。 丽人坊赚的是他们勋贵的钱,这些个衣服自然是要卖给他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了。光看这精巧的工艺,很少有人不会心动的。然而义无下面却是藏了龙纹和凤鸟。若是没被人发现便罢了,一旦被人瞧出来捅到了皇上面前,后者可不会管做这件衣裳的人是谁,只会直接将穿着龙袍凤衫的人当做谋逆之臣,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一并要被处置。 人都是最关心自己的生物,起初因着自己的名誉被冒犯,这才与清辉阁掌柜说反话。现下却是险些危害自己及家人的性命,自然是开始防备丽人坊。 许岚秋也料到了众人态度的转变,压根没放在心上,而是直接靠近了抓着他们姑娘的清辉阁掌柜,一同抚上了那绣了龙纹的衣裳。 “这工艺可真的是一绝。”许岚秋轻轻赞叹着,“可惜了。” 卿本良人,奈何从贼。 清辉阁掌柜听不出许岚秋的未尽之意,而是瞪大了眼睛:“你竟如此不知悔改,还有脸这般赞叹?” 许岚秋对着她微微一笑,隔着面纱看不真切,却是让后者突兀的感受到了一阵杀意:“掌柜当真的好记性,也是好眼力 ,这样藏着的图纹,也能一眼瞧出来。” 毕竟一开始,连梁景元和丽人坊内的主事,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清辉阁掌柜以为许岚秋又要给自己下套,当即一脸怀疑的看着,并不接她的话,而是直接看向后者身旁的京兆府衙役,控诉道:“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着臭丫头也已经认罪了,您还不抓她吗?” 京兆府衙役满是纠结,本来面上没什么皱纹,现在却拧出了一片褶子。刚才他听到真切,许岚秋那模样,完全就是放弃了希望,要直接认下这两身衣裳的节奏啊! 众目睽睽之下,京兆府根本做不出包庇嫌疑犯的事情,只能对着共事的人招了招手,挪开刀剑的位置,要上前拿人。 许岚秋却是在这个时候笑着退了一步,满是无辜的开口:“我怎么就是认罪了?丽人坊本就什么错处都没有,小女子又要如何去认?” 清辉阁掌柜被气了个仰倒,指着许岚秋的手都在颤抖:“好啊!你竟是还想抵赖!” “我本来就没说错。”许岚秋挑衅似的对着清辉阁掌柜挑了挑眉,“这又不是龙纹凤鸟,自然算不得大逆不道之事。”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是真凤凰 许岚秋突然整这么一处,不仅是让清辉阁掌柜气得不行,就连身后的京兆府衙役与中卫军都是一头雾水。旁观的各位勋贵只当她是件自己没了争辩的机会,想要胡搅蛮缠,以期躲过责罚。 但怎么可能,龙袍凤衫是皇家专用的东西,当众揭穿出来的东西,以下犯上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着丫头还能作何挣扎? 听着周遭的议论之声,穿着丽人坊衣物展示的小姑娘也险些受不住,面纱下的面色已经全然惨白,眼眶被熬红,下一刻便滑落了泪水。 许岚秋颇为怜惜的抬手,轻轻的帮她擦去眼泪,又放下了姑娘的臂膀,安慰道:“别怕。” 随后对上了京兆府衙役质疑的视线,后者满是复杂的开口,叹息道:“小丫头,你这是何必呢,这么多人看着,为什么要让自己这般下不来台?” 许岚秋现下根本没有暴露身份,身后又站着裕亲王,若是在想不出辩驳的话语,只要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回京兆府,赵玄璘接了消息,定是过来救她的。只是丢了个成衣铺子罢了,总比现在骑虎难下的局面好多 了。 虽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京兆府的衙役总是对自己你多有照顾,着不妨碍许岚秋记下了这份善意,轻微的抬手对着他晃了晃,示意无需担心,这才走到清辉阁掌柜身边,贴心的解释了起来。 “掌柜方才说的罪名是,丽人坊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出了龙纹袍与凤衫。只是这衣裳上的纹样,分明不是龙纹与凤鸟,我等为何要认罪,又为何要让出这件铺子?”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龙凤图样虽是隐蔽,但众人都看得真切,断做不得假,怎么可能会出差错。难不成丽人坊的前身亏损的狠了,将店里的掌事逼疯后,想出了这么个荒唐的念头? 一时间,众人看许岚秋的神情都变得十分的怪异,就差喊人直接押走处置了去。 清辉阁掌柜却是没有那么多的估计,只当许岚秋是走到了穷途末路,开始胡言乱语,整个人心神都舒畅了不少,笑得十分嚣张:“哈哈哈哈哈,我当你要说些什么呢!这是连辩驳的话都懒得想,直把大伙当傻子糊弄的吗?” “口说无凭,你们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许岚秋并未 因这顿嘲笑乱了自己的阵脚,相反还十分贴心的等清辉阁掌柜笑完,才走到凤衫姑娘身边,语调平稳的开口解释,“各位反正也是看热闹来的,不若听小女子解释一二?” 清辉阁掌柜自觉胜券在握,心早就牢牢的揣回了心里,现下看许岚秋,怎么看都像是垂死挣扎,竟也有了猫逗老鼠的闲情逸致,弯着眼睛答应了下来:“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娘就成全你,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明明主事的不是她,清辉阁掌柜却是越过了京兆府衙役与在场的中卫军,嚣张的样子,让官职在身的人十分不适。 只是京兆府衙役也乐得自己不用亲手抓捕许岚秋,便默许了清辉阁掌柜的无礼,与众人一道看许岚秋如何自救。 许岚秋也没让他们就等,既然得了应承,便直接聊起了凤衫姑娘身上的袄衫,手指拂过纤细的纹路,提高了声音道:“诸位可知,凤凰到底为何物?” 这莫名其妙的疑问,让周遭的人都摸不着头脑。这还需要回答吗?不就是祥瑞,与龙一道,分别代表帝后,寻常人不得沾染 么? 许岚秋也没指望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自顾自的问答了起来:“ 《山海经》曰:有五采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而凡像凤者共有五色,通常赤者为凤,青者为鸾,黄为鵷雏,鸑鷟呈紫,鸿鹄则以白示人。皇宫规制严格,对凤鸟的颜色分解也极其谨慎,未有正红即赤色绣出的凤鸟方式正统凤凰,而帝后服饰多疑明黄为主,此色皇家独尊,凤鸟也可以黄线替代。” 经许岚秋这一提,众人恍然记起,在见过的宫宴之中,妃子服饰随多,但在主位上的皇后,但凡绣有凤鸟的图纹,颜色便只有那么两种。 许岚秋轻轻拉起了凤衫,将图纹展示在众人的面前:“诸位可仔细查看,我们这鸟,虽是章的像凤鸟,也是用五色线,但那禁忌的二色可是一点都没有沾染。” 京兆府衙役得到许岚秋的示意,当即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之后,竟是真的没有找到。 清辉阁掌柜却是不干:“你说是就是,难不成凤凰是你家养的,你家还能打过咱们大魏的天去?” 这话说的可算的上诛心了 ,大魏的天可不就是皇帝吗,随意应承总有冒犯圣上的嫌疑。然而此刻京兆府衙役却是站在许岚秋这一边的,没有激烈的驳斥那掌柜,却是露出了一副深沉的模样,赞同了许岚秋大的话:“宫中规制却有这般记载,飞赤黄二色不为凤凰。” 瞬间将清辉阁掌柜剩下的话堵了回去,若是记载在冠服书册上的条例,自然是没法反驳的。 许岚秋感激的向京朝服衙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光是这一点,自然是不够充足的。诸位且看这边。” 她让穿着衣物的姑娘转了个神,露出了背面精巧的凤翎:“凤复五文五色,翎羽也是有自己的定数的,多以双数为重,而丽人坊这套成衣,却是只有一条尾羽的,也是敬畏祥瑞,不得已加上去以示尊重。” 众人顺着许岚秋的指尖望去,果真只看到一条绸带似的柔软舒展的翎羽。再往旁边,复有是锦簇的牡丹,以及环绕的蝴蝶翅膀。 不仅这里,另外几处凤凰翎羽标志处,该有添上的完全解释只有一根独苗,旁的用其他纹样遮盖,绘就了一幅基本没有缺陷的工艺品。 第七百一十七章 没有售卖资格 这件衣裳美则美矣,但若是硬要说这是凤凰,却有些牵强,甚至说是笑话了。宫中规制不仅一样没占,凤凰最为标志的东西,也只是身形相仿罢了。 难不成,一只拔了毛的山鸡,多了些与同类不同的风骨,便能改头换面,抬一抬身份了吗?若真是如此,他们有为何会创出“飞上枝头的麻雀”这样的话,讽刺那些出身平庸却走了大运的人? 周遭的群众本就是勋贵出身,最为看重的,还是他们作为老贵族的血脉和体统,这样根深蒂固的想法,自是很能接受许岚秋的说辞,皆缓下了神情,交头接耳间,也是对丽人坊绣工艺的赞叹,与对着绝妙心思的认可。 许岚秋放下了手上的凤衫,又转到了所谓的龙纹袍之前,轻轻的晃了晃它的袖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申请件满是对清辉阁掌柜手段的不屑一嘲弄:“至于这龙纹,更是可笑了。” 清辉阁掌柜还沉浸在方才许岚秋的强行解释之中,心下一片震惊,却一点也不敢相信。这明明不可能的,那两套服饰,明明是自己亲自找人盯着那绣娘赶制出来的,每一 个细节都照顾到了,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为了达到效果,她明明用了正红和明黄二色,正正的点缀在凤鸟头部,怎么会一点都不剩? 清辉阁掌柜怎么一想不明白,梁景元和许岚秋方才虽一直与自己对峙,像是在垂死挣扎,实际上却是在给姑娘们争取时间。 梁景元在察觉到问题之后,立刻依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关键所在,让姑娘们将龙纹袍与凤衫围在最中间,并塞了针线盒给了她们。 这个年龄的姑娘,都是熟练女红的,在梁景元指出致命之处之后,当即争分夺秒的修改了起来。短时间改完一整套自然是不现实的,但只要将细微处遮盖了,或只是简单拆几条线,她们自然是做的到的。 况且梁景元也与她们明说了,若不能在争取到的时间内改完,不仅是梁景元要出事,她们这些穿了衣物,并且一同登台表演的,也是要收到牵连。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她们自然是全力以赴。 梁景元和许岚秋争取的时间够多,前者又直接值了名录,将清辉阁掌柜的后路堵死,只消许岚秋少年颜凉雨, 便能将这蓄意的陷害打散。 许岚秋将一个充斥着恶意的眼神回敬给正在震惊中的清辉阁掌柜,这才缓缓开口道:“神龙之形,便是寻常百姓也是知晓的,只是我等都应明白,除开天生真龙,还有两样生物与龙外貌极其相近,一则生于溪流,顺水而上,跨越龙门的鲤鱼,二便是寒潭深处,休养生息褪角而化的蛟…….” 对上许岚秋不含任何色彩的眼神,清辉阁掌柜只觉得有一柄锋利的道,顺着那目光直直的扎进了自己的心里,像是要剜除血肉一般,令得她神经抽疼。 清辉阁掌柜猛地清醒,浑身浸在冷汗之中,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跳动的心脏慢慢的往下沉,让她感受不到一丝生机,只有危险的感觉,在身上每一个角落里叫嚣着。 只见许岚秋眼睛眨了眨,声音悦耳至极,在清辉阁掌柜的耳边,却像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催命符,骤然在脑子里面炸开:“世人皆知,五爪方为龙,而那些个修炼而来的鲤鱼、寒蛟,都不过是虚假的祥瑞罢了,即便腾跃在天,展露出来的,也不过四爪而已。” 许岚秋让 穿着长袍的姑娘举起一边手臂,露出了盘踞半边的龙身,露出的唯一一处完整的脚,上面赫然只有四个颜色暗沉的爪子。 这是…….自己精心的准备,竟然完全能被对方识破了? 清辉阁掌柜直喊要遭,若是没能在此时将人彻底击倒,让她们有了喘息的机会,那么带人过来闹事的自己,岂不就是活靶子,直直地送到他们手上了? 许家敢动梁景元,完全就是看准了他一届布衣,从商之后与家中闹翻,若他们先斩后奏,梁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孩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也只能一面失望,一面忙着救人,压根就没有精力来对付自己。 可梁景元无事,情形便全然不一样了,光是他背后的父兄弹劾皇商的折子,便足够许家焦头烂额,自己这个办事不利的掌柜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清辉阁掌柜瞬间慌了神,在看到丽人坊的招牌之后,所幸什么也顾不上,定要与梁景元死磕到底:“你说的倒是轻巧!只是你们不过一介布衣,如何有资格做这些东西?虽只是相像,但对皇家而言,也是大大的冒犯了 ,难不成你们有圣上特别的恩准,能售卖这样的祥瑞之物了?” 皇家早先有过命令,民间不准售卖任何与龙凤相关的事情,便是相像也是不行的,除非皇帝给了手谕特备恩准了。可是这个殊荣,就是成了皇商的徐家,也没能得到。 若从这个角度责难,清辉阁掌柜还有一丝机会。 不论如何,今日这罪名,定然是要让梁景元承下的,不然清辉阁和自己可就要完蛋了! 更何况,丽人坊的背后,可不是只有梁景元一个东家,那宁国公府的三爷也是他的合伙人啊! 许衍虽然没有什么要紧的官职,可他的大女儿现下正在皇宫为妃,许家老二家的姑娘,现今更是怀有龙子备受恩宠,加上孝贤太后的恩情,圣上如何会不重视宁国公府一家,若要是让那位大爷知道他们清辉阁和许家密谋算计他手上的铺子,还不知道要如何报复他们呢! 许岚秋只觉得清辉阁掌柜垂死挣扎的样子过于可笑,看向后者的神情也是带满了同情与怜悯:“我们东家不过是一介布衣,还没有那个荣幸面见皇上,自然是没那个殊荣的。” 第七百一十八章 有什么问题 清辉阁掌柜还以为自己今日死定了,听了许岚秋的话,当即眼前一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这还不是大不敬之罪?几位管野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这丫头自己都承认了,赶紧将人拿下啊!” 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了,旁人问什么便答什么,嘴皮子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要栽在自己的手里。想象着梁景元与许岚秋被治罪,拉上街游行并斩首的凄惨下裳,清辉阁掌柜只觉得一阵痛快,不枉自己在这丽人坊耗费这么多的口舌。 京兆府的衙役压根不理清辉阁掌柜,而被拉来当枪使的中卫军则是反应了过来,蓄满了火气,根本不想听她的话。 中卫军什长直接啐了清辉阁掌柜一口唾沫,丝毫不压着声音,轻蔑地骂道:“疯婆子!” 疯婆子当即面色扭曲了一瞬,想到自己还需要他的帮忙,这才忍了下去。 还没等她继续争辩些什么,许岚秋便幽幽地开口,打算了她的美梦:“掌柜为何要如此心急?小女子也不过说了其中一点实情而已,其二其三您还没听全乎呢。” 之间许岚秋伸手向着旁里的姑娘莹 莹一指,柔声道:“我们丽人坊确实没有圣上的特别恩准,可这些个衣服,也不是做出来售卖的啊。” “怎么可能?”清辉阁掌门有些站不住了,面上的神情迅速灰败了下去,不愿相信这一事实,“你在放什么屁话,辛苦做出来的东西,不拿出来卖钱?” 那拿来做什么?做慈善吗? 明明自己拍探子大厅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丽人坊要靠这个吸引勋贵们,引她们去采买的! 许岚秋但笑不语,梁景元这才想起了自己少东家的身份,站了出来,温和的与众人解释,也算是给各位勋贵宣传自己:“有什么不可能的,掌柜您方才不也是说了吗,我们丽人坊的衣服版式老旧了些,花样也是土气,幸而寻来的绣娘有能耐,救了这一场子。但我等也是诚信之人,断不能拿这些残次的旧物敷衍各位贵人。” 梁景元对着众位围观的勋贵夫人和小姐们行了一个大魏人都懂的君子之礼,起身之后,才更为诚恳的开口道:“我们丽人坊推出这个台子,寻来这些姑娘们展示,不过是想让各位贵人能道我们绝妙的设计和出众的绣娘,若是有意,自然可以与掌事商量,重新定制一 套合适的衣裳。” 许岚秋适时地帮他补充道:“除开这些,我们还有另外设计的成衣,没两月推新一次,补足中间的空缺,那些个成衣,断不会这般花哨,只会取与时节相称的花鸟之景,若是喜欢,欢迎来丽人坊看看。” 这是许岚秋临时想到的法子,若是一味的拒绝和否认,便会给清辉阁揪住心虚的把柄,说他们狡辩,段不能全然洗清纤细,少不得要进一趟公堂。待京兆府尹将事情查清楚之后,丽人烦恼歌也毁的差不多了,今后怕是没有再起的可能。 还不如将计就计,还能接着清辉阁这般胡闹,将丽人坊的经营模式和噱头打出去,不仅能帮丽人坊去除了危险,还能将清辉阁的财源抢一半过来。 许岚秋最开始的预估,便只是一半而已。只是没想到,清辉阁的掌柜脾气会如此火炮,甚至这般不分由说,自己几句话便是将在场大半的勋贵得罪的死,只消推波助澜极具,她便没办法翻身。 加之许岚秋本就想将徐家的锐气狠狠地挫下去,也看不爽清辉阁掌柜那算计的眼神,便顺势提出了对赌,赌注自然便是他们双方的成衣铺子。 清辉阁掌柜以为自己安 排的很好,自己是必胜的局,便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实际上却是许岚秋挖下的陷阱,诶一句话,都引着前者走向毁灭,根本没有人救得了。 眼看着清辉阁掌柜的神情越来越难看,许岚秋将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的放了上去:“方才说的不过的其二,最后一点,我想清辉阁掌柜,你也需要知道一下。” 许岚秋不着痕迹的对着白叶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圣上虽是不许百姓售卖与龙凤等皇族相关的东西,但大魏条例对一种情形却是格外开恩了的。那便是众梨园戏班,若是需要的话,是可以向成衣铺子,定制这些不合乎正统规制的衣衫的。” 清辉阁掌柜面色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迟迟不敢相信,最后喊出的声音仿若失真:“这不可能,老娘的清辉阁掌了京中成百上千个戏台班子的服饰,老娘怎么不知道有哪个戏班子最近要心添戏服了?” 许岚秋直接堵了回去:“京中可没有那么多戏台班子,相应的,京中也没有那么少的成衣坊。清辉阁对这些戏服的定价有多黑,您作为清辉阁的掌柜,如何会不清楚?我们丽人坊价格实 惠,工艺也比你清辉阁精湛,为何不会找上我们?难不成人家要成日派人去你那小铺子,不断的与你说他们的排戏安排吗?” 清辉阁掌柜听不进去,当即冷哼:“既然如此,又有哪个不入流的戏班子,会定这种不三不四的常服去做戏服?扯谎也是要有一个度吧?” “本姑娘定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回答清辉阁掌事的不是许岚秋,而是人群中的勋贵小姐,最前者愤愤的转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叶。 接触到清辉阁掌柜的目光,白叶只施舍一个满是不屑的神情,重复道:“爷爷即将七十大寿,本姑娘特意排了出戏给他做寿礼,来丽人坊定这戏服,有什么不可以吗?” 话她们放了在这里,反正清辉阁的掌事现下也没有能耐去查他们到底寻了什么戏班子,只是这一最,却是将清辉阁掌柜最后的路全部封死了。 后者终是承受不住,眼前不住的发黑,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凌乱的地面上。 “这便受不住了?”许岚秋嗓音中沁出愉悦的情绪,缓步走到清辉阁掌柜面前,满是肃杀的开口道,“掌柜,您这赌约还没兑现呢,难不成,是想与我们赖账?” 第七百一十九章 兑现赌约 赌约,什么赌约? 听了许岚秋的话,清辉阁掌柜第一反应自然是想着抵赖。 开什么玩笑?他们清辉阁可是在京城存了百年的老字号,光是圈养的绣娘便早早达到了宫中的水准,每月净赚的银两,是徐家旁的铺子加起来的总和。 而丽人坊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刚冒出头的小玩意,如果不是它背后有梁家小公子和宁国公府的钱财支持,凭他一没审美二没定性的经营法子,早在一开业的时候,就该被旁的人瓜分干净了。 就这么一小块微不足道的疙瘩,竟然妄想将他们清辉阁这个庞然大物给吞了,简直做梦! 清辉阁掌柜张嘴就是回绝:“什么抵赖啊,姑娘家家的,说话怎的这般难听?你说给你就给你,老娘不需要准备时间的吗?清辉阁又不是老娘一个人主事,总得回去和人交代一下的吧!” 是了,清辉阁又不是自己一手操办的,它背后矗立的,可是如今的皇商徐家。若是让家中老爷子,知道自己今日办事不利不说,还弄丢了家中如此庞大的产业,断不会等明日太阳的升起,便要送自己去见阎王爷。 许岚秋轻笑了一 声,随即蹲了下去,也不伸手触碰清辉阁掌柜,只向她强调了一个事实:“掌柜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们也不逼您当场合拢了清辉阁的店门。只是吧,您出尔反尔的事做的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看了,也完全放心不下来。” 许岚秋对着身后的京兆府衙役招了招手,心情很是愉悦:“既然如此,反正官爷也在这里了,不若掌柜您交出地契,我们先去京兆府将过户的事情解决了,也算是给丽人坊的少东家一个交代,如何?” 做你他娘的春秋大梦呢!清辉阁掌柜嘴皮子动了动,险些又直接咒骂出声。想到自己如今不算明朗的处境,方才忍了下来,但还是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她哑了嗓子,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也只是惨白着脸,推辞道:“地契老娘又没有随身携带,全放在清辉阁里头……不!不是清辉阁!在我们家老爷那里!老爷出资盘下的地界,自然是都由老爷亲自保管!” 这清辉阁铺子的地契,说什么也不能交出去的,若是连这立足之本都没了,他们今后还如何继续自己的营生? 许岚秋很是大度的点点头,退了一 步,宽容道:“既然如此,那便委屈掌柜您亲自跑一趟徐家了,说起来他们的地界离这里也不是很远,若您觉得不方便的话,我等也可以差人一并过去,好生帮您与徐家家主解释了。” 这步步紧逼的模样,压根是不想将人放过! 清辉阁掌柜心彻底沉了下去,只恨自己脑袋转的不够快,不能当即想出解决的法子。 怎么办,哪怕只要挨过了今日就行,只要没能当众交出去,回了清辉阁回了徐家,他们定然会找出翻身的法子的! 前提是这该死的丽人坊的臭丫头,怎么会这般难缠?还有旁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老娘都已经如此狼狈可怜了,他们难道不会同情吗?为什么还不开口帮老娘说话,真的要逼死老娘才乐意吗? 许岚秋冷眼看着清辉阁掌柜不断变化的神色,不管怎么挣扎,最后都化作了不甘。许岚秋不像前者那样变态,喜欢享受猎物被围困时,徒劳挣扎的模样。 她向来出手迅猛干脆,只会用最快的手段,精准的打中要害。 既然已经知道,京兆府衙役是照顾自己的,许岚秋自然要充分的利用起来。直起身后便 对着后者粲然一笑。 隔着面纱,京兆府衙役根本看不出具体的神情,只撞上一双清亮明丽的眸子,心下猛地一颤,觉得那清辉阁掌柜要遭,不禁有些同情了起来。 果不其然,许岚秋柔柔地开口,张嘴便是问:“不知几位官爷可还有空闲,且虽我等去一趟徐府,好帮着掌柜解释一番,免得徐老爷子误会了,还以为我们这些小辈,在拿他寻开心呢!” 瞧许岚秋这个架势,竟是一点也不打算放过清辉阁掌柜,要直接将她全部的退路堵死了? 若是官家上门催促,徐家可还有什么推辞的余地?若是让自家老爷知道了自己做的荒唐事,清辉阁掌柜还有半点活路? 清辉阁掌柜牙齿都开始打颤,心里堵得慌,声音虚弱到只能发出虚弱的气音,还是在指责许岚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一旁的白叶都直接气笑了,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清辉阁掌柜的额头,原想直接过去用力的,却是害怕脏了自己的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方才的模样,有多么盛气凌人了?你步步相逼让丽人坊交出地契的时候,怎么就不叫喊死人太 甚了?” 做人可不能这么双标,也不能这么无耻,平日里多给自己积累些德报,不然可是真的会遭到报应的。 许岚秋也说:“愿赌服输,这可是掌柜您自己说的?方才的赌约也是您自己应下的,甚至那个赌注,也是您自己提出来的。现下这么多人看着,您可半点都逃不掉?难不成,您是想一身说法,告诉大伙,清辉阁背后的徐家,竟是个不讲信用的?” 这自然是事实,只是徐家表面功夫做得好,旁人很少拿出来提及。许岚秋这般直白的撕了徐家的假面,无异于直接一剑刺中清辉阁掌柜、或者说是整个徐家的死穴。 如今松口放掉清辉阁,他们将面临巨大的亏损;若是僵持着不放,徐家的声誉自然会受到打击。旁的合作商走了是小事,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对徐家起了嫌隙,剥夺了他们皇商的身份,那可才是真真的要命。 清辉阁掌柜不傻,放下想明白了期中的关键,咬了咬牙,硬是抬起了头,斥责道:“你可莫要胡说,平白污了我们家主子的名声!你哪只耳朵听了老娘不答应了,你且给老娘等着,拿了地契老娘就回来!” 第七百二十章 结束 哦呦,竟然对自家主子这般忠诚?许岚秋面上划过惊讶,又有些惋惜。 若是清辉阁掌柜咬死不松口的话,他们便能接机将不讲诚信的脑子扣死在皇商徐家的头上,虽然事情不大,但也能在弹劾他们徐家的折子上多添一次。写的折子越长,小皇帝看的便越气恼不耐,处置徐家的时候,才会更加舍了心软这一部分。 许岚秋可是过来人,先帝去了的那段时日,也是接手过朝堂部分事宜的,自然是经验丰富。 这清辉阁掌柜行事虽然恶劣可恨,却也不过是帮人办事的走狗,真正针对京中其他铺子的,还是躲在后边运筹帷幄的徐家。 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经营京城中百年老字号这么多年未有亏损,各种厉害也是分的清的,许岚秋想,能拿到清辉阁也是赚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白叶和梁景元,就交由他们的父辈,慢慢的向徐家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吧。 眼瞅着清辉阁掌柜翻了个身,一骨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挤出人群往徐家方向走,许岚秋当即将人喊住:“掌柜请稍待片刻,既然是要去徐家,还是 带上丽人坊与京兆府的人比较好,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不是吗?” 丢了清辉阁这么大个铺子,还狠狠的打了徐家的脸面,徐老爷子不生气才有鬼,十有八九要拿清辉阁掌柜开刀。许岚秋可不想把人放走便回不来了,徐老爷子的无耻她可是已经领教过了,指不定清辉阁掌柜人一死,他们就开始翻脸不认人,只说这没经过东家同意,做不得数。 京兆府衙役明白许岚秋的意思,想着一来这是裕亲王吩咐过要照顾的人,而今日之事也确实是清辉阁掌柜与徐家咎由自取,他本就想将人带回京兆府审问,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事,去一趟徐家也算是顺路。 清辉阁掌柜面色几经变化,终是明白自己定是逃不过今日的劫难,只能面色灰败的认了栽,微微点头便踉跄着往外头挤。 事情终于解决了,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姑娘们,这会儿也终是忍不住,腿软的倒成一片,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看的一旁的中卫军尴尬万分。 毕竟是他们先过来把人家铺子打砸了,姑娘们这般喘不上气,也多是被他们身上的血腥气息给吓得狠了。 许岚秋顾不得与中卫军打什么照顾,匆匆忙忙地喊了人,便要将姑娘们扶到后院去。 好在梁景元料到了今日人多杂乱的情形,特意从家中调来了几个小厮帮忙,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三两下便帮着整理了起来。 梁景元也没闲着,他先是走到中卫军的跟前,客套道:“各位官爷,今日真是辛苦你们了,只是如今小店着实混乱,不好招待,还请官爷们见谅。来日在下定当寻个好时机,去中卫军向您致谢。现下还请给我们丽人坊一些时间,好好整顿一番。” 丽人坊的姑娘们要安抚,被扔到了地上的衣物布料,也是要重新整理的。中卫军本是造成这个场面的罪魁祸首,原本还担心丽人坊的东家要自己做赔偿,现下听了这般客套,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自然不会想着继续找麻烦。 “你说得对,我们在这里杵着,也是碍你们的事。”中卫军什长大手一挥,便是要指挥着自己的兵,帮着疏散周遭的人群,“散了散了,都散了!热闹都看完了,还挤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了!别妨碍人家做事!” 梁景元险些要给中卫 军什长的耿直跪下了,他和许岚秋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给各位勋贵宣传好他们丽人坊的名号,现下还不怎么稳固,这般粗暴的赶人,岂不是要将他们的努力直接打散了? 梁景元赶忙接了中卫军什长的话头,提高了声音但面上仍是一派君子之气:“诸位,今日这般闹剧,搅了诸位性质在下万分抱歉,旁的说多了也显得我们丽人坊矫情,便不胡扯了。只盼着诸位能先暂且回去修养几日,待我等整顿好了重新开业,定然会递上请帖,到时候还请诸位不要吝啬,多多捧场!” 说的仍旧是送客的话,但比起中卫军什长却是委婉了不少,周遭的围观之人也是更能接受。 毕竟他们都是自认高贵的,粗暴的驱赶不符合他们尊贵的身份,稍微有些不慎重,都会让他们觉得被冒犯。 眼瞅着围观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中卫军也是提着佩剑走人,临走前那中卫军的什长还刻意过来交代:“今日之事,是我们兄弟对不住你们丽人坊,我们月钱也不多,拿不出多少赔偿,但也不能让你们这等忠良之后受了委屈。” 旁里的中卫军纷 纷应和道:“头说的没错,这事是我们欠你的,你们且记在心上,今后若是有什么人又来找你们丽人坊的麻烦,直接去城郊外的中卫营寻我们便是,我们兄弟定然会过来给你们主持公道的。” 城郊中卫营离京城内丽人坊有好一段的距离,真要出什么事情,一来一回寻人的时间,定是赶不上的。但这也是中卫军特意卖给丽人坊的人情,打着他们中军的旗号,今后行事自然是安全方便的多。 梁景元也不推辞,略一施礼便应承了下来:“即是如此,在下便先谢过各位官爷了。” 合上店门钱,梁景元还对着丽人坊门口的台子感慨,自己心血来潮置办的铺子,还真是赶上了多事之秋,也不知今日之事过后,又会有什么福祸之事等着。 一直长吁短叹,也做不得什么事,梁景元略微停了会,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丽人坊的后院。 暗卫和白梨将后院守得极好,许岚沁仍旧在昏睡之中,而许岚秋已经摘下了面纱,挨个将心有余悸的姑娘们安抚好。一些不愿再有牵扯的,换下了衣裳,拿了自己的工钱,便急匆匆的从后门跑了回去。 第七百二十一章 担忧 白叶也趁着人群退去,一片混乱的时候,摸回了丽人坊后院的门,正与许岚秋一道,帮着做些小事的。 梁景元原想着进门后直接与许岚秋商讨着丽人坊今后的事宜,方一推门便瞧见了那抹俏丽的身影,当即没忍住,红了整张俊秀的脸:“白、白姑娘,今日之事,当真是多谢你了。” 白叶来的时候,梁景元便有些手足无措,但也是知道她为着许岚秋而来,勉强维持了镇定,将人带去了后院。 只是方才,白叶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无条件的帮主回护丽人坊的时候,即便是知道里面有许岚秋的原因,梁景元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没有出息,梁景元有些懊恼,原本颇为伶俐的口才,这会儿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看着许岚秋无白叶一并端着茶盏忙里忙外。 外头的姑娘们受惊不小,即便是来了安全的内院,也有在止不住颤抖的。为了让她们平静下来,后院烧了热水,许岚秋便与红雪他们一起,用茶碗盛了,挨个给姑娘们送水,并好生安慰着。 只是院子里丫鬟不多,有些忙不 过来,白叶干脆一起加了进去。 听到小丫头细微的啜泣声,梁景元这才猛然惊醒:这一屋子都是姑娘,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大喇喇的杵在这里,实在是有失礼数。 梁景元赶忙鞠躬行礼道歉:“是在下鲁莽,冲撞了各位姑娘,这便先退下了,待你们忙完了再过来商谈。” 白叶被梁景元古板憨傻的模样一打岔,登时有些哭笑不得:“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姑娘的闺房,这好歹也算是他的院子吧。” 许岚秋抽空朝梁景元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还是为他说了句公道话:“梁公子也是为了咱们的声誉,若是叫让人听了‘丽人坊的东家与好几个姑娘共处一室’这样的话,指不定又要编排成什么样子呢。” 现下可不是农忙的时候,普通百姓闲的慌,那这个勋贵更是巴不得有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加上徐家的事情刚过,少不得对梁家好一通指点。 再者,这些个姑娘里面,还有白叶,他们虽然两心相属,但到底还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也没有定下什么婚约。白叶又是身份显赫受人关注的,梁景元定然舍不得自 己心爱的姑娘被卷入旁人无端的猜忌之中。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啊。”白叶平日里精明能干,这种浅显的道理,未及芨的时候,便了解不少。 只是她好不容易能有与梁景元相处的时间,着实不愿意就这么百百浪费了。 许岚秋只当是初初坠入爱河的小丫头的急躁与莽撞,理解也不多谈,只笑笑便继续了自己手上的事情。 白叶见许岚秋给足自己的面子,也不在纠结那些事情,顺着台阶摸起了旁的话题:“方才我仔细看了那萨雅公主,她竟是没有为难于你,难不成前些日子,她当真是染病在裕亲王府内静养,不知道你接管丽人坊的事宜?” 对着清辉阁的掌柜,他们原想的是,直接抬出许岚秋的身份,一来插手这件事情可以名正言顺,二来宁国公府的名号在勋贵之间毁誉参半,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打压起来也是十分方便。 可是他们半路遇着了萨雅公主,她可不是什么大魏勋贵,心里也是恨毒了与赵玄璘“有染”的许岚秋。若是让她知道许岚秋的身份,指不定要帮清辉阁掌 柜撑腰。 萨雅公主自然不能明着对上京勋贵做些伤及性命的事情,但她身份摆在那里,只要她为着某一方说上一句话,另一边也是要损耗大半的努力。 白叶原想着让许岚秋避一避,自己出去帮着梁景元说话,奈何名不正言不顺的,后面还有她要“表演”的地方,一点也不合适。最终只能将许岚秋的面纱重新带上,行事间小心掩藏自己的身份,靠口才取胜。 只是许岚秋往这丽人坊跑过好几次,先前还以东家的身份,帮着京中勋贵夫人们挑选了衣服饰品,只要稍微转一转脑子,仔细听听她的声音,便能将人猜出来。 许岚秋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谁曾想那萨雅公主,竟然真的全程一言不发,活像是和看热闹的路人,甚至看向许岚秋的神情时,还多了几分赞赏。 “裕亲王府的消息这般滞后的吗?不能吧。”白叶有些不能相信,毕竟就连京兆府的衙役都认出了许岚秋,行事间多有照顾。“而且我看那萨雅公主的气色,并不像染了什么恶疾的样子啊。”白叶认为自己发现了关键的疑点,低声补 充道。 许岚秋想到赵玄璘离开京城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最先前的闭府休养,估计只是为了限制萨雅公主行动的说辞。 毕竟赵玄璘不在京城,可不就是萨雅公主对许岚秋下手最好的时机吗?一开始看的严了,萨雅公主自然是没有机会的,许岚秋也是过了里面安稳的日子。只是萨雅公主也不是寻常的软柿子,捏是捏不动的,蛰伏之后,自然是给自己寻出了自由,借丽人坊换匾的机会,好好出来巡游一番。 这么说来,赵玄璘那边的情形,当真的凶险异常,不然也不会直接将王府的人手尽数调走,留给萨雅公主喘息的机会。 想到这里,许岚秋也是心绪难平。明明前一刻还能镇定自若的化解威胁着自己性命的危机,现下却是忧心忡忡,连一碗小小的茶水都端不住。 眼看着茶盏即将倒落在地,红雪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轻声提醒着:“姑娘当心。” 即便她也是担心的不行,但还是分清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毕竟她们现在在京城,连王爷现下身在何处都是不清楚的,除了相信赵玄璘,她们只怕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裕亲王府事 听了红雪的话,白叶这才觉出就许岚秋的不对,转身一看,当即被许岚秋惨白的面色吓了一大跳,匆匆上前握住了许岚秋的手,关切道:“秋儿,你这是怎么了,身子哪里不适了?” 方才还气色红润舌战八方的小丫头,怎么转瞬便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白叶当下顾不得还在战栗中的其他姑娘,抬手便是想让自己的丫鬟去寻来郎中。 许岚秋及时伸手拦了一下,仓促道:“白姐姐,我没事的,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周遭还有旁的姑娘,许岚秋自然是不便明说,但白叶还是明白了她究竟在担心谁。 赵玄璘最近的身影实在是太少了,莫说是什么宴会,便是他寻常交好的友人,或是幕僚,也没有采访过那栋金碧辉煌的王府。 许岚秋也说了,她没有收到过赵玄璘的消息。加上今日萨雅公主的现身,印证了先前流言的荒诞,自然会让许岚秋不得不多想。 白叶不是皇族之人,自然是摸不透皇家人的心思,瞧着许岚秋神情恍惚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心疼,不自觉的将人搂紧了,宽慰道:“你且放心着吧,天塌下来还有 高个顶着呢,不论事情如何,背后总会有一个看着,会没事的秋儿,你相信我。” 白叶的意思是,不管萨雅公主想如何闹,背后都会有赵玄璘管着,即便赵玄璘现下抽不开身,皇室也不会由着萨雅公主胡来,自己的小姐妹还是很安全的,可以安心。 因着有人在旁边,白叶和许岚秋都只能挑模糊的话说,这便让小姑娘们以为,这位少东家大抵是担心自己的铺子遭到报复,而白叶在安慰前者,说丽人坊身后有宁国公府与梁家撑着,断不会出什么事,许岚秋可以安心。 众位姑娘不自觉的颤了颤身子,心道这丽人坊果真是不好招惹的,今后还是小心些行事,与他们少有些往来,免得不小心得罪了,那便没有活路了。 许岚秋却是有苦难言,她又不能将赵玄璘秘密出行一事与白叶分享,最后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事情是小皇帝的收笔,他定然是时时刻刻盯着的,所有什么意外,赵覆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定然会增兵派员。赵玄璘也是个有本事的,断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难的境地。 这般想着,许岚秋也顺气了 不少,露出勉强的笑,回了宽慰她的白叶的话:“我知道的白姐姐,秋儿不会钻牛角尖了,还是先将这些姐姐们安置好吧,今日之事,她们也是受惊不小了……” 话题转回丽人坊,白叶也有些苦恼,她忍下了自己的心事,耐心的与许岚秋一道,将人哄舒畅了,付了工钱换了衣裳,将人送出了门,之后才垮下脸,倒在了许岚秋的身上:“秋儿,为了这次清辉阁,我可是下血本了,连请戏班子的话都放出来了,爷爷生辰那日,我该怎么办啊!” 她都说了要给老爷子准备戏曲,可是白府现下没有搭上戏台子不说,就连他们的话本子也没准备,戏班子也是没有一个人的,难不成要让自己跳上台子,穿着那两套衣裳给自己爷爷跳两只舞吗? 白府老爷子高寿,如今快要临近八十大关,这是整个上京都知晓的事情。不少人都羡慕白老爷子的年龄,直夸老爷子有福气。 如今白府人丁兴旺,老爷子过生辰,底下小辈自然是在礼物上头花样百出,谁也不愿意让谁。 白叶向来是靠嘴甜与乖巧讨长辈欢心的,最是不在意这形势上 的东西,原本想的是给老爷子亲自绣一副名画,并一张从白马寺重金求来的开光的平安符,现下却是夸下了如此海口。 本来嘛,不过是为了堵住清辉阁掌柜嘴的说辞,那个时候清辉阁和徐家早就倒台了,白叶不上戏班子,也是没人会记得的。只是白叶从小被教导着言出必行,又不想给人落了白家与丽人坊的口舌,现下自然是苦恼了起来。 许岚秋能理解白叶的想法,也不说她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直接将这事替好姐妹一并担了下来:“无妨,这都是些小事,白姐姐帮了丽人坊,丽人坊总得回报不是?” 白叶兴奋的抬起头,眼神晶亮地看着许岚秋:“秋儿,你有法子了?” 许岚秋有些小骄傲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点头道:“法子自然是将这谎圆回来了,你且去寻好戏班子,这戏本我来帮你解决,那这个戏服,便放心交给丽人坊的绣娘吧!” 好歹自己是做过太后的人,上辈子在皇宫看过的戏也不算少,写一个祝寿的戏本子,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而丽人坊,若是方开业的那副德行,许岚秋自然不会接下定制戏服 的活计,可清辉阁掌柜和徐家方将一个盘踞在京城百年的老字号成衣铺子送到他们手上,两个铺子的绣娘一同赶制,工期完全来得及的。 说起绣娘,许岚秋复又严肃了起来,她唤来了红雪,吩咐道:“现下院子里也清净了,你且去前院,将梁公子寻来,丽人坊今日之事,合该好生商量一番了。” 红雪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不多时,便领了个红着脸,带着小厮过来的梁景元进门。 “白姑娘。”梁景元仍旧是一副守礼的模样,在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对着白叶微微施了一礼,然后才像想起了许岚秋一般,惭愧道,“岚秋姑娘,寻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事关你的铺子的大事啊朋友,上点心好吗?许岚秋都没有吐槽一沾染情爱便傻了三分的小子了,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便正色道:“自然是有大事的,关于绣出龙纹袍与凤衫的那位绣娘,梁公子心下可有什么计较?” 虽然人可能是清辉阁掌柜刻意安插给他们的,但这一手精妙绝伦的绣功实在是难得,若是能为他们所用,定然是一大助力。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与白大人合作 梁景元只一瞬便明白了许岚秋的意思,连忙道:“那绣娘手艺一绝,叫人见了,想忘记也是难的,在下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是自己找来的人,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梁景元便立刻调了两个小厮,去那绣娘的住处寻人。 也不知这绣娘是自信丽人坊今日会覆灭还是怎么的,交完了衣裳,竟是半点没有挪动,直接让小厮撞了个正着,半点挣扎都没有,便被抓回来丽人坊。 梁景元对着旁边的小厮摆了摆手势,补充道:“人已经在厅内了,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这便叫人把她带过来。” 许岚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绣娘来历如何,可是清辉阁圈养的,是自愿帮着清辉阁陷害咱们丽人坊的?” 工艺再如何精妙,他们要用人的话,还是得先看这人的德行。若是被清辉阁圈养,迫不得已做这龙纹袍与凤衫,他们稍加劝慰,加上这威逼利诱,也是能将人留下的。 但若是这绣娘一开始便对丽人坊心存恶意,对这等草菅人命的行为无动于衷的话,他们这小庙也留不住这大佛。 有能力的绣娘千千万,使出些手段 逼出绣娘的技巧,便能传授给旁人。至于这“老师父”,自然是不着痕迹的处置了,免得怀恨在心后又对着他们的后背捅一刀子。 梁景元明白许岚秋的心思,也不打算插手干涉后者的决定,只道:“小厮将人抓回来的时候,在下也询问过这些,只是那绣娘什么也不说,还是看岚秋姑娘你稍作劝慰吧。” 梁景元通读圣贤之书,研习礼义之道,做的了君子,却不是真正的圣人。就算是孔圣人,也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样的话。梁景元平素时为人温雅和善,但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人都欺辱到自己的头上,直白地威胁自己的性命了,他又为何要为那样的牲口去怜惜? “至于清辉阁……”梁景元有些犹豫,这对自己来说,定然是意外之喜的,若真是能将这间铺子转到自己的手上,他未来的路将会是一片顺坦。 尤其是,他之前还想过如何与许衍断了合作关系,现下便有了正当的理由。 毕竟塔要掌管清辉阁,丽人坊实在是忙碌不过来,便全权交由许衍打理,自己让出全部利润不再插手。 这般优越的条件,以许衍 那唯利是图的性子,定是会答应的。 唯一的不足便是,这铺子是许岚秋帮着争取过来的,若自己独占的话,那太不知好歹了,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许岚秋说自己的打算。 白叶就在旁边呢,要让她听到了自己要占她好姐妹的便宜,今后要如何想自己?岂不是要误会自己与那清辉阁掌柜一样,侍贪婪无状之徒?自己今后的幸福还想不想要了? 许岚秋看出了梁景元的犹豫,当下浅浅笑道:“梁公子按自己心中所想去行事便好了。实不相瞒,这两日宁国公府内的事情越发繁多,小女子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打理旁的铺子,清辉阁交到您手上,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眼看梁景元勉强露出了犹豫的神情,许岚秋当即补充道:“你也是知道的,过不了多久,徐家定然会倒台,清辉阁自是会到你的手上。只是清辉阁到底不似丽人坊这么清闲,小女子当真的忙不过来,若是这般占着您的利润,岂不是光吃饭不干活,让您亏了去?” 许岚秋向一旁的白叶眨了眨眼睛,暧昧道:“当然,小女子也是知道的,那么大一间铺子 ,若是一个人盘活,实在有些困难。不若另找一个合伙人,白大人便不错,钱财不缺,府里还有精通服饰一道的人,梁公子今后若是有不知晓的东西,也是可以去找她询问一二的。” 不是夸大其词,是梁景元的审美当真让人不敢恭维,老气横秋又土得别具一格,还容易被货源商贩哄骗了,买些或是的服饰,让整个铺子成为了迟暮老人的模样。 先前许岚秋特意让他去另聘一人,在进购衣裳时给他旁的建议,情况倒是有了不少好转,自然是不再需要别人了。 但若是这个别人,换作清雅高贵的白叶,情况自然是不一样了。许岚秋的意思很明显,你们俩互相拉扯已经够久了,既然有定下来的心思,何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相处一番,直接把后头的事情,一并办了去。 白叶听出了许岚秋撮合的意思,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红晕几乎要恼羞成怒,直直地捶打在许岚秋的肩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梁景元也是后知后觉得涨红了脸,一时间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岚、岚秋姑娘说、说的,当真是有道理的,在、在下回 头便……便去拜访白府,与白大人好生商量一番。” 还要去找自己的父亲,白叶面色红润,更是有些坐不住了,腾得起身阻道:“不行!” 许岚秋与梁景元的视线瞬间挪到了白叶的身上,前者揶揄后者不解,直看的白叶羞愤交加,磕巴道:“我、我父亲这两日忙的不行,还有徐家要处理,没功夫搭理这事情的……” 梁景元毫不退让,当即正色道:“白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等白大人事情了了,再登门拜访吧!” 听前半句,白叶还以为梁景元会说什么好话,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令人仰倒的结果。她心下应是甜蜜的,只是许岚秋调侃暧昧的神情,实在是太过羞人,白叶又是个面皮薄的,若非是看不清,她大抵是要烧得面颊冒烟了。 心下更是忍不住抱怨:“这呆子,平日里不见开窍,怎的现在不尊着那些个礼法了?” 许岚秋看够了热闹,终是大发慈悲,将自己的好姐妹从尴尬中拉了出来:“当然,你们若是有拿不定注意的,也可以差人来问我,若是觉着愧疚,分一两成利润给我,我也是不介意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 打算 白叶终是抓住了反击许岚秋的机会,还未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便转了身,点着许岚秋的脑袋轻斥道:“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小财迷!” 许岚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地贴了过去,软着嗓子道:“没有人会和钱财过意不去嘛,你说对不对?” 面对处处帮着自己的许岚秋,梁景元自然是供着,说什么都不会反对。即便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头已经点了起来:“岚秋姑娘说的极是的!” 白叶几乎要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消磨掉全部的脾气,想想自己应当是没有辩论过去的胜算,最后只能眼一闭,当什么也没听见。 许岚秋还在旁边为自己喊冤:“再说了,这清辉阁明明也是我帮着夺来的,拿上一分利,也不过分吧?” 对梁景元来说,自然是合理的,但是许衍那边,又要作何解释许岚秋看出他的顾虑,举起手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若你我都不说这些个事情,我父亲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只要将丽人坊给他,他不会换这些的。” 这是许岚秋特意给自己准备的退路,在宁国公 府倒台之后。 许岚秋是回来复仇的,但不是回来将自己一并推进火坑里的,宁国公府覆灭定然会成为定局,而自己也要为自己准备好退路。 最好的自然是舍了许岚秋这个身份,将一切仇怨都解决后抛下,开始全新的生活。那个时候,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容身之所,还有自己未来生存的银钱。 诚然许岚秋现在与赵玄璘蜜里调油,裕亲王高高在上的身份,也能为她挡去不少风雨,但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有哪怕半点的预料,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许岚秋更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全部挂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之上。 为了自己,也为了赵玄璘,许岚秋一定要为自己做足了完全的准备,方能叫两个人一起安心。 而这准备之中,钱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她先前开的铺子,收益不错,只是这些旁人有瞧得见,若是宁国公府倒塌了,属于宁国公府三房嫡小姐许岚秋的财物,也是要被抄没充公的,所以许岚秋要从旁给自己做另外的打算。 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告诉外人的,但许岚秋还是正色地对上了梁景元打 量的神情,认真道:“就当我是为着自己姑娘家的颜面吧,我也不想被家里的老祖宗知道,自己在外头这般闹过……” 白叶当即想到了许岚秋先前与自己说的,在华安街埋伏的数十个人手,当下好一阵心疼。这是被家中长辈伤成什么样子,方才会有这般心灰意冷的打算啊。 眼看不知内情的梁景元,还想开口继续询问,白叶看不过去了,将许岚秋往身后一藏,强硬道:“好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个琐碎的事情,你一个男人,还是少问些吧!” 毕竟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事情,若真要细究起来,要许岚秋一个姑娘家怎么说?难不成要在外人面前细数自己老祖宗的不是,然后将自己亲姐姐的遭遇,如此寻常地卖出去? “不是的白姑娘,你误会了。”眼看着白叶神色越发的不满,梁景元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连连摆手道,“在与岚秋姑娘不过是合作往来,若是真要往深了说,那可是要污了人家姑娘的清誉的,这在下可万万担待不起的。” 此话一出,倒是让白叶有一瞬间的僵硬,原是自己误会了吗?也 是,梁公子向来守礼,怎可能在这种大事上面逾矩。一时间,白叶的面上也尴尬了起来。 好在梁景元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人,他知道白叶与许岚秋的感情深厚,方才也不过是担心好姐妹,心中只觉得这姑娘不仅才情样貌具佳,人也是一等一的好,心中不免有些触动,说话时声音也柔了许多:“在下不过是在想,若岚秋姑娘不愿让旁人知道清辉阁分成的事宜,不若对外成清辉阁有三个主事,明面上是我们梁家与白大人,还有一位江湖人士,行踪不定,每月份额直接存入新办的钱庄如何?” 钱庄只认腰牌不看来人,若有许岚秋要用到的地方,只消差人领着腰牌过去一趟便可,被旁人发觉的风险自然变小了不少。 许岚秋也觉得此法可行,颔首道:“即是如此,小女子在此先谢过梁公子了。” 他们还想说些什么,小厮便已经带着绣娘来了后院,见了许岚秋,那绣娘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扔下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梗着脖子不再说话。 “倒是个硬骨头?”许岚秋闻言,提了起兴致,上下将这绣娘打量了 好几圈。 人瞧着年纪倒是不大,发髻端端正正的挽着,像是方成家不久的模样。 许岚秋心里有了底,也不想与这妇人多做僵持,当着绣娘的面,直接与梁景元吩咐道:“不用在她这浪费时间了,差人去她住所四周打探了,问问她丈夫孩子的下落,应当能寻到些有用的踪迹。” 未待梁景元回复,那绣娘竟是剧烈的挣扎了起来,险些挣脱小厮的掌控:“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他们都是良民,你们不能伤他!” 许岚秋故意露出了高傲的神情,像是在主宰蝼蚁性命的君主:“良民?他们的妻子、母亲自然做出了栽赃陷害、草菅人命之事,他们逃的了什么?再说了,良民我们大魏有千千万,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而我们丽人坊,却是实打实的被你毁了一大截,凭什么让我等放过你们?” 白叶也配合道:“一坊之间也有十五连坐,你们作为至亲,他们既然管不好你,自然也有罪,且等着吧,待到我等将人抓了,一并扭送官府去,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真真是多看一刻钟也觉得恶心!” 第七百二十五章 认命松口 大抵家人是寻常人心中最难以割舍的牵挂,许岚秋他们严讯逼供也厚,性命相挟也罢,那秀念都不会皱半点眉头。但他们开口便是自己的丈夫,还有那个刚出世不足一年的可怜孩子,短短一瞬间,绣娘便绷不住了,眼神灰败间,透出了点点绝望。 “你们想要知道些什么,直接问吧,放过他们……”大抵是知道自己说完之后,即将面临什么悲惨的处境,绣娘竟是哭出了声,双腿一软便跪在了许岚秋的面前,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无助地哀求道,“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们,但他们真的是无辜的,放过他们,求求你们了!” 白叶原本还想着与许岚秋好一通配合,多刺激几番,看到绣娘这番情形,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忍来,犹疑的看向许岚秋,动了动嘴皮子,无声道:“我看她不像是无恶不作之人,若不然便先这样吧?” 许岚秋缓步走近,单手挑起了绣娘的头,轻柔的抚了抚绣娘的下巴,像是在怜悯她,就连声音中的威胁之意也褪下了不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你自己也说了,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事情也好办了 许多。现在,告诉我第一件事情,为何要与清辉阁为虎作伥?” 以绣娘的手艺,进入皇宫为皇帝和妃子装作衣物也未尝不可,她原本会有更光明的未来,完全没必要卓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除非清辉阁与徐家拿捏住了着绣娘的把柄,足够将她整个人生彻底毁掉的把柄。 许岚秋问清这个,自然是要将绣娘的底细全部摸清,以期能更好的将人控制了去。绣娘却是像是被人戳中了死穴,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喉咙中发出破碎的嘶喊声,如同困兽最绝望的悲鸣。 盯着绣娘不自觉佝偻起来的身形,许岚秋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是觉得眼熟。事实上,许岚秋两辈子加起来,处置过不少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其中有大半人落网后悔之时,都会做出类似绝望的姿态。这情形她早就习惯到近麻木了,那么这熟悉的感觉,自然不会因为现下的情形,而是因为人。 人?许岚秋猛地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转身吩咐自己的丫鬟:“红雪,去库院,将那身龙纹袍和凤衫一并拿过来!” 丽人坊请姑娘们过来,也不过是让他们展示衣物而已,在这场混乱的闹剧结束,姑娘 们领了工钱回家之后,丽人坊的衣物自然要留下,等小厮重新清理好,收回到库房里。 因着龙纹袍和凤衫被清辉阁拿出来当攻击的由头,丽人坊也不敢随意收拾,只能小心的放在库院中显眼的位置,等着东家来处置。因而红雪去了没多久,便急匆匆的捧着托盘回来了。 白叶有些不解,迷茫的看着许岚秋问道:“秋儿,龙纹袍与凤衫咱们不是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吗?可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听到许岚秋的命令之后,那绣娘便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而今龙纹袍与凤衫一并端到了面前,绣娘竟是停止了哭泣,掩藏起来的神色在不经意间爬满了心虚。 许岚秋没有管突然噤声的绣娘,只让红雪将龙纹袍披在她自己的身上,伸直了双手,将整件衣物展示在自己的面前,被隐藏起来的龙纹,自然也就显示的全面。 许岚秋美观别的地方,而是绕道了红雪的身后,纤细的手指直直地触上了绣着大片龙鳞的纹路上面,一寸寸的想右上方摸索,总是在一块些微突起的地方,摸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梁景元也是被许岚秋突然沉下的面色勾起了好奇的 心思,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即便红雪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他也不能凑近逾矩了去,只能呆立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岚秋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自然是有的。”许岚秋语气平稳,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绣娘却是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果不其然,许岚秋下一句的话便直接直接在冬日结冰的河流之上凿开了一个大洞,直直地将绣娘的身体扔了进去:“你果真,是刘栗的后代。” “刘栗……是谁?”白叶没有转过弯来,向梁景元投去探寻的目光,后者却也是一脸茫然,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白叶只能转过身问许岚秋:“那是你们宁国公府内的下人吗?” 许岚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跪在一边的绣娘,即便后者脸呼吸都不敢加重半分,但许岚秋还是觉着可笑。 听到白叶的询问,当即嗤笑出了声音,轻蔑道:“当然不是,宁国公府那没有那么尊贵,能用的上刘栗这样的能人。” 白叶更加混乱了,她感觉到许岚秋的情绪过分激动,但却不知道是从何而起,只能担忧的上前,默默地抓了把后者 的手臂,这才将许岚秋从自己的世界里面拉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许岚秋当即对着白叶露出歉意的笑容,随后难得主动开口向自己的好姐妹解释道:“刘栗此人,算是皇宫里面有名的绣娘,当初先帝祭天大典上的龙袍,便是那位绣娘一针一线赶制了大半年才做出来的。” 因着极其精湛的记忆,以及层出不求的图纹设计,颇受宫中各位后妃甚至是先帝的赏识。最后因着后宫大典的需要,皇帝亲自将人送到了储秀宫中,供当时的皇后许玥差使。许玥见她为人老实,能力又着实出众,也不吝啬自己的信任,不仅安置了极高官位,还向那刘栗许诺,待事情一了,便让刘栗亲自出宫与自己的心上人完婚。 许玥自然是说到做到,刘栗出宫那一天,她还送了一笔丰厚的钱财当做她的嫁妆,足够他们夫妇衣食无忧的过上一辈子。 只是天不遂人愿,婚后没过几年,刘栗的丈夫惹上了当地豪绅,官商勾结之下,刘栗的丈夫被牵扯进了一桩命案,被当做了头号嫌疑犯,秋后便要问斩,刘栗没有办法,收拾了行李只身回到进程,向已经成为太后的许玥求助。 第七百二十五章 刘栗 那命案本来就是为了陷害刘栗的丈夫设下的局,当时的许玥指派了一个京官过去,便将事情解决了。只是刘栗一家终究是破产了,刘栗的丈夫也因为狱中受了虐待,出来时一身伤病,继续钱财医疗。 刘栗没有办法啊,只能重操旧业,回到了针线坊。许玥不忍故人手如此嗟磨,主动将人接回了皇城,让在自己身边办事,外头刘栗的丈夫也特意派了人照顾。 当时先帝突然病逝,许玥正忙着与各位朝臣拉扯,要将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赵覆之推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位,能记得将刘栗在自己身边安置好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胖的是也没办法细细处置,便想着先放上一放,至于刘栗,等他们将事情全部解决了,自己再送她出宫与丈夫孩子团聚。 然而刘栗却等不及,甚至觉得,许玥明明直接给他们一笔钱,便可以帮他们度过此次危机,为什么偏偏要拆散她和家人,还把她囚禁在那个吃人的牢笼里?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刘栗接到了家中孩儿的来信,说刘栗丈夫的身子已然大好,却是在卧病在床期间,对许玥派去 照顾他的下人产生了情愫,不顾家人的劝阻,也要和那人在一起。 当今太后派去的人,那些个平头百姓如何干得罪,却又不甘心好好的大丈夫误入歧途,便将刘栗的丈夫关了起来,头几天还好,丈夫虽然紧闭房门不见任何人,但送到房门的饭菜也会准时消灭,前些日子下人却发现饭菜一点都没有动的迹象,犹疑间推开了主子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业,寻不到半天人影。 府内的人瞬间慌了神,将整个家都翻了个底朝天,刘栗的丈夫却是消失的无隐无踪,一同不见的,还有家中大半的钱财,一同住在城内的,许岚秋派去的人,敬业失了踪迹。 即便刘栗的家人再如何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刘栗的丈夫,与人私奔了,还是一个除了来历光鲜亮丽,其他各方面都上不得台面的下人。 刘栗整个人恍若雷击,一股屈辱的感觉在愤恨之前涌上了心头,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与丈夫之间近十年的情意,竟是比不过一个照顾了他几天的贱奴?只是她现在身处在皇宫,莫说去找丈夫了,连皇城的门都靠近不了,抹黑准 备逃走的时候,还险些被人当成了刺客。 许玥差人将刘栗带回自己宫中的时候,已经从侍卫那里听说了刘栗的家事,很是诚恳的说发生那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看到的,如果刘栗想的话,她可以调一队暗卫过去帮她寻人。只是现在整个皇宫和京城都进入了一个微妙的、紧张的氛围,新帝好不容易登上了皇位,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 刘栗面上灭说什么,知道任凭娘娘处置,心中却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失了原本的鲜活,唯余沉沉的死气,以及滔天的恨意。 这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说的倒是轻巧,和人私奔的男人又不是她的丈夫,受这等屈辱的,也不是她许玥,她又怎么能体会自己的痛苦? 是了,人家可是天之骄子,身边的宫女在她眼中,哪一个不是普通的蝼蚁。想让人生便生,想让人死便死,轻轻巧巧的就能将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自己不就是这样吗?她想什么时候送自己出宫,便什么时候出宫;想将自己待会着牢笼,便是要拆散自己的家庭,也要将自己带回来。 装的是一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模样,却从 来只想着自己。嘴上说着是心疼她刘栗接回宫中,可帮她们家的法子那么都,为什么不直接帮着他们在老家置办间铺子,为什么不一开始便直接给他们家男人安置个官职,若是一开始便是高高在上的官人,那他们家惹上豪绅的时候,又如何会被人陷害?又何至于遭这样的劫难。 是了,也许那个派去的下人,也是许玥故意安排的,她故意排了个不知廉耻的,然后又将自己带走,好叫那个贱奴勾引自己的男人,这才会有这般荒唐恶心的事宜。 许玥当真是好算计,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我刘栗若是出不去,你这太后也别想做的稳当! 宫里的人,不是谁都盼着赵覆之坐上皇位,也不是谁都想看着许岚秋成为风光无量的太后的。 刘栗很快便与一个后妃接触上了,以出宫出城为条件,挑合适的时机,将许玥谵语匕首之下。 许玥当真没有怀疑过曾经惊才艳艳的绣娘,但还是本着对危险的防范,加强了宫中的守卫,当侍卫们将刘栗拿下的时候,莫说许玥了,便是她身边的宫女嬷嬷们,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刘栗 被人抓着押在地上,大抵是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即便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也要车开了嗓子,对着许玥破口大骂,骂她自私,骂她无情,骂她卑鄙。 但刺杀皇族,终究是等同于谋逆的死罪,许玥当时连旁的表情都没有露出,刘栗便已经被护卫带了下去,隔天便听到了皇帝对刘栗的宣判,连带着他们一家,直系全部斩首,三服之外全部流放。 须臾说不是王世家的,但是皇宫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背叛甚至杀害自己曾经的至亲,许玥那时也不过是感叹一二,便将此事放到了一边,知道几个月之后,小皇帝位置坐稳,续约彻底放松下来,接过了宫女给自己递来的掺了毒的酒,在宫女慢死泪水的注视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便是成了宁国公府三爷样的外室的女儿,一个名为许岚秋的可怜丫鬟。 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许岚秋总是心绪难以平复,好在她现在看开了不少,还能保持理智,向白叶补全后半句话:“刘栗身在深宫之中,人也已经死了多年,白姐姐你们不知道,也是应当的。” 第七百二十七章 新的线索 经许岚秋这么解释,白叶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不确定的开口询问:“既然是已经去世多年的宫中绣娘,秋儿你怎么会知道的这儿清楚?” 因为那原本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啊,许岚秋在心中轻笑了一声,只是肯定不能这么与白叶说的,便随口扯了个慌:“白姐姐也知道,秋儿的大姑姑当年可是盛极一时的孝贤太后,大姑姑执掌六宫的时候,这刘栗便是在大姑姑身边做活的。只是最后吃里扒外,联合外人做了刺杀一事,被视为直接抓获,这才丢了性命。” 按理来说,事实就应该是这样的,不仅是刘栗,还有她的父兄儿女,都应该在几年前身死了才对。 可刘栗独特的刺绣手法,许岚秋决计不会看错,为了让龙纹的鳞片看起来更为立体,刘栗总会在不起眼的地方,重复多缠上几针,手摸上去才会察觉到那细微的突起。刘栗曾近个颇为自豪的对着许玥吹嘘过,这般赌气,稍有不慎便会变成丑陋至极的各大,也只有她摸索了小半辈子,才寻出了这般精妙的法子。 许玥身边的宫女当时还打趣着说要偷师,刘栗却 藏得极紧,直说这是自己要留给自己后辈的立家之本,只会传给自己的女儿,断不会叫旁人偷了去。 那会儿大伙都以为刘栗是在说笑,而事实上,刘栗在宫中那些年岁,当真一个徒弟要没有收过,也没有任何一个宫女,学会了她独创的法子,她甚至一句提点的话都没留下过。 许岚秋定定的看着一旁的绣娘,嗓音轻柔的说:“听祖母说,那人在宫中的时候,因着极好的绣功独树一帜,行事也颇为谨慎,从未叫人偷师过,放言只教自己的女儿,现下看来,应该就是你吧。” 许岚秋了解赵覆之,他办事总是会多留一个心眼,看起来随和好说话,实则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且极为专断,在关键的事情上,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除非此人对小皇帝另外的计划有不可替代的帮助。 刘栗所犯的罪孽,已经达到了连诛九族的程度,小皇帝为显自己的仁善,只除了三族,五服流放,那三族定然是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后人的。 现在却让许岚秋看到了刘栗的女儿,多么的讽刺啊。 许岚秋也不与秀念卖关子了, 直接撕开了她隐瞒的事情:“你会死心塌地的帮着清辉阁做事,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你是刘栗女儿的事情吧。” 不止如此,十有八九顺着刘栗的这个身份,挖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要稍微透露一点,都能让绣娘整个家破人亡。 刘栗刺杀失败之后,整个大魏出的最大的事情,便是孝贤太后突发恶疾去世。现在许岚秋知道了自己是中毒身死,也知道孝贤太后这个身份死后对小皇帝赵覆之的意义,自然是能推出来,刘栗被侍卫带入天牢之后,应当是被赵覆之亲自接见了,以后代的性命为条件帮着他们递消息,寻出许岚祺的破绽,完成后头的刺杀。 这般大的事情,知晓了可能会因为知道太多被灭口,也可能会当做是一个有力的证据,用来威胁京中的勋贵,为自己谋求更好出路。以刘栗的性子,宁可多冒一份险,也要多活一份利益,自然会给自己的女儿留下讯息。 也就是说,这个绣娘,很有可能知道当初的一些细节,甚至留存了一些连宁国公府和柳氏都不知道的证据。 许岚秋亦是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明明是一场蓄意的栽赃陷害,不仅给他们白送了一个百年老字号,连自己苦苦寻求的真相,竟也是溜到了眼皮子底下。还好自己多留了个心眼,要亲自提审着绣娘,不然又不知道要错过多少。 那绣娘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哆嗦着嗓子,怯生生地看着许岚秋,矢口否认道:“姑娘您在说些什么,草民听不同。草民不过一介村妇而已,认识的不过是邻里间的几个人,实在是不知道您说的刘栗是谁。” “你别和我刷什么花招了。”许岚秋却不吃绣娘这一套,很是直白道,“我可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当初的孝贤太后是我的亲姑姑,刘栗的生平我都说的出来,你当我会看不破你的伪装?” 不,准确的来说,自己可是孝贤太后本人,那些个事情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即便被人算计了,以她的脑子,依据这现下掌握的东西,早就零零碎碎的拼凑出了真心想。 被谋害的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孝贤太后,主谋是许玥一手推上去,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宁国公府又因着协定,纳了宁国公府的女儿为后妃,柳氏自然与 自己的死脱不开关系。 而赵覆之要如何背着大片的监视,瞒着当朝太后,与太后的母家达成共识和协议的呢?这中间,自然是要有传话筒的。 据说,几年前,宁国公府在京中新开了一家成衣铺子,因着背后的权势,很快便与当时的清辉阁并驾齐驱,名唤玲珑坊。 原以为那不过是靠权势与金钱堆砌出来的绣花枕头,进了那铺子才发觉,是真的有真材实料的,里头的每一套衣裳都有着别具一格的设计,上头的绣花栩栩如生,光是瞧着便有沁人心脾的感觉。 那铺子的绣娘便是成衣坊掌柜本人,每日都在众位勋贵之间游走,到了傍晚便去宁国公府上报玲珑坊的情况,之后再回铺子,一连数月都是如此。 若是那掌柜还在,现在京城第一的成衣坊,定然是以玲珑取胜的玲珑坊,可是奸人知晓了这掌柜的行踪,提前在华安街埋伏了,趁着夜色,将回铺子的掌柜直接暗杀了。 那时的宁国公府正忙着办理孝贤太后的丧事,竟是腾不出手关心这个小小的家臣,只草草收了尸,给那掌柜家人些许补偿,便没有再过问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交换条件 那一年实在是太过混乱,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太后仙逝,桩桩件件拎出来,都足以让整个大魏抖上一抖。百姓恩的目光都投向了整个风暴圈最中央的皇家和宁国公府,而一个掌柜的意外身死,和一间成衣铺子的没落,在此刻看来,却是那么的自然,毫无怪异之处。 许岚秋走近了绣娘身边,凑到后者的耳旁,压低了声音道:“刘栗,你那可怜的母亲,当过好一阵的成衣坊掌柜吧?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不、不对。”许岚秋刻意停顿了一瞬,有像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情,笑弯了眼睛,对着绣娘的耳朵呵了一口气,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道,“她本来就一定会死的,我应该问,你想知道你母亲经历过什么吗?想知道,她为什么就必须要死吗?” 绣娘猛地抬起了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许岚秋,一副什么也不敢相信的模样。许岚秋却很是坦然,将自己的推断意义说了出来:“刘栗应该将宁国公府的一些腌臜事情告诉你了吧,只是怕你知道太多收了牵连,所以没把她做过的事情也写进去,我却是都知道的,怎么样,想听我细说吗?” 事 关自己的母亲,不管心里如何叫嚣着危险,如何怀疑面前的小姑娘,绣娘都克制不住,迟疑的点了点头,艰难的开口问她:“若是告诉我了,你又想得到些什么?” 许岚秋粲然一笑,夸赞道:“你可真是聪明。” 说完对着扣押绣娘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人松开。白叶有些担心,赶忙上前劝阻道:“秋儿,莫要莽撞!” 许岚秋不甚在意地拍了拍白叶的手,又转身对着梁景元行了一礼,温声道:“梁公子,丽人坊可还有空着的房间,小女子相遇这绣娘单独谈些事情,还请您能行个方便。” 过去那些私密的事情,牵扯实在是太过广了,许岚秋自然没义务帮着柳氏保留什么名声,但白叶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没必要为此而卷进来,许岚秋自己便能处理好的。 在方才的交谈之中,梁景元与白叶便已经听出来了,这怕又是宁国公府的家事,且可能还牵扯到了已经去世了的孝贤太后。那可是当今圣上颇为敬重的养母,为着她的忌日,圣上已经不眠不休的操办了好些时日,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普通人能够插手的地步 了。 梁景元当即点了点头,对着院门外左侧的方向指了一指,轻声道:“自然是有的,那边便是一个会客室,若是需要茶水的话,可以直接与下人吩咐,他们会送过去的。” “多谢了。”许岚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冲着白叶暧昧的眨眨眼,故作轻松道,“白姐姐你放心吧,她不敢的。” 说的自然是绣娘,且不说她的丈夫孩子很可能被许岚秋控制了起来,就是那个自己母亲的往事,也足够让绣娘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更不能上了这个十几年来,第一个接触到的“知情人”。 白夜虽是忧心,但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焦急的跺了跺脚便罢了,也没有再多嘴阻拦写什么,转身便进了小院的屋子,钻到许岚沁的身边,帮着自家好姐妹看好这另一个定时炸弹。 会客室应当是原本房屋书房改装而来,梁景元本事没有这个安排的,毕竟账房或掌柜有事情的话,直接去梁府找自己便可以了,而若是自己的朋友,来丽人坊的几率也不多,那些个想要找自己商谈事情的人,最喜欢的也还是茶楼或是酒馆,丽人坊老老实实的当一间成衣铺子做事 售卖的事情便可以了。 只是接手成衣坊之后,梁景元倾注了多少心血不提,自己的合作伙伴许衍却是半点力都没有出,每天都泡在青楼妓院之中醉生梦死,梁景元就是想找人都没有门路。 许岚秋也不是诶有帮忙,但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还是勋贵之女,说什么也不能自降身份,每天守在一个小铺子里面,或是去纷乱的针线坊、染色坊转悠。梁景元只能把事情全部揽了下来,泡在丽人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前些时日昂着搭台子,更是恨不得住在李乐人防里面,对接的事物也越来越多,前厅又在装修,更是不适合商谈。 梁景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后院这边改了个小书房,放上座椅和榻子,摆上笔墨,当成简单的会客室。 这里不过是临时的小屋子,摆设相较于前厅的清雅和奢华,自然朴素了预约,多以丝竹装点为主,应是想提醒自己君子如竹之风。许岚秋对屋子的环境,其实没有什么要求,但方一入门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一小把,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四周的门窗紧闭,唯有身后一点光透露了进来,但没有了旁人如狼似虎的眼 神,身上也没有了压得喘不过气的力道,绣娘虽然仍旧低垂着脑袋,手却不再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摆,是不是偷偷的看着许岚秋,目光中露出了些许急切。 许岚秋自然能够感受到,事实上,关于上一辈子自己的死亡经过,许岚秋比谁都要好奇,甚至比那绣娘还要急切。重生回来之后,她都只是靠着自己收集到的讯息,以及赵玄璘的印证,猜想出了一部分经过,真正动手的哪一个,自己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许岚秋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刘栗那些年,做过的事情,我只能用大逆不道来形容。你那时应当已经记事了,也能有自己的判断,所以本姑娘也不多说旁的来影响你的判断。只一点,你要把刘栗当初留给你的、任何有关宁国公府的字条全部交给我。” 当年的事情,宁国公府牵扯颇深,绣娘当许岚秋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想要保住自己的府上的荣光,便也没有多想,犹豫再三之后,也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交给你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您要保证,不仅要讲我母亲的事情告诉我,时候也要保证我和家人的安危!” 第七百二十九章 经过 许岚秋猜的没有错,这绣娘之所以会为清辉阁所用,当真是被徐家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孝贤太后仙逝之后,宁国公府忙着操办后世,而这个帮着传递消息、知道了太多秘密的绣女刘栗,自然是不能被留下的。 事情结束之后的数日之后,刘栗迟迟没有等来自己应有的报仇,选择借着给宁国公府“报账”的机会,与柳氏当堂对峙,威胁柳氏说:“你们若是出尔反尔人,老娘便直接将这些事情全部抖出去!反正老娘现在也直不起身子做人,拖个孝贤太后和一个宁国公府一起下地府,也值了!” 柳氏是什么人啊,她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要对她守着的宁国公府不利,而刘栗直言自己私藏了些许证据,还用来威胁柳氏,无异于直接给柳氏递了把刀子,顺带将自己的脖子也松了上去。 柳氏假意说着:“这些个东西,都是那一位安排的,要给你的东西,自然是要他亲自给你送过来,以显对你的认可和重视不是?你可是咱们的大工程,这功劳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抢不走的,且安心等等,说不定明日那位 便亲自派了宫里的公公给你东西呢,那可是天大的赏赐啊,就是咱们这些勋贵家,可都没几次这样的机会!” 刘栗是宫里出来的绣女,如何不懂皇帝亲自赏赐的殊荣代表着什么。虽然偶怀疑过柳氏是在糊弄自己,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动。 她为什么会嫉恨上孝贤太后许玥,还不是因为这个蠢女人自作主张,派了个贱人过去勾引自己的丈夫,并一起私奔,令她刘栗受辱回乡后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吗? 若是得了皇帝的赏赐,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任何一件御赐的东西,代表的都是皇家绝对的权威,带着那些东西回乡,旁人不仅不敢笑话她,还要将她像祖宗似的高高供起,就是先前为难自己的乡官与豪绅,也的点头哈腰地为自己提鞋子。 被未来美好设想迷住眼睛的刘栗,选择了相信柳氏的话回了玲珑坊乖乖的等着,没过多久,柳氏便递来了消息,说上头的上次已经到了宁国公府,答应给刘栗的东西也送了过来,只等她亲自过去清点带走。 刘栗自然是欣喜若狂,草草换了衣裳便出了门,殊不 知直直地迎上了柳氏精心准备的黄泉路。 柳氏以庆功为由,将刘栗在宁国公府留到了深夜,特意派了小厮驾车送刘栗回去,路经华安街拐角的时候,小厮却是听了下来,自己摸黑回了宁国公府,而被留在那里醉得不轻的刘栗,则是被早就埋伏在那里的杀手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 刘栗身上自然不会随身携带着证据,柳氏还另派了一路人,前去玲珑坊搜寻。那个时候,刘栗的女儿也被她带在身边一并打理着成衣铺子,顺便学习者刘栗的手艺。目送刘栗离开,还以为她是照常去东家那边汇报,便一直乖巧的守在铺子里,眼瞅着已经过了母亲寻常汇报的时间,小姑娘也是有了不祥的预感,当即回了房间,换上衣服后便准备去宁国公府寻人。 手刚碰上斗篷,便听到了屋外重物落地的身影,来人没有藏着自己的气息,而是毫不客气的打砸,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像是在寻找东西。 危机感瞬间冲到了头顶,小姑娘被骇得什么一不敢想,腿一软,便钻进了房间里的木柜之中,小心的将门关紧。 她 不敢想这事哪里来的人,到底要做些什么,甚至不敢想自己的母亲是遇了什么事情,现在下落如何,只觉得自己被恐惧死死的捂住了口鼻,连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 木门被猛地踹开的声音清晰可见,小姑娘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才发现自己的面上已经是落满了泪水。 可是这也不是安全的地界,若他们这些人要找寻什么东西,定然会狠狠的拉开这显眼的木柜门的。那一瞬间,小姑娘心中满是绝望,一个劲的往木柜的最角落里缩去,不经意间碰到了刘栗藏在深处的盒子,哆嗦着打开后才徒劳的发现,一片漆黑中自己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但直觉那东西十分重要,应当就是那些人要搜寻的,听着越发靠近的脚步身,小姑娘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无声的将盒子攥紧在手里,眼睛死死地盯着木柜的门缝。 光透进来的那一刻,她爆发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抡起了盒子,狠狠的砸在了来人的头上。 也不知这盒子是什么材质做的,这般重力之下,竟然仍旧完好无损,反倒是摸索过来的男 人,头上被砸了个血窟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在他们虽是柳氏照过来的人,但到底不是专门做杀人放火之事的,行事间也粗狂了许多,比如这么重要的一间屋子,竟是只有一个人前来搜寻。小姑娘将人砸晕了过去,反倒是给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她不敢耽搁,随便卷了些要紧的东西,便准备借着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偷偷抹了出去。 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的,速度和力量都比不过成年的男人,在翻墙的时候,那个被自己砸晕的人也醒了过来,带着自己的同伙便追了上来,小姑娘心下一惊,便直直地摔了下去,脚踝一痛竟是狠狠的扭伤了。 她不敢耽搁,咬了咬牙便想着跑,可哪里敌得过那些豺狼虎豹的速度,不多时便被摁进了漆黑僻静的小巷。 冰冷的刀贴在了脖子上,微微一动便是一道猩红的血痕,温热的液体从脖颈间滑落,极其满是绝望的鸡皮疙瘩。小姑娘将东西死死的抱在怀里,以为自己要死定了。 旁里突然传出好一阵喧闹的动静,竟是徐家的大公子,领着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友路过。 第七百三十章 把柄 后面的事情,便十分好理解了,那徐家公子刚与自己的朋友吹嘘过,现下正是想逞英雄的时候,加上看小姑娘长得标致,竟见色起意,带了自己的护院,将追来的人打退,随后把小姑娘拐回了自己在酒楼的包间之内。 一夜云雨之后,徐家公子自是餍足异常,丢了几锭银子便扬长而去。而小姑娘却是痛苦不堪,满心绝望,却又不敢出门,害怕在遇上追杀自己的人。 然而玲珑坊掌柜死讯对平头百姓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小姑娘即便是躲在酒楼之中,还是听到了那些个流言。自己方失了身子,唯一剩下的亲人也天人两隔,小姑娘当即承受不住,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已是明月高悬,死一般的黑和寂静侵蚀着人的神经,而自己却仍旧是浑身狼藉,周遭空无一人,小姑娘心下一片寒凉,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在酒楼的房梁上挂了条白布,想这般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她没有死成,徐家公子回府之后,被徐老爷子好一通教训,逼出了昨夜英雄救美又共赴巫山的“美事”。若只是寻常丫头,老爷子也不会放在心上,但那个地点是在是太过微妙了,正是玲 珑坊的后门,而玲珑坊的掌柜昨夜却死了,唯一的徒弟也在昨夜之后失去了踪迹。 徐老爷子原本就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听了自己儿子的“艳遇”,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二话没说便带了人,领着自己不成器的小子去寻昨夜那个酒楼和包间,正巧将险些断气的小丫头救下,还拿走了她随身带的包袱,翻看到了里面刘栗留下的东西。 徐老爷子并不是什么与人为善的好人,商人出身的他向来只看重利益,在玲珑坊冒出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气得摔了家中的摆件,却又不止一次赞叹那掌柜的手艺。听到玲珑坊掌柜身死消息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惋惜,那可是上好的赚钱工具。复又觉得庆幸,因为这上好的工具却不是他们徐家所有。 随后,徐老爷子便想起了玲珑坊掌柜每天都带在身边细心教导的小徒弟,那丫头虽是年轻,刺绣的手艺确实一等一的号,比起那掌柜也半分不差, 颇有青出于蓝的意味。那么小的年纪,自然是撑不起一个大铺子,不若他们徐家上前收购了,把小丫头带回徐府当家臣,今后岂不是要赚个盆满钵满?只 可惜,小丫头也在昨夜失踪了。 徐老爷子原本还可惜着,又撞见自己的夜不归宿的小儿子,当即气不打一出来,逼出了昨夜的下落,瞬间猜到了儿子口中姑娘的身份,这才半点都不耽误的过去寻人。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赚钱的宝贝,看了小丫头包裹里头的东西,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也是一个绝对不会背叛他们徐家的摇钱树。 那是刘栗留下的证据,有关孝贤太后的死,以及宁国公府当家与当今圣上的交易。有这样的东西,玲珑坊的掌柜不被杀才有鬼。 最好的选择,应当是直接将这丫头丢出徐府任由她自生自灭的,但徐老爷子实在舍不得那一手精妙绝伦的绣功,便将她留了下来,逼着小姑娘为清辉阁缝制衣裳,又觉得这般一件一件的做,实在是太过缓慢,便挑了好几个资质好的绣娘,塞过来让小姑娘硬教。 小丫本来就不想活了,这般被救下来,每一天都是煎熬,身旁还有心怀不轨的徐小公子在晃悠,身体状况自然是每况愈下。 徐老爷子自然不想看到自己费心救下来的摇钱树就这个死了,便严苛限制了自己的儿子,顺带 让一个喜欢小丫头的家丁刻意接近,去关怀她,并不自觉的透露与她母亲有关的东西,暗示能帮她复仇。 就这么吊了好几年,小姑娘成为了数一数二的绣娘,和那个家丁走到了一起,成了亲,生了个大胖小子,也从徐家手里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与家丁一同住进了亲手布置的小窝。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要迎来心的光了,徐家却又重新找了上来,拿过去刘栗过去的事情和丈夫儿子的安慰威胁自己,让她继续为清辉阁卖命,哪怕是制作龙纹袍和凤衫,用来栽赃旁人。 绣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可她实在没有旁的办法,心中有了牵挂的人,她实在没有死的勇气了,更不想自己的家人受到半点侵害,只能咬牙咽下所有的苦楚,直到这一次清辉阁踢到铁板,她被梁景元和许岚秋抓来。 听完绣娘说的前因后果,许岚秋不禁陷入了沉思,摸着自己的下巴感慨道:“难怪徐家敢这么大胆,我先前还真以为他们当资金及是皇商,便敢与宁国公府抗衡了。” 原来是知道了宁国公府的把柄,甚至是知道了皇帝的把柄,这才敢在小皇帝的底线附近反复试探。 弑母一事一经曝光,即便孝贤太后不是赵覆之的生母,赵覆之也要被天下人所不齿,那些对皇位心有念想的,也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奋起反击,掀起一片动荡。 尤其是,现下大凌与大魏都在边境列兵,大战一触即发,大魏内部可经不起半点内乱,对着徐家作死的行为,赵覆之自然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就给了徐家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只要牢牢的捏住了绣娘和她手上的证据,只一个小小的丽人坊和宁国公府,完全挡不住他们徐家前进的脚步。 绣娘如今已为人母,自然慢慢明白了自己母亲当年是为着什么惹来杀身之祸,也不是没有想过为母亲复仇。可一来她没有那可能力,二来她现在自己也自身难保。 就连徐家因为知道那个要命的事情,在头顶上悬了一把铡刀,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之后,又怎么能轻易逃脱的掉? 想到这里,绣娘面上露出了不甘的神情,她想要赌一把,想要与着操蛋的命运抗争一番,想给自己和家人换来安稳,可到最后,每一次都是比先前更灰暗的绝望,自己也只能一步步成为取悦高高在上的勋贵们的提线木偶罢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感激不尽 对于绣娘来说,她早就将现实看得真切,所谓救了自己的徐家上下,甚至是给自己重新活下去的动力的家人,都不过是为了能继续压榨自己剩余价值所精心布置下去的局而已。那徐家老爷子也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栽了进去,心甘情愿的为徐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任凭一口气吊着自己,唯有“爱人”和孩子才能让她变得鲜活些许。 绣娘原以为自己剩余的人生,也得像过去那般浑浑噩噩,一直掩藏在谎言的阴影中,没想到还能遇到许岚秋,一个离真相最近的人。 大抵是觉得自己被骗了这么长时间,再被哄那么一两次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转变,且许岚秋手上掌握着自己“爱人”与孩子的性命,绣娘也失了反抗得到心思。又或许是许岚秋的眼神太过清澈,洞悉世事的同时,又真诚得没有馋半点作伪的情绪,让绣娘不自觉生出了念想,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奢望,这或许真的是能救自己与水火之中的贵人,只要自己将实话都说出来。 两人的交谈十分顺利,顺利的完全出乎了许岚秋的意料,不过是,过去的种种,都被绣娘 摆在了明面上。 一些过于腌臜的事情,绣娘也是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嗫喏着说了出来,她很想做出已经放下过去的洒脱姿态,然而不论是神情还是预期,里面都充满了苦涩:“关于那刺耳事情,我知道的就只有这点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许岚秋听完,也是舅舅不能平静,一方面是对自己上辈子重用的侍女那莫名的仇恨感到不可理喻,另一方面,也是对着着绣娘悲惨的人生表示同情。 只是她还是有自己的目标要达成,因而态度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具有攻击性,但许岚秋还是没有松太多的口,直言道:“我方才也说了,那些东西,你要交给我。” 绣娘不自觉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最后惨然一笑,自暴自弃道:“交给你也不是不行,反正放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一道催命的符咒罢了。可我又怎么能保证,你拿了东西,不会对我们一家不利呢?” 毕竟许岚秋可是宁国公府家的嫡小姐,她若是要做些什么,自己作为没有任何权势的平头百姓,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绣娘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我方才也说了,您要得到这些东西, 就得保证我与家人的安危不是吗?” “你担心我赖账?”许岚秋狐疑的看了一眼神情倔强的绣娘,倒是能够理解后者的心思,毕竟这么多年都被权势压迫着,突然有了一道口子,是人都会犹豫晃神一番,“那你且回去等着看看吧,过不了几天,徐家便会倒台的,即便是皇帝亲封的皇商身份,也救不了他们。” 一直以来,明面上是过去刘栗坐下的罪恶压迫着绣娘,实际上最大的也是最直接的威胁来源,就独唯利是图的徐家。 宁国公府可能也会痛下杀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连刘栗有没有后人可能都不知道,只要小心些,总能将日子过下去的。 若是徐家倒台了,绣娘自然能活的解脱,不仅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家人,也可以与自己一道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伤心的繁华地带。 只是,那么个庞然大物,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轰然倒塌吗? 绣娘面上露出震惊的神情,很明显是不敢相信许岚秋的话。后者也不多与她解释,质问资金及最关心的事情:“回头我会派人将你送回去的,到时候将我需要的东西交给那下人便是,别想着耍花 招,你知道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至于宁国公府。”提及自己的母家,许岚秋面上露出了讽刺的神色,但眨眼便收敛了起来,快到连绣娘都诶反应过来,只听见她近乎残忍的话语,“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宁国公府自己还有一大对事情要解决,没空来管你一个小小的绣娘。只要你能安分守己就,比你那母亲多几分耐心,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 上辈子,刘栗认为作为太后的许玥自私自利,完全没为她着想,许下的诺言全部是在放屁。然而事实却是,许玥已经秘密钓了一堆人马,沿着刘栗家乡的官道一寸寸摸索,已经将私奔的两人找到,只待京中事情一了,便直接安排好人,将刘栗送到那对人身边。 届时不论要杀要剐,许玥安排的人都会帮着刘栗做到。甚至许玥觉得自己心中有愧,还特意以太后的身份,准备了一份丰富的赏赐和懿旨,绝对能保证刘栗今后的风光与富贵。 只是许玥当时是个大忙人,作为高高在上的太后,自然也不会闲下来,与一个小小的绣娘做什么解释,未曾想弄出了这么大的误会,还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看着刘 栗的女儿,许岚秋的心态自然是有很大的转变的,但依旧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心软善举做多哪怕半分的解释。因为她想看看,这个绣娘是否和她的母亲一样存了永远满足不了的欲望,是不是柔弱的外表下,已然藏满了狼子野心。 吃过一次亏,许岚秋已经不会再同一个坑里面跌倒两次了,若绣娘与她的母亲一样不值得信任,那么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许岚秋便会放任她自生自灭,甚至自己亲自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关于这些,绣娘完全没有察觉到,光是徐家倒台的消息,便足够她星系若狂了,再加上一个宁国公府没有威胁的暗示,绣娘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头数十年的重担突然被人转移,走早的空气也请了不少,呼吸都急促了好几份。 绣娘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看向许岚秋的眼神也多了几份热切。不是没想过着可能是谎言,但这个蓝图对被剥削了十几年的人呢来说,实在是太过美好了,由不得她虚想半分。几乎是一瞬间,绣娘的头便磕到了地上,哑着嗓子道:“姑娘大恩,草民谨记在心,若有机会,便是做牛做马,也会回报您的!” 第七百三十二章 柳氏的宅邸 许岚秋要的可不是一个绣娘的回报,当然,若她能为自己所用,帮着赚些钱,也将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前者略微思量了一番,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在会客室内寻来的比偶,将过去刘栗所做的事情、所犯下的罪孽,条条款款都写了下来,随即交给了一直等着的绣娘:“天色已经不早了,本姑娘还有旁的事情,便不留你一一细说,拿回去之后自己瞧吧。” 说着按照特定的节奏瞧了瞧桌面,下一刻,以为浑身裹在黑布中的青年出现在了会客室内,恭敬道:“姑娘有何吩咐。” 这是赵玄璘特意留在许岚秋身边的安慰,早在知道许岚秋是许玥的时候,赵玄璘为了帮助她复仇,也为了保护小女人的安危,便直接安插了不少人。 红雪是最贴身的一重保障,周遭嗨哟偶无数暗线,只要许岚秋又危险或是有需要,便会及时出现。 之前这些安危变久了许岚秋不少次,现在被喊了出来,行事间,一颇有得心应手的以为。 许岚秋也早就习惯了这些隐藏在暗中的护卫的存在,通常她很少会麻烦这些人,但很要用到的时候 ,也不会有搬电脑犹豫,比如现在。 许岚秋直接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绣娘,直白道:“且将这女子送回她该去的地方,然后将东西给我待会宁国公府。” 待到人要退出去的时候,徐兰你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将人喊住:“慢着!” 绣娘疑惑的转身,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问道:“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 之间许岚秋不自觉地皱了没有,犹豫了一番,还是扬声道:“你刚才说,刘栗,你的母亲,是被人暗杀在华安街的?具体在什么地方?” 虽说一而再再而三的挖人家的旧伤疤有些不好,但“华安街”这三个字实在是太耳熟了,如果许岚秋没记错的话,红雪汇报的时候,说柳氏与御林军左都尉安排的人,便是埋伏在华安街。 许岚秋面上不显半分疑惑,不着痕迹的套绣娘的话:“华安街再如何说,也是富商聚集的地界,即便是晚间,也有不少清醒的人,那杀手如何敢这般大胆,在人声鼎沸的地方直接动手?” 许岚秋可是和半夜确认过,那几个埋伏的地点虽然是拐角的僻静出,大你周遭还是有人的 屋子的,若是出来了一两个人,全盘的计划都要被打乱,还得费些力气,将这些个富商处置好,不像是柳氏和御林军左都尉这类谨慎之人能放任的纰漏。 绣娘面色果然有一瞬间的僵硬,似乎是不想回忆这痛苦的往事,但还是乖乖的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挖出了自己打探到的细节。 “也不是真的人声鼎沸的地方吧。”绣娘苍白着脸,低垂下了自己的脑袋,忍着痛苦道,“那个角落去的人本来就少,即便是周遭有宅子,他们也完全能不会担心的,因为,早在那个贱……那个人想要动手之前,便已经计划好了。小厮将马车停靠的地方,周遭宅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宁国公府高高在上的老封君。” 绣娘原本想说那个贱人的,话都吐出了一般,却突然想起来,面前的丫头正是那老不死的贱人的亲孙女,自己那么说很可能将人激怒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该够。 许岚秋一点都不介意这点细节,而是面露震惊的向绣娘强调:“你确定?” 她在柳氏安排宁国公府的小姐们接触府中家业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打探宁 国公府具体的房产与铺子,加上上辈子自己专门差人打探的辛密,连印子钱这样隐秘的事情,都没能逃过许岚秋的法眼,现下却突然多冒出了一处柳氏名下的宅邸,许岚秋第一反应,自然会是惊讶。 绣娘却十分肯定,许岚秋没有维护自己祖母的模样,胆子也逐渐放开了,扬声道:“自然是确定的。草民在得知事情与宁国公府有关之后,特意找机会去那附近转过,细枝末节出摸得不甚清楚,但这种在户部和京兆府内都有白纸黑字铁证的东西,草民定是不会弄错的。” “况且……”绣娘知道,自己只是普通人,压根接触不到户部与京兆府的文书或是档案,即便这么说了,许岚秋有可能不相信,但还是将自己的发现全部说了出来,“就算不是柳氏亲自置办的,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这些年草民特意留心过,我母亲去了之后,那个大院子,别说是主子了,连个下人都没有,但却是已经售出去的状态,明显是有人刻意买下来闲置的……” 而几年前的宁国公府,以他们的财力,在富商区买一套宅邸,自然是眼睛都不 需要眨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柳氏还真的诶有半点后顾之忧,只管放开了手脚,莫说是在深夜,便是太阳还未落下的白日,她也敢为所谓为。 情况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许岚秋觉得自己似乎是嘀咕了柳氏疯狂的程度。为了自己的利益,她连当朝太后也敢毒杀,在皇城脚下一干犯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更要命的事,小皇帝赵覆之的表面工作做得极好,一点都没有让柳氏察觉出自己的杀心,后者还以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安全的,这个时候,更加不会有所顾忌。 一时间,许岚秋甚至在自我反省,将白叶拉上自己的马车,一同回到宁国公府,是不是正确的行径,这可是真真切切的在赌命啊! 得到意外证据的喜悦,在此刻尽数褪去,唯余满室的凝重。虽然从绣娘哪里拿到的东西,能彻底致柳氏和宁国公府于死地,但前提是,自己能平安的度过今日,活着见到那一堆证据啊! 绣娘被许岚秋凝重的模样吊起了十余年培养出来的危机感,整个人的神经绷得极紧,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担忧加剧 自己还能怎么了?自然是要丢命了啊! 显然这话不能轻易的与一个外人说的,许岚秋当即摆了摆手,强撑着自己的精神,赶人出门:“无事,你们回去吧!” 主子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人自然歇了继续打探的心思,也就知道内情的暗卫有些放心不下,临走前不昂叮嘱一声:“属下很快便会回来,还请姑娘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他们被网页派过来,第一职责便是保护好宁国公府的六姑娘,若是许岚秋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落不得什么好处。 但网页也吩咐过了,宁国公府的柳姑娘也是他们的主子,若斯许岚秋有什么吩咐,他们也需要尽心尽力的完成。 只是去写东西,看起来无关紧要,但许岚秋一副十分重视的模样,暗卫也不敢懈怠了,只能祈祷自己的兄弟们能靠些谱,或是宁国公府和御林军的那位能知点趣,不然等网页胡来了,他们也是要脱层皮丢了性命的。 暗卫领着绣娘离开没多久,许岚秋刚准备整理好心情回小院子,红雪便肃着脸过来敲门,颇为担心道:“姑娘,五姑娘已经醒了 ,正闹着找您呢!” 因着柳氏拍的嬷嬷离开,放松了神经的许岚沁好一阵痛苦,情绪大起大落间,终是承受不住,累晕了过去。许岚秋一直将前者安置在小院的屋中歇息,郎中来了之后,还特意差人去抓了要,一直在小厨房煎着。眼看人醒了,一直守着的白梨当即出门将药端了过去。 只是过去的经历,对许岚沁的打击实在是 太大了,即便在安全的地界,意识模糊的时候,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在看到屋子里面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影之后,许岚沁紧绷的神经直接断了,尖利的惨叫了起来。也亏得白叶是个女子,才没让许岚沁彻底崩溃,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泪和鼻涕糊了整床被子,死也不愿意接过白梨手中的药碗,闹着要见自己的六妹妹。 得亏许岚秋先前与白叶说过了宁国公府和柳氏的腌臜事,让后者心中有了心理准备,才没有被许岚沁的异常吓丢了魂,还能耐心的帮着白梨一起哄人。 许岚秋本就糟心着,听了红雪的话,更是有些头疼。但没有办法,以来这是自己许诺的事情,二来这涉及到自己 后面的计划,即便再危险,先前那些事自己也已经做了,还是的行者头皮继续走下去。 “走吧。”许岚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扶上了红雪伸过来的手,低声道,“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是该回去了,还得与白姐姐细说一番。” 毕竟是自己的好姐妹,愿意陪自己走上一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自己有怎么能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再将人瞒着? 还没有走进院子,便能听到许岚沁满是痛苦的声音,像是失了理智的疯子,撕心裂肺的大喊:“都说了让你们滚开啊!许岚秋哪里去了!她不是说了会一直守着我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白梨也是苦着脸,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好言相劝:“五姑娘你冷静些,丽人坊出了些岔子,我们姑娘不得已才走开了这一阵子,红雪已经过去请了,很快便能回来的,五姑娘您在等等,您放心,这里没有旁人,很安全的!” 许岚沁却是不依不挠,嘶吼道:“管丽人坊作甚?许岚秋还没看明白许衍和柳氏的真面目吗?他们都是疯子!是疯子啊!还帮他们做什么?许岚秋也 是获得不耐烦了吗?” 在小院的门口,还站了一撮人,皆是男丁,不用想都知道是梁景元和他带来的小厮。许岚秋走近的时候,梁景元面上的尴尬还没有退去,只能连忙低下头和身子掩饰:“岚秋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五姑娘这……” 不说他本人就是丽人坊的少东家,听了旁人这般斥责自己的铺子本就尴尬,光是许岚沁说的宁国公府内部大的私事,便让他一个外男无所适从。 他是不知道许岚沁到底经历的什么,只是以他一个外人的角度,姑娘家这般说自己的父亲与祖母实在有些不应该。可以他这两日的经历来看,许衍着实不像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宁国公府也不像是一个和谐的避风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许岚秋倒是一派坦然的模样,还能空出精力与梁景元客套:“姐姐这些日子被那些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才会这般失态的。让梁公子看了笑话,当真是抱歉了。” 得亏着铺子虽然面向闹事,后院却是僻静处,周遭没什么邻居,才没让旁人将宁国公府嫡小姐疯癫的模样听了去。 梁景元自然是 不会再背后乱嚼舌根的人,许岚秋放心的很,只客套了一两句,便起身往里走,要亲自安排了这个定是炸弹。 门被红雪径直推开了,露出了许岚秋温和的神情,许岚沁呆了一瞬,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挣扎着要下床奔过来,险些褥子绊摔倒,好在白梨一直小心看着,及时扶了一把,免了又一场兵荒马乱。 许岚秋一面向守在旁边的白叶点头示意,一面迎过去,小心的从白梨手中接过人,默默地安抚着。 许岚沁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哑着嗓子哽咽道:“六妹妹,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吓死我了。” 许岚秋让红雪把放在一旁的药碗递给自己,闻言露了和善的笑,耐心的哄她:“五姐姐怎么会这么想?既然妹妹答应了今日护你平安,自然是不会食言的。来,咱们现将这药喝下,这是郎中特意给姐姐你开的补血养气的方子,姐姐你身子骨弱,现下可不能讳疾忌医。” 有了许岚秋在身边,许岚沁情绪自然是稳定了不少,即便那药光是闻便感觉到阵阵苦涩,但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张口喝下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不退 眼看人安静了下来,白叶的神经却是没能放松,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秋儿,事情解决了,你们也是要回府了吧?” 大魏对妇女的条例极多,也极为严苛。未出阁的女子没有正当的由头,没有家中长辈的许可,断不能在喧闹的地方多待的,也就是白府这般“开明”的地方,能让白叶多在京城内走动。 许岚秋她们忙完了宁国公府的事情,已经没了正当的由头,加上丽人坊另一位少东家是没有婚约在身的年轻男子,她们更是不能多待,收拾好便要回去。 “我正要与白姐姐说这事情呢。”许岚秋也是难得的露出了苦笑,颔首道,“妹妹想过了,华安街有好几条巷子,我们多绕几圈,定是能将人甩开的,姐姐不必跟着涉险……” 许岚沁一直小心的听着许岚秋的话,听她这么说,直接惊叫出声了:“什么涉险,要绕开什么?可是柳氏和那个变态?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柳氏让我出来,就没想过让我活着回去!六妹妹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一点也不想死啊!” 被人打断了话,即便 是许岚秋,面色也有些不好,只是她又不能对着一个“疯子”讲道理,只能耐着性子哄人:“五姐姐你且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有我在呢,我定然不会让你出事的。” 怪只怪自己已是心软,给自己揽了这么大一个活计。若是能回了宁国公府,一定要好生将清平园的大门看好,断不能将那些个猫猫狗狗放进来,要让自己多休息一段时日。 白叶却是一脸担忧的模样,死活不相信许岚秋的话:“秋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还是你要当姐姐我是傻子糊弄?” 她不想刺激许岚沁,免得这个女人又发疯,惹得她们不能好好商讨。但还是不免有了脾气。在处理完清辉阁掌柜之前,她才与许岚秋讨论过,柳氏与御林军左都尉可是在华安街安插埋伏了将近二十个人,这怎么可能是简单的绕两圈便能将人摆脱的? 许岚秋也知道自己零食变卦的太过明显,不可能轻易叫人相信你,可她实在不想让白叶涉险。当着许岚沁的面,她不能细说,只能敛了苦笑的神情,做足了胸有成竹的模样,只差拍着胸脯保证:“姐姐你看我什 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了?我真的不是胡扯的,是方才又调来了一队暗卫,他们刚细细的查探了一番,发现了华安街旁的道路,保证能够安全回去的。” 白叶油盐不进,气得直接冷哼:“那这队暗卫可真是有能耐,姐姐我在京城活了十余年,竟是没有听说过,京城的华安街什么时候修整过,还能凭空造出条道路来。” 一时间,许岚秋也是被怼得说不上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尴尬的味道。 白叶冷着脸,直接拍板道:“先前还商量的好好的,你难不成要让我白叶做个背信弃义之人?还是说在你许岚秋眼中,我便是贪生怕死之辈?” “当然不是!白姐姐你怎么会这样想!”许岚秋有些着急,直接反驳道。 “那不就结了。”白叶回以一派轻松的神情,朗笑着道,“我都不甚在意,你还在纠结矫情什么?整顿好了便直接随我上车去,我还等着回府与母亲好生谈谈今日清辉阁掌柜狼狈的模样呢!耽误了我的时间,回去晚了没能赶上母亲院子里的晚餐,回头定是要教你好看!” 白叶嘴上说得凶狠 ,看向许岚秋的目光中,却是藏满了去不掉的担忧,只差将“奉陪到底”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叫后者看得好一阵感动。张了张嘴想说些感谢的话,被白叶直接“无情” 地拉了下来:“行了行了,矫情的话就不要说了,赶紧扶你姐姐起来,我想你们那老祖宗,也应当是要等急了。” 说完也不管许岚沁云里雾里的神情,直接起身,领了自己的小丫头便出了门,潇洒道:“我先去让下人备好马车,你们可不许让本姑娘等久了啊!” 莫名的,许岚沁感到了一阵不安,她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家妹妹的手腕,抖着嗓子问道:“六妹妹,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要瞒着我了,好不好?” 让你知道了才是灾难啊,许岚秋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复又打起精神,露出了自己标志的乖顺的笑,她知道自己这个神情最能安抚许岚沁:“五姐姐你且宽心便是,若是难受了,在马车上睡一觉便是了,我记得那郎中说过,你这药有安神的成分,若是吃了会觉着困倦。等到了家里,我会喊你的。” 又是顾左右而言它,许岚 秋若是如实透露有危险还好,像这般遮遮掩掩的,更是让许岚沁觉得慌张。可她又自欺欺人关了,觉得许岚秋既然这么说了,自己听就是了。反正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自己这个能干的妹妹顶着,既然她说了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不是吗? 到最后,许岚沁竟是硬生生的忍住了,任由白梨和红雪服侍自己收拾好一切,然后在许岚秋的牵引之下,走到了马车旁边。 为了防止柳氏的人在马车上做手脚,白叶亲自领了人,围着马车里三层外三层的搜查,看得梁景元都起了疑心,上前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在下送你们回去?” 虽然这样可能对姑娘的声誉不好,要他们好一阵解释,但总好过自己心爱的姑娘出什么岔子。 梁景元心是好的,但白叶却是不愿。她可以豪气的为自己的好姐妹堵上自己的性命,却不想自己的心上人牵扯上半点灾祸,当即便反驳了过去:“人家姑娘回府,你跟着过去作甚?难不成是看上了宁国公府家的姑娘?我可警告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人姑娘有自己心上人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一同回府 梁景元被白叶一脸正气的警告弄的满是莫名,更觉得心上人误会了自己,登时顾不得自己那点猜忌,满心想的都是解释清楚:“白姑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姑娘的清誉,怎么能容小子这般诋毁!” 白叶觉得自己抓到了制胜的法子,义正言辞道:“这般想着人家的清誉,看来是真的有意思了?” 梁景元百口莫辩,只能焦急道:“不是这样的,白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在下心有旁人,怎可能高攀的上岚秋姑娘!” 看着梁景元难得失态的模样,白叶觉得有趣,但还是良心发现,大发慈悲的松了口,抬高了下巴傲气道:“好了好了,本姑娘不为难你了,不过下回可记好了,话不能随便乱说的!” 梁景元只要她不误会自己,自然是什么都好说的,忙不迭的点头,下意识想将人送上马车。 正巧许岚秋拉着许岚沁过来,本着君子的习性,梁景元还想客套的关心一番后者的身体,又怕自己的心上人误会什么,竟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许岚秋挑高了眉毛,用眼神问旁边的白叶:“你对人说了些什么?” 不是她把自己的 好姐妹往坏处想,只是梁景元这人看着精明,实则过分老实,连进购成衣坊的货物都能坑,遇上恨不得掏心窝子的白叶,自然只有吃亏的份。 白叶只笑了笑,没有解释的意思,对着马车扬了扬下巴,便道:“既然来了,便上车吧,时间也不早了。” 小院后门口竖着一排停了三辆马车,自然是她们过来时乘坐的。那个时候有老嬷嬷看着,许岚沁与许岚秋只能分开,现下没了那个顾虑,对视一眼,便明智的上了挂着白府旗帜的马车,下人们都挤进许岚秋的车自己,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 梁景元还觉得奇怪,三个小姑娘不带一个丫鬟挤着,不会觉得不方便吗?若是突然有要用下人的地方,岂不是要停下来让车夫传话? 只是姑娘家的心思,他向来猜不准确,眼看白叶和许岚秋都没有解释的心思,且很满意这个安排,便“明智”的保持了沉默,等人都坐稳了,便亲自领着车夫赶到了路口,目送一行人离开。 眼看着马车诶了踪影,梁景元才突然想起来:“白府和宁国公府完全不在同一个方向啊!白姑娘怎么和岚秋 姑娘年黏在一块?难不成今日一个白天,她们还没有说完体己话吗?” 事实上,行进中的马车安静得有些诡异。 许岚沁是得了自家妹妹的吩咐,一上车便白着脸缩到了角落里,闭紧了眼睛不敢吱声,假装自己困倦要歇息的模样。 白叶和许岚秋都觉得自己改说些什么,可是前者答应的时候虽然豪迈了些,但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她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开口便能听出自己的颤抖,为了不让许岚秋她们听了紧张,便没有出声打扰。 许岚秋却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她想着那这个属于柳氏名下的空着的宅子,暗卫们送回来的埋伏地点,周遭可不止一套空着的宅邸,难不成柳氏都出资买了下来? 且听那绣娘的话,柳氏早在处决刘栗的时候,便出钱买下了那几套宅子,这花销定然不小,买回来只当一次性掩藏的使用品,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完全不符合柳氏那唯利是图的性子。 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几套宅邸,在这几年间,被柳氏用来做了旁的事情,一直没有风声,甚至连自己几番搜寻都没找到,大抵是见不得人吧 。 而最见不得人的,许岚秋下意识便想到了,自己几次出去搜寻,都没有找到的宁国公府印子钱的来源…… 若是赵玄璘在的话,这会儿便能与自己商讨一番了,虽然只是猜测,赵玄璘也能过来肯定自己的观点,告诉自己,这几套宅邸,便是柳氏他们制作印子钱的地方。 马车内越发的安静,近乎到了扭曲的诡静的地步,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仿佛一呼一吸间,都是致命的紧张之感。 最后还是白叶守不住,捂着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泛疼的胃,哆嗦着开口,央求道:“秋儿,你说句话吧,这般安安静静的感觉,太难受了。” 角落里缩着的许岚沁动了动自己的眼皮子,似乎在同意白叶的话,但最后也没敢睁开,生怕自己下一刻便必须面对不得了的事情。 许岚秋被猛地惊醒,一抬头便是白叶虚弱的模样,登时心下一疼,内疚的不行,垮下脸自责道:“对不起白姐姐,我……” 这倒是让白叶不乐意了,说话间的颤抖都少了许多:“让你说话可不是让你说这些的,你再矫情我就生气了,今后定是不理你 了,你拿着丽人坊的成衣上门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这般一打岔,倒是将车内紧张局促的氛围驱散了不少,许岚秋也能露出了笑,打趣白叶道:“成衣不行,那话本子和戏班子呢?白姐姐可是要为白爷爷亲自写本子祝寿的,总不会在那一日食言吧?” 白叶直接对着许岚秋得瑟的神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这没良心的!姐姐那般费心费力到底是为了谁?” 许岚秋故作惊讶道:“难不成是为了妹妹我吗?我好感动!先前一直以为姐姐是心里惦记着人,才这般不管不顾的!” 白叶面皮薄,许岚秋不过三两句话,便撩拨得她满面红晕,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让许岚秋说话的自己掐死在摇篮里:“许岚秋!你再这般无赖!我当真要不理你了!” 眼看人真的被自己惹急了,许岚秋当即老实了下来,嘴上说着告饶的话,眼底全是灿烂的笑意,周遭开始一派轻松,像是之前的担心全部都是多余的。 只有,有些事情,一旦经了人的念想,便是最不容惦记的,一旦被惦记上了,人越是担心什么,便越是会发生什么。 第七百三十六章 留有后手 马车在大道上平稳地行进着,随着车夫高喝的一声“驾――”,车头开始转弯,沿着既定的轨道,拐入众人居住的宅邸聚集的地方。 市井之间的喧闹被抛在了后头,小贩的叫喊声越来越远,就像是人间与她们渐渐远去,越往前越是安静,越像是无边冰冷的地狱。 许岚秋还在与白叶调侃,边将人逗的濒临炸毛,边提前开口告饶道歉,将马车的氛围炒的其乐融融。 可这份热闹终究不属于许岚沁的,她缩在最角落里面,不安的感觉逐渐在心头弥漫,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断挤压着呼吸的空间,令她几近窒息。 她终是人忍受不住,猛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岚秋,心惊胆战地开口问:“六妹妹,你老实告诉我,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一定会没有事的吧!” 回暖的氛围瞬间僵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冰点,甚至在被人毫不遮掩的揭穿后,暴露出了残酷且恐怖的本质。就连白叶,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或是生气了,不自觉的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小心翼翼的看着许岚秋。 “当然会没事了。”这原本是许岚秋应该回 答的话语,但她的喉咙在此刻像是被一大团东西堵住了似的,除了破败难堪的嘶鸣,她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不对,自己明明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怎么会有嘶鸣声? 许岚秋当即察觉到了不对,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是一股巨大的力,要将她掀翻,让她直直地撞向对面的车壁。 白叶和许岚沁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惯性狠狠一带,狼狈的撞上了一边,手瞬间红了一片。 白叶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问外面他们白府家养的车夫:“黎叔,发生什么事了?”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不知隔了多久,又是一阵凄厉的嘶鸣,这回许岚秋听清楚了,是拉着车辆的马匹承受不住伤痛时,留在世间最后的哀鸣。 嘶鸣过后,又是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车内三人的身子狠狠一带,也将她们的心,全部拉进了谷底。 为了安全,许岚秋和许岚沁特意选择了白府的马车,更是将白府的旗帜和标志挂在了显眼的位置,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白家姑娘的车辇,而他们会选择对这辆车动手,一看便是提前派人打探了,知道宁国公府的两位姑娘,此刻 正在车架里面。 “他、他们彻底疯了……”白叶不笨,许岚秋能想通的地方,她也能知道的清楚,就是因为知道了,心里才会忍不住的发寒,身体止不住的哆嗦着。 柳氏和御林军左都尉,竟然真的什么也不顾了,在这华安街动个手…… 一切嗯啦发生在一片寂静当中,除了两声格外凄厉的马匹的嘶鸣之外,周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就连后头跟着的宁国公府的马车,也没了声响,让人完全不敢去想,那这个赶车的马夫,现下是何下场。 许岚沁近乎要被这磨人的静折磨的晕过去,张嘴便是要发出崩溃的尖叫,被许岚秋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狠狠的堵了回去。 许岚秋用眼神示意她:“想要活着,便安静下来!” 原本许岚沁便是柳氏无御林军左都尉的最大目标,若是让许岚沁这般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不是直接将自己送到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上门抓走吗? 况且,自己身边可是有暗卫跟着的,他们听了赵玄璘的命令,自然是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不管外头有多少人,都会抽出刀剑一战,是胜是败都是未知之数,她们怎么 能在这个时候自乱了阵脚。 被许岚秋这么一提醒,白叶也冷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细细的听外头的动静,果真听到了一下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想来是为了保证主子的安全,特意将人引去了别的地方。只是距离有些远了,才没能让惊慌中的她们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般静下心来,才能品出那些打斗有多么的激烈。 白叶心中有些没底,压低了声音问许岚秋:“这样真的能行吗?” 他们可是有近二十个人,中间半数都是拿过真刀真枪,上过战场见过血刃的兵,且他们更熟悉这一片的地形,寻常人对上了,很难将人压制了取胜。 许岚秋也是沉着的脸,但却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慌乱表现出一丝一毫,而且笃定道:“我相信她!” 不是能不能成,也不是相信他们,只是相信他,相信赵玄璘。 这个男人总会把最好的交给许岚秋,即便自己身处险境,身边的暗卫也要死死地守在许岚秋的身边,即便隔的再远,感受到爱人的危机,他也会想方设法的赶过来,只为确认她的平安。 因此,不管外面的争斗多么的激烈,许岚秋都始终保持 着一份镇定,她一直告诉自己,他们能行的,能将那些个贼子尽数拿下,然后走到自己的身边,用庆幸的语气与自己报备:“幸不辱命。”然后回到暗处,规规矩矩的送她们回到宁国公府。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是赵玄璘留下的最大的倚仗和念想。 不多时,那些争斗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马车旁也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人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身体的各个感官总会敏锐上许多。 因为不敢掀开帘子看,他们便失去了常规的视觉,倒是让听觉灵敏了不少。只是外头的人一直没有出声,许岚秋无白叶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人到底是谁。 悬念并没有留太多,几乎是她们心脏吊起直逼嗓子的下一刻,她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么一手,不只是老奴,就是老夫人,一直以来,也都是小瞧了您啊,六姑娘……” 是柳氏身边的老嬷嬷,即便没有看到她的脸,车内的众人,也能感受到她那满溢的轻蔑与嚣张。 “都到这个地步了,您还要挣扎吗?自己下来吧,莫要让老奴动粗了,那样闹得多难看啊,您说是不是?” 第七百三十七章 另一队埋伏 “怎么会这样……”听着外面近乎逼迫的声音,白叶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即便一开始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这样危及性命的情况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软了身子,胸膛像是被化成实质的恐惧堵住,一丝一毫的轻松都显露不出,只余喘不上气的压抑,仿若下一刻便能人彻底压垮。 白叶还只是被顺带牵连的,柳氏想必不愿意为了一个已经卖出去的孙女,再去得罪另一个朝中重臣的后代,御林军左都尉也是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对上一个难缠的文官的。 可许岚沁却不一样了,这场半路截杀,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现下外头那个发号施令的老太婆,便是当初亲自捂了她的嘴,将自己塞进那充斥着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狠狠的受了一整个晚上的折磨。 先前有外人在场,许岚沁为了自己宁国公府嫡小姐最后的颜面,没有将自己对一个下人的畏惧完全表露出来,现在确实一点都不敢动弹,眼眶通红,泪水不停地往外面涌,哭得直抽气,哪怕是向许岚秋递过去求助的眼神,也止不住的直哆嗦。 “救救我!救救我啊!他们会杀了我的!一定会杀了我的!” 幼时颇为宠爱自 己的祖母,已经全然变了模样,柳氏手上沾满了腥臭浓黑的血,即便是没有看到人影,却还是能温哲令人作呕的味道。那一声声极为慈爱的“沁儿”,竟不是通往富贵乡的捷径,而是索命的鬼,用鲜丽的花装点着钩子,狠狠的将人代入地狱。 许岚沁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着冲冠的紧张与畏惧掀破,她看不清自己的惨白可怖的神色,只知道自己或许比鬼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稍稍动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马车外老嬷嬷还在说话, 张嘴便是抱怨许岚秋的多管闲事:“六姑娘,不是老奴说您,您好好的呆在那丽人坊,等老奴们忙活完了再一并回去多好,老夫人那多么重视您啊,谁曾想又是个不知好歹的,老夫人知道了,又少不得要伤心了。” 说着人已经扶上了马车的把手,一使力便是让整个车架一沉,竟是已经攀上了车辕,一掀帘子便能钻了进来。 “你们也不要怪老夫人,她老人家这般费心费力为的,不还是咱们宁国公府的荣光吗?”老嬷嬷状似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像是在劝慰她们,轻柔的语气间,满是显而易见的恶意,“宁国公府养了你们这么久,也是到你 们报效的时候了。不是五姑娘您自己说的吗,咱们府从来不养废物,如今能为许家做些什么,您该高兴才是啊。” “不仅您会高兴,若是三夫人泉下知晓了,也会夸赞您的,您不是最在意三夫人的夸赞了吗,现下可是大大的机会。来,出来吧,与老奴一并过去了,会没事的,他们都会对您好的。” 言下之意,今日竟是不知御林军左都尉一人在场,还要将许岚沁送于别人吗? 白叶胃中一片翻腾,酸涩呛鼻的味道直冲喉咙,竟是要恶心吐了的模样,旁边的许岚沁更是险些要晕过去。 不、不对,他们不会这般不谨慎,一开始要带许岚沁出来,明显是计划好了的,怎么可能临时加人进来?光是御林军左都尉那极为吝啬的性子,便不可能在尽兴之前,将自己的万物拱手让人,除非……除非是玩物这边出了意外,让那御林军左都尉有了更好的选择! 心梦的往下一沉,白叶只觉得资金及本就困难的呼吸,更蒙上了一层名为“震惊”的纱,无时无刻不在挑战自己最后的认知神经。 “秋儿,不会吧?”白叶不自觉的问出了声音,即便很小,但还是然许岚秋听了个真切。 后者抬 起头,露出了并不算好的面色,里面满是苦涩的神情:“有什么不会的?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柳氏做不出来的?” 反正自己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真正值得重视的小辈,甚至因为酷似许玥的脸,连精心圈养的玩物都算不得。 就连养在自己身边的亲孙女,柳氏也能当做算计的筹码,一个接一个的送出去,更何况许岚秋这个半路过来,仅凭借“花言巧语”站住脚跟的“外人”。 许岚秋动了动手指,掀开了车窗的缝隙,悄然打量着,试图谋算出逃跑的路径。 驾车是不可能驾车的,她们的马匹已经被老嬷嬷差人弄死了,现下马车只会成为她们的累赘。 许岚秋不自觉地抓紧了白叶的手腕,细细的嘱咐道:“待会我数三二一,你就直接往外面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她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充其量是将人掳去交易房间的隔壁,将牵连进去,然后以名声威胁,求个保证而已。 只是还没有等许岚秋交代完,马车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部掀了开来,强烈的光直直地刺进昏暗的厢房,无情的扎进人的眼睛,升腾而起的疼痛直接逼得人睁不开眼,也uog uole老嬷嬷兴奋道扭曲的神情:“六姑娘果真的聪慧过人,可是这般算计不用在正途,又有什么用呢?老奴早先便说过了,不要试图违抗老夫人的命令啊!” 经历过世间催着,已经形如枯槁的手,却蕴含了巨大的力量,如鹰的利爪,弯曲着勾起,迅猛的出手,抓向最角落的许岚沁。 老人的身后,立了一队小厮打扮的男人,手中拿着长长的木棍,神情严肃地盯着马车的方向,誓要不放过一人。 竟是在暗部打探之时,没有发觉的人手!柳氏一开始便将许岚秋的反抗算计了进去,竟是提前将人埋伏在了闲置的宅邸内部,只待已经落入圈套的困兽,自己一步步钻进预设好的陷阱。 绝望登时笼罩上了众人的心头,许岚沁终是承受不住,凄厉的叫喊了起来。 许岚秋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面上浮现了不甘。要真的在这里止步了吗?明明方找了新的线索和证据,明明只差一步,自己的大仇便终于能报了,明明…… 半空突然传来猛禽的啼叫,原本寂静到只能听见呼吸的地界,突然传来阵阵破空之声,利箭带着浓厚的杀意,直直地催了过来,瞬间便多去了一个家丁的性命。 第七百三十八章 回京救人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许岚秋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何况是背对着马车大门的老嬷嬷。她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察觉到了一样,急急地往旁边一躲,竟是让要害躲开了纯白色的迅猛一击。 只是手臂却是被狠狠抓了一把,下一瞬便是冒出了凄厉的惨叫,血腥味瞬间盈满了整个马车。 那血淋淋的手臂,透出的皮肉泛出点点花白,竟是直接被挽下了一块肉,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利箭顺着马车的缝隙劈开,本就破损的车辆终于承受不住,向着外围散落开来,让内里的人一眼便看到了外部的情况。 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笔直地坐在纯血悍马上头,左手紧握缰绳右手反背长枪,轻轻一挥便是凌厉的弧度,无情的收割着周遭的生气。那人身姿绰约眉眼精致,不笑时事清冷的谪仙,上佳的水墨也晕不出他半分傲气的风骨,却是有血沫点上了他的衣摆,将一直隐藏着的几分淡漠与狠戾全然勾勒了出来。 只是这份狠戾,永远不会对着许岚秋展露半分,在察觉到小女人的目光之后,男人果断纵身一跃,问问落在许岚秋的 身边,温热的手掌没有半分犹豫的捂在了她的眼睛上,语气轻柔的要命:“别看这些,省的脏了你的眼睛。”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姿态,只消传出一星半点的流言,便能将两人的名声彻底毁去,但此刻却是没有人原因去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岚秋只觉得正正暖流淌过了自己的心河,将因寒冷而冻结起来的血液尽数捂热,心也彻底安定的下来,仿佛只要有这人在自己的身旁,便是天崩地裂也没有半分可惧之处。 她小心的将自己的哽咽尽数压下,还是没有忍住,伸手紧紧的回抱住了男人的腰身,哑着嗓子小声的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啊。” 赵玄璘却是会错了意,以为许岚秋还在气自己的不辞而别,在外人面前不便表现的太过露骨,但还是用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的对抚上了许岚秋的头,温柔的安慰着:“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平津城内清醒负责,他们的侦察兵对穹岭山的打探也没有到至臻至美的地步,只能让赵玄璘打上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心全力的谋划着围剿的事宜。 紧赶慢赶,终是将平津王一 句拿下,包括平津王府邸在内的二十多个据点尽数被拔出,那建在山涧的功能房,也被周遭的驻军尽数收缴,而那些个重要的证据,也被整理出来,直接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赵玄璘与奏折一并处罚,中途换了好几批上等的千里马,将那些奏折远远甩开,方才在今日之内赶回了城中,未曾想一回来,虽是看到的心爱的女人,更是遇上了这等逼良为娼的好情节。 想到这里,赵玄璘不仅一阵气血翻涌,昔日的温和尽数褪去,过去种种容忍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手一挥,便是将长剑甩了出去,直直地命中了一个挣扎着的下人。 赵玄璘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许岚秋交代着:“秋儿暂且耐心等上一等,我先将这些个乱臣贼子尽数收拾了。” 他不会去想自己若是没有及时赶到,许岚秋会是什么下场,这些都是虚的东西,重要的自己已经过来了,自己正在许岚秋的身边,这样就没有人能继续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男人眼中闪过狠戾,也不管自己的力道会不会置人于死地,抬脚便是将一旁因看到裕亲王而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老嬷 嬷踹了下去,在一阵痛呼中,满是不屑的开口:“自打老国公去世之后,宁国公府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竟是连本王的意思也敢违背!究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当这大魏是她柳氏的天下,竟是敢这般无法无天了?” 柳氏算计了许岚秋可不止一次两次,要么是赵玄璘亲自将人解决了,要么便是撞上了赵覆之,后者直接将人送回了府邸。 赵玄璘以为,他们叔侄为许岚秋撑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聪明人多多少少都要忌惮着,这柳氏竟然还想着乱来。 那老嬷嬷也不愧是柳氏亲自带出来的老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愿松口,咬着牙嘴硬道:“王爷哪里的话,老夫人不过是看天色渐晚而姑娘们又没有,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柴老奴带人过来接小姐们,断没有大逆不道的意思啊!” 该死的,为什么裕亲王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不是被自己府里的事物牵绊出了,腾不出空吗? 以赵玄璘对许岚秋的重视程度,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他们将许岚秋带走,莫说是许岚秋了,怕是许岚沁,也要被他亲自送回宁国公府。 这便 算了,撞见他们要拿下许岚秋,已经是触及到了赵玄璘的逆鳞,若是处理不当,肯定少不得要责难宁国公府一番。 许家已经不是许玥在时,只手遮天的超级豪门了,日渐亏损和越发瞒不住的阴私让整个府里腐朽的味道都要飘散了出去,莫说是一个超品亲王的责难,即便那是一个同级国公的为难,他们也是承受不住半分的。 赵玄璘只当老嬷嬷在狡辩,当即冷斥道:“你当本王是傻子?带着几十号人出来,手里头都拿着器具,还与本王暗部交手,这也是出来接人?” 显然是气得狠了,赵玄璘竟是没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直接痛斥着,毫不避讳自己的与许岚秋的关心与特殊。 老嬷嬷却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据理力争道:“我等并不知道那时王爷您的暗卫,近些时日京中并不太平,我等还以为是突然冒出来的贼人啊王爷!我们老夫人那么疼爱孙女,怎么可能会对五姑娘和六姑娘不利?实在是天色不等人,若是遭贼人拦截下来,我们姑娘的名声可如何是好啊!姑娘们现下可没有半点婚约在身,她们还是要议亲嫁人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不再顾忌 老嬷嬷以为这么说,赵玄璘便会收手,即便不会放过他恩,在明面上也不会与宁国公府闹僵。 毕竟他伊境内是有妇之夫,而许岚秋却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若是裕亲王赵玄璘真要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为难他的母家的话,莫说伦理上过去不,便是裕亲王府内的和亲王妃萨雅公主,便已经有得闹的。 最要紧的,自然还是许岚秋的名声,一个有妇之夫为了她大动干戈,要懂得还是许岚秋的母家和祖母,这让世人要如何看她?放荡下贱、勾引别人的夫婿?狼心狗肺,不顾养大自己的母家的死活? 不管是哪一点,只要是有一丝一毫的东线,许岚秋都要被受千夫所指,更不要想嫁入皇家了,赵玄璘那般看重许岚秋,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以前柳氏多次算计许岚秋,便是拿捏死了赵玄璘这一点,在柳氏看来在,赵玄璘归为亲王,自然是不错的选择,可正妃之位被人占着,身份还是高高在上得到异国公主,一来他们宁国公府落不到什么好处,而可能与萨雅公主结仇 ,被各方报复。还不如吊着赵玄璘,顺便找更好的出路来的划算。 以前的赵玄璘便是顾忌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将自己的感情都压了下去,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与许岚秋肩上那么短暂的一面。同样的,给了柳氏和老嬷嬷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 只是这回,那嬷嬷却是想错了,赵玄璘根本没去想那些所谓的顾忌,从头到尾都只当这下人的放屁,还没等人说完,刀便已经提了起来,轻轻一挥,那聒噪的声音便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裕亲王在皇城脚下,有自己的暗卫和人脉,知道的事情比宁国公府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为什么要放着那些个铁证不去相信,反倒听这烂人的鬼话? 这样了,赵玄璘还是没有放开捂住许岚秋眼睛的手,而是歉意的朝被吓傻的白叶点了点头:“让白姑娘受惊了,实在是抱歉,还请白姑娘捎带片刻,本王这边让人为你准备新的马车送您回府,至于今日之事……” 白叶迅速回神,猛地打了个寒颤,飞快地举手发誓道:“今日我陪许妹妹恢复 ,中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路安全无阻的到了许家,许妹妹下去了我便回府了,什么也没遇上!一切都很正常!” 赵玄璘眼中露出了些许赞赏的神情,随即看了眼已经陷入呆傻的许岚沁。 这人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还不如多派些人手,将人看好了。 这样想着,赵玄璘的手已经仰了起来,随行而来的侍墨当即上前,点了好几个下人,手脚麻利的开始清理现成,顺便分出去的几个人,将白家的姑娘与宁国公府的五小姐一并送进了备好的马车。 许岚秋只觉得搂着自己腰身的手紧了紧,自己便腾空而起,不多时便落在了马背上。赵玄璘低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架”了一声,世界便动了起来,风撩过了她的头发,却是被身后坚实的胸膛挡去了全部的寒意。 许岚秋小声的问:“你还不放开我的眼睛吗?” 赵玄璘低下头,吻了吻许岚秋的头发,这才温声道:“再等等,这里太乱了。” 许岚秋有些哭笑不得,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处,试图移开:“我 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的,这些小场面吓不到我。” 上辈子一路爬上太后之位,许岚秋见多了血腥的场景,甚至自己还处置过不少下人。 赵玄璘却是意外的固执,甚至多失了分力道,将人扣进了自己的怀里:“不行,你不怕是一回事,我舍不舍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许岚秋又一瞬的怔愣,竟是不会到该如何回话,心下却是填的不行。 赵玄璘还主动靠近了些,将人护得更加严实,一本正经道:“过去的时日,你我都身不由己,我自然是护不了你什么。现在可不一样,我就在你身边,断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说着腿上使力,夹紧了马腹,速度瞬间提了起来,不多时便越过了被安静笼着的华安街道。 “慢些,小心眼睛。”终于到了干净的地方,赵玄璘这才将马匹停下,小心翼翼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害怕突然过来的光上了许岚秋的眼睛,他还特意留了一会,感受到许岚秋的睫毛轻轻扫过自己的掌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收回了自己的手。 只是露出许 岚秋的整个面庞之后,小女人的神情却不似自己预想的那本忧心或是感动,而是一派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玄璘还未放回心里的气,又重新提了起来:“秋儿,你……可还是在怨我?” 埋怨自己不相信她,没有将此番出行穹岭山的事情告知,甚至一直用谎言欺瞒。想到暗卫回报时,小丫头急的落下泪的描述,赵玄璘便好一阵心疼。 他的心上人是多么倔强的一个人啊,当年即便被柳氏逼上绝路,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半分自己的脆弱,却是在听了自己的消息之后,没能顾上旁人,显然的受伤的狠了。 想到这里,赵玄璘也觉得自己有些混账的过分,看向许岚秋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忐忑。 “你在瞎想些什么啊?”许岚秋却是娇嗔地看了她一眼,仿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上人出了趟远门,却将自己的脑子也拉在了外头。 她扭了身子,定定的看着赵玄璘,很是认真的重复着男人的情话:“以前我们都身不由己,难不成现在,我们的裕亲王便能舍了身上的责任,抛却全部的顾忌了?” 第七百四十章 谋反且通敌 不可能的,大魏与大凌交战在即,大番的联盟也没有那么的牢固,和亲公主萨雅公主今日还好好的在丽人坊的门口看了一出好戏,现下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睡在专属于王妃的榻上。 虽是避过了一次柳氏的算计,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改变。许岚秋还是要回宁国公府,要继续与那蛇蝎心肠的毒妇周旋着,赵玄璘也要做到自己身为一国王爷的责任,老老实实的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许岚秋心中无限苦涩,但还是打起了精神,抚上了赵玄璘的面颊,浅笑道:“你啊,总是喜欢说这等不切实际的话,但我知道,你不是在哄我,所以我会安心的等着的,所以,现在送我回宁国公府吧,别让小皇帝和我二哥难做。” 若真的没有那些顾忌,赵玄璘大概会第一时间告诉许岚秋,说他可以与萨雅公主和离,顺便将许岚秋直接带入皇宫,让赵覆之直接给他们两个赐婚。 现下看来,边境已经到了冰点,赵玄璘这边根本不能乱动。可是他已经不相信宁国公府和柳氏了,担心许岚秋回去之后,又要面对层出不穷的迫害,打算直接将许岚秋带走,养在自己的 院子里。 不然也不会走上与宁国公府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也不会一直死死的搂着许岚秋的腰不肯松手。 被许岚秋拆穿自己的心思,赵玄璘也没有往常的窘迫和慌乱,而是沉默了好一会,肃下了脸,试图劝说许岚秋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且放心,我回来这件事,小皇帝早就知道了,来接你的那队人里面,便有他的手笔,御林军左都尉那边完全不用担心。至于凝固功夫,我已经派人将许岚沁送回去了,顺便将白梨与黄蕊一并接过来,你在意的人都不会有事的。” “那二哥呢?”许岚秋面上的笑意不减,用最温柔自然的语气,残忍的撕开赵玄璘想伪造的假面,“还有边境的将士们。我知道你要说让我相信二哥他们,我也知道二哥是大魏难得的将帅之才。那萨雅公主你又要如何处置?你当真因为她会容得下我?又或者你觉得大番国会愿意一个小小的国公侄女,舍弃了自己亲女儿的傲气与尊严?” 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萨雅公主现在还是明面上的裕亲王妃,这个时候将其他女人带进王府,无疑是在打大番国的脸面,不 只是萨雅公主,就是那大番皇室,也未为此时炸开锅的。 赵覆之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大魏的国运,因而赵玄璘当真不管不顾这么做了,他也不会向着自己的皇叔,而是直接将人推出去,向大番“赔罪”。 许岚秋眷恋的靠近了赵玄璘的怀里,有些不甘,但还是清醒的近乎残忍:“别傻了王爷,你从来不是这般冲动的人,怎么会在这件事上拎不清呢?” 明明上辈子那么能忍,现在却是忍不了这么些时日? 许岚秋不信,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凑近了赵玄璘的脸,压低了声音道:“所以这次去穹岭山发现了什么,你给我老实交代了,我在考虑考虑,不然以后你都别想进本姑娘的院子了!” 看着心上人古灵精怪,比上辈子鲜活了无数倍的模样,赵玄璘也是卸泄了气,无奈的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他确实找到了东西,在平津王的密室里面,除开准备造反用的兵械,还有几封密信。 许岚秋挑高了眉头,倒是没有特别诧异的模样:“他的同谋?” 赵覆之好歹是许岚秋与先帝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能力和心智都是当之无愧的 传世帝君,只要坐稳了龙位,便不能轻易推到了去。真要谋反,只一个平津王肯定不够,他定是会在周遭搜罗几个势力大的,与自己共同起事,就如同先帝即位时的四王之乱一样。 “猜猜是谁?”许岚秋能想到这些,赵玄璘也一点都不惊讶,反倒开始与她猜起了谜题。 许岚秋也不含糊,凌空点了点,便分析的头头是道:“与平津地界远的那几个小郡王,定是不可能的,先帝削藩之后,他们连自己的封地生活都难以维持,更遑论买兵起事了。” 还是孝贤太后的时候,许岚秋便接触过大魏的国事,对下属的几个藩王年可谓是知之甚多,现下分析起来,倒一点没遮掩的将独属于孝贤太后的精明与荣光全部展现,那自信的笑总是时时刻刻的吸引着赵玄璘的目光。 许岚秋挥了挥手,似是将那几个藩王从自己的盘算中清了出去,随后又点了点右手靠下的地方,认真道:“淮山王爷不对,他恩两地隔了天险,联系起来颇为困难,且这一任的淮山王胸无大志,只想着在那一小块地方偏安一隅,即便使臣到了他的地界,也会果断将人送出去的。 ” 剩下的便好分了,毕竟大魏的分王本就不多,在四王之乱之后去了几个,随后接连的削藩,让好几个藩王失了抗争的能力,有那种野心和能力的,除了平津郡王,便只有琅琊地界的琅琊王和山阴县公了。 “是他们吗?”在穹岭山附近,能与平津王联系上,达成这样共识的,许岚秋只能找出这两个了。 赵玄璘却是摇了摇头,握上了许岚秋的说,在她模拟出的琅琊的位置抹了抹,补充道:“琅琊王有或许有过那个贼心,但他长子病重幼子早夭,封地内前些年方受了天灾,现今也没有缓过来,断是不会有这个贼胆的。” 至于山阴县公,他们的祖先是随着太祖一通开国的功臣,在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保了家族荣光,又给儿孙留几代富贵,到了这一代,虽然由没落的迹象,但忠孝之心不减,也不肯能接受平津王的提议。 许岚秋有些茫然,指了指自己最早排除的藩王位置,震惊地问:“难不成真的是这一快的那几个?” “也不是。”赵玄璘被她难得娇憨的神情取悦了,当即握了她的手,低低的笑了起来,“你绝对想不到的,是大凌。” 第七百四十一章 京中旧贵 大魏境内是有能够与皇室相抗衡的藩王没错,可封地内部多多少少都有些旁的问题,要么便是藩王个人不想踏上平津王的贼船。 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是与大魏藩王合作,事成之后,平津王还需要与他们细究如何瓜分战利品。毕竟大魏的龙座只有一个,而若是允诺什么好处,放任藩王壮大势力,本就是藩王出身的平津王又是不愿意。 正好在大魏的边境有虎视眈眈的大凌,他们不需要大魏的土地和奴隶,更不要社呢特权,只要每年的一些钱财和粮食,便能出比藩王多十倍的兵力,还能帮着制造兵器提供战马,怎么想都是不亏的买卖。 光是谋逆一个罪名,就足够平津王九族尽亡,现下竟然是连通敌也一并犯了?许岚秋有些不能理解,失声道:“这平津王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大凌一直对大魏心怀不轨,觊觎中土肥沃的土地和各种丰富的资源多时,他说不要旁的平津王就信了? 侵略国帝王对被侵略国藩王说的话,要是有一个标点符号能供人相信,便有鬼了。 赵玄璘也觉得可笑,但事实就是如 此:“没办法,大凌给平津王的让利实在是太多了,条件过于优待,还专门派了工匠前往穹岭山,帮着制造兵器,甚至秘密松了上百匹战马过去。” 大凌与大番一样,都是草原上的国家,日常在马背上驰骋,他们的没一匹战马,都是汗血宝马,战力无穷,只要被驯服,并配上医院猛将,以一当十也未尝不可。 许岚秋却是没有半分心动,听起来大凌极慷慨诚意十足,可汗血宝马哪里是那么容易便能驯服的?若平津王真的将那些战马收为己用,这会应该早就带兵打了过来了,而不是被京城探寻到漏洞,随后让赵玄璘过去,一窝端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在将宝马驯服之前,喂养它们也是不小的工作量。既然是宝马,自然与寻常的马匹不同,居住的环境、食用的饲料都是顶级的东西,平津王的封地可没有生产这些东西的地方,若是要维持下去,自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购买。 而这批战马来路不正,平津王所谋之事有不是能够宣扬的东西,行事时自然便小心了许多,只能从大凌那边购买。 看赵玄璘的意思,平津王这样的情况,也是持续了许久,可是以他几经削藩后的财力,怎么可能支撑的下来:“平津王在封地里面私自征税了?” 许岚秋顺着帝王的思路,想到了来钱速度最快的法子。 赵玄璘亲自否认了她的猜想,眼含笑意的解释道:“怎么可能,不论是制造兵器还是招兵买马,需要的钱财都不是小数,若是强行征税,定然会引起百姓的不满,届时即便是平津王封地之内的事情,咱们的小皇帝,也是有插手的由头的。” 甚至还能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敲打一番,再次实行削藩。 然而事实却是,平津王封地内百姓照常生活,是探子在穹岭山附近搜查到了不妥之处,才引起了京城的怀疑,将人派了过去细查。 赵玄璘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全部摆在了许岚秋的面前:“是旧贵。” 不论是京城的旧贵族,还是地方的豪绅,他们手里都有着不少的钱财。国库空虚又想西征的时候,小皇帝赵覆之便将主意打在了京中旧贵之上,有这“珠玉”在前,平津王自然少走了不少 弯路。 “景王之流。”眼看许岚秋目露疑惑,赵玄璘直接点明了那几个大逆不道之徒,神情中不自觉地带上了轻蔑。 “平津王许诺他们,若是事成,便予以封地和高官,今日给平津王的钱财,来日定能百倍千倍的奉还。” 而在京城这一边,小皇帝削除旧贵的心思越发明显,不仅去除了群英宴,便是旧贵之首景王,也是在小皇帝的算计下,逐渐走向了末路。在京中活了好几代的旧贵们都不是傻子,一开始忍着是因为认为小皇帝不会将事情做绝,眼见诶了回旋的余地,转头便去找自己的下家了。 对此,许岚秋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愚蠢!” 赵覆之削除旧贵,只是想将属于皇帝的权利收回,将旧贵暗中操纵朝堂的歪风邪气全部去除了。这中间的确会见血,但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安全的,仅仅是丢了官职罢了,但家中的清贵和后代的性命,却仍旧能延续百年。 但投靠一个通敌谋逆之人,却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带着一整个族人走钢丝,而到了尽头,是荣华富贵还是兔死狗烹都 是未知之数。 若是平津王事成且为人慷慨还好,但偏偏那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明君,更不是能将事情平稳推进的好领事,那些个旧贵,自然逃不开京城皇室的制裁。 赵玄璘已经将平津王拿下,那些个旧贵的名单,自然也送回了京中,向来过不了多久,大魏内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赵玄璘却没有半分紧张的模样,甚至有些期待:“这些东西送到小皇帝手上,再由他公布出来,朝中的争论自然要停下,边境的战事,也无需在僵持了。” 现下大凌与大魏双方陈兵百万,但没有动一兵一卒,究其原因便是朝堂内部的争论不休。偏安一隅的大臣死活不同意挑起战事,甚至要在赵覆之的寝宫死谏,逼得要顾全大局的赵覆之不得不耐下了性子,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现在,平津王与大凌私通,意欲分裂大魏,这几乎等同于灭国的罪名已经公布,那些个大臣总算是没有了劝阻的由头。 若这事还能忍下,岂不是直接拿了大喇叭,向周遭人大声宣布,他们大魏国力不济软弱无能,谁都可以过来踩上一脚吗? 第七百四十二章 未来的设想 别说小皇帝赵覆之不会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就是周遭几个有血性或是脾气暴躁的武将,也是第一个不答应。这个时候还出来劝人冷静,下一刻绝对会有武将提了大刀,架在人的脖子上好好“讲道理”。 战事开打虽然残酷,但两国的边境早就做足了准备,普通百姓也早早的撤了出来,一旦获胜,便是长达百年的安稳及繁荣,对于皇帝来说,也是个足够后世传颂的功绩。 而对于赵玄璘来说,则是压抑了半年的婚事,终于可以解决了。 大魏与大番联姻,为的便是稳固双方的联盟,而这个联盟之所以会成立,自然也是为了攻打大凌。只要战事一经消除,这个联盟也没有继续顾忌的必要了。 若是放在以前,赵覆之和赵玄璘可能还会考虑与大凌战事结束之后,在与大番开战的可能。毕竟他们把颇受宠爱的公主送进裕亲王府,本就想与大魏达成和平的共识。而赵玄璘不管不顾的将人送了回去,很有直接撕破脸,要与他们结仇的嫌疑。 但在萨雅耐不住寂寞,与自己大的侍卫厮混,生下了小公主的那一刻起,一切顾虑都没有了。毕竟先撕 毁这个表面和平的是大番自己的公主,而大魏不去计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到时候,赵玄璘自然又是自由之身,只要再帮着许岚秋将宁国公府的事情一了,在这京城便没有能牵绊住他们的事情。 一想到那样的情形,赵玄璘便忍不住生出了点点向往,颇为期待的与许岚秋商量着:“秋儿,待京中事情一了,我们便出去闯荡好不好?” 塞北的雪、大漠的的风沙与寒雁、江南的烟雨与行舟、还有裹在山林间的一个个武林世家,每一个都是京中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精彩,以及无拘无束的自由。 赵玄璘说:“抛却着冗杂的身份和礼节,我不过是山野间的村夫,你是等我挑担而归的妻子,我们可以养些自己喜欢的家畜,也能自己种种田地。若是觉得腻歪了,便买了马车带上行囊四处走走,总会有想一直居住的地界的。” 到时候他们没有所谓的责任,也没有各种层出不穷的算计和谋害,一举一动都能随心所欲,只做自己喜欢的神仙眷侣。 这自然也是许岚秋所喜欢的生活,她上辈子便被大家闺秀的条条框框禁锢了一辈子,会想办法将刘 栗留在自己的身边,也不过是因为她见识的东西多了,绣在衣裳上的花纹也是含了万家烟火的气息。 现在赵玄璘说,他们可以放下一切,可以真真切切亲自去感受那样美好的生活,饶是许岚秋,也忍不住心动了起来。 深呼吸了好一会,许岚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故作镇定地开口道:“你想的倒是挺好的,现在可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谨慎些,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毕竟许岚秋上辈子便是在自己认为的“事成之后”放松了警惕,才让人钻了空子,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 赵玄璘知道她的意思,也不逼着许岚秋立即答应,只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直到红晕从耳根爬满面颊,他才心满意足的将人抱紧,双腿一收紧便是架起了马匹前行:“好,都听你的,今日我便进宫,与小皇帝好生商量好,免得夜长梦多。” 眼瞅着他们要在原本的路上越走越远,许岚秋也是忍不住挣扎了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赵玄璘的手,让他停下:“你去便去,先放我回宁国公府!” 赵玄璘没想到,小女人竟是这般固执,明明自己已经说得很 清楚了,她还是不愿松口。 许岚秋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但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去解决。” 眼瞅着许岚秋不断挣扎,几乎要掉下去的模样,赵玄璘终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心上人为难,翻身跃下了马,随后又将许岚秋抱了下去,寻了一处差不多粗细的树木,将马匹的缰绳绑了上去。 受到牵引的马匹渐渐停了下来,它的主人却是低下了头,不愿再与许岚秋交谈,一副十足的不情愿的模样。 见状,许岚秋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她转到了赵玄璘的身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随即十分克制的抱了一下,软着嗓子喊他:“玄璘,你愿意保护我,愿意和我一起生活,我很高兴,我也很想一起住进你的宅邸里面。” 赵玄璘被许岚秋难得主动的模样震在了原地,面上是一副不可只消您的神情,甚至连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许岚秋也没指望他能回自己什么,直接自顾自的将自己的顾虑全部说了出来:“可是,我是以什么身份进裕亲王府呢?是你在路边捡的丫鬟?还是你的远亲表妹?还是不 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被带回去的、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自然不是这样的!”不管哪一重身份,对许岚秋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怎么能被这般诋毁?即便是她自己也不行!因而许岚秋还没说完,便被赵玄璘急急地打断。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许岚秋抬手捏了捏赵玄璘的臂膀,示意他冷静一些,听自己说完,“没有人得每一个人的喜欢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同你一样,只看得到我的好。周遭有那么多人盼着看我的笑话,这便是他们心中想的事情。” 若今天她进了裕亲王府,便被传出去的话。后面这个假设根本不需要多想,有萨雅公主在,定然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去的。 许岚秋定定的看着赵玄璘,目光里面满是柔情,说出的话却有了威胁的意味:“我可以忍受这些流言蜚语,但你呢?王爷,你能容忍他们无端的中伤吗?” 尤其是在他们的事情全都没有完成,反而卡在最要紧的时候。许岚秋不敢赌,这件事不仅挂着自己的名誉,还挂了自己的二哥和边疆千百战士的性命,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第七百四十三章 回宁国公府 最终,赵玄璘还是败下了阵来。柳氏或是她手下的嬷嬷用这荒诞的由头搪塞赵玄璘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手中的刀剑架在那些人的脖子上,可对上许岚秋,他却是舍不得。 既舍不得自己伤害到她,更舍不得外界有半点中伤她的机会。 还有一点是许岚秋没有说的,虽然她自己大抵不会太过在意,但赵玄璘还是会不自觉这般去想。 许岚秋可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合该成为最受人尊敬、最备受钦羡的存在,她应该高高在上且光明正大的生活在温暖且华丽的花房里面,而不是想一个丧家之犬一样,背负着骂名,偷偷的钻进自己的院子里面。哪怕是旁人一句无端的猜测,也不行。 想通了这一点,赵玄璘自然不再坚持,牵了许岚秋的手,带着她一起回到了马背上:“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的,好了,不耽误时间你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回京的行程很赶,很多东西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但这不代表自己可以先放松下来。相反,赵玄璘要抓紧自己争取到的时间,进宫与小皇帝商讨好现在的局势,将后续的事情全部安排好, 才能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宁国公府内,因着裕亲王府的人亲自将许岚沁送了回去,柳氏自然之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原本还想拿捏着清平园的下人,用来继续威胁和控制许岚秋,进而牵制住已经动了真怒的赵玄璘。没曾想等到她派人过去的时候,清平园那些个入得了许岚秋眼的小丫头,已经被尽数接走了。 想着自己今后被裕亲王盯上后凄惨的日子,柳氏面上止不住的发白,甚至动了歪心思,试图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事情宣传出去,来个鱼死网破。 好在她还想要自己作为老封君的脸面,以及宁国公府的光鲜富贵,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将下人都聚集在一块,商量着接下来的路数。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门房就急匆匆的来报,说是远远的瞧见了裕亲王的身影,竟是亲自将许岚秋松了回来。 柳氏一时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还是按下了心悸,装出一副关爱后背的慈母的模样,杵着拐杖含着热泪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聚集到了宁国公府的大门口,见到了人便开始哭泣道:“我的好丫头啊!你可算回来了!担 心死祖母了!祖母听说了丽人坊的事情,就怕那清辉阁和徐家丧心病狂,要对你不利啊孩子!你怎么舍得在外头耽搁那么长时间,让我这老婆子独自在家忧心不已啊!” 若不知早先便知道了她的真面目,道真有可能被柳氏精湛的演技糊弄过去,以为她是真的爱自己的孩子,才特意安排了人,守在华安街接她们回家。 许岚秋心中不住的冷笑,不过是演习而已,她柳氏会,当过太后的许岚秋还能输了去不成。 当即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急急地从下人手中接过哭得不能自已的柳氏,中间还不忘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红着眼眶凄凄切切的开口:“祖母,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幸而孙儿遇上了王爷,您是知道了,王爷纯善,遇了不平之事定会出售相助,这便送孙儿回来了。” 你要将自己的后背当做博取未来的筹码是不是,那我便将我自己手上的拍摆出来给你看,我身后站着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你若是要动的话,便先好生掂量一番自己的斤两。 且这话说的巧妙,不知内情的,还真会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祖慈子孝、王爷心善 罢了,也许还会羡慕这对祖孙,夸赞柳氏慈祥,赞叹许岚秋纯孝。 只有柳氏心中一噎,知道许岚秋是在威胁自己,若再这般不管不顾的动手,便要不顾大局彻底撕破脸面了。 赵玄璘也懒得看柳氏在这边扮演活菩萨,上前轻柔的将许岚秋扶起,随后很是无情的拎着柳氏的衣领,将她撤离自己心上人的身边。 许岚秋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顺从的在旁边站定,等着赵玄璘的发难。果然,男人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直直地开口指责宁国公府下人不合规矩的行事:“老封君有这等心思,倒还真是府上后辈的幸事。不过大抵是您年纪大了,管事的精力没那么充足了,竟是让负利率的下人骑到了主子头上,大庭广众之下三番四次插话便罢了,竟还能决定主子的行程?好在是本王遇上了,能帮你们处置遮掩一二,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少不得好一阵的奚落。” 赵玄璘平时都是一副君子作风,温润守礼的模样,让不少人当他是软柿子,却忘了他也是皇家出身,通天的贵气和威严断不是一个小小的国公夫人可以冒犯的。 顾着许岚秋的面 子,他没有将话说的很绝,但还是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甫一张嘴,便将柳氏堵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赵玄璘笑得十分扎眼,但行事间害死客客气气的:“既然年纪大了,老封君还是适当的松松手,一些个事情,让小辈去处理不是很好吗?自己还能享些清福,可不比您现在左右算计轻松得多?” 这便是在警告柳氏,凡是不要插手太多了,之前自己引而不发,不过是看在她是许岚秋的长辈的面子上,若还是这般挑衅自己作为皇室子弟的威严,定然要严惩不带的。 柳氏心下一惊,直觉一股凌厉的威胁之意直冲过来,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得老实得低下头,顺着赵玄璘的话恭维道:“王爷说的是,老身也正有此意,年纪大了自然是管不住的,好在有秋丫头,能帮老身省不少事情呢。” 在他们较量之间,许岚秋始终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她既是矛盾的源头,也是柳氏抗争最大的筹码。在赵玄璘威胁之下,柳氏短时间内定然是不能动她,但赵玄璘也要投鼠忌器,不能轻易处置了宁国公府。 第七百四十四章 表面和平 一场提心吊胆的算计,竟然在颇为和谐的氛围中,不断的交谈着,最后完全归于平静。 面对着柳氏毫不避讳的摊牌,赵玄璘也没有露出任何激动的神情,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柳氏一眼,便作势要离开:“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再打扰老封君歇息了,正巧本王还要进宫面见圣上,就此别过了。” 见了皇帝,今日之事要不要上报,要如何上报,全然看裕亲王个人的意思,皇帝是否会对宁国公府降下责罚,也是看裕亲王说话的方式及安上的罪名。一时间,柳氏原本放下的心再一次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提了起来。 赵玄璘满意的点了点头,客气道:“想必秋儿还要在府里住上好些时日,还得请老封君费心照料好了才是。” 说着转身对上了许岚秋乖巧的神情,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碍于旁人在场,赵玄璘做不得更亲密的动作,便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得见的声音细细的叮嘱:“回去吧,等我回来。” 这回来自然不是简单的从皇宫复返,而是要带了万事平定的决心和赐婚的圣旨,纵马而来,接上许岚秋奔向他 们向往的地界。 许岚秋自然是清浅一笑,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不是必须躲在壁檐下必须攀附他物才能向上生长的藤蔓,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能很好的保护好自己,不至于在关键的时候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分心。 眼看着赵玄璘纵身上吗,许岚秋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身扶起了冷汗涔涔的柳氏,乖顺的不像话:“祖母,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清平园,纤儿和黄蕊在赵玄璘的安排下,已经悄然在屋子里头等候了。红雪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暗偷查的人,这才掩了门,回到了一脸严肃的许岚秋身边。 纤儿昨夜因着许岚秋突如其来的伤病熬了一整宿,白日里被留下,本想着让小丫头好生歇息着,没曾想还在床榻上呢,便被黄蕊急急忙忙的喊了起来,然后被带了出去。 原本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焦急的不行,还没抓住知情的人细细问上一番,又被人送回了清平园,一来一回间,整个人都晕乎了不少,这会儿看见许岚秋,也没了平日里耍宝的样子了,只想着回小厨房看看她们家姑娘的药可否 准备好了:“姑娘,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可还有不适之处?” 纤儿不提,许岚秋险些都快忘记了寒毒一事,她稍稍分析了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决心先冠别的事情:“黄蕊,暗部的人可有来过,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暗卫听许岚秋的吩咐,将那绣娘送回住处,并取回刘栗留下来的证据,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将东西送到位了。 也亏得他们运气好,暗卫依着许岚秋吩咐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赵玄璘的人过来带走纤儿她们,才没有因着时间差而错开。黄蕊知道,姑娘特意吩咐过的东西定然是十分要紧的,二话没说便将那个不小的盒子抱进了怀里,一并带出的清平园,这才没有让后头来寻人的柳氏一行人察觉出什么不妥。 现下许岚秋问了起来,黄蕊自然是将盒子从角落里脱了出来。 上头还放了一封厚厚的信件,黄蕊贴心的解释道:“这是梁大人这两日调查到的东西,借着这次机会,让奴婢给您一并带过来了。” 梁大人自然便是赵玄璘手下的、十分擅长断案的能人,借着暗部的传信,许岚秋一早便将 自己要调查的东西送了过去,耽搁了这么些天,也终是有了结果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但好事也是成双的,原本以为今日遇着刘栗的后人,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暗部那边的调查也有了信了进展,许岚秋本就不错的心情,现下更是笑开了眼。 没有半点犹豫,她直接打开了那一份沉甸甸的信件,黄蕊和红雪知道不能多过问主子的事情,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守在一边,等候许岚秋的吩咐,纤儿却不一样。 她是许岚秋一手带出来的小丫头,早和许岚秋交了心,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交谈间也少了几分规矩。 小丫头端着煎好的药过来,原本想直接喊人喝了的,却撞见了许岚秋一本正经的神情,到嘴边的话,自然便变成了:“姑娘,现下可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忙的吗?” “你家姑娘要忙活的事情可多了,你问的是哪一个?”因着心情不错,许岚秋也自然的打趣起了纤儿,手却是十分老实的将纤儿手上的药碗接过。 纤儿托着下巴小心的推测着:“瞧姑娘这般高兴的模样,显然是好事了。姑娘你莫要吊纤儿的胃口了 ,直接说说让我们也高兴一下嘛!” 这丫头,倒真是被自己的放纵宠坏了。 许岚秋无奈的笑了笑,点点纤儿的额头,这才敷衍道:“什么好事你还不知道吗?今日来接你们出府的可是武大?” 武大一直跟在赵玄璘身边做事,若是武大过来接应纤儿,那自然是裕亲王也回府了。被自家姑娘这般田坎,纤儿当即面上一红,面上却是止不住的兴奋,看来也是想自己的爱人想的狠了,竟然也没察觉到许岚秋的隐瞒。 不是许岚秋防备着纤儿,只是她要做的事情牵扯实在是太大,若要捅了出去,整个宁国公府都落不得好。纤儿实属无辜,许岚秋不想她跟着一起涉险。 而手中信件里面记载的内容,自然是柳氏这些年做的各种腌臜的事情。不止是发印子钱这些,还有贿赂官员谋取便利,买通京官替自己遮掩,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宁国公府覆灭上万次。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当年谋害孝贤太后一事,只是当年又小皇帝插手,柳氏借着皇家的便利,将各种证据清洗的干净,许岚秋原本还想着伪造些,结果近日便有大礼被送到了手上。 第七百四十五章 最需要的人 红雪看着许岚秋志在必得的模样,也猜到自家姑娘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小心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要将这些东西送去京兆府?” 走正当的流程,足以让柳氏死伤一万次,也能安稳的将许岚秋从里面摘出来。 许岚秋却是摇了摇头,遗憾道:“京兆府他们的动作太慢了,况且也打不到最终的效果和目的,倒不如将它们交给真正需要这些东西的人。” “姑娘您的意思是…….”红雪的心脏重重的跳动了一下,大致猜到了许岚秋心中的想法,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世上,想要让宁国公府倒台的人,可不少呢。”许岚秋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箱子,认可了红雪的猜测,“东边那大宅子里面,不正住着一位吗?” 清平园的东边,一直推到尽头,只有一座占了大半个京城的大宅子。不、那不止是宅子,那明明是一座宫殿,它的主人是整个大魏最尊贵的存在,手里握着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一声令下百官莫敢不从。 由孝贤太后一手抚养长大,最后亲自推上皇位的新帝,赵覆之。 他可是从上位开 始,便在谋划着集中一切自己能够掌握的权利,加强皇族对大魏的统治,对于那些个阻碍他前进的官员和贵族,一直采取的是宁可错杀的态度。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甚至不惜对着自己的养母痛下杀手,只因孝贤太后是宁国公府最大的依仗,而宁国公府则是京城贵族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柳氏拎不清东西,只看到能将许玥去除的机会和皇帝不切实际的许诺,便急吼吼的咬上了钩,殊不知孝贤太后死后,宁国公府的荣光已经到了头了,只有一把隐藏在暗处的刀,正静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要将他们齐根铲除。 而许岚祺手上的东西,自然是一个上好的导火索,交到皇帝手上之后,那个满是算计的年轻人,定然会将这些个证据发挥到极致,不仅是将整个宁国公府彻底去除,还能及诶发挥,蔓延到其他贵族身上,达成他一直以来的谋划。 想到过去的事情,许岚秋还有些感慨,一转头便看到纤儿一副不解的模样,红雪却满是忧心,当即轻笑了一声,将手上的药一饮而尽后,把药碗递给了纤儿: “没事的,左右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情,纤儿你帮忙收拾一下,之后便回去歇着吧。” 后者不疑有他,行了一礼后便恭恭敬敬的离开了,红雪这才犹豫着开口:“姑娘这般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那可是大魏的皇帝,若是让他知晓了他们姑娘的算计,又会怎么看他们姑娘?最重要的是,这些个东西要怎么送过去?又怎么能保证送过去了,当今圣上就一定会相信,并且按照许岚秋心中所想行事呢?难不成要让他们王爷亲自做这些事情? 许岚秋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面上却是一派自信的模样:“过几日不就是孝贤太后的忌日吗?圣上可是特意吩咐过的,宁国公府的小辈要一并去皇陵为太后娘娘守孝三日,这在我们大魏可是从来没有过先例的。我才不信小皇帝这般算计,什么准备都没有,这背后铁定又是什么坏水,等着泼到宁国公府身上呢。” 想到这里,许岚秋也不禁开始盘算了起来,宁国公府已经没有了孝贤太后这个倚仗,唯一手握重权的二哥许琰也已经与宁国公府分家,就连越氏和孩子 们都一并搬出了许家,剩下能给柳氏做支撑的,都是他们这些年来用钱财笼络过来的权贵。 然而在赵覆之的暗箱操纵之下,那些个勋贵要么离开了权利的中心,要么看到宁国公府大势已去,自己明智的断了联系,这才有柳氏卖许岚沁,换取御林军左都尉的帮助。 今日之事,左都尉孙大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玩物,还被赵玄璘抓住了把柄,上报给赵覆之之后,后者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将左都尉这个空缺利用起来。 也就是说,柳氏忙活了这么久,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能给宁国公府传递消息,并且有那么一星半点帮助的,大抵便只剩下在深宫之中,借着所谓的“约定”混得风生水起的三姑娘许岚灵了吧? 小皇帝竟是最先拿许岚灵开刀了?这不应当啊? 且不说朝堂之事甚少牵扯上后妃,便是过去数百年,也没有一个皇帝为了惩治一个家族,拿自己妃子做引子的先例啊!更何况许岚灵的能起到的作用着实不大,即便是谨慎如许岚秋和赵玄璘,在计划的时候,也没有将许 岚灵考虑在内。 难不成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许岚秋难得有了八卦的兴致,当即拉过了红雪,细细的问:“你这两日去暗部,可有听说了什么关于宫里头的传言?” 红雪好一阵无奈,几次确定许岚秋不是在开玩笑,只能委婉的给许岚秋提醒:“皇宫是圣上居住的地方,暗部是王爷的手下,若是去打探这些东西,于情于礼都是大逆不道的。” 毕竟赵玄璘也是皇子出身,若是让人误会对宫里头的那个位置感兴趣,那就不妙了。 许岚秋也稍稍清醒了一下,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的缩了回去:“抱歉,有些习惯了。” 毕竟之前自己身边可是有一长串的史官,专门帮着打探一些秘事说着,供无聊的太后解闷,重生以后,许岚秋有任何疑惑,赵玄璘也能帮着解答,好奇之下这才顺口问了。 好在红雪还记得正事,眼见许岚秋险些跑偏,当即提醒了起来:“姑娘,今日在丽人坊的时候,白姑娘不是给了您一张字条,嘱咐您一定要好生看看吗?何不现在拿出来看看,万一有旁的线索呢。” 第七百四十六章 白叶的字条 白府的宝贝嫡女不过,白叶的父母更是值得了这么一个小姑娘,不舍得将她送入宫受苦,因而在赵覆之开放后宫大选的时候,白叶作为京中有头有脸的才女,竟是没有在名单之列。为了补上这个空子,倒是将白叶大伯的女儿送了进去。 也亏得赵覆之在这方面没有极强的控制欲,在提前收到了报备之后,也没有真的怪罪下来,反而是将白叶的堂姐留在的宫中。 这么做不管是为了安抚白家,还是为了恩威并施,都已经不太重要了。关键的是白叶的堂姐争气,在进宫月余便得了皇帝的恩宠,并升为了昭仪,与许岚灵同阶,住在相邻的两个宫殿之中。 两人互相争宠,不免有些摩擦,打的交道也比旁人多了不少,更是安插了探子,知道了许岚灵的一些辛密的事情。在宫里很多事情不能乱说,很多事情那堂姐也只能憋着,只有白叶进宫探望的时候才能一吐为快,因而白叶的对宫中的消息可是比许岚秋都灵通不少。 在宫外,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白叶都比不上赵玄璘亦或是江平川,因而她这两日急着找许岚秋,势必是从宫内 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经红雪这么一提醒,许岚秋也是急了起来,赶忙将手缩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将妥善收着的小字条摸出,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一字一句的读了过去。 字条不大,能写的内容也不多,只是光那么看着,便让人不自觉倒吸一口寒气。 许岚秋手一抖,便是将字条扔到了油灯之中,任由火苗将那字条尽数吞噬。 红雪心下一凛,小心的问许岚秋:“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原本想问这字条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的,但那时主子们的事情,不应该由她这个下人多过问,便忍了下来。 好在许岚秋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且着字条上的东西,也没有瞒着红雪的必要,沉吟了一会后,还是照实说了:“自然与我那好姐姐有关系的,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内,昭仪娘娘与祺嫔娘娘发生了争执,昭仪推了祺嫔娘娘一把,险些将人推下荷花池。” “怎么会?”红雪当即瞪大了眼睛,连带着身子都被吓得抖了一抖,有些不敢相信,“祺嫔娘娘现在不正是怀有身孕的时候吗?” 不管后宫妃子如 何折腾,对龙子的重视都是一等一的,许岚祺因着为黄积极啊开枝散叶有功升了位置得了盛宠,那些个后妃不管多么不满,现下也是该好生收敛的时候,这许岚灵怎么如此大胆? 况且,即便许琰与宁国公府分家了,大许岚祺与许岚灵到底是同源的姐妹,怎么能这么狠心? 许岚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刚看到的时候也是被吓得狠了,毕竟前些日子自己还盘算着入宫好生陪着小丫头最关键的时日,现下却是突然被告知,自己关心的人险些滑胎,若不是坐在座椅上,许岚秋大概要直接因着腿软而到下去。 不过好在许岚祺身子倒是没什么事情,不然对许岚灵的责罚早就从后宫之中传了出来,要知道,宫中对后妃的规矩极为严苛,只是禁足要是要昭告以示惩戒的,也是借机敲打着后妃的母家,让他们不要忘了谁是头顶的天。 想到字条上写的后半句话,许岚秋更是一阵难以言表的复杂滋味,几经思索之后,终是忍不住问旁边的黄蕊:“今日让你清扫清平园,可是有什么发现?” 问的自然是暗部圣手给的方子,用 来寻找莫名出现的寒毒的源头的。 只是红雪与黄蕊面面相觑,她们方才还在谈后宫两位娘娘的事情,怎么突然跳到了清平园的寒毒上面,难不成这些个东西,还有昭仪娘娘的手笔? 祺嫔娘娘是绝对不可能的,还未出阁的时候,祺嫔娘娘便与她们家姑娘十分要好,即便是随着越氏除了宁国公府,她与许岚秋的来往也没断了去,后面进了宫,也常召见许岚秋说说体己话。 而许岚祺那天之所以会与许岚灵起争执,追根究底,也还是与许岚秋有关的。 赵玄璘突然接了小皇帝的密令,连夜出了京城赶往穹岭山,根本没有好好安排裕亲王府的时间。也亏得赵覆之是个“贴心”的侄子,知道赵玄璘离京之后,最担心的还是不太老实的萨雅公主,因而在赵玄璘出京城之后,便立即差人将萨雅公主接进了宫。 明面上说着是为了保护裕亲王妃的安危,实际上还是严家看管不听监视,对外更是直接宣称裕亲王妃重病,在自己园子里闭门调养。 萨雅公主也知道自己倒了皇宫内,再怎么争论也没有用,加上前一晚刚与赵玄璘撕破脸皮 ,惊惧之下,竟是老实的服从了安排,吃住都在永乐公主赵媛的宫里,平日最大的活动,便是与赵媛一道游玩。 因为都不喜欢许岚秋,加上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赵媛和萨雅很能合拍,没过多久便一起相约游赏御花园,正好遇上了赵媛幼时的伴读许岚灵。 三人一拍即合,直奔了园中最大的亭子,开始互相抱怨。说到成亲后的生活之后,备受赵玄璘冷落的萨雅公主自然是难受至极,向旁边的两位抱怨起了自己的不甘,并痛骂“勾引”赵玄璘的许岚秋。 这自然是正中了赵媛与许岚灵的下怀,后者因为在宁国公府时的仇怨,本就仇视许岚秋,而前者说了许岚灵的影响,加上上回整治许岚秋被小皇帝责罚之后,更是直接嫉恨上了那个“没脸没皮”的下贱女人。 围绕着这么个共识,三人自然对着许岚秋阴阳怪气了起来,正巧许岚祺在宫女的搀扶下到御花园散心,将这些话听了去。一来不甘心自己喜爱的好姐妹被这样诋毁,二来不相信与她们留着相同血脉的许岚灵能说出这么不堪的话,当即没忍住,上前与许岚灵争辩了起来。 第七百四十七章 皇宫闹剧 争辩的结果是许岚灵没忍住,将祺嫔娘娘推了一把,怀有身孕的人身体平衡本就不稳定,好在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将人救了下来。 但这一折腾,还是让许岚祺懂了胎气,太医顶着小皇帝阴沉的目光,一面擦冷汗一面施针救治,过了好一会才将许岚祺的状况稳定下来。 按宫女的描述,确实是许岚祺自己率先上前“挑衅”的,而许岚灵也不是真的刻意要伤害祺嫔娘娘,加上萨雅公主与赵媛帮着作证,按正常情况来说,赵覆之是完全没有责怪许岚灵的由头的。 但皇帝行事看得本来就是自己的心意,他觉得这件事之中,许岚灵有错,即便是赵媛跪下来求她,也改变不了赵覆之的心意。许岚灵还是被罚去了偏殿的礼堂,抄写《道德经》。 诶有禁足也没有贬低位份,更是大发慈悲的没有让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但五百遍《道德经》下来,许岚灵的手腕都有些肿胀,在榻上歇了好些时日,才恢复了气色。 赵媛自然不甘心自己的伴读被兄长如此草率的责罚,一连往许岚灵的宫殿跑了好几趟,赏赐 更是没有断过,像是要和赵覆之较劲似的。 可是赵覆之忙着处理朝堂的奏折,忙着指挥边境的战事,忙着与穹岭山的信使交谈,忙着自己养母的忌日,以及怀有身孕的妃子的安危,对赵媛和许岚灵这边的动向,竟是不问也不问。 这自然是将小公主气得够呛,想要将许岚祺好一通教训,可是祺嫔的宫殿早就被皇帝亲自派人守得死死的,这个时候算计许岚祺,无疑是在往赵覆之的枪口上撞。 但让她们咽下这口气,赵媛实在是不甘心,在萨雅公主意有所指的提醒之下,她们突然想起来,会发生这件事,完全能是因为她们谈论的是许岚秋这个煞星。 许岚祺在皇帝严丝合缝的保护下,她们动不了,但在宫外的罪魁祸首许岚秋,可不就是任她们拿捏吗? 白叶堂姐安插在许岚灵宫中的探子,只打听到了三人在许岚灵寝宫的谈话,她们具体要怎么做却是没有详细的章程。昭仪娘娘也是觉得她们不可理喻,在白叶进宫探望的时候没忍住,提了那么一嘴,让白叶得了消息,出了宫便要急急忙忙的找许岚 秋,让她小心自己的姐姐。 毕竟涉及到皇帝的妃子,对许岚秋来说又是一脉同源的亲人,白叶也不好直接说,便准备了这么一张小字条,简单明了的说清楚了情况。 依着后宫那些肮脏的手段,她们真的要对许岚秋不利的话,十有八九会选在孝贤太后的祭祀之礼上面。毕竟那是许岚秋好不容易进宫的机会,加上皇宫内部守卫严厉,皇帝本人有极其的重视,稍微除了点岔子,惹来皇帝的不满,这个人也就废了。 难为白叶东想西想为许岚秋分析了这儿多,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入宫之后多家小心,但许岚秋却是一点都没有往宫宴上面想,而是将目光放到了寒毒之上。 经历了先前赵媛陷害的事情,许岚灵和赵媛应该很清楚,许岚秋在赵覆之心中有很重的分量。后者甚至可以为了许岚秋,直接责罚自己的亲妹妹! 若是这份重量随着时间不减反增的话,很有可能会直接宽恕许岚秋的全部行径,这样一来她们的计划便充满了不确定性。 以许岚秋和许岚灵、萨雅公主她们交手的经验来看,这两个女人 早就对几次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仇恨,若是有机会,一定会使用一切手段,真真的致自己于死地,不可能专门等到几日之后的祭祀之上,让她受一个没有定数的责罚。 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寒毒,便是那三个女人合谋想出来的,要自己命的手段。 到时候自己突然暴毙而亡,而她们又完全不在附近,即便是京兆府想要调查,也没有足够的证据。 唯一的问题是,她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远在皇宫之中,便把手伸进了自己围得几乎像铁通一般的清平园? 红雪与黄蕊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皆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后者更是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单子,很是挫败的跪下想许岚秋请罪:“奴婢依着红雪姐姐说的法子,将整个清平园都洒了遍药水,姑娘常用的东西上都带了那些个痕迹,只是非常淡,想来是姑娘身中寒毒之后不经意染了上去的。” 而院中其他的事物上面,却是一片正常,为了以防万一,黄蕊连下人的屋子也查看了一边,没有一个异常之处。 红雪有些不相 信,瞪圆了眼睛向黄蕊确认道:“每一个你都查看了?西屋里头的那个,也让你进去看过了?” 她说的自然是近些日子才被带进来,明显对许岚秋有反意的柳芝芝。若不是今日突然被要求带上许岚沁,柳芝芝现在已近被她们送出宁国公府了。 黄蕊也觉得这事过于蹊跷,只是今日的洒扫都是自己亲自盯着完成的,柳芝芝的屋子更是自己强硬的进去打扫的:“是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奴婢就差把她的床板给掀过来了。” 毕竟不只是红雪怀疑这个心怀不轨的小丫头,在黄蕊眼中,柳芝芝也是头号的嫌疑犯。 可是社呢都没有,这样一看,事态不免有些严重了起来。但许岚秋还是不合时宜的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敲了敲红雪的脑袋:“不是与你说过了吗,那柳芝芝可没有半点接触他们的途径的。” 且柳芝芝是她与赵玄璘亲自带进京城的,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他们身边的亲信,就没有旁人了,更遑论许岚灵。若真是许岚灵她们下的毒手,她们即便是找上清平园的下人,也不可能会选中柳芝芝。 第七百四十八章 秽乱后宫 事情仿佛在一瞬间陷入了僵局,许岚秋手不自觉的放在吗旁边的木桌上,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来回敲打,细微的声响如同昏暗中谱出的危险的曲,一下下的抽打着黄蕊与红雪的神经。 就在二人绞尽脑汁想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时候,许岚秋突然开口了,没有问清平园内的下人,而是问黄蕊手中的药材:“你手上的方子还剩多少,可有办法洒扫到其他的地方?” 黄蕊心下盘算了一番用量,这才保守的回答道:“有圣手给的方子在,缺了什么随时可以去药材铺子里面收购,这些姑娘不必忧心。只是除开清平园之外,都有老夫人或是别的院子里的太太姨娘们看着,若要查验这些人的地界,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许岚秋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清平园没有问题,那边是周遭的地界混了脏东西进来。宁国公府这么大,每天来来回回的人也不少,许岚秋更是没少出门,指不定就在哪个地方沾染上了,若是如此,不如直接把可疑的地方都查验了,免得又是防不胜防。 若是在以前,许岚秋或许要顾忌着柳氏的怀疑,多加小心行事。只是 今日之后,赵玄璘已经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加上她只差与柳氏直接撕破脸皮,自然不用再管这些,当即豪气十足道:“吩咐下去,让她们照做便是,若是柳氏差人过来问了,便将实情告诉她,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命的手段,我就不信她不忌惮。” 要知道,柳氏在宁国公府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接下的仇怨可是不少,只是她是一家之主,自然没有人敢违逆她的意思,可背地里的小动作不算少,若真是将人逼的急了,直接将柳氏一并除了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红雪和黄蕊也明白了这个中的意思,对视一眼之后,当即应了下来,转了身,准备着手去采买“洒扫”的方子。 不多时,许岚秋的房间便空了下来,绣娘给的盒子和暗部呈上来的调查结果静静的躺在了一边,却没有分得许岚秋一丝一毫的眼神,屋子的主人完全因另一件事情吸引了心神。 自然还是白叶给她字条上的东西,说的也不多,只有末尾的几个字而已,且明显是白叶耐不住八卦的性子,才小心翼翼的补上的。 上面写着:“萨雅公主似与他人有染。” 应当也 是白叶那做昭仪的堂姐差人打探来的,只是这事过于私密,断不可能让人撞上实情,也不可能在许岚灵的宫殿里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是赵媛公主闲来无事,找到许岚灵抱怨,说那萨雅公主比她架子还大,夜间也不准人靠近她的寝宫,明明那是她赵媛的宫殿云云。 赵媛作为被先帝和赵覆之一同娇纵着养大的公主,虽是学了不少皇家的规律,但在自己地界,却是倔得很,旁人越是不让她做一件事情,她定是要去做的。 因而在没有月亮的晚上,赵媛特意调开了寝宫的守卫,亲自摸到了萨雅公主的房间附近。 她原本是想与话本中的江湖大侠一般,直接跳上宫殿顶上,掀开砖瓦偷窥。奈何没有那个能耐,只能退而求其次,狗狗祟祟地摸到了窗台下面。 皇宫房屋的修建,自然要比普通人的屋子华丽许多,但在没有过硬技术之前,窗户的布置,也不过是用更昂贵精致的纸张而已,只要轻轻一戳,表示一个可供窥探的洞。 赵媛选的位置不太好,一个洞下去,只能看见里面的屏风,但那高高低低的呻吟,却是传了出来,压抑之 下似痛苦又似欢愉,赵媛听了好一阵,也没有旁的收获,这才悻悻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找许岚灵抱怨。 她是未出阁的公主,先帝和赵覆之疼爱她,便从来没有刻意让赵媛去学习过侍夫之道,因而赵媛一开始和许岚灵说的时候,还特意遮遮掩掩的说自己怀疑萨雅公主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恶疾,倒是把许岚灵听得面红耳赤,拉着赵媛让她少说两句,结果还是暗戳戳地与赵媛一起讨论了起来。 讨论得自然是萨雅房间里是否真的有旁的男人,毕竟他们现下可是在皇宫之内,而赵玄璘却是在离京城几日行程的平津地界。 最后自然是什么也没有讨论出来,但赵媛还是凭借着自己身为公主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给萨雅公主定了死罪,只当她做了自降身份的事情,不愿与之深交。 赵媛的原话是:“她好几次与咱们抱怨,皇叔被许岚秋那个贱人勾了心神,都不愿意碰她的。可若是王叔没有碰她,她先前的身孕又是从何而来?那孩子的父亲又是谁?再咱们面前装得可怜,指不定背后是怎样笑话咱们蠢笨的呢!” 赵媛虽是有些畏 惧一本正经的赵玄璘,可他到底还是自己的皇叔,是她的血亲。而萨雅公主不过是一届外人,在他们大魏的皇宫做出秽乱宫廷的事情,还如此折辱自己的叔叔,赵媛自然忍不下来,拍了桌子便要去找萨雅公主理论。 好在许岚灵是有脑子的,还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急急地将赵媛拦了下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想而已,一切没有证据,即便去了萨雅公主也不会认,若是因此与萨雅公主和大番国交恶,那他们可就是罪人了。 一出闹剧在宫廷深处被遏制了,却是让暗处的下人听了去,然后又暗戳戳的转告给了白叶。也亏得白叶不是乱嚼舌根的人,这才没有将事态进一步扩散。也是看在许岚秋与赵玄璘和萨雅公主之间的渊源之上,才按捺不住给许岚秋提了这么一嘴。 萨雅公主到底有没有与人私通,在许岚秋这里,早就是定局了,唯一值得她分神去探寻的,不过是私通的那人是谁罢了。 赵玄璘的意思也很明显,若是萨雅公主愿意悔过,放下仇怨,他能给她和私通对象一条生路,若还是执迷不悟,他们自然不会顾忌最后的脸面。 第七百四十九章 带柳芝芝入宫 夏末秋初,空气中的暑气虽未完全退却,但下落的枯叶,已经给上京染上了些许萧瑟苍凉的意味。 皇宫的钟拖着沉闷的嗓子,开始缓慢而悠长的低吟,追思台下,百官齐聚,与白马寺高僧一道,虔诚的吟诵着深奥晦涩的梵文,为已然仙逝的孝贤太后祷告。 国之祭礼,天下大赦,作为孝贤太后的母家,宁国公府阖府上下都披麻戴孝,府中儿女尽数遵圣上旨意,进入皇陵。 孝贤太后祭礼开始之前,许岚秋便在清晨起了个大早,还未等纤儿等人端着水盆痰盂进屋子,窗台便有细微的响动。许岚秋还想着自己下去将窗户打开,便听见了外头纤儿的轻斥:“小雪你小声些,偶要吵着了姑娘!” 那小雪自然是赵玄璘送来的信鸽,在赵玄璘回了裕亲王府之后,这鸽子便成了清平园的吉祥物,好生将养着,后面怕许岚秋睹物生情,纤儿特意将它送去了茶楼照料,前些日子才堪堪接了回来。 听着小家伙与纤儿嬉闹的声音,许岚秋的心神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甚至连即将进宫的紧张额烟消云散,当即扬了声音,吩咐道:“纤儿,进来吧,把小 雪也一并带过来!” 屋外候着的小丫头们当即动了起来,敲了敲房门便探进了头。 许岚秋已经坐到了梳妆台边,身上虽穿着素白的衣裳,却仍是挡不住美目间流转的风雅与清丽。 即便看了许多次,纤儿仍旧习惯性怔愣了一瞬,痴痴的盯着许岚秋满含笑意的神情,由衷的感慨:“姑娘,您这个样子,就是当年的孝贤太后,也怕是不及您的风采的。” 被自己丫鬟拿过去的自己夸赞现在,这样的感觉当真的新奇,即便是许岚秋,一瞬间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只是这话太过大逆不道,许岚秋愣了一瞬,当即斥责道:“纤儿,这话不得乱说!” 自己上辈子是孝贤太后,听了这话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倘若是让外人听了去,这不是赤裸裸的轻慢先太后,折辱皇族吗? 纤儿不傻,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告罪:“纤儿只是受情所染有感而发,纤儿知道错了。” 毕竟许岚秋向来被人称道与孝贤太后许玥有六七分相似,而在相处的过程中,纤儿她们总能感觉到许岚秋身上不自觉露出的非凡的气度,时间久了,自然会有这样的错觉 。 平日的时候,纤儿还能保持理智,只是现下正好要去皇陵,为孝贤太后祈福,加之柳氏前些日子对着许岚秋的暗示,让纤儿不免多想了些,这才小声感慨。 许岚秋没有收力地在纤儿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到:“教了你多少遍了,怎么还是这般莽撞?” 也亏得现在在清平园自己的屋子里,周遭也没有旁的下人,才能让纤儿得到宽容的处置,要不然,许岚秋隔天便挑些好的草席,给纤儿收尸了去。 纤儿自知理亏,当即默默地上前,帮着许岚秋梳妆打扮好,随后碰上关着信鸽的鸟笼。 因着祭祀属丧礼,实在不宜穿裘戴锦,许岚秋也不过是用浅色的胭脂润了润润气色,头上的发簪与花黄却是一点也没沾染,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以朴素为主。明艳娇媚是去了不少,但这清丽舒爽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至少许岚秋自己便觉得,这般穿着行事间便轻松了不少。 在打开笼子将“小雪”抓出的时候,许岚秋也不需要在顾忌小家伙贪玩四处乱窜,稍微伸长了些,便能将它牢牢困住,轻而易举的取下了小家伙腿上的小竹筒。 纤儿有 些惊讶:“姑娘昨日可是让小雪出门了?” 这鸽子从清平园的隔壁空下来之后,便胖了不少,纤儿劝过几次,许岚秋都以“顾全大局”为由,将小雪按死在笼子里,怎的不经由自己,便直接让小雪送信了?难不成姑娘这会儿不担心什么大局了? 纤儿还在奇怪着呢,许岚秋已经取出了竹筒里的字条,三两下阅读完,随后直接浸入水中,眼瞅着字条上的字迹全部模糊了,这才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让纤儿下去将水倒去了:“想来主院那边快要等不及了,纤儿你且让红雪与柳芝芝准备好,我等马上出发。” 听到那三个熟悉的字,纤儿当即有些不乐意了,拧紧了眉毛,不甘心的问:“姑娘,您当真要带那柳芝芝进宫?” 那不正合了这贱人往上攀爬的意愿?若是被那位贵人看中了,岂不是要回过身来报复她们清平园? 前些日子柳芝芝许岚秋“讨价还价”的情形还里历历在目,怨毒的神情仿若许岚秋是她的杀父仇人似的。原本她们想的是直接将柳芝芝送走,以绝后患,没曾想被柳氏横插一脚耽搁了,现在这是要直接送人一步登天吗? 许岚秋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知道纤儿是在担心自己,便也没有特别责怪的意思,而是抚了抚后者的头,耐心的解释:“一步登天哪有那么容易?你且相信你家姑娘,事情如何和她心中有数的,照做便是了。再说了,带上柳芝芝可单单是我的意思,你且等着吧,等我从皇陵回来,自然会知晓的。” 纤儿沉默了一瞬,眼看许岚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终是妥协了,小声且八卦的问道:“这是王爷的意思吗?” 毕竟柳芝芝是赵玄璘硬塞进宁国公府的,而许岚秋转变心思要将柳芝芝带入皇宫,却是在看了小雪带了的信件之后。这吉祥物几乎要等同于许岚秋与赵玄璘的定情信物了,怎么看都是王爷与她们姑娘有什么计划。 许岚秋笑得神秘,却是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只摇了摇头之后,说了声:“你不妨猜猜看?” 柳芝芝样貌清丽,年纪轻轻却通人情世故,若是得了个机会,定能够攀上更高的枝头,是勋贵人家选作棋子往上巴结的最佳人选。 若是旁人,在许岚秋身边见了这么个姑娘,定是要怀疑许岚秋是不是也起了沽名钓誉的心思。 第七百五十章 自以为是 即便没有许岚秋,柳氏也不会是省油的等,在刚收到祭祀祈福的消息之后,她便扣下了许岚秋,教唆她“勾引”皇帝,若不是被许岚秋及时说明了情况,大抵要在全部进宫的小辈身边,别上姿色上乘的“丫鬟”了。 因而在看到许岚秋身边你的柳芝芝之后,柳氏第一反应竟不是呵斥她带一个没有规矩的新丫鬟,反倒是颇为赞许的拍了拍许岚秋的手,乐呵呵的夸赞道:“还是我们秋丫头最是懂事,总能帮祖母分担忧虑啊。” 宁国公府的小姐恩做不得那种秽乱陵园勾引圣上之事,但若是皇帝自己看中了宁国公府的丫鬟,那旁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即便那些个御史大夫硬要怪罪宁国公府,他们也完全可以直接将这小丫头推出去挡灾,着实是比不错的买卖。 老年人的面直接皱成了一朵即将枯萎的菊花,迷成缝的眼睛,却是透出了精明的光,那副算计的模样,光是看一眼,便觉着倒胃口。逃过一劫的许岚沁压根不想再看第二眼,李兰招呼都没打,便自己掀了车帘,钻进了马车的最角落。 许岚秋也没了与柳氏胡扯的 心思,这人明明万分记仇,在自己利益面前,却又能装出和蔼和善的模样,只怕此刻心中还在侥幸的想,好在许岚秋是个没主见的,一直被他们请国公府牢牢的抓在手里,这会才会这般配合她们的计划。 眼瞅着马车渐行渐远,柳氏也不再端着慈母的架子了,当即冷下了脸,唤来了常伴身边的宁姑姑:“秋儿这般贴心,我们这做老祖宗的也不能拖了后腿才是。阿宁,查人准备笔墨,带我等修书一封,快快送进宫去,交到昭仪娘娘手中,保证万无一失才是。” 只有许岚秋带人进去当然是不够的,若是皇帝没有撞见这般姿色的好姑娘,岂不是白搭了?好在宁国公府在宫中有两位娘娘,许岚祺怀有身孕此番用不上,许岚灵却是无事一身轻,母家送个人进宫帮衬着她,她应当高兴,且更加感激涕零才是。 在许岚灵收到信件之前,比她更感激涕零的,却是被许岚秋一并带上马车的柳芝芝。 与柳氏一样,柳芝芝也以为许岚秋带上自己,是想把自己先给皇帝。虽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赵玄璘,但那可是整个大魏权势的顶 点,是全天下的主人。若自己能抓住皇帝的盛宠,岂不就成了大魏的半个主人? 到时候,别说小小的许岚秋,即便是赵玄璘,也必须听自己的差遣,只要稍稍这么一想,柳芝芝便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也要兴奋的沸腾起来了,看向许岚秋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炽热。 这丫头经过了许岚秋那么些天的调教,也学乖了不少,在自己真正得到想要的权势之前,竭尽全力的将自己心中旁的情绪尽数压抑着,对上许岚秋探寻的目光,也只露出柔弱的模样,双腿一软便跪在了许岚秋的面前,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姑娘今日大恩大德,芝芝铭记在心、没齿难忘,若是得了竟会,芝芝定会做牛做马的报答您的!” 红雪看到柳芝芝突如其来的自表忠心,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之后,却是怒火蹭得冒了出来,当即厉声道:“柳芝芝!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当他们姑娘是柳氏那等无耻之辈,想要接着孝贤太后的忌日,谋求福利的吗? 柳芝芝却是没懂红雪愤怒的点,只沉浸在资金及美梦即将成真的喜悦里面,闻言直接给许岚秋磕 了一个响亮的头,说话时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芝芝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姑娘不必明说的,只会都明白,不管姑娘想做什么,芝芝都是无条件站在您这一边的,只要姑娘您一声令下,要芝芝往左,我绝对不会往右的!” 红雪几乎要被柳芝芝这无耻的模样给气笑了,若不是那一位亲自点名带她过来,顺利补上计划的一环,她们姑娘何必这般给自己添堵?给了她几分好颜色,她柳芝芝便真当自己是一个人物了? 眼瞧着红雪险些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许岚秋当即抬手拦了一下,将人挡了回去:“红雪,忘了我如何教你的了?谨言慎行!” 先太后的祭礼,这可是一件大事,不仅是小皇帝赵覆之办来纪念自己养母的,里头更是有不少的暗潮汹涌。不然在国库紧张、边境即将开战的时候,赵覆之为何要突然如此大兴土木,硬让工部修缮追思台? 因着赵玄璘的关系,许岚秋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内部的计划,甚至参与了进去,自然是知道什么地方要多加留心一些,因而在出门的时候,便好生提点了红雪一番。最 起码的,在众人面前,她们不能说出一丝一毫的不合时宜的话,更遑论那些透露计划的嫌疑。 红雪作为赵玄璘暗部的成员,为人机灵,还有武功傍身,自然是陪着许岚秋进宫的最佳人选。而柳芝芝却是上头计划里面合适的一个人选,许岚秋这才勉为其难的带上。 皇帝的面,柳芝芝定然是能见到的,但能不能看中她并收入后宫?呵,只怕着柳芝芝有的好生失望一番,甚至可能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这些东西,许岚秋自然是不会告诉柳芝芝的,但该提点的地方还是压哦说上两句,因而偏了头便是一句气势十足的:“实话告诉你吧,带着你入宫不过是迫不得已,断没有那些个让你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安排。本姑娘也不管你心里存了心思,但你得清楚一点,那便是好生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好,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带着。若是让本姑娘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丑事,仔细了你的性命!” 这番警告已经是十分明确了,许岚秋甚至没有收敛自己的杀意,鼎盛的威严之下,柳芝芝竟是面色一白,软倒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身子。 第七百五十一章 抗拒面纱 许岚秋这是什么意思?带自己入宫便这么不情不愿,那便直接将自己留在清平园补不就好了,反正她身边已经有红雪了,为什么要这么一副自己机器不堪的模样? 国公府的小姐,入宫带上一个丫鬟已经是极限了,带着两个,少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指着鼻子骂不合规制、不通礼数,都这样了还说不是给自己铺路,难不成是要带自己进去“见世面”,随后在好生羞辱自己一番吗? 许岚秋没有继续做解释,只在红雪的伺候下依靠在了马车内的软榻上,寻了本古籍便细细的读了起来,只让柳芝芝一人胡思乱想,手不自觉的握紧,上牙紧紧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只要在多家一分力,便能破出一个血印子。 皇陵并未在皇宫之中,而是修建在京城外东北出的山头,宁国公府的小辈们原本是该直接乘着马车直接出城的。只是前些日子,皇上突然让工部修缮了追思台,着百官与小辈一道,在追思台上与得道高僧一道念经祈福,因而一大早,皇宫外边格外的喧闹,除了宁国公府一长队的马车之外,还有不少官员及其家眷 的身影。 在追思台祷告之后,圣上会在御花园备好吃食,因着丧礼期间,不得有丝竹宴会,因而这也不是皇帝特地办的宴会,只是为了犒劳官员的一顿家常菜而已。 据说这还是宫里的某位娘娘,特意提出来的,说是为了帮皇帝解忧,也为了帮皇帝拉近与朝臣之间的关系。 抛开那位妃子的小心思不谈,这顿午饭却是红了不少朝臣的心。本来嘛,只是皇帝养母的忌日,与这些大臣的关系不是特别大,却是突然被拉到追思台,盯着烈日祈福上老半天,大中午才能结束。 这个时候早就饥肠辘辘了,更不要提走着出皇宫的门,那长长大的一段路,足够让人怨声载道了。毕竟宫里头有规矩,除了帝后和特别的赏赐,旁人断不能在宫中轻易乘坐车撵。 柳芝芝原本还沉浸在戏耍和轻视的不甘之中,木讷地跟着许岚秋爬下马车,登时被来来往往的人下了一大跳,缩了脖子战战兢兢的躲到了许岚秋的身后。 柳芝芝再怎么拥有雄心壮志,也不过是一介村妇,那么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丫头,这辈子见过的最尊贵的人, 也不过是裕亲王赵玄璘而已。而现在皇宫聚集的,可是整个京城最上层的勋贵,即便是没有爵位在身的,也是可以直接面见圣上、左右朝政的高官。 一个许岚秋不经意间露出的上位者的气度,便足够将柳芝芝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地,这么多气度浑然天成的贵人一通出现,柳芝芝难免会受惊吓。 下一刻,柳芝芝心中却是涌起了无限的希望,贵人越多,岂不是证明自己的出路越多?且不说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场众人,哪一个不是勾搭上了便能半生无忧的英豪? 想到这里,柳芝芝激动的垂在身侧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看得旁边的红雪极为嫌弃,不用细想便能猜到这人心中到底在算计些什么? 红雪熟练地从马车的夹层中拿出一叠面纱,忙着许岚秋与自己带上之后,便将剩下的直直地递给柳芝芝。 这便是要将面容全部遮住的意思了,柳芝芝哪里能肯?自己比起京城的大家闺秀,在气度和出身上已经是短了一大截了,唯一能争上一争的,便只有如花似玉的容貌,若是这个被遮了,自己还怎么“不经意”的勾 了自己想要之人的魂魄? 红雪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眼瞅着柳芝芝面露抗拒之色,当即上前要将面纱塞进后者的手里:“别墨迹了,赶紧带上,我们要进去了!” 就连收了摧折精神不稳的许岚沁都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嬷嬷身边等候她们,再这般耽搁下去,有不知道要给多少人看了笑话去。 柳芝芝自然是不愿意的,楚楚可怜的看了许岚秋一眼,便是要当众跪下去:“姑娘垂怜芝芝,芝芝感激不尽,只是这面纱过于珍贵,芝芝又出生卑微,万不能玷污了它去。” 若是让柳芝芝鬼瓷实了,惹来让人的眼光,岂不是要告诉旁人,宁国公府三房的六姑娘,为人苛责,竟是在皇宫里头,强行逼迫责罚下人? 红雪简直要被柳芝芝这一手气得七窍生烟,眼疾手快的提起来人的后脖颈子,凑近了便要直接将面纱挂上去:“你少在这里弄些有的没的,周遭都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侍卫,由不得你乱来!” 要红雪说,赵玄璘进宫之后,与赵覆之相处的计划,当真的坑人。这柳芝芝根本不是可以轻易操控的,随随便便一句话 ,便是要赔上她们姑娘的名声。 是的,将柳芝芝带进皇宫之内,跟着一起为孝贤太后欺负,并完成某一个计划的主谋,并不是许岚秋或是赵玄璘,而是正稳坐帝位的小皇帝赵覆之。 赵玄璘秘密将平津王拿下回京,送许岚秋安全到宁国公府之后,便连夜进了宫,面见了赵覆之,将自己全部的发现全然奉上。 而隔天,许岚秋便将自己收集到的各项证据,通过暗部,交到了赵覆之的手上。对于一心想要削除旧贵势力的赵覆之来说,这自然是意外之喜。因着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他们甚至没有打草惊蛇,能给足他们时间,将一切布置好。 而孝贤太后的祭礼,自然是召集百官旧贵,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要有一个由头,赵覆之当即将罪名安在了秽乱宫廷的名号上面,人选完全没有多做犹豫,直接盯准了色胆包天的皇商徐家的小公子、阮景等人。 只是那些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这般严肃的场合,不能行那等荒诞的事情,宫里头的宫女都穿着统一的制服,他们见了更是不敢起这个色胆。 第七百五十二章 合适的人选 依着暗卫对京中各家的调查,小皇帝对那些目标的性子可谓是掌握的清清楚楚,不敢起这个色胆,不代表不会兴起,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足够漂亮,身份也足够安全,他们根本等不到祭祀结束,便能寻出无数个法子,将人掳到僻静的地方办事。 只是这个人选不好找寻,毕竟是可能失身的事情,没有那个姑娘愿意那般无私,舍弃了自己的名声,并且这个姑娘有着倾国的容颜,有了足够自傲的资本。 原本赵覆之还想直接将京中妓院的花魁安插进去,只是徐公子一行人,早就摸熟了京中每一家妓院,那些个有名的花魁没有他们不熟悉的。 且皇宫这半高贵的地方,又是为孝贤太后祈福这般圣洁的场合,寻一个花魁过来,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又是体统,若是传了出去,赵覆之这个做皇帝的,自然少不了被御史台那一堆糟老头子念叨。 赵覆之原本就因为暗杀自己的养母心存愧疚,才这般大办祭礼。虽然也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在里面,可另一方面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在忏悔,因而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了一瞬 ,便放弃了去。 关键时候,还是暗卫派上了用场,稍微一思索,便提起了先前赵玄璘领命南下,带回来的绝色姑娘柳芝芝。 这是对外人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的秘密,对眼线遍布整个京城的赵覆之来说,却是第一时间便掌控了全部的消息,他还记得自己听了下属来报的时候,为着赵玄璘的“温润心软”砸了一个玉杯,替自己深情的阿姐觉得不值。 但转念一想,赵玄璘确实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许岚秋的事情,那般做法也的确是温润如玉的裕亲王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相反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最对不起许岚秋的,还是他赵覆之。 想通了这一点,赵覆之这才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不爽,留着柳芝芝在了宁国公府,专心的处理着自己在意的国事。 经过暗卫这么一提,赵覆之整个人的都明亮了起来,当即唤来了林公公,让他帮自己备好笔墨,要给许岚秋修书一封借人。 赵玄璘觉得这般算计姑娘家的清誉有些不妥,一开始还劝说了两声。可赵覆之是谁?为了自己的计划和国运,他可以狠心 弑母,还可以违背自己叔父的意愿和自己的愧疚之心,直接给赵玄璘赐婚,一个自甘下贱的侍女的清白,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甚至大有选中那女子她该觉得荣幸的感觉。 但这话自然不能当着赵玄璘的面说,于是赵覆之便直接让暗卫将柳芝芝在宁国公府期间做的那些个糟心事,一股脑的告诉了赵玄璘,直言道:“皇叔垂怜她的清白,可这样的东西,人家自己都不重视,您又何苦插手惹得一身腥臭?” 赵玄璘被暗卫口中那个不知廉耻、不顾主子名声、三番四次以下犯上的柳芝芝惊得瞪圆了眼睛,迟迟不敢相信暗卫手中资料描述的是自己救下来颇为纯良可怜的小姑娘。 他原本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来了京城不适应方才有这般大的差异,还为自己的忽略自责了好一瞬,然后再看到柳芝芝对着许岚秋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那些同情的心思瞬间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许岚秋浓浓的愧疚。 他原本是看一路上许岚秋与柳芝芝相处和睦,而柳芝芝又有那个意愿,这才特意将人安插进宁国公府 的,毕竟他的秋儿不但有主见,还是个待人宽和的,有她照顾着,双亲早逝一生凄苦的柳芝芝自然会告别了过去的苦日子,得到最好的归宿。 结果却是许岚秋一直按着赵玄璘心中所想诚心相待,倒是柳芝芝一直心比天高,甚至妄想成为裕亲王侧妃? 有一些是自己在京城时候发生的,即便有自己的名号压着,柳芝芝都可以这般无法无天,那自己离京的那段时间呢?岂不是给秋儿造成了巨大的困扰。 眼看自己的皇叔陷入了自责之中,赵覆之也不打扰,铺开了笔墨便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下了下来,随后封进信封之中,嘱咐暗卫亲自交到许岚秋的手上。 事实上,即便赵玄璘在看了资料后仍旧贩毒,也动摇半点赵覆之的心思。成大事者本来就不拘小节,更是忌讳旁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只要他寻到了最佳的方案,不管面前阻挡的是什么,也会尽力除掉让计划顺利进行。 而现实,自然也想是赵覆之安排的那样,包括修缮追思台在内的全部事宜,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徐拉你去那边的回复也很爽快,直言 会亲自将人带进皇宫的。 考虑到柳芝芝是许岚秋的丫鬟,若后者传出了什么丑闻,定是会影响到许岚秋的,因而赵覆之还特意给了个保证,会藏好柳芝芝的身份,最起码不会让人联想到宁国公府和许岚秋。 也因此,在进皇宫前往追思台之前,许岚秋一行人都停了下来,誓要戴好阻隔旁人视线的面纱,不管是小姐还是丫鬟。 红雪的靠近,像是直接踩中了柳芝芝的尾巴,后者直接跳了起来,若不是红雪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想必这会儿已经尖叫出声了。 许岚秋在一旁看着简直头疼,十分想直接将人丢下,自己带着红雪进去,省得这人给自己丢脸。 只是柳芝芝是生平头一次来京城,皇宫此前更是没有见过,莫说追思台了,便是给她标明了方向,她也能走到御花园去。 许岚秋的任务是将柳芝芝带到旧贵们的面前,尤其是徐氏之流附近,自然不能这个时候失了耐心,只得沉下脸威胁道:“你若是还想虽我等一并进去,便将面纱带上,若还是想以前一半放浪不知羞耻,便让车夫绑了,直接送回府去!” 第七百五十三章 璘哥哥 人来人往的地界,自然是没有柳芝芝发挥的余地的,她甚至没能接触到那些个勋贵,都没有好好挑选的机会,自然是不甘心直接被送回宁国公府。 许岚秋的威胁,仿佛直接戳中了柳芝芝的死穴,当即老实了下来任由红雪伸手靠近自己的面容,即便隔了面纱,柳芝芝也觉得,红雪现在肯定是笑意盈盈,活像是奸计得逞的恶鬼。 就在面纱已经挂上一半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了小太监尖利的声音,还有马匹的嘶鸣和车轱辘碾压的沉闷声:“裕亲王到——!裕亲王妃到——!”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点点秋菊的香味传来,撩拨着人的神经,清俊隽永的男人跨坐在高大的宝马智商,手握缰绳,身子笔挺,目视前方,一项温润的面上带着些许沉重,却挡不住半分清雅的气质,只远远一看,便觉惊艳,一眼便是万年。 风带起了马车上的帘子,露了半张充满了异域风情又美艳至极的面容,那姑娘面上没有一丝神情,眼神流转间皆是锐利的冷意,为她平添了一抹贵气,这便是颇受收大番皇帝宠爱的和亲王妃萨雅公主的。她 与裕亲王站一块,倒真有些许郎才女貌的意味。 可裕亲王却是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萨雅,而公主的目光转到赵玄璘的背影上时,也完全没有如话本和说书先生描绘得那般深情款款,反倒是多了不少怨恨,以及细不可见的惧怕。 自从与赵玄璘撕破脸之后,萨雅公主算是彻底明白了,在赵玄璘这里,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处于被动之态,只要有许岚秋这个贱人的存在,他便不可能真真正正地接受自己。 甚至赵玄璘瞒着众人出京之后,回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帮着许岚秋解围,并许下海誓山盟的誓言。而萨雅公主特意精心装扮好自己,还顶着一手的伤疤为赵玄璘下了厨,却是只等到了赵玄璘夜宿皇宫的消息。 萨雅公主自然是气得不轻的,想要找赵玄璘理论,好几次都是在自取其辱,最后甚至让赵玄璘封了院子,除了侍墨任何人都避而不见。 最让萨雅公主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与侍卫私通的事情,似乎被赵媛知道了。这个大魏的公主没有将事情摆在明面之上,但在相遇之后,说话却是句句带刺。即便萨雅公主不是特别 了解大魏的习俗,也是能听懂大概:赵媛就是在讽刺嘲笑自己,这让自尊心极强的萨雅公主险些将整个院子都砸了。 就是这样,赵玄璘对她也是不管不问,也就侍墨在隔天吩咐了账房,盘算着王妃院中的损失,准备添置些新的摆件。 算上今日,萨雅公主与赵玄璘冷战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不、不对,自大他们成亲以来,关系便没有缓和过,他恩从一开始便是站在了两个极端,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今日若不是有皇帝的命令,他们这些皇室成员必须到场,萨雅公主根本没有与赵玄璘一通出行的机会。两人即便是凑在了一起,也是浓浓的貌合神离的意味。 赵玄璘对上萨雅公主时的神情,甚至不如他看到许岚秋是,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个眼神来的温和。 因着周遭都是朝廷命官或是有头有脸的旧贵,顶着和亲名号的赵玄璘自然不能对着许岚秋做些什么,只能在经过许岚秋的时候,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后绽开一抹极为温和的笑,无形中,便将许岚秋撩得略微心跳加速。 许岚秋与赵玄璘一样 ,对着现下的局势,有着较为清晰的认识,但总有人拎不清,或者是不愿拎清。 赵玄璘可是算是柳芝芝心中最佳夫婿的人选,即便是做妾室,也是愿意的。前者的到来,直接让红雪的动作停了下来,回身便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正礼,以至于柳芝芝的面纱垂在了一边,被风一小会,倒还真有犹抱半遮面的朦胧诶干。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柳芝芝又怎么愿意去错过。 即便是知道了赵玄璘与许岚秋之间的暧昧,柳芝芝还是一厢情愿的把这个极为好看笑容,当做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在许久不见之后送给自己的礼物,当即感动得红了眼眶,深情款款的唤了一声:“璘哥哥……” “这个疯子!”红雪当即就在自己心里骂娘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甚至没等柳芝芝把接下来的思念的话说出来,便狠狠的拉了后者一把,令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也不管柳芝芝疼得瞬间扭曲的神情,手直接摁上了她的背,将人强行按了下去,不露半点样貌。 这柳芝芝当自己是什么身份,又当自己处的是什么场合,真以为当众亲昵的唤了王 爷,王爷真会施舍一个眼神给她吗?不过是被人救了把柄,一面笑话她不知好歹,一面治她辱没皇室的罪名罢了! 再者,那裕亲王妃萨雅可就在后面的马车里头,此人的嫉妒心之中,就是她们姑娘都赵家不住,好几次险些着了前者的道。柳芝芝这般不知死活的瞎喊,就不怕萨雅公主脾气航来,要当众那她祭刀吗? 她柳芝芝自己想死便罢了,别拉上她们姑娘行不行? 许岚秋也是被柳芝芝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刺得极其不适,但在外人面前,好歹得维持着风度,这才一直乖顺的笑着,还恭恭敬敬的给赵玄璘行了一礼:“草民见过裕亲王殿下,下人无状,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 也亏得竟小太监先前那一嗓子,众人都沉浸在皇室到来的慌乱之中,跪的跪弯腰的弯腰,嘴里都朗朗的说了请安的话,倒是没有让柳芝芝那一声深情款款的“哥哥”太过突兀。 许岚秋的一声告罪,也不过是刚好他们能听到的程度,也没有太过吸引旁人的目光,只是马车帘子后面,萨雅公主愤怒的眼神太过刺眼,叫许岚秋好一阵无奈。 第七百五十四章 蠢货 也不知道,这一声连萨雅公主都未曾唤出过的亲昵称谓,又要给她造成什么样的不可磨灭的刺激,又是要返还给自己怎么样疯狂且不可理喻的报复。 许岚秋一想到过去萨雅公主的手段,便觉得头疼不已。也亏得大凌与大魏终是要开战了,看赵覆之雄心壮志的模样,这场战事定是不会持续太久,只要自己这些时日小心着些,终是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赵玄璘也是被柳芝芝突如其来的一声,激得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先前只是看暗卫的汇报还不觉得,现在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这个故作柔弱的人的可怕。这可是在大庭广众勋贵群集的情况,怎么可以这般不知廉耻?若是让周遭人听了去,要他和许岚秋该作何解释?又让旁人今后要怎么看许岚秋。 光是一想许岚秋被针对的画面,赵玄璘都觉得万分难受,若非有良好的教养顶着,他这会儿已经沉下了面色,并叫人直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妇拿下了。 作为高高在上的王爷,赵玄璘自然知道如何做,才最能维持许岚秋的体面,更能让柳芝芝的觉得难受。 因而他压根 没有让自己的马匹停留一瞬,直接走到了众勋贵的中间,这才高声道:“诸位平身吧,今日诸位齐聚,为的是替嫂嫂祈福,便不虚拘于这些虚礼,直接过去便是,莫要耽误了吉时。” 这可是由皇上亲自盯着钦天监算出的好时辰,可见圣上的重视程度,诸位自然是不敢耽误的,等着赵玄璘下马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宫门后,当即起身拍拍衣摆稳稳跟上。 赵玄璘身为超品亲王,又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叔叔,自然有特殊的优待,没有走多久,便有供人抬了步撵过来,接上了裕亲王与裕亲王妃,不多时便将众人稳稳的甩在身后。 眼见周遭的注意力全部白赵玄璘吸引走了,许岚秋这才松了口气,在红雪的搀扶下起身,冰冷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的扎进柳芝芝的皮肉之间:“这两日颇为安分,本姑娘还当你终是开窍了,现在看来,还是蠢得无药可救!” 赵玄璘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柳芝芝,这让后者极受打击,仿若先前的深情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精心准备的笑话而已。在红雪狠狠将其摁住的时候,柳芝芝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现下听了许岚秋的话,更是一点都止不住,委委屈屈的开口:“是芝芝无状,可是芝芝不过是太久没有见过王爷,想的狠了,突然见着了,下意识之下才这般失态的,还请姑娘体谅体谅芝芝,原谅则个吧!” 若不是柳芝芝的这张脸待会还有用,红雪已经一巴掌抽了上去了,她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这才凑近了柳芝芝的耳朵,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无比残忍的话:“你算什么东西?这世上的姑娘死绝了,王爷也是看不上你的。你又凭什么让姑娘体谅你?我们姑娘与王爷情投意合,也是这般守礼,不像你,是个自甘下贱的,便是那青楼里的花魁,也做不出你这般没脸没皮的事情!” 这话的效果倒是极好的,柳芝芝止不住的眼泪瞬间断了去,只是面色苍白了许多,还带上了怨毒与不甘。 许岚秋也懒得再管下去,反正今日之后着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姑娘,总归是会受到教训的,而自己在今日过后,也能摆脱一个累赘,不过是现在忍一时罢了。 她摆了摆手,红雪当即会意,将柳芝芝面纱的另一边戴好,楚楚可怜的样 貌登时被遮了个全乎。 许岚秋直接转了身,找上了安静等在一边的许岚沁:“身边的丫头不服管教,多废了些时间,让五姐姐久等了。” 自大那一日被许岚秋从丽人坊安全带回宁国公府之后,许岚沁便只相信自己这个能力不俗的妹妹。平日里将自己锁在院子里面闭门不出也就罢了,若逼不得已要出行,定是要许岚秋陪在身边的,不然便是尖叫不断,身边伺候的嬷嬷和侍女也是头疼不已。 华安街一事之后,御林军左都尉私底下的勾当,自然是瞒不住的,赵玄璘与赵覆之密谈的时候,自然将着孙大人变态的癖好以及越发猖狂的行事提了,这些日子以来,赵覆之已经物色好了接替的人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左都尉便是要下台了。 大抵有了这样的预感,御林军左都尉那方面的的需求也少了不少,甚至直接断了与宁国公府的联系,柳氏也只能暂停自己卖孙女的行径,给许岚沁配得下人管得也没有那么严苛,至少在她们下车后的这段时间里,也没有硬逼着许岚沁先行一步。 等到了许岚秋之后,新嬷嬷也是松了一大口气,也 知道许岚沁说不出什么话,当即应了六姑娘:“您这是哪里的话,主子教训下人,那时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教训了不听,便直接敲打了去。不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六姑娘不若先于五姑娘一并过去了,等事情了了,在细细与这不知好歹的算账?” 这话明显是要哄着两位姑娘的,毕竟追思台祈福是大事,即便是她们老夫人心里念着要“勾引”皇帝,也不敢耽搁一丝一毫。 许岚秋自然是点头同意,牵起了许岚沁的手,便要往宫里头走。她上一世在宫里住了小半辈子自然是熟悉的不行,不用旁人指点,也能不着痕迹的往正确的方向走。 新嬷嬷看许岚秋靠谱的模样,也是放心了不少,这才分出了心神,去看被许岚秋训斥的小丫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就是老夫人特意嘱咐过的,要送到皇帝身边的“美女”吗? 只见柳芝芝红了一双美目,姣好的容颜却是被遮了大半,这可怎么行呢?依着老夫人的说法,追思台祈福时最有可能遇着圣上的地方,定是要让圣上看到柳芝芝我见犹怜的模样的,现在被遮了,岂不是要坏事? 第七百五十五章 诱哄 趁着还没有到追思台,柳氏新安插过来的嬷嬷悄然拉了许岚秋的衣袖,腆着脸谄笑道:“六姑娘啊,这咱们入宫之后,见着的都是勋贵人家,你们这些身份高贵的姑娘们自然守着规矩些,那些个下人,便不用这般严苛吧?” 说话时手衬出了衣袖,隐晦的对着面部比划了两下,只差将“脱下面纱”写在身上了,看得红雪心里直冷笑。 不过这到底是正式的场合,没有奴婢越过主子说话的道理,红雪也只是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随后便老实的跟在一边。 要不然说许岚秋是自己心理有主见的呢,新嬷嬷这么一说,她也不直接拒绝,而是委婉的提醒着:“嬷嬷您也说了,这周遭可都是勋贵,随便出血岔子,丢的可不只是本姑娘的脸面,还要带上宁国公府一并遭殃的。你也看见了,那丫头现下就跟在咱们身边,以她那张脸,见过了的,定是要一眼便认出来。” 许岚秋也不直接拒绝嬷嬷的提议,只拿自己关心宁国公府脸面说是,更是隐晦的表示,若是要让柳芝芝脱下面纱也是可以的,前提是让柳芝芝脱离他们许 家的队伍。 嬷嬷当即便犹豫了起来,这六姑娘说的,为着颜面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定要将柳芝芝这个丫鬟好生看紧了,若是让她单独行事,若是脱离了许家控制,又该如何是好? 嬷嬷的犹豫几乎要写在面上了,许岚秋只轻蔑的看了而言,便不再多言,牵着许岚沁三两下便赶上了勋贵的大部队,只留下嬷嬷下意识的拉住了柳芝芝,留在原地好生纠结。 柳芝芝还沉浸在宫门外,赵玄璘无视自己的打击与被红雪许岚秋嘲弄的不甘之中,乍一被人拉住,心中的火气猛地窜了起来,转身便要甩脸色。 对上嬷嬷不甚年轻的脸的时候,才猛地惊醒,这不是宁国公府老封君身边的人吗?那可是最大的主子身边的哄人,断不是自己一个没有主子庇佑的下人可以得罪的! 因而柳芝芝的愤恨还没有发泄出来,便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整张脸都红了,只差被折腾的背过气去。 偏偏这嬷嬷手劲大,握了柳芝芝的手不说话便罢了,还不容人挣脱,后者等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小声的喊了 声:“嬷嬷拉住芝芝,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跟在许岚秋身边敲打后的日子里,柳芝芝是有学乖的时候,就连自称也改成了合乎规矩的“奴婢”。可是自打许岚秋透露了要将柳芝芝送出宁国公府的消息,柳芝芝便又恢复了原先高傲的样子。 毕竟只要出了宁国公府,自己便再也不是他们许家人可以轻易拿捏的卑微下人了,自己注定要嫁入豪门,成为偌大的上京里的人上人,又为什么要用贱奴的自称来折辱自己,因而在往后的日子里,柳芝芝一直习惯性的自称“芝芝”。 许岚秋不是不知道柳芝芝的心思,只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且想着自己马上要拜托这个恶心的累赘了,便也没有认真纠正过,因而给了柳芝芝这般做也是合乎规矩的错觉,导致让嬷嬷听了,当即沉下了脸:“芝芝?是谁教你的?这般没上没下的,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也不看看周遭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样的贵人,这般随意行事,下一刻便是直接将人冲撞了。嬷嬷当即对柳芝芝一万个不满意,可是宁国公府又不能这个时候再 换个人过来,加上柳氏的态度和意思都十分明显,嬷嬷也只能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满,好生思考着自己还能怎么补救。 “你且给老婆子听好了!在这地界,你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奴而已,没有主子的同意,不得自称自己的名姓!想做什么值钱,都得先看着主子的意思!若是随意冲撞了什么人,你且看着吧,即便是咱们宁国公府也是救不得你的!” 短短一句话,便狠狠扎中了柳芝芝的痛处,露在外头的眼睛压根没来的及被整理好,便直直地露出了柳芝芝的不甘与愤恨。她抛弃了自己的过去,背井离乡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所求的不就是拜托过去人下人的身份,搏一个光明富贵的未来吗? 被塞进宁国公府的清平园,对柳芝芝来说,已经是绝大的打击了,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新的曙光,这老不死的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自己记起那些个恶心事!简直不值死活!若是自己真的能摆脱了许家,傍上一个响当当的勋贵,回头定是要让这老东西与许岚秋一道,跪在自己身边好生忏悔了去! 看着柳芝芝的神 情,嬷嬷便知道,自己的话这丫鬟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还可能以为自己在折辱她,连带着把自己也恨上了。 嬷嬷只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全部喂了狗,就连吕洞宾都没有自己冤枉,心下也直犯嘀咕:“难怪入宫之前,六姑娘要抓着人好生教训一番,原是这般不符管教,若是这样的人送进宫里得了势,还能受我们宁国公府的控制?” 一时间,嬷嬷甚至要打消最初再搏一把的念头。只是她到底不是真正的主子,在时间紧迫的时候,更是不能在这样的大事上做主,只能默默的放软了语调,意图全好柳芝芝这颗棋子。 “老婆子知道,这话说了你定是不爱听的,毕竟你这脸蛋,怎么看都是人上人的主,怎容得我们这样的下人随意念叨?”前半句,也算是实实在在的说进了柳芝芝的心坎里头,神色当即缓和的下来,老嬷嬷也是趁胜追击,“可有些事,可与你想的差太多了,光是着宫里的规矩,都可以轻易的将你的脑袋取喽!听过来人一句劝,现下好生忍忍,待到真的出人头地的,那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七百五十六章 指点 嬷嬷的这番话,相当与无形中肯定了柳芝芝最先的猜测,宁国公府就是看中了她的脸,想把她先给现在的小皇帝,为他们宁国公府再添一分保障。 而最开始许岚秋自己也是说了的,她带自己进宫完全是迫不得已,这不正说明,自己的未来定是要权势滔天,那许岚秋见不得自己好,才想着这般打压自己吗? 想通了这一点,柳芝芝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看向老嬷嬷的神情都多了几分热切,也不顾自己的手被嬷嬷拽的疼痛,哆嗦着便反抓了回去,激动道:“真的吗?嬷嬷你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觉的芝……奴婢能……” 嬷嬷的好言相劝,有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柳芝芝当即乖巧了下来,不仅连自己最后倔强的自称都迅速改了口,甚至还无师自通了这是要紧的场合,自己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若要是让红雪看到了柳芝芝现在这幅模样,又少不得要感叹一声,人果然是自私自利的生物,一涉及到自己的性命或是利益的时候,后者便能懂飞快,而他们姑娘多次好言相劝, 在这人眼里,要我不过是嫉妒她的美貌而已。 嬷嬷自然不会知道着一些,被这柳芝芝前后飞速的转变下了一大跳,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只能默默地感叹:“难怪会选上这么个丫头,虽是性子野了点,可脑子和脸却是一等一的好使,多说些好话,不愁抓不稳她!” 这么想着,嬷嬷自然尽力顺着柳芝芝在的话头哄人:“自然是真的!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吃过的盐比你送进肚子里的饭还要多,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再说了,你以为你身后站的是谁?是咱们整个宁国公府,断没有埋没了你这个好苗子的道理!” 嬷嬷的本意是提醒柳芝芝,入了宫之后莫要忘了自己的根本,柳芝芝却是半点没听进去,只沉浸在自己终将熬出头的喜悦之中,怎一个心花怒放能轻易形容得了的? 但还是知道不能让嬷嬷现下对自己不满,毕竟自己还没有真的走上康庄大道,还要依仗着宁国公府的门路,当即腼腆道:“嬷嬷您真是谬赞了,奴婢不过一介出生低微的乡下人,哪能有这样的好运……” 嬷嬷还以为柳芝芝是听进 了自己的话,当即满意了不少,看向柳芝芝的神情也满是赞赏,宽慰道:“你可莫要妄自菲薄!有这样好的资本,这些个东西不都是你应得的吗?想做什么便放心大胆的去吧,只要没有闯出什么大祸,总会有帮你兜着的东西的!” 嬷嬷笑得谄媚,手对着中宫的方向指了指,话里话外都是旁的意思。 柳芝芝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得了宁国公府老封君的看重,当即欣喜的不能自已,恨不得当即窜到追思台,好生散发了自己的魅力,将自己要的得到的全部牢牢抓回来。 照嬷嬷的这个意思,自己未来不就是宁国公府最大的依仗了?那岂不是在老封君的眼里,许岚秋第比不过自己? 想到这里,柳芝芝不呼吸不免急促了不少,她在清平园时被许岚秋打压戏弄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惧怕的不行,但心中的怨恨却是不减反增,做梦都像有个机会,能把许岚秋彻彻底底的裁剪脚下。 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只是对面的人是对着许岚秋颇为尊敬的下人,到底能不能帮自己掰倒许岚秋,柳芝芝心里也没有地,眼珠子一转 ,决定先上个眼药试探一番:“嬷嬷能这般夸赞奴婢,奴婢自然是高兴极了。可是我们姑娘说了,作为姑娘家的,行走在是,尤其是在皇宫这般严肃的地方,一定要端庄行事,不能肆意妄为,尤其是这脸面。” 柳芝芝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纱,暗示意味颇为明显:“姑娘不让我取下来,说是不能与青楼妓子那般下贱。” 听了柳芝芝的话,老嬷嬷心中的火气当即窜了起来,却不是对着许岚秋的。她到底是能在柳氏身边安稳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心思转的速度怎么是柳芝芝这样的小丫头能比得上的? 在她看来,但凡是身份稍微尊贵些的大家闺秀,行走在外都是要看重自己的脸面的,约束自己下人的行径无可厚非,尤其是在皇宫这样端庄的地方,就柳芝芝这样三番四次以下犯上的,许岚秋没有直接毒哑了嗓子发卖出去,已经算是仁慈了。 因而柳芝芝这般还未腾达便要叛主的行径,嬷嬷是真的看不上,代入了一下许岚秋的处境,更是觉得糟心,先前的那点忧虑有冒了出来。 不过清平园与柳氏的院子一直是貌合 神离的姿态,加上柳氏多番的暗示,嬷嬷对许岚秋也不是真的伤心,稍微盘算了一番,觉得将柳芝芝送出去对她们院子也是有利可图的,便将那细微的不舒服压了下去,和颜悦色道:“真有这样的事情?芝芝你且听老婆子细说,这些个东西啊,你是的有自己的主见的。你们姑娘肯定是要顾着脸面,这才让你将面纱戴好,但有没说不让你摘下!到了追思台,里头肯定是人多杂乱,谁也看不住你,到时候你想做什么,还有谁能拦下你不成?”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说的还有心计,三两句便将宁国公府彻底拆了出去。到了追思台,柳芝芝只有一个人在那里,谁知道她是哪一家的姑娘? 若是被皇上或是勋贵桥上了,那是她的运气,宁国公府还能做做保买个恩情,又或者弄到什么把柄出来,自然能将人牢牢握在手里。 若是不能成,直接将人推出去顶罪便是,宁国公府只是带人过来为孝贤太后祈福,没曾想下人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到时候,宁国公府也是受蒙蔽的一方,最多被治一个管教不利的罪名而已。 第七百五十七章 为什么这么做 若是在寻常冷静的时候,柳芝芝大抵会分出些心神,找只“小动物”试验一下,看看突然掉到自己面前的馅饼有没有被人下毒。 而现在,她全然被未来自己凤冠霞帔加身、身戴珠光宝气,手握权势、脚踩许岚秋的美好模样迷了心神,即便是知道这或许是一场冒险,但还是忍不住心动。 “奴婢知晓了!”柳芝芝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将衣摆紧紧的捏在手心里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向来姑娘也是这么为奴婢想的,倒是奴婢心眼小,险些误会了姑娘!” 柳芝芝像模像样的对着嬷嬷行了一礼,用颇为娇媚的声音,甜甜的开口道:“嬷嬷您且放心吧,奴婢自幼没了父母,宁国公府给了我遮风挡雨的地界,便与奴婢的母家无异。若是真如嬷嬷所言,奴婢断不会忘了宁国公府和姑娘对奴婢的栽培的,来日便是做牛做马,奴婢也会报答与您!” 可不就是宁国公府“尽心尽力”的栽培吗,若不是许岚秋接连不断的打压,激起了自己的胜负之心,自己又如何会去讲那大家闺秀的一套好 生学到自己的身上,让这一身礼仪得体? 报答肯定是要报答的,只是这报答的方式,还不是变成凤凰之后的自己来决定的? 想到这里,柳芝芝简直要大笑出声,只是自己还是一个乖巧听话的下人,自然是不能让旁人有半点怀疑的。当即在嬷嬷赞许的目光中催促道:“时间也是不早了,姑娘们也是不见了身影。嬷嬷,我们还会不要再耽搁了快些过去吧!若是在宫中失了方向,那便糟了!” 柳芝芝与嬷嬷步子落下的第一时间,红雪便察觉到了,一转身便看到了两人头凑在一起密谋的模样,当即想过去将两人叫上,却是被许岚秋抬手拦了一下:“不用管旁的,我们快赶不上了,走我们自己的。” 红雪抬头看了看天色,很明显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完全不是许岚秋说的“赶不上”的模样,只能有些迷茫的指了指后面:“姑娘,那她们……” 许岚秋终是顺着红雪手指的方向,施舍了一个目光,却是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轻蔑道:“没事的,嬷嬷随祖母进过几次宫,走不丢人的。” 就算是她们迷了方向,藏 在暗处的暗卫为了小皇帝的计划顺利进行,也是会将人引到追思台的,不用她们操心。 听到许岚秋值么说,红雪也是放下了心,不再多废话,老老实实地贴近了许岚秋,警惕着周遭的人。 至于柳芝芝和那嬷嬷会密谋出些什么幺蛾子,完全不是她们姑娘需要担心的事情。追思台的尚未可是立着大魏真正的主人,旁边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裕亲王,有他们俩把控着整个祈福大会和计划的流程,定是不会有任何大问题的。 为了让徐家公子和阮景等人按照计划,起那些个心思,赵覆之特意让礼部祈福的人都统计好,并在追思台上划分出位置,保证徐家和阮家的先头正挨在宁国公府的后头。 嬷嬷和柳芝芝在后头耽搁些时间,不仅不会扰乱些什么,还正和了许岚秋的意,这样柳芝芝进场的时候,便只能在最末尾空闲的地方,那里又正好没有许岚秋的管制,周遭还是颇受恩宠的勋贵,以柳芝芝的性子,定是会按捺不住,将面纱取下,悄悄送一两个秋波。 有红雪和许岚秋的警告,柳芝芝或许没有那么大胆。但嬷嬷劝 慰讨好的话,却是给了她极大的信心,这样一来,还会记得许岚秋的警告才是有鬼! 想到这里,许岚秋面上的笑也是越发明媚,若不是场合时间不对,她现下已经露了八颗牙齿,克制不住的回神戏谑人去了。 走在旁边的许岚沁像是猜到了些什么,受侵害后一直默不吭声的她,竟然主动的拉了许岚秋的手,压着嗓子控诉着:“六妹妹,你们这般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许岚秋上一个还在心中细想着计划可还有什么漏洞,乍一听许岚沁这般发难,还以为她知道了些什么,心下一悚,险些冒出全身的冷汗。 但转念一想,许岚沁着实没有这么大的额本事,这才做出了无辜的模样,回望过去:“五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妹妹我怎么听不懂?” “你别装傻了!”许岚沁难得有些激动了起来,甚至想甩开许岚秋的手,只是周遭的人太多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这才忍了下去,“带那么个贱人进宫,你们的心思还不明显吗?柳氏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不奇怪,可是六妹妹,你向来聪明,就没有想过,若真这般做 了,宁国公府要如何收场,在宫里的三姐姐又要如何自处啊!” 原来时柳氏贪婪的嘴脸已经到了全然都遮掩不住的地步,即便是疯癫如许岚沁,都看出了不妥。 许岚秋却不认这一茬,神情坦荡的回望过去,轻声道:“我真不知道姐姐您是什么意思,妹妹不过是带了侍女过来,想要多个人照顾罢了。” 许岚沁却是不信许岚秋的话,只根据自己经历的,相信自己的看到的:“进皇宫只要带上一个丫头便足够了,你当我是傻子吗?出门前六十看你和那丫头的眼神,就差直接把人送到后宫了!” “再说了,你若是真是想要带人照顾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带纤儿她们?明明纤儿和白梨才是最懂你心思的丫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新丫头压根是你刚带回府里的!”因着十足的愤怒,许岚沁竟是无师自通了旁观情形,说话时更是振振有词。 大抵是未曾想过许岚沁能这般精明,许岚秋竟是有一瞬间的怔愣,一时不知该夸赞许岚沁聪慧好,还是说她胸怀宽广,经历了这么多,脑海中想的还是曾经放弃了她的亲姐姐。 第七百五十八章 验证猜测 事实上,许岚沁的心思很好理解。她以为柳氏与许岚秋合谋,要将柳芝芝送到皇上身边争宠,以此来为宁国公府增添在京中贵族见立足的筹码。 可是后宫佳丽三千,但皇帝始终是只有一个人的。若是柳芝芝进了宫,分得了赵覆之的宠爱,那许岚沁的亲姐姐许岚灵,岂不是要独守空闺? 许岚灵因着入宫前的“自尽”,被小皇帝亲自差了太医院院正前去救治,大伙都说她颇受恩宠,入宫之后也一度成为了众矢之的。 若不是作稳了昭仪的位子,现今的许岚灵的生活定是更加困难。 许岚沁红了眼眶,苦口婆心的劝许岚秋道:“六妹妹,不管过去了发生了什么,三姐姐始终是你的亲姐姐啊,她才是咱们宁国公府的血脉,只有她才会向着咱们,为咱们铺路!再送个外人进去,这不是在为咱们好,是要绝了咱们许家的后路啊!” 可这些,柳氏全然不去想,只想着自己和宁国公府能眼前的利益。这番动作下去,争夺便是许岚灵的生存空间,作为昭仪娘娘的亲妹妹,许岚沁如何能够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许岚秋细细的打量了自己 这个便宜姐姐,眼中满是不信:“姐姐当真是看得透彻啊!” 这话由宁国公府任何一个人来说许岚秋都会觉得正常,可独独从许岚沁的嘴里捧出来,便变得稀奇了。 明明在许岚灵决心放弃许岚沁之后,后者便大闹了好几次。许岚灵进宫之后,许岚沁更是一点表示也没有,不仅没有进宫探望过一次,就连昭仪娘娘赐下来的物件,也是一份也没有带回过自己的院子。直接断了与自己亲姐姐全部的联系,一幅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若真算起来,也真是许岚灵那些时日做得狠绝,说要放弃了全部的累赘,便真的从来不帮许岚沁解决任何的麻烦事。在宁国公府,许岚沁便是受了半分委屈,也得不到任何安慰。 后来许岚沁“爱上”了江平川,也没见许岚灵帮上什么忙,许岚沁也是撅着脾气,没有借着宫里头的名号,就这样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的“姐妹”,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妹妹的懂了事,开始不计前嫌的体谅自己的姐姐,还要帮着姐姐讨回所谓的公道? 听了许岚秋状似感叹的话,许岚沁却是神色微闪,她以为自己 掩饰的很好,但就连红雪都能看出前者的心虚。 许岚秋当即沉下了面色,没有半分犹豫地松了自己握着许岚沁的手,温声道:“五姐姐既然不信妹妹,那妹妹也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了?妹妹这便告辞了,免得碍了姐姐的眼睛。” 下一瞬,许岚沁果然慌了神,连忙快步追了上来,伸手便要将人抓住。周遭都是人,半数还是男人,这让没从侵害中走出来的许岚沁直接往自己心上挂了不下十个秤砣,说话是嗓子都像是挂了千钧重量。 而许岚秋作为她唯一的依靠,她自然不想就此分开。 许岚秋却是一个闪身避开了,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颇为为难的开口:“姐姐这是要做什么?你现在已经在宫里了,没有人能伤的了你。既然你不相信我,觉得我是大奸大恶之辈,看得一觉得烦心,不若就此分开,待今日证明清白,姐姐你冷静了下来,我们再细谈如何?” 说着给红雪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脚步一偏便走到了许岚沁的身边,强硬的将人扶住拉开,恭敬道:“五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过去的,一直 杵在这里,平白让人开了笑话。” 一瞬间,被人盯上的阴冷黏腻重新拢上了心头,许岚沁瞬间将自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只是喉咙像是失去了知觉,呜咽了许久,却是发不出一丝旁的声音。 红雪也是贴心,及时的伸手将人接住,手轻轻的拍着许岚沁的后背安抚,身子一偏,便将人隔在宫墙间,若不特意分出心神细细打量,断不能轻易察觉这边的一场。 “五姑娘,冷静些。”红雪声音如常的安抚着,“奴婢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没事的,只是一场祈福罢了。” 许岚秋也是十分满意这个决定,欣然点了头,便做出了转身离开的样子。 这终是刺激到了许岚沁,后者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凭着本能猛地上前一窜,牢牢的抓住了许岚秋的臂膀,小声的哀求道:“六妹妹!六妹妹是我错了!我不该瞎怀疑你的!你别丢下我!” 许岚秋这才转回身,动作不疾不徐,与她平常轻柔而温和的模样如出一辙,她慢慢的抚上了许岚沁的面庞,随后将人扶起,轻叹道:“姐姐您别总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揽啊,妹妹即便不是和你一同长大的 ,却也是明白你的性子,若没有人从旁挑拨,姐姐断不会这般误会妹妹的。所以么妹妹才说要分开冷静一会儿,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呢?” 听到许岚秋有松动的语气,许岚沁稍稍放心了一些,身子却还是死一直哆嗦着,抓着许岚秋不放手,生怕自己又要一个人进偌大的追思台:“你、你说的对,我是受了旁人的额误导的!若不是那个贱人挑拨!我断不会这般怪罪你!六妹妹你定要相信我啊!” 既然许岚祺都已经帮自己找了借口,许岚沁自然是顺着这个话说下去,且这也不算是谎言,毕竟是真的有人给她递了消息。 许岚沁以为这么说了,便能将自己的六妹妹哄好,却是没能等到许岚秋的回话,只好怯生生的抬头,想看清许岚秋的神情。 入目的是质地轻柔的面纱,笑或怒被挡了一干二净,在往上却是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通透清澈的眼睛。 许岚秋暗含深意的看着许岚沁,手不停息的轻抚后者的皮肤安慰着,开口却是意有所指的询问:“既然如此,姐姐将那挑拨的人告诉妹妹可好?这般目无尊卑,可不能轻饶了去。” 第七百五十九章 送信指挥 许岚沁凭借着自己的甚至,便察觉了柳氏的心思,许岚秋是绝对不相信的。 自打华安街截杀过后,许岚沁便完完全全的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连小院都愿意踏足,别说柳氏的动向,就是自己身边的丫鬟有没有被人买通她都不知道。 今日若不是柳氏院中去了人,许岚沁甚至连孝贤太后的祭礼都不知晓,更何况是一看了柳芝芝的容颜,摆弄断言这是要送到皇帝身边的人。 因而定是有人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发生,便暗示了许岚沁,让她想办法将这件事阻挠了去。可惜,这背后的人并不知道许岚沁的近况,也高估了许岚沁的能耐,她们人都已经进了宫门,前者才堪堪拉住了许岚秋发难。 事实上,线索已经很充足了,只消将许岚沁的交际圈稍稍对比一番,挑出符合条件的,许岚秋便能将幕后的人猜个大概,这般逼问许岚沁,也不过是验证心中的另一个猜想罢了。 看到许岚秋的眼睛,许岚沁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心思,都要被前者看了去,仿若一直操控全局的柳氏站到了自己面前,又要逼迫着自己去做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不一样的 ,柳氏是不容拒绝的,甚至直接动手的粗鄙,但许岚秋不一样,她周身都是不可直视的威严,只消一个眼神,便让人的心不自觉地打颤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被人误导的,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说了也不会有事的,自己完全没必要心虚。许岚沁当即挺直了腰背,凑到许岚秋的身边,小声道:“是车夫,在来的路上,他给了递了封信,信上写了这些东西,但到底是谁送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宁国公府被皇帝亲点,府中儿郎闺女都要为太后祈福守孝,因而旁的勋贵可能只家主携正妻出席,宁国公府却是准备了好几辆马车,拉着小辈们浩浩荡荡便过来了。 也是为了彰显许家的牌面,这些马车里头,没位嫡小姐或嫡公子,都能单独分到一辆马车,中间若是有人收了什么东西,旁人也都是不会知晓的。 许岚秋眸光一沉,视线便开始在许岚沁的领口和衣袖之间打转:“这倒是难办了,姐姐可是有将那信件留下,给妹妹看看可好?” 只消看了字迹,或是确认了纸张,许岚秋心中的猜想便能定下大半。 许岚沁却是摇了 摇头,畏缩道:“这样的东西,我怎么能带在身上,若是落在地上被旁人捡了去,岂不是又要笑话我们宁国公府?在下马车之前,我便搁置在夹层里了。” 这又是不符合许岚沁性子的缜密,许岚秋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直言道:“想来是那信中人教姐姐这般做的吧?” 许岚沁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眼神涣散的飘向了他处,全然不想回答的模样,却又担心许岚秋为此生气,抓着胳膊的手不自觉了多了几分力道。 许岚秋松了松肩,也不再步步紧逼,大度道:“也罢,想来着丫头还是关心姐姐和咱们家的,不像是心思歹毒之辈,这次便放过她了,我们先过去吧。” 能得到这样的“宽恕”,许岚沁当然是十分愿意的,连忙点了点头,紧紧跟在许岚秋的身边。 在许岚沁看不到的地方,她颇为信任的六妹妹却是背过了手,对着身后的红雪比了比手势,不多时,红雪便没了踪迹,又不知到了哪里寻了什么人,去打探许岚秋想要的东西。 追思台的高位上,放了装扮华丽的祭台,祭台之上是做工精致的香炉,还有不啻于奇珍异宝的祭品 。 祭台两侧分别是帝后的位置,再往下便是一圈蒲团,依着赵覆之的安排,那是特意从白马寺请来的高僧们,低低吟诵经文,为着已逝的孝贤太后祷告。 再往下便是皇族成员的位置,旁边便是孝贤太后的母家,宁国公府专属的地界,再后面,便是百官分散开的座位。 位处百官正中央的,便是才被圣上授予皇商之家的徐家。在前些日子的丽人坊闹剧之中,徐家狠狠的丢了一个大脸,甚至还没了自己祖上传下来的最大最好的铺子清辉阁,让京中勋贵好一阵笑话。 在那之后,御史台接连上奏,弹劾徐家为富不仁、手段卑劣,阖府上下沾染了不少人命,以白大人为首的文官,以及御林军中都尉也是上奏,请求更换皇商之位。 徐老爷子没有上朝面见皇帝的基金会,只能通过自己手上的人脉,稍稍打听一番朝中的局势,以及圣上的心思,每天躲在自己的府中战战兢兢,只怕自己这一遭躲不过去了,徐家的百年基业,都要毁在自己的手里。 原本徐老爷子还想将清辉阁一事赖下去,可是梁景元虽是君子,手底下的人却也有混迹市井的 ,出了个损招,雇了一队吹拉弹唱之辈,直直地走到徐府大门之前,将他们的事迹高声吆喝了出来。 徐老爷子丢不起这个脸,加上自己的人传来消息,说圣上对徐家已有不满,直把徐老爷子吓得接连梦魇了好几日,急急地将清辉阁松口送了出去。 本以为徐家已经走到了末路,没曾想孝贤太后祭礼这般大事,圣上竟然是清点了徐家,甚至将位置安插在了最中央,这不是信任是什么?这不是彰显重视是什么? 一时间,众人看徐家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些勋贵甚至在宫门口便开始小声的巴结,徐老爷子更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大肚子挺得老高,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缝。 因着父亲心情好,徐家公子收到的约束也是松了几分,即便还是不让他四处乱窜,但眯着眼睛打量着宫女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心中稍微肖想一番,却还是可以的。 徐公子一边感叹宫中女子的多娇,嫉妒着皇帝的幸运及香艳的日子,一面盘算着出了这皇宫,定要去熟悉的青楼,与自己的老相好好生云雨一番,一转头,却是看见了一道靓丽的倩影。 第七百六十章 上钩了 那人穿着轻纱的外衫,仔细一瞧,里头是绣了彩蝶与鸟雀的交领衫裙。皇宫之内,不论是侍卫、太监还是宫女,都有统一的服饰,周遭都立着不少,只一眼便能看出来,这姑娘的衣物与她们的不同,定然不是已经入了文书,被皇家圈起来的皇帝的女人。 但这丫头的衣裳颜色也不够鲜丽,料子看起来更是不够不够华贵,想来不是什么受重视的嫡小姐,倒像是被自家姑娘带过来见见世面的丫鬟。 然而即便是不甚华丽的衣裳,却仍挡不住着丫头柔情款款的气质,只一个背影,便是无限的风情,叫人忍不住心痒,想直接上前好生看看有这般风骨的美人,是何惊才艳艳的样貌。 大抵是徐家小公子的眼神太过炽热,那丫头也是察觉到了,稍稍偏了身子,便直直地忘了过来。 柳眉清浅,桃花眼却是清亮至极,流转间皆是无声的娇媚,光是这一个深情款款的眼神,便足以敌过万千女子的风采。偏偏这丫头生的又是极好的,唇红齿白眉眼温婉,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渡了一层圣洁的光,姑娘只浅浅一笑,便能胜过 世间所有的芬芳,醉了全部看客的心。 一时间,徐家小公子竟是忘了呼吸是何物,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腿一抖便是一咕噜怕了起来,眼神逐渐迸出志在必得的光,抬步便想上前将人搂紧自己的怀里。 光是看着,徐公子都已经止不住的想象那姑娘肌肤滑腻的触感,在耳边娇柔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吐露着压抑不住的喘息,额间控制不住滑落的汗水,还有被汗水浸湿后,更显晶莹的锁骨。 徐公子只觉得自己心中猛地升腾起了一股邪火,在自己做出反应之前,便直勾勾的冲着自己的身下而去,头晕脑胀之间,直直地勾勒出了他心中最直白的淫态,就连脸都因激动而憋得通红。 好在徐小公子身边还有理智的人,徐老爷子就怕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在皇宫做出什么丑事,虽是处处与勋贵应承,但还是分了一分心神给自己的儿子,眼看徐公子近乎狼狈的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姑娘的身影,徐老爷子心中大呼要遭,当即顾不得旁边的勋贵,急匆匆的跑到自己儿子身边,抬手狠狠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之上:“你这逆子!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后脑突如其来的剧痛,终是让徐公子清醒了一瞬,但他纨绔的性子摆在那里,眼瞅着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转身便想回击,手都抬了起来了,结果被他父亲苍老严肃的脸,和颇为嫌弃的声音硬生生的怼弯了方向,怂兮兮的摸上了自己的脑袋,讨好的笑道:“没什么爹,只是看一个小丫鬟而已。” 没办法,在厉害的混世魔王,也是有生养自己的爹的。徐小公子生来就是个混不吝的,在京中混的时候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若是他亲爹一瞪眼一冷哼,他便能软了骨头,什么好话都能说,只求老爷子不断了自己的经济来源。 祈福大会之前,老爷子一直沉着脸在家里晃荡,徐小公子便不敢出去瞎混,憋了好些时日,好不容易等到家里的祖宗心情好了,他可不敢让老爷子瞧出什么端倪,断了自己新的艳遇。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眼珠子一转,老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被这混小子大逆不道的想法气了个仰倒,没忍住又在徐公子的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老夫管你丫鬟太监的,今日可由 不得你胡来!你可给老夫挺好了,把你的下半身管好了,不然老夫现在就给你剁了!” 说着眼睛已经露出了凶光,就连刚敲过儿子脑袋的手,也已经握成了拳,仿佛下一刻便真的能拿出什么刑具,兑现自己的诺言。 徐小公子有些委屈,替自己辩解道:“爹,我只是看一眼而已,再说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只是前面那家的下人罢了,连宫女都不是……” “你这叫只是看一眼吗?”徐老爷子气得直喘气,胡子都吹了起来,抬了腿直直地对上了徐小公子的双腿之间,就差踢下去了,“没有这身袍子,你他娘早丢人现眼了,还在这和你老子装?” 骂完这个还不解气,徐老爷子有特意压低了声音,一面戳儿子脑门,一面恨铁不成钢道:“还前面那一家,你可知道那一家是谁?那时孝贤太后的母家!是宁国公府!你有几个脑袋去招惹他们许家的人?他们家可是有两位娘娘侍奉在圣上身边的!” 即便是知道了宁国公府和柳氏的一些腌臜事,徐老爷子也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因为直面了柳氏的狠辣,他一直不愿正面与宁国公 府打交道,更不愿意为了一件小事得罪了这心狠手辣的老封君。 毕竟过去的那些事情,在今年之前,或许真的能威胁到没了孝贤太后的宁国公府,但许岚灵和许岚祺进了宫,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说明,皇帝还是与宁国公府一条心的,不仅会给宁国公府庇佑,更会放下权,默许许家将其他知情的家族全部清除。 这是何等的魄力,对知情的自己,又是何等的威胁?因为徐老爷子一直小心藏着,什么事都闭着宁国公府,可不想自己的儿子破了这个例,给自己招来一大片的麻烦。 徐小公子觉得自己老爹实在是太过胆小,杞人忧天也没有他这么夸张。但有不敢直接反驳,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小声嘀咕着:“什么两位娘娘啊,那许琰早就和宁国公府分家了,掰开揉碎了也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女人而已,能成什么气候啊……” 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继续色眯眯的盯着前头的倩影,全然不住这幅痴态,已经被暗处的暗卫尽数看在了眼里,不多时便转告到了赵覆之的面前:“启禀陛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得意 “如此甚好!”得了暗卫的汇报,赵覆之当即站了起来,大手一挥,便要带着一旁候着的公公的侍卫出行,“传令下去,时辰将至,各都尉做好准备,不得有半分差错!” “遵旨!” 在众人齐声羸弱之下,赵覆之整理好了自己的一贯,府上总管公公的手臂,短租了架子,不出了整个计划的谋划地——养心殿。 临近巳时三刻,太阳逐渐偏向人的正当头,被长袍裹着的中午官员勋贵的头顶已然冒出难耐的汗珠,便是“胸怀壮志”的柳芝芝,也生出了些许不闹,心下直埋怨京中贵族多事,要将这么多人拉过来遭罪。 也亏得有美色在前,徐家的小公子才没有在这个时候,便大喇喇的与徐老爷子叫板,直言自己要回温柔乡去寻自己的老相好。 即便如此,徐小公子还是感觉到了微妙的不爽,不是看着黄花大亏女却不能动手的憋闷,而是自己的看上的人,竟是同时有了旁的觊觎者,与先前的自己一样,正如狼似虎的盯着宁国公府末尾那道妙曼的身影。 定睛看过去,竟是阮家的公子阮景,看到那张猥琐的脸之后,徐小公子便 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范围,可有觉得他有这样的行径,却是极为合理的。 毕竟他们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因着经常看上同一个女子而争风吃醋,没少在京中勋贵圈中闹出些笑话。虽然平日里不太对付,但徐小公子却是知道的,这阮景看人的眼光,与自己差不了多少,自己能发现潜藏在人群中这般角色,那猎艳手段一绝的阮景自然也不会错过。 谁让宁国公府的位置那么的显眼,而他们徐家和阮家又正是跟在宁国公府后头的第一梯队,距离太近,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同时,还是给了徐小公子不小的危机感。 本来有他爹的警告在前面,他定是不敢在追思台闹事的,毕竟出了宫门,有的是机会让他打听好着姑娘的讯息,随后慢慢将人哄进自己的怀抱之中。可若是有了“竞争对手”,那情况可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那阮景比自己还要混不吝,加上勋贵的身份和在朝堂当要官的爹,行事起来比徐小公子还要没有顾忌些,定是等不了祈福结束,便向那美人伸出了魔爪。 别和徐小公子说些君子之道,为臣之忠,那阮景可没有这样的东 西,为了一己私欲甚至可以与宁国公府做交易,买宁国公府嫡小姐的清白。 徐小公子肯定是不愿意听信自己老对头的吹嘘的,可是那天画舫附近,正好有自己的小弟在游玩,亲眼看了阮景指挥人,将一个成年人体型大小的麻袋搬运上船,联想到他之前做过的混账事,可不就是买来的“大小姐的初次”吗? 只是这件事,宁国公府并不承认,阮景自己每每提及,也总会遮掩关键的消息,这让徐小公子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所谓的嫡小姐排行第几,但也不妨碍后者觉得自己狠狠被压了一头。 即便后来再想方设法接近许家老三许衍,也没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也没有达成“交易”。别说抱得美人归了,徐小公子甚至连那些个所谓美人的样貌都没有见到过。 正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吃亏到底。已经颇觉屈辱的徐小公子再一次对上了自己的“宿敌”,自然是想借这个机会扳回一城,就算自己弄不到手,也不能让阮景碰到美人半分! 不得不说,赵覆之在定制这个计划之前,当真是将每一颗棋子的秉性都研究的十分透彻,第一 选中徐家自然是为了他们万贯的家财。可徐老爷子为人谨慎,光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合适的姑娘,未必能达到自己预想的效果,这时候自然还要有另一个人来狠狠的刺激徐小公子一番,推着他往已经预想过的道路上走。 而这个人选,换了京中的任何一个勋贵,都比不上将阮景放在徐小公子旁边:一来阮家也是赵覆之最想出去的根深蒂固的旧贵族之一;二来阮景生性好色,大概率能咬上他们投出去的饵;最重要的,便是他与徐家小公子斗了小半辈子的宿敌之争。不止阮景能刺激的徐小公子,后者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也能让阮景升腾起斗志,狠狠的闹上一番。 至于在皇宫中胡闹的后果,自然是被御林军拿下,并关押在地牢里,等皇上的发落之后,在论罪蜕好几层皮。 这两人的目光过于火热,看向柳芝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欲念,在看向彼此的时候,却是火光带着闪电,只怕下一刻便能引起天雷勾地火。 柳芝芝自然是能察觉到着两道过分炽热的目光,心下免不了沾沾自喜,心道:“男人果然是被下半 身支配的生物,只是一张脸便迷了个神魂颠倒,活像没有见过女人的样子,还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呢!也不过如此!” 那嬷嬷说的对,进入了追思台,便是人多眼杂的时候,即便自己不带那碍事的面纱,许岚秋那贱人也管不着自己。而没了那破烂玩意的遮挡,自己个容貌果然是无往不利的利器,这才没过多久,便已经吸引到了位高权重的贵人! 听周遭的人说,正后方的便是今日被圣上亲封的皇商世家,家业巨大,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财产,简直而已敌过大魏的国库。 加上近些日子颇受当今圣上的重视及恩宠,今后定是能步步高升,徐家的名号会在传遍整个大魏的同时,经久不衰。 另一个家世虽然没有徐家有钱,却是京城上了年岁的老贵族,家中子丁地带为官,管事现下便有半数儿郎在户部领了职位,便是京中亲王皇子,在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也要礼让三分。 这两个不管是权势还是财力,都是京中勋贵的天花板,甚至还有往前发展的空间,若是在以前,能遇上一个,柳芝芝做梦都能笑醒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 等不及 能被这样的贵人看上,自然是对自己容貌的肯定,因而贵人的眼神似是有冒犯之意,柳芝芝先弄下也是甜的。 甚至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机,会悄悄转身,递上一个羞涩却带了些许歉疚的笑意,一来展示自己得体的行为举止,而来便是毫无顾忌的彰显自己的魅力。 柳芝芝想的是,可惜自己已经被许家内定给了皇上,终是要辜负了这两位贵人的一片深情,但自己也是可以与他们多些来往,将人的心牢牢的栓在自己这一边。 毕竟入了宫之后,面对的除了数不甚数的机遇,还有各种潜藏的危机。那宁国公府,不就是觉着那昭仪的招架不住旁的女人的嫉妒于算计,这才把自己一并送进去么? 既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对着这些个权势不低的勋贵,多结交一个,便是多一分保障。 柳芝芝与他们不过是初见,身份地位颇为悬殊,用旁的法子接近定然是不妥的,倒不如直接利用“情”字,这样的关系最为便利,也是最为牢固的一个。 许岚秋在宫人的带领之下,顺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虽说许岚沁就在自己的旁边,但这块地界的视 野也是没有被遮挡半分。 抬头对上的自然是皇家特意从白马寺请来的高僧们,而越过这一圈人,直勾勾对上许岚秋的,便是皇家亲王的位置,找炫铃此刻已经正襟危坐,双手合十,低低的念诵些什么。旁边是一脸不耐烦的萨雅公主,对上找赵玄璘的背影时,面上还会露出强烈的不甘于怨恨,在旁人看过去之后,又迅速的换上一副高傲端庄的模样。 大抵是一直介意着宁国公府的许六姑娘,萨雅公主在宁国公府落座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许岚秋的位置,在看到后者望过来的时候,险些被这人的不知廉耻齐哥仰倒。 这可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这可是在全大魏的勋贵面前,这女人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与赵玄璘传情,是要将自己这个正牌的裕亲王妃的面子往哪里搁? 正当萨雅公主忍受不住,想要发难的时候,赵玄璘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转身劝阻萨雅公主什么,满眼满心里头装着的,都是自己一直深爱的女人。 他微不可察的朝许岚秋做了个手势,又隐晦的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笑意温和而又明亮,看得萨雅公主内心不住的发酸, 指甲险些扣进自己的肉里头。 与萨雅公主在云里雾里的不甘不同,许岚秋却是看懂了赵玄璘的意思:这个向来正经的王爷,此番竟是在与自己调侃小皇帝准备的盛大的祭礼,不过却不是在嘲笑,而是替许岚秋感慨,参加自己的忌日祈福是那么的微妙。 在此之前,打死许岚秋她也想不到,自己还会回到皇宫深处,还是以这样一个看似正经实则荒诞的理由,甚至等会还要去自己的陵墓之中,祈福三天。 这样的感觉确实微妙,就好像自己寻了半天自己的荷包,最好发现正揣在自己的怀里一样,又好笑又不容拒绝已然发生。 不过说到底,他们此番进宫,是有正事在身的,许岚秋的这个位置,不仅能一眼看到赵玄璘的缩在,还直勾勾的对上了皇帝的观察,后头的御林军也是能看得以前那个人认出。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只要派人在商量好的位置上打个手势,许岚秋便能得知,提前做好准备。 正如现在,身穿太监长袍的年轻人悄悄走到了一御林军的身边,手里还端了装着祭品的盘子,却不走上祭台,而是重重的掸了掸自己的 衣摆,随后往追思台后头的一个小房间内走去。 “姑娘……”红雪也看懂了这个讯号,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是痛恨还是惋惜,“鱼已经上钩了?” 许岚秋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握紧了红雪的手,保持自己的理智道:“人各有志,我们不是没有给她机会……” 进宫之前的几番叮嘱,特意备好的面纱,以及各种接连不断的暗示。都这样了柳芝芝还是不信她们,那许岚秋也只能遗憾的说自己没有办法了。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许岚秋隐晦的看了看身后宁国公府末尾的方向,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身边“装死”的许岚沁,轻声道,“人若是执意要在作物的道路上一意孤行,那旁人便是想救她,也是没有用的。” 这话里头的暗示意味几乎要铺面而来,红雪惊奇地顺着许岚秋的视线望去,意外的看到了许岚沁头近乎要低到胸前,眼神飘忽不定的心虚模样。 “五姑娘她……?”因着人就在身边,红雪也不再放肆,而是压低了声音,凑到许岚秋的耳边小声询问着。 她们向来有自己注意的姑娘,听了这问题,只是露出了 意味深长的笑容,头一转便看到了皇家席位的另一个方向,那里不仅有皇亲国戚,还有位份不低的后宫妃子。 只有许岚祺因为身孕行动不便,被特许了在自己的宫殿之中祈福,剩余的包括许岚灵在内的妃子,都老老实实的穿上宫装,排成了一长排跪坐好。 因为受到过皇帝的优待,许岚灵在入宫之前便是各位妃子之间的众矢之的,现在也是没什么交心的密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干脆闭目养神,不理周遭的勾心斗角。 “我这个三姐姐啊。”面纱之下,许岚秋的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若是上辈子熟悉她的宫女见了这幅神情,定是会骇得急急地跪在地上,请求她息怒和三思,“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终是忍不住了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着,候在身边的红雪听见了,一直挨着的许岚沁也是能够听到。 大抵是自己做贼心虚,许岚沁也没管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当即仓惶的开口:“妹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三姐姐可是我们的好姐妹,怎么可能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下毒之人和幕后黑手 “五姐姐,你是这么以为的吗?”许岚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上许岚沁的时候,声音明显柔和了下来,“可是也没说三姐姐要对我们不利啊?” 许岚沁眼皮子猛地一跳,一种不妙的感觉猛地窜上了心头,手开始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强忍着心悸道:“若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我可真是不想看到我最敬爱的姐姐与最疼爱的妹妹有什么嫌隙,那样我夹在中间也太难做了。” 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这番仿若肺腑之言的话一说出来,原本云里雾里的红雪,也察觉出了不妥,当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后妃中间的许岚灵,暗示不可置信。 姑娘的意思是,昭仪娘娘与她不和,便想方设法的算计前者,最开始还顾忌着后妃的身份和相同的血缘,动作十分隐晦,用的也不过是借刀杀人的伎俩。现在却是仇恨升级,要亲自动手了? 可昭仪娘娘就是过节也没有回宁国公府省亲的机会,更是没有接近许岚秋的时间,怎么会时候到她们姑娘的刺激,又要怎么做,才能远在千里之外“铲除”了她们姑娘 ? 红雪百思不得其解,忽的想起了许岚秋在看到白叶递的字条之后,对着后宫三人大胆的猜测,那时许岚秋便说了,许岚灵与赵媛萨雅公主凑到一起之后,很可能一拍即合,一起密谋向她“复仇”的计划。 原本只是说说而已,可后来又有赵覆之责罚许岚灵,萨雅公主被戳中心事,难保嘴上说说的东西不会变成现实。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想到她们接近宁国公府的法子,这才没有细想,而今看来,许岚秋竟然是怀疑的到了许岚沁的头上么? 可是五姑娘不是被柳氏卖给了御林军的左都尉,在受了侵害之后,便神智补全疯癫了好长一段时间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肚子完成投毒? 许岚秋看出了红雪的疑惑,也不着急着给小丫头做解释,只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府里有纤儿和黄蕊折腾着,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有暗部圣手给的房子,他们搜查毒源自然方便了不少。在等待的日子里,清平园已经在许岚秋的示意下,以清除污秽为由,将可疑的地方不着痕迹的 检查了个遍。为由主院柳氏、大房宋氏、以及被柳氏的人把控的许岚沁的院子没有搜查过。 今日大半个府邸的人都出了门,很明显是纤儿黄蕊她们“清扫”的好时机。 事实上,都搜查道这个地步,范围已经缩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许岚秋光是靠猜的,也已经把目光重新放在了自己的好姐姐许岚沁身上,只是一只没有证据,加上许岚沁的精神状态不对,才没有盖棺定论。 而今天,许岚沁一反常态的模样,却是叫许岚秋好生警惕,当即将自己忽略的细节串了起来:那便是寒毒的特性! 这种特殊的寒毒,是以植物的香气为引,与另一物混合之后,才激发出来的。在诊断出寒毒之后,那特定的花束已经在清平园请了个干净,许岚秋他们拿着暗部圣手给的方子,找寻的不过是另一物和幕后黑手而已。 仔细一想,清平园平日里虽会采摘些鲜花做装饰,但也不是每日都有丫鬟有空,许岚秋也没有专门安排采花插花的下人。因而,那样彰显高洁清雅的装饰,在许岚秋这里根本就不是必需品。 但许岚秋寒毒因急火攻心提前毒发前的那几天,却是时时刻刻都有花束摆在桌上,尤其在许岚秋常去的屋子里最多。事后盘算的时候,她恩也问了清平园的丫鬟,都说是库房那边的管事送来的,每一个院子都有。 有人贴心的帮她们省了事,丫鬟们开心都来不及,自然不会细究是谁送来了,高高兴兴的修整好了,便直接送去了平日里摆放的地方。 弄些花送到清平园而已,这是简单到随便一个不起眼的人,都能完成的事情。只要给足了银两,他们甚至连引子都能一并带过去。 但幕后之人过分小心,许岚秋她们搜查的时候,整个清平园都没有引子的踪迹,也就在宁国公府公共的后花园的小路上,才找到了那么一点点的痕迹。 那时从柳氏院子回清平园的必经之路,还是一个岔路口,顺着其他的方向,分别能到三房李姨娘的院子和五姑娘许岚沁的住所。 为了扮演乖巧懂事的孙女,许岚秋没少去柳氏那边请安,经过那片地段多了,因而在那里发现踪迹的时候,许岚秋还觉得很合理,甚 至没有真正怀疑到许岚沁的身上。 可是当细节都浮现的时候,许岚秋却是想了起来,在许岚沁被柳氏卖给御林军左都尉之前,也就是柳氏刚拿下姜姨娘、对许岚沁表露出一场的关爱之心的那个晚上,许岚秋与许岚沁结伴回院子,经过那个岔路口的时候,却是被许岚沁强行拉住,要让前者去她的院子的住上一晚上,说是要好生谈心。 说的自然是以后能幸福美好的过日子的话,那段时间许岚沁又迷恋着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许岚秋在听得时候,居然也诶察觉到不妥。 可现在想来,在月下站立的那些时间,足够引子沾染到许岚秋的身上,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在岔路上留下很几个。 暗部圣手在给许岚秋看诊过后,断言下毒的是新手,剂量不稳才给了他们发现清除的机会。可若是时间根本不够她下足引子呢? 往后更是失了心智,没有靠近的几乎,补不上缺失的分量呢? 想到这里,许岚秋基本上确定在许岚沁的身上了,而今日许岚沁突如其来的反常,也是证实有人在背后教她怎么做。 第七百六十四章 计划周全 虽然许岚沁说那人只递了信件,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可接二连三的事情都串到了一块,只消想想许岚秋死了,柳芝芝无法进宫谁能获利,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许岚秋也不明白,在入了宫之后,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又得罪了许岚灵。明明荣华富贵和声名显赫都给了她,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昭仪娘娘了,即便是宁国公府内有什么事情,都很少求到她的头上,怎么就盯准了许岚秋一人,非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许岚秋想不明白的事情,红雪更是不会知晓。与许岚秋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忽然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她们,转头便看到了对面赵玄璘眯起眼睛的危险神情,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自家姑娘还有细想的趋势,嬷嬷的打了个激灵,拉了许岚秋的袖子劝道:“姑娘还是莫要为难自己了,今日之后,有再多的疑问都会解开的,不妨在耐心等等?” 是了,小皇帝今日的计划, 是要正式在明面上拉开削除旧贵的序幕。要真让众人意识到他的认真,自然是要挑最显眼、最具代表性的那一个旧 贵。 在此之前,旧贵之首是京中唯一的异姓王景王殿下,现下景王的家底已经被赵覆之掏了个空,几次三番的打压加上景王年事已高,已经做不出什么号令的举动。 而景王之下,最受京中勋贵瞩目的,便只剩下出过孝贤太后,而今又送了两位姑娘入宫,盛宠不衰的宁国公府。最开始算计的皇商徐家,还有高官云集的阮家,都不过是赵覆之计划里的开胃菜罢了。 而要打压宁国公府,自然要将他们现下最大的依仗搬到,那边是身处高位,一入宫便成为了昭仪,备受瞩目的许岚灵。 具体到怎么算计许岚灵,赵覆之却是没有告诉过许岚秋。大概是担心他们一脉同源的姐妹相互通信。但小皇帝最后还是良心发现,给了许岚秋一个允诺,同意在许岚灵被发落之前,让前者见一面她,了却她们之间的恩怨。 伴随着公公尖细的声音,当今圣上的仪仗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内,霎时间便呼啦跪了一大圈,高喝声响彻云霞:“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赵覆之的声音也是十足 的洪亮,面上却是一派憔悴的模样,向来是为了营造自己思念养母,刻意为之,竟是让不少看中孝心的大臣红了眼眶。 赵覆之也不多言,大手一挥便让各位大臣就坐,随后便是诸位高僧入场,当追思台上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整个场地都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沉沉的声音直击人心,下一刻便是深奥梵文的吟诵,仿若能将人的心灵洗涤。 当然,这是心思纯净之人方能得到的感想,若是心怀鬼胎,即便是佛祖显灵站在他面前,那人想的也只会是自己那些龌龊的打算。 比如说目光自赵覆之一出现,眼神便黏了上去的柳芝芝,又比如说已经被柳芝芝的身段深深吸引了视线的阮景,以及一直致力于与阮景作对的徐小公子。 看着周遭拿着兵械,神情肃穆的御林军,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抱怨,这里的守卫实在是太过森严的,且人也众多,实在是不方便他们“下手”。 柳芝芝还好,她在摸到位置之前,便有老嬷嬷的特意交代,说老太太柳氏已经在宫里为她准备了内应,让她追思台的时候,耐心的等等,直到正午 ,众人移步后花园之后,会有宫女找上她,带她去该去的地方,倒是后该如何做,便只有柳芝芝自己把握了。 柳芝芝自然是心领神会的点头,面上衣服老实巴交的模样,实在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转,想要提前为自己增添点筹码。 因而她所抱怨的这个下手,自然啊不是对着小皇帝赵覆之的“勾引”,而是对身后目光灼灼的贵人,来上那么一两人醉人心意的笑,和无限春情的媚眼。 看着柳芝芝眼波流转,腰肢轻摆地模样,徐小公子只觉得自己身上满是火气,下半身涨得发痛,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预演着自己在床榻之间的功夫,是不是骂上一两声“骚货”,心想这他娘真是一个上好的极品,若是到了正确的地方,拿该有多么得劲! 上一个能给徐小公子这样感觉到的,还四城南新开的一家青楼的花魁,虽是花了不少钱,但还是从阮景这混账手里抢到了开苞的那一夜,让徐小公子得瑟了好些时日,也让阮景一直记恨在心。 因而今日的小娘子,这牲口定是会和自己抢的!断不能等到午宴的时候,一定要在祈福大会 ,借着自己位置的便利,好生将人拐走,必要的时候,用些旁的手段也不是不可以的! 想到这里,徐小公子的眼睛已经开始冒出了淫靡的精光,悄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确定他正闭紧了眼睛管不到自己,这才放开了胆子,对着守在旁边的小宫女招了招手。 赵覆之为了自己的计划,强行将半个京城的勋贵召到了追思台,但在细节之处还是做得很好的,每个家族旁都有宫女候着,若是有什么突发的尴尬情况,例如出恭之类的,将人招过去细说一番,便会带着出去。 徐小公子自然不是要去五谷轮回处,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先去踩上几个点,好生几句话一番。 常年在花天酒地中浸淫的人,对上姑娘的时候,自然是会多谢花言巧语,徐小公子不过几句话,便将没经过世事的小宫女逗得面红耳赤,那娇憨的模样配上小巧精致的容颜,不免让徐小公子有些信仰。 但一来宫女不能碰,二来自己心中已经有最好的人选,小公子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躁动,将人忽悠走了,自己转到了角落里,试图摸清方便行事的路子。 第七百六十五章 严加看管 徐小公子前脚刚摸出去,阮景便注意到了,原本想着自己不能像这样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一般没了规矩,但到底抵不过自己心中的邪念,招了旁边的小宫女,也一并猫着腰推了出去。 皇帝举办的祈福大会,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百官勋贵的心意,随那些个未当家的万物,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弄出些荒唐的丑闻,皇帝一般不会追究,因而周围守着的御林军也没有多加阻拦,只要在他们觉得不妥之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御林军也不会拿这些勋贵之后怎么样。 毕竟御林军中的下等兵,都是些身份不高的,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大人物,他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追根究底,还是找父子特意交代过,对徐家和阮家的公子,可以特别优待,即便他们过了时间,也可以不差人去寻。 因而徐小公子与阮景在摸索地形的时候,行事竟是十分顺利,不是有宫女和太监度拿着东西来来回回。只是他们心中都惦记着祈福大会这么个重要的场合,以及祈福大会之后的午宴。顶多在行走的时候抱怨一两声大会的漏洞 处,对着角落里藏着的人,却是半点察觉也没有。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又一双小太监经过,手里都抱着祈福用的香火,不过树龄不多,一个人也能拿下,“你若是真的受不住了,杂家帮你拿过去便是了。等会去左侧第三个窗子那,杂家今日特意去看了,没锁,可以翻进去!” 这话刚说完,旁边的小太监便是眼睛一亮,一个劲的说着“谢谢”。 而那好心的公公也不忘提醒他:“歇够了记得出来,等会管事可是要点人的,你若是不出来,杂家可替不得你,你是知道的,那间屋子一旦从里头锁了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寻不着你。” “放心放心,公公您可放心吧,奴才晓得的!” 说着便将香火全部移交到另一人的手里,拐了一个弯便分了开来,捂着肚子一脸难受模样的小太监当即转了方向,佝偻着背狗狗祟祟的摸向一个隐蔽的入口。 位置偏僻的屋子,锁了门便没人进得去,这一屋子对心怀鬼胎的徐小公子和阮景来说,简直就是打了瞌睡便被递了枕头。 后者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心下还有些诡异 的感觉,只觉得这一切发生的都是在太过巧合,像是冲着他来的。 但到底是诗书读得不多整日花天酒地的粗人,跟着上前,发现是只能从窗户进之后,便笑了心思,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的时候,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样才能把美人拐过来,并塞进去行苟且之事了。 柳芝芝将自己必生的耐心都拿了出来,牢牢地坐在粗糙的位置之上,听着颇为枯燥的梵文,只想一头栽下去睡一觉。 若不是还有身后两个贵人要等着自己去笼络,柳芝芝这会已经要暴走了。 只是再当她遮遮掩掩的回身,准备再递个媚眼勾一勾人的心神之时,皇商徐家的小公子却是不再原本的座位之上了。 柳芝芝心下一惊,积极的转头望向阮家,阮景也是失去了踪迹。 怎么会?这可是在皇宫之内,在颇为要紧的祈福大会之上,怎么忽悠上个勋贵之后凭空消失?难不成是被旁的东西勾了心神,这才弃了自己提前离开了? 这不可能!从小到大,自己便是整个镇上最好好看的姑娘,即便到了京城,在宁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里,能比得过自己容貌的 也没有几个,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精心“勾引”下,还放跑了人的道理? 那嬷嬷不是说了吗?自己可是天生的富贵命!这些个男人合该我在自己手心里的!绝不能有旁的半点差错!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柳芝芝顺便慌了神,一时也顾不上这颇为庄重的祈福大会,拧了眉头就像起身离开。 神芒已通过来的嬷嬷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压低了声音训斥她:“站住!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这么多眼睛可都看着你呢!” 嬷嬷还以为是自己先前的夸赞太过有效,给了柳芝芝无穷且莫名的自信,在看了皇上的时候,便失了理智,现在便想做些什么,让小皇帝记住她这独特的奇女子。 若是能将人的心神勾住,自然是好的,可断不是在顶了宁国公府的名号之后!柳芝芝人还在宁国公府的位置里头呢,若是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即便被小皇帝看中了,他们许家也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想到这里,嬷嬷的手劲越发的大,大有柳芝芝若有异动,便直接上手动粗的架势。嬷嬷帮柳氏处理惯了阴私事,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 下让一个小丫头服软的手段,却是不少的。 柳芝芝果然很难受,眼泪当即在眼眶里面打转,被攥紧的手腕一阵阵钻心的疼,以她颇为傲气的性子,险些直接一个耳光闪过去让这老不死的尊重自己一些。想到自己还有用到许家的地方,这才清醒忍了下来。 柳芝芝露出了吃痛且委屈的神情,小声道:“嬷嬷你误会了,奴婢只是想到等下的事情,太紧张了,有些尿急,想去出恭......” 声音越说越小,仿佛真的为自己不合时宜的生理需求羞愧似的,实际上却是在提醒那嬷嬷:过不了多久,自己便是皇上眼前的红了,不管是宁国公府还是这嬷嬷的生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让这嬷嬷对自己尊重些。 可惜,嬷嬷却是不吃这一套的,面色虽然几经变化,但手上的劲却是没有松半分:“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但你看清楚了,现下不过是宁国公府的一个小丫鬟,是没资格唤那些宫里的女官的,她们也不会替你带路,真觉得难受也得忍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到时候你便是尿在了身上,我等也有好的衣裳供你换洗!” 第七百六十六章 有口难言 小样,还拿自己并未飞黄腾达的未来来威胁自己?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嬷嬷见过的可不少,哪一个不被自己调教的服服帖帖? 嬷嬷那一反话,意思也很清楚,便是要让柳芝芝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以为自己与柳氏一个姓氏,便当自己是宁国公府的主子,若没有许家,她连偌大的皇宫的宫门都触摸不到,更不要说面见高高在上的皇上。 同样的,入了宫之后,她柳芝芝的路也不见的能够一帆风顺,因着出身低微,她最多能被封个答应,还会因为小皇帝的恩宠而成为后妃们的众矢之的。 若没有宁国公府在外给她撑腰,没有昭仪娘娘与祺嫔娘娘与她铺路,她刚入宫就得变成一具尸体! 柳芝芝被这威胁堵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只差大喊“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般冲撞本姑娘”了。 不得不说,嬷嬷那一番连哄带骗的话,当真的下猛了了药,吹得柳芝芝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加上她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的进宁国公府,对许岚秋又一直心怀怨恨和嫉妒,因而得了许家的认可,自然会给她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错觉。 若说她对宁国公府有什么感念之心,那定 然是假的,柳芝芝自己也清楚,凭自己一个人,定是不能在宫中走远的,可她实在忍受不了宁国公府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即便他们说的大多是实话。 柳芝芝早就打算好了,只要自己能顺利入宫,承得了皇上的恩宠,便要将宁国公府狠狠地抛在脑后,再不留情面的踩上几脚,不然也不会在还需要许家的助力的时候,便想着勾其他的男人做自己的后盾。 她这幅不甘愤恨的模样,落在嬷嬷的眼里,自然又是好一阵忧心,一时不知道他们宁国公府选中这么一个人,是福还是祸。 虽说心里藏着事,但嬷嬷面上还是一派坚定的模样,至少在计划开始之前,柳芝芝定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前者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倒霉的还是她这个邻人进宫“指点江山”的嬷嬷! 然而嬷嬷方下定决心,一面拽着柳芝芝,一面回身闭眼祈福的时候,穿着宫服的女官却是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她们:“可是许嬷嬷和柳姑娘?” 许是那嬷嬷的姓,听到人喊她,当即睁开了眼睛,却是见着一个几次不认识的人。许嬷嬷在柳氏身边时间不短,也是进宫几次,虽是不认识人脸, 却是熟悉宫中的服装样式,当下便认了出来,来人是后宫里高位份的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才有资格穿的衣服。 许嬷嬷的神情瞬间恭谦了起来,小心的应道:“似的,不知大人是......啊,不知大人寻我等有何要事?” 她原本想问人是哪一个宫的,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能精准的摸到她们的位置,还喊出名讳的,除了她们家的那位娘娘,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那宫女盈盈一拜,行了一个完美的礼仪,这才答道:“许嬷嬷这是哪里的话,奴婢与您一样是下人出身,哪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 短短的一句话,瞬间让许嬷嬷不太美丽的心情缓和了下来,而柳芝芝也是对她颇为恭谦的模样满意十足,想着自己若得了势,倒是可以将这么个机灵的丫头讨来自己的身边。 那女官见两人被自己尽数哄好,这才压低了声音,神秘道:“许嬷嬷应是猜到了,奴婢正是奉了昭仪娘娘的命令,前来接应柳姑娘的。” 这话却是让许嬷嬷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这么快?不是说到午宴的时候才......” 女官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道:“午宴之后是老夫人盘算的, 可嬷嬷却是有所不知,着祈福大会之后再去御花园,最多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真到那个时候,还要等着圣上现行,定是来不及的。” 这话或许还不能说服许嬷嬷,接下来的安排却是戳中了许嬷嬷和柳芝芝的死穴:“况且,柳姑娘初次进宫面圣,定是要好生准备一番的,您瞧姑娘这......粉黛未施的模样,急匆匆的面圣,岂不是要浪费了这么长上好的容颜?” 许岚秋只是按赵覆之的意思,将人带进了宫,而柳氏想让柳芝芝代替许岚秋“勾引”小皇帝,也是临时起意,也没想过将人好生装扮一番,因而现在在旁人面前,柳芝芝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模样,充其量也就脸更好看,身段更出挑罢了。 “还是昭仪娘娘想的周到。”许嬷嬷也是猛地被提醒的模样,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但一想到柳芝芝那副不服管教的模样,又是止不住的忧心,“可老夫人吩咐过......” 她还想再拖上一拖,没有完成老夫人的任务总好过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柳芝芝察觉到了许嬷嬷的心思,不想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当即表示道:“奴婢定会好好听从昭仪娘娘和 姐姐的话的,不会闯半点祸事,嬷嬷您可以放心的!” 说着手下使劲,想要从许嬷嬷的钳制中挣脱出来,那女官似乎也不知道许嬷嬷的纠结,竟是帮着柳芝芝说话:“是啊嬷嬷,有奴婢领路,定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况且柳姑娘这般乖顺懂事,您完全不用担忧啊。” 那是你没有看到她怨毒的眼神!这就是个记仇不记恩的!若真是放任了去,终要酿成大祸啊! 柳芝芝没有给许嬷嬷说话的机会,直直地在人张嘴之前将话截断:“嬷嬷您别担心了,姐姐一直站在这里,定是会引来御林军的怀疑的,若是暴露了,那可就不好了!” 像是要印证柳芝芝的话一般,下一刻便有手持长枪的御林军满脸困惑审视的望了过来。京中的勋贵这些个普通的兵是惹不起的,但这些明显是下人的,御林军却是敢呵斥一二。 许嬷嬷当即有口难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官仪态得体的牵起柳芝芝的手,一路将后者领离追思台。 台前端着香案的小太监偷懒似的甩了甩手,莹白的手指在外头露了个奇怪的形状,红雪看仔细了,小心的凑到许岚秋的耳边,低声道:“姑娘,她们过去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许岚灵之怨 若要让许岚灵形容自己进宫之后的感受,这位曾惊才艳艳颇为傲气的女子,大抵只能想到一首诗歌:“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家。” 而在许岚灵颇为不顺畅的人生当中,比帝王家更是无情的,却是自己的母家,还有曾经以自己为骄傲,甚是宠爱自己的祖母和父亲。 在母亲闻氏去世之后,许岚灵便知道,自己的未来将拢上一大片的阴霾,要想重新见着光明,定是要将来抢夺她们正室之位的许岚秋除去了,因此她找上了自己的外祖父,联合了自己的亲妹妹,却没曾想得到柳氏亲自出面的打压,外祖父一家尽数流放,而自己的亲生父亲许衍还与她的贴身侍女秋蝉搞在了一块。 唯一亲近的妹妹又是个只会胡闹吵嚷的,几番打击之下,许岚灵选择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上天让人在她投湖的时候经过,她不仅没死,还被当今圣上亲自派来的太医院院正调养好了身子。 外界盛传圣上对宁国公府家的三小姐青睐有加,就连在选秀只是也是只听了许岚灵的名讳 ,便直接将人的牌子留了下来。就连一开始的许岚灵,也是这么认为的,还当自己的命不该绝,终是等到了翻身的机会。 但现实往往比虚幻的想象要来的残酷的多,进宫之后的许岚灵满心欢喜的将至收拾好,甚至捡起了自己曾经最为不耻的狐媚之道,在一众人钦羡嫉妒的目光中,等着皇帝的到来或是召见。 她有那个自信,只要自己的能见着皇上,便能拿下这个颇为年轻便高高在上的男人,为自己博得一片光明。 赵覆之别说召见许岚灵侍寝了,就是来她宫里转转都未曾出现过,一开始位份低下,许岚灵甚至不能参与任何宫宴,只能顶着旁人的奚落,舔舐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坚持这。 随后赵覆之又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似的,抬了许岚灵的位份,又封了一宫之主,也会偶尔到许岚灵的宫殿转转,却是每次都转进了书房,不让旁人随侍左右。 后宫其他的妃子知道许家三小姐又得了盛宠,明面上笑容明媚的对着她嘘寒问暖,背地里却是阴损的手段层出不穷,光是毒杀,许岚灵便经历了好几回。 虽然每次事发之后,赵覆之都将罪魁 祸首绳之以法,并给了昭仪娘娘不少的赏赐彰显荣恩,但许岚灵却是渐渐品出味来了。 当今圣上根不不是对自己情有独钟,也不是真心想要宠爱自己,而是过去和宁国公府达成了某一个协议,要将自己捧上高位,以迷了某些人的眼睛。若赵覆之真如传言那般对自己的用情至深,为什么不愿意按照惯例同房? 甚至那个已经从宁国公府分家出去了许岚祺,也是得了一胎龙子!每每想到这里,许岚灵的神情便会变得尤其狰狞,若是手边有什么摆件,也定是会被她狠狠摔到地上泄愤的。 就连上次许岚祺冲撞了自己,自己不过是被迫错手推了一把,竟是被关在佛堂禁足抄写经文,而前者却是被好生养了起来,甚至连替孝贤太后祈福这等大事也能被轻易面了。 说是许家三小姐容姿过人,气运极佳,母家显赫,又得天子赏识,合该是人中凤,与她的姑母一般,迟早要执掌六宫。 可实际上呢?她每天都杵在危机四伏之中,过得甚至不如一个已经没了母家庇佑的丧家之犬! 许岚灵不止一次的猜想,那所谓的圣上青睐之人,应当是许岚 祺才对,自己不过是被皇帝拉过来,替许岚祺遮风挡雨的盾牌,只消事情一了,便可仍由脏水或毒酒泼到自己身上,或许许岚祺会念着一脉同源的份上替自己收个尸,届时那道貌岸然的皇帝,大抵还要搂着许岚祺,夸她一通心善。 许岚灵自然是不甘心的,可她早在入宫的时候,便下定了决心,要甩了宁国公府这个只会扒着自己吸血的累赘,深宫之中更是只有她有人苦苦前行着,莫说她抵不过整个大魏最高的权势,便是位份稍稍比自己高些的妃子的为难,她也只能咬牙受着。 许岚灵不笨,反而在与皇帝为数不多的相处之中,隐晦的感受到了,这个胸怀野心的男人,在谋划一件巨大的事情,可具体是什么,许岚灵却是一点也不敢去深想。 她已经不奢求得到很么读一无二日的宠爱,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势,只想自己的能安全的活着,能在后宫之中安稳的度过余生。 许岚灵甚至想着,只要自己能得了皇帝来自己宫中转悠的一小会儿,让人知道旁人知道自己在皇帝眼中十分重要,不敢轻举妄动,这边已经够了。 而就是这份微小的 愿望,自己也不能实现,而阻碍自己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曾经颇为敬重的祖母柳氏。 早在祈福大会之前,许岚灵便通过安插在宁国公府和后宫之中的探子得了消息,打听到了柳氏意欲再次送人进宫的消息。 许岚灵能得到现在的地位,所依仗的除了皇帝需要为自己真正看重的人立个挡箭牌之外,便只有皇帝在许久之前,与柳氏定下的约定了。 一开始柳氏最中意的自然是许岚灵,可中间横插了一个许岚秋,险些让前者失去全部的机会。现下许岚灵入了宫,柳氏又觉得她帮不了宁国公府太多,要送一个小皇帝真正看重的人入宫,许岚灵如何能容忍? 且不说契约转嫁到后入宫的女子身上后,许岚灵生活会有多么糟糕不提,光是打探到的柳氏中意的人,都足以无数次让许岚灵失去理智。 许岚秋……那个样貌酷似孝贤太后的贱人!说来也好笑,像柳氏那样精明的人,竟然也会被宫中和京城内没有端倪的猜疑迷了心神,相信当今圣上是对自己的养母动了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注意达到许岚秋的身上,全然不顾后者心中已有所属。 第七百六十八章 截断“成功” 有那么一瞬间,许岚灵也同情过自己那可怜的六妹妹,除开她经常与自己作对不谈,她身上可是淡了整个宁国公府的担子,加上好不容易能与心上人结成眷侣,却是被大番而来的和亲公主坏了事。 许岚灵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同情怀了许岚秋,甚至在宴席上多喝了一杯酒,只差向皇帝求一道甚至,让自己的好妹妹赶在裕亲王成亲之前嫁出去,免得到时候触景生情。 只是她知道,皇帝定是不会同意自己的要求,这才遗憾的放弃了念头。 许岚灵同情许岚秋,却是不会容忍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平衡与安稳就这么被后者破坏了。因而在得了消息之后,许岚灵便密谋着,悄无声息的将事情都解决了。 经过后宫的勾心斗角,许岚灵比谁都明白母家的重要性,因而定是不能与宁国公府撕破脸的,柳氏这个一家之主更是不能倒下,那么便只有被柳氏看中的许岚秋身上可以做文章。 许岚灵原本还在纠结着该如何下手,正巧裕亲王妃入了宫,拉着赵媛与自己一道,好生痛斥了一番许岚秋,倒是给了昭仪娘娘不 少的灵感,尤其是萨雅公主提到的杀人于无形中的寒毒,虽是见效慢了些,但好歹是能在祈福大会之前,让人突感恶疾,从而打消柳氏的念头。 因着困在后宫之中,而许岚秋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她们二人的关系,贸然招人入宫,也是会引起嫌疑,许岚灵自是不能亲自上阵,这边想起了自己许久没见过的那个不成器的亲妹妹。 许岚灵知道许岚沁近些日子迷上了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大抵是身份地位之间的差距颇大,即便许岚沁做足了功夫,江平川那边也没有松口。 许岚灵便给自己的好妹妹去信,直言只要她能帮自己将药引让许岚秋沾染上,自己便能让她与江平川走到一块。 反正大魏的规矩这般严苛,不拘于什么法子,只要能让他们绑定在一起,即便是妾室,许岚沁的愿望也算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帮着完成了。 事情如许岚灵预料的一模一样,她那个没脑子的没诶果然经不过这般好的条件的诱惑,一口答应了下来,没多久便传回了成功的消息,而探子也回来禀告,说是柳氏当真没了让许岚秋进宫的 念头。 许岚灵当即松了老大一口气,一面让人密切的注意着宁国公府的动向,一面随意随意点了个宫女,让她以京中商户的由头,去约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江平川。 她们甚至连花酒都已经准备好了,里面搀和了上好的助兴的药,然而许岚沁却还是失了约。 许岚灵自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毕竟自己答应的都已经做到了,是自己那蠢妹妹没有把握机会。至于身中寒毒命不久矣的许岚秋,那更不关她的事,人都是自私的,且不说许岚秋本就与自己有仇,光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便足以让许岚灵舍了全部。 然而还没等许岚灵高兴多久,到祈福大会之前,许岚灵却是又收到了消息,柳氏压根没有打消那些个心思,许岚秋用不到了,她便找了个姿色上乘的丫头,由许岚秋带着,要爱祈福大会之后的午宴上,献给皇帝。 许岚灵几乎要被柳氏这荒诞的念头给气笑了,后者甚至还叫下人往宫中递了信件,让她这个做昭仪娘娘的帮着引荐! 让自己这个身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人,让出自己最后的保护罩子,给一个出身低 微的下人让路。许岚灵一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悲惨还是卑微,甚至直接笑了出来。 她没有回柳氏的信件,而是让下人紧急给许岚沁送了封信,信里让许岚沁无论如何也要在进宫之前,想出阻止柳氏与许岚秋的法子,并将后续擦尾的方式一并附上。 这会的许岚灵可是没有了 上次的好心情,开口便是威胁,若是许岚沁不从,便要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是的,一旦危机到自己的性命,许岚灵也顾不得什么伦理道义,只要能保证自己,亲生妹妹她也可以毫无犹豫的利用。 而许岚沁也没有让自己失望,至少坐在后妃的席位之上,望向宁国公府的最前方,许岚秋身边跟着的,确实只有一个侍女。 那个侍女许岚灵也是见过的,在红月背叛了许岚秋之后,柳氏便让许岚秋自己挑了两个丫头,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侍女便是与红雪同一姓氏的红雪吧。 能敢肯定是能干的,一颗心也是时时刻刻的向着她的主子,对于一个勋贵小姐来说,若能有这样的下人,到的确是勋贵的幸运。 可若是要送这样的下人 入宫给皇帝,一来她的样貌不足以支撑她在后宫之中盛宠不衰,而来红雪可是向来没有学习过宫中的规矩的,这般不管不顾的送进来,不是给宁国公府找麻烦的,便是柳氏真的疯了,而许岚秋也陪着这老毒妇一起疯! 总之,在看到人的那一瞬,许岚灵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身后的大宫女忧心忡忡的提醒她:“娘娘,府里老夫人的来信,咱们还没有回话呢,这样真的没事吗?” 许岚灵无所谓的笑了笑,连头也不会,只跟着钟声双手合十,做出一副虔诚祈祷的模样,待皇帝的目光不再投向后妃这一边后,才小声道:“无事的,祖母已经想通了,那般做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已经放弃了念头,没有让妹妹带人过来。你且回宫吩咐那些下人,让他们别忙活了,准备的东西都撤了吧,用不上了。” 宫女有些不解,明明她们到了追思台便没有再收到过老夫人的信件,怎么娘娘就说老夫人已经放弃了呢? 不过那都是主子们的事情,她的主子已经做了吩咐,大宫女也不敢违背,俯了俯身子,便应了下来:“奴婢遵旨。” 第七百六十九章 诱哄 宫廷幽深,四周皆是高墙,红砖绿瓦瞧上去光鲜亮丽,走在里头,却是仿若找不到尽头。 柳芝芝为了给人留个好印象,一直低眉顺首的跟着,视线内的青石路几乎要迷了眼睛,后脚跟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头脑更是一阵一阵的发晕,令得柳芝芝实在忍不住,抬头喊住了前头的宫女:“姐姐,我们还没有到吗?” 若是许嬷嬷在旁边,定是又要斥责柳芝芝不懂礼数过分娇气了,然而这宫女不愧是宫里受过专门训练的,一举一动皆是合了规制,说起话来也是温温和和,叫柳芝芝这般自视甚高的性子也生不起气来:“可是累着了?真是对不住,是我疏忽了,只是这追思台在外宫,离娘娘的宫殿隔得甚远,我们寻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处不会叫人打搅的屋子,你且稍稍忍耐片刻,就快要到了。” 毕竟是要做不和规制的事情,即便知道后面能够给平步青云,在得势之前,柳芝芝都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后者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因而在女官温声劝说的时候,当即忍了下来,还乖巧的认错道:“不不不,奴婢是觉着劳烦姐姐这般来回操劳,实在 是有些对不住。” 女官意味深长地看了柳芝芝一眼,似乎是在赞赏她迅速的反应,又在柳芝芝察觉到之前,敛了所有的神情。既然柳芝芝恭谦,她自然要比柳芝芝更恭谦。 “柳姑娘哪里的话,这些都是我奴婢这下人应该做的?”女官急急地弯腰一拜,礼数周全间满是惶恐,随机微微抬了头,露出谄媚的神情,“奴婢这样的人,来路都是有定数的,奢求不得,自是要做好本分的事。只盼主子们能惦念一二,若是遇了什么事,也好照拂一二。” 这便是暗示柳芝芝与她们宫女不同,合该飞黄腾达的意思,要提前讨好了未来的主子,好给自己多谋一个庇佑。 柳芝芝果然被哄的顺心畅快,看女官怎么样都觉着满意,面上虽是一副不居功自重的模样,浅浅笑着符合女官的话:“姐姐说的是,真不愧是昭仪娘娘身边的大红人,知道的道理定是比我们这等小人物多多了,奴婢还是有许多的规律不懂,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心理却颇为得意,这才是真真好丫鬟好下人的模样,且看那许岚秋身边的纤儿红雪等人,动不动便防贼一般盯着人, 开口闭口都是低贱污秽之词。还有那许嬷嬷,真当自己看不出她安的什么心思,一个劲的想要算计自己,全然没有做下人的自知,没有眼力见,如何能得自己的欢心和原谅? 这般想着,柳芝芝眼中的傲气越发明显,只差领了凤袍,直直地走到小皇帝的身边。 女官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敛去了自己严重的惋惜与怜悯,这才扶了柳芝芝的手,一边带着她往偏殿的方向走,一面奉承道:“这是自然的,宫中规律颇多,一时半会也是说不完的,柳姑娘既然有心,那奴婢便先与你说说见了圣上,该如何行事吧!你可记好了,这些个东西是圣上的忌讳,断不能冒犯了……” 因着是为她好的东西,柳芝芝也没在意女官略微指点的语气,而是认真的听了起来,不多时,便走到了一扇雕精致的木门面前。 女官眼前一亮,送了扶着柳芝芝的手,欣喜道:“便是这里了!” 说着做了副恭敬的模样,微微弯了身子,要请柳芝芝进去:“还请柳姑娘在此稍带片刻,奴婢这就去催催下人们,将备好的物什给您端来,定是要让您成为最靓丽的焦点。 ” 也亏得一路的奉承,让柳芝芝此刻的心中充斥着欣喜若狂与踌躇满志,竟是没有察觉出这话语间的不妥,也是没有计较下人们的怠慢,摆了摆手便放女官离开:“且去吧,快些回来。” 很快,自己便要褪去山野间村妇的身份,成为高高在上的贵人了!只要稍稍想到这个事情,柳芝芝便止不住的热血沸腾,甚至眼睛有都些湿润。 她终是要完成自己的心愿,直接一跃成为大魏的主人了!皆是曾经羞辱过自己的,轻贱自己的,都要跪到自己的面前,为他们的过错而赎罪!而自己,将会是主宰他们生命唯一的神! 柳芝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美好的幻想迷了她的心神,以至于女官离去前,颇具提示意味的“那奴婢这便退下了,柳姑娘,此处偏僻,寻常人并不会过来,您若是独自再次等候,万莫轻易出去,也莫要轻易将人放了进来,只等下人们三长两短地敲了门,您再答应,可好?”忽视的一干二净。 女官也不管那么多,完成了任务便小心的带好了门,远离后朝着空中放了颗信号弹,便直直地离开。 不多时,便有小太监端了 空的托盘出来,狗狗祟祟的打探了一番,也跟着离去,背后却是猛地窜出了衣着华丽的公子,面上带了狂喜的笑容,激动得像是发现了什么难得的宝藏。 柳芝芝开始还不觉得,只是屋子里只有自己时,一片寂静下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无法倾诉的欢心让她觉着无趣,开始不自觉的向周遭打探。 随后竟是发现,这屋子的门被那女官关得好好的,窗户却是开了一半,透过微小的缝隙,柳芝芝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正要往宫墙外走去,若是再慢上一分,人便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不就是之前端坐在自己身后,挂着徐家家徽的小公子吗? 因着家财万贯,这可是柳芝芝心心念念的新靠山之一,先前失了踪迹,柳芝芝还焦急了好一会,现下遇上了,当真是老天也在帮着自己。 柳芝芝当即什么也不管了,直直地推开木门追了出去。 为显自然,她特意假装摔了一跤,娇滴滴地呼痛之声引起了前方人的注意,回身时眼中的惊艳让柳芝芝止不住的得意。 “公子,奴婢初次进宫,一时不察迷了方向,您可愿帮帮奴婢?” 第七百七十章 拿人 “人要是作死起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啊……”暗中观察的暗卫捏了捏手中的药粉,发出了莫名的感叹,随后又收紧了自己随身的包裹,给自己明处的弟兄递出了消息,“这样也好,倒是省了老子下药了,这东西的原材料可不好寻……” 随着暗卫的低声念叨,不远处的柳芝芝已经借着徐家小公子的搀扶爬了起来,面上满是娇羞的红云,每一次抬眼和低头,都是满含深情欲语还休,撩的徐小公子浑身滚烫,直想将人带去自己先前发现的宝地,将事情办了先。 他刚想借着休整的借口,将柳芝芝往回哄,后者存了与他多相处的心思,也是没有拒绝,谁曾想一回身,却是撞见了另一位锦衣公子,竟是一脸严肃周正之相的阮景! 徐小公子当即沉下了脸色,毫不客气的张嘴开怼:“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景也不怕徐小公子,冷哼一声后,也是不咸不淡地顶了回来:“这里又不是什么宫中禁地,在下顺着公公的指引而来休息,有何不妥了?” 眼瞅着两人两看相厌的模样,柳芝芝 心中不住的叫糟! 她是想着将两人都收做自己的入幕之宾不错,只是原先的计划是逐个击破,若是凑了一块,岂不是要被认为是水性杨花之人,在两位贵人心中的形象定是会大打折扣,届时断不能让两人对自己死心踏地,更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坚强后盾了。 柳芝芝心中的算盘打的响亮,当即做出了抉择,转身便是要离开:“既然是公子的熟人,那奴婢便不多打搅了!奴婢离了位置太久,若是叫主子发现了这可不好了,奴婢先行一步,二位慢慢聊……”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一副很是体贴要让出空间的模样。 可柳芝芝是乡村人士,对京中勋贵可谓是一窍不通,她对着阮景与徐家公子的了解,全部是进宫之后,旁的宫女讨论时听来的。 若是寻常还好,可今日却是皇宫的主人做的一个局,针对的便是柳芝芝阮景徐小公子三人,作为皇帝手下的宫女,在柳芝芝身边讨论的时候,说的又怎么可能是真话? 是以柳芝芝以为这两位是不轻易动情,一旦许下海誓山盟便情深不寿的君子 ,实际上却是两个混不吝的,最擅长的便是强取豪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上一刻他们可以针锋相对,但在这里遇了柳芝芝,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就这么当她回去了,那他们身下被勾起来的火,又要如何驱散?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志在必得,当即不再多言,一个亮出了手刀,一个伸手捂嘴,三两下便将柳芝芝制住。 柳芝芝还未露出惊恐的神情,便被一头一尾的太客气来,脑袋昏沉间,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真刺激啊……”围观了一切的暗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在心中感叹,“这可是在皇宫里头啊,这两个混世魔王可是真的敢……” 虽然是皇帝亲自设计的,但若是传过去,赵覆之少不得要为这目无法纪的世家公子生上好大一通气。 暗卫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有些凉,什么也顾不上便悄悄跟了上去,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下辈子做人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吧,圣上可是给过你们机会了。” 把位置放在皇帝自己眼皮子底下 ,几次三番强调祈福大会的重要性,这两位家中的长辈,也定是严加教训过无数次的。甚至于临时选上的柳芝芝,女官离去前也叮嘱过不要离开屋子,不要轻易开门。 若他们真的能按照这些提示安分守己的话,赵覆之的计划定然是实行不了的。可惜了,人心底的贪欲是最不能受到检测的,更不是一句“如果”能够挽回的。 现下全部的棋子已经就位,所剩的,表示操持棋局的人,将这浑水搅得更为混乱了。 追思台的铜钟再一次被宫人敲响,沉闷的声音,重重的敲打在人的心上,让人忍不住跟着这低哑的声音,吟诵自己最后的祝词。 当经文念诵到最后一遍的末尾的时候,钟声正好敲完最后一下,沉沉余音之中,百官勋贵及皇族一同收住了嘴中的声音,就连圣上都没有开口,像是不愿意惊扰这难得的庄严神圣的时刻。 “啊――!”后方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之声,虽是没有看到人的样貌,确实能从叫声的颤抖之中,听出那人心中的惊恐与慌乱。 然而最值得慌乱的,应该是现在在追 思台上的大臣们才对。 因着自己母亲的忌日,圣上的心情本就不好,精心准备的祈福大会更是不容出半点差错,现下好不容易结束了,又出幺蛾子,这让圣上如何放过他们? 小皇帝果然沉下了脸色,没等到下人上报,便重重的拍了自己身下的蒲团,肃声道:“国祭之日如此大喊大叫,成何体统?来人,给朕将这冒犯太后之辈拿下!” 守在旁边的御林军当即收敛了神情,一提自己腰间的佩剑,便是齐声大喊:“是!” 大臣们面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心下不住的叫苦,要把这闹事之人诅咒了千万遍。 那些个勋贵没在朝堂上沉浮过,自然不如他们了解,真正的帝王在盛怒之下,能有多么的可怕。 赵覆之平日里一副和善明君的模样,可控制欲却是比以往的皇帝只多不少,若是真惹恼了他,除非见血断不能事了,还有可能会牵连他人。 若是这个叫喊之人不是宫中下人,身后又有什么背景,那他们这些为官的可就完了!加班工作事小,家产全无亲人皆死,那可是真真的比窦娥还冤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全完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小心的揣摩小皇帝心意之际,御林军终是将人带了回来。 为首的是个太监打扮的男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身子却是弯了半截,头低下双臂之间,远远的都能瞧见他哆嗦的模样,也不知是见了什么,竟是被吓成了这副样子。 在往后看,众人也是忍不住心下一惊,即便知道是要肃静的场合,也是忍不住低低的与身旁之人交谈起来:“我的娘啊,那是什么?我没看错吧?这可是在皇宫里头啊!” “怎会这般不知廉耻!何止是皇宫!这还是孝贤太后的祈福大会,他们竟然敢如此厮混!” “完了完了,这下当真完了!圣上定是要怒不可遏了!” “你惧怕些什么?又不是你家的人,牵连不到咱们的!” 因着位置离得远,最内圈的勋贵们,反倒是不能第一时间瞧见实情,直被后头传来的声音勾得心痒难耐。 听那些“厮混”、“淫乱”之类的字眼,不少勋贵都是心下咯噔一跳,没来由的发虚。 他们都是家境殷实的,没少养出纨绔,平日里都是在外头花天酒地的主, 若说自家小儿有没有到胆子在宫中胡来,他们心里还真没有那个底。 尤其是皇商徐家的徐老爷子,他可是在大会之前亲眼看了自己儿子被一丫鬟迷了心神,听到叫喊声后的第一时间,他便要去寻自己儿子的身影,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空着的蒲团罢了,而宁国公府的最末尾,那丫鬟也是没了踪迹…… 在看到真相之前,徐老爷子心中还怀有一丝念想,不住的安慰自己,自己小儿子还没有荒诞不经到这个地步。可当熟悉的衣裳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终是承受不住,两眼一翻便要晕过去。 来人是两男一女,那一男一女徐老爷子自然是不熟悉的,可最末尾那个身穿藏蓝色绣金长衫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又是谁? 徐老爷子也不想认这糟心的事情的,可徐小公子身上的礼服,是自己得了皇室安排后,心中高兴亲自挑选的,为的就是涨涨自己这不成器的继承人一些威风,好生给徐家争些脸面。 可现在呢?象征高洁的秋菊还绣在藏蓝的袍子上,袍子却是大敞了开来,露出了里头惨白的肌肤和斑驳淫靡的 痕迹,竟是连一件里衣都没有套上。 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别说是皇帝了,就是徐老爷子自己,也气的头昏脑胀,恨不得冲上前一巴掌拍死这个不孝子! 与徐老爷子心思一致的,自然还有阮家的大家长,他们看着世袭的勋爵之位,早便成了京中有名的望族,老爷子更是自命清高,十分的爱惜羽毛,这才让朝堂之上有不少他们阮家的身影。 老爷子还想着这次祈福大会后,再借着圣上的宠信,让阮家更上一层楼,没曾想,竟是要毁在自己颇为信任宠爱的嫡孙子手上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是徐老爷子和阮家大家长此时一致的心声,心中皆是一片寒凉,甚至已经开始想他们家族未来凄惨的模样。 与徐家和阮家只关心自己不同,旁的见与自家无关的勋贵看了,却是提起了兴致,兴冲冲的瞧瞧后面那个衣衫不整的徐小公子,有看看前头低垂着头,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的阮景。 看的最多的,自然还是被御林军架着的、披着一床薄被的女子。 虽是发丝散乱,也掩不去她姣好的面容 。大抵是刚经历了那等理解的事情,女子面上还有未消下去的红晕,眼角湿润通红,即便是被御林军粗暴的对待,也是含满了纯情,更激出了不少人的遐想…… 三个人啊!这女子放的可真开啊!连身衣裳都没穿,披了床被子就出来了,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能有多激烈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有不少人面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也能理解了走在最前面的小太监为何会吓成这副模样了。这可不止是秽乱后宫的大罪,对于没有本钱的公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明白事情严重性的,此刻确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敢悄悄抬头看主位上小皇帝的神情,触及到漆黑如墨的面色之后,当即被吓了一个激灵,将头埋的更深,一点也不敢吱声。 赵覆之手上没有东西,主位旁边的祭台上都是祭品,更不可能由着小皇帝挥霍。 可赵覆之毕竟是皇家的最感人,皇天贵胄的气度之下,即便是一个抬眼,也能压的人喘不上气:“这又是何等状况,可有人敢站出来给朕好生解释解释?” 一声 令下,徐小公子当即腿软跪了下去,腿哆嗦着,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却是突然被一小太监推开了门,再极为凄厉的惨叫声中,徐小公子直接被吓萎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走御林军冲了进来,连给他们穿上衣裳的时间都没有,便被直接拉倒了众目睽睽之下。 整个京城的高官,大半个京城的勋贵,都坐在了下头,上面是能主宰大魏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无边的寒意瞬间拢上了心头,一步步的将他往漆黑的深渊里退,要让他放弃全部的意识。 可是现在怎么能晕过去呢?皇上还在等自己的解释,底下自己的父亲还坐着看着,若是自己不抓紧最后的机会辩解,那便是真的完了! 再说了,这事自己本来就没什么错啊,要怪就怪这下贱的女人,几次三番的勾引自己,若不是他对着自己抛媚眼,自己又怎么会被勾上去失了理智? “皇上!您要为民女做主啊!” 还没等徐小公子想好辩解的话语,旁边却是突然传出了凄厉的喊冤声,竟是先回神的柳芝芝,凄凄惨惨的要恶人先告状! 第七百七十二章 攀咬和自救 柳芝芝的记忆只停在了脑后一痛,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 她是满含着被欺骗的震惊与不甘昏过去的,心中还有对可能发生之事的恐惧。 然而当御林军用水将自己泼醒,察觉到浑身剧烈的酸疼后,柳芝芝终是不得不认清现实。 美梦已经全部破碎,噩梦即将开启,而自己的一切,在这一刻,完了,全部完了! 皇帝不可能接受一个被别的男人碰过的脏女人,即便她有着闭月羞花的容颜。 然而最让柳芝芝绝望的是,御林军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只给自己裹了一层被子,便要带到皇帝的面前。 外头有的可不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有柳芝芝心中的白月光裕亲王,还有京中大半的勋贵,若是叫他们瞧去了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别说是皇帝或是亲王了,自己今后连个像样的勋贵人家都找不到了! 接触到屋外的阳光的时候,柳芝芝整个人都崩溃了,张开嘴便要打出尖锐的惨叫声,手脚也开始不自觉的使劲,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然而御林军一直盯着她,眼看着柳芝芝有发出噪音惊扰圣上的趋势,当即眼疾手快的将人的 嘴堵住,面无表情的对上柳芝芝愤恨的眼神:“你还是省着些力气吧,有什么话,到了圣上面前再说吧。” 说着挥了挥手,指挥了两个御林军士兵,狠狠的将人制住,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真正靠近了追思台,柳芝芝终于开始害怕了起来,不是对未来渺茫的害怕,而是真真切切地,对着生死的畏惧。 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下,柳芝芝也是后知后觉的记了起来,比起未婚与其他男子行苟且之事,自己这个行径,最为严重的还是在皇宫之内,在孝贤太后忌日这般严肃的日子。 国丧之时,就连大魏的皇帝都要忌荤忌宴忌丝竹,即便没有到披麻戴孝的程度,但这几日京城全部的宴饮都被取消了个干净,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而自己这在人家母亲祭礼之上,不顾时间地点与旁人苟合的无耻行径,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颇为看中脸面的皇家! 因而这般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别说是保住自己的脸面和清白了,自己的命都有可能丢掉! 柳芝芝当即慌的不行,甚至连身旁的两个禽兽都来不及去记恨,而且飞快 的转起了脑子,试图想着给自己脱身的法子。 最重要的,便是要让众人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自愿的,事实也是这样的,自己不过是在宫墙内迷路之时偶遇了这两位公子,未曾想他们却见色起意,将自己打晕拖进了屋子,实行奸污之事,若非御林军及时感到,自己所受的侵犯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打定了主意,柳芝芝便收敛了神情,眼中蓄满了泪水,一直维持着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什么话也不说,直到小皇帝开口询问,才呼天抢地地请求这皇帝为自己做主。 小皇帝在自己的正前方,背对着各朝臣与勋贵,却是能将柳芝芝看个真切。 柳芝芝为了显示自己的冤亲,大呼间,更是动作幅度巨大的盈盈一拜,头磕到了地面上,光听声音都觉着疼痛:“皇上,民女不过随家主进宫为太后祈福,只是初次入宫迷了方向,不曾想遇了这两个歹人,竟是在青天白日下打晕了民女!还、还……民女真是活不下去了啊皇上!求您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柳芝芝身上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手捂着还好,泄不出什么春光,动作一 大,却是露出了点点暧昧的痕迹,以及令人遐想连篇的沟壑嫩乳。 柳芝芝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在哪里,更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 虽说自己这副身子自己脏了,却更因这可怜的模样,更能惹人恋爱。加上自己惹火的身段与勾人的眼神,还有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容貌,定是能夺得那个男人的恻隐之心。 柳芝芝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即便自己再不能入宫了,只要这个时候能勾起皇帝一丝丝的火,也不愁他来日再想方设法找上自己。 他可是大魏的主宰,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或死,为某个人捏造一个新身份并为它铺路盛宠,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柳芝芝全然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她很清楚,在众人面前辩解,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自己定不能放弃了。 然而柳芝芝心中有这样的谋划,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当她的棋子,配合她的表演。 被“甩锅”的徐小公子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甚至高举了手,想要狠狠打下去:“好你个贱人!明明是你先发骚勾引我与阮凶,使得我等犯下如此滔天大错 ,你竟是如此不知羞耻,竟然还敢倒打一耙,怪罪我等!” 顾忌着自己这一巴掌下去,又事要让圣上觉得不满,徐小公子这才硬生生的压下了自己的火气,收回了手之后,对着主位的赵覆之重重地磕了个头,万分诚恳道:“皇上,草民自知犯下如此大错,罪该万死!可草民这般失态,全然是受了这妖女的蛊惑啊皇上!”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度更高一些,徐小公子甚至不惜捏造一半的事实:“皇上明鉴,草民入宫之后,一直跪坐于蒲团之上,诚心为太后娘娘祈福,只是人有三急,不得不换了宫娥引路出恭,回程时遇了这妖女,不知为何便失了意识,再次清醒之后便是在那屋子内,被御林军唤醒!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损失不信,自可唤宫娥前来对质!” 阮景也是不笨,知道这是自救的机会,当即符合道:“微臣亦是如此,于宫中行径皆有宫娥领路,他们都可作证的!可恨这妖女,不知用了什么妖术,竟是能夺人心神,却不知她的目的又是为何!现下她在祈福大会上魅惑事小,可若是陷害了皇族,那便是危险了啊皇上!”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不仁不义 话语说的荒诞,效果却是出奇的好,话音刚落,不少人看向柳芝芝的神情便已经带上了畏惧与厌恶。 毕竟比起只有一床被单的柳芝芝,徐小公子和阮景身上好歹还穿戴了衣裳,没有那么过分不堪。而柳芝芝的淫乱姿态,更是让诸位勋贵觉得不耻。 大魏最看重女子的忠贞孝贤,莫说是当着先太后的祭礼行秽乱之事,光是婚前与未婚男子传递些信物,被人知晓了,也少不得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人“荡妇”,更有甚者要直接拿了人去浸猪笼。 更不要说,在场地最中央的两个男子,虽是与大半的人没甚交际,但身上却顶了个贵族的身份,在场有大半个京城的勋贵,与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看到两个不知身份的姑娘,自然会想着先维护“自己人”。 柳芝芝也不蠢,意识到了徐小公子和阮景甩锅的想法之后,一点也没含糊,当即重重的磕下了头,为自己伸冤:“皇上明鉴!民女不过一介良家妇女,实乃这二人狼心狗肺!敲晕了民女行不轨之事,方才发生苟且之事!” “民女也不求能严惩恶徒,只求圣上能看在孝贤太后的份上,查清此 事,还太后一个清静,给民女一个清白!”声声悲戚,字字泣血,柳芝芝便申诉便不停歇的坐着磕头的动作,神情间满是决绝,“若是可以,民女愿与嬷嬷验身!求圣上与诸位大人,定不能放过这般丧尽天良之辈!”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因着那等秽乱只是,柳芝芝的身子已然腌臜不已,再叫人看了去,即便是宫中的嬷嬷,也是洗不清她身上的污秽,还要这般高声喝出,当真是没脸没皮自暴自弃了去。 可柳芝芝也没有办法了,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却不能因着放手一搏,将人牢牢勾住,即便是还了自己清白,出了这道宫门,自己自然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有同样危机感的,还有一直战战兢兢的徐小公子和阮景,他们当即激动了起来,对着柳芝芝破口大骂:“放屁!明明是你这个婊子自己下贱,现在还要在这里立牌坊!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够了!”率先听不下去的,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赵覆之神色阴沉,看向徐小公子和阮景的目光中满是轻蔑。 这好歹是自己一手设计的局,怎么能叫他们三言两语搅和了? 赵 覆之冷笑了一声,让跪着的两人当即冷汗直流,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荒诞的言论,不单单已经触犯了皇家的威严,还想要拿皇帝当傻子耍,若是被皇帝看出来了,少不得要治他们的死罪! 果不其然,赵覆之并没有说些徐小公子和阮景的话,去质疑柳芝芝,不过唯一有些好处的是,他也没有被这绝色女子迷了心神,毫不怜惜地问:“你即是说跟着人入宫的,那是谁家带来的?” 话音刚落,跪着的几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宁国公府位置上的红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许岚秋的衣裳:“姑娘,圣上这是!?” 这个是在半个京城和官员的面前啊,若这般简单粗暴的暴露了柳芝芝的身份,那作为主子的许岚秋今后该如何自处?让人又该怎么诋毁她们姑娘? 圣上不是说会帮着遮掩自家姑娘的身份吗?如今怎的反悔了?摧毁宁国公府便这般重要?搭上一个昭仪娘娘还不够,甚至连她们普通人也不放过吗? 短短一瞬间,红雪脑子里面便已经转了百种心思,计划着暴露后要如何将许岚秋安全无虞的带出去。 许岚秋却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甚至还分了些心神,拍了拍红雪,安慰道:“安心吧,她不敢承认的……” 即便到了这个田地,柳芝芝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贵人梦,因而在半个京城的勋贵面前,她定是不会承认自己一个普普通通地位卑微的丫鬟的身份的。 况且柳芝芝不傻,若她身后站的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家族,旁人计较起来,定是要掂量一二的,可若是要让人知道她“主子”是许岚秋这个身无封号能力的,徐家和阮家定是会没了顾忌,各种手段齐上,柳芝芝能不能活着出宫都是问题。 因而听了赵覆之的问话,柳芝芝明显愣在了原地,迅速分清楚利害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后妃们的位置。 比起一个没有半点用处的许岚秋,明显昭仪娘娘的表情的身份,更能让自己获利,只要将昭仪娘娘供出来,自己定是能得庇佑的…… 柳芝芝的犹豫自然被徐小公子和阮景看在了眼中,前者当即反应了过来,不给人半点喘息机会,大声斥责道:“圣上问你话呢!哑巴了?还是说是根本没有所谓的家人,是你自己心虚了!” 他自然是知道柳芝芝来自宁国公府,但 也猜到柳芝芝犹豫的原因,底气瞬间冲了起来,说是嚣张也不为过,看着柳芝芝慌乱的模样,一口恶气狠狠舒了出来,带了一阵阵地痛快。 柳芝芝是不知道昭仪娘娘的样貌的,按理说,即便看了后妃的位置,也找不到人,但她却一眼看到了衣着鲜丽地,专程接应自己的女官,正小心地侍奉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娘娘。她只感觉自己被人重重的敲了一棒,那这个违和的感觉,终是没有遮掩地被察觉到了,也让柳芝芝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她就说事情为什么会那么巧合,!为什么自己入了宫听了的小宫女的议论,全然是对徐小公子和阮景这两个人渣的夸赞;为什么许嬷嬷已经有藏匿自己的心思了,昭仪娘娘还要派人来接应自己;为什么接应自己的物什不提前准备好,而下人取些东西要用那么长的时间:又为什么自己能刚好能在隐蔽处的偏殿,看到那两位“优越”的公子! 柳芝芝以为今天是自己平步青云的日子,可哪曾想过,皇宫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一个靠着皇帝恩宠度日的后妃,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亲自养出一个争夺自己生存空间的人? 第七百七十四章 选择 想到这里,柳芝芝已经是认定自己糟了那所谓昭仪娘娘的算计。她不好明着违抗宁国公府老封君的意思,便将注意打在了自己身上,只要自己这颗棋子毁了,她昭仪娘娘可不就能高枕无忧了? 一时间,柳芝芝看向所谓的昭仪娘娘,眼神已经带上了凶恶的光,满是不可抑制的仇恨。 许岚灵没了新来人的威胁,原本放松了不少,突然出了这么个事情,便只当是消遣。只是宫中之人,尤其是成为了众矢之的的高位妃子,哪一个不是百炼成精的主,对人的眼神早便是一等一的敏感。 在柳芝芝望向她的一瞬间,许岚灵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妥,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蒲团的边缘,咬牙切齿地问自己身边的宫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再想不到柳芝芝与他们宁国公府甚至和自己有关,她许岚灵就是白在宫中生活这么长时间了。 且看柳芝芝那不俗的姿色,自己迅速的反应,十足的好苗子,有这么个棋子在身边,柳氏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怎么可能舍得不用? 但是许岚沁不是已经将人阻在宫门外了, 怎的又闹翻了圣上面前,还是以这般不堪的姿态,若是沾染上了自己,自己岂不是要惹得一身腥臭? 没等身边的宫女答复,许岚灵已经控制不住的咬紧了牙关,愤恨道:“许岚沁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身边的女官像是被吓得不轻,连礼节也顾不上,直直地跪了下去,慌乱道:“娘娘恕罪!实在是老封君与那许嬷嬷逼得太紧,甚至差人到了咱们寝宫,奴婢没了法子,才想着暂且将人安置在偏殿,先来禀告与您,深层想不过是离开了那么些功夫,这女子竟如此不甘寂寞!竟、竟然……” 显然女官也是被气得狠了,又惧怕得不行,身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后半句羞耻的话,更是半点也说不出。 但许岚灵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她那好妹妹许岚沁没用,也不是她们不设防备,而是她那好祖母态度强硬,竟是不惜毁了自己的孙女,也要扶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若不是这么多人盯着,她许岚灵这会儿怕是要将自己手边所有能搬动的东西摔出去了:“祖母当真是好算计,不知道的,还要以 为这么个我见犹怜的尤物,才是她的亲生孙女!” “娘娘!”身旁的宫女听了这话,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劝慰着,“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但是自降了身份,还是将宁国公府的老封君狠狠损了一番,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叫旁人听去了,日后又少不得被人当做把柄。 “有何不可说的!”许岚灵也是气得狠了,眼中满是决绝,“既然她那个当祖母的心里已经没了自己的孙女,那本宫又何必处处为着她着想?” 原以为柳氏只是想亲手剥夺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没想到却是送了这么大个“惊喜”过来,这哪里是送个帮手进来给自己帮衬,分明是送了个煞星,要来索自己的命! 既然宁国公府无情,也休怪昭仪娘娘不义!就是不是想捧这狐媚子吗,这狐媚子不是仇恨自己吗?倒不如自己趁机添把柴,直接将人摁死了,让她们再也掀不起风浪! 柳芝芝原本还想求的所谓的昭仪娘娘的庇佑,想明白之后,除了痛恨之外,却是飞速的认清了一件事。昭仪娘娘断是不会庇护自己的,她现在恨不得将自 己除去了,即便是自己唤了她,也会被否定的干干脆脆。 像是要印证柳芝芝的猜想一般,只见许岚灵朝着她露出了个轻蔑的笑,便娇滴滴地开了口:“皇上,臣妾看这丫头实在是可怜,承受了这般折辱,定是不忍将自己的母族这般大张旗鼓的说出来跟着受辱的。” 听着突如其来的女声,且是要帮着柳芝芝解围地模样,徐小公子心中的火气登时蹿了上来,一句“你算什么东西”险些脱口而出,随后在看到气质斐然的昭仪娘娘之后,悻悻地闭了嘴。 许岚灵的话并没有让赵覆之的面色有什么好转,却还是看向了前者,默不作声的模样,像是在等着许岚灵后面的话。 许岚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故作怜悯道:“依臣妾来看,不若让诸位大人好生辨辨这丫头,若真是哪一家的,差人将牌子递给旁边的宫人,送上来便是了,也算是验证了这丫头的清白。” 此话一出,一篇赞誉的声音,一个劲的夸赞昭仪娘娘纯善贤良,不愧是孝贤太后之后柳芝芝却是瞬间惨白了神色,心下一片寒凉。 这昭仪娘娘说 的好听是为她人着想,实则直接将柳芝芝的退路悄无声息的堵死。那这个勋贵为何要称赞她许岚灵,还不是因为这个法子并不是真的为了帮柳芝芝,而是替着这些个脸面大过天的老不死们,递了个无法拒绝的庇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除开被认出来的徐家和阮家,就数这眼生姑娘的家世最为危险。不管这姑娘是不是心甘情愿地行这污秽之事,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想出来接这烫手山芋? 许岚灵这一手玩的漂亮,当主动权回到他们勋贵手上之后,他们只要保持缄默,咬死不认这污秽之人,随后找人做些小动作,自然便能将罪名好生安在柳芝芝一人头上! 一时间,柳芝芝也是慌乱得不行,不能找宁国公府,我能向后妃求助,那么能抱住自己性命的,便真真只有一个人了! 柳芝芝眼中闪过决绝,神情却是万分凄苦,看的旁边的许岚秋与许岚灵皆是不自觉的眼皮一跳,心中大呼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柳芝芝便调转了视线,妄想了正襟危坐于皇亲国戚之间、谪仙一般的裕亲王,深情款款地呼唤:“璘哥哥……” 第七百七十五章 放手一搏 一旁的红雪听了这般婉转地呼唤,当即好一阵反胃,险些当众骂娘,整张脸气得通红:“这人怎么能这般不知羞耻!咱们王爷是寻常人能攀附的吗?” 许岚秋也是被柳芝芝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吓得不轻,手早便不自觉的攥紧,面上也收敛了笑说话间满是刺骨的寒意:“柳姑娘可不是寻常人,自然可以攀附了……” 人家可以裕亲王亲自带进京城,又塞进宁国公府的一等丫鬟,与寻常人相比,不仅多了副得天独厚的皮囊,更是与裕亲王结了段缘分,如何不能攀附了? 明知道以柳芝芝的性子,做出这等事情完全不奇怪,许岚秋还是好一阵恶心,心中更是起了一股五名的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玄璘,只看这高高在上的王爷要如何处理他的烂桃花,大有承接不顺心意,便要重罚的架势,看的一旁的红雪都忍不住为自家王爷点一排蜡烛。 除了许岚秋,被柳芝芝吓到的人可是不少,裕亲王妃萨雅与许岚灵自然是其中之二。 前者当即火冒三丈,抽了自己身上的鞭子,便要狠狠抽向这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 :“你这贱人,大庭广众之下胡扯些什么!” 但是这鞭子没能落了实处,而是被赵玄璘差人人,在半路便拦截了下来。 瞧着停在一旁的长鞭,柳芝芝忍不住心下一喜,裕亲王果然记得自己,果然心里有自己!今日自己定是有救了! 比起身无实权的裕亲王,柳芝芝自然更想嫁入皇宫,成为大魏主人的妻子。 然而赵覆之一丁点为自己动心的迹象也没有,而坐在旁边的昭仪娘娘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这个时候选择与自己“有意”的裕亲王,于柳芝芝而言,自然是上上策。 原在宫门处,萨雅公主便已经听到了这声娇滴滴的亲昵呼唤,那时萨雅公主还以为是许岚秋这个不知羞耻的挑衅自己,还气了好一阵,未曾想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下人。 她一个身份高贵的和亲公主,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了个勋贵之女,还不能处置了这么个下贱的下人? 萨雅公主满心以为自己愤恨一击,能带来另自己舒心的血腥场面,竟是被自己的夫君揽了下来,当即火冒三丈:“赵玄璘,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等赵玄璘回 答,旁里却是传出了娇柔的轻笑声,是许岚灵:“没想到皇叔身子骨弱,却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听到柳芝芝的时候,许岚灵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却是止不住的狂喜。这柳芝芝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居然敢去撩拨裕亲王,真当后头那个脾气火爆的萨雅公主是摆设? 这人啊,总是想着自己送死,自己若是不推上一把,当真是要辜负了这柳芝芝的“好意”? 想到这里,许岚灵也是不忍了,当即眯起了眼睛,拖长声音调侃着:“仔细一瞧,这丫头长的也不差,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与裕亲王站一块,还真是有些郎才女貌。” 萨雅公主果然爆了火气,大喝道:“你放屁!” “闹够了没有!”旁里的赵覆之终是找到了自己合适的发作时机,当即沉下了脸,怒斥着,“一个个这般放肆,可还有将朕放在眼里?” 皇帝直接甩了袖子,长长的布料划破空气的声音过分刺耳,重重地敲在人的心上,莫名便生出了畏惧,竟是没人再敢出声。 直到这时,赵玄璘才深深地看了许岚灵一眼,像是 在惋惜,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解释的意味:“太后祭礼,不宜见血。” 短短八个字,却是将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承受能力差的,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他们怎么忘了,他们现在可是在孝贤太后的祈福大会之上啊,就是那小太监竟然了圣上,这才拖来了三个秽乱后宫的罪魁祸首,圣上本就心情不好,现下看了这般闹剧,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赵覆之果然半点辩解的余地都不再留,挥了手便指挥了御林军上前:“来人,将这几个大逆不道之徒给朕拿下!” 徐老爷子本还想自己的小儿子,能靠着利索的嘴皮子诡辩一番,博出条生路,未曾想还是没有逃出被捕的命运,甚至连他自己都要晚节不保。 在御林军整齐划一的声音下,赵覆之的视线又投递到了宁国公府之后,颇为厌恶地扫了眼徐老爷子和阮家,又命令道:“皇商徐氏,勋侯阮氏,教子无方,懈怠职责,着大理寺拆办!” 一时间,方才还威风不已的徐家与阮家变成了众矢之的,周遭之人皆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生怕自己与徐家阮家走 的近了,要被牵连。 祈福大会之前,徐家与阮家还因着圣上的重视,得了不少家族的钦羡,才过去一个时辰,竟是毁在了两个纨绔手上,当真是事事难预料。 小皇帝显然是气得狠了,半点解释也不听,挥了手御林军便直直地将人拿下砸走。 直到喊冤的声音在偌大的追思台消失不见,众人也是不敢出一声大气。 闹成这副模样,午宴定是举行不了了,他们只盼皇帝能直接摆架离开,好让他们快些回府,好生安排今后的事宜。 没想到,赵覆之却半点移动的意思都没有,眼看着罪人消失后,只转个身,盯着许岚灵瑟瑟发抖的身影,意味深长地开了口:“昭仪,你御前失仪了。” 一句话,几乎是直接给许岚灵宣判了死刑,让的后者面色惨白,眼中逐渐露出了绝望之色。 众人也是猛地记起了许岚灵先前的所作所为,心瞬间吊了起来。这昭仪娘娘哪里是失仪啊,分明是失德! 她不过一届小小的后妃,如何敢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评判一个超品亲王!甚至是将人与那般腌臜之人牵扯到一块?这成何体统! 第七百七十六章 刺杀 大抵是不愿在自己的臣子面前处理自己的家室,赵覆之对着许岚灵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转个身,在小太监尖细的“皇上起驾――”的声音之中,摆出了一副盛怒地模样,头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好在赵覆之在策划之时,便安排好了这一出,他一离开,便有身份高贵的赵玄璘出来收拾残局。他们这对叔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赵覆之刚将人唬了一通,赵玄璘便站了出来,客客气气的邀请诸位去御花园赴宴。 哪个大臣和勋贵敢多留?客套两声之后,便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纷纷起身告辞,许岚秋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带了红雪准备离开。 远远的,赵玄璘给了许岚秋一个眼神,嘴巴动了动,无声的提示着:“等我。” 这一幕看在萨雅公主眼中,不仅仅是刺眼至极,不管这追思台的人还有没有走净,她便快步上前,抓了裕亲王的手,却是被飞快的躲开,连个眼神都不愿吝啬。 萨雅公主大受打击,近乎癫狂的大喊:“赵玄璘,本宫在你眼里,便真的这般不堪吗?” 就连一个在宫中与两个男人野合的贱女人,也能当着自己的面 与自己的夫君眉来眼去,而自己这个正牌在旁边,竟是和彻头彻尾的笑话! 萨雅公主何其不甘,却又何其悲痛。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即便是没有许岚秋,她一见钟情的男人,似乎都不会给自己更多的关注。 赵玄璘听了萨雅公主凄厉的声音,也不过是脚步一顿,缓缓转身,面上是一贯的温润疏离的模样:“公主,还请您谨言慎行。” 这可是在皇宫,那这个在裕亲王府内的腌臜是,他能帮着遮掩一二,萨雅公主再这般肆无忌惮的折腾下去,便是她的父亲来了,也是救不了她的。 说完这句颇具威胁意义的忠告,赵玄璘便与自己的侄儿一样,带上了下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许岚秋此刻还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候着,今日之事过后,京城定是要进行一次大清洗的,由小皇帝亲自操刀,首当其冲的便是京中旧贵的代表宁国公府。 作为宁国公府的小姐,柳芝芝的主子,今日回去之后,少不得要被柳氏刁难。但宁国公府内还有许岚秋也处理的事情,耽搁不得,赵玄璘思量再三,选择再一次护送许岚秋,好生威慑一番许家。 眼看着赵玄璘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内,萨雅公主终是承受不住,嘶喊着抽出了长鞭,随后狠狠的抽打在了追思台其他的物什之上,根本不管旁边的下人是否会被误伤,更不管自己会不会因此受罚。 她这种近乎自虐的手法,终是让侍卫看不下去了,从黑暗之中现身,巧妙的夺取了萨雅公主手中的长鞭,跪在了萨雅公主的面前:“公主,放弃吧!” 这话他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从萨雅公主嫁进王府走上针对许岚秋的道路开始,每失败一次,每被王爷冷落一次,侍卫都忍不住这样劝说。 即便是局外之人,都能看清楚,这段感情里头,是他们公主在一厢情愿,王爷根本不可能回头看萨雅,那她为何还要这般作践自己。 尤其是,侍卫已经和萨雅公主有了夫妻之实,更有了一个孩子,侍卫更不可能希望萨雅公主一条路走到黑。 有了孩子之后,萨雅公主虽仍旧暴躁,却已经收敛了不少,偶尔露出的温柔更是让侍卫觉得她不是无药可救,他现在宁愿自己带着公主和孩子远走高飞一生流离,他也不远在看到萨雅公主这般受折磨。 “ 放弃?”萨雅公主却是露出了残忍的笑,摸了摸侍卫的面庞,声音里满是凄苦,“你觉得本宫可还能停下,可还有回去的可能吗?” 如果这个时候出来的是别人,萨雅公主这个时候早就将人一鞭子送上西天了,可他不一样,他是自己在倍受冷遇和折磨时唯一的依赖,萨雅甚至愿意向侍卫透露自己的心声。 她已经回不去了!若是要在大魏立足,她便必须要牢牢抓紧赵玄璘的心。可是留给她的时间根本不够,大凌与大魏开战,而战前自己便已经落了把柄在赵玄璘手上,若是战事结束,赵玄璘为了摆脱自己,定是会将这件事情抖出来的。 届时,要么大魏与大番联盟破裂开战,那她萨雅便是大番的罪人;要么自己被屈辱退婚,带着孩子一道被遣送回国,成为大番最耻辱的公主。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心高气傲的萨雅可以接受的,甚至于,光是一想,神情便要扭曲。 “本宫是不可能放弃的。”萨雅公主压低了声音,轻柔地对着自己信任的侍卫耳语,“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毁了,也不能让旁的狐媚子沾染了去。” 侍卫猛地抬 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萨雅公主,惊骇道:“公主您……” 萨雅公主亲昵地拍了拍侍卫的面庞,不以为意道:“去给本宫将东西备好,许岚灵那个废物,投个寒毒也能出差错,本宫已经等不急了!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们去宁国公府的路,是必要经过华安街的,对吧?” 这无疑是一场大胆的举动,更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冒险,侍卫想要再劝,却是拗不过萨雅公主眼中的坚持,最后只能妥协道:“下官随您一并过去。” 皇宫方出一场大事,不多时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普通百姓人心惶惶,而京中守卫也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这样的情况下,刺杀一个大魏的超品亲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赵玄璘的武功便是不便,周遭还有护卫,暗中的暗卫更是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两人过去,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可是当萨雅的长鞭举起的那一刻,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拿起了手中的刀。 他是萨雅的侍卫,萨雅公主需要的时候,无论是护她周全的盾,还是攻坚他人的刀剑,他都可以做。 而现在,不过是随公主一道赴死罢了,值得的。 第七百七十七章 尘埃落定 萨雅公主是在一片剧痛中醒来的一片昏暗中,她的意识还很混乱,瞪了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自己是拎了长鞭,守在了华安街,与自己的侍卫一道,冲上了大魏裕亲王的车架。 临时起意的刺杀根本没有什么条理可言,萨雅公主也不过是凭借着一股愤怒,直直地丢弃了最后的理智,狠狠将一切赌上罢了。 结果自然是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她肩背中箭,左臂更是被赵玄璘的近卫用刀划了长长一道口子,血流不止间倒在了地上,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左臂,果然是一股钻心的疼。 等等!疼?自己会感到疼痛?自己还没有死? 意识到这一点,萨雅猛地坐了起来,牵扯到自己肩背的伤口,撕裂的疼让她狠狠的抽了一口气,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堂堂一国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屋内却是被人点燃了油灯,不算强烈的光让萨雅公主不自觉的抬手挡了一下,还没放下来,便听到了一个不带感情的声音:“你昏迷四天了。” 是赵玄璘。 自己竟然还能听到赵玄璘的声音?不是因着刺杀,被 打入大牢了吗? 赵玄璘像是看出了萨雅的心思,冷着声音道:“我等并非莽撞之人,若是大番国公主死在了我大魏境内,又是一场大战,不值当。” 所以萨雅公主虽是犯了蠢,但赵玄璘与赵覆之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萨雅终是回过了神,直勾勾的看着赵玄璘,后者在他们成亲之时,便对她没有半点心思,而今更是生死之仇,赵玄璘更是不可能给她摆出什么好脸色。 萨雅这会儿已经认了,苦笑了一声,最后还是询问道:“我的侍卫呢?” “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你们这对主仆当真是情深啊!” 回答的不是赵玄璘,而是衣着华丽,推门而进的女子,定睛一看,不是许岚秋是谁? 萨雅的神色有一瞬的扭曲,对着自己这一生的宿敌,即便是她已然绝望,还是不能轻易释怀:“你来这里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 许岚秋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大凌与大魏开战了,大魏全胜,大将军许琰便可回京。” 三日的时间不长,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尤其是在已经有一只手,将棋子全部放到正确的位 置之后。 比如说透过徐家与阮家,牵扯出京中各旧贵的阴私,揪出秘密与平津王谋反的毒瘤,比如说因着被御史大夫弹劾的御林军左都尉,细查之下竟是与各位勋贵结党营私,而这些都与高高在上的宁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祈福大会之上,昭仪娘娘御前失德,被打入冷宫,在柳氏相处应对的法子之前,圣上派遣的官兵便冲破了防线,以私印官钱,包揽诉讼,结党营私等罪行拿下,而最让人震惊的是贤良淑德的孝贤太后竟不是死于重病,而是宁国公府老封君借着探视之名,下毒谋杀。 因着没了强权的庇护,宁国公府就像是纸糊的老虎,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力,被人戳了两下,便公然倒台。 因着有提前的准备,许岚秋在官兵之前,便安置好了向她求救过的李姨娘,随后与许家众人一道入了大狱。 她当然不可能有事,前脚刚进去,柳氏还没来得及嘲讽几句,便被守在大牢中的赵玄璘带了出去,全程没有给柳氏一个眼神。 没过多久,圣上的判决便下来了,柳氏被刺三尺白绫,宁国公府永远在大魏除名而许家人也是尽数流放 ,永不得回京。 柳氏这才明白,赵覆之当年找她借刀杀人,就没想过要放过他们这把利刃,利刃不折,他赵覆之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现下宁国公府倒台了,京中旧贵也在赵覆之的推动下,一个一个的被铲除,大凌更是战败,萨雅这枚棋子,已经没有任何约束力了,也就是大番国公主的身份,能为她保下一命。 她是公主,但她的侍卫却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人,根本没有半点值得大魏人怜悯的。萨雅终于慌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沙哑的嗓子不断的嘶吼着:“我侍卫呢!我的侍卫在哪里!” “你急什么?”许岚秋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萨雅,对着门外挥了挥手,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绑着绷带的男人,差蹒跚着走了进来,“这不还在这里吗?” 看到熟悉的人,萨雅公主终是绷不住了,重重的摔到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侍卫看了心疼得不行,却碍于旁边的许岚秋和赵玄璘,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许岚秋手抚上了一旁的圆桌,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之后,这才慢悠悠地感叹:“萨雅,你当真是让我刮目相 看,竟然敢在皇城脚下,做出刺杀皇族这样的事情。” 听了许岚秋的感叹,萨雅没什么反应,倒是那侍卫,二话不说跪了下去,将罪责全部看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小人的注意,公主不过是被小人所惑,二位若是要责怪,便拿了小人吧!” “你闭嘴!”这话不知道戳中了萨雅的哪根神经,整个人都愤恨了起来,怒斥道,“你与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做了便是做了!我萨雅敢做敢当,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意!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好一个成王败寇!”许岚秋眼中难得对萨雅透出了些许赞赏,更多的是戏谑,“你可以成王败寇,可你的侍卫呢?他一路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舍得这么让他去死?” 萨雅有些犹豫,但还是想梗着脖子说:“与公主一同死去是他的荣幸!” 赵玄璘适时地开口提醒她:“萨雅,本王说过,我大魏不蠢,不会为了一个公主而去挑起两个国家的争端。” 毕竟他们大魏才刚刚结束与大凌的战争,也就是说,萨雅不会而刺杀皇族必定要有一个负责的人,也就是萨雅身边,那个一直尽职尽责的侍卫。 第七百七十八章 真好 侍卫死后,以赵玄璘的性子和意志,定是会将萨雅和她的孩子一起,打包送回大番国的,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萨雅想要的。 看出了萨雅的犹豫,许岚秋终是看够了细,轻轻的依靠在赵玄璘的肩上,这才道:“你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们给你们准备了另外的一条路。” 赵玄璘宠溺地看了许岚秋一眼,这才敲了敲桌子,红雪与纤儿一人端了一个托盘,一人抱着一个婴孩,结伴而来。 许岚秋指了指托盘上的包裹,解释道:“里面是些盘缠,还有你们用的上的东西,够你们半辈子衣食无忧。” 赵玄璘补充道:“距大番国使臣前来只剩不到五日,二位可趁着这些时日,好生养伤,顺便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等的好意。” 说白了,便是要给萨雅和那侍卫一个出逃的机会,有他们从中斡旋,定是不会有大魏或大凌的追兵,只是他们一辈子都回不到自己的故土,也不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依着普通人的身份,或者粗苦的生活。 因着关系不好,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许岚秋与赵玄璘便相携离去,红雪与纤儿放下行李和包裹,也不久留,临走前还贴 心的带上了大门。 本以为萨雅需要纠结好一番时间,没想到第二天下人在去那间房子,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了一张字条,上面简单的这些两个字:“多谢”。 赵玄璘有些担心的望着许岚秋,轻声问着:“秋儿,这般安排,你真的没问题吗?” 毕竟萨雅此前没少算计后者,甚至不少次动了杀念,许岚秋与萨雅早便是接下了死仇,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原谅便可以带过的。 许岚秋没好气的瞪了赵玄璘一眼:“不是你说让我放下仇怨吗?现在又反过来问我?” 当初赵玄璘难得表露心迹,说自己定是与许岚秋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始终对不住萨雅,他不希望两个女人为了自己争得你死我活,便搂着许岚秋说了那么一番劝说的话。 说实话,在听了那一番真情实感的表露之后,许岚秋没有抡起拳头将赵玄璘赶出院子已经算是好的了。明明一直针锋相对的是萨雅,一直暗中使坏的是萨雅,你不去让罪魁祸首反思,却让受害者原谅,这是什么道理? 可孩子是无辜的,一想到这里,许岚秋始终硬不下心肠。 她还是有些不舒服,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僵硬 :“我警告你,只此一次,本姑娘也只能坐到这个地步!若还有下回,本姑娘定不会手软!” 事实上,若是萨雅没有选择离开,许岚秋也是不会心软的,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将侍卫送上断头台也好,将萨雅塞进回大番的车也罢,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是是是,是我的错。”赵玄璘自知理亏,赶忙举手投降,随后又搂住了许岚秋的腰身,轻声感叹着,“秋儿,真好,一切都过去了,真好!” 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完成,那些个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呀全部除去,没有了所谓的家国,也没有压的喘不过去,让他们一次次被迫偏离轨道的责任,而他们终是重新走到了一起,并且健健康康的,这让他如何能不高兴? 赵玄璘面上露出了激动的红晕,也有可能的害羞,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许岚秋:“秋儿,你先前答应过我的!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成亲!” 然后去江南,去塞北,去看他们大魏的大好河山,过只属于他们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我还在生气呢!”许岚秋被赵玄璘说的也有些心动,面上却是不显,重重地敲了赵玄璘的头,补充 道,“还有,喊错了,本姑娘姓许名懿,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真懿郡主!” 许岚秋作为京中尽知的宁国公府六姑娘,在宁国公府倒台的时候,自然不能成为漏网之鱼。即便是被赵玄璘亲自带了出来,对外称的却是裕亲王去平定平津王之乱时遇上的姑娘瞧着可怜良善,便带回了京城。 许岚秋本人是没什么意见,也与赵玄璘商量好了,这般隐姓埋名的生活游玩着,没什么不好的。 让许岚秋没想到的是,赵覆之临了了,竟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礼物:一个全新的身份,用的自然是自己上辈子许懿的名字,因着是太后的闺名,世人知晓的并不多。 随后赵覆之便下了圣旨,赐封了真懿郡主,并将其高调的赐婚于裕亲王为正妃。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纷纷猜测这个神秘的真懿郡主的身份,却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有人想着裕亲王府里的另一位正妃萨雅公主,还想着萨雅公主此番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大番国也是要为此发难的。 然而接连几天,京都都风平浪静,大番国使臣再次访魏,也只是依着惯例客套了一番,送上了贡品,带走了赏赐, 让裕亲王府的新王妃平和到了不真实的地步。 边关战神征西大将军终于率军回京,此番与大凌交战,大将军许琰神勇无比战功赫赫,还未见着人,京中已是有了不少将军的传说,听闻圣上对许琰大将军极为满意,想必今后更是能的圣上的器重。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这许琰大将军原本也是宁国公府之子,更是当初孝贤太后的嫡亲兄长,孝贤太后死后,大将军执意要与许家分家,这才多了如今的祸事,想来那个时候,大将军便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妹妹的死与宁国公府有关,终是死了心吧。 然而这一切都与许岚秋无关,重新见到了自己的兄长,见他阖家欢睦健康强健,她终是放下了心,即便是听了自己兄长不忍心,借着功勋,向皇帝求下了许家无辜的小辈,她也不过是浅浅一笑,对着赵玄璘说:“这是我大哥会做的事情。” 随后,在一个良辰吉日,许岚秋终是穿上了凤冠霞帔,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在赵玄璘的搀扶之下,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他们的路还有很长,还有很多的事情,他们要经历,而他们始终会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