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重生不入爱河，纨绔追妻入魔》 第1章 重生 周修尘从西凉打仗凯旋而归。 恭定侯府办家宴为世子接风洗尘，汴京豪门富户皆来捧场。 女眷们的曲水宴上。 忠勤伯家的廖娘子突然发话，问起空烟来。 “空烟，来日你是要同修尘成婚做这侯府大娘子的。席末那女子，你觉得该如何安置？” 空烟刚重生回来，还没适应这幅年轻的躯体。 她正用筷子夹着面前碟子里的那块灯芯糕。 被陌生人这样一问，顿时没了食欲。 她小口嚼完口中的东西，视线瞟向席末那个西凉女子。 这女人是周修尘从边塞带回来的，名叫骆欢。 说是在战场上救过周修尘的命。 昨日西凉军队一到汴京，周修尘连侯府都不曾回，就直接带骆欢去面了圣。 陛下赏侯府万金，赐周修尘世子身份，可继承侯爵。 还说骆欢就赏给他，凭他处置。 皇后娘娘还专门赏了骆欢一只凤钗。 这是极大的殊荣。 “空烟，廖娘子问你话呢？” 周修尘的母亲沈氏看她出神，便又唤道。 空烟回过神来。 她收回视线，先是抿了一口冷酒，迟声说道：“这是修尘哥带着的女人，我不过侯府一养女，在兄长婚姻大事上，是说不上话的，母亲全权定夺便罢了。” 她嘴上挂着笑，说话时却冷声冷语的，像个局外人。 “咳咳——” 沈氏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面色有些不悦。 “空烟，你跟修尘本有婚约在身，怎就与你无关？” 听到沈氏这么说，空烟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 嘴角上的弧度也微微凝固。 她还没忘了自己上辈子是怎么被周修尘骆欢这对狗男女害死的。 “母亲所说的婚约，不过是修尘哥三年前走时的一个口头承诺，我们儿时的一个玩笑罢了，本就不作数的。” 她上一世将周修尘随口承诺视若珍宝，苦等他来娶她。 重活一世，她对这轻飘飘的承诺挺不屑的。 空烟眺眸，用凌厉的眼神打量着沈氏，柔声道：“况且，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拿修尘当自己的亲哥哥，哪有母亲逼着女儿嫁给自己亲哥哥的道理？” 空烟出生便没娘，父亲常年在外打仗。 她从小养在皇太后宫里。 七岁时，父亲又战死疆场，为国捐躯。 空烟便成了孤女。 周老侯爷与沈氏主动要求收养空烟，圣上便亲自下旨把空烟赐给周家，名义上作嫡长女。 还说等到空烟成婚时，便把她父亲遗留下来的万贯家财一并还给她。 而周修尘，是周老侯爷的长子。 空烟入侯府后，与他成了青梅竹马。 二人两小无猜，大了之后也是如胶似漆。 三年前，周修尘离家参军，寻求功名。 走前，便跟空烟许诺，待到他功成名就，便回来娶她。 “烟儿，你等我。我保证不了别的，只写了一纸婚书，跟你许诺，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他这般承诺了，空烟便也发誓，此生非他不嫁。 周修尘还求得母亲沈氏的同意，口头上定下与空烟的婚约。 只是，再等周修尘回来时，却带回了骆欢。 第2章 青梅比不过天降 周修尘说要娶她作侧室，跟空烟一起入府。 他又信誓旦旦，“空烟，我向你保证，让骆欢入府不过是为了报答她对我的救命之恩。她只做侧室，你还是我的正妻，是这侯府的大娘子。” 空烟不信青梅比不过天降。 她答应了，喝了骆欢的妾室茶，并如愿嫁给周修尘，做侯府的正牌大娘子。 只是新婚之夜，自己的夫君却去了骆欢的房里。 从此，周修尘宠妾灭妻，人尽皆知。 她年仅三十，便因劳累抑郁，不时缠绵病榻。 她快死的时候。 从不曾来她房里的周修尘，突然百般温柔搂着她说：“空烟，你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若是走了，这侯府以后还能托付给谁？” 空烟还以为是他又回想起了他们从前的两小无猜的情谊，重拾对她的关怀。 她便大发善心：“我走后，你大可把这侯府的事务托付给欢妹妹，她人机灵，做的不会比我差。” 谁知周修尘等的便是她的一口承诺。 周修尘图穷匕见，还让她临死前给陛下上个折子，给骆欢求个诰命。 空烟不肯。 一个战场上带回来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得诰命？ 后来，周修尘把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儿带到了空烟面前。 这男孩儿，是十年前，骆欢给他生的儿子。 空烟这才知道，原来骆欢入府那天，肚子便已经怀着周修尘的孩子了。 “无论你肯不肯，这都是欢儿给我们侯府生的长子，我和欢儿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嫡长子的身份罢了。我当初娶你，不过是看中了你父亲遗留下来的财产。只可惜你嫁我十年，从未给我周家添丁添福，竟然还敢霸占着侯府主母的位置，强占着本该属于欢儿的诰命。” “我这诰命，是因为我亲生父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而封，不是因为你周修尘！” 空烟被气的吐了一地的黑血。 她死的那天，侯府热闹无比，是周修尘给骆欢在办生辰。 她的尸体被丢进后院的井里。 为侯府操劳了一辈子，死后连个棺材都没有。 想到这儿，空烟心中一阵绞痛。 她恨啊！ 不恨别的，只恨自己不争气！ “母亲若是非要我安排，我看沁烟阁小厨房里缺一个厨娘，她挺合适的。想来，我还从未吃过西凉的东西。” 空烟往椅子后一靠，一只手拖腮，悠哉悠哉地说着。 沈氏用手一拍桌子，皱眉怒道：“你跟修尘青梅竹马，心意相通，这婚事是可以慢慢商量的。只是骆欢可是皇后娘娘亲赏过的姑娘，怎么能给你当厨娘？” “就是，这骆欢姑娘怎么也是修尘的救命恩人……” 旁边的贵眷们纷纷附和了起来。 空烟冷哼一声。 骆欢不仅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算起日子，肚子里应该还怀着一个，沈氏自然是舍不得她去给空烟当个厨娘。 昨晚周修尘回来后，在沈氏的房里跟她密聊了许久。 空烟猜测，沈氏大概是知道骆欢已经怀孕的事。 所以今天才当着众人面，打算给空烟施压，试图强迫她点头让骆欢入府。 借着骆欢救命恩人的身份，把她塞到周修尘的房里。 好给她的孙子一个名分。 第3章 心上人 空烟勾勾唇，冷若冰霜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母亲，您看着安排，空烟全听母亲的。” 空烟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她本就有皇太后做靠山。 这么些年，沈氏即便不喜她，侯府对她也从不敢怠慢。 这都是顾忌着圣上和皇太后的面子。 只要她想，便能在这汴京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上一世是她自找的，深爱周修尘无法自拔，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一世，空烟主要是抱着吃瓜看戏的心态。 她想看这侯府，到底能斗成什么样子。 空烟眼神瞥向男客的席面上，看着周修尘正朝女眷席这边观望着。 只不过不是看她，是看骆欢。 周修尘的眼里全是担忧的神色。 好像骆欢在这边，定然会被她们这伙人欺负似的。 空烟听说，周修尘曾被西凉鲜卑族抓去半月，是骆欢舍身独自闯进了鲜卑内部，才把周修尘换了出来。 周修尘被救后，甚至连原本的行军计划都不顾了，直接以大将军的名义下令，无论如何也要把骆欢从歹人手中救出。 也是这一仗，周修尘英勇无比，打的大获全胜。 这才把那些蛮夷赶出了西凉地界。 空烟细细品着骆欢的容貌。 她穿着一袭十分具有西凉特色的红色纱衣，头上披着斗篷的帽子，仅露出的头发也是卷曲的，而且呈现的是淡淡的亚麻色。 这种装扮坐在一众汉家女子的周围，是十分惹眼的。 是美。 比起她来，空烟要显得淡妆素裹多了。 她身段窈窕，因为病过一场，更是显得有些清瘦。 身上最亮眼的不过是乳烟色百合裙上绣着的两只粉蝶，翩翩起舞着，栩栩若生。 活像一只摇曳在蝶影里的百合。 周修尘这时走了过来。 他脚步停在了骆欢的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完，骆欢起身跟他走了。 二人相视一笑时，又甜又腻，看的空烟腹中作呕。 整个过程，周修尘也不曾看她一眼。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周修尘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空烟并不在意这些。 她知道自己天生拿的是一手青梅抵不过天降的剧本。 她根本没想争，也不屑争。 等周修尘带着骆欢离席了片刻。 空烟跟沈氏以及席面上一众娘子行过礼，才起身离开了正厅。 婢女夏花与夏禾在廊下等她。 看见空烟走来，夏花迎上前去，皱眉抱怨道：“姑娘，我刚看到世子搂着那个小娘子离去了。那女子是谁？世子是不要姑娘了吗？” 空烟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淡淡道：“那是他的心上人。” “你们可看见那女人去哪儿了？” 她淡然自若地问着。 “貌似被世子带到沁竹园去了，昨晚她也是住在那儿的，那可是世子的院子，咱们姑娘都没在那儿留过夜……” 夏禾说着，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一个外头来的女人，刚进侯府，不仅缠着周修尘，不许他来看望自家姑娘，还堂而皇之地住到了世子的园子里。 要知道，空烟跟周修尘二人可是娃娃亲。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她也从没有在周修尘的沁竹园里呆过一个整夜。 这成何体统？ 第4章 对你负责 夏禾心思缜密，可夏花是个没心没肺的。 听她说完，夏花眉间一下便皱了起来，怒斥道：“难怪昨夜咱们姑娘病着，世子也不曾过来瞧一眼，原来是安置别的女人去了？” 空烟神色淡漠，并没有觉得惊讶。 住在一起才对。 不住在一起，那孩子又怎么能搞得出来？ “无妨，咱们且看好戏开场就罢了。” 空烟让她们俩先去前厅伺候那些娘子们，她自己则往后院的蔷薇园走去。 蔷薇园里的暖阁里，有几株她前些日子种下的丁香，现下开的正好。 等过几天长成了，就可以抱去宫里给太后大娘娘赏了。 路过周修尘的沁竹园时，空烟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修尘哥，欢儿去沁烟阁做个厨娘也没什么，只是欢儿看得出空烟对我有意见。” 周修尘赶紧上前轻柔地给她擦着眼角，“你不必管她，我与她多年未见，没想到她如今变得如此跋扈。夏空烟说到底不过是我们侯府的一个养女，就算是有圣上和皇太后的眷顾又怎么样？她还做不了我的主！” 她做作的流了几滴眼泪，给他心疼的。 看来刚才空烟提了一句让骆欢做厨娘这事儿，给周修尘气坏了。 “区区一个养女”几个字一出口，还是有些刺耳的。 空烟还记得自己七岁那年刚入侯府时，被府里的婆子欺负，是周修尘护着她。 他那时说“阿烟，你就把我当亲哥哥，以后我护着你，这侯府里没人敢欺负你！” 如今，周修尘竟然也会用“区区一养女”来形容她。 空烟摇头笑笑，只觉得心酸厌恶，却生不起一点恨意。 她已经不爱周修尘了，又何谈恨呢？ 空烟走到暖阁，看到眼前开的葱郁的丁香，心情大好，想上前折下一朵放在手里细细观赏。 刚弯下腰，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拦腰揽到怀里。 周泠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把她死死裹在自己的怀中。 “想活命就别出声。” 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声，男人的唇贴在她耳边，低沉地命令着，声音像一把利刃。 只是转瞬间。 那把刀子像是融在了铁浆里，他的动作变得格外温柔，轻吻着空烟的侧脸，下颚，直到锁骨。 “帮我这一次，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说着，手里的力道不减分毫。 空烟使了全身的力气反抗却也纹丝不动。 直到他扯开空烟后背系着肚兜的最后一根绳子，她才真正绝望了。 这园子外面都是人。 空烟不敢出声，只有瞪大的一双殷湿润的眸子逐渐被泪水模糊。 又过了整半个时辰，周泠过足了瘾，才舍得放过她。 空烟只觉腰酸，然后是手腕疼。 是被那人用蛮力捏的，上面明显有两个指印，正微微发烫，还有些痒。 她耳垂上有一段浅淡的牙印，也是周泠方才动情时咬的。 他慵懒地靠在暖阁一角的软垫上，看着不远处的空烟。 她才梳好不久的发髻已经松散开来，一双眼睛红得要命，像是刚哭过，面颊上还涎着一层绯红，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叫空烟抬头，然后盯着她的巴掌大的小脸看了片刻，沉声说道：“空烟姑娘，我会对你负责。” 他多说了两个字，叫了她的名字，空烟听着这声音觉得耳熟。 第5章 留一条活路 空烟视线下压，目光所及之处是男人的裙底，黑色绸面上纹着得是针脚细密精致的蟒纹。 穿着，她便知此人身份不凡。 男人白净修长的指节上戴着一块触手生温的石英戒指，腰上则系着一块湖蓝色的合心珏禁步。 这块禁步她小时候，曾在宫里见过。 是皇太后专门命人给合心长公主定制的。 如今既然戴在他身上。 想必此人就是合心长公主与誉国公爷的独子—小公爷周泠。 空烟回想起了，方才前院的南席里，确实有誉国公爷的身影，想必周泠就是跟着国公爷来的。 “小公爷既然认得我，便知我跟你堂兄是有婚约在身，那么你又如何对我负责？” 空烟冷声冷语。 既有对周泠刚才那种行为的怨怼，也有对周家人的不满。 辈分上，周泠算是周修尘的堂弟，他能一眼认出自小在侯府长大的空烟也并不稀奇。 空烟对周泠也是有印象的。 她还没被收养进侯府的时候，就生活在皇宫大内，她那时还在宫里见过一次周泠。 只是后来空烟被接到侯府后，便没见过他了。 长公主管束严格，不许周泠私下与周家人来往。 周泠看着眼前面若冰霜的美人，把手里的折扇收起，去挑着空烟的下巴。 “刚才我可听见你亲口说了，跟他的婚约不作数的。” 说完，他又把折扇撑开，摆了两下。 “不如，就对外就说你我两情相悦多年，并且已有夫妻之实，我迎娶你做我的正妻。如何？” 他动作轻浮，从他的眼里，空烟看不出一丝对她的尊重。 只是从容的神态里里带着些许严肃，看着不像是在说玩笑话。 可这话周泠敢说，空烟却不敢再听。 “小公爷！”空烟打断他，“您这话说着自己信吗？” 空烟也曾听闻闺中好友提过，说周泠为人风流，感情上，是个花丛里的浪子。 空烟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模样俊朗，天生一双桃花眼，眉眼分外多情。 鱼尾般流畅的眼角透着淡淡得绯色，眼神沉静且从容。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矜贵不凡。 空烟只需看一眼，便知眼前这人定是个风流多情种。 上一世，她日日在侯府操劳家事，甚少出门，也从未与这位小公爷交往过。 只知道他终身未娶，连陛下的赐婚都拒绝过。 刚才周泠是被人算计了，才找她帮忙。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娶一个只为他做了一次“解药”的女人呢？ 更何况，她就要成为他的兄嫂…… 空烟低下头，不再看他，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妆发。 她不去想周泠，脑子里思索的全是该如何将此事遮掩过去。 而周泠沉寂了半晌，突然开口，冷不丁问出声来：“你我门当户对，又有了肌肤之亲……怎么？难道是你不愿嫁？” 那双迷人的眸子里顿生一股醋意。 空烟鼓足勇气开口道：“小公爷，您还是别说笑了。女子名声大过天，空烟只希望小公爷切勿将此事宣扬出去，你我就都当它从没有发生过。”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继续道：“如果小公爷能够如此，便也算是给自己积德行善，给空烟留一条活路了。” 空烟说完，行了礼，加快脚步离开了暖阁。 第6章 谨言慎行 出门时，她用手绢小心擦拭着眼框，刚才她哭来着，现下眼妆都有些花了。 她加快了脚步，方才从暖隔出来后，整个人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沁烟阁。 刚到门口时，却不想一头撞在了周修尘的怀里。 她抬头，对上周修尘那双心虚的眸子。 “阿烟，你这是怎么了？” 他眉间微皱，双手抱住空烟的肩膀，疑惑地看着她。 空烟看见是周修尘，下意识地拨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像是眼前的不是尊贵的侯府世子，而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掸了掸刚才被周修尘碰过的肩膀上的衣料，眉头微蹙，掩饰不住的厌恶，冷声道：“我没事。” “空烟，你前些日子信中还说想我，怎的今日见我这般反感？” 周修尘也察觉到了空烟的异常。 空烟觉得自己确实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她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挤出一抹假笑来，解释道：“怕是跟兄长分开太久，有些生分了。” “嗯，无妨。你可看见周泠了？”他问。 空烟听到周泠这名字，浑身一阵酥麻，触电一般。 只是她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疑惑道：“嗯？那是谁？” 周修尘这才想起，空烟大概是不认识周泠的。 他解释道：“誉国公家的小公爷，我忘了你不认识他的。不过也无妨，想必是喝多了躲哪儿睡着了。” 他说完，看着空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兄长可还有事？”空烟问。 “阿烟，欢儿她于我们侯府有救命之恩。只是她出身西凉，行为举止难免不合礼数，你凡事不要太咄咄逼人。” 周修尘纠结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番恶心人的话。 空烟轻嗤了一声。 “我何时对骆欢姑娘咄咄逼人了？” 空烟原本冷淡如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既然兄长对骆姑娘这般有情义，不如干脆迎娶她做你的娘子，当我的嫂子，岂不方便？” 她说的泰然自若，也不阴阳怪气。 只是这让周修尘听着却很难受。 按道理，她应该很黏他才对。 周修尘看着她，细细打量着她的五官和身段。 三年前他走时，空烟还是个未完全发育成熟的黄毛丫头。 如今十七岁的年纪，身段已经出落的修长袅娜，五官亦是精致小巧，十分耐看。 让人盯住便不舍把视线移开。 她脸上妆容虽淡，但腮上一抹潮红不浓不淡地浮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之上，显得十分可爱。 从前的空烟只会逆来顺受，对事情的处理方式只有忍耐和让步。 如今再看，举手投足也不是三年前那般畏畏缩缩的模样。 举止大方蔼然，十分有嫡女的派头与气质。 这对于“野味”吃多了的周修尘来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阿烟，我无此意。我的正室娘子始终是你！” 周修尘激动地上前扯住空烟的手，有些急切地吼道。 看着好像很在意她似的。 “兄长，女儿家清白最重要，你我尚未婚配，兄长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第7章 修罗场 空烟使劲儿抽回了自己的手，却不如他力气大，挣脱不开。 “你别叫我兄长，像以前一般叫我修尘哥哥可好？” 但周修尘得寸进尺，不肯放开。 还好夏花来的及时，看着自己姑娘跟周修尘拉扯着，赶快上前帮忙。 “世子殿下，夫人在前院叫你呢，您还是快去吧。” 夏花找个借口吸引周修尘的注意力。 空烟的手腕本就被周泠捏的发疼，这下又被周修尘胡乱拉扯一通，现下更是疼极了。 刚才拉扯时，她耳朵上的吊坠还被头饰狠狠刮了一下，耳洞明显有了血迹。 空烟疼的皱眉。 她想拿手绢擦拭，却摸了个空。 “诶，我手绢呢？” 一阵妖风刮过，空烟的眼睛被吹的迷了一阵，等她再睁眼，便看到眼前有一块烟色帕子。 “是这块吗？” 男人沉声开口，问道。 “正是。” 空烟刚要去接的一双手突然止在了半空。 她看看周泠，又看看夏花，使了个眼色。 夏花很是伶俐地上前快步接过空烟的那块手帕。 “多谢公子。” 空烟行过礼之后，很明显地往一旁躲去，试图远离周泠。 在她的印象里，眼前两只姓周的男士。 一只背信弃义，一只负心薄幸。 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周修尘看到周泠出现了，注意力也从空烟身上移开。 周泠虽然是他堂弟，但在爵位上要高他一级，所以他对周泠也是毕恭毕敬的。 “泠弟，国公爷在前厅寻你，你跟我一块回去？” “不急。堂兄，这位美人是谁，你还不给我介绍一下？是要藏私吗？” 周泠完全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而是把视线落在了空烟的身上，温柔如水的眸子，一刻也不肯离开。 “这是我二妹，夏空烟，今年十七了。” 他说着，又指向周泠。 “空烟，这是周泠。” 周泠一袭黑袍挺立在侧，脸上总是带着自信的笑意。 可这笑颜，落在空烟的眼里，毛骨悚然。 “那我也要叫一声空烟妹妹了？” “见过小公爷，初次见面，还请小公爷见谅。” 空烟行礼。 “哦？初次见面？” 他声音抑扬顿挫，语调暧昧，颇为玩味地故意拉长说话的尾音。 挑逗空烟，就像口中的舌尖挑逗唇齿一般信手拈来。 “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有这种感觉吗？” 他跟空烟越贴越近，身上淡淡的松木调香逐渐飘入她的鼻腔。 这让空烟又想起了刚才在暖阁里与周泠的那阵云雨。 而周修尘就在一旁看着，敢怒不敢言。 周泠在外名声如何，他是知道的。 空烟这般美丽，周泠这种浪子，想调戏一番，也不稀奇。 空烟心跳如鼓。 “你的耳朵，流血了？” 周泠笑意渐失，是注意到了空烟的左耳耳垂正在往下滴血。 那痕迹很淡，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眼里。 他往前微微迈了半步，然后掏出了自己的贴身帕子，上前想要帮她擦拭着耳朵。 空烟却避开了。 “小公爷！小公爷请止步。” “一点小伤，不容小公爷费心了。” 说着，空烟转身准备离去。 “夏花，我们走。” 第8章 儿时许诺 空烟一手扶着夏花，二人快步消失在了周泠的视野之中。 主仆二人到了屋内，空烟拿起桌上的冷酒，咕咕两杯下肚才平息了方才的惊心动魄。 “这小公爷也真是的，自己恶名在外就算了，竟然还撩拨到咱们姑娘头上了，这要是传出去，让咱们姑娘怎么嫁人？” 夏花一边骂，一边用棉布擦拭着空烟的耳朵。 “得亏世子不是那不讲理的武夫，否则非要拿姑娘撒气不可。” 空烟忍着疼，手里拿着自己那块烟色的帕子，沉思着。 “没事，今日这事，想必周泠与周修尘考虑着周氏一门的名声，都不会宣扬出去。” 空烟说着，却把手中的帕子越捏越紧，突然觉得帕子里有什么东西咯的他手疼。 空烟打开一看，帕子里面包裹着的竟是一块银锁。 “这是什么？” 夏禾拿起那块银锁细细端详。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空烟长睫下垂，叹了口气。 “先夫人的遗物，怎会在小公爷那儿？” 夏禾不解问道。 空烟收起银锁，回想起在宫里生活的那段日子。 当初她亲生父亲战死沙场，死后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只有一块葬在西陵的墓碑。 那时小空烟求圣上想要去看一眼父亲的陵墓，却因她年纪太小而被拒绝。 还是时年十岁的小周泠，见她可怜弱小，便求着国公爷，把空烟带去了西陵，让她陪了自己的父亲一整夜。 周泠也就在她身边守了一整夜。 他们分别时，空烟便把身上唯一值钱的银锁赠与周泠当谢礼。 她记得周泠还曾说：“如果你年过十八，你我那时还未曾嫁娶，你便做我的新娘。” 只是上一世的空烟，因为深爱着周修尘，早就把周泠忘得一干二净。 况且，这只是他们儿时随口的许诺，可能周泠早就不记得了。 今日的一切，不过是周泠被人用下三滥的法子算计了，正巧碰到她，才临时起意。 空烟说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夏花去开门。 原来是周泠身边的小厮托付了前院的大丫鬟来给空烟送了两个琉璃瓶子。 夏花看着，这两瓶分别是止血化瘀的和祛疤的药品。 “这有瓶元胡生肌散，听说不论多深的疤痕，只要坚持使用，都能消除的不留踪迹！这可是宫里面的玩意！是贡品！” 夏花把那瓶祛疤药递给空烟。 空烟看过，便知道这药定是周泠拿了合心长公主的玩意儿来送她。 只是这份好意，在空烟的手中，却像个烫手的山芋，抛不掉的那种。 夏花歪头，揣测道：“我总觉得，这个小公爷对咱们姑娘不一般呢？” 夏禾却反驳：“满汴京谁人不知周家小公爷如何风流？这种男子就像话本子上的温柔哥儿，对哪个女人都好。照我看，咱们姑娘还是离这种男人远些才好。” “离小公爷远些，难不成你让姑娘嫁给咱们世子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吗？” “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世子和小公爷两个男人。” “要我说，咱们姑娘跟小公爷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般配的很呢……” 第9章 以退为进 “门当户对？” 夏花夏禾两个人争吵不停，好像真有其事一般。 “我看是门不当户不对！” 发呆许久的空烟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个丫头。 周泠可是国公府的独子。 长公主殿下和老国公爷就这么一个儿子，那自然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宠着。 可她呢？ 表面上是护国将军的女儿，侯府嫡长女。 可真论实际，不过是个没了爹妈，寄人篱下的养女罢了。 真若是受委屈了，是连个靠山也找不到。 周泠那种身份的人，公主、郡主也配得上他。 空烟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以后你们别再提小公爷了。” 空烟厉声呵斥了夏花夏禾。 两个丫头也都乖乖闭嘴。 夜半子时，侯府的贵客尽数散去。 沈氏所居的沁枫楼里。 周修尘正带着骆欢给沈氏敬茶。 见骆欢就这么跪着，沈氏也不肯松口让她起来。 周修尘上前想要把骆欢扶起，还劝道：“母亲，欢儿毕竟还怀着孕，您不看她，也看她肚子里您的孙子。” 沈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如果不是她肚子里怀着你的种，我定不会让她进我们周家的门。” 沈氏这种高门贵女，诚然不喜欢空烟，但比起空烟，她更讨厌骆欢这种靠着破身进门的女人。 沈氏如此说了，周修尘也不好再劝。 骆欢身体跪的笔直，很不屈似的，“欢儿知道夫人您不喜欢我，但只要我能够为尘哥留个一子半女，便心满意足。欢儿不求名分，只求能陪在尘哥身侧。” 她装可怜，以退为进。 这手法沈氏见多了，她是不吃这套的。 她冷声道：“在侯府，要叫我大娘子，不是什么夫人。” 这话说完，骆欢尴尬的整张脸都在发烫。 “是，大娘子，欢儿记住了。” 沈氏继续教育道：“要我接纳你没用，你得让沁烟阁的接纳你。毕竟她之后是要给我们修尘做大娘子的人，也就是你的主母。你的生死全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骆欢听完，跟周修尘面面相觑。 周修尘开口道：“我今天看空烟的意思是，她并不想嫁我。母亲，我不在的这几年，空烟好像变了个人！” 骆欢看这周修尘得知空烟不想嫁后这一脸失落的模样，眼神暗暗发狠。 她仰头看向周修尘，颤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是的话，我…我可以离开侯府，只要尘哥能时常看望我们母子，便也罢了。” “够了！”沈氏白了一眼骆欢，让她住口。 她叹了口气，看向周修尘：“许是你们分开太久了，感情淡了。明天开始，你多去沁烟阁陪陪她，想必过段时间，她就会答应了。就算她不答应，我也会想办法把她送进你的洞房。” “我养她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让她在侯府白吃白住。等你们婚事一成，陛下把她亲爹的家产送到侯府时，便都好说了。” 沈氏算计着，又看向骆欢，说道。 “至于你，明天去沁烟阁，给她跪下，求她喝你的妾室茶。空烟心好，定不会拒绝你的。你给她跪，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我们侯府的血脉！” 说完，沈氏让周修尘把骆欢扶起带下去。 第10章 真是有缘人 隔天，天没亮，空烟便起来梳妆。 昨晚，她让夏花偷偷去街上买了许多红花，然后又让院子里的小厨房煮了一大锅红花汤，给自己服下。 这种避孕的玩意儿，让她小腹凉了一整夜。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起的也早。 空烟一人去了蔷薇园旁荡秋千，顺便看看丁香的长势。 只是她到时，骆欢竟然也在。 还就坐在她找人扎的那个秋千上。 周修尘正陪她玩。 见到空烟时，周修尘便朝她走去，把骆欢一人丢在了秋千上。 “阿烟，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不错。” 空烟瞟了瞟秋千上的骆欢，她正失意地盯着周修尘。 她本以为，自己在沙场上陪伴了周修尘三年，怎么也能完胜深宅大院里的空烟。 可如今周修尘看了空烟，竟能直接忽视她了。 “唉呀。” 骆欢停下秋千，双手捂住了腹部，痛苦的哼了两声。 “我的肚子。” 周修尘看她捂着肚子，瞬间紧张了起来，但在空烟面前又不能表现的太着急。 空烟踱步到了暖阁，想看看自己的花长势如何了。 谁知一开门，自己的花圃竟然变得光秃秃的。 “我的花呢？” “姑娘说的可是里面的丁香？”骆欢问道。 “自然。” 她回眸，望向骆欢。 “你知道怎么回事？” 空烟的眸子里已经有了怒气，只是骆欢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她还没注意到。 “原来空烟姑娘也和我一样喜欢丁香。看来咱们真是有缘人。” 她笑呵呵的。 可空烟又厉声问了一遍：“我的花呢？” 骆欢这次被她的语气和脸色吓到了，赶忙看向周修尘，向他求援。 周修尘解释道：“昨夜欢儿看到这丁香开的好，有些思乡，便让人把这些花剪了去，移到房间里了。” “剪了？” 她瞪大了浑圆的双眼，眼神里带着凶光。 “空烟姑娘，几只花而已，想必姑娘大方，定然不会如此小气，与我这样的粗人计较。” 骆欢起身，走上前去，凑到了空烟身边。 而身旁的夏花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她一把将骆欢推远。 “只是几只花？你可知你摘的这几只花，是太后娘娘亲自赐给我们姑娘的种子，命她养好，再带去宫里给她老人家观赏的？” “我们姑娘早也辛苦晚也辛苦，就为了能让太后大娘娘看一看西域的花，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搪塞过去的？” 夏花向来是口齿伶俐的。 一提到太后，骆欢原本有恃无恐的脸上才开始惊惧起来。 她是要惊惧的。 因为那些丁香要是单纯的被她摘了去插在瓶中也倒好。 只是骆欢昨夜让自己的丫头把那些丁香的花瓣全都摘下来，放到炉子里烘干，制成了花茶。 因为周修尘在西凉打仗的时候，最喜欢喝这一口茶。 骆欢为了讨周修尘开心，才如此做的。 空烟摆了摆手，让夏花退下。 她走上前去，坐到了秋千上。 整个人也晃了起来。 她眼神讳莫如深，看着骆欢，问道：“依我看，明日你跟我一同进宫，同太后娘娘说明事情可好？” 第11章 什么是规矩 骆欢怯生生地躲在周修尘身后，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空烟看，如小鹿一般，可怜又无助。 好一个娇柔无助的美人。 空烟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周修尘这样喜欢骆欢，不论是谁，看到了她这样的眼神都会心软。 而周修尘也的确没有让空烟失望。 他紧紧握住了骆欢的手，把自己的心上人护在身后，他看着空烟，眼里没有半分歉意，眉宇间还有一些不耐烦。 “空烟，不过是几株花。”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命令，似乎是不满意空烟为了几株花这样发火。 在周修尘的记忆里，空烟一直是个温柔又乖顺的女子，以前他还在府里的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空烟不会拒绝他。 也正是因为在空烟这里为所欲为太久，他险些忘了空烟的身份。 以至于空烟冷着脸看他的时候，他还有几分错愕。 “几株花？”空烟忽然间笑了，她不施粉黛的脸上因为这抹笑容变得艳丽起来，她看了眼那光秃秃的花枝，眸中怒火滔天。 “你可知你口中所谓的几株花是我多久的心血。” 空烟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她步步紧逼，眼神冷漠，竟然让周修尘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兄长，你可莫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世子，以后就是恭定侯，那样显赫的身份，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说到这里，空烟目光落在了骆欢身上，她语气一变，变得有些惋惜。 “可是兄长，你带回来的女子这样粗鄙，今日摘的是妹妹的花，若日后还不知道京中规矩，坏了别人家小姐的东西，修尘哥哥，你怕是会在这京中成为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了。” 空烟本来想着直接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骆欢，可转念一想，若今日她主动责罚，周修尘那边自然会抓着这件事不放，沈氏更不会给她好脸色。 重来一世，她自然不在意这恭定侯府中人对她的眼色，可如今她受限于此，还没有想好对策，需得先委曲求全。 和周修尘一起生活那么久，别人可能不知道，但空烟很了解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 周修尘最爱面子。 空烟的话无疑不是甩了周修尘一个巴掌，还让周修尘没有脾气。 果不其然，周修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空烟偏偏还要火上浇油。 “兄长，你带骆欢回到京中，此事无人不知，日后免不了有场合要让骆欢出席，若她还如现在这般没有规矩，到时候丢的可是兄长你的脸，要是闯下破天大祸，那就连累恭定侯府了。” 空烟站在旁边，她低垂着眉眼，像是一只没有攻击力的兔子，和骆欢比起来，还多了几分乖顺。 周修尘看着空烟那一副满心满眼为他好的样子也瞬间就清醒了几分。 他回头看着骆欢，眉头一皱，“烟儿说得对，这是在京中，不是边塞，你这样没有规矩以后害得还是我。” 空烟低着头，周修尘看不到她的脸，自然也看不到她脸上的冷笑。 周修尘还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能装疯卖傻，只有在关乎自己面子的事情上才会清醒片刻。 也好，有周修尘发话惩罚骆欢，也免得脏了她的手。 第12章 抄写家规一百遍 骆欢眼里含着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修尘哥……” 周修尘清醒了，但是清醒的不多。 骆欢那张脸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她如今又露出那样哀怨可怜地模样，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让周修尘几乎是看晃了眼。 “修尘哥，这事是我错了，你罚我吧。” 骆欢忽然间撩着衣裙跪到地上，她哽咽着说道：“是欢儿的错，欢儿看着那丁香就想到了修尘哥，想着你最爱丁香泡的花茶，便摘了亲自烘干，等到修尘哥在夜里挑灯夜读时泡上一杯，可以解乏驱寒。”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是空烟姑娘种的。” 她抬起头，眼泪便顺着脸颊往下滑，看上去十分我见犹怜。 周修尘一下子就心软了。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他，他本来就无心责罚，如今看着空烟这个样子他更狠不下心来。 他上前正准备扶起骆欢，嘴里说道：“罢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任性做事了。” 空烟站在旁边冷眼看着。 她也是高估了周修尘，这种见异思迁、喜好女色之人，又怎么会真的清醒。 本来想着让周修尘教训一下这个女子，是她妄想了。 “等等。” 周修尘都拉住骆欢准备把她扶起来了，可是空烟忽然间开了口，二人便都回头看着她。 空烟面无表情的盯着周修尘看。 “兄长，她损坏的可是妹妹的花，你说算了就能算了的？” 周修尘眉头一皱，看上去十分不悦。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空烟和三年前判若两人了。 以前总是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修尘哥哥的小姑娘如今却用这样冷漠的表情看着他，好似他们之间那些年的青梅情谊都没有了，成了陌生人。 而且如今空烟这幅样子，实在是太有气场，不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该有的。 周修尘甚至都有一些怵。 他不愿意在空烟面前失了面子，语气便更强势几分，他道：“都是一家人，你这样拿乔做什么？欢儿也是为了我，难不成我也要跪下来给你磕个头让你原谅？” 空烟被这话恶心到了，她有些嫌恶地拧了拧眉。 “兄长何必拿身份来堵我，既然兄长这样护着她，那么这件事我便告诉太后，这个责也由太后亲自来罚。” 说完空烟打算离开，可是脚步刚迈出去，周修尘就喊住了她。 “烟儿，你这样又是何必，不过是几株花，太后娘娘想必不会责罚。” 空烟冷笑，她转过头去，就听见周修尘又说：“这样的小事，我们自家解决就行了，何必劳动太后呢。” 还以为周修尘真的蠢笨，分不清事情的大小性，看来还是想的明白。 空烟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周修尘。 周修尘等了一会儿见空烟也没给个准话，便一咬牙说道：“我这就罚骆欢去抄写家规一百遍。” 空烟皮笑肉不笑，这样的“惩罚”真是委屈骆欢了。 可是她没有斤斤计较，对付这对狗男女不急于一时，凡事都要慢慢来，一口也不能吃成大胖子。 她说道：“既然兄长罚了，那这件事便先这样吧。” 说完空烟转头就走，在这个地方多留一刻都是对她的一种折磨。 第13章 来日方长 回沁烟阁的路上，空烟思索着要怎么改变上一世的结局。 正要走到沁烟阁时，夏花忽然间说了一句：“那狐媚子真是看得人恶心！” 空烟侧头，就看到夏花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这一路主仆三人都很安静，如今要到自己地盘了，夏花这才忍不住了。 她说道：“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那张脸罢了，这样的乡野村妇放在侯府不过也就是留了个祸害！” 夏花说话毒辣，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骆欢贬低地一文不值。 夏禾则是沉稳得多，甚至还能安慰夏花道：“你也知道她不过就是一个乡野村妇，这样的人上不了台面，更没办法和我们家小姐比，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 两个人一唱一和，骆欢在她们嘴里便成了最低贱的人。 空烟闻言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这两个侍女，眼里却是闪烁着的炙热。 夏花和夏禾是她最为亲密的人。 上一世一个为了她死在寒冷的冬日，一个在她死后也自杀随她而去。 在太后逝后，空烟身边也只留下这两个丫头，上一世在恭定侯府这个大染缸之中，也就夏花和夏禾还不离不弃地跟着她，让她最后那些年不至于太惨。 可是一想到她们三人的结局，空烟便恨得牙痒。 上一世是她蠢笨如猪，识人不清，才害得她们三人落了那样的结局。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恭定侯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另一边。 恭定侯回府后便听说了蔷薇园的事。 这种后宅的小事他本该不用去管，可是这两日因着周修尘和那女子的事，他已经被皇上敲打过了。 他再怎么蠢也不可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本就在朝堂之上受了气，回到家听到这件事，更是怒火中烧。 骆欢被叫到了前厅，她跪在厅中瑟瑟发抖。 周修尘站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 “父亲，欢儿也是初来乍到不知道那是空烟的花，儿子已经责罚过她了。” 恭定侯目光狠狠地瞪了周修尘一眼。 “好一个初来乍到！” 周修尘不知自家父亲今日怎地火气这般大，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懂得看人脸色，他知道恭定侯心情不佳，便也不再这个时候忤逆对方，只低下头乖乖挨训。 恭定侯目光落在骆欢身上，他其实是看不起骆欢的，这样的边塞女子，要品德没有品德，要才情更是没有。 他恭定侯的儿子以后娶的一定是一个温柔娴雅又琴棋书画精通的大家闺秀，怎么着也得是空烟那样的姑娘，像骆欢这样的女子，给世子当侧夫人都不够格。 “你刚来便惹下这样的事，你可知那丁香是空烟为太后所种？” 骆欢忙磕了几个头，语气惶恐，“侯爷恕罪，我当时并不知情。” 恭定侯又说：“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京中的规矩，来人，好好教教她，让她知道在这京中什么人不能惹，什么人惹不得。” 周修尘吓了一跳，没有想到恭定侯要动手，他急急忙忙想求情，可是恭定侯却说：“她本来可以只挨几个巴掌，若是你求情，她挨得就不是几个巴掌那么简单的了。” 恭定侯有气，他是一定要发泄出来的，而今日骆欢便成了这个出气筒。 第14章 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位置 “疼……” 骆欢一张脸已经肿了起来，恭定侯身边的丫鬟下手不留一点情面，几个巴掌下去，她的脸就已经没有知觉了。 周修尘拿着药膏轻轻柔柔地给她擦着药，眼里都是心疼。 “忍忍，马上就好了。” 骆欢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是哭了许久。 她一肚子委屈，看着周修尘那样小心的样子，鼻间一酸又要哭了。 “修尘哥，是不是我不应该跟你回来？” 周修尘给她抹药的手一顿，顿时有些不高兴。 “胡说八道什么。” 骆欢带着哭腔说道：“可是这里没有人喜欢我，我是修尘哥带回来的，可是在他们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 周修尘心疼地把骆欢搂入怀里，他安慰道：“今日父亲责罚你不过是因为空烟罢了。” 骆欢露出几分害怕又好奇的样子来。 “空烟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周修尘没有和骆欢说过太多空烟的事，她自然也就了解颇少。 “空烟的母亲是定远侯的嫡女，平乐郡主，曾是京中第一贵女，在生空烟时难产而亡，定远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跟着离去。” “空烟的父亲是举世无双的护国大将军，生前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在空烟三岁之时，他战死疆场。” “幼年父母双亡，外祖父也不在了，空烟便孤零零一个人，后被太后娘娘接去宝华殿养着，在她七岁那年父亲把她接回恭定侯府，成了侯府的嫡小姐。” 骆欢听完便说道：“所以空烟背后最大的靠山是太后娘娘？” 周修尘点头，“父亲都要看在太后面上给空烟几分薄面，你以后也要小心一点。” 骆欢点了点头，她又靠在周修尘怀里撒着娇。 二人正是你侬我侬之时，有丫鬟敲门。 “世子，夫人身边的芳净姑姑来了。” 周修尘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 “让姑姑进来。” 门被推开，芳净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周修尘扫了一眼那碗，对着芳净笑了笑。 “夜已深，姑姑怎么来了？” 芳净对着周修尘行了一礼，她说道：“大娘子听闻骆欢姑娘受了罚，怕动了胎气，伤到腹中胎儿，便让老奴送了一碗安胎药来。” 周修尘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他扬了扬下巴，身边一个丫头走上前把药接了过来。 “多谢姑姑，这种小事差别的人来就是了，何必麻烦你跑一趟。” “多谢世子关心，这是大娘子吩咐的事情，老奴自然要亲自跑一趟。” 芳净微微一笑，那张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威严。 她看着骆欢，语气沉沉，“骆欢姑娘，夫人有几句话托老奴转达给你。” 骆欢有点害怕芳净，听到这句话，她又露出几分惧怕之意。 芳净说道：“大娘子说了，姑娘如今既然住在恭定侯府，那就要认清楚局势，世子妃只能是大小姐，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位置。” “若是你平平安安诞下你腹中的孩子，大娘子心善，自然给你一个侧夫人之位，若是你妄想和大小姐抢，伤了大小姐和恭定侯府的感情，那么大娘子是绝对容不下你的。” 芳净说完忽然间露出一个微笑来。 “骆欢姑娘，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5章 做做样子 恭定侯责罚骆欢这件事第二日一早就传得府里上下都知道了。 空烟坐在铜镜前描眉，听着夏花绘声绘色地描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姑娘您是不知道呢，侯爷身边那个叫若若的姐姐，下手是真的狠，一巴掌一个印子，侯爷说赏十个巴掌，没想到只打了六个，那骆欢的脸就已经肿地跟猪头一样了！” 夏花哈哈笑起来，她幸灾乐祸地说：“今日骆欢起床，看到自己的脸，怕是要哭一整日了！” 空烟也没忍住笑了一声，她单纯是被夏花给逗乐的。 她笑着说：“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真是没有一件可以逃得过你的眼睛，什么都让你给打探到了。” 夏花嘿嘿一笑，又说道：“还有呢，昨天晚上芳净姑姑去了世子院里，听那院子里的人说是去敲打骆欢的。” 空烟闻言放下了青黛，拿了一根簪子在发间比了比，她漫不经心地说：“哦？敲打骆欢？” 夏花说道：“想必大娘子也是不愿意让那骆欢影响了您和世子的。” 空烟听到这句话顿时皱起眉头。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周修尘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 夏花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是奴婢说错了。” 空烟往自己头上簪了一支白玉簪子，随后她说道：“侯爷责罚骆欢这件事被你知道了也就罢了，但是芳净去周修尘院子里这件事也让你给知道了，那就证明这些事不过是那夫妻俩故意做给我看的罢了。” 怕她去太后那里告状，连累恭定侯府。 所以这才故意做了做样子给她看。 夏花不明白地说：“为什么这样说？” 空烟说道：“周修尘院子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让咱们知道的？若不是他们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就算是那骆欢日后怀上孩子生在那里，我们都不知道。” 夏花以为空烟在开玩笑，她撇嘴道：“生了又能怎么样，别人是母凭子贵，她的孩子可就惨了，有这么一个出生的娘，身下来也是遭人白眼的。” 空烟摇头，“稚子无辜。” 她梳洗一番后走到窗前坐下，小榻的桌上摆着一碗粥，还有两碟子小菜。 空烟没什么胃口，拿着勺子搅了搅粥，这会儿夏禾回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碗药，还没走近，空烟就闻到了那股子苦味。 夏禾把药放在桌上，她说道：“大娘子那边奴婢已经去说了，大娘子体恤，让姑娘这两天都不用去请早，好好休息。” 昨日不过是在夜里多吹了一会儿风，没想到下夜空烟就发了热。 她身子实在是不好，常年药不离口，夏花夏禾小心翼翼地照顾，却总是生病。 空烟皱着脸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药，夏花急忙递过去一个果脯。 夏花愁道：“小姐这个身子怎么越养越虚了，这些年药天天都在喝，也不见好。” 空烟无奈地叹气，她道：“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想治好哪有那么容易。” 夏禾走上前给空烟递了一碗清茶，她很小声地说：“姑娘，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空烟笑着点了点头，“你办事稳妥，我很放心。” 夏禾说道：“姑娘，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空烟说道：“等着吧，会有人按捺不住的。” 第16章 把人给气走了 空烟不喜欢和旁人打交道，上一世她是因为满心满眼只有周修尘，不愿意和旁人浪费时间，而这一世她是因为看透了太多人心，便没有那个心思去结交旁人。 她染了风寒，便在院子里养着，本来想躲躲清闲，没想到偏偏有人不安分。 夏禾从屋外进来，说骆欢来了。 空烟整低着头看书，闻言头也没抬一下。 “不见。” 夏禾说道：“知道姑娘不愿意见她，夏花早把人给气走了。” 空烟闻言这才抬起头看了过来，她说：“已经气走了？” 夏禾点了点头，空烟又说：“放心吧，她还会来的。” 骆欢这个人看着伶俐，也是有几分聪明的，若是和上一世的空烟斗，可能还真能让她钻到空子。 可是如今的空烟是比骆欢多活了几十年的人。 上一世空烟是恭定侯府的大娘子，虽说不被周修尘喜欢，可也是打理了恭定侯府十来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后宅勾心斗角这种事，她自然也是有一套办法的。 如今的骆欢就像上一世的空烟一样，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点聪明，便想着法要去找存在感。 空烟不想和骆欢斗，和那样的女子斗实在是让她没有任何的快感，她只想站在高位，一步步地给恭定侯府设套，让这里的人最后都能自掘坟墓。 她算着时间，让夏禾去门口等着。 下午那会儿骆欢又来了。 她脸消了肿，可是看着也是红彤彤的，有些滑稽。 只见她手里拿着两个盒子，看着像是来赔礼道歉的。 骆欢看门口的人不是夏花，她这才敢上前来，上午那个丫鬟伶牙俐齿，说话不带脏字，实在是把她弄得很没面子，如今这个看着倒是温柔一些。 她正准备说话，夏禾却说：“姑娘要去找我们家大小姐吧，里面请。” 骆欢愣住，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 她都准备好了在这里和沁烟阁的人纠缠起来的。 这样轻松进了沁烟阁，倒是让骆欢觉得有点不安心。 夏禾带着骆欢往里走。 骆欢打量着这个院子。 沁烟阁不大，但是十分精致，一墙一隅间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草，那些花儿争相斗艳地开着，一看就是差人仔仔细细打理着的。 假山流水，小池拱桥，沁烟阁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一股子奢靡感。 骆欢心里嫉妒的不行。 听说这个院子就是给世子妃住的。 骆欢握紧了拳头，凭什么空烟可以住在这里。 她并不觉得自己比空烟差，尤其是这张脸。 骆欢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这张脸，她知道每一个男子都喜欢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周修尘这种人，所以她靠着这张脸成了他的枕边人，还怀上了孩子，那以后她自然也要成为周修尘的妻子。 沁烟阁十分漂亮，骆欢很喜欢这里，如今她既然都来了恭定侯府，那她就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这个院子以后一定会是她的。 穿过一个走廊，就到了前厅。 骆欢走进去，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正低着头下棋的空烟。 空烟穿着一身月牙色的双襟留仙裙，头上簪着一个最平常不过的玉兰簪子，脸上不施粉黛，唇色很淡，看上去似是正在病中，可是又给人一种病弱又坚毅的感觉。 那张脸真是漂亮。 第17章 赔礼道歉 空烟并没有正眼去看骆欢，她低着头，当对方不存在。 直到骆欢唤了她一声，空烟这才赏对方一个眼神。 骆欢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她说道：“空烟姐姐，我摘了你的丁香，这次是来赔礼道歉的。” 空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在骆欢身上扫了几眼，随即又低着头，把手中那枚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倒是旁边的夏禾说道：“骆欢姑娘，我们家姑娘是恭定侯府的嫡小姐，按照规矩，您不请自来赔礼道歉，是要行礼的。” 骆欢一顿，微微侧头看了眼夏禾。 夏禾脸上带着微笑，语气也是温柔地，让人挑不出来她的话语中有什么错。 似乎夏禾只是细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见骆欢迟迟没有动作，夏禾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骆欢姑娘不是汴京中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也正常，不如奴婢来教您吧。” 说着夏禾走上前，面对空烟蹲了蹲身子，然后颔首低眉地说：“给小姐问安。” 空烟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是恭定侯的嫡女，又是护国大将军的唯一爱女，再加上背后还有个太后，各种身份汇集一身，给她行礼是情理之中。 若是别的有点家世门第的姑娘，大家见面也不会这样正式，不过手握手互相一蹲身子，也就行了。 可是骆欢身份特殊，是周修尘带回来的姑娘，如果没名没分，底下人喊她一声“姑娘”，不过是给了周修尘的面子。 她可以在府上高人一等，但是在空烟这里她的身份实在是不够看。 骆欢也没想到今日来居然屡屡碰壁。 不过她倒是聪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空烟对着来，便真按着夏禾方才教的那样，蹲着身子给空烟行礼。 “是妹妹不懂规矩了。” 她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看上去一点脾气都没有。 空烟却是深知这个骆欢表面柔弱下的毒心是有多狠辣。 她靠在桌上，目光淡然地看着骆欢。 “不知道骆欢姑娘今日来有何贵干？” 骆欢站在厅中，她脸上挂着歉意地笑。 “我刚才说了，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空烟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赔礼道歉？”她忽然间嗤笑一声，“骆欢姑娘，那丁香花是给太后的，只不过是我养着罢了，你折了丁香，害我白费精力，不过你也挨了父亲责罚，在我这里的赔礼道歉也就扯平了。” “不过这件事在太后那里的后果，是不是你一句赔礼道歉能解决的，那可就要看太后她老人家了。” 骆欢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空烟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的惶恐和不安，她还是笑着，做出大家闺秀该有的温婉和气度。 上一世骆欢回到恭定侯府就闹了不少幺蛾子出来，摘丁香也只是其中一件小事。 接下来骆欢在恭定侯府站稳脚跟以后，便只会更加过分。 而上一世自己蠢笨，又一心一意只在周修尘身上，哪怕因着骆欢受了不少委屈，她也都忍着，不希望周修尘觉得自己善妒。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 骆欢心狠手辣，那她就比骆欢还要狠辣。 到底是在后宅之中，要比手段她空烟从来没有怕过。 上一世后几年空烟都是缠绵病榻，许久不曾勾心斗角，如今刚好拿这骆欢练练手。 第18章 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浪蹄子 “去找空烟了？” 沈氏正拿着剪子修剪着花，听到芳净的话以后她微微皱起眉头。 芳净应道：“说是赔礼道歉去了，但是第一次去的时候大小姐没见她。” 沈氏闻言冷哼一声，提到骆欢的时候她眼神里都是鄙夷和轻视。 “她也是个蠢的，昨日才摘了空烟的花，且不说空烟还有没有消气，她就这么急着去赔礼，好在空烟是个温顺的，要是旁人，早把她打出去了。” “是呢。”芳净点了点头，她又压低了声音说：“不过大小姐也没给她面子，骆欢最后出来的时候一脸失魂落魄，也不知道大小姐对她说了什么。” 沈氏却是说道：“随空烟去，我养了她近十年，知道她的脾性，她本来就没什么脾气。” 说到这里，沈氏意味不明地提了提嘴角笑了一声，她道：“这样最好，以后当了着恭定侯府的大娘子才能被我捏着，也不会过多妨碍了尘儿。” 芳净正想说什么，门被轻敲三下。 “大娘子，二姑娘来了。” 芳净应了一声，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脸怒气冲冲的周修媛。 “阿娘！” 周修媛大步流星地跑进屋子里，她一看到沈氏便马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芳净看了看门外，遣散了那几个守在廊下的丫头，关了门进去，就看到周修媛坐在沈氏身边大倒苦水。 无疑是今天哪家的姑娘首饰比她漂亮了，又或者是作诗没有赢过人家。 沈氏安静地听着，直到周修媛说完，她才问道：“这两日你都住在誉国公府，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做成了？” 周修媛话语一下停了。 沈氏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说起来：“想必是没有的，不然早就有你的信了。” 周修媛脸上闪过一丝羞赫，她说道：“下药这种事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她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再度变得嫉妒起来。 “阿娘，我昨日打听到周泠哥哥送了许多药材给空烟！” 沈氏一听顿时就皱起眉来，“送给空烟？” 恭定侯府和誉国公府是本来就走得近，但空烟那丫头很少出席两家都在的宴席，和周泠那混头小子自然不相熟的。 他怎么会给空烟送药材？ 沈氏觉得不太对劲，她看了眼芳净，对方便了然地点了点头。 周修媛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那日我都得手了，一眨眼功夫他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便宜了哪个浪蹄子！” 沈氏说道：“不管是谁，那个人总归不是你。” 周修媛一下子没了声音，悻悻地坐在一旁。 沈氏敲点道：“周泠是个混不吝的家伙，可是誉国公府权势地位都是上京中最显赫的，你的身份自然配得上那周泠，你要想办法赶紧嫁进去。” 周修媛没吭声，沈氏又说：“他莫名其妙给空烟送东西，只怕心思不纯，避免夜长梦多，你早些嫁进去最好。” “什么？阿娘，你的意思是周泠看上空烟了？” 沈氏被周修媛这幅急急慌慌的样子弄得很是不耐烦。 她冷声道：“若是旁人倒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可是周泠不一样，看上空烟也正常。” 沈氏看着周修媛说：“毕竟人家那张脸足够引得无数男人争先恐后要娶她。” 第19章 他最爱的是你 空烟在沁烟阁待了几日，便要去给沈氏请安了。 她不能和过去表现得太过反常，若是引起沈氏的不满，她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于是空烟一早收拾妥帖了就去给沈氏请安。 此时沈氏刚起，空烟进去的时候她刚梳好发髻，正在挑选簪子。 “母亲以往都是要等着阿烟来选簪子的。” 空烟走进去，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带着乖顺的笑容。 沈氏听到声音便侧头来，见是空烟她也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吗。” 空烟走上前，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芳净手里的梳子，给沈氏梳着头发。 她说道：“休息了几日身子已经好了，好几日都不来给母亲问安，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沈氏脸上挂着笑容，她和芳净打趣道：“要不我怎么最喜欢我们家阿烟呢，又细心懂事，还孝顺。” 芳净闻言也跟着夸了一句：“这是自然，大姑娘最是体恤夫人了。” 空烟脸上又露出几分腼腆，她选了几对簪子给沈氏簪好，又服侍沈氏穿上外衣，才一起走到外面屋子里坐着。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都是些清淡的食物，唯有一盘炸的金黄酥脆的藕粉蟹黄酥看着最不相同。 沈氏拉着空烟坐下，她对着那盘蟹黄酥说道：“你一来小厨房就马上给你做上了，知道你爱吃，这一盘子都是你的。” “多谢母亲。” 空烟拿着筷子给沈氏布菜，偶尔才自己吃上一口。 沈氏对此十分受用。 空烟正低着头喝粥，沈氏忽然间说道：“这些日子你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是空烟还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她心里只觉得恶心，恶心沈氏的做派和假惺惺，也恶心对方言语之外的意思。 可是她表面上却做出几分落寞的神情来。 她摇着头，一脸隐忍地说：“母亲多虑了，女儿不觉得委屈。” 沈氏见空烟一副受了委屈都不能说的样子，她便多说了一句：“那骆欢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货色罢了，这种人若不是尘儿喜欢，她进门做个陪床丫鬟都不够格。” “阿烟，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尘儿不管怎么玩，但是他最爱的是你，这世子妃的位置母亲早就给你留着了。” 说到此处，空烟脸上露出几分无措来，她抬着头双眼湿漉漉地看着沈氏，一副无辜小白兔的样子。 沈氏便宽慰她：“我知道那日尘儿带着骆欢回来让你伤心，所以你才当着众人说了那些话，母亲也是女人，自然理解你，但是你也可以放心，母亲今日把话放在这，若以后恭定侯府的大娘子不是你，修尘便不娶了。” 这话说的着实太重了。 空烟心里冷笑，只觉得沈氏虚伪。 但脸上却露出感动的神情，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氏便满意地笑了一下，“好了，继续吃吧，你看你这身体弱不禁风的，得多吃点才好。” “知道了母亲。” 空烟低下头喝着粥，眼里的厌恶都快溢出来了。 她在这里和沈氏虚与委蛇，每时每刻都让她觉得恶心。 可是她又不得不做一只乖顺的小白兔，只有稳住沈氏，她才有机会一步一步摆脱上一世的命运。 第20章 心知肚明 空烟陪着沈氏吃了早饭，便随着她一起出门。 今日沈氏闺中密友办了宴席，邀她前去，沈氏心情好，居然主动提出要带着空烟一起去。 沈氏亲自去库房挑选礼物，空烟便在门口等着。 夏禾站在她身边说道：“大娘子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要把世子往姑娘您这里塞，以前可是半点不许有人提起您和世子的事情。” 空烟闻言没什么表情，她说道：“做给我看的罢了，我在她眼里是一株很好拿捏的菟丝子，恭定侯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了，她只需要有一个可以对着她说一不二的儿媳。” “娶别家姑娘，地位高的她不好拿捏，地位低的她看不上，我这个养女知根知底，背后还有皇上太后，皇上顾忌我父亲，在朝堂之上对着恭定侯自然也就和气一些。” 空烟如今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实在是太过单薄了。 她这样的身份，在汴京就像是一棵小草，似乎只有攀上一棵足够丰盛的参天大树，她才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不若这样，嫁给周修尘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可空烟已经吃过一次亏，又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沈氏许久才挑好了礼物，只不过却是拿了两样。 她站在两样礼物前踌躇不决。 空烟问道：“母亲选不出来吗？” 沈氏说道：“这两样都是上好的宝贝，让我选一个，我还真选不出来。” 空烟看了一眼，指着左边的礼物说道：“盛大娘子爱美，最爱金银首饰，京中无人不知，这套垒丝烧蓝镶红宝石纹金步摇给大娘子，想必她会喜欢。” “若母亲再配上一对金垒丝花卉响镯，大娘子必然更加喜欢。” 送人礼物自然要送到人心坎上去。 后宅的夫人们喜欢的无非也就是衣服首饰，再厉害一点就是钱财。 沈氏和盛家那位大娘子这些年感情深厚，不可能送钱，那投人喜好就很有必要了。 沈氏看着空烟，又笑了起来，她拉起空烟的手说：“还是你聪明。” 空烟羞涩地笑了笑，任由沈氏拉着自己出门。 刚到门口，周修媛就跑了过来。 “母亲！” 她穿的花枝招展，像是一只孔雀。 沈氏看了眼周修媛不禁皱起眉头。 “你这打扮要去哪？” 周修媛愣了一下，“自然是去盛大娘子的春宴了。” 沈氏上下扫了周修媛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空烟。 今日主角是人家盛大娘子，结果周修媛穿得却这样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的春宴是给她准备的。 反观空烟，一身月牙色的薄纱长裙，唯有胸口间别着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兰，头上是简单的簪子，看着清新脱俗，格外漂亮。 都是一样的年纪，偏偏空烟各个地方挑不出错来，再看看周修媛，实在是让沈氏无奈。 她说：“你若是想去就去把你这衣衫换了，人家的春宴，你这样招摇，成何体统。” 说完她转身就走，空烟朝着周修媛投去一个笑，随后在对方气急败坏的时候施施然离开。 周修媛站在原地，看着空烟跟着沈氏上了马车，她气得呕血。 也就是这个时候，骆欢忽然间来了。 骆欢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夫人对大姑娘真好，比二姑娘还要好呢。” 第21章 又见面了 空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和一群姑娘挤在一起讨论哪家公子俊俏一点，可是今日这个宴席她却不得不来。 盛大娘子的夫家盛家是吏部尚书，盛家在汴京那也是一等一的高门大户，她设的席，自然要来不少有权有势的娘子。 空烟这次的目标是宋家那位大娘子。 她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知道今日盛大娘子设下春宴，邀请了沈氏。 所以她早早起床来到沈氏跟前服侍，本想着把沈氏伺候好了，对方一高兴，她就提出要一起来的想法，没想到沈氏却主动提出要带她来。 空烟自然是欣喜的。 她跟着沈氏下了马车，又随着丫鬟一起走进盛宅。 盛宅豪华，空烟无心去观赏，她只一心一意想着今日要怎么接近宋家那位大娘子。 走到了后厅，刚一进去，一屋子的人便齐刷刷看了过来。 “阿兰，你可算来了。” 空烟抬头看过去，就看到盛大娘子欢欢喜喜地走了过来。 盛大娘子一身金碧辉煌，头上、耳朵上、手上全是金饰，甚至那衣服上都有金链子。 这盛大娘子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收罗一些漂亮的东西，但是盛大人宠爱，于是她便更加张扬。 沈氏拉着盛大娘子说话，空烟行了一个礼便十分识趣地站在一边。 这厅内不少人都在，多数都是些汴京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们。 空烟看了看，倒是也有几个认得的。 沈氏一来，不少夫人便都凑上来说话，空烟看沈氏的注意力一时半会不在自己身上，她便同芳净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今日来的年轻姑娘也不少，都在院子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 空烟没有闺中密友，便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有丫鬟上了茶和点心，她一个人躲在那里，倒是清闲。 但空烟并非在这里无所事事，她在寻找宋大娘子，刚才厅堂内没看到人，恐怕是还没来。 空烟喝了一口茶，便听得夏花说道：“真是好多人呢，京城有点地位权势的姑娘们怕是都来了吧。” 夏禾说道：“看起来应该是了。” 今日盛大娘子的春宴可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宴席，空烟知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盛大娘子今日的真正目的其实是给自己的儿子选两个老婆。 地位高的做正妻，地位低一点的就做侧房。 空烟思索了一下，上一世盛大娘子好像还真的选到了两个。 正当她想着上一世关于今日更细致的事时，旁边的树上忽然间跳下来了一个人。 对方动静太大，空烟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站了起来，茫茫然侧头看着旁边。 这一看她脸色当即就变了。 空烟的手一瞬间就捏紧了自己的衣服，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时更是一片苍白。 来人正是周泠。 一看到周泠，空烟就忍不住想到那一日暖阁里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些红花下肚后她那几日日夜的煎熬。 恨意和惧意一时间席卷全身，让她几乎摇摇欲坠。 就在她似是要站不稳之时，对方忽然间对着她说：“又见面了。” 周泠的声音低沉悦耳，可是空烟听着却只觉得这个声音让她头皮发麻，整个人方寸大乱。 第22章 投怀送抱 空烟害怕周泠。 眼前这个正对着她嬉皮笑脸的男子是强迫了她的恶人！ 一想到那日她的痛苦无助，她没办法不厌恶周泠。 她的神情自然被周泠尽数看到。 厌恶、痛恨…… 空烟的眼底全是显而易见的情绪。 周泠的笑容似是僵了一瞬，随即却又恢复正常。 他脸上还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那张堪称绝色的英俊脸庞上是让人讨厌的轻浮。 他身形高，空烟只到他心口的位置，于是他微微探着身子弯下腰来想和空烟说话。 “你看着我好像很不高兴呢。” 周泠微笑，眼神却沉沉，像是恶兽。 空烟被那眼神一盯，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后退，却没想到因为紧张，脚都软了，她这一退，整个人摇摇欲坠。 夏禾和夏花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要去扶她，却没想到周泠的速度更快，先一把抓住了空烟的手。 空烟只觉得手腕被牢牢箍住，对方的力气太大，她就像是一瞬间被什么洪水猛兽叼住了命门，身子发麻，动弹不得。 “空烟妹妹，小心点。” 周泠嘴里说着关切的话，手却抓着空烟不放。 他们这个位置刚好有一棵树挡着，再加上在角落，也没什么人注意得到。 空烟想挣脱，周泠便抓得更紧，她的力气对于周泠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说道：“小公爷，您这是做什么。” 周泠笑着说：“什么做什么？我就是看到你来和你打个招呼，没想到你看到我的反应这么大。” 空烟甚至不愿意去看周泠一眼，她低下眼，使劲地挣了一下。 周泠感受到空烟的力气，便顺势松了手，他往后退了一步，和空烟保持距离。 只见他举起双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可没做什么，不过是看你要摔了，顺手扶了你一下罢了。” 空烟捂着刚才被周泠抓着的手腕，她后退，似乎和周泠距离近一点她都嫌弃。 夏花扶着空烟，夏禾便上前一步，她行了个礼，严肃地说：“小公爷，我们家姑娘还未嫁人，您虽说是姑娘名义上的堂哥，但也不能没了分寸。” 周泠的目光从空烟脸上撤回，他看向夏禾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脸上的笑容褪去，他冷着脸说：“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夏禾不卑不亢地说：“奴婢没有资格教训小公爷，可是奴婢必须要保护我们家姑娘，这里不方便说话，小公爷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带着姑娘出去，在人前大大方方地说。” 周泠闻言忽然间哼笑一声，他没有理会夏禾，而是看着空烟。 空烟被夏花护在怀里，那张漂亮的小脸苍白着，眼睛也湿漉漉的，看着很是可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烟这幅样子，周泠居然心软了一瞬。 他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你不愿意同我说话，我也不再打扰。” 说罢他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空烟看周泠走了，急忙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拭手腕，皮肤被她擦红，她却还不停手，就像是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夏禾连忙拉着她的手，“小姐都破皮了！您别擦了！” 空烟却拂开夏禾的手，她唇瓣哆嗦着说：“太脏了，我要擦干净。” 第23章 好心相劝 空烟的情绪不对，两个丫鬟连忙扶着她坐下。 她们并不知道空烟和周泠之间发生过什么，只单纯以为自家姑娘是被对方的鲁莽吓到了。 “姑娘没事吧？” 空烟摇了摇头，她心有余悸地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腕。 她上一世和周泠接触不多，没想到这一世刚重生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空烟深知恭定侯府是个大染缸，而誉国公府更是乱的很。 她并不想和这两家都扯上关系。 但如今看来，她和周泠已经挂上了钩。 空烟只觉得头疼和烦恼。 她正想着要怎么解决周泠，对方居然去而又返。 “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和你说。” 周泠忽然间没声没息地回来，把那主仆三人吓了一跳。 夏花和夏禾几乎是第一时间挡在了空烟面前，二人皱着眉头十分防备地看着周泠。 空烟看着周泠那张脸，对方此时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含着情愫，看上去格外深情。 可空烟却一点不为所动，甚至觉得厌烦。 她站了起来，静静地等着周泠的下文。 可是小公爷似乎不打算说给两个婢女听。 空烟问道：“小公爷可是要单独说？” 周泠微笑，“青天白日，大庭广众，我们堂兄妹说上两句话，应该不当事吧？” 空烟摸不准这个周泠，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可是看着对方这个样子，似是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了。 于是空烟对着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去旁边等我。” 夏花着急：“姑娘……” “无事，小公爷是我堂兄，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无妨。” 两个丫鬟似是很不信任周泠，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眼神里都是担忧。 等到二人走了，周泠走过去，他看到空烟的身子紧绷僵硬，他的步子一转，只走到了空烟对面坐下。 “坐。” 空烟看着周泠，她并不是很想坐下来，可是对方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那视线似乎是有实感，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最后空烟还是坐了下来，她语气带着几分恼怒，“小公爷到底想说什么？” “你对我很防备。”周泠说道。 空烟很轻地蹙了一下眉，随即道：“小公爷自然知道是为何。” 周泠面色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着空烟。 “我会对你负责。” 空烟闻言却是猝然抬起头看着周泠。 她总是温柔和善的，可是在此时此刻，她的面色冰冷，眼神都带着几分怒火。 “负责？小公爷要怎么负责？” 周泠看着空烟，他没有笑，面色平静，竟然少了几分风流之色，显得格外稳重起来。 他语气涩然道：“之前那事……是我对不住你。” 空烟漠然，可是袖口之下她的手紧紧握着，指甲陷入手掌，刺得生疼。 周泠又道：“你知姑母想让你嫁给周修尘，可周修尘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空烟反问：“那小公爷觉得，谁是值得托付的？” 她咄咄逼人，字字珠玑。 周泠却不生气，仍是好脾气地温声说道：“汴京的好男儿很多，我都可以为你挑选。” “若……”他话语一顿，又说道：“你都没有中意的，你便退而求其次嫁给我。” 空烟并不是很想和周泠讨论这个。 她起身正准备离开，身侧响起了周泠的声音。 “你想知道你父亲的死是怎么回事吗。” 第24章 在意的事 周泠走了，这次是真的离开。 空烟坐在凳子上出神。 两个婢女看着只觉得心有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夏花低声道：“这个小公爷真是没有一点分寸感！” 空烟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她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她们这个位置是在一个花园团蒲旁边，身后有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藤蔓，前面有一棵大树遮挡，若非特意来寻，必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而此刻，有人站在藤蔓隔开的另一侧说着话。 空烟对两个侍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侧耳听着对面的说话声。 “周泠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来了，既然他来了，那这一次必须要成功。” “可是……可是这种事一旦被发现，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就算是最后没死，女儿家清白都没有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话的是两个姑娘，听起来声音不大。 其中一个说道：“你如今已经怀上了孩子，不找个人赶紧嫁了，你能怎么办！” 空烟愣住，她听声音没有听出来是谁，可是这信息量却着实有些大了。 那二人又开始商量起来，一人说道：“可是这汴京的好男子不少，我为何要去找那周泠？虽说他身份特殊，可是嫁给他我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那不然你想去找谁？” “我觉得周修尘就不错。” 对方似乎冷哼一声，“你以为恭定侯养了十年的那个养女是干什么的？那是恭定侯给自己儿子养的！哪里轮得到你。” “……可是就算是给周修尘当个侧夫人也好啊，总比嫁给周泠好。” “周泠早已有了心上人，你嫁进去当个侍妾，有孩子傍身，总比嫁给周修尘好，你可别忘了周修尘之前是怎么玩弄他人感情的。” 空烟皱起眉头，有点好奇这两个女子说的那些话。 周修尘还玩弄过谁的感情？ 正当空烟要再听上两句的时候，周修媛的声音响起。 “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呢。” 三个人似是走到了一起，刚才说话的两个姑娘声音顿时就有点讨好起来。 “我们看到了小公爷，正在说你和小公爷呢。” 周修媛语气有些疑惑地说道：“说我和他？” 有人说：“是啊，说你和小公爷般配得很。” 周修媛喜欢周泠，这事在汴京的众多姑娘之中已经传开了。 “那是自然，我以后可是要嫁给堂兄的。” 空烟觉得周修媛真是蠢，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在外面公然和别人讨论起自己的婚事。 那两个人又恭维起来了周修媛，说着说着就打听到了周修尘身上。 有人试探着问：“你大哥可是带了个人回来？” 周修媛语气傲慢地说：“乡野村妇罢了。” “那你大哥何时娶亲？” “谁知道呢，我母亲已经在为他物色了。” “那你嫡姐……” 周修媛的声音变得烦躁起来：“她怎么能当我的嫂嫂？不过是个养女罢了，我母亲说了，她以后嫁的人可是要对我们恭定侯府有益的。” 空烟眉头紧蹙，沈氏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谎还是对周修媛说谎。 她可是沈氏最满意的儿媳。 周修媛的声音又响起：“而且我母亲似乎已经给她选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这门婚事。” 第25章 一样苦命的人 空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让自己看着没那么反常，这才走了出去。 周泠坐在院子里，旁边还有一个男子。 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都是笑吟吟的。 那院子别的地方围着许多姑娘，都在有意无意地偷偷看着周泠。 周泠的确是个混不吝，也是人人喊打的混世阎王，在汴京，他“威名远扬”，一提他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儿夜里啼哭。 可是周泠长得貌美，又家世显赫。 若是嫁给他，享尽荣华富贵，周泠即使是在外面留情也不是不能忍。 姑娘们的眼神灼热，可是周泠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空烟站在一侧，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又恢复成了平时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她正准备去找沈氏，眼睛一瞥看到了周修媛。 周修媛的确是换了一件衣衫，不过这衣服也没好到哪里去。 的确是只招摇的花孔雀。 周修媛看到周泠的时候就展露笑颜，欢欢喜喜地喊道：“堂兄！” 周泠闻声看了眼周修媛，然后又回头继续和旁人说着话，像是一点没把周修媛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周修媛是性格大条还是蠢，周泠的态度那样冷漠，她却还是要眼巴巴地凑上去。 “堂兄。” 周修媛走到周泠身边，她一脸羞涩，眼神却十分火热。 周泠脸上有笑容，他道：“何事？” 周修媛说道：“没什么，就是看到堂兄也在这里，所以来打个招呼罢了。” 空烟目光落在那二人身上，她皱了皱眉头，转身朝着厅内走去。 路过周泠时，空烟眼神都没移一下。 到了厅内，空烟一眼就看到了沈氏，她走上前去，乖顺地坐在一侧。 盛大娘子看着空烟，她忽然间笑着说：“我也好久没见到你家大姑娘了。” 空烟闻言露出笑容，起身行礼：“盛大娘子。” 沈氏拉着空烟的手，露出几分怜爱的表情。 “阿烟身子弱，不爱出门，细细想来你们也有一年左右没看到过了。” 沈氏笑着，她感慨道：“我们家阿烟最是听话懂事，比媛儿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盛大娘子也跟着笑，“自然是懂事的，你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不得每日偷着乐！” “那是自然。” 二人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其他的话题上。 空烟坐在一侧，手里端着一杯茶小口小口喝着。 门口忽然间走进来了一个姑娘，盛大娘子盯着对方，对沈氏说道：“你看她怎么样。” 空烟和沈氏一同侧目看向那个姑娘。 沈氏说道：“这不是林大人家的小女儿吗？” 空烟的目光落在那个姑娘身上。 大理寺少卿林睦晟之女林蓁蓁。 看着林蓁蓁，空烟的目光有几分感慨。 上一世林蓁蓁也嫁到了盛府，后来空烟缠绵病榻之时，没有人管她，倒是这林蓁蓁有两次随着婆母来恭定侯府时来探望过她。 最让人记挂的感情不过是雪中送炭。 那个时候空烟已经心死，只有林蓁蓁来的那两次让她感受到了几分欢愉。 只是林蓁蓁最后的结局没比她好到哪去。 空烟死之前林蓁蓁就死了，她三年生了三个孩子，死在小女儿出生两个时辰后。 她刚死，她的夫君第二日就娶了另一个女子，她的三个女儿也全都被送走。 空烟叹息，都是一样苦命的人。 第26章 绝不能步前世后尘 空烟低着头喝茶，旁边盛大娘子就在和沈氏说着林家。 她是很喜欢林蓁蓁的，对方性子很好，林家地位不高不低，和盛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沈氏说道：“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和你家阿茂配得上。” 盛大娘子闻言就笑了，“到底你我这么多年感情，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她了。” 空烟捏着杯子，有些可怜林蓁蓁，也有些可怜自己。 女子的命运从来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们一生都在围着男人转，年轻的时候为了夫君，老了便为了孩子，她们不像是一个独立的人，更像是一个附庸品罢了。 林蓁蓁是这样，她也是。 可是空烟不甘心。 她绝不能步前世后尘。 春宴开始，盛大娘子让大家坐在一起品茶聊天，空烟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 宋家那位娘子怎么还没来。 上一世她记得对方是来了的。 空烟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她便和沈氏说有些不适，要出去透透气。 沈氏点头，看了一眼芳净，对方便亲自扶着空烟出去。 空烟知道沈氏不放心自己，便没有拒绝，和芳净一起走出前厅。 二人来到后院，这会儿女眷都在后厅，这院子里没什么人。 空烟找了个设于廊下的椅子坐着，她脸色不好，看着倒真像是身子不舒服的模样。 芳净关切道：“姑娘能忍吗？若是难受得紧，奴婢送您回去。” 空烟闻言露出个牵强的笑容，她哪能回去，今日要见的人还没有见到，她自然不能走。 “芳净姑姑，我有点口渴。” 芳净看了眼站在一旁地夏花和夏禾。 “去给小姐准备点吃的来。” 两个丫头看上去有点不想走，可是芳净眉头一皱，眼神里都是威胁。 二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空烟低着头，她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了一会儿，她忽然间看到有几个人顺着假山一旁过去，她定睛一看，依稀觉得那就是她等了许久的宋大娘子。 空烟急不可耐，可是芳净就在身边，她不能就这么去找对方。 要先把芳净支开。 一想到这里空烟有点烦躁，她要想个办法才行。 空烟左看右看，发现这个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间听到了周修媛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 空烟有点疑惑地望着声音方向看去，她本来不太确定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不是周修媛的，可是当她探着身子一看，发现有人落到了池堂里，而此时此刻正在水里扑腾的人正是周修媛。 空烟看着周修媛那狼狈的样子几乎想笑出来，可是她一转头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正愁没有办法脱身，这不就有机会。 她对着芳净喊：“姑姑！是小妹！” 芳净也看到了池堂里面的周修媛，此时此刻她已经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周修媛还在水里喊着救命，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大姑娘，您在这里等一会，老奴去去就来。” 说完芳净也没管空烟答没答应，转身就火急火燎地朝着周修媛落水的地方去。 空烟看着芳净跑过去开始喊人捞周修媛了，她提着裙子转身就跑。 留在这等？ 怎么可能！ 第27章 妄自菲薄 空烟循着刚才的方向去，心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上对方一面。 绕过九曲回廊，却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空烟有点心急，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四处看了看，朝着左边而去。 穿过拱门，便来到了一处偏园。 院子里种着许多茉莉，沁人心脾。 空烟刚走进去，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哭声之地而去。 绕过一个花坛，她看到了和她岁数差不多的姑娘正蹲在花坛后面哭着。 那姑娘哭得很伤心，竟然没有发现空烟。 宋声声正哭得难过，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只漂亮的手，手中还捏着一方手帕。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往上看，就看到了一张漂亮但是没有血色的脸。 “擦一下吧。” 对方把手帕又往她眼前递了一下。 宋声声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块手帕。 手帕的主人对着她笑了笑，转身便要走。 宋声声看着对方去的方向，忽然间开口道：“别去那边。” “为何？” 宋声声瓮声瓮气地说：“反正别去。” 她还在哭，脸上全是泪水。 给她手帕的姑娘又回来了，对方就坐在她身边的石凳子上。 宋声声忽然间觉得有点难堪，她在这里哭得这样难看，对方居然还坐了下来。 她语气又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她说：“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看我哭吗？” 空烟的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她温柔地笑着，“我走得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旁人若找这个理由，别人肯定是不信的。 但空烟却没有撒谎，刚才和周泠遇到，本就让她心绪大乱，如今又快步走了这么久，更是让她身子疲惫。 她脸色那样惨白，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好。 宋声声盯着空烟看了几眼，忽然间说：“我认识你。” 空烟笑着问：“我很少出府，你竟然认得我？” 宋声声站了起来，她倒是没客气，拿着空烟的手帕擦掉了一脸的泪痕。 “你是不是叫空烟？夏空烟。” 夏空烟。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空烟愣了一下，她是两世的灵魂，她记得上一世很少会有人想起她姓什么，没有嫁人前喊她周大姑娘，后来嫁人，女子嫁夫冠以夫姓，人人喊她周大娘子。 似乎已经无人记得她叫夏空烟了。 如今骤然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还真是觉得稀奇。 宋声声不客气地坐在空烟对面，她很漂亮，眼睛下面还有一颗痣，看着风情万种。 空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谁，也不觉得面熟，她肯定，自己第一次见对方。 “姑娘是哪家的？怎么自己在这里哭？” 宋声声闻言撇了撇嘴，“我姓宋。” 空烟一顿，顿时有点错愕。 汴京姓宋的可就那么一家。 她一时间有点激动，语气都拔高了几个调。 “你母亲可是宋大娘子？” 宋声声道：“你说的这个宋大娘子是我嫂嫂，可不是我母亲。” 空烟这下知道宋声声的身份了。 宋家老家主老来得女的掌上明珠。 虽说不是宋大娘子的女儿，可这也是宋家的人。 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28章 漂亮有什么用 汴京有周泠那个混世阎王，便也有宋声声这个混世魔王。 宋家的地位不低，宋老家主是开国元勋，老夫人是诰命夫人，二人虽说已经去世，但是如今宋家的家主是朝廷二品大官，宋大娘子的母家也是汴京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 最要紧的，如今后宫中有一位正得盛宠的惠妃是宋声声的亲姐姐。 宋声声小的时候被父亲母亲护着、宠着，十岁那年父母病逝，便又被几个哥哥护着，因此性格格外欢脱跳跃，在汴京我行我素，说她是个混世小魔王，她也当得起这个名头。 空烟上一世也是知道这个宋声声的，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也在饭后茶语听别的人说起过。 宋声声和宋大娘子关系很是要好。 若是可以通过宋声声和宋大娘子见一面，那也未尝不可。 宋声声这会儿没再哭了，可能是觉得丢人，再难过也把情绪咽了回去，只是还偶尔啜泣着，看上去十分可怜。 空烟说道：“你为何在这里哭？没有和宋大娘子一起吗？” 宋声声闻言没吭声，眼睛却又红了。 空烟又忙安慰：“别哭了，再哭待会儿眼睛该肿了，那就不漂亮了。” “漂亮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惹怒了宋声声，她忽然间一瘪嘴，又哭了起来。 空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都有些懵了。 宋声声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说：“天下的男子果真都是一个样的！” 空烟闻言明白了，原来是为情所困。 她伸出手拍着宋声声的背，柔声安慰：“谁欺负你了？想必是那个人的错，不知道珍惜。” 宋声声闻言泪眼朦胧地看了眼空烟，她一边哭一边说：“向来……向来都是旁人责怪我，第一次有人不由分说就帮我说话的。” 空烟笑着说：“你这样好看，自然不是你的错。” 宋声声一愣，虽说还哭着，却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了一句：“那是自然！我能有什么错！” 空烟被逗笑，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好玩。 就在这时，有人找了过来。 “四儿！” 来人穿着华贵，仪态万千，看上去便是当家主母的模样。 空烟看向对方，只一眼她就知道来这人是谁了。 宋声声还哭着，坐在原地不动。 那妇人走上前来，脸色不好看，眉宇间净是担忧。 她拉着宋声声上上下下看了看，似是在确定对方有没有受伤，好一会儿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让我好找！” 宋声声低着头哭，委屈的不行。 “嫂嫂……”她喊了一声，哭得更委屈了。 宋大娘子忙拍了拍宋声声的背以作安慰。 “嫂嫂知道，等回了府再说。” 说完她牵着宋声声要走，一转头看到空烟，她先是看了眼对方的脸，目光又落在对方胸前的那只白玉兰什么，只见她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紧接着，空烟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和宋大娘子对上。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宋大娘子恍惚了一下。 “偌偌……”她失神地看着空烟的脸，表情格外错愕。 空烟却做出有点疑惑的表情来。 她恭恭敬敬对着宋大娘子行了一礼，“大娘子。” 宋大娘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空烟的手。 “你可是时愿？可是婠婠？” 第29章 恰是故人 空烟的脸上有过几分茫然之色，紧接着便是错愕。 她的神情尽数落入了宋大娘子眼中。 宋大娘子捏着空烟的手更加用力了。 她死死盯着空烟的脸，眼睛似乎都红了。 空烟似是不知道宋大娘子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以至于把她手腕捏的很疼。 她仍是温柔又乖顺地说道：“大娘子怎么知道我的小字和乳名？” 时愿是阿娘给她取的小字，那个时候“空烟”这个名还没有定下，总不能没有名字，于是夏将军就找了夫人一起商量，最后定下了“时愿”二字。 宋大娘子的眼睛红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好孩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空烟闻言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她似是想了想，然后低下了头。 “我……我不记得了，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很多事都忘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彷徨无助，更让人觉得怜惜。 果不其然，宋大娘子看着她的表情更加心疼了。 她说道：“你母亲和我乃是莫逆之交，你的小名还是我和她一起取的——” “婠婠，我可是你干娘啊！” 空烟顿时露出了错愕震惊的表情，她目光紧紧盯着宋大娘子看，似是在仔细回忆眼前这个人。 许久以后，她嚅动的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将军府的玉兰树下，抱着我弹琴的人……可是大娘子？” “是我！是我！” 宋大娘子几乎是落了泪，她上前一把将空烟抱入怀里，声泪俱下。 “这些年我总是想办法让人打听你在恭定侯府的情况，可是沈氏把你看得实在是太紧了，再加上你不爱出门，我和你竟然有近十年没有见过了！” 空烟也红了眼睛。 她刚才对着宋大娘子的所说所做都是装出来的，她是带着目的接近宋大娘子的，这一切她早已经安排好了，每一个眼神，一句话，她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她需要宋大娘子帮忙，也需要为自己找一个新的靠山。 可唯独如今的心情不作假。 她看着宋大娘子，残存的记忆里，有过这位温柔的干娘抱着她一起玩耍的画面。 这些年没有感受过的母爱，竟然在宋大娘子身上找到了一丝一毫。 空烟也不禁落泪。 “干娘……”她喊着，似是一个多年无所依靠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宿。 宋大娘子抹着泪，又赶紧上上下下看了看空烟。 “长得真漂亮，和偌偌一模一样。”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可是眼泪却止不住。 “那沈氏是个黑心肝的，也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她那里受了多少委屈！” 空烟摇着头，宋大娘子又说：“你该知道我们和恭定侯府是从来不来往的关系，这些年我也每每放下面子主动去看看你，可是每一次沈氏总是找着借口不让我看你，有几次我实在是气不过与她争论起来，恭定侯竟告到了皇上那去，后来我便没有再去找你。” 宋大娘子又气又无奈，她问道：“你会不会怪我？” 空烟摇头，她自然知道这些，也知道宋大娘子对她的好不是作假，不然她如今也不会一重生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宋大娘子见上一面。 她十分懂事地说：“干娘还记得婠婠，婠婠就已经很开心了。” 第30章 目的达成 宋大娘子拉着空烟坐在一旁亲热地说着话。 空烟只听着，多数时间都是宋大娘子在说。 宋声声撑着下巴往嘴里放着果脯。 她看自家嫂嫂看着空烟一副热络又喜爱的样子，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喜欢，不如带回去好了。” 宋大娘子闻言侧头看向宋声声，她有些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宋声声有点吃味地说：“嫂嫂这样喜欢，我看啊，你巴不得把人家恭定侯家的嫡小姐带回我们宋家去呢。” 空烟闻言先一步开口道：“我和干娘许久未见，聊得投入，宋姑娘莫要介意。” 她不愿让宋大娘子和宋声声之间有不愉快，便先一步开口，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宋声声哼了一声，高傲地说：“我才没有。” 空烟笑了笑，宋大娘子又抓着她的手说道：“四儿没有恶意，不过是从小被我们几个宠坏了，有什么说什么。” “我知道的干娘。” 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宋大娘子是真的很喜欢空烟，看着她的眼神都是爱怜。 本来是很好的氛围，忽然间宋声声问道：“我听汴京有人说，沈氏想把你许给她亲儿子？可是我还听说那周修尘带了个大漠女子回来，什么意思？这是给自己立了个侧夫人？” 宋声声语气疑惑又有点愤怒，倒不是存心挖苦空烟，她只是好奇。 空烟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她低垂着眉眼，眉皱着，看上去十分可怜。 宋大娘子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自己的这个干女儿，巴不得把这些年没给空烟的爱都补上，哪里还看得空烟这幅委屈的样子。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恭定侯府没有一个好东西，周修尘更是跟他那个死爹一模一样！你若是嫁给他，以后少不了吃苦。” “干娘……”空烟反手抓住了宋大娘子的手，她语气轻而艰涩地说：“我不喜欢兄长，自始至终我都是把他当成哥哥，可是母亲的意思我不能违背。” 她说着，眼睛湿润，看上去如同一朵可怜且脆弱的花朵。 宋大娘子一听顿时来气了。 她本以为是空烟心悦周修尘，可是如今却得知其实是那沈氏自己的主意。 “这个沈氏真是不要脸！这么多年来死性不改！” 她愤愤骂着，一点当家主母的风度都没有了。 宋声声更是直接叉着腰站了起来。 “我之前还以为是你喜欢他，如今看着你的模样，我就知道你要是不眼瞎肯定看不上那周修尘！” 想了想，宋声声又说：“我觉得周泠都比那周修尘好！周修尘就是个见色起意的小人！” 正坐在一旁二楼阁楼露台上吃着蟠桃的周泠眉头一挑。 若不是宋声声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他这边，他都要以为对方是发现他了。 周泠身边站着一男一女。 那个男子说道：“我觉得宋姑娘说得对，周修尘哪里比得上主子。” 周泠吃着蟠桃，脸上是几分笑容，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空烟看。 这个位置不容易被下面的人看到，可是他却能清清楚楚看到下面的那几个人。 空烟的一颦一笑他都看在眼里。 周泠忽然间问了一句：“你们说，若是我让那位夏姑娘给你们做主母，此事怎么样？” 第31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一男一女看了看周泠，又看向底下。 此时此刻空烟正笑着安慰宋大娘子和宋声声。 “干娘，宋姑娘，你们不要再生气了，这件事还没定呢，母亲虽说是这么想的，但是如今也没提起过。” 她语气温柔，带着江南气韵，和亲近之人说话时语气软糯，尾音上挑，就像是在撒娇。 宋声声说道：“恭定侯府虽说地位不低，但是你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家养女，如今又想让你当他家的儿媳，真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盘！” 空烟笑弯了眼，“不着急，我若真的不想嫁，母亲也不能逼迫我。” 周泠看着空烟，看了许久才忽然间意识到刚才他提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便回头去看。 身后二人脸色复杂。 男子说道：“主子，我觉得倒是好，可是人家夏姑娘可能就觉得不怎么样了。” 周泠不自知地问：“为何？” 一直没吭声的女子忽然间说：“主子在汴京的风流韵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位姑娘看着便是个温柔乖顺的，怎么会愿意嫁给主子。” 周泠闻言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也可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啊。” 女子又说：“就算是主子答应，那位姑娘爷答应，公主殿下也不会同意。” 提到自己的母亲，周泠的笑容彻底没了，他甚至有几分烦躁。 他沉声说道：“你要是提起她，我的心情可就不好了。” 女子立马认错：“是属下失言。” 周泠这才继续露出那副笑意盈盈的表情，他一只手撑着鬓边，盯着空烟的视线十分炙热。 他说道：“看着吧，我一定会娶到她的。” 那颗蟠桃吃完，周泠把核丢到了一边，他说道：“也不知道随手一丢，来年这里能不能长出一棵树苗来。” 他语气带着几分深意，说完以后便走了。 从偏园朝着后院走的路上，周泠遇到了芳净。 芳净脚步匆匆，看来是在找什么人。 周泠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子，“知意，去知会夏娘子一声，就说有人在找。” “是。” 周泠靠在一根柱子上，看着对面的芳净匆匆离开，他又想到了空烟。 他亲眼看到了空烟是怎么去寻找宋大娘子的。 虽然不知道空烟想做什么，可是周泠还是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南风，去查查夏家和恭定侯府。” 叫南风的男子“嗯？”了一声，“恭定侯府？那可是您叔父家。” 周泠侧头，目光冷冷扫了眼南风。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南风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就跑。 “属下马上去！” 周泠看着人走了，笑骂了一声，转头朝着后院走去。 今日这个盛家没白来。 夏空烟…… 周泠细细品味了这个名字，他觉得不太好。 烟，一阵风便没了，这个名字太薄了。 只不过小字倒是好，夏时愿。 “婠婠……”他忽然间笑了一下，“婠婠，倒是一个好的名字。” 周泠笑吟吟地朝着后院去，刚转过一个弯，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男子。 他的笑容淡了下来。 周修尘牵着骆欢，二人有说有笑地朝着这边走来。 直到走近了才看到了周泠。 周修尘笑着和周泠打招呼，“小公爷。” 周泠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 他看了眼骆欢，意味深长地说：“堂兄真是好兴致啊，佳人在侧，让人羡慕。” 第32章 针锋相对 芳净找到空烟的时候，她正在花园旁边一个人坐着。 “大姑娘！” 芳净急急忙忙走上前，天知道刚才忙完以后没有看到空烟，她有多着急。 倒不是真的担心空烟，只是怕出了什么事，不能给大娘子交差。 空烟闻声抬起头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芳净吓了一跳，忙走上去。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空烟捂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刚才想着去给姑姑找些帮手，不想胃忽然间疼起来了。” 空烟身体不好，经常胃疼，这是恭定侯府人人都知道的。 芳净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嘴上说着让空烟顾着自己，然后扶着她往后院走。 二人顺着走廊往前走，空烟身子虚弱，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芳净身上。 她倒不是装的，是真的胃疼。 想来应该是早上吃了点糯米，这会儿胃里便一阵抽痛。 二人走到拐角处，看到了不远处地周修尘和周泠。 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着，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是却又好似有几分火药味。 空烟一见到那两个人几乎是想转身就走的。 可是芳净却皱着眉头疑惑地说：“公子怎么来了。” 说着她就扶着空烟打算上前去看看。 空烟忙说道：“姑姑去吧，我实在是难受得紧，就在这里等你。” 芳净哪还敢把空烟自己丢在这里，她说道：“不过就是几步路，过去看看。” 空烟想拒绝，可是芳净却用一股不可抗力的力气把她扶着往前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面两个人的谈话也落入了空烟和芳净耳朵里。 周泠问周修尘道：“你和这女子若是真爱，那叔母给你找的大娘子怎么办？” 周修尘闻言眉头一挑，大言不惭地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后不管是谁嫁给我，都要明白这个规矩。” 周泠靠着柱子，整个人站没站相，看着实在是太过吊儿郎当。 他的目光往前一瞥，就看到了空烟和芳净，他忽然间一笑，看着骆欢说：“不过你带回来的这个姑娘的确是好看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是汴京人，做不了你的侧夫人。” 周修尘似乎是觉得周泠和他是一家人，说起话来便也不管不顾，他说：“有什么做不了的，若我执意要让她做我侧夫人，谁能阻拦？” 他似是觉得自己的威严不够，又说了一句：“世子妃都当的，侧夫人又能算什么。” 那骆欢也是个蠢笨的，觉得周修尘宠爱她，言语上也愈加放肆起来。 “修尘哥说的是，你可是世子，谁又能阻止你的决定。” 周泠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眨了眨眼睛，对着周修尘说道：“我听说叔母是打算把那位空烟妹妹许给你做大娘子的，你们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且那位妹妹性格好，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这样的世子妃堂兄都不要？” 周修尘没有说话，他到底更看重自己的面子。 骆欢可以当他的解语花，但是绝对做不了一家之主。 他不过是在周泠面前撑面子，可真要说到自己未来的妻子，空烟才是不二人选。 偏偏骆欢要多嘴说上一句：“空烟不过也是个养女，她又哪里配得上修尘哥。” 第33章 打得一手好算盘 空烟站在原地，她根本没有理会骆欢说的话，目光落在周泠身上。 周泠还是笑吟吟的模样，似乎天生就是好脾气，对着谁都能笑脸相迎。 空烟不喜欢这种人。 周泠给她的第一感觉除开纨绔就是很假。 她知道周泠不应该是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至少在上一世的时候，周泠不是这个样子的。 也很混账，但是没有这一世这般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她低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对方。 芳净倒是反应很大。 她先是看了眼空烟，发现对方垂着眼眸没什么表情，又看了眼骆欢，随后她也意识到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便闻声告诉空烟摇扶她去休息。 空烟自然巴不得，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芳净扶着空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泠的目光有意无意扫了眼二人离开的方向，他又看向骆欢。 这个女子漂亮是漂亮，可是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他没有再和这二人聊下去的欲望，找了个理由便走了。 这边空烟刚回到后厅，发现大家都已经散开，各自吃席去了。 她被芳净扶着到了沈氏跟前，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芳净便说道：“大姑娘胃疾犯了，有些难受。” 沈氏便马上露出一脸担心的模样。 “严重吗？若是实在是疼的厉害便回去休息。” 空烟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她说道：“都是老毛病，母亲不要忧心，喝点温茶便可以了。” 沈氏放心不下，让芳净去拿了些温和好消化的吃食来。 她为着空烟忙前忙后，倒是让旁边一群夫人们笑着打趣她。 “早知道大娘子心疼自己家这个女儿，没想到竟是如此溺爱。” 沈氏一听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 “阿烟自小就体弱多病，这些年我和她父亲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却也三天两头的不舒服。” 她看向旁边的那个夫人，笑着嗔怪道：“元大娘子之前还怪我不带阿烟出来，你看，这难得带她出来一次，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竟然胃疾犯了，你是我哪里再舍得带着她出府。” 沈氏这么三言两语，倒是把这些年不让空烟离开恭定侯府的理由给找到了。 一群人便更加夸赞她。 空烟一直保持着微笑，可是胃里却因为沈氏的这些虚情假意的话而翻腾着。 几位夫人吃了点酒，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只单纯想打探一下恭定侯府的消息。 有人问道：“大娘子，世子也到了及冠之年，不知道哪家姑娘有幸可以嫁到恭定侯府去？” 几个人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件事她们早就想问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沈氏闻言笑容不变，她拉着空烟的手，目光温柔地盯着空烟看。 “哪家的姑娘都不要，我们家修尘早就找到了心上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空烟看，是什么意思便显而易见了。 那几个夫人顿时一副了然的表情。 她们也听到有人说过，沈氏要把自己的养女嫁给自己的亲儿子。 本以为是谣言，没想到沈氏居然真的这么打算。 恭定侯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第34章 祸从口出 盛大娘子办的这个宴席，倒是让沈氏出了风头。 后来回府她也是高兴的。 空烟在府门前拜别了沈氏，说是要回去休息。 她那张小脸惨白着，唇也没有一点血色，看着身子单薄得摇摇欲坠。 沈氏也不忍心再拉着空烟说话，便让她回了沁烟阁。 哪知空烟一走，芳净就走了上来。 “夫人，有些话老奴要交代一下。” 芳净把今日骆欢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沈氏。 沈氏表情一凌，“她真是这么说？” 芳净颔首，她说道：“这个骆欢有些不知道规矩了，好在今日她是对着小公爷说得这话，到底是一家人，小公爷自然不会乱传。可若是今日换了旁人，她说了那么一句话，大公子和恭定侯府的面子都要丢了。” 沈氏顿时冷笑一声：“我就说今日尘儿怎么问我要了马车说是出去逛逛，我当时还纳闷，结果没想到他是带着人去了盛府。” 主仆二人朝着府里走去。 芳净说道：“夫人可要教训一下？” “自然。” 沈氏面无表情地说：“看来之前你给她的敲打还不够，既然如此，你把她叫来，有些话还得我来说。” 芳净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大公子那边……” 沈氏厉声说道：“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他难道还要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和我争执？” 芳净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沈氏刚回到屋子里，芳净就带着骆欢来了。 骆欢一看到沈氏就害怕，大抵也知道今日来是受罚的，进去就直接跪下了。 沈氏端着一碗茶喝着，她眼皮一掀看了眼骆欢。 她说道：“空烟七岁便来到我身边，我把她带在身边教了十年，为得就是让她做我儿的妻子，以后管理好这恭定侯府。” “你又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肚子里头有货，就在府里拿乔作势，谁给你的胆子？” 沈氏语气十分平静，听不出来喜怒，可是骆欢却是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辩解，“我没有……大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沈氏皱了皱眉头，她只是觉得骆欢格外扎眼，却不动怒，因为这个女子根本不值得她生气。 芳净此时走了上来，她看了眼沈氏，上前抓着骆欢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然后紧接着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格外清脆，骆欢几乎是一瞬间就尖叫起来，随即她又像是意识到了此时此刻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又把尖叫声憋了回去。 芳净冷着脸，和沈氏看着神情一致。 “夫人早已经提醒过你，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今日你对着小公爷说的那些话若是还敢再说出口，你可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骆欢哭得浑身都在抖。 她看到了沈氏眼里的厌恶，她此时此刻终于明白，整个偌大的恭定侯府，除了周修尘外，没有人喜欢她，更没有人看得上她。 表面上对她有几分尊敬，不过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就在骆欢捂着脸低头哭泣之时，沈氏的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入无底地狱。 “这个孩子你可要好好护着，等生下来，不管男女，那都是空烟的孩子，是她和尘儿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们恭定侯府的嫡长子。” 第35章 那是我的人 空烟身子不适，因着一回到沁烟阁便休息了。 夜里凉爽，空烟开着窗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 她胃隐隐作痛，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索性看书打发时间了。 两个丫鬟坐在软榻旁边昏昏欲睡，屋子里十分安静，甚至可以听到灯火烛心燃烧的声音。 就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屋门被推开，巨大的声音吓到了屋子里的三个人。 空烟抬起头看向门口那边，下一刻便看到周修尘走了进来。 对方脸上带着几分愠怒，看上去来者不善。 夏禾和夏花二人站了起来，下意识挡在空烟跟前。 空烟手里还捏着书，见到周修尘走进来，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款款行了一礼。 “空烟！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周修尘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似乎还有些失望。 空烟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她看向周修尘，表情平静，语气更为平缓。 “兄长何出此言。” 她一边说一边坐了下去，继续捏着那本书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把周修尘放在眼里。 不知道是不是空烟如今的态度惹恼了周修尘，对方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空烟的手。 周修尘力气极大，空烟感受着手腕传来的疼痛，顿时皱了皱眉头，她试图挣扎，却根本拧不过周修尘。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欢儿！” 空烟闻言有些茫然，她不再挣扎，而是抬头看向周修尘。 “我怎么了？兄长说话也要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责问，是不是有点不合道理？” 周修尘本来还恼火着，结果被空烟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看，气似乎都消了不少。 空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周修尘很早就觉得空烟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倒不完全是因为空烟的那张脸，还有气质。 空烟身子弱，总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样，柔弱可怜，如同一支荷花般可以让人随意攀折。 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 周修尘心里的气也消减了不少。 “你为何要去母亲那里告状，让欢儿受罚？”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修尘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空烟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顿时露出个冷笑，使了劲的挣扎，周修尘正好没有用劲抓着她，这一挣，倒是让她真的挣扎开了。 她捂着自己的手腕后退了两步，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周修尘的。 只不过她的目光实在是不太平和，带着几分恼怒和烦躁。 她冷着声音说道：“兄长明知道我不屑于向母亲告状，这么多年可曾有一次告状？更何况我也没有把那骆欢放在眼里，她做什么、说什么，对我来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我何必要去针对她？” 空烟觉得有些好笑，她虽说这个阶段没什么本事，可她要是真的想和骆欢斗，来十个她都不怕。 她有那个闲工夫去告状，还不如自己想个办法把骆欢教训一顿，这样还来得实在。 周修尘看着空烟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顿时更加恼火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欢儿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人，你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我！” 空烟闻言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兄长为爱真是愿意降低自己的身份。” 第36章 这是警告 空烟平时跟只小白兔一样，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好像没有思考能力，只会做附庸在别人身上的那一株脆弱的花儿。 可是在周修尘不知道的时候，这株花儿却变了。 如今的空烟浑身带刺，一点也不柔软，那看着可怜又可欺的模样不过是她装出来的罢了。 周修尘觉得不敢置信。 他从回府那一日到现在，他很清楚空烟变了很多，没有之前乖顺，也没有之前那般听话。 这种感觉于周修尘来说不太好。 这就像一支花，本来只用让它晒晒太阳喝喝水就能茁壮成长。 可如今这花儿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开始不满足，也开始反抗。 周修尘不喜欢这种事物脱离他控制的感觉。 他对空烟说道：“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哪，也可别忘了这些年都是谁在养着你。” 空烟对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她反问道：“兄长这是在威胁我吗？” 周修尘说道：“威胁算不上，我只希望你不要针对欢儿，毕竟……” 他似乎是在顾忌什么，有些话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可是空烟却能想明白对方的意思。 无疑是因为骆欢现在怀了周修尘的骨肉，所以人人都要看在那孩子的份上让着一点骆欢。 空烟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她不理睬周修尘，自顾自坐下，她实在是觉得对方过于恶心。 也十分不理解自己上一世为何会那样喜欢一个人渣。 空烟低垂着眼看着桌面，她不欲多说，可是她不知道，她如今这副样子竟然显得她十分可怜。 周修尘看着，也有一丝心软。 他是真的喜欢过空烟，当初的誓言也不是开玩笑的，不过如今他有了骆欢，对方还有了他的孩子，他自然要先顾着骆欢一点。 不过男子都是一样的，色欲熏心。 他看着空烟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竟然又有几分不舍了。 可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又不可能收回去。 于是他说：“你也知道你以后是要嫁给我的，你和欢儿日后也是要好好相处的，你不为难她，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空烟闻言很想冷笑一声，可是她忍住了，任由周修尘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让她觉得恶心的话，她也只是憋着。 周修尘说完没有得到回答，自讨没趣，又看空烟那一副不打算和他好好交流的模样，更是恼怒。 他拂袖离去，看上去比来的时候更加生气。 周修尘一走，夏花便嘀咕起来：“这世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气，竟然来姑娘这里发泄来了。” 空烟却是心知肚明。 她说道：“哪里是周修尘受了气，我看是骆欢被沈氏教训了，回去告状，周修尘这才来给自己的心上人出气的。” 夏花闻言顿时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表情来。 “好在姑娘如今不喜欢世子，奴婢也没想到世子居然是这样的人，且不说别的，就是世子和姑娘这十年来的情谊，他也不该说出那样难听的话来。” 周修尘的话的确难听，但是空烟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话难听又算什么，上一世周修尘做的事情可更过分呢。 她摇了摇头，只说道：“这种事情以后还多着。” 有骆欢在，她就不能有一日宁静。 第37章 进宫告状 空烟把恭定侯府的所有人都看得格外透彻。 爱面子的周家父子，表里不一的沈氏，还有那面上可怜其实是个毒妇的骆欢…… 如今空烟身处的这个地方四周皆是豺狼虎豹，她时刻都要警醒着，不然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要被这些恶兽一口吞了。 不能在这个地方继续耗下去了。 她再不行动，一旦恭定侯如上一世那样去奏明皇上要把她许配给周修尘，皇帝开了口，那便是君无戏言，到时候再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就不容易了。 空烟知道，她必须要想办法进宫去了。 她让夏禾准备了纸笔，写了一封信。 灯火摇曳，空烟的表情在灯火之下显得有点严肃。 她提着笔斟酌着写好了几句话，思来想去又添了几句后，才搁下笔。 “想办法出去，把这封信交给宋大娘子。” 夏禾把信收好，她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空烟靠着椅子，目光凌冽，她说道：“我要进宫去。” 如今恭定侯府是绝不能待下去了。 按照上一世的日子来算，过不了多久，恭定侯就会去启奏皇帝，紧接着她便要嫁给周修尘。 既然都已经决定这一世要远离这个地方，那她便要早早地做出打算。 如今她能依靠帮助她改变上一世悲惨命运的人只有太后。 太后有足够的权利和地位，若是到时候有太后护着她，恭定侯就算是要求皇帝把她嫁给周修尘，只要她不愿意，太后自然也不会舍得。 空烟垂下眼，表情有几分难过。 她这一世重生回来，第一个设计的人是宋大娘子，第二个便是太后。 那些阴暗的心计，竟然都是先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用了。 空烟想着想着，胃便更加难受起来。 她让夏禾扶着自己去休息，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信交到宋大娘子手上。 这件事不难，空烟本以为会很快就得到好消息，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病倒了。 这副身体好像比空烟认知中还要差劲。 病来如山倒，她第二日竟然浑浑噩噩地起不来床了。 沈氏来看她的时候她还在昏睡，一张脸毫无气色，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般。 她这病来得突然，沈氏都吓了一跳，赶紧差人去请外面最好的大夫来给空烟瞧瞧。 空烟一直昏睡，一连三日，大夫换了好几个，却都是同样一句话—— 小姐体弱，受不得气，更受不得小病缠身。 沈氏本来还不知道这“受气”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最后才知道竟是周修尘来找过空烟。 这可把沈氏给气坏了。 她看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空烟，吩咐下人好生看管着，然后带着芳净走了出去。 “尘儿现在在何处。” 芳净说道：“小公爷今日来了，大公子正陪着呢。” 沈氏眉头一皱，语气有些许地疑惑，她说道：“周泠？他怎么来了？” 芳净低声道：“二小姐请的。” 沈氏的眉头这才松开，她说道：“我就说那周泠平日都不会主动来府里，原来是媛儿请的，那便无事了。” 她带着芳净朝着院外走去。 芳净问了一声：“要去找大公子吗？” 沈氏说道：“自然要去，之前只顾着敲打骆欢，倒是把他忘了。” 空烟病倒，十有八九就是周修尘做的好事。 第38章 病入膏肓 空烟并不知道恭定侯府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等到她睁开眼睛之时，只觉得自己身上格外酸软疲惫。 夏花正跪坐在床边给她熬着药。 屋子里全是中药的苦涩气味，闻得人直皱眉头。 空烟盯着床顶帷幔看，反应了许久，大脑才像是重新运作了起来。 “禾儿……”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所以格外沙哑。 夏禾听到声音侧头去看，顿时喜出望外地喊了起来。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她扑到床边，一脸激动，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脑子倒是反应得快，马上端了一杯温水递到空烟嘴边，伺候着空烟喝了几口。 温水下肚，空烟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好受了不少。 她被夏禾扶起来坐着后才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夏禾说道：“小姐生了病，昏睡了整整三日。” 空烟有点惊讶，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就病倒了。 夏禾又说：“大娘子刚走，姑娘你就醒了。” 空烟伸手揉了揉自己有点胀痛的太阳穴，她倒是不在意沈氏，反倒是关心起了另一件事。 “我昏睡三日，信你们可送出去了？” 夏禾摇头，她说道：“小姐这一病离不开人，大娘子也不许我们离开，一直守在姑娘身边。” 空烟大概也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又说：“罢了，晚几日就晚几日，如今我醒了，你们便着手把这件事给办好。” 夏禾点了点头，她盛了半碗药起来喂给空烟喝。 空烟刚醒，身子本来就还虚弱着，那药又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她喝了没一会儿便又沉沉睡着了。 夏禾见空烟睡了，便小心翼翼端着碗出去，她要去把这封信送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留下空烟平静轻缓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另一侧的窗户忽然间“嘎吱”一声响了，紧接着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先是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紧接着又是一个更为年轻的。 二人走到床边，周泠伸出手把床边的帷幔放下来，随即看着旁边的男人。 “好了，你过来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空烟的手腕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又在上面盖上了一层薄纱。 那中年男子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探上空烟的脉。 他本来是没什么表情的，可是探着探着忽然间就皱起了眉头。 屋子里静悄悄的，空烟睡得很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约是半盏茶的功夫，那男人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周泠问他：“怎么说？” 男人摇头，他并没有急着回答周泠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小公爷，这女子和您是什么关系？” 周泠说道：“她是我堂妹。”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他这才说道：“这位姑娘经脉错乱，脉象紊乱，虽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是脉象探着却像是迟暮老人的一般。” 周泠皱起眉头，他问道：“为何会是这样？” 男人说道：“有一部分大概率是因为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她这么些年喝了很多药，她本意是想调理自己的身子，可是她不知她喝的药有些相冲，便让她的身子变得更加虚弱。” 第39章 我要她无事 空烟身子看着不好，一把脉，才知道她的身子内里如同一棵被虫蛀空了的树，岌岌可危。 周泠沉默地听着，听完后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又再度小心翼翼地把空烟手塞到被子里。 他没有去看床上的空烟一眼，做完这些后也不在屋子里多留，带着男人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二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直到周泠的脚步慢下来了，那男人才问道：“小公爷很喜欢自己的这位堂妹？” 周泠闻言笑着，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也谈不上多喜欢，不过是之前有事亏欠于她，这次便想还个人情。” 在得知空烟病后，他急匆匆带着人来了恭定侯府，又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溜了出来找到了沁烟阁。 那男人却说：“只是这样？” 他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和探究，很显然是不相信周泠的话。 周泠却反问道：“不然呢？觉得我对她有别的感情？” 男人没说话，这便是默认。 周泠却笑呵呵地往前走着，语气悠闲地说：“你觉得我会喜欢那种姑娘？柔弱不能自理，身体又差，好像随时随地都能丢了小命。” 男人想了想，他说：“小公爷之前的确从来没有喜欢过这种。” 周泠笑道：“我说了，我欠她一个人情，一个很难还的人情，如今这么做不过也是在还那个人情罢了。” 男人看着周泠，半晌他说道：“或许也用不着小公爷还那位姑娘的人情了，她或许也活不长了。” 周泠的笑容一僵，他缓缓侧头看向男人。 “古先生，你不要同我开玩笑。” 古洺冷静地说：“那位姑娘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一场普普通通的风寒可能都会要了她的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便彻底垮了。” 这倒不是古洺夸张，但凡是有点医术的人去给空烟把脉，也就都能清楚空烟的身子是什么情况了。 周泠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他们刚才走过的路。 许久之后他说道：“她不能死，古先生，你要想办法让她活着。” 古洺有些好奇道：“这位姑娘到底是帮了小公爷多大的忙，竟然要你一定要让她活着。” 周泠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这份情我就算是用我这辈子来还，都不一定能还完。” 古洺玩笑道：“莫不是那姑娘救了小公爷的命？” 周泠闻言也笑了起来，“差不多吧。” 当时若不是空烟，他还不知道会被设计成什么样子。 他看向古洺，表情不再是对着外人时所有的那副混混样子，他严肃，眼里是不容抗拒。 “我要她平平安安地活着。” “这很难。”古洺如实说道。 周泠却道：“若是她的病随随便便就能治好，今日我便不会带着你来了。” 说完，周泠又继续往前走着。 古洺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忽然间古洺说道：“想要那姑娘身子转好，她的情绪很重要，气急攻心，生气会致肝火旺盛，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周泠闻言却犯了难。 要想让空烟心情变好，光是这件事他就做不到。 空烟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心情好像都不怎么好。 他苦笑着说：“这很难，我尽量。” 第40章 他在打什么主意 空烟转醒已经是第二日正午了。 这一觉醒来她自觉身体松快了不少，至少可以下地走动了。 她刚坐起来，夏花和夏禾便走了进来。 “姑娘！您醒了！” 二人快步上前将她扶着到了窗下坐着。 空烟睡了整整四日，早已经睡得腰酸背痛。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夏禾便上前给她捏肩。 屋子里的中药味还没有散去，空烟皱着眉头让夏花去点一些熏香。 空烟扫了一圈屋子里，发现多了不少东西，而且都是些好东西。 那些东西就放在十分显眼的地方，就像是希望空烟一眼就能看到那样。 空烟问道：“那些是谁送来的？” 夏禾看了眼，“小姐，是大公子送来的。” 空烟眉头一拧，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夏禾似是知道空烟心里在想什么，她说：“小姐不知，昨日大娘子去找了大公子，后面大公子就差人送了不少东西来，还说是给小姐赔礼道歉的。” 空烟闻言露出一个冷笑，她收回目光，有些嫌恶地说：“都收起来，找个时间卖了，别堆在我这院子里，我嫌晦气。” “奴婢知道。” 空烟抬头看着窗外，外面太阳正晒，如今是酷热难耐的夏日，院子里那几缸莲花已经晒得蔫吧了，可她却不觉得热。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夏禾说道：“办妥了。” 空烟有点意外，“办妥了？” 她本以为这件事还要拖些日子，没想到一觉睡醒，竟然成了。 夏禾有点犹豫，她似是挣扎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小公爷帮了忙。” 空烟一愣，“周泠？” 夏禾说道：“那日奴婢想出府，可是没想到大娘子竟然下了令不让奴婢出去，好在路上遇到了小公爷，他看到奴婢便问了一句，奴婢只说是姑娘想吃东郊那家果脯，他便带着奴婢出了府，还给了奴婢马车，奴婢这才把信送到了宋大娘子手上。” 如今再回忆起昨日的事情，夏禾也觉得实在是太过稀奇了。 周泠竟然那般好心，这可一点不像他的作风。 夏禾没忍住又说了一句：“那小公爷不是会随便帮别人的好心肠，姑娘，您说他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空烟却十分冷静地说：“我们要什么都没有，他打主意也不可能打到我们身上。” 夏禾一听也觉得有理。 空烟撑着额角，她虽然也不明白周泠如今做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但是好在信是给了宋大娘子的。 她如今没有办法直接写信给太后，只能全靠宋大娘子帮忙。 好在宋大娘子是诰命，每月十五都要进宫一次，再过两日便是十五，到时候便可以靠着宋大娘子求到太后那边去了。 她对夏禾说：“这几日府里还有没有别的事？” 夏禾想了想点头，她说：“这几日小公爷来得很勤，听说每次都是跟着二姑娘来的，奴婢听府里有人说，小公爷对二小姐态度不太一样，大娘子这几日也很高兴，看着是有意撮合两人的，说不定……” 周泠一点也不喜欢周修媛。 空烟很肯定这件事。 上一世她嫁给周修尘没多久，沈氏便去誉国公府找了长公主，本想给周泠和周修媛许一桩婚事，却被周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甚至还到了恭定侯府亲自找到周修媛好一通嘲讽鄙夷。 空烟断定，周泠只是借着周修媛邀约的名义来恭定侯府做别的事罢了。 第41章 兵来将挡 周泠这几日来恭定侯府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几乎每日都要来。 空烟不喜欢周泠，所以她便都待在沁烟阁不出去，因着身体病了一场，沈氏便让她不用去请早，她就有了理由闭门不出。 沁烟阁里种着很多花草，这都是空烟亲手种下的，如今夏日里，那些花儿开得很好。 空烟每日便在凉亭中坐着，或是看看书，或是带着两个丫头下几把棋，每日过得平静。 十五这一日，空烟很早就醒了。 今日宋大娘子要进宫，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夜晚便有懿旨来府里。 空烟无比激动，可却要装的若无其事。 她早早醒了却没有起床，一直等到平时起床的时间她才喊了两个丫鬟来给她洗漱。 夏禾摸了摸空烟眼下的青色，她担心道：“小姐昨夜没有休息好？” 空烟摇头，她倒不是没休息好，是醒的太早。 她让夏禾给她梳了个做普通的发髻，又选了一套太后最喜欢的广袖留仙裙，她仔细打扮一番，便又惴惴不安地等着。 只是太后的懿旨没有等到，反倒是等来了芳净。 芳净来时空烟整低着头在凉亭之中画画，她的笔下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 “大姑娘。” 空烟闻言抬起头，见到来人是芳净，她便笑了一下。 “姑姑来了。” 芳净蹲了蹲身子行礼，她说道：“姑娘，大娘子请您去后厅用晚饭。” 空烟一顿，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母亲的意思？” 芳净点了点头。 空烟觉得奇怪，她平时只伺候沈氏用早点，晚饭一向都在沁烟阁用的，除非什么特殊的日子她才会被喊去一起用饭。 芳净一副笑而不语的表情，空烟也没指望自己从对方嘴里打听到什么，便点头应了一声。 她走在路上，脑子里却在想着今日怎么这般出奇，莫不是宋大娘子来了？ 可是宋大娘子一向厌恶沈氏，断然不可能和那人坐着一张桌子上吃饭。 空烟实在是想不明白。 莫非来了什么贵客？ 空烟看了眼芳净，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到了后厅，空烟走进屋子里，那张八仙桌上坐满了人，她快速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贵客。 除了周泠。 空烟垂下眸子，慢慢走了进去。 “阿烟来了。” 恭定侯笑着喊了一声。 空烟抬头乖巧地看着对方，她应道：“父亲。” 恭定侯指着一个位置说：“给你留的，坐吧，大家就都等你了。” 空烟感受到了许多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她面色平静，走到椅子前坐下。 凳子都还没坐稳，周修媛倒是忍不住挤兑了一句：“一家子人都要等着你吃饭，你可真是千金大小姐。” 空烟有两世经历，让她已经习惯了周修媛这一副只知道动嘴不知道动脑的缺心眼性子。 她不生气，只是抬头平静地扫了眼周修媛。 “让二妹久等了，只是来的时候院子里那几株花儿开得很好，想起来母亲很爱，于是耽搁了一会儿剪了几枝来。” 夏禾适时把那捧鲜艳夺目的花捧了进来。 沈氏看了眼那花便说道：“还是阿烟有一套养花的本事，不管什么花到你手里都能长得很漂亮。” 周修媛冷哼一声，“只知道拍马屁。” 第42章 最好的消息 周修媛从小就不喜欢空烟，空烟是很清楚的。 她还知道周修媛从出生就是恭定侯府地掌上明珠，所以这些年她被宠得娇纵无礼，跋扈非常。 上一世空烟因为周修尘，对周修媛也是一再忍让。 可如今她一想到当初让她卧于榻上如同一个废人地结局是周修媛一手造成的，她就没有办法不恨周修媛。 空烟恨归恨，却不打算和周修媛吵起来，她需要再在沈氏面前表现得乖一点，只有这样沈氏才会对她越来越放松。 她缄默不语，周修媛却得寸进尺. “我在和你说话。” 空烟的目光懒洋洋扫了周修媛一眼，她温吞地说道：“阿媛，这件事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 她表现出一副没有脾气的样子，却没有让周修媛见好就收，反倒是更助长她的威风。 眼看着周修媛又要开口说话，一直靠在椅子上玩酒杯的周泠忽然间坐直了身体，他笑着说：“人都到齐了，还吃不吃饭了？” 周修媛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周泠忽然间发了话，她又马上笑着说：“当然吃了。” 恭定侯刚才都没说话，如今却主动打圆场。 “既然阿烟也来了，那就吃饭吧。” 空烟喝了一口茶，她就知道，周修媛不管在什么场合、当着什么人来欺负她，恭定侯府也不会有人帮着她说话。 饭桌上很安静，空烟没什么胃口，她很慢的吃着，碗里的饭却不见少。 忽然间，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空烟离门口最近，便抬起头看了过去。 来人是管家，对方走进来对着恭定侯说道：“侯爷，宫里来人了。”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几乎都停下了筷子，唯独空烟和周泠还拿着筷子。 恭定侯站起身来，他说道：“皇上的人？” 管家摇头，“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看向空烟。 空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一颤，她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要做什么了。 可是她还要沉着气，作出惊讶的表情。 恭定侯和沈氏夫妻俩的目光落在空烟身上，他们眼里都是探究。 可是空烟表现得格外不知情，甚至比他们还茫然。 恭定侯说道：“请人进来。” 管家走了出去，沈氏便没忍住对着空烟说道：“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空烟露出无辜的表情来，她摇着头说：“女儿不知道。” 沈氏蹙眉，她把空烟看得很紧，断然不可能给空烟机会让她去给太后那边递消息，而且空烟这些年在她这里一直像一只没有思想的傀儡木偶，如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也不可能会忽然间和太后联系上。 可若不是空烟，那太后为什么会忽然间会在这么大晚上的派人来恭定侯府？ 一屋子的人都各怀心思。 空烟垂着头，又是那副小心翼翼又乖巧的模样，如今没有人注意到她，人人都在揣测太后想做什么。 唯独周泠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空烟。 他从一开始的目光就在空烟身上，自然也看到了空烟那变化的表情。 周泠忽然间笑了笑，他抬头，却发现空烟的目光看向了他。 于是他笑容更深，用口型说了几个字，不出意外的，空烟皱了皱眉头，马上就撇开了视线。 第43章 交差复命 屋子外面走进来了三个人，为首那个是个有些苍老的男人，他一身太监打扮，却又不像一般的太监，浑身上下都显示着几分雍容贵气。 空烟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险些失控。 她嘴里很轻地喃喃了一个名字。 恭定侯看到对方便笑了起来，对方只是个太监，可是他的态度却很好。 “成安公公，好些日子没见您了。” “侯爷客气，这些日子老奴一直陪着太后娘娘在万宝寺祈福，数数日子，上一次和侯爷碰到还是在年初那会儿。” 成安笑着，苍老的脸上有几分柔和，可是眼神却是锐利的，那笑容似乎并没有达眼底。 恭定侯寒暄道：“是，也有大半年了。” 说着恭定侯又说：“给成安公公上茶。” “不用了。”成安仍是微笑，他眼神一转看向了站在旁边的空烟。 从他进入这个屋子的那一刻，他就用余光一直看着空烟。 在面对空烟的时候，成安的表情仍是那样，可是语气却更加柔和。 “小姐。” 空烟上前一步，她说道：“公公，许久未见了。” 成安笑着说：“是挺久的了，这次来，老奴是来取太后娘娘的东西。”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烟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什么？” 成安又说道：“小姐忘了吗，太后娘娘让你种的丁香，估摸着这两日也该开了，太后她老人家就等着那几盆花，今日忽然间想起来了，便派老奴来拿。” 恭定侯和沈氏的脸色齐刷刷变了。 那丁香的确是太后给空烟的，这是恭定侯府人人都知道的。 可是相同的，他们也都知道那些花儿最后成了什么样子。 要丁香花，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成安等了半晌也没有得到一个回答，他便又说道：“那丁香花是太后找人去塞外寻来的，比一般的丁香花要漂亮得多，找到这些种子不容易，太后宝贝得很，不然也不可能给小姐种了。” 他像是没有看到众人的脸色，一字一句把丁香花的价值塑造起来，更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些花儿的重要性。 空烟没有说话，她最开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忽然间要那些花，毕竟离太后生辰还有一个月，现在要花为时过早。 可如今成安的话说得那般严重，空烟便也明白了太后是什么意思。 要想带她离开恭定侯府，一般的理由恭定侯自然不可能放人。 这两年他在朝廷之上颇有地位，皇帝对他也十分赏识，他若执意不肯让空烟走，太后那边也会头疼。 但如今找到了一个理由，倘若今日成安来是为了兴师问罪，恭定侯府为了明哲保身，自然会把空烟给让出去。 成安看众人模样怪异，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莫不是那些花出了什么问题。” 沈氏露出个微笑，“怎么会。” 成安八成已经知道了内里有蹊跷。 他冷着脸提醒道：“大娘子，别怪老奴说话难听，那些花儿可是太后娘娘想着念着的宝贝，若是出了什么事，太后娘娘不会姑息的。” 他忽然间话风一转，又自问自答起来：“莫不是恭定侯府人人金贵，连几株花都养不活？” 第44章 负荆请罪 成安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在皇上刚登基那几年，甚至还在皇上跟前服侍了许久，可是宫内很有地位的奴才。 说得直白一些，成安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他出现那就是代表了太后。 如今他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屋子里这么多人都不是傻子，也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 那夫妻俩还在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圆下去，可谁知周修媛却指着空烟说道：“太后娘娘让你养的花，你养得怎么样了？” 她一开口，屋子里的人都是皱了皱眉头。 恭定侯呵斥道：“周修媛，闭嘴！” 周修媛却盯着空烟看，她眼里都是恶意，她说：“怎么不把花拿出来？难不成是你拿不出来？” 沈氏忍无可忍，她拔高音量喊道：“阿媛！你在说什么！” 周修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而空烟却像是被她那几句话吓到，瑟缩了一下肩膀，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成安的目光落在周修媛身上。 他面无表情地说：“二小姐，您似乎是知道什么，不如您来告诉老奴，那些丁香花现在在什么地方。” 沈氏一把将周修媛挡在身后，她笑着说：“成安公公莫要听她胡说八道，不过是个小孩子，一天到晚玩心重，哪里还有时间去顾花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修媛是个没头脑的，沈氏这么护着她，她偏不懂，还要探出头对着成安说：“成安公公，那些花都被空烟糟蹋了。” 沈氏闻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那颤抖的手才没有变成巴掌落在周修媛脸上。 空烟闻言抬起头看向成安，她欲语泪先流，看着可怜。 “成安公公，太后娘娘给的花，我没有养出来。” 她那样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成安一抬手，马上有两个小太监去扶着了空烟。 “小姐，花没有养出来，您要跪也是跪太后，跪老奴不合规矩。” 成安说完又看向恭定侯。 “既然太后要的东西没有，那老奴只能带着空烟小姐回去复命了。” 恭定侯顿时讪笑一声，他说道：“阿烟还小，也许久没进宫，公公如今就这么带着她进宫去，我也怕她不懂事惹恼了太后。” 成安反问道：“侯爷的意思就是不放人了？” 他语气一下就冷硬强势起来，“要么给花，要么给人，侯爷选吧。” 成安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气势早已经练了出来，他一冷脸，屋子里竟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恭定侯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到底是个亲侯，被一个奴才这么威胁，他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可是如今没理的人是他们，若真的不让空烟走，太后那边发难，皇上也没办法。 就在恭定侯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在吃饭没参与这场无硝烟战争的周泠忽然间放下了筷子。 他扭头看着成安，“成安公公，你要带着人也不该是这个理由。” 成安闻言侧头一看，见是周泠，他拱手行礼。 “小公爷安。” 周泠说道：“空烟表妹是恭定侯府的嫡女，这花没有养出来是她的错，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带着人走，传出去了免不了有人在背后谈论恭定侯府。” 成安微笑着问道：“那小公爷觉得该怎么做呢？” 第45章 想想怎么将功补过 成安的态度十分好，对着恭定侯一家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站着，唯独周泠坐在椅子上，坐没个坐样，靠着椅背一副松松垮垮的模样。 他作势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就打着太后她老人家想念空烟堂妹了，想接堂妹一聚，这样外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恭定侯府到底不是小门小户，今夜公公要真这么把空烟堂妹接走，明儿个坊间市集上便是人人都在讨论恭定侯府，这可不好。” 周泠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在为了恭定侯的面子考虑，他似乎并不是真心想帮空烟，只是想把面子做得好看一点。 他又说：“公公应该知道，太后可是很喜欢我堂兄的，这一点面子她是要给堂兄的吧。” 成安闻言似乎是认认真真想了想，随即他看着恭定侯说：“是老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既然如此，老奴今日便先走了，明儿个白日里再来接小姐。” 恭定侯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那就多谢公公了。” 成安笑了笑，“侯爷客气了。” 说着他又看向空烟，语重心长地说：“空烟小姐，老奴还是提醒您一句，那丁香花没有种出来太后娘娘必然不高兴，您今夜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将功补过吧。” 成安说完便又离去，不欲多留。 恭定侯让周修尘去送成安，等着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他侧头看向周修媛。 周修媛被恭定侯的眼神吓了一跳，刚才还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如今却被吓得直往沈氏身后躲。 可是恭定侯没有说什么，他反倒是对着空烟说道：“这事委屈你了。” 空烟摇了摇头，恭定侯又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和你母亲会想办法的。” “是，女儿告退。” 空烟看上去摇摇欲坠，走路都是晃动着的。 她很慢地离开，等她一走，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恭定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氏已经扬起手给了周修媛一个巴掌。 那巴掌声太过清脆，周修媛被打得彻底蒙了圈。 沈氏气得不行，她看向周修媛就恶狠狠地说：“谁让你多嘴的！谁让你把空烟供出去的！” 周修媛脑子一片空白，她捂着脸，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也疼，眼前还有白光闪过。 她只听到沈氏一直在说什么。 缓了许久，她才用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沈氏。 “阿娘……你打我！” 她语气十分委屈。 沈氏怒然：“你这个蠢出生天的东西！竟然敢自以为是，当着那阉人的面说出那些话。” 周修媛不理解地说：“为什么不能说？太后娘娘要是发火，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跑不过。而把空烟推出去，至少有人可以帮我们顶罪。” “呵……” 回答周修媛的是周泠一声轻蔑的冷笑。 周修媛缓缓侧头，就看到周泠正在看着她。 只不过周泠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嫌恶。 周泠站起来，他说道：“太后和空烟是什么关系你可别说不知道。” “太后如今忽然间要来拿花不过是个借口，花被养得好，空烟要被带进宫领赏；花若是养得不好，那空烟就要去挨罚。所以不管今日这个花能不能拿出来都不重要，太后的目的自始至终就是空烟。” 第46章 不安好心 周泠一句话，让周修媛瞬间恍然大悟。 她也想起来了，在空烟没有来恭定侯府之前，空烟可是一直养在太后身边的。 虽说这些年空烟和太后见面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可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空烟如今的身份是恭定侯府的嫡小姐，太后顾忌空烟，自然不会常常邀她进宫。 今天不过是太后要见空烟找到的一个理由罢了。 人人都看出来了，可就是周修媛没有。 周泠冷眼看着周修媛，似是很恨铁不成钢地说：“众人都知道不能让空烟进宫，保不准太后就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可是你偏偏那样蠢，要给成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如今好了，这下木已成舟，空烟明日必须得去。” 他十分恼怒，似是格外为恭定侯府考虑。 而他这个样子更是让恭定侯觉得心慌。 恭定侯问他：“阿泠，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周泠摇头，“叔父，成安那边已经撂了话，这件事便没有回旋之地了。” 他又道：“我知道叔父在担心什么，太后这两年和皇上表面母慈子孝，其实已经母子离心，再加上这两年周家一族随着母亲站在皇上那边，太后对我们便意见颇大，如今让空烟进宫，要么是想从空烟嘴里打探到一些消息，要么就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空烟为她所用。” “不可能，”沈氏摇着头，她说道：“空烟这些年被我管教得十分乖顺，我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她上一次和太后见面还是半年前，两人之间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如今恭定侯府对空烟来说才是唯一的依靠，她很聪明，不会不知道要怎么做。” 周泠闻言作势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如今太后既然要让空烟进宫，那我们便不能阻拦，我刚才和成安周旋了两句，明日太后派来接空烟的队伍必然声势浩大，但也就是这样，这么多人都知道太后把空烟接走了，我们后面才有理由让太后把空烟还回来。” “您最好是让她明日顺利进宫，否则太后一定会狠狠记上恭定侯一笔，也连带着我们周家也会被太后不喜。” 周泠一字一句说得颇为认真，恭定侯听完却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 他看上去没什么耐心，恭定侯不表态，他也不愿意在这里等着，说了一声要回去了，便大摇大摆走了。 另一边。 空烟正走在花园之中，这会儿后花园没有人，她便走得很慢。 夜晚微风徐徐，十分凉爽。 空烟不同于刚才那副可怜的模样，她如今一脸势在必得。 明日她一定能进宫。 恭定侯府自然担心她会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是他们更担心太后大怒，连累一整族的人。 空烟心里愉悦，看来找宋大娘子果然没错。 正是高兴之时，前面假山处忽然间从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空烟定睛一看，脸色变了。 周泠靠在假山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他懒洋洋地说：“我刚才那样帮你，如今见了我却是这副表情，堂妹，你可真是薄情。” 空烟一看到周泠就忍不住皱眉。 她看着眼前这英俊不凡的男人如同看到了瘟疫，她不想和对方说什么，只想逃离。 第47章 惹不起就躲 空烟不知道周泠想做什么。 对方一向是个随意的性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后果，也不会委屈自己。 也正在因为对方有这样的性格，空烟才觉得可怕。 空烟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她保持着平静说道：“小公爷想做什么。” “见外。” 周泠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看着空烟，两个人之间明明有一段合适的距离，可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竟让空烟有点害怕。 “堂妹，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空烟却微微侧开头，并不想去看着周泠。 她说道：“男女有别，何况我和小公爷也并不是真的堂兄妹。” 周泠闻言便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赞同这句话。 “好在你并不是我们周家的人。” 这话只让空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忍不住看了眼周泠，对方的笑容淡了许多，只是那目光仍旧柔和。 不知道是不是空烟的错觉，她觉得周泠对着她的时候似乎格外……温柔。 这种不合时宜的错觉冒出来的那么一瞬间，她马上就摇了摇头。 空烟觉得自己大抵是太过高兴了，竟然有些脑子不正常了，居然能有这样的想法。 周泠可不是什么好人。 空烟不愿意和周家任何一个人有过多的联系，尤其是周泠。 上一世空烟到死都和周泠没有说上几句话，这一世阴差阳错，竟然让他们忽然间拉近了几分关系。 这对空烟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她又问：“小公爷还有事吗？若是没有，我要先走了。” 说着空烟就朝着另一边走去，对着周泠她唯恐避之不及。 正当她走出去几步的时候，周泠叫住了她。 “堂妹。” 空烟脚步一顿，她没有继续往前走，却也没有回头。 周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堂妹，我会帮你的。” 空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有点错愕的回头，本想看看周泠是不是又在玩弄她，可是她看到的只有周泠眼底的温情。 原来刚才的错觉不是凭空而来的。 可是周泠又怎么会对着她有这样的眼神？ 这实在是让空烟觉得匪夷所思。 空烟带着两个丫鬟急急忙忙走了，这里多留一刻她都不自在。 等三人急急忙忙到了沁烟阁，夏花没忍住嘀咕了一句，“那小公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着她又看了眼空烟，自家小姐这会儿脸上也是惊疑不定，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夏花问道：“小姐可是和小公爷认识？” 空烟此时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夏花那一脸好奇的模样，没忍住反问道：“我认不认识他你不知道？” 三人几乎每日都在一起，空烟若是真的能和周泠搭上线，别的人不说，这两个丫鬟肯定是知情的。 夏禾扶着空烟往屋子里走，她说道：“小公爷做事本来就没什么逻辑，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姑娘不要在意。”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空烟无法言语自己刚才的心情和感受。 被周泠看着的时候，空烟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头猛兽注视着，她似乎一动，那头猛兽就会扑过来叼着她的皮肉把她撕碎。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 空烟张开手，手心一片掐痕。 她对着两个丫鬟说：“以后看着周泠绕路走，惹不起咱们就躲。” 第48章 不二忠心 空烟要进宫，恭定侯府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一个大早沈氏就来了。 沈氏身后跟着好几个丫鬟，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东西。 空烟这会儿刚醒，头没梳，衣裳也没穿好，她坐在铜镜前，看着沈氏为她挑选簪子。 沈氏的脸上是温柔慈爱的笑容，她拿着簪子在空烟头上比划，似是觉得不好看，又给放下了。 “大娘子，”还是芳净看不下去，她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着说：“您已经挑了一炷香时间了，大姑娘都要累着了。” 沈氏闻言嗔怪道：“阿烟许久没有进宫，这次进宫虽说是受罚，可是太后到底养了阿烟这么久，断然不可能真的罚她，顶多小施惩戒而已，所以今日的打扮一定要素净，但是也不能没有亮点。” 芳净笑着说：“还是大娘子对姑娘好，什么事都放在心上。” 沈氏似是被这句话说中了心坎，她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阿烟可是我的女儿，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空烟听着二人的对话，她不是傻的，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就是故意把这些话说给她听的。 但是她没开口，任由沈氏在她面前上演着母女情深的戏码。 沈氏最后选了一件瑏金织的内秀花纹长衫，首饰是几串珍珠做的珠花，看着不扎眼，但是却能彰显出不一样的身份。 她屏退了众人，屋子里只留下三个人。 空烟乖乖坐着，她便拿着梳子亲自给空烟簪发。 “这次进宫就你一个人，万事都要多加小心。” 沈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眉也皱着，看上去很是不放心。 空烟便露出一个乖巧又听话的表情，她笑得天真无邪，“母亲放心，太后想必是不会重罚的，说不定女儿很快就回来了。” 沈氏看着空烟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叮嘱：“若是太后问你有关咱们家的事情，你可不要说。” 空烟点头，“女儿都懂得的。” 沈氏看着空烟，实在是觉得不放心，她又坐了下来，拉着空烟的手，眼睛都红了。 她说道：“宫里不比外面，有什么事都有你父亲给你撑腰，你这次进宫又只有自己，为娘实在是不放心，不如我去请命，让太后娘娘批准我随你一起进宫好了。” 空烟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若真让沈氏跟着一起回去了，那她接下来的计划可就难办了。 只见空烟反握住了沈氏的手，她语气轻轻柔柔地说：“我知道母亲担心什么，但是母亲放心，女儿是恭定侯府的人，时时刻刻都会记着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出什么对爹爹不好的事情。” 她表现得太过懂事，加上这些年她一直听话，这才总算是让沈氏丢了心。 沈氏说道：“那你可要千万照顾好自己。” 空烟点头，“母亲放宽心，女儿一定会早去早回的。” 沈氏伸出手把空烟揽入怀里，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极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慈母。 可事实上她不是什么慈母，若不是怕空烟回到太后那胡言乱语，她又怎么会装出这副模样来。 而空烟也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她现在并没有本事保全自己，更没有本事和恭定侯斗，如今委曲求全才是她最稳妥的做法。 第49章 送你一程 空烟在府里拜别了恭定侯和沈氏，就打算出门。 她朝着府门走去，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太激动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走到门口，周修尘和周修媛在，骆欢也在。 看到这三个人，空烟顿时有点烦躁。 她上前去，周修尘便对她说：“此次进宫，阿烟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周修尘说得那般含情脉脉，真让空烟觉得倒胃口。 她点头，“兄长不必担心。” “是啊，哥你担心她干什么，说是挨罚，我看不见得，人家说不定是去享福了。” 周修媛摇着扇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刻薄又阴毒。 空烟看都没有看周修媛一眼，她正准备走，骆欢却忽然间冒了出来。 对方手上捧着一个很是普通的香囊。 那刺绣的水平，甚至比不上大手大脚的夏花。 骆欢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但更多的却是畏惧。 她对空烟说道：“姑娘，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里面的药材都是安神的，怕姑娘去了宫里不习惯，昨日连夜做的，还希望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空烟垂下眼睛看着骆欢手里的香囊。 她今日穿的衣衫是沈氏特意选的，格外昂贵，她这一身衣服是普通人家一辈子买不起的。 禁步是上好的玉石雕刻的，腰间的玉佩色泽白皙，中间一点紫，光是看着就不是一般的玩意。 本是最干净华贵的模样，可若是忽然间挂了一个那么丑的香囊上去，真是有点显眼。 空烟倒不是瞧不上那香囊，今日换做旁人给她送，她虽说不会佩戴，但也会收下。 可是送香囊的人是骆欢，空烟只是看了一眼那香囊，她觉得那本来就显得普普通通的香囊中还夹杂着丝骆欢身上的香味，庸脂俗粉的味道。 空烟似笑非笑地说：“骆欢姑娘那双手金贵着，竟然会主动给我缝香囊。” 骆欢似是没有听出来空烟语气里的讽刺，她笑着说：“哪有什么金贵不金贵的，只要姑娘喜欢，那就够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把香囊递了过来。 可是空烟却是挪开了眼，她平静地说：“好意心领了，但是东西就不用了。” 骆欢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捧着那个香囊僵硬地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去。 周修尘皱着眉头说道：“阿烟，欢儿主动求和，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又何必还端着架子。” 空烟笑着说：“兄长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怎么就是我端着架子了？我不过是不需要她的东西，又不是把那东西丢在地上踩了，何错之有？” 周修尘眉头皱得更紧。 “空烟，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还让大家都不愉快。” 空烟侧头看着周修尘，她依旧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她说：“那香囊兄长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不用客气。” 说完她提着裙子朝着台阶而去。 刚下了台阶，空烟就看到一辆马车忽然间从长街那头驶来。 马车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空烟身侧。 门帘被车夫挑开，下一刻，周泠那张蛊惑众生的脸就出现在几个人面前。 他看了眼空烟，然后露出个笑容。 他说：“堂妹，我刚好要进宫，不如我送你一程？” 第50章 坐立不安 周泠的出现打破了几个人之间古怪的氛围。 但是紧接着，便又有人变得不高兴了。 周修媛小跑着到了马车前，她和空烟并排站着，不过不一样的是，空烟低着头不想去看周泠，而她则是仰着头直勾勾盯着人看。 “你怎么来了。”周修媛问道。 周泠扫了她一眼，随口敷衍，“路过。” 周修媛却不信，“誉国公府和恭定侯府可是一点不顺路。” 周泠便露出个意味不明的表情来，似是在笑，可是那笑容又不真心实意。 他问道：“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周修媛被周泠的态度弄得很是不开心，她嘟囔道：“阿泠哥哥，你干嘛这么凶。” 周泠有些不耐烦，他说：“还是说你也要进宫？若是你也想去，那便来吧。” 他特意留了个位置出来，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修媛看。 周修媛虽说被宠得的确有点无法无天，但是在周泠这里她还是十分收敛的。 对方态度一强势，她便马上就败下阵来了。 她退让般地说道：“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我不问不就是了。” 话音刚落，她又看向空烟，十分气恼地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上车去，让阿泠哥哥顺便带你一程。” “顺便”两个字周修媛说得特别重，像是生怕空烟误会了什么一样。 天知道空烟可一点也不想上那马车。 她站在原地不动，周修媛便伸手推了她一下。 周修媛看着瘦小，力气却大，那一巴掌险些把空烟推倒。 空烟更加烦躁了。 她抬起头正打算拒绝，可是周泠却说：“堂妹别和我客气，都是一家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泠那一副模样，空烟觉得，如果自己拒绝了，周修媛那个疯子一定会扑过来扯着她的头发骂她不知好歹。 空烟最后还是上了周泠的马车。 一半原因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另一半则是想气一下周修媛。 她弯腰进马车的时候余光扫了眼周修媛，对方脸色铁青，真是精彩。 空烟实在是有点搞不懂周修媛，明明就很在意她和周泠共乘一辆马车，可是又要赶着她去和周泠一起。 这样矛盾，真是让人看不懂。 马车一动，空烟就挪了挪位置，和周泠的距离拉得更远。 周泠一直观察着空烟，自然也看出来了空烟的不适。 他想了想从旁边暗格里面掏出来了一个东西。 “给你。” 马车空间足够大，两个人之间甚至还能坐下四五个人。 饶是这样，空烟也被周泠忽然开口吓了一跳。 她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周泠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空烟没有接，她只问道：“这是什么？” 周泠笑了一下，“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空烟犹豫了片刻，把那盒子接了过来。 紫檀木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金镯子。 镯身不宽，却格外精致漂亮，上面有缠绕的花朵，空烟仔细看了看，发现竟是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送给我？” 周泠“嗯”了一声，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慵懒。 “赔礼道歉。” 空烟伸出手摸了摸那镯子，闻言又有点惊讶。 “赔礼道歉？” 周泠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 第51章 将功补过 他在赔什么罪，道什么歉，只有他心知肚明。 这件事是他和空烟之间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很早就想过道歉，可是一次次示好却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也知道，空烟不是一般的姑娘，他不能拿那些最普通的方式来道歉。 “这对金镯子是我自己打的，它们有暗扣，红色宝石的那枚镯子里有一颗红色的药丸，是毒药，见血封喉，大罗神仙也救不活。” “而白色宝石的那枚镯子里则是一颗黑色的药丸，那个药丸几乎可以解一切毒药，就算是不能根治，至少在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周泠每说一句，空烟的表情就错愕一分。 她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手心里的镯子忽然间动了一下，而她也看到了周泠口中的暗扣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暗扣，里面有一颗红色的药丸。 这是周泠口中的毒药。 她伸出手想去触碰，周泠却喊了她一声：“别动。” 空烟说道：“难不成摸一下还能被毒死？” 她没什么表情，语气又带着几分讥诮，倒是和她平时那副模样完全不一样。 周泠也觉得新奇，不过他还是解释道：“那药丸很特殊，我怕你手上有伤口。” 空烟倒不是个喜欢作死的人，周泠这么说了，她便收回了手。 她把暗扣给扣好，然后关上盒子，她很喜欢这对镯子，却不太想要。 空烟把盒子放在椅子上，她说：“太贵重了。” 周泠说道：“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空烟眉心皱了一下，却听到周泠说：“那枚毒药是我给自己准备的。” “给你？”空烟抬起头看向周泠。 周泠这会儿倒没有笑了，他说：“不信？” 空烟不想回答周泠这样无聊的问题，她不说话。 周泠便自顾自地说：“我有一件事要去做，等做完了这件事，那颗毒药就是我的归宿。”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云淡风轻，不太像是在决定自己的命运。 空烟不了解周泠，也拿不准对方是否在逗她玩，她看了一眼那盒子，忽然间拿起来递过去。 “你若是想死，现在便可以死给我看。” 周泠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伸出手那盒子接过，然后拿起里面的一只手镯，在空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反手轻轻捏住空烟的手腕，把那枚镯子戴了上去。 那镯子仿佛真的是特意给空烟打造的，大小正合适。 空烟吓了一跳，正要甩开周泠，对方却又先一步松开了手。 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眼里还有几分惊疑不定。 手上的镯子被戴上就取不下来了，她尝试了几次却没有一点用。 周泠递过来另一只镯子，他仍是温柔的笑着，可是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你自己戴还是我帮你。” 空烟看着周泠，对方如今的样子完全不像平时那副模样，虽是笑着，她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和，可是她却觉得这样的周泠有点吓人。 手上还残留着周泠的温度，这让空烟有点头皮发麻。 她看着那镯子片刻，终是接过去，自己戴上了。 周泠眼里闪过几分满意，他目光落在空烟的手上，看着那两对镯子时，眼神有点灼热。 第52章 可以叫我的小字 金镯子本来俗不可耐，空烟戴着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美感。 只不过空烟似乎并不喜欢这对金镯子，她用衣袖挡的严严实实，自己看不到，周泠也看不到。 进宫的路格外漫长，空烟一半的心思在周泠身上，另一边则是在想太后。 上一世她嫁给周修尘以后便再也没见过太后，直到太后病逝，她也没赶得上对方最后一面。 想到太后曾对自己倾尽所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把她当成亲孙女，她却识人不清，把爱的人推远。 空烟恼怒，她又忍不住怨怼起自己来。 “婠婠？” “嗯？” 周泠猝不及防地喊了一声空烟的小名，空烟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她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周泠，这个时候竟然也不怕对方了，直勾勾盯着对方看。 她脸上有几分赫然，她说：“谁告诉你我小名的！” 周泠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悠闲地看着空烟。 空烟像是一只猫。 他曾养过这种小玩意，猫是一种十分难以接近的东西，你越靠近，它越是后退，你若是步步紧逼，它则离你更远。 养猫就要陪伴，时间久了，它自然也能接受你的存在。 不过偶尔逗弄一下，看着猫儿因为生气和羞恼炸毛的样子也是十分可爱的。 周泠说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字。” 空烟一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她像是一时半会不怎么该怎么说，好半天以后她才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才不要知道你的小字！” 周泠看上去很高兴，有一种恶作剧成功以后的得意。 空烟在人面前总是乖巧温顺的，似乎没有脾气，也没有太大的情绪。 可是周泠从看到空烟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姑娘可一点也不乖顺。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空烟在他面前的时候情绪是很丰富多彩的，虽然基本上都是讨厌他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他笑着，眼里都是调侃。 空烟也没想到自己在周泠这里居然情绪这样不稳定。 她又马上强装镇定。 周泠见状又打趣道：“怎么又成这个样子了？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那样老气横秋的做什么。” 说起来如今的空烟也刚到及笄之年，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空烟一双杏眼瞪得圆鼓鼓的。 周泠想，更像猫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小字叫什么？”周泠似是玩上瘾了，还在继续逗着空烟。 空烟侧头看向一边，甚至还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呵……” 周泠笑了起来，他看上去很开心，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婠婠，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空烟很想说不可以，可是她不想和对方说话，她听到周泠的笑声只觉得恼怒，却又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装成一只鹌鹑，假装听不到。 她心想，若是周泠再说些什么过分的话，那她就跳下去！ 好在后面周泠也懂得适可而止，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到了宫门时停了下来，空烟迫不及待地要下车。 在她弯着腰准备离开的时候，周泠的声音慢悠悠响了起来。 “淮澈，这是我的字。” 他说得不大声，可是空烟却听得很清楚。 第53章 眼高于顶 皇宫大门站着许多人，空烟一过去便觉得眼熟。 站在众人最前的是一个年纪有些大了的嬷嬷。 对方看空烟走过来，便也主动朝着她走去。 “姑娘。” 那嬷嬷看着空烟，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温和。 空烟喊道：“兰佩姑姑。” 兰佩忽然间很轻地笑了一下，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空烟，许久之后才说道：“老奴还以为姑娘不认得老奴了。” “怎么会……”空烟摇着头，她上前一把拉住了兰佩的手，“这些日子我很想姑姑。” 兰佩闻言点了点头，她带着空烟朝着宫门走去。 在踏入大门那一刻，空烟不知怎的忽然间回头看着门口。 周泠正被几个太监围在一边，他脸上挂着笑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那几个太监笑容满面。 空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周泠说是顺路，所以才会载她一程，可是如今看着却不太像。 在空烟走入深宫之时，周泠侧头看了过去。 他只看到了空烟的背影，瘦弱但是挺直。 那高墙太高，宫门太厚，他没有能力再打着“顺路”的借口护送空烟进去。 他只能在这里看着，希望一切顺利。 周泠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上马之时他的随从问道：“主子，咱就回去了？不等夏姑娘了吗？” 他摇头，“她今日不会出来的。” 那随从又问：“那主子想去哪？” 周泠往马车里面一坐，随口道：“回府吧。” 这两日没有休息好，周泠想着回去补个觉，可是刚回了誉国公府，就被抓到了。 长公主似是知道他会回来，就在前厅等着。 周泠一看到长公主，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母亲怎么在这里？” 他走进去，随意往一张太师椅上一坐，拿着旁边桌上的糕点往嘴里塞，活像是没吃过东西一样。 长公主见状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只是问道：“你何时和那夏空烟走得如此近了。” 周泠没有一点意外，他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所以在长公主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笑了一下。 “也就这段日子，去找周修媛遇到了一次，觉得她漂亮，于是就总是忍不住找她说话。”他承认的大大方方。 长公主闻言点头，很满意周泠的诚实。 “你觉得她漂亮还是周修媛漂亮。” 周泠皱起眉头，“母亲，你知道你儿子的眼光一向是眼高于顶的，周修媛那种怎么能入得了我的眼，你说这话倒是让儿子觉得你是在羞辱我了。” 长公主听着这样有些不敬的话却是笑了一下，她说道：“我儿眼光一向很好，那夏空烟我也见过，是个美人，你若是喜欢，接回来当个侧室也行。” 周泠却摇头，他说：“到底是皇祖母的人，做个侧室，皇祖母想必不会高兴的。” 长公主闻言却说：“若是如此，那便更好了。” 周泠又想到了长公主和太后之间的渊源，他说道：“母亲，您何必一直想着当初的事情，那只是个误会。” 长公主说道：“误会也好，事实也罢，我和她只能这样了。” 周泠不再多说，他打了个哈欠打算去休息，长公主却喊住他。 “澈儿，你想纳多少侧室我不管，但是你的妻子必须是母亲决定的。” 第54章 触景生情 深宫高墙之内，人变得渺小起来。 空烟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看着人来人往的长街，如今一切都还是最美好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活着，一切悲哀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空烟享受着这难能可贵的平静，她的心也似乎得到了放松，连带着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一路走到宝华殿，空烟却有些退缩了。 她站在殿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殿内很安静，空烟知道，她只要走进去，便能看到她这些日子来心心念念的太后。 可是她又怕，怕太后怪自己，怕太后生气。 “姑娘。” 空烟回头，兰佩站在她身侧。 兰佩说道：“姑娘，与其在这里忧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如去面对，既然都到了这里，您不可能一直在外面不进去。” 她递给空烟一个碗，里面是温凉的绿豆汤。 兰佩耐心地叮嘱道：“太后娘娘夏日最喜欢的就是绿豆汤，可是她身子不好，不能多食，这几天都想着这一口，您端进去伺候太后喝下，便什么都没事了。” 空烟看着手里的绿豆汤，一抬头又看到兰佩那样温柔的目光，她点了点头，目光都坚定了几分。 她端着碗走到殿内，然后朝着偏殿走去。 太后正坐在窗下闭目养神。 空烟再一次看到太后的那一刻，情绪一瞬间崩塌。 她这些日子的怨恨、恐惧、委屈，在此时此刻就像是堤坝有了漏洞，一瞬间倾斜而下。 眼泪如同断了线，空烟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哽咽声。 她走上前，一点一点靠近，直到把绿豆汤放下，太后睁开了眼睛。 二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空烟再也忍不住，她跪了下来，哭得不能自抑。 “婠婠……”太后的声音从空烟头顶响起，竟然也有些颤抖。 空烟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太后。 “皇祖母……” 这么多年未曾叫过的称呼脱口而出，空烟心里如刀缴着一般难受。 太后赶紧伸出手去扶空烟，她是笑着的，可是眼神却是无比心疼。 “好孩子，快起来。” 她把空烟扶起来坐在自己身边，又掏出手帕来轻轻柔柔地为空烟擦着脸上的眼泪。 她看着空烟，眼前的小姑娘哭得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不过半年未见，空烟竟是又瘦了一大圈！ 太后无比心疼地说：“不哭了，皇祖母在呢。” 空烟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本该是她道歉让太后原谅，却不想自己倒是哭了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是……是婠婠不孝……这么久没来看皇祖母，皇祖母是不是生气了？” “傻孩子，皇祖母怎么会生你的气。” 太后擦掉空烟的眼泪，眼里竟然也有泪花。 她又给自己擦了擦眼，再说话之时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 “婠婠，我的孩子，这半年不见，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在太后眼里，如今的空烟脸色是不正常的白，唇瓣也没有气色，整个人看着十分羸弱，像是一阵风来都能把她吹倒。 明明半年前还没有这样严重！ 她心疼地不行，又怨恨地不行。 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哪种情绪更盛，只抱着空烟，也落下眼泪。 第55章 分离之苦 空烟被太后抱在怀里，她眼睛都红了，这会儿虽是没有再继续哭，可却也在时不时的抽泣。 皇祖母的怀抱和她记忆中一样，温暖而安心。 她太过思念太后，有上一世的遗憾和自责，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 如今空烟别无所求，只希望可以待在太后身边更久一点。 太后抱着空烟，她说：“恭定侯待你不好？” 这次空烟回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太后并不知道空烟重生了，她只觉得奇怪。 空烟自从去了恭定侯府，每次回宫来时态度都很平淡，越长大就越是冷淡。 太后也不免难过心寒，知道肯定是恭定侯府那对夫妻对空烟说了什么，才让那小小的孩子和她也有了距离。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空烟小的时候她说了也无济于事，那小小的人儿听不懂。后来空烟长大了，她便更没有机会说了，越是长大，来见她的次数就越少，每次来匆匆一面又离开。 她思念空烟，却又不想再让空烟来了。 她自知年纪已大，承受不了这种分离之苦，索性不见面更好。 这次和空烟见面，是她收到了宋大娘子的信。 她生怕空烟受了委屈，找了借口便急急忙忙把人接回来了。 空烟听到太后的话，她坐直了身体，随即又走到一旁跪下。 太后吓了一跳，急忙要去扶她。 空烟却说：“皇祖母，您别扶我，婠婠有错，是婠婠傻，识人不清，才让皇祖母这些年被婠婠伤了心。” 她抬起头，脸上有难过和悔恨，但更多的是自责。 太后一听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氏和你说什么了。” 空烟一顿，她摇了摇头，“沈氏并没有说什么，是孙儿傻，一日一日被她影响，竟然觉得她对我才是真心真意的，如今想来，还是我太蠢了。” 太后闻言长叹了一口气。 “当初恭定侯忽然间向皇上递了折子，说是要收养你，那两年刚好我身子不适，又有长公主从中作梗，竟是让恭定侯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深知沈氏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把你接回去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待你，可是那两年我病着，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更长，等到我身体好一些了，你却和我生分起来。” 太后眼里闪过几分哀伤。 “婠婠，你可知这些年我有多自责，若是当初我没有病，或是我不因对长公主有愧而没有力争到底，你此时此刻还在我身边陪着。” 太后这些年无时无刻都在懊悔。 她懊悔自己病得不合时宜，也懊悔自己总拿过去的事情折磨自己。 这才导致了她和空烟分开。 这几年她总是生病，几乎都是思念成疾。 她是太后，却连一个小姑娘都护不住，每每想到这里，总是心如刀绞。 空烟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说道：“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了这些事，本来想借着皇祖母寿辰再进宫来，可是时间越长孙儿越觉得难过，便托了人找到了宋大娘子，这才有机会进宫见皇祖母一面。” 太后起身扶住空烟，她忽然间变得温柔起来，眼神也是疼爱。 “不晚，你能想明白，能主动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不死的，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第56章 有人撑腰 空烟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 她午睡醒来，住的地方是她熟悉的那个偏殿，帷幔床帐也是她自己选的，最爱的淡紫色。 这是她自己布置的屋子，是她曾经最温暖、最安心的家。 这里哪里都比恭定侯府好，没有人监视她，也没有人会处处找她麻烦。 如果可以，空烟真的不想回去。 她睡醒后便去找太后，却不想殿内坐了好几个人。 是后宫的妃嫔们。 太后正在和那几个妃子说着话，空烟一来，她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她对着空烟招了招手，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容。 “婠婠，过来。” 空烟走过去，对着太后行了一礼，然后又对着那几个妃子行了礼。 坐在太后对面的女人上下打量了空烟几眼，然后笑着对太后说道：“许久没有看到婠婠了，都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真是漂亮。” 那女人身边的人打趣道：“端妃姐姐总是爱在启祥宫里待着，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出门，自然也就见婠婠少了。” 空烟走到太后身边，被拉着坐下。 在那几个妃子讨论她的时候，她大大方方地盯着对方看。 这几个都是宫里不算得宠的妃子，地位最高的就是那位端妃，是当今三皇子的生母，而另外几个，有嫔，也有贵人。 她们都是家世一般又不爱争宠的那一类，但是在深宫之中又不能没有庇护，于是便经常往宝华殿来，一来是在太后这里可以多多清净，二来则是太后心善，记着她们的好，总是会给她们送些好东西来。 这次可以回来，这几个人精一早就知道了这消息，赶着就来了。 谁不知道太后最是宝贝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如今空烟回来，太后高兴，只需要说上几句好话，太后便能赏许多好东西。 于是几个人便一直拉着空烟说话。 “我想到以前，婠婠那个时候才那么一点，”端妃比了比，然后温柔地看着空烟说道：“婠婠最爱吃饴糖，每次太后不给吃，她就要来缠着我，一口一句端娘娘的喊着，我深知饴糖吃多了对她不好，可又总是忍不住被她叫的心软，然后给她吃一块。” 慧嫔说道：“幸好婠婠牙齿没事，不然啊，都是端姐姐心软惹的祸。” 端妃笑得眉眼弯弯，她看着空烟，语气有些感慨：“后宫枯燥乏味，婠婠到来让我们这些人也有了几分乐趣，可是没住上几年却又走了。” 如今再一见，当初那样小小的、软软的小姑娘，已经成了这样标致漂亮的大姑娘。 说起往昔，慧嫔忍不住说道：“那沈氏当初说得天花乱坠要怎么对婠婠好，可如今我看着婠婠的身体，倒是更加虚弱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附和地点了点头。 太后本来都还笑着的，听了这话也不免皱起眉头来。 “早上婠婠回来时哀家就觉得她身子太弱了，哀家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你们也发现了。” 慧嫔走到空烟面前拉着她的手，忧心忡忡地问：“好孩子，你快告诉我们，那沈氏是不是欺负你了？” 端妃也说道：“若她真是欺负你，你不要怕，告诉我们，有太后为你做主呢。” 空烟想了想，沈氏这些年倒也算不上欺负她。 第57章 前尘旧事 沈氏是被沈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她一出生就是要做世家大娘子的。 她未嫁人的那些年学了很多管理后宅的本事，后来嫁到恭定侯府，也真的把府内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恭定侯有许多侍妾，外面还有外室，沈氏却都忍了下来，只是有时候气不过也会拿那些人撒气。 面子上过得去，恭定侯便不会管她私下对那些女人做什么，沈氏的手段也就越来越狠。 空烟如今仔细想想，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她最开始到恭定侯府的时候沈氏就表现得格外喜欢她，她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在物质上她不输给周修媛。 可也只有物质上。 沈氏要操心太多事，她还有一双儿女，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去管空烟。 她并不在意空烟的情绪，也不管空烟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初来乍到会不会不习惯，她只给钱，给很多钱，她希望用这些钱来伪造一副她很关心空烟的样子。 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做的很过分，可是空烟上一世还是没有察觉，还傻乎乎地觉得沈氏其实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的。 如今想来着实可笑。 在那么多人关切的目光之中，空烟摇了摇头。 “大娘子对我很好，并没有苛责怠慢我。” 慧嫔却是不信，她说：“若她真的对你好，为什么每次见你，你的身体总是要比上一次还要虚弱？” 空烟笑着说：“慧娘娘，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我也是没有办法。” 说着她还安慰起来其他人来。 “其实我这些年在恭定侯过得也还好，没有大家想得那么糟糕，虽然肯定没有办法和待在皇祖母身边比较，可是我也很知足了。” 她表现得太过乖巧，却让屋子里几个人越发心疼她。 太后长长叹着气，她说道：“罢了！罢了！如今婠婠回来，这是好事，我们便开开心心的，莫要再说那些听了让人伤心的事了。” “是，太后说得是，我们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吧。” 端妃顺着太后的话扯开了话题。 空烟低着头给太后剥菱角，剥好便放在那巴掌大的烧金小釉盏里。 她享受着这种温情的时候，屋子里有很多人，都是她儿时喜欢的人，如今大家坐在一起，说着话，玩笑着，这样平淡的时刻，却让她怀念了许多年。 太后塞了一个菱角给空烟吃。 “你自己也吃，别只塞给哀家。” 空烟笑了一下，“孙儿也吃着呢。” 这菱角还是新鲜的，掐着水嫩嫩的，想必是刚从宫外送回来的。 太后并不是很爱吃菱角，是空烟爱吃。 她午睡的那一个时辰，宝华殿堆了不少东西，都是太后为她准备的。 空烟享受着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让她心间暖洋洋的。 “说起来，婠婠也到了及笄之年，可有喜欢的男子？” 话题忽然间又扯到了空烟身上，她吃着菱角，闻言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大家见她这个样子觉得可爱，又忍不住逗她。 “怎么傻了？莫不是真的有心上人，被我们说中了？” 那慧嫔是个极为欢脱的性格，说话总是笑吟吟的，好像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不会让人觉得生气。 空烟被问到这个事情时，第一次没有觉得心烦。 第58章 恃宠而骄 许是因为周修尘，也因为周泠，左右就是那姓周的一家子人，导致空烟如今竟是半分嫁人的心思都没有。 一个满怀深情的少女以为自己嫁给了梦中情郎，可没想到竟是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有过那样惨烈的结局，这一世她绝不要再重蹈覆辙。 可是没有女子不嫁人的。 空烟不可能告诉这里的几个人她不嫁人，她只是露出个十分羞涩又有点羞恼的表情，语气软软地撒着娇，“婠婠才刚回来，慧娘娘怎么就说起这个了？难不成是急着把婠婠嫁出去吗？” 慧嫔说道：“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你国色天香，爱慕你的人能绕着汴京排成行，我只是单纯好奇罢了。” 端妃忍不住嗔怪道：“宫中这么多事你还不够好奇，如今倒是把好奇心都打到婠婠身上去了。” 慧嫔笑了起来，她说：“女儿家说来说去不过也就是这几个事，其他的都说完了，也只能说这个了。” 空烟不吭声，低着头吃菱角。 太后却忽然间捏住了她的手。 空烟抬起头，就看到太后正慈眉善目地看着她。 “我们家婠婠以后的夫婿，那一定是汴京数一数二的人物，要有好的门第、家世，最好是有诗书气，能文能武，如果可以，再好看一些，更重要的是，要对我们婠婠好，这样哀家才能同意让婠婠嫁给他。” 昀嫔听完便说：“太后娘娘，还真有这样一个人。” “谁？” “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都愣了一下。 端妃看了眼太后，然后对着昀嫔说：“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种玩笑开不得。” 太子是什么身份，以后要娶的人一定会是对他政事上有帮助的人。 空烟这样的身份，二品大臣家也嫁得，唯独宫内这些皇子是她不能想的。 昀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看着太厚，正想给自己找补，太后却忽然间笑了一下。 “太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咳——” 空烟被太后这句话吓得直接呛到了，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太后，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太后看上去却是格外认真，似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空烟急急忙忙地说道：“皇祖母，这怎么行！” 太后却说道：“为何不行？” 她拉着空烟的手说：“当初若不是你爹娘，你祖父祖母，你们两家以死护着汴京，如今我们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你们夏家是我们澧朝的功臣，更是救命恩人，你若是想，嫁给太子又有什么问题？” 空烟彻底呆住了。 她知道太后对自己是很溺爱的，可是她也没想到竟然会被溺爱到这个份上。 且不说人家太子同不同意，皇上皇后只怕也不会同意。 空烟拉着太后的手撒娇，“皇祖母，婠婠不依。” 太后就笑着说：“为何不依？你太子哥哥为人正直无私，有勇有谋，那可是汴京数一数二的好儿郎，你怎么就不依了？” 太子的确很好，可是空烟这一世早已经没有嫁人的心思。 她很了解太后，若是这件事开了这个头，太后一定会真的为她争取。 空烟不愿意。 她依偎在太后身侧，撒着娇说：“婠婠想陪着皇祖母，不想嫁人。” 第59章 太子殿下 人各有志，有女子希望自己能有一方安稳的天地，嫁为人夫，相夫教子。 也有女子希望为自己搏出一片天地，或是做生意，或是入朝为官，不管怎样，都比嫁人强。 而空烟不对自己抱有太大的奢望，她只希望这一生可以平安顺遂一点。 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离恭定侯府。 如今回到皇宫，空烟不会待很久，这一次来她主要就是想赔礼道歉，和太后缓和一下关系。 至于在后宫长住，她还需要找一个理由。 在宝华殿的第三日，是每月的十五，今日后宫众人都要来向太后请安。 帝后这两日去了太寒寺为国祈福，便只有小辈们来向太后请安。 空烟坐在太后身侧，拿着一把苏绣的薄丝扇子为太后扇着。 宝华殿内刚安静下来，后宫嫔妃们在这里坐了许久，太后如今的身子骨不太好，这一会儿功夫便已经觉得疲惫了。 空烟让兰佩上了一碗参茶，服侍着太后喝了，然后又给她捏着肩。 “皇祖母今日辛苦了，待会儿婠婠伺候您去休息。” 太后拍了拍空烟的手，笑着说道：“许是人老了，越来越喜欢热闹，每月就这一日最是人多，不过也正是因为人老了，精神跟不上了，这才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竟然就觉得疲惫了。” 空烟说道：“这两日热得很，太阳一晒，人也就变得更容易疲乏，别说皇祖母了，婠婠这两日也觉得累得慌。” 太后闻言便打趣道：“那待会儿你和皇祖母一起睡一会儿，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睡觉总是要皇祖母陪着？” “如今婠婠也想皇祖母陪着。” 太后笑了一声，语气颇为宠溺地说：“鬼精灵，便依着你了。” 祖孙正温情地说着话，兰佩走了进来。 “太后，太子和众皇子来了。” 太后一听便说道：“让他们进来。” 空烟闻言起身，她说：“那婠婠先回避。” 却不想太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这有何需要回避的，你与那几个皇哥哥一起玩了几年，如今关系变淡了不成？都需要回避了。” 空烟腼腆地笑着，“男女有别。” 太后说道：“你们是兄妹，不是外人。” 正说着话，几个男子走了进来。 空烟抬头看去，为首的男子身姿卓越，黑亮的长发被一顶白金鎏光金冠束起，剑眉星目，长相俊郎，有少年意气风发之色，也有一国储君的龙庭傲骨之姿。 他一袭藏青色的长衫上绣着一条蛟龙，领口出翻飞的龙鳞在阳光下竟如同在发光一般。 “孙儿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问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子进来一撩衣服便直挺挺跪下，一举一动都带着旁人不能比肩的从容自信。 十来个人齐刷刷跪了一片。 太后笑着说：“都起来吧，外头热得很，你们盯着日头来也是有心了，兰佩，给众皇子们上茶。” 太子站了起来，他一抬头便看到了空烟。 空烟此时夜站起身来对着太子等人盈盈一拜。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皇子。” 太子的目光在空烟身上定格几秒，随即便笑了一下，对着太后说道：“皇祖母何时把时愿妹妹接了回来，竟然也不告诉孙儿们，方才一见，孙儿还以为是看错了人。” 第60章 金枝玉叶 “皇祖母倒是想说，奈何近日你们忙着，也没时间。” 太后招了招手，空烟便回到她身边坐下。 太子坐在一侧，表情温和地笑着，他道：“这几日父皇母皇不在，孙儿忙着前朝之事没来看皇祖母，皇祖母恕罪。” 太后却道：“这可不能轻饶了你。” 空烟听着太后和太子一人一句说着话，她只微笑着坐在一旁做一个旁听者。 直到太子喊了她的名字。 “时愿妹妹这次回来，倒是有些不爱说话了。” 空烟闻言看向太子，她见着太子那张脸，竟然也觉得感慨。 她沉默半晌后说道：“倒是想说话的，看着太子殿下和皇祖母聊得热络，冷不丁地说上一句，倒是不好。” 太子旁边的一个男子便笑呵呵地说：“皇兄，人家时愿妹妹怪你不理人呢！” “竟是如此，”太子莞尔一笑，他道：“是我没有顾得上妹妹。” 空烟摇了摇头，“怎会怪殿下。” 太后看了眼空烟，又对着太子说：“佑儿，这些年你妹妹偶尔才能进宫一次，你们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你可不要和你妹妹关系生疏了。” 太子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他说道：“怎会生疏，孙儿把时愿妹妹当成亲妹妹对待，不论何时也不会和她生疏了去。” 太后闻言眼里闪过几分满意，到底是太子，她的言外之意对方也能参悟，倒是省了她多去解释什么。 “时愿妹妹，你可还记得我们？” 空烟抬起头，这屋子里坐着的人她都有印象，都是小时候一起玩的玩伴，又一起长大之人，她又怎么忘得了。 她笑着说：“怎么会忘了九哥。” 司安凛听到空烟叫自己九哥，便笑得更加开心了。 “我还以为你不和我们亲近了，都不愿意搭理我们一下。” 空烟说道：“怎会不亲近，九哥小时候抢了我糕点还骗我吃砚台的事情我可没忘。” 众人一听这事便都笑了起来。 司安凛摸了摸鼻子，他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得。” “自然要记得的，”空烟笑了一下，打趣着说：“九哥小时候是怎么欺负我的，我都记着，等我以后有事相托，便翻出来打感情牌，让九哥帮忙。” 司安凛说道：“有什么事说便是，九哥能办自然帮你办了！” “老九倒是大气。” 太子看了眼司安凛，又看着空烟，他语气关切道：“这些年你去了恭定侯府，我们见面的时间也就少了，有时候在宫宴之上远远看到一面，也没机会问你一句，恭定侯府待你可好？” 此话问出来很是多余。 空烟的身份到底是将军遗孤，又有太后和皇帝撑腰，恭定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对她不好，至少面子上肯定是过得去的。 这个“好”问出来，另有他意。 空烟应道：“侯爷对我很好。” “是吗？”太子没有笑，他眉宇间反倒是轻轻皱着，语气也有些担心，他说道：“可你为何脸色这般差？竟然比除夕夜看着的时候更差劲了。” 空烟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今日她还上了一些脂粉的，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才是。 太子又说：“你可是皇祖母最疼爱的孙女，恭定侯若是对你不好，我们定不会饶了他。” 第61章 在做好人好事 “殿下多虑了，侯爷不曾亏待我什么。” 空烟笑着，表情温柔又平静，眼神里不见任何怨怼和仇恨。 “当真？” “自然当真。” 空烟看了眼太子，又说了一句，“殿下不必过于忧心，这些年我过得还不错。” 这话说出来似是安慰人的，可是太子等人听了以后脸色却有些古怪。 太子沉默了半晌后忽然间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笑着说：“罢了，过得好就行。” 空烟没有再说话，侧过头去对着太后，她低垂着眼睛，玩弄着袖子。 许是殿内氛围忽然间就变了，司安凛站出来缓和气氛，说了几件近日发生的事情，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说着说着，有人忽然间说了一句：“最近阿澈又闹了不少事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空烟眨了眨眼睛。 太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哦？他又做什么了？” 五皇子司安聿说道：“听说带着人去拆了一家青楼，就为了救几个漂亮姑娘。”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笑，语气没有恶意，但是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太子一听便无奈地摇头，“阿澈本来就是这个性格，被姑姑宠坏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司安凛说道：“也幸好他是姑姑的儿子，不然就他这些年做的事，都不知道死在大理寺多少次了。” 太后问道：“说起来，澈儿也许久没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皇祖母想孙儿了？” 众人齐刷刷侧头看去，就看到周泠走了进来，绕过门槛，逆着光而来。 空烟的目光也落到了周泠身上。 他今日穿着一身和他平时穿着完全不一样的白色直襟长衫，腰间束着卷云纹的腰封，还挂着一枚白中透着几丝紫色的玉环。 头发也正经地束了起来，发冠是紫玉的，中间插着一根白色的玉簪，长身玉立，气质斐然。 整个人看着丰神俊朗，却又在那张笑吟吟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矜贵傲气。 空烟想，这倒是和她之前看到的周泠不一样。 难得的正经。 周泠一走进来便对着太后磕头行礼。 “孙儿来迟了，皇祖母万安。” 太后笑着让兰佩给他搬了椅子来。 “正说着你这个小混蛋呢！” 周泠闻言笑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后便看向太后。 “说孙儿什么呢？”他又自问自答，“今日太子也在，还有众位哥哥，怕不是聚在一起说孙儿的坏话呢！” 太后哈哈笑起来，指着周泠说道：“你也知道你干的混账事情多，我们聚在一起便要说上几句。” 周泠一点也不生气，还有些傲然地说：“孙儿做的可不是什么坏事，虽说有些偏激，但是也算得上是在做好人好事。” 太子笑着说：“你倒是不害臊，这样自夸自己。” “这有何害臊的。” 周泠靠着椅子，语气懒懒散散地说：“你们怎么说我的我刚才可都是听到了，趁我来晚几步便这样挤兑我，你们也不怕我恼了。” 司安聿问道：“那你现在恼了没有？” 周泠扫了司安聿一眼，他说：“倒也不值得。” 说着他抬起头看到了空烟，像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殿内还有别人在，他说：“这不是堂妹吗。” 第62章 势如水火 空烟一点也不想和周泠说话。 她只当没听到，头一转，看也不看周泠一眼。 司安凛见状便说：“阿澈，你这是招人讨厌了，你看时愿妹妹可一点也不想理你呢。” 司安聿也跟着打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姑娘理都不理阿澈一眼的，阿澈，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惹恼我们小时愿了。” 周泠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来。 “我可没有，你们别污蔑我。” 太子说道：“时愿脾气可好，这样不理人还是第一次。” 周泠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他十分无奈。 “我何时欺负她了，我和时愿妹妹见都没见过几次呢。” 说着他看向空烟，“是吧，时愿妹妹。” 空烟听到周泠的声音都有些头皮发麻，她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便对太后道：“皇祖母，婠婠有些不舒服。” 太后便一脸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空烟安慰道：“许是刚才晒了一会儿太阳，这会儿有些晕，婠婠想去后殿休息一下。” 太后点了点头，“去吧，你去睡一会儿，午膳再叫你。” 空烟行了一礼，夏禾上来扶着她朝着后殿走去。 她一走，太子便问道：“时愿这是怎么了？” 太后摇头，“无碍，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有些头晕，哀家让她休息去了。” 太子闻言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向周泠。 周泠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可是他还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表情。 空烟一走，众人又聊了起来。 周泠似是对那些话题不感兴趣，低着头玩着他的玉环，玩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间对着太后说道：“皇祖母，孙儿想去外面走走。” 他总是这样不合群，太后也早已经习惯，闻言便允了，让他注意时间，回来吃午膳。 周泠离开了主殿，一出来就看到了南风。 南风道：“主子怎么出来了？” 周泠说道：“和他们待在一起怪无聊的，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事，枯燥。” 他打了个哈欠，“走，到处逛逛去。” 南风跟着周泠往后殿去，走了一会儿，他忽然间说道：“主子在找夏姑娘？” 周泠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南风一眼。 南风顿时低下头不敢多说了。 主仆二人刚走到后殿，就看到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周泠看了几眼，指着其中两朵说：“你去摘。” 南风有点为难，“主子，这是太后娘娘种的，摘了会不会被责罚？” 周泠点了点头，“会啊，所以让你去摘，到时候你被罚。” 南风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可是周泠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南风只能硬着头皮朝着荷花池走去。 二人刚走到池边，南风还在试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祈求自家主人能有一份人情味，可是换来的却是周泠似笑非笑的表情。 南风顿时怂了，伸出手摘了两朵荷花下来。 这荷花和一般的不一样，更加大朵，而且颜色也是白色的，只有花瓣最边上有一丝粉色，花瓣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特别漂亮。 周泠伸手摸了摸那花瓣，正准备走，一转头看到了空烟。 他眉头微微一挑，然后拉着还低着头盯着那两朵荷花看的南风闪身进了旁边的假山里。 第63章 好生讨厌 “姑娘，夏花去给您拿桂花莲藕糖糕了，您回去歇一会儿便吃上一些，便不会那样难受了。” 夏禾扶着空烟顺着荷花池朝着对面的偏殿走去。 空烟其实并不难受，只是单纯不愿意和周泠共处一室罢了。 走到这荷花池旁，绿树隐蔽，池中荷花开得正好，时不时还有一阵清风徐来，竟是凉快的好地方。 空烟本来打算回去休息的，如今到了这里，看到此次的好风光，她却又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回去了。 她走到一棵树下坐着，夏禾站在一旁给她摇着扇子。 空烟看着池子里的荷花，她说：“这新云锦倒是好看，比一般的荷花漂亮得多。” 夏禾说道：“姑娘若是喜欢，让太后娘娘给您几株，咱们带回去种沁烟阁里。” 空烟摇头，这品种的荷花不好种植，沁烟阁的池子里早已经种上了一池子的金陵凝萃，哪里还有空间种这些。 夏禾见空烟不说话，便又问道：“殿内凉快，外面到底还是热的，姑娘怎么出来了？” “人多，闹得慌。” 夏禾闻言顿了一下，她说道：“今日众皇子都在，太子也在，姑娘那个时候和他们关系都不错，今日怎么却生分起来了？” 空烟说道：“很明显吗？” 夏禾点头，连她都看出来了，其余人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空烟闻言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那样问我、关心我，不过是当着皇祖母的面做做样子罢了，若是真的在意我，这些年我在恭定侯府，不论过得好与不好，他们总能找到机会来看看我的，可是我在侯府住了快十年，他们未曾来见我一次，你说他们是真心，那么这真心未免有些过于敷衍了。” 夏禾喃喃道：“可是姑娘明明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帮您离开恭定侯府的，就这样拒绝了他们的关心，日后若是想让他们帮忙，怕是不好办了。” “我何需他们帮我。” 空烟淡淡地看着池中的花儿，那些漂亮的花朵惹人注目，路过的人都想折下一枝占为己有。 他们不会管那些花儿是否愿意，只会为自己的一己私心折断那根茎。 没有得到的时候觉得那朵花是那般好看，得到了以后就会觉得也就那样。 在外人面前他们会炫耀自己的花多么漂亮，可是只有自己的时候他们就随意把花丢弃。 花朵只是不值一提的观赏物罢了。 空烟觉得自己也如同一只漂亮的花儿，看着惊艳，但是却格外脆弱。 她无枝可依，似乎谁都可以把她欺负了，但是她又比那些花儿好一些，她身边暂时还有人护着。 只是那人不可能是那些皇子。 帝王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无情的，空烟不会去祈求这些人的帮助。 “他们帮我也好，不帮我也罢，不是因为我，或许是因为外祖母，或许是因为我的父亲母亲，所以愿意对我大发慈悲施以援手，可是这些帮助都需要我来还。” 空烟看向夏禾，她平静地说：“一个女子要怎么回报别人？男子根本不需要女子的钱和那些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帮助，他们帮我是轻松的，可是我要是想还这份人情，却是难如登天。” 第64章 我来帮你 夏禾觉得自家姑娘变了。 这种感觉本来不算强烈，可是如今她竟然觉得自家姑娘变得陌生。 在她眼里，空烟是个很单纯的人，哪怕身处于恭定侯府这样的地方，她也总是乐观的，遇到什么事都是往好的方面去想。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似乎就是周修尘回府那一日，空烟就变了。 她变得不太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遇到事情也开始思考，尤其是爱想最坏的结局。 夏禾说不出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她可以确定一点，她家姑娘现在变得不太开心。 空烟低着头拨弄着一片荷叶，看她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却让人看着十分多愁善感。 夏禾问道：“姑娘想吃莲子吗？” 空烟抬起头来，夏禾说道：“这荷花池有一个角落，长了一些莲蓬，奴婢昨日看到有丫鬟在摘，尝了一个，竟然格外脆嫩，奴婢给姑娘摘两个莲蓬来，剥莲子给您吃。” “好啊。” 空烟笑着让夏禾多摘两个，她正好馋这一口。 夏禾应了一声，把扇子给空烟留下，自己走了。 身边没有了人，空烟的表情便沉了下来，她靠着桌子，眼里都是阴郁。 她觉得自己许是病了，总是不开心，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这一池子的荷花这样漂亮，她竟然也没有心思去观赏。 她闭上眼睛，希望让自己的思维放空一些，忽然间她听到脚步声，有人在桌子另一侧坐了下来。 空烟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支花。 那漂亮的荷花被摘了下来。 空烟愣了一下，她抬起头透过荷花往后看，看到了周泠。 在看到周泠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走。 可是还没动，周泠便先一步开口。 “我可以帮你。” 这是周泠第二次对自己说这句话。 空烟却皱起眉头。 她总是搞不懂周泠想做什么。 周泠看着空烟，他表情很是认真，说的话也格外严肃。 “我知你的顾虑，也知你想去做什么，婠婠，我可以帮你。” 空烟皱起了眉头，她冷冷盯着周泠看，片刻后才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想做什么。” 周泠说道：“你想杀的人我去杀，你想逃离的地方我带你离开。” 空烟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她盯着周泠，一时间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可怕。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问。 周泠露出个笑容来，他说：“婠婠，你不用试探我，如果你愿意，你把我当成你的刀，你想做什么，让我去做。” 空烟站起身来，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寒颤。 她后退两步，和周泠拉开距离。 周泠对此露出一个苦笑来。 “婠婠，你总是这样躲我。” 空烟冷着声音说道：“周泠，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 听到空烟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周泠忽然间露出几分兴奋，他抬着头看着空烟，脸上是收敛不住的笑。 “婠婠，我当然要缠着你，我说了，我要帮你，我要补偿你。” “不需要。” 空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可是她握紧的拳头却也止不住地在颤抖。 此时此刻她不害怕周泠，她只是愤怒。 她说：“我不需要你帮我，我只希望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和你产生任何一点关联。” 第65章 视而不见 空烟对周泠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抗拒了。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面对周泠的时候，她的反应有多大。 周泠沉默地看着空烟，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当他看到空烟那样戒备的、抗拒的目光，他那些话又说不出来了。 他想朝空烟那边走一步，可是空烟却赶紧后退。 两个人的距离似乎一直都很遥远。 周泠说道：“我知道对不住你，我在尽量弥补。” 空烟却咬着牙，她看着周泠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小公爷这些年流连花丛，出了名的浪荡，我也未曾听说你为哪个姑娘负责了的。” 她言语带着几分嘲讽和挖苦，冷着脸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疏离感。 周泠对此却也不觉得生气，他只说道：“你与旁人不同。” “哦？”空烟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她露出个略带讽刺意味的表情，冷冰冰地，“怎么个不同法？” 许是过于生气，空烟这会儿怒上心头，竟是说着话都不管不顾起来了。 “是因为我是小公爷名义上的堂妹？还是我和小公爷一样都喊太后一声皇祖母？” 这次轮到她咄咄逼人，周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泠印象中的空烟总是和气的，人人都是有脾气之人，唯独她没有，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有气过恼过，人人都说她脾气好。 在此之前他也以为空烟的脾气很好。 如今他才发现，是自己对空烟的了解过于片面。 他不觉得空烟如今说的这些话让他恼怒，他甚至觉得内疚。 这很稀奇。 周泠这一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内疚之情。 于是他为自己解释道：“我是真心的，你何必把人拒于千里之外。” 空烟对此却说道：“我根本不需要你所谓的什么弥补，你只要不出现在我身边，不让我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情，我便十分感激了。” 于空烟而言，周泠似乎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她抵抗着周泠，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她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犹豫。 周泠站在原地看着，看空烟脚步匆匆地离开，然后消失不见。 他瞬间泄了气，整个人有点颓然地坐在石凳子上。 他以为自己的示好已经做得十分明显，也觉得空烟应该明白他的心意。 那件事是他做的不对，于是他想弥补。 可是空烟却视而不见。 这让周泠不知道该怎么办，束手无策。 空烟刚走没一会儿，又有人来了。 周泠抬头一看，发现是太子。 司安佑正在差人剪那些花，一偏头便看到了周泠。 “阿澈？”司安佑走上前来，他语气温和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泠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纳凉。” 司安佑笑了笑，坐在了周泠身边。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周泠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头一挑，“很明显？” “很明显，像是为情所困。” 司安佑语气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却不想他一语成谶。 周泠愣了半晌，才说道：“我不小心欺负了一个姑娘，如今后悔了想弥补她，可是她却视我如猛兽。” 司安佑闻言便说：“那是你活该。” 周泠眉心一皱，却也发不了火。 他说：“我知道我活该，所以才在这里叹气。” 第66章 要事为先 周泠要在宝华殿小住几日。 听说他和长公主闹了架，不愿意回去，便在太后面前磨了一阵，说什么也要厚着脸皮在这里赖几日。 太后自然巴不得，她最是喜欢这些小辈，听到周泠要留下了，马上就让兰佩去安排住所。 “孙儿就知道皇祖母对孙儿最好。” 周泠笑呵呵的攀着太后的手，无不谄媚地说着好话。 太后闻言便敲了敲周泠的额头，她说道：“也就这个时候才能想起皇祖母了，平时都不多来看看皇祖母，你也不怕皇祖母生气。” 周泠说道：“来得勤了怕皇祖母嫌我烦，来得少了皇祖母又说孙儿不愿意来，这可怎么办。” 他有笑着说：“不如以后每三日孙儿就来一次，不算太勤，也不算次数少，皇祖母总该不再生气了吧？” “你啊你啊，一张嘴巴怎么这么能说会道的！” 周泠嘴巴太厉害，哄得太后乐呵呵的。 他便这样顺顺利利地留了下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 “什么？” 空烟听闻这个事情后顿时就瞪大眼。 “你说周泠要在这里住几日？真的假的？” 夏禾点头，“是真的姑娘，刚才遇到了兰佩姑姑，姑姑说正准备去给小公爷打扫住所呢。” 十几个人拿着工具，声势浩大。 空烟皱起了眉头。 她本来想着今日周泠在，她就找个理由不出去，等着晚上周泠走了就好了。 可是没有想到，那周泠竟然这样没脸没皮，居然留了下来！ 周泠住在这里，二人免不了又要打交道。 空烟想了想，打算回恭定侯府去。 两个丫头一听就急了。 “姑娘，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怎么又要回去了？” “是啊姑娘，您在太后这里住的安心，吃的安心，咱们为什么还要回去？” 夏禾和夏花都不想让空烟再回到恭定侯府去。 空烟却说：“在皇祖母这里不过是暂时的，总不可能一直留在这，迟早是要回去的。” 何况她这次来皇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也该回去了。 两个丫头却是不愿意。 夏花说道：“回了那地方，又要憋屈了。” 说着她又嘀咕了一句：“小姐怎么那么怕小公爷啊？竟然因为小公爷，您都不打算留下来了。” 怕吗？ 空烟听到夏花的话时明显有一瞬间的忪怔，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 想必是怕的，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躲着周泠了。 空烟看着两个丫头，伸出去抓着她们的手安慰道：“不管小公爷的事情，回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一直留在皇祖母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不可能不去面对那些事的。” 她若是想，大可如周泠一样做个没皮没脸的人，就赖在太后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可是如今很多事情还没有解决，她势必要回恭定侯府。 只不过如今回去的日子提前了一些。 空烟打定主意便打算去找太后。 皇祖母想必是不会轻易答应让她回去的，空烟便打算好好想一个理由。 走到主殿，她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很是热闹。 太子等人都还没走，如今正坐在一起说着话。 空烟刚打算进去，却听到有人提起了她的名字。 “说起来这时愿也是可怜，从小就无父无母，以后可怎么办啊。” 第67章 议论纷纷 宝华殿内，几个男子坐在一起，正在热络地说着话。 “什么怎么办？”有人问了一句。 刚才说话的人又接着说道：“你说呢，她母家没有一个人活着，自己的身份不上不下，十分尴尬，以后找夫婿，知道她背后无人，想必是要欺负她的。” “抛开这个不说，日后她嫁人，高门大户瞧不上她，小门小户她瞧不上人家，要想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姻亲，可是不容易的。”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司安凛说道：“阿烽，时愿还小，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倒是想得长远。” 司安烽摇着头说：“她都十七了，也到了这个时候了。” 殿内几个人没吭声，但是都赞同司安烽的话。 太后这会儿不在，他们便操心起来空烟的婚事。 司安聿淡声说道：“她以后要想嫁给谁是她的事，你在这里操什么心。” 司安烽嘴巴一瞥，“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怎么说也是跟我们一起玩了好几年的妹妹，我关心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用得着你来关心？”司安聿似笑非笑地盯着司安烽看，“你小子心里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没可能。” 司安烽不高兴了，“怎么就没有可能了？我又不是太子皇兄，难不成想娶个媳妇儿都要听父皇安排吗？” 司安佑猝然被点到名字，他抬起头来看着司安烽。 “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不上不下，你还想娶她，你先去问问你母妃同不同意。” 司安烽顿时不应声了。 空烟就站在门口听着，那些话有些伤人，却又是实话。 她的身份太过特殊，若是嫁人，那还真是有点不太好办。 但是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嫁人不就行了。 空烟正乐观地想着，里面响起了周泠有些狂妄的声音。 “一群男子聚在一起不讨论国家大事，民生建设，倒是在背后说人家姑娘的婚事，而且这个姑娘还是你们的妹妹。”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赞同的意味。 “时愿妹妹想嫁给谁便嫁，她还有太后给她撑腰，大不济让皇上封她个郡主，这汴京的男子岂不就是任她挑选了？还用得着别人来选她吗？” 他又得理不饶人地继续说道：“皇祖母不在，你们便这样议论时愿妹妹，若是让皇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了，你们以后怕是得不到皇祖母一个笑脸了。” 众人没吭声了，周泠这话倒是说得不假，谁不知道太后最宝贝的就是时愿了，这几年太后身子不好总是病着，有几次病得严重了，嘴里都还念着时愿这个名字。 他们不愿意在太后这里落下什么不太好的印象，也不愿意和周泠争论。 周泠这个人性格古怪，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火了，他们不愿意和周泠争吵，主要原因是吵不过，所以还是不接那几句话为好。 殿内安静下来，几个人各做各的事。 空烟站在门口停留了几秒，转身朝着旁边的偏殿去。 夏禾在她身边说道：“小公爷平时看着没个正形，竟不想他会帮小姐说话。” 空烟没应声，但是也是有点惊讶的。 周泠那个人，竟然说得出这么人模人样的话，也当真是稀奇了。 第68章 打道回府 空烟在皇宫住了四日，第五日便回了恭定侯府。 她回去的时候门口站了许多人，她从马车上下来一看，在人群中看到了沈氏。 这会儿正是市集上最热闹的时候，空烟回来的阵仗大，引来了不少百姓们的围观。 空烟一下马车，沈氏就迎了上来。 “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氏走到空烟面前，拉着空烟的手上下看了好一会儿，似是知道空烟没有缺胳膊少腿，她松了一口气。 空烟拜了拜沈氏，她笑着说：“母亲，阿烟回来了。” 沈氏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母亲有多担心你。” 她语气和表情都表现得十分焦急，似是真的在担心空烟。 旁边那些百姓们见状一个个都议论起来了。 “大娘子对这个养女倒是挺好的。” “本来就好，这些年恭定侯府把那夏空烟养的多好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说大娘子不喜欢夏空烟。” “是啊，你们看她身上穿的那衣衫，随便扯下一块布来都能卖个几两银子了吧，还说大娘子对她不好？” “这都不算好，那什么才算是好？” 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空烟都听在耳朵里。 她回来看到沈氏站在门口的时候就猜到了对方是想做什么。 不过是在外人面前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氏对空烟多好。 而如今沈氏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空烟只做单纯的样子，像是看不懂沈氏的心计，乖乖地配合对方。 沈氏拉着空烟回到府里，一路上沈氏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太后可有责罚？”沈氏问。 空烟摇头，“太后娘娘只责骂了两句，就把女儿留下来住了几日。” 沈氏又问：“那她可曾问过什么？” 空烟作势很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说道：“问女儿这些年在恭定侯府学了什么，也问父亲和母亲对女儿好不好。” 沈氏说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空烟回道：“女儿说这些年母亲教了女工和插花，也请了女先生在府里教女儿认字，琴棋书画都学了一些，不过女儿愚笨，也只是略会一点。至于问父亲母亲对女儿好不好，那自然是顶顶好的。” 她笑得那样天真无邪，还扯着自己的裙子说道：“太后还夸女儿的裙子好看呢，我说是母亲特意为女儿做的。” 听到空烟的话，沈氏咧嘴笑了起来。 “你喜欢就好了。” 她让人给空烟端了一些吃的，又嘱咐空烟待会儿先去休息一下。 沈氏有事，也顾不上关心空烟几句，便急匆匆走了。 空烟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藕粉羹。 她巴不得沈氏早些走，也省了她在那装着笑，好生累人。 刚喝了半碗甜羹，周修尘就走了进来。 空烟看到对方，顿时没了胃口。 她放下碗，低着头搅动里面的甜羹，当做没看到周修尘。 周修尘却走过来喊了她一声。 “回来了。” 空烟这个时候才抬起头看，她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许是空烟态度有些冷淡，周修尘又问了一句：“怎么了？进宫去被欺负了？” 空烟闻言哼笑一声，她似有所指的说道：“替人背锅，自然是被欺负了。” 第69章 欲盖弥彰 “你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了。” 周修尘走到一旁坐下，他冷着脸，语气不怎么友善。 他说道：“欢儿已经向你道歉，她不是汴京中人，自然也不懂我们府里的规矩，责罚她也都受过了，你还想要她怎么样？” 空烟几乎是在听到这些话的第一瞬间就冷了脸，她很想端起手边的热茶就泼到周修尘那不清醒的脑袋上。 可是她忍住了。 她上一世和周修尘是夫妻，在周修尘和那骆欢身上吃了不少亏，但也知道了他们这对奸夫淫妇的脾气。 和周修尘对着干肯定是不行的。 只见空烟低垂下视线，眼睛一眨就有泪水往下落，偏偏又不哭出声，只很轻微地耸动着肩膀，看得人心碎。 她语气哀怨又可怜地说：“我不过就是有些气恼罢了，这才耍性子说了那么一句话，兄长如今对阿烟是半分耐心也没有了，之前可从未这般说过我。”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擦了擦眼睛，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兄长对骆欢姑娘的情谊，这几日闹别扭不过是希望兄长可以明白阿烟的心，却不想……却不想……”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对着周修尘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外走。 “我走就是了！” 周修尘哪里看到过空烟这般娇柔可怜的模样。 那泛红的眼睛，如小兔一般无辜又可怜。 再加上空烟那张漂亮得脸蛋，周修尘几乎是瞬间就被迷住了。 他急急忙忙站起来一把拉住了空烟的手。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拉着空烟，空烟却哭着说：“兄长刚才的话说得那般厉害，如今又对我道歉做什么。” 虽说是哭着闹别扭，空烟却没有走，只做了做样子。 她的手腕被周修尘握着，她浑身不适，只觉得恶心厌恶。 可是面上她却还是那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 空烟深知周修尘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二人上一世成婚以后，周修尘虽说不喜欢她，可是每每看到她的脸，也会有不理智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这样，空烟才能侥幸多活了两年。 这一世重来，既然周修尘这么爱好女色，空烟何不把握这个机会。 “我的好阿烟，可别哭了，你看你哭的，我都心疼。” 周修尘掏出手帕要为空烟擦脸，空烟却躲开，娇嗔着说道：“兄长怎么会心疼我，自从你回来，也不曾过问我几句，如今说心疼，我不信。” 说着空烟就走到旁边坐下，背对着周修尘。 周修尘脸上带着笑，空烟如今的每句话表达的意思都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会闹。 他十分受用，心情大好。 周修尘走到空烟对面坐下，他说道：“欢儿和你不一样，阿烟，我说过的，只要你想，你以后就是我的正妻，世子妃的人选也只能是你。” 空烟想吐了。 周修尘如今说得这般含情脉脉，好似说的是真的一般。 她忍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兄长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骆欢。” 她抬着头，上目线无辜又可爱，眼神带着几分期待，一副爱周修尘爱得无法自拔的模样。 周修尘当即就被空烟撩拨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握着空烟的手说：“当然是你，你我一起长大的情谊，是多少个骆欢都比不上的。” 第70章 一步步来 周修尘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倒不像是在撒谎。 他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他和空烟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一个刚认识的女子比不上的。 但是他如今又的确是喜欢骆欢，在意骆欢的。 他是世子，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在意空烟就要为空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他对空烟说：“我与你三年未见，我回来那日你也不曾理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种话，你让我如何去想？” 空烟一听又要落泪，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兄长还记不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 周修尘一愣，缓缓点了点头。 空烟便说：“兄长记得，那为何要在回来那一日把骆欢带回来？阿烟等了兄长三年，兄长回来却一个眼神也不给我。” 她抹泪，无比委屈地说：“阿烟也不是不容人的人，兄长喜欢，权可在第二日再把人接回来，何苦要在那日那般羞辱我。” 汴京人人都知周修尘和空烟是青梅竹马，也都知道沈氏培养空烟，那就是完全当成儿媳来培养的。 三年过去，人人都等着看这对青梅竹马重逢的戏码，可是却不想，半路杀了个俏佳人出来。 空烟那两日就成了汴京百姓们饭后茶语的谈资了。 周修尘也没想到空烟竟然会这样坦白，他顿时做出一个十分愧疚的表情来。 “是是是，是我没有考虑清楚，我给阿烟赔罪，可好？” 空烟这才看向周修尘，她说：“怎么赔罪？” 周修尘说：“阿烟说了算。” 空烟便作势想了想，她说：“我要兄长的玉佩。” 色令智昏，周修尘闻言直接取下了那玉佩塞到空烟手里。 “你喜欢就给你，只要你不生我的气，你要什么我都给。” 空烟捏着那玉佩左看右看，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她说：“那我就原谅兄长了。” 周修尘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生气就好，你要是再生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骆欢来了。 她欢欢喜喜地找来，本来想给空烟一个下马威的。 可是一走进正厅，就看到周修尘坐在空烟旁边，二人正拿着一枚玉佩看，看着看着，周修尘竟然还把那玉佩给空烟戴上了。 骆欢愣了一下，顿时怒不可遏起来。 “修尘哥！你在做什么！” 她突然出声，空烟似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抖，然后茫然无辜地抬起头看了过去。 骆欢上前，目光紧紧盯着空烟腰间的玉佩看。 空烟十分矫揉造作地往周修尘那边靠了靠，语气小声又可怜地问道：“骆欢姑娘这般生气，所为何事？” 骆欢指着那玉佩说道：“这是我的玉佩！你凭什么戴着！” 空烟闻言马上侧头看着周修尘，一脸无辜地说：“啊……兄长，这是骆欢姑娘的玉佩吗，阿烟不知道，阿烟这就取下来。” 说着她就要去解那玉佩，却不想周修尘按住了她的手。 周修尘语气温和地对她说：“如今这是我的玉佩，我给你，你戴着就是了。” 说完他又抬起头看着骆欢，微微一皱眉，“欢儿，左右就是一块玉佩，你若想要去库房自己选就是了。” 骆欢看着空烟，对方正对着她无辜地笑，她一瞬间气得不行。 什么乖巧大小姐，明明就是个狐媚子！ 第71章 隔岸观火 上一世的空烟只有因为狐媚子而恼怒的时候，何时有过自己当狐媚子去气住骆欢的机会。 如今角色对调，看着骆欢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竟然是这样出奇的愉悦。 她站在周修尘身侧，只是无辜的笑着，就让骆欢恼了。 不过骆欢到底是有点脑子的人，还记着空烟的身份，哪怕气急败坏，却还强撑着笑容走进屋子里。 “空烟姑娘回来了。” 她态度一前一后转变的太明显，甚至表情都还带着几分扭曲。 空烟看在眼里，语气却是十分温和，“在宫里住了几日，也该回来了。” 骆欢走上去，目光在二人身上扫射了几圈，她该是十分恼怒的，却又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 她说：“回来了就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倒是觉得姑娘去了宫里一次回来和修尘哥关系变好了不少。” 说着她像是要表达自己的地位一般，伸出手去亲昵地攀附上了周修尘的胳膊。 空烟就站在旁边看着，之前还不觉得，原来骆欢的手段实在是一般。 她不去争抢，也不愿意搭理骆欢，只对着周修尘说道：“这次进宫，皇祖母还给了几样好东西，知道兄长喜欢喝茶，阿烟带了些金丝小种回来，待会儿让人给兄长送去。” 说罢她看了眼骆欢，又微笑着对周修尘道：“阿烟先走了。” 她走出屋子里，刚到门口，骆欢就忍不住了。 “修尘哥。” “怎么了？” “你和空烟姑娘怎么了？” 骆欢的语气里是探究，还有几分不满。 空烟回过头去看，就看到骆欢正抓着周修尘的手，正似真似假的埋怨着什么。 空烟笑了一声，转身走到院子里。 今日天气不错，本来回到恭定侯府是一件让人极其不愉快的事情，可是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她开怀。 空烟顺着院子回了沁烟阁。 三日不在，也不知道院子里的那些花儿怎么样了。 刚到门口便有一阵花香味，空烟走进去，发现是她种的大片的玫瑰开了花。 空烟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了姹紫嫣红的院子。 这是她精心种了十年的花园。 空烟走到花圃前看了看那有她巴掌大的花，这几日天气不错，夜里下雨白日里是太阳，花长得都不错。 空烟摘了一朵下来，她喊了两个丫鬟给她拿来剪刀，她要摘一些回去放在花瓶里养着。 两个丫鬟站在空烟身后，一个人拿着花瓶，一个拿着剪子。 空烟低着头看着那些花，身后的丫头忽然间嘀咕了一句：“姑娘，您知不知道那骆欢有多过分。” 她扭头看了眼那丫鬟，只淡淡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丫鬟四处看了看，犹豫片刻以后才说：“这几日她总是来沁烟阁里面晃悠，每次都耀武扬威的，看着真是烦人！” 空烟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人家是兄长带回来的人，自然是有资本的。” 那丫鬟撇嘴，语气颇为不屑地说道：“什么人！不过是个不明来历的女人，有什么本事来我们沁烟阁炫耀！” 旁边那丫头也愤愤不平地说：“平时二姑娘经常来捣乱也就罢了，她凭什么？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空烟笑道：“人家本来就是主子。” 第72章 狐狸尾巴 空烟总觉得沁烟阁哪哪都不好。 于是在回到沁烟阁地第二日，她便喊了人去重新修缮这个漂亮的别院。 日头正晒，空烟让工人们都去后殿纳凉，她坐在走廊中摇着扇子。 这会儿本该是空烟休息的时间，她身体不好，若是睡得不好，那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 可今日她倒是出奇的有精神。 夏禾问她：“姑娘，这院子好好的，您动它做什么？” 空烟但笑不语。 她当然知道这个院子很好，因为是她精心布置的，每一处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可若是她不修缮这个院子，又怎么给旁人机会。 空烟笑着说：“看着不顺眼罢了。”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看，没有再过多询问。 空烟摇了一会儿扇子，她说：“这两日怎么不见周修媛？” 她昨日回来到如今，周修媛也不知道哪去了，竟然一面都没有见过。 夏花说道：“听说这两日长公主殿下身子不适，她去照看了。” 说完，夏花又露出不屑的表情，“要我说她真是上赶着去贴人家长公主的冷屁股，长公主压根看不上她，她也好像不懂一样，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还巴巴地凑过去，人家根本不买她的账。” 空烟应道：“买不买账是人家长公主的事情，我们可不知道。” 她站起身来，夏禾上前扶住她。 空烟吩咐道：“日头这么晒，大家也别在外面站着了，我让小厨房熬了绿豆汤放在井里冷着，这会儿应该是可以吃了，都去吃吧。” 说完她便笑吟吟地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沁烟阁的下人们听到下午可以喝了绿豆汤休息，一个个欢呼雀跃，都赶着去小厨房了。 本来沁烟阁人就少，如今这些人一跑，更是不见人影子了。 空烟回到屋子里睡着，夏禾就坐在一边给她摇着扇子。 “姑娘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办法？” 空烟合着眼睛，看上去有点昏昏欲睡。 她道：“看出来了？” 夏禾说道：“姑娘做的这样明显，若是奴婢还看不出来，那就不配跟着小姐了。” 空烟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夏禾身上。 “既然如此，你去给我做一件事。” 空烟的脑子里顿时就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她露出个微笑来，似是请教一般，她问夏禾：“你说你若是骆欢，若是周修媛，你最受不了什么？” 夏禾想了想，她说：“二姑娘最在意的人是小公爷，骆欢在意的人是世子，若是我，我自然受不了心上人不喜欢我、不在意我。” 空烟点头，眼神赞赏地看着夏禾。 “你说得很对，所以我们要从这两个方面入手。” 夏禾好奇道：“姑娘打算怎么做！” 空烟对着夏禾招了招手，二人凑在一起，空烟把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夏禾听完以后便惊呆了。 夏禾有些犹豫地说：“小姐，您确定这样可行吗？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空烟安抚道：“放心吧，我有把握，你只管去找人就好。” 夏禾的脸上出现几分犹豫，她似乎是斟酌了好一会，最后才下定决心。 “是，奴婢这就去办。” 夏禾一走，空烟便没了笑容。 她闭着眼睛休息，脑子里全是自己的那个新计划. 一个十分下贱的手段。 第73章 是真是假 汴京楼外楼。 周泠坐在雅间中，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在他对面，这会儿正坐着几个美貌的姑娘，或是抚琴或是弹奏琵琶，人美乐声更美。 这是汴京最大的烟火之地，也是周泠最爱来的地方。 坐着抚琴的姑娘一身红衣，薄纱之下是无比曼妙的身材，她一抬头，便是一张绝世倾城的脸。 那姑娘抚琴的手微微一抬，古琴声音消失，雅间之中的乐声也戛然而止。 周泠睁开眼，看向那姑娘。 “小公爷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 红衣女子站起来，她脸上带着笑容，不谄媚，让人看着很舒服。 她一步一步走到周泠身边坐下，人也亲昵地贴了上去。 周泠笑了一声，一把抱住那姑娘倒在软榻之上，下一刻便是那姑娘娇俏的笑声。 屋子里的人顿时了然，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些本来演奏乐器的姑娘们陆续离开。 不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周泠和那姑娘。 等到屋门被合上，周泠忽然间坐直了身体。 他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 红衣女子笑了一下，也跟着坐了起来。 她伸出手轻挑周泠的下巴，语气温柔地问道：“小公爷今日是怎么了？谁惹了你？让你这样不高兴。” 周泠拍开女子的手，没什么情绪地说道：“阿棠，手不想要了我就让人给你砍了。” 阿棠闻言顿时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撇了撇嘴，表情有些娇憨。 “小公爷到底是怎么了？也不肯告诉我。” “和你说了也没用。” 周泠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的喝了一口酒。 阿棠正要问什么，门被敲了敲，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了。 南风走进来，对着周泠说道：“主子，空烟姑娘那边的丫鬟来了，说是帮空烟姑娘传话。” 周泠一听到空烟的名字顿时露出几分惊讶。 “她主动找我？” 南风点头，“主子不用这么惊讶，来的人的确是空烟姑娘身边的丫鬟。” 这还真是头一遭。 周泠觉得不对劲。 平时空烟看着他都是退避三舍的，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鼠疫灾害一般。 可如今竟然让自己的贴身丫头来找他。 真是稀奇！ 虽是觉得古怪，周泠却又让南风把人叫了进来。 夏禾跟着南风进来之后，先是对着周泠行了一礼，然后不等对方开口，便说道：“小公爷，我们家姑娘让奴婢帮忙带句话，问小公爷之前答应她的事情可还算数？” “当然！” 其实这会儿周泠根本不知道夏禾说的事是什么，但还是本能地答应。 这是空烟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不管是什么事，他都能办到。 夏禾看了眼阿棠，看到对方那衣着暴露的模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而阿棠甚至不需要周泠提醒，她从软榻上起来，然后离开了屋子。 等到屋子里没什么干系的人走后，周泠才对着夏禾说道：“到底是什么事。” 夏禾应道：“我们家姑娘想请小公爷帮个忙，若是成了，那我们家姑娘和小公爷之间的所有事都一笔勾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周泠忽然间说：“那我不答应了。” 第74章 好戏在后头 “他真这么说？” 空烟听到夏花的话时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周泠居然会拒绝她。 原来那些话当真是说给她听听的罢了。 夏禾说道：“是啊！奴婢也觉得稀奇呢！小公爷平时说得那样信誓旦旦，说什么只要姑娘需要，不管是什么问题，他都可以解决，可是没有想到，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的罢了。” 思及此，夏禾更是愤愤不平。 “小公爷这个人怎么这样！” 空烟倒是很看得开。 “小公爷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我们没有义务让他一定要帮我们，懂吗。” 说完她又托着下巴似是在认真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周泠那边行不通，那她就要换一种方式了。 她抬起头看向外面，这会儿正在刮风，天阴沉沉的。 汴京的天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如同女子的心情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刚才都还好好的，这会儿又是乌云密布，看上去是要下好大一场雨了。 空烟伸出手去感受着风，她说：“汴京夏日多雨，我的那些花可得看好了。” 夏花刚好在外面的走廊中修剪茉莉花枝，闻言便说道：“姑娘放心吧，早就用雨布把那些花儿遮起来了，不会有问题的。” 空烟看着院子里，忽然间看到了角落里的几颗花。 她忽然间灵机一动。 “禾儿，那几只百合开得不错，你剪下来给骆欢送去吧。” 夏禾不乐意，“小姐，那百合是您好不容易种出来的，就这么便宜了然骆欢，奴婢觉得不值得。” 空烟说道：“是有一些不值得，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花这种东西年年都会有的，今日剪了，过几天也就重新长出来了。” “好吧……”夏禾不情不愿地拿着剪子出去了。 空烟看向那几株花，忽然间露出了一个笑容。 晚些时候果然下起了大雨，狂风大作，天似乎漏了一个洞，大雨哗哗下着，十分吓人。 不过雨一下，温度也就退下去了。 空烟坐在走廊之中，院子里全是茉莉的香味，十分好闻。 她端着一碗姜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夏花打着油纸伞从外面跑了进来，她跑得很快，踩着水便欢欢喜喜地进来了。 “你这是去哪了？” 夏禾见夏花身上全是雨水，便递过去一张布巾。 夏花接过以后随手擦了一下，她说：“刚才管家说今日在莲花湖摘了不少莲蓬回来，我就想着姑娘爱吃，于是就去摘了一些。” 说着她掀开自己手上的篮子，里面是比拳头还大的莲蓬。 一看到莲蓬，空烟便双眼放光。 “你怎么知道我这两天就想吃这个。” 她拿了一个打算剥，却被夏花抢走。 夏花笑着说：“哪里用得着姑娘亲自动手，奴婢来帮您剥。” 说着她走到旁边坐下，一边给空烟剥着莲蓬，一边说：“刚才来的时候遇到了小公爷，这样大的雨，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空烟听到周泠的名字，她皱了皱眉头。 夏花没注意到，又说：“而且还去了二姑娘的院子，男女授受不亲，虽说二姑娘喜欢小公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到底是大家闺秀呢，小公爷就这么进了人家院子，多少不合规矩。” 夏禾说道：“长公主和侯爷、大娘子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操心上了。” 第75章 意料之外 周泠居然来恭定侯府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看样子短时间内不太像是能停下来的模样。 空烟低着头吃莲子，夏花还在旁边有理有据地和夏禾斗嘴。 “我哪里是操心她，她要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可是女子清白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和小公爷有什么，这件事被传了出去，那可就是影响整个恭定侯府，到时候连带着我们家姑娘也会被连累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一个家族的事情。 空烟对此却说：“随意她去，她要是真给自己搏出一个伯爵夫人的身份来，我也是佩服她的。” 人人都知道周修媛喜欢周泠。 一个女子要是爱一个人那可是会很疯狂的。 就是不知道周修媛有没有那个本事。 空烟忽然间说：“那百合送到骆欢那边去了吗？” 夏禾应了一声，她说道：“果真是姑娘所想那般，奴婢捧着花去找世子，那骆欢看到了，百般撒娇，最后花就到了她手里。” 空烟就知道骆欢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她点了点头，随意地说道：“这样也好，总之花是到了她那里的。” 说罢空烟站起身走到门口处，有雨水飘了进来，打湿了她的衣物。 夏禾夏花站在空烟身后，三人看着院子里。 空烟的花儿全都被雨布遮了起来，倒是不担心一场雨过后那些花儿就落了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她看向越来越暗的天色，语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今日还吃不吃饭了。” 夏禾应道：“今日这么大的雨，大娘子应该不会寻姑娘去吃饭了。” 夏花也跟着说：“是啊，今日雨这般大，姑娘不去也好，这两日奴婢摘了藕带，腌制了放在缸子里，今儿晚上给姑娘拿一些出来，做给姑娘吃。” 空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两个丫头倒是把她的晚饭安排好了。 于是空烟便笑着说：“那便不去了，就在屋子里吃了。” 两个丫鬟就要去小厨房给空烟做吃的去了。 空烟回到屋子里，用手帕细细擦着自己的身上，把那些雨渍擦去，然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睡醒时外面还在下雨，风也很大，听着声音有些吵，可是却又格外凉快。 空烟醒来以后没有睁开眼睛，她刚才做了一个不错的梦，这会儿还想回味一下。 正当她打算再一次陷入梦境之中时，忽然间，她听到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空烟顿时僵硬了身子，她很想一下子坐起来，可是理智又让她继续保持着如今的样子不动。 她犹豫再三，慢慢睁开眼。 屋子里有些昏暗，只燃着一盏蜡烛。 空烟先是看向自己的前方，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就看到在不远处的窗下，这会儿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借着屋子里昏暗的火光，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明明是坐在屋子里的，可是他侧头看向窗外，又像是站在雨中一般，让人觉得他有点遥远。 空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谁。 那一瞬间，她紧绷的身子瞬间便放松了。 她不愿意和周泠有过多的交涉，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等着周泠自己走。 第76章 大智若愚 空烟的屋子里常年点着香，多为花瓣汁子调出来的，这香十分特别，香而不腻，却又能长时间地留在身上，衣服都不需要熏香，走过的时候便也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是空烟和两个丫头一起尝试了很多次才做出来的，别的地方买不到。 屋子里的香芬芳馥郁，却又让人觉得安心。 空烟本来还因为周泠不请自来而有些不悦，这会儿却又静下心来。 她闭着眼睛，思考着周泠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她院子里做什么。 忽然间窗外有几声脚步，是有人来了。 空烟竖起耳朵，想知道来人是谁。 “主子。” 周泠正低着头看空烟留在桌上的一本诗词，南风走了过来。 两个人一个在屋子里一个在屋外。 南风低着头，语气很小声地说：“属下在沁烟阁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周泠靠在软枕上面，神情惫怠，目光落在书上，似是压根没听南风说什么。 南风等了片刻以后没有等到回答，又说道：“人也观察过了，没什么可疑的。” 周泠翻过一页书，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不答反问：“你觉得这里会没有可疑的人？” 南风像是被这句话弄得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紧接着他马上说道：“是，属下再去查查。” 周泠点头，南风赶紧跑了，一刻都不带犹豫的。 他已经把这本诗集看了一大半了，空烟却还是没有睡醒。 刚才他来的时候，空烟正熟睡着，周泠这样一个流连火丛中的人，面对着空烟都时候竟然也生出了几分“距离感”。 空烟睡在一旁的小榻上，他便坐得远远的，让二人之间有了一个距离。 虽说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有点多余，他们明明更为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可是周泠怕空烟不高兴。 他思来想去，还是坐在了这边。 周泠回头去看，空烟还是躺着那小榻之上，呼吸平稳，还睡着。 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把诗集放下。 本来想和空烟说上几句话的，却不想来得这样不巧。 他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朝着空烟那边走去。 空烟本来还在想着周泠和南风二人地话是什么意思，忽然间听到脚步声朝着她逼近，她一瞬间有点慌乱。 好在脚步最后在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泠没有靠近。 空烟怕被周泠察觉，甚至不敢有什么反应，身体都不敢紧绷着。 可是周泠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空烟是看不清周泠这个人的，总是做出一些让她觉得很费解的事情来。 比如现在。 他就那样站在不远处，不说话但是也不离开。 空烟很想回头去问问周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她忍住了，被看看也不能少了一块肉，但是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周泠那张脸，或许又要心口疼了。 二人就维持着各自的姿势等了许久。 许是一盏茶的功夫，也有可能是一炷香，或许也是更长的时间。 空烟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已经麻木了。 她有些坚持不住，而这个时候周泠却忽然间转身离开。 门被拉开又被合上，空烟又足足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侧头去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雨声大作。 第77章 计划之中 那场雨下得很大，也下了很久。 本以为第二日就能停的雨，竟连下了三日。 汴京有一条河，这接连三日的大雨让那条河的水位上涨，再加上经年累月的河水冲刷，河道两边的泥土松动了，又逢上这么一场大雨，河道塌陷，离河道近一些的房屋也都受了程度不一的损伤。 这几日京中可就有的忙了。 空烟安静地吃着饭，听周修尘讲述着外面发生的事。 诸如哪条街道被淹了，又死了多少人，外面街道上聚集的全是无家可归的百姓们……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甚至觉得烦躁。 “这两日又要忙个不停了。” 周修尘也是在朝为官的，只不过官位不如恭定侯。 他凯旋归来，皇帝有意给他升官加爵，只不过还差了一个名头。 这次水灾一事，恭定侯为周修尘争取到，于是便由周修尘来管。 听周修尘的意思是，这次的水灾短时间内解决不了了。 沈氏叮嘱道：“你在外可得小心一点，那河水十分湍急，你没事别过去。” 周修尘点头，“母亲放心吧，我都是在别的地方，河那边自然有人去管。” 沈氏好奇，便多问了一句，“谁？” “周泠。” 沈氏眉头一拧，“这件事怎么还有他的份了？” “这么好的机会，母亲觉得长公主会错过？” 周修尘似笑非笑一声，他又说：“这是关于民生的大事，做得好了，龙颜大悦，人人都能分到一杯羹，做得不好，找个替罪羊出来，也不会有什么责罚落到自己身上。这么好的事，儿子能想到，长公主又怎么会想不到。” 沈氏闻言便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泠的身份和你不同，他的母亲是长公主，他是真的皇亲国戚，皇室中人，就算是他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可以过得十分潇洒。” “可是远儿，你不一样，你还要爬得更高，这样我们家才不会被你叔父一家压着。” 周修尘没说话，沈氏在这种事情上又格外唠叨。 她说来说去不过也就是那几句话，别说周修尘了，空烟都听烦了。 空烟抬起头，只看周修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越来越阴沉。 在周修尘即将听不下去要摔筷子走人的时候，空烟开口问道：“母亲，二妹去哪了？” 她这句话让沈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 沈氏一提到自己的女儿，便笑了起来。 “这几日周泠总是来找她，今日她去了长公主那里。” 沈氏的语气里透露着几分骄傲，听她的语气，好像笃定周修媛拿下了周泠一般。 空烟便顺着沈氏的话说道：“那倒是挺好的，二妹出落地亭亭玉立，年纪也差不多了，正好她一直喜欢小公爷，若是她能和小公爷成了，这也是一件好事。” 这马屁是拍到了位的。 沈氏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更为灿烂起来。 她忽然间对着空烟说：“你妹妹的婚事倒是有着落了，你的呢。” 沈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周修尘一眼，又看向空烟。 空烟被这样恶心的话弄得有些不适，可是表面上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有些羞涩地说：“婚姻大事，女儿哪能做主，听母亲的便是。” 第78章 万般嫉妒 空烟在沈氏面前总是乖顺的。 这么些年沈氏也自以为早已经掌控了空烟，不管是什么事，她只是表面上问一下，其实早已经做了主，空烟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而如今沈氏再度试探，也不过是要空烟一个回答。 空烟明白，所以不会让沈氏不开心。 她的态度表达的很明显，她都听沈氏的。 沈氏便笑着对周修尘道：“你看，你妹妹都答应了，你怎么说？” 周修尘看了眼空烟，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母亲做主就是了。” 沈氏对二人的回答十分满意，她说道：“九月的月底，就有一个很好的日子，你们到时候就成亲吧，左右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地开始操办，完全来得及。” 空烟闻言心里一紧。 竟然这么快，比上一世还快了近三个月。 沈氏还真是迫不及待。 她数了数日子，要赶在和周修尘成亲之前逃离恭定侯府，那她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她要做的事情不少，而且每一件都很重要，一旦出错，那她这些日子的筹划也就无用了。 要是错，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了。 空烟握紧了筷子，她不甘心自己的结局和上一世一样，她也不甘心自己两辈子都被困囿于这个地方。 她要逃出去，还要给自己报仇。 沈氏是个说什么就要做什么的。 她决定了这件事，便马不停蹄的让人去安排。 空烟不知道沈氏在急什么。 上一世沈氏也是这般着急，那个时候她满心欢喜，又对沈氏有着母女之情，所以她只当沈氏是为她高兴，所以才安排地那么着急。 她一点也没意识到不对，甚至那场婚事对她而言很是潦草。 如今她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沈氏若是想要一个好控制的儿媳，比她合适的人选一抓一大把，不可能就一定要她。 她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细细想来也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面有问题。 空烟手里捏着一朵花，因为胡思乱想，花瓣都被扯了一地。 “姑娘。” 夏禾忽然间叫了她一声。 空烟回过头去，夏禾又说：“别临阁来人了。” “别临阁？”空烟眉梢微微一挑，“骆欢？” 夏禾说道：“姑娘要见吗？” 空烟不用想都知道骆欢这个时候来是要做什么的。 这会儿恭定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空烟要嫁给周修尘，骆欢自然也知道了。 她也真的一刻都坐不住，刚听说了这件事便马上就找上门来了。 如今的骆欢不过也才十七岁，还沉不住气。 空烟靠在椅子上，继续撕扯着手里的花瓣。 “但凡她聪明一点，就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该来找我，周修尘带回来的人不够聪明。” 最后一片花瓣被撕下，空烟一抬手，那些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她说道：“既然人家都来了，怎么能不见呢？” 夏禾听着空烟的语气，顿时了然，她说：“姑娘刚睡醒，怕是还要洗漱一番，若是骆欢姑娘等得，那就让她等等，若是等不了，那也没办法。” 空烟笑着说：“就这么回她去吧。” 夏禾说道：“还用不着奴婢呢，自然有人去对付她。” 第79章 狗仗人势 沁烟阁门口，骆欢正站在门外。 准确说是被拦在门外。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靠在门口看着她，眼神不屑，横眉冷对。 “香兰，不是让你告诉姑娘吗，我们家姑娘还没起，让她先回去。” 说话的丫头面无表情地说着，看着骆欢的眼神是一点不加以掩饰的烦躁。 叫香兰的丫鬟无辜地说：“翠红姐姐你可就误会我了，我可和姑娘说得清楚，但是姑娘不肯走，执意要留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呀。” 翠红闻言哼笑一声，她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敷衍般对着骆欢说道：“姑娘，我们家姑娘这会儿正休息呢，你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事啊，不如改日再来吧。” 逐客令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脸皮薄的人怕是都要走了，可偏偏这骆欢是个不折不扣的厚脸皮。 骆欢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难看。 她说道：“大姑娘若是还休息着，我在这里等等也无妨。” 看这样，她今天是一定要见着空烟了。 两个丫头互相对视一眼，转身回了院子里。 二人一走，骆欢的表情就绷不住了。 她冷下脸来，眼里的憎恶都快溢出来了。 身边的小丫头嘀咕了一句：“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她本意是想帮骆欢说话，可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子触到了骆欢的雷点，骆欢即刻就怒火中烧，反手给了那丫头一巴掌。 小丫头被打得惊呼了一声，她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骆欢生气了，却也马上捂着脸跪下来认错。 骆欢冷着脸说：“你的意思是，我连狗都比不上。” 小丫头哪里是这个意思！ 她也没想到骆欢居然会曲解成这个样子，她顿时无奈又无助。 “姑娘息怒，是奴婢说错了话。” 骆欢气急败坏，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必然不可能放过这个丫头。 她正准备再打那小丫头两下出出气的时候，沁烟阁的那两个丫头又出来了。 那二人搬了椅子坐在门口，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话，一点也没把骆欢放在眼里。 香兰说道：“我们家姑娘和世子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大娘子本来就一直把我们姑娘当成世子妃，二人彼此有情，本来就是天作之合的好事，如今婚期一定，待到二人成了亲，咱们姑娘也就成了世子妃了。” 翠红有意无意地看了骆欢一眼，她顺着香兰的话说：“可不是呢，府里谁不知道世子多喜欢我们家姑娘，偏偏有人不长心也不长眼，非要来从中掺和，平白招人讨厌。”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完全没把骆欢反正眼里，甚至于她们说的话都是带着暗示意味的。 骆欢的脸上越来越不好。 最开始还能强撑着笑，可是后面随着两个丫头的话越说越过分，她也就笑不出来了。 骆欢握紧了拳头，她看着那两个丫鬟，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是那两个丫鬟早被凌迟了。 翠红和香兰生怕刺激不到骆欢，越说越过分，越说越明显，就差喊着骆欢的名字说她是个不要脸的浪蹄子了。 骆欢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你们……” 伴随着骆欢的声音，沁烟阁的门被拉开，夏花从里走了出来。 “姑娘，我们家姑娘有请。” 第80章 好言相劝 雨后的沁烟阁里弥漫着浓郁的、不刺鼻的花香味。 骆欢跟着夏花一路往里走，直到走到了一个凉亭处，她看到了空烟。 空烟跪坐在席子上，正在插花。 夏花看了眼骆欢，她道：“姑娘请吧。” 说完以后她便退下，意思是给她们二人空间。 骆欢走进亭子里，沉默地坐到了空烟对面。 空烟低垂着视线，正在修剪一支蝴蝶兰的花枝，她在瓶边比划了几下，又重新选了一支花。 骆欢等了一会儿不见空烟主动和她说话，她便也没急着开口。 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花，其中不乏许多都是骆欢没有看到过的，那些花漂亮又精致，是有钱人才养得出来的。 她伸出手拿了一朵花起来，那花比她巴掌还大，粉粉嫩嫩的，看着十分好看。 “我在边塞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花儿。” 骆欢摩挲着花瓣，她又自言自语道：“塞外天气很差，种不出来这样的花，也只有汴京这种地方，才能用有这样别致的花儿。” “但是也有一地青草，花朵也只有一种，不过每到夏日来临，草原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也很漂亮。” 空烟淡声说道：“没有见识过草原，也对那里不感兴趣。” 骆欢一笑，她说道：“我见过一种花，和牡丹很像，但是也不是牡丹，那是修尘哥从汴京带去草原的，他很忙，但是却很用心地种出了那株花，后来花开了，他把花送给了我。” “空烟姑娘，你可知道在大草鱼，男子送女子花代表了什么吗？” 空烟轻笑一声，“不过就是告诉你他喜欢你。” 骆欢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语气倨傲地说：“那三年是我陪在修尘哥身边，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我为他医治的，每一个他望着草原夜空吹奏笛子的时候，也是我陪着他。” “空烟姑娘，你应该承认，修尘哥现在最爱的人是我。” 空烟如今有一种外面不听话的外室跑到府里来闹事的感觉。 她抬起头看着骆欢，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你说的那个花叫芍药，是我最喜欢的花，修尘哥带去草原是他答应我凯旋而归那一日必然让我看到开在草原土地中的、独一无二的芍药。” “你说你陪在他身边听着他吹笛，那个曲子应该是长相思，是我最喜欢的曲，你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在想我。” 周修尘没有遇到骆欢之前，他是真的很爱空烟。 只可惜在周修尘心里爱是廉价的，是可以分成两份的，一份给了她，一份给了骆欢。 空烟笑着说：“不可否认，修尘哥或许也是真的爱你，但是你那引以自傲的三年时间里，他有多少时间是彻底属于你的呢。” 她笑着，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骆欢瞬间没有了话。 她又怎么可能想到，那些陪伴的时光，周修尘想的自始至终都是另一个女子。 而如今那个女子就坐在她的面前。 有一瞬骆欢是窘迫的，她甚至也有了一丝的廉耻心，可是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很快就不再觉得这有什么好不得了的。 骆欢笑着，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张扬。 “可是姑娘，我已经怀了修尘哥的孩子。” 第81章 母凭子贵 骆欢笑着，她说话的时候手就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眼里全是骄傲和嘚瑟。 那种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不适。 可是空烟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在骆欢的想象中，她说出这个事以后，空烟应该是震惊的，也是震怒的。 可是空烟却很平静，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事情。 空烟把修剪好的蝴蝶兰插入花瓶之中，她转动花瓶左右看了看，似是有些不满意，又看了眼桌上的那些花，却没有找到合适的。 这个时候骆欢说：“你不觉得生气吗？” 空烟却笑了一下，她说道：“本来我还在疑惑，你除了一副皮囊便什么都没有了，修尘哥就算是再宠你，也不可能带着你出现在他回汴京的那一日，那天恭定侯府那样多的贵宾在，他明知道带着你回来是会被人耻笑和谈论的，可是他还是带着你来了。” “这个时候我知道了原因，原来是因为你肚子里有了孩子。” 空烟莞尔一笑，“那我便也能理解修尘哥了，为了这个孩子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生，他必须要给你一个名分。” 骆欢愣在原地，她紧紧盯着空烟，想从对方脸上找出几分伪装的痕迹。 可是她找不到。 空烟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她是否有孕。 骆欢又气又恼，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在空烟面前上演着一场十分滑稽的戏码。 可是她不甘心。 她说：“那又能怎么样，修尘哥现在爱着我。” “所以呢？” 空烟平静地问：“他爱你又能怎么样？你不会觉得他爱你，你就可以做世子妃了吧。” 骆欢嘴硬，“为什么不行！” 空烟听到这句话却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 “骆欢姑娘，大草原民风淳朴，竟然养出了你这样天真无邪的性子。” 骆欢脸都黑了。 空烟又说：“母凭子贵也是要有条件的，你若是这汴京哪个高门大户的庶女，或许还有母凭子贵的机会，只可惜你是边塞的人，你在朝政上帮不了修尘哥，甚至管理恭定侯府你也没有能力，你觉得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有什么能力做当家主母？” 骆欢第一次看到空烟这个样子。 平静又温柔的说出最戳人心窝子的话。 那些话如同一记耳光，把骆欢打了个晕头转向。 骆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是因为看空烟好欺负，本来是想好好提点一下空烟，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被这样嘲笑。 她觉得自己才是个笑话。 骆欢不愿意承认这个事情，她抬头看着空烟，仍旧嘴硬地说道：“我告诉你，只要你一日没有嫁给修尘哥，我都有机会取代你。” 空烟问道：“你这是在对我下战书吗？” 骆欢说道：“我这是在威胁你。” 空烟笑了一下，她把那瓶插花推到了骆欢眼前。 “这花就送给你了，既然骆欢姑娘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漂亮的花，那就拿回别临阁去好好看看。” 空烟站起身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骆欢，眼神冷淡。 “骆欢姑娘，我要提醒你，这门婚事是大娘子安排的，若是你一定要和我斗，最后下场难看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第82章 气急败坏 空烟让人送骆欢回去。 骆欢如今大着肚子，要是在她沁烟阁出了什么事，她可就说不清了。 夏禾亲自送着骆欢出了沁烟阁的门。 骆欢的表情难看，她想羞辱空烟，却没想到竟是自己被羞辱了。 她不愿意承认。 夏禾把人送出去以后，她站在台阶上，对着骆欢身边的小丫头说：“可把你家姑娘看好了，一路上小心点送回去，千万别摔了碰了的，不然我们可担当不起。” 说完以后她又微笑着看向骆欢，语气温柔却言辞锋利地说：“骆欢姑娘，这恭定侯府可是汴京数一数二的大宅子，光是后院便足够您去逛着玩了。沁烟阁这地方小，供不起您，以后你还是少来吧。” 夏禾说完转身回了院子里，香兰对着骆欢翻了个白眼，“砰”地一声把门狠狠关上了。 骆欢在原地呆滞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站都站不稳了。 好在那小丫头急忙去扶住了她，不然她怕是要直接倒在地上了。 骆欢看着沁烟阁，她厌恶至极，厌恶空烟，也厌恶沁烟阁里面的一切。 “夏空烟……你今日这般对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一阵风起，沁烟阁里的花瓣飘落到了外面，落在了路过的人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沁烟阁的花如今到了花季。 屋子里，空烟坐在软榻上，听着夏花讲述骆欢回去的一路上都遭遇了什么事，又是踩到石头崴住了脚，又是差点掉到池子里去，好不容易到了别临阁，还被不知情的周修尘撞了一下。 夏花哈哈大笑着说：“听说骆欢当即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把世子吓死了。” 夏禾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后她又皱起眉头，有点担心。 “那骆欢不会在世子面前胡说八道吧？到时候世子又要来兴师问罪。” 夏禾看向空烟，她说：“姑娘，这可怎么办？” 空烟却说：“我倒是怕他不来。” 她露出一个十分玩味的表情。 “你们两个过来，我和你们说一件事。” 三人凑在一起片刻，夏花一下子跳开。 “这这这……”她结巴地说：“这可……这可怎么行！” 夏禾也皱着眉头说：“是啊姑娘，这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空烟十分随意地说：“如果只是做个样子都能出事，那就只能证明我福薄，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两个丫鬟顿时不吭声了。 空烟又问：“做不做？” 二人犹豫片刻以后还是点了点头。 空烟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着两个丫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安慰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真的伤到自己。” 她只是演一出戏罢了。 空烟让夏花在门口盯着，周修尘只要一来，就赶紧通知她。 事实上，她足够了解骆欢，也足够了解周修尘，骆欢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周修尘就气势冲冲地来了。 夏花急急忙忙跑进屋子里和空烟说：“来了来了！世子来了！” 空烟点头，然后摆了摆手，“出去吧。” 夏花还要说什么，可是夏禾却把她一起推了出去。 二人刚走到门口拉上了门，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两个人。 “怎么是两个人？”夏禾愣了一下。 第83章 一出好戏 来的人不只周修尘。 在看到周修尘身后的周泠时，两个丫鬟瞪大了眼睛。 夏禾倏地转头看着夏花，后者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刚才正打算说的，你非要把我拉出来。” 夏禾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功夫再和夏花在这里纠结这么多了，她只能平息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周修尘走上来，面色冷着，看上去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看着那两个丫鬟问：“空烟呢。” 夏禾低着头说道：“姑娘说身子不爽，有点疲乏，在里面休息。” 周修尘冷笑一声：“她还身子不爽，早些时候不还挺厉害的吗。” 说着他一把推开了屋子的大门，抬脚走了进去。 夏花和夏禾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四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屋子里，周修尘现在旁边书桌那边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又走向卧床那边。 空烟靠在桌上，背对着他们。 周修尘皱着眉头，正要责怪空烟不懂规矩，听到他来了也没什么动静。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倒是夏禾先尖叫起来了。 “姑娘！” 那两个丫鬟忽然间像是疯了一般扑向空烟。 周修尘正想皱眉，可是下一刻他也猝然瞪大了眼睛。 空烟的一只手垂在桌旁，而此时此刻，有鲜血顺着那漂亮的手指尖往下滴落。 周修尘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在地上，他看到了一滩血。 他上战场杀敌，什么血腥的场面没有看到过？ 可是如今，他看到空烟那只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那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时，他一下子头皮发麻起来。 两个丫鬟还在喊着空烟的名字，周修尘也像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唯独周泠有了反应。 他沉着脸走上前，推开了拉着空烟的两个丫鬟，掏出自己的手帕压在空烟手腕的伤口处，又低声吩咐道：“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去叫大夫！不然你们家姑娘血都快流干了！” 夏花这才像是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还狠狠摔了一跤。 周泠坐在空烟身边，他的手帕很快就被鲜血浸润，他已经摸到了那温热的液体。 屋子里没什么血腥气，反倒是一股清淡香甜的花香。 周泠的目光落在空烟脸上。 空烟因着身子不好，平日里不施粉黛之时脸色总是很白，唇也没什么血色，可到底是好看的。 可如今因为失血过多，空烟的唇瓣泛着一丝乌紫，脸色也有点青。 周泠去探了一下空烟另一只手的脉，脉象虽然紊乱，但好在还没有到救不回来的那步。 他侧头对着夏禾说：“去准备热水，布巾，还有剪刀和烙铁，再要几只蜡烛。” 夏禾不知道周泠要这些做什么，可是如今她已经方寸大乱，只能听周泠的话。 周泠换了一张手帕继续按压空烟的伤口，他看着这出血量，甚至不敢想象空烟到底对自己有多狠。 血一点点流失，空烟的状况也越来越不好。 府里的大夫来时，夏禾也刚好把东西都准备齐全。 那大夫进来只是看着一地的血还有那些被沾染了血的手帕，他就摇着头说了一句：“要救回来，有些难。” 第84章 人心难测 “救不回来？” 周泠的脸色冷得吓人。 他盯着那个大夫看，明明没什么情绪，甚至也没有太过于激动的表情，可是他却给人一种无形地压迫感。 那个大夫瞬间就抖了一下。 周泠一字一句都带着威胁的意味，他说：“你只有一个选择，把她救活。” 大夫汗如雨下，他被周泠吓得不行，颤颤巍巍走到了空烟身前。 空烟脸色白的吓人，大夫看了一眼以后就对着身边跟着的小童说了几味药，小童应了声，马上转身出去了。 大夫让周泠松开手，手帕拿开，那狰狞的伤口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伤口是被刀割开的，皮肉外翻，血是直接溅出来的。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大夫也是更加紧张。 他没空去擦自己脑袋上的汗，只沉默着掏出几个药粉瓶子，一股脑地把那些药粉倒在空烟的手腕上。 粉末被血染透，然后又跟着血一起流走。 大夫抬起头看着周泠，他说：“这伤口太深，一般的方法可不管用。” 周泠蹙眉，“你直说要怎么做。” 大夫说道：“需要用滚烫的烙铁印在这伤口上，将皮肉粘合，这样才能止血。” 说完以后，大夫又有点犹豫。 “可是这样的办法实在是太痛苦了，大姑娘不一定能受得住。” 光是听着就觉得残忍异常。 周修尘立马说道：“这怎么行！那岂不是她手腕上就要留下疤痕了？” 屋子里的人出奇地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周修尘。 大夫也皱着眉头说：“世子，如今该想办法怎么保住姑娘的命，而不是担心她是否会留疤，再说即使不用这个办法，勉强给姑娘止住了血，她手腕伤口这样深，也是要留疤的。” “不只是要留疤，这只手只怕是也会有影响了。” 周修尘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烦躁。 他看了眼空烟，又看了眼周泠，冷着脸说：“那随便你。” 大夫对着周修尘说：“那还请世子来扶着一点大姑娘，待会烙铁落到皮肤上那一刻，姑娘可能会很疼，从而挣扎，要有人按着她才行。” 夏禾立马说道：“大夫，我来，我可以按住小姐。” 大夫摇头，“你力气不够，这种方式极其痛苦，她挣扎起来，你们两个人都按不住她。” 说着大夫又看向了周修尘。 可是周修尘却没有要走上前的意思。 空烟一身都是血，看着脏污不堪。 周修尘皱了皱眉头，他不愿意过去。 大夫都说了，空烟疼起来可能会无意识地挣扎，咬人也好，抓人也好，都是有可能的。 周修尘可不想到时候被空烟挣扎起来伤到。 他忽然间看向周泠。 “阿泠，你力气大，你便按着一点空烟吧。” 周泠闻言抬起头，他巴不得这件事由他来做，可是听到周修尘的话他还是不免觉得鄙夷。 人人都知道周修尘和空烟好事将近，可是对方竟然任由一个外男和自己的未婚妻子这样亲密。 周泠这个时候也有点后悔。 他刚才下意识地就上前来，也忘了空烟的身份。 见周泠不说话，周修尘又说道：“我还有点事，先去忙，晚些时候来看她。” 说罢周修尘转身就朝着外面走，丝毫不犹豫。 第85章 还有我在 屋子里一下便只剩下了几个人。 夏花气得不行，又因为周泠在，只能压着声音骂道：“我们家小姐如今这个样子还不是他造成的！结果他倒好，不过就是帮个忙，竟然都不愿意！” 汴京的男子总觉得女子的血是脏污的，会给自己带来霉运，所以女子每到葵水日，便都不会出门，唯恐给家中男子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而生产之时也是，男子绝不会进入屋子，就怕沾上晦气。 周修尘不愿意靠近空烟无非就是因着莫名其妙的习俗。 还有就是，美玉有瑕，他便少了颇多兴趣。 周泠看到周修尘走了，倒是自在了许多。 恰好旁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大夫让小童烧红了烙铁。 大夫说道：“既然小公爷今日帮忙，那老朽也要和小公爷说一下，待会姑娘一疼，肯定要挣扎，小公爷一定要按好姑娘，不要造成大面积的烫伤。” 周泠点头，催促道：“赶紧开始，再这么流下去，她真救不活了。” 大夫应了两声，他擦干净了空烟手腕大面积的血，然后拿着烙铁，对准那伤口按了下去。 一瞬间，血肉滋啦的声音响起，空烟也一下被疼醒过来，她低低痛叫着，下意识地要收回自己的手。 周泠便死死按住了她的手，又把空烟按在他怀中。 空烟只觉得手腕剧痛无比，痛得她想惨叫，却叫不出来，只能忍受着这样钻心地疼痛。 周泠全神贯注地看着空烟的手腕，忽然间他小臂一疼，竟是空烟不管不顾地咬住了他的小臂。 他眉头一皱，腾出一只手捏住空烟的下颚，让她松了牙齿，紧接着他把自己小臂上的衣服挽了上去，递到空烟面前。 空烟疼得神志不清，只觉得有东西递到了自己嘴边，于是她便张开嘴咬住。 因为疼，所以她力气也很大。 周泠面无表情，他似乎一点都不疼，甚至还低声对着空烟道：“轻一点，别把牙齿咬疼了。” 他放松着自己的手腕，以便于空烟可以咬的更轻松。 屋子里另外四个人看得呆住了。 夏花和夏禾两个人看着彼此，眼里都是震惊。 她们觉得周泠的态度有些太好了，好的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出来这种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觉得周泠好像对自家姑娘有些过于地耐心和温柔。 大夫拿开烙铁之后，空烟手腕的伤口因为烧伤粘粘已经合在了一起，血没有流了，可是那手腕就变得更加狰狞难看了。 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的汗水，第一次因为救人而吓出一身冷汗。 周泠轻轻抬起空烟的手，明明是空烟受伤，那他那表情，像是痛的人是他一般。 “她的手……”周泠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以后可有影响？” “肯定是有的。” 大人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腕，重重叹了一口气。 “伤口太深，伤到了里面的经脉，这只手以后便是不能再拿重的东西，若是恢复得不好，以后阴雨天还会钻心地疼。” 说罢大夫又连连摇头，他看着空烟那惨白到没有人气的脸，语气似是心疼地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呢，非要这样伤害自己，若是刀子再深分毫，大罗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了。” 第86章 兴师问罪 空烟被周泠抱到床上去休息。 大夫和小童正在收拾东西。 周泠看了眼空烟，嘱咐两个丫鬟好好照顾，然后走到了那个大夫跟前。 他递过去了一锭金子。 大夫见状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给周泠跪了。 “小……小公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周泠眉头一挑，“还能干什么，谢礼。” 大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灭口费。 他急忙摆手推脱，“老朽本来就是恭定侯府的大夫，给姑娘看病是分内之事，怎么能要小公爷的钱！” 周泠把钱塞到大夫的腰带之中。 他微笑着，又恢复了平日那副纨绔的样子。 “先生还是拿了吧，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日屋子里的事情，先生知道该怎么说吧。” 大夫忽然间就想到了周泠当时对空烟的态度。 周泠虽说个花花公子，对每个姑娘都十分耐心，可是刚才他对着空烟那个样子，可不太像是逢场作戏的。 大夫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他不再推脱，把那金子装了起来。 “小公爷这是什么话，今日都没有发生。” 周泠顿时笑了起来，他说道：“到底是恭定侯府的人，足够聪明。” 说罢他走到外屋坐下，大夫跟了过去。 “小公爷，老朽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伤口？” 周泠愣了一下，后知后觉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臂有伤。 空烟咬人是真的疼，伤口都见了血。 周泠忽然间问道：“会留下痕迹吗？” 大夫说道：“这样的伤口，处理及时，断然是不可能留下伤口的。” 周泠点了点头，大夫还以为他要处理伤口了，正准备上前，对方却说：“那就不处理了，任它这样，到时候灌脓了，就可以留下痕迹了。” 大夫当即愣在原地。 他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可是看着周泠那笑吟吟的表情，好像乐在其中，他便也没有开口。 屋子里刚安静了没一会儿，便又有人来了。 “阿烟！阿烟！” 周泠一听这声音，便把自己的袖子放了下来，他站起身来，沈氏便刚好走了进来。 看到周泠的时候沈氏愣了一下。 “澈儿？你怎么在这里？” 周泠说道：“本来是路上遇到了堂兄，想让他陪我下棋，他说让我先随他来沁烟阁一趟，侄儿便跟着来了，谁曾想来了这里发现空烟表妹自尽，堂兄不愿意帮忙，侄儿只能留下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了。” 沈氏没有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也顾不得这些，直冲冲到了里屋。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床上的空烟。 空烟的左手被缠绕起来看不见伤口，可是屋子里的花香味都被一股子焦糊味代替，可想而知空烟是遭了什么罪。 沈氏走上前，她喊了一句：“阿烟！” 两个丫鬟一见她来了，马上哭着跪在她面前。 “大娘子！求大娘子为我们家姑娘做主啊！” 沈氏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上午都还好好的，怎么没几个时辰就成了这番模样！ 夏禾哭着往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抬着头对沈氏说道：“刚才骆欢姑娘来了，她来势汹汹，见到姑娘便说她自己有了世子的亲骨肉，她想用那个孩子逼死我们家姑娘！” 第87章 逢场作戏 沈氏坐在外屋，她脸色出奇地难看，表情冷若冰霜，眼里还有几分杀意。 旁边是恭定侯，下面则坐着周泠和周修尘二人。 除了周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其他人表情都不好。 沈氏看着周修尘，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早就告诉你，让你好好看着你那个外室，让她不要惹祸，她倒好，我上午刚告诉府里人你和阿烟的好事，她下午就敢仗着肚子里有货来沁烟阁摆谱，如今竟然还逼的阿烟自杀！你带回来的人真是好样的！” 她越说越觉得气气愤。 虽说她不是真心的关心空烟，可到底空烟马上就要是她的准儿媳了，她自然不可能不管。 一听说空烟割腕自杀，她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可是刚才大夫和她说空烟差一点就救不回来的时候，她也是被吓得不轻。 别的暂且不说若，若是空烟在恭定侯府真的出了什么事，太后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让恭定侯府一族陪葬。 沈氏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 恭定侯也训斥道：“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还有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她也敢拿乔，尘儿，这就是你向我保证的？” 周修尘急忙站了起来，他辩解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能只听一面之词！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欢儿没有逼死阿烟，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周泠闻言忽然间哂笑一声，惹得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周泠又说：“堂兄，你是真被爱情冲昏了头啊，这件事不管是不是有误会，这件事要是传到太后她老人家耳朵里，就算是不管你那小娘子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必然动怒。” “再加上之前那丁香花的事情，太后要想算账，那就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了。皇上出了名的孝顺，太后若是一定要治你一个罪，皇上必然不会给你面子，到时候恭定侯府要受牵连，我们周家一族也要被拖累。” 周泠的话把周修尘吓出了一身冷汗。 偏偏这个时候周泠又说了一句：“太后身子硬朗，有她在一日，空烟便有人撑腰，堂兄，你不顾着空烟，也要顾着太后，可别因为你那小娘子，害了我们。” 一旦把话引导到关乎周家之上，恭定侯便更加怒不可遏。 “阿烟和你乃是青梅竹马，你今日甚至都不愿意安抚一下她，若不是你带着澈儿来了沁烟阁，今日出了什么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去平息太后的怒火！” “父亲……”周修尘一下子跪了下来，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父亲息怒，这件事是骆欢没做好，儿子回去一定会好好罚她！父亲息怒！” “既然是你的人，你便给我好好教训着，不要做出那般蠢事，连累我恭定侯府，若是你教育不好，那我也不对她客气，一个乡野村妇生的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 恭定侯一甩袖子便走了，像是一刻都不想看到周修尘。 沈氏这次也不再为周修尘求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空烟告到了太后那里，周家也就不好过了。 她临走之前对着周修尘说：“记住我叮嘱你的话，孰轻孰重，你应该有一个掂量，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第88章 虚与委蛇 没有人再去关心空烟怎么样。 大夫说空烟死不了，于是恭定侯和沈氏也没有再去看一眼，在他们眼里，只要人死不了就行了。 二人一走，周泠便走过去把周修尘扶了起来。 周修尘坐在椅子上，这会儿只有他们二人在，他便阴沉着一张脸。 周泠有些厌恶周修尘这个样子，装腔作势。 可是表面上却还是一脸关心地说：“堂兄，叔父说得话你别放在心上。” 周修尘说道：“我又怎么能想到空烟那样脆弱，随随便便几句话竟然就让她自杀了。” 周泠眉头一皱，他忍了又忍，撑着笑说：“还不是因为她在意堂兄，若是不喜欢堂兄，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子的炫耀而想不开呢。” 这句话大大取悦了周泠，他一挑眉，“真的？” 周泠点头，他坐在一旁，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还是堂兄有福气啊，以后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还有一个娇俏可人的妾室，小弟真是羡慕不已。” 男人似乎就是格外喜欢听别人的恭维，周修尘的脸色好了不少，眉宇间都有了几分笑容。 “没办法，谁让她们都爱我。” 周泠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 周修尘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周泠。 “不过我今日发现你和空烟的关系似乎很好，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增进了不少？” 周修尘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探究和狐疑。 今日周泠看到空烟时边冲了上去，还抱着空烟，这让周修尘有点不太高兴，同时又开始怀疑起了周泠和空烟是不是背着他有什么关系。 周泠闻言笑着说：“我和她哪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的，她平时都在这沁烟阁，我也不爱来后院，这么多年我们也没见过几次。” “那你今日怎么……”周修尘更加觉得古怪。 周泠无可奈何地说：“堂兄，你怎么还不明白，空烟不能有事，她今日若是死了，死在恭定侯府，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我今日那般紧张，也就是这个原因，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虽说空烟的确有一副好的皮囊，可她是堂兄你的人，我虽然是个不着调的混球，但是也知道廉耻，绝不会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事。” 周修尘闻言仔细想了想，也确实，这两个人之间没什么机会可以见面。 而且空烟一心一意都在他身上，就算是两个人真的有什么，那也是周泠单方面的。 想到这里，周修尘便又不觉得有什么了。 周修尘那副自大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讨厌。 周泠不想看着他，便移开了视线，又状似随口一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你那妾室？” “为什么要处置？” 周修尘说得理所当然，“也没出什么事，表面上做做样子便行了，欢儿也不是故意的，她和我说她没有欺负阿烟，倒是阿烟咄咄逼人。” 周泠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空烟堂妹咄咄逼人？虽说我和她接触不多，可是堂妹一看就是温柔的性格，怎么会有咄咄逼人的时候。” 周修尘却说：“这不重要，既然阿烟现在没事，欢儿我也不会太过惩罚，罚她抄抄经书就行了。” 周泠闻言心里冷笑一声。 空烟要是真嫁给了周修尘，以后便是要落个被自己丈夫宠妾灭妻的下场。 第89章 过于心狠 空烟这次对自己太心狠了，导致她失血过多。 沈氏派人送了不好名贵的药材来，那些药材熬成汤药，一碗接一碗地给她灌下，她也是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空烟醒来的时候正是天黑。 她先是感觉到了疼痛。 而疼痛让她一瞬间放松下来，还有知觉，看来她那一刀力度倒是把控地刚刚好。 空烟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有点累，身子软踏踏的，提不上劲。 这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空烟咳嗽了一声，夏禾便马上从床旁走了过来。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夏禾喜极而泣，急忙叫了夏花进来。 旁边的小炉子上面温着药膳，夏禾服侍着空烟喝了几口水，便要喂她吃点东西。 空烟也觉得饿，好在那药膳只是闻着味道古怪，吃着倒是还能接受。 她吃了小半碗，便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二人又把她扶着靠在床上，给她扇着风。 空烟问道：“如今怎么样了？” 夏禾说：“姑娘在问自己的手？” “我当然是在问这件事。” 夏花闻言撇嘴，“姑娘也不担心一下自己，倒是先担心起旁的来了。” 空烟露出个虚弱的微笑来。 “我肯定要先担心这件事的结局，不然不就浪费了我这么一出戏？” 夏禾说道：“世子本来不想责罚骆欢，大娘子却亲自去动手了，让芳净姑姑每日去掌骆欢的嘴，然后让她跪半个时辰，还要去打扫整个后花园。” 空烟笑了一下，“大娘子这次倒是真狠下心来了。” 夏花不满地说：“这算什么，她过了头三个月，胎像早就稳了，这些也伤不了她的孩子。而且挨几个巴掌又不是少一块肉，姑娘你可是流了很多血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就……” 说着说着夏花又哭了起来。 “姑娘你快要吓死我们了！” 空烟抬起手擦了擦夏花的眼泪，她说：“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的处境在恭定侯府十分特殊，我不愿意嫁给周修尘，便要想些办法来。” 夏禾却说：“可是小姐您都说只是做做样子，怎么对自己那么狠心？” “因为做样子不够。” 空烟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缠着很多纱布，她看不到伤口是什么样子，可是她能感觉出来，那个伤口一定很丑。 不过她不在意。 “这件事传出去了吗？” 夏禾点头：“传出去了，现在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世子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太过嚣张，大娘子也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那就好，”空烟舒展了表情，露出轻松快活的笑容，“对付恭定侯府急不得，这也就是第一步。” 夏禾心有余悸地说：“姑娘，下次不管您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能这样伤害自己了，那日若不是小公爷在，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公爷？”空烟皱起眉头，有点不明所以，“他怎么会在？” 夏花说道：“说是半道上遇到了世子就一起来了，当时大夫要世子来按着点姑娘，怕姑娘挣扎起来让伤口更严重，可是世子都不愿意，还是小公爷主动站出来帮忙的。” 她又说：“奴婢觉得，小公爷可比世子好多了。” 第90章 这值得吗 周泠居然也在。 夜深了，空烟让两个丫头去休息。 本来两个丫头还放心不下她，可是空烟一再坚持，二人便去了旁边屋子休息。 空烟躺的久了，有些腰酸背痛，便十分艰难地挪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双脚无力，这几步路，她走得很漫长。 她坐在软榻上，外面吹着风，夜里很是凉爽。 空烟低着头抚摸着自己的伤口，还疼着，疼得她睡不着。 她一点一点拆开厚厚的布巾，最后看到了自己那丑陋的伤口。 焦黑的烂肉之间还有一些粉白的新肉，很丑，看得她只皱眉头。 这伤口恢复了也是要留疤的。 “好丑……” 她撇了撇嘴，有点不太开心。 “我还以为你不会嫌弃你的伤口。” 周泠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空烟吓了一跳，下意识侧头，就看到周泠翻窗进来了。 空烟顿时皱起眉头。 周泠却坐在了和空烟很远的地方，有意和她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空烟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 “小公爷，大晚上来一个姑娘的院子里，是否有些不妥。” 周泠点头，他表情带着几分歉意，语气却十分诚恳：“抱歉，但是我太想来看看你了。” 这样直白的话，倒是让空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空烟低下头把布巾重新颤了起来。 布巾摩擦着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周泠的声音又响起，他说：“既然知道疼，当初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 空烟平静地说：“不对自己狠一些，以后怎么对别人狠。” 周泠说道：“这样的歪理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想害人都是找人练手，你很特别，你拿自己练手。” 空烟很想笑，可是一想到对面坐着的人是周泠，她又笑不出来。 周泠没有得到回答，便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大夫说若是你再狠一些，或者是手抖一下，你就真的没命了。” “你何苦对自己这么狠，难不成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空烟抬起头，她有点疑惑不解地看着周泠。 周泠刚才的语气有些急躁，带着几分后怕。 空烟问他：“我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小公爷为什么这样着急？似乎痛的人是我，不是你吧。” 周泠一滞，心里的那点脾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沉默地看着空烟，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空烟别开了眼，她说道：“小公爷今夜前来总不可能只是单纯想看看我是死是活吧？如果是，看到我现在还活着，小公爷请回吧。” 周泠没有吭声，空烟对着他的时候总是不耐烦的，他知道这是为何，所以他没有一点脾气，更不敢有脾气。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走到窗前放在了桌上。 “婠婠，你不必这样对我咄咄逼人，我只希望你好，今日来不过也是担心你，所以想来亲眼看看你，我才安心。” “你总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问题我很早就回答过你，这是我欠你的，所以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帮你做。” 周泠上前一步，他半跪在空烟面前，抬起头来，目光里竟然有几分虔诚。 “婠婠，我知道你恨我，既然恨我，那你就好好利用我，把我当成你的刀，把我当成你的棋子，我会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伤害自己。” 第91章 一箭双雕 周泠总是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 他没有要空烟的一个回答，只是那样说着，语气不能说是协商，更像是恳求。 他在求着空烟答应他。 空烟如今要是再装不懂也不行了，毕竟周泠说得那样直白。 周泠走了，可是又像是还没走。 那股木质檀香的味道还萦绕在屋子里，混合着药味，竟然多了几分特殊地味道。 空烟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东西上面。 周泠流连花丛，像是花心多情之人，但是空烟知道，对方远不是表现出来那个样子。 上一世她在病入膏肓的那两年，听说周泠竟然成了权臣，不过那个时候她就快要死了，已经没有功夫再去管周家的人。 她嫁给周修尘不过十年，周泠的事情她了解的太少，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周泠或许是真的花心，但是他大智若愚，表面上没个正形，但其实很聪明。 对于这样的人，空烟深知若是和对方过多交涉，最后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和虎豹豺狼做交易，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对方觊觎的一块肉。 不过周泠倒是一个很好的利用对象。 既然对方都这么诚恳的要求她去利用自己了，那她有什么理由还要放着这个好的“棋子”不用呢。 空烟摸着自己的手，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 在和夏禾夏花二人商量的时候，她说只需要做做样子，吓一吓周修尘和恭定侯府的人就可以了。 当时刀落下去的一刻，血顺着手腕一点一点蔓延，她看着那样鲜艳的血，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她确定，她在那一刻，竟然想要更过分地伤害自己。 所以伤口才会变得如此深。 空烟也有些后悔，她还想习剑，还想学会保护自己可如今这只手应该是没有办法再拿起长剑了。 她走下软榻，很轻很慢地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有灯笼，昏暗的灯光让她看不到院子里的那些花，可是她却嗅到了茉莉的清香。 那几日大雨过后，她的茉莉盛开了。 空烟一夜未眠，第二日一个早沈氏便来了。 她正在喝着药，沈氏和周修媛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来看她，二人身后跟着府里的大夫。 “母亲来了。” 空烟作势要站起来行礼，却被沈氏拦住。 “你坐着休息，身子正是虚弱之时，不用行这些虚礼。” 沈氏走过去坐着，语气温柔地问：“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空烟露出个虚弱苍白的笑容，“多谢母亲关心，好多了。” 沈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空烟那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模样，又忍不住说：“你何苦这样伤害你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你吓死了！” 空烟闻言没有说话，只低着头拿了一块果脯放进嘴里。 周修媛坐在旁边不屑一顾地说：“为了一点事情就要死要活的，你还配当恭定侯府的大小姐吗？窝囊。” 空烟不说话，她品尝着嘴里的果脯，夏花说这是宫里的东西，周泠让人送来的，味道果然不错。 周修媛见空烟没说话，又说了一句：“我大哥是世子，屋子里有几个小妾很正常，你这样不容人，那岂不是以后我大哥每纳一房妾，你就要死一回？” 第92章 我是故意的 “媛儿！” 沈氏厉声打断了周修媛，她训斥道：“阿烟是你长姐，哪有你这样和自己的姐姐说话的。” 周修媛却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我哥的注意，想和骆欢争宠，这些手段是低门寒舍的女子们才做得出来的，你被母亲教养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而如今这件事还闹得纷纷扬扬，你让我们恭定侯府脸往哪里搁？” “周修媛，你够了。” 沈氏看上去有点生气了，她说：“若你今日来不是为了关心你长姐，那你大可回去了。” 空烟只是听着，这母女二人在她面前一唱一和，沈氏把那些难听却又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借着周修媛的嘴巴都说了出来。 这也不是这对母女俩第一次在她面前演戏了。 空烟不觉得生气，却做出了委屈又无辜的表情。 她说道：“母亲和妹妹怪我这样不珍惜自己的命，可是骆欢那样逼我，我还没有嫁给修尘哥，就已经被她这样欺负，可想而知以后她有了个正经的身份，我只能处处被她压一头。” 空烟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母亲，我本不是个善妒的女子，您这些年教我的规矩我都知道，骆欢若是愿意和女儿和平相处，女儿自然也不是那种不容人的人，可是她欺人太甚了。” 空烟伸出手抓住了沈氏的手，她还没有说话，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 “母亲，我如今是恭定侯府的嫡长女，以后也会是修尘哥的妻子，可是骆欢如此欺辱我，我不如就成全他们二人了。” 她说得可怜，把自己塑造得无辜又脆弱。 沈氏一听当即皱起眉头。 “这怎么行！你和尘儿的事情我已经和所有人都说了，你若是不嫁，此事怎么收场！” “母亲！” 空烟抬起头紧紧盯着沈氏，她一向是乖巧的，可是今日她却像是一只被逼急了的兔子，竟然不管不顾起来。 “没有一个大户人家的正妻是这样被欺负的，修尘哥拎不清，空烟能拎清，母亲既然心疼我，就应该知道我的处境。” 她伸出自己的那只手，白纱之中竟然又有血迹晕开。 “母亲若是再逼我，我便死给母亲看。” 沈氏彻底惊讶了。 空烟在她身边这十年，不管发了什么事，受了多大的委屈，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更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 可是这一次，空烟像是真的忍不了了，居然以死相逼。 沈氏还要说话，周修媛伸出手扯了扯她。 周修媛对空烟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哥哥的身份才华，想找什么样的妻子找不到，你这样不识好歹，以后可别哭着来求母亲！” 说完周修媛拉着沈氏就往外走。 空烟还是一副倔强的模样，明明哭得一脸都是泪水，却还是不肯低头。 她看着沈氏离开，那大夫站在原地表情有点犹豫。 他像是下定决心般忽然间对空烟说：“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找老朽，老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会想尽办法帮姑娘的。” 说完他便急匆匆的走了。 空烟收起自己刚才那副脆弱的表情，伸出手轻轻擦掉眼泪。 后悔？ 她要是真的嫁给周修尘才会后悔。 第93章 挫挫锐气 “母亲，”周修媛把沈氏按在椅子上坐下，她说：“母亲您别生气啊，您先听我说。” 沈氏像是气得不轻，她看着周修媛，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火气。 “好啊，我就听你解释，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说！” 周修媛走到沈氏身边坐下，她说：“空烟如今闹这么一出不过就是想让母亲责罚骆欢罢了，她怎么可能真的不想嫁给兄长，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她对兄长那可真是一往情深。” 沈氏没有说话。 周修媛又说：“她在您面前看着乖巧，其实骨子里还带着她们夏家那股子傲气，要我说啊，不如就趁此机会好好挫一下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在恭定侯府，她就算是以死相逼也不能让人事事迁就她。” 沈氏一听，似乎是觉得有点道理，脸色和缓了不少。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周修媛嘿嘿笑了起来，“母亲，还有一个事情，女儿想求您帮忙。” “又是和周泠有关？”沈氏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周修媛想干什么。 周修媛一笑，神神秘秘地说：“您的生辰要到了，能不能请长公主来咱们府里，到时候您再和长公主商量一下我和周泠哥哥的婚事。” “你真是不害臊！” 沈氏伸出手戳了戳周修媛的脑袋，“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家女儿敢自己安排自己的婚事？也就是你，居然这样胆大包天，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帮你安排。” 周修媛笑着说：“没办法呢，谁让母亲最是疼我呢。” 沈氏也笑了起来，“拿你没办法，这件事我会去办，这段时间你只需要稳住周泠就行了。” “这个母亲放心，我发现周泠哥哥最近这几天对我态度变了许多。” 她捧着脸，一副少女怀春的表情。 “母亲，你说周泠哥哥是不是爱上我了。” “阿嚏……” 周泠打了个喷嚏，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点纳闷地说：“谁在背后说我。” 南风说道：“也有可能是想您呢。” 他嘿嘿笑着，结果被周泠一个眼刀扫过去，他又瞬间老实了。 周泠和南风此时此刻正在恭定侯府的后花园里坐着。 他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扇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南风四处看了看，忽然间激动起来。 “主子！人来了！” 周泠抬头，看到假山后面正有人走过来。 南风这个时候又说：“主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其实还有别的办法，这个办法是不是有点……” 他换了个方式说道：“若是被世子知道了，他不得和您拼命。” 周泠无所谓地说：“那也要他打得过我再说。” 说完他挥了挥手，南风叹了一口气，朝着假山那边走去。 骆欢正在和侍女说着今日晚上要熬点花茶给周修尘喝，忽然间眼前蹿出来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骆欢捂着心口像是被吓得不轻，她抬头定睛一看，认出来了对方是谁。 她又惊又疑地说：“你不是小公爷身边的那个随从吗？怎么在这里？” 南风面无表情地说道：“骆欢姑娘，我们家小公爷说想约您喝一杯茶。” 第94章 多一个选择 骆欢觉得稀奇，周泠怎么会请自己喝茶？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冷面侍卫的架势，像是她不自觉去，对方就要把她架着过去。 骆欢思考了一下，还是跟着一起过去了。 周泠坐在椅子上，有些慵懒地托着自己的下巴，手里转着一把纯白玉骨扇。 “主子，骆欢姑娘来了。” 周泠这才抬起头，他看到骆欢的时候眼里闪过几分惊艳。 而他的这一点情绪也被骆欢看在眼里。 “骆欢姑娘，请坐。” 骆欢不知道周泠想干什么，但是她看着周泠的表情，也不像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坐下来，有些疑惑地问：“小公爷找我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周泠放到桌上的一条手钏。 那是用绿松石串的，中间还有几颗玛瑙。 绿松石不比玉石，不够洁白无瑕，可是它形状不一，又有玛瑙点缀，便有了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骆欢看到那手钏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小公爷这是……” 周泠笑着说：“喜欢吗？” 骆欢没有吱声，目光却在那手钏上离不开了。 那是她们草原特有的饰品，汴京这里是绝对找不到的。 来汴京匆忙，她什么都没带，唯一的一身衣衫还被周修尘扯坏了。 如今看到那手钏，她无可控制地思念起草原来。 周泠说道：“我猜姑娘应该会喜欢这个，于是便买了下来送给你。如今看着，姑娘是真的很喜欢，那它便值了。” 骆欢看向了周泠。 她微微蹙眉，表情疑惑。 周泠和她一向没什么交集，见面的次数多，但都是周修尘在场，她也没有主动和周泠说过几句话。 如今周泠居然这样献殷勤，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公爷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可是想要我帮你什么？” 骆欢想到了汴京的一句俗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泠却莞尔一笑，他说道：“骆欢姑娘从草原而来，在汴京毫无根基和人脉，我又何须姑娘帮我做什么。” 骆欢便更加疑惑了。 “那小公爷想做什么？” 周泠笑得更加灿烂，他那双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十分深情的错觉。 他说：“我第一眼看到骆欢姑娘，便心生喜欢。” 骆欢顿时愣住。 周泠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真挚和坦诚。 若是别的男子，这种话就算是对着一般人家的姑娘他们或许都说不出来，更何况她已经是他人的妻子了。 周泠说出这样的话，若是让周修尘听到，周修尘怕是要和周泠大打出手。 可是骆欢此时此刻想的却不是周修尘知道会不会生气。 她觉得周泠喜欢自己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因为她有一张男人看了就思之如狂的脸。 周泠又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会因为她的这张脸而爱上她，也情有可原。 周泠说：“我喜欢姑娘，可是姑娘已经是堂兄的人，不过没关系，只是这样偶尔能看看姑娘，也不枉费我天天来恭定侯府了。” 骆欢惊愕，“你这段时来恭定侯府这样勤，是因为我？” 周泠失笑，他说道：“不然呢？若是因为周修媛，我早就日日来了。” 骆欢蠢，也单纯。 她竟然相信了一个男人的话。 第95章 天真无邪 许是周泠那张脸过于让人信任。 也或许是周泠的眼睛看人过于深情。 总而言之，骆欢信了。 在大草原长大的姑娘，似乎就是天真的，她们觉得爱就是可以一见钟情，爱就是可以跨越阶级。 所以在周泠那样深情地表达自己的喜爱之后，骆欢竟然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觉得她本来就值得。 可是骆欢不知道，汴京这个地方，爱总是渺小的，让人在意的只有地位和权势。 她信了周泠，就相当于把自己的一条生路变成了死路。 周泠那双桃花眼看谁都是含情脉脉的。 骆欢几度沉沦。 她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窃喜。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小公爷，这些话可开不得玩笑，你明知道我是修尘哥的人。” “我当然知道。” 周泠似乎并不觉得抢了自己堂兄的女人有什么不对。 他反倒是言之有理地说：“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情，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回应，难道你喜欢堂兄，就不能允许我喜欢你了吗？” 周泠从十六岁就可以混迹风月场所，他说过的情话比骆欢说过的誓言还多。 骆欢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周泠看着骆欢，表情是那样真诚。 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草原养出来的姑娘率直又热烈，我十分喜欢。” 说到这里，周泠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骆欢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多一个选择就多一条路的道理，我并没有要求姑娘为了我离开堂兄，那姑娘是否也能考虑一下是不是也能让我得偿所愿？” 周泠说的话完全就是违背了常理。 这要是放在一般人家，周泠这样的浪荡子早就被抓走了！ 骆欢的表情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可实际上她内心却是在狂喜。 她似乎觉得自己拿捏了两个男人，而且这两个男人还是堂兄弟，她觉得异常地骄傲。 可是骆欢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理智的。 她听着周泠那些花言巧语，还能装得很平静。 “小公爷，你的喜欢骆欢表示感谢，可是如今我已经是修尘哥的人了，你和我说这样的话，修尘哥若是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以后小公爷还是谨慎所言所行吧。” 说罢骆欢站起身，对着周泠拜了拜，转身就走。 她走得不带一丝犹豫，像是根本不在意周泠是否是真的喜欢她。 骆欢一步步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南风忽然间从一旁冒了出来。 他问周泠道：“主子，您说那骆欢到底是怎么想的？您使用美男计她居然不上当？” 周泠却是一摇打开折扇，他褪去刚才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说：“她上当了，只是她并不是真的傻，她懂得男人喜欢欲擒故纵那一套，所以如今她也想对我玩这个把戏。” “欲擒故纵？”南风一愣，紧接着下意识地开口说道：“这不是主子您最擅长的吗？她在您面前玩欲擒故纵，这不是闹着玩吗！” 周泠没说话，她看了眼刚才骆欢坐着的地方，眼里一片幽暗。 他的话已经足够直白。 如果骆欢聪明，那么对方就一定会选择他。 如今他只需要等一个结果，然后拿着这个结果去和空烟交差。 第96章 等着看吧 空烟正在午休。 这两日沈氏没有来烦她，周修媛似乎也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每日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别说来找她麻烦了，就是吃饭的时候也见不着她。 倒是骆欢有点不对劲。 在汴京有一个规矩，侍妾是要伺候主子吃饭的。 骆欢到了恭定侯府以后就每日服侍沈氏用饭。 最开始也有些不熟悉，被骂了几日，又被教了一些规矩以后倒也是学会了汴京的规矩。 骆欢很聪明，学的很快，做的也很好，这几日也没出什么差子。 偏偏这两日她有些心神不宁。 给沈氏布菜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竟然把菜夹落了，那排骨落到了沈氏价值千金的衣料上面。 芳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二话不说给了骆欢一巴掌。 “下贱东西！也不知道做事当心一点！” 芳净掏出手帕为沈氏清理脏污。 沈氏的表情格外不悦。 她倏地放下了筷子，冷着一张脸。 骆欢吓得不轻，她或许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犯这种错误。 她急忙跪下给沈氏赔罪。 “大娘子恕罪，是骆欢粗笨，没有伺候好大娘子。” 若是平时，周修尘怕是早已经心疼不已，把骆欢扶起来了。 可是这两日周修尘忙着洪灾一事，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陪沈氏用过饭了，今日他也不在。 沈氏本就对着骆欢有一肚子火，不过就是因为对方肚子里的孩子，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如今她看着骆欢连布菜都做不好，又想到了今日汴京那些风言风语，她一瞬间竟然火冒三丈。 她对骆欢说：“教了你那么久的规矩，饶是一般的丫鬟也都学会了，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布菜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事情你竟也能做错。” 骆欢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着不敢开口。 整个恭定侯府，她最怕的就是沈氏了。 周修媛看了眼骆欢，她说：“母亲，正吃着饭呢，您生气做什么，平白打扰了您的胃口。” 说完她又看了看沈氏的衣料，笑嘻嘻地说：“左右不过是云锦罢了，周泠哥哥送了我几匹，到时候我让人给母亲送来，母亲重新做一件新衣裳就是了，犯不着生气。” “你说得简单。” 沈氏也没给个好脸色。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和你那能一样吗。” 周修媛撇嘴，“有什么不一样的，皇后娘娘赏赐的不也是云锦吗！” 空烟坐在一旁吃着饭，她就乐意看这种时刻，看着这几个人互相狗咬狗，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舒心。 只不过空烟没有舒服多久，沈氏的注意力忽然间就转移到了她身上。 “阿烟。” 空烟听到沈氏叫自己便放下了筷子。 “母亲，怎么了？” 沈氏说道：“你觉得我该怎么惩罚骆欢？” 空烟很清楚，这是沈氏在给她出气的机会。 之前那件事，沈氏虽然责罚了骆欢，但是到底不是空烟的意思。 看来这一次，沈氏是抓着这个机会，想做个好人了。 空烟可不是以前的空烟了。 她闻言看着沈氏，露出一个笑容。 “母亲，这样不合规矩的人，应该让她好好学习一下规矩，不如就送去训诫堂吧，或许骆欢姑娘去了哪里，不过多久，就能焕然一新。” 第97章 按捺不住 空烟还以为沈氏是做做样子的，可没想到，这一次沈氏是真的铁了心要教训骆欢，竟真的把她送走了。 骆欢每日天不亮便要去训诫堂，夜里很晚才能回，每日休息的时间不够，再加上训诫堂规矩又多，听说人都蔫了。 不过这件事瞒得很好，除了恭定侯府几个人知道外，其他人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 夏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笑呵呵的。 “骆欢这次可真是吃够了亏，也活该，谁让她平时那样嚣张的！” 空烟闻言笑了一声，夏花看向她，“姑娘笑什么？” “笑你傻。”夏禾叹了一口气，看夏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夏花指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了？” 夏禾看了眼空烟，又对着夏花说道：“你觉得大娘子这真是在教训骆欢？” “那不然呢？”夏花不明白。 夏禾说道：“训诫堂并不是只有犯了错的官家女才去的，有一些女子在成为当家主母之前也会去那里学习怎么管理后宅，怎么修养自身，骆欢表面上是因着受罚才去的训诫堂，可是她去了那里具体是学的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夏花一愣，她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终于是想明白了。 “所以骆欢很有可能是被大娘子接受了？” 夏禾点头，“骆欢虽然出身不高，也不是汴京的人，可是大娘子最是疼爱世子，若是世子真的要让骆欢做妾，左右也不是什么好要紧的，大娘子必然会答应的。” 夏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 “既然你们早就想到了，那咱们还不想想办法吗？骆欢若是真的当了侧夫人，那到时候姑娘可怎么办！” “我？”空烟闻言抬起头，她露出一个微笑，“你觉得她斗得过我？” 夏花闻言很认真地想了想，她说：“她很会讨世子欢心。” 空烟却是一哂，“那又如何，如今她是有本事的，但是也要看以后她还能不能有这个本事。” 她招了招手让夏禾过去坐着陪她下棋。 空烟问道：“你们觉得爱情之中什么最残忍。” 夏禾说道：“爱而不得？” 夏花问道：“变心出轨？” 空烟闻言皆是摇头。 “最残忍的是相爱的两个人陪着对方一日一日老去，爱到最后两两相忘，爱到互相痛恨彼此，用当初最甜蜜的语言化为刀子扎向对方。” 所以空烟一开始的计划就不是让骆欢和周修尘轻轻松松的死去。 死有什么可怕的？ 比起死，周修尘的变心会让骆欢更痛苦，而骆欢的背叛也会让周修尘恼羞成怒。 她不想看那两个人就那样随随便便死了。 她要看周修尘的怒骂殴打，看骆欢的哭喊绝望，她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把这场闹剧看完，直到她累了、倦了，她才会施舍对方，让那两个人可怜又狼狈地死去。 而如今，一切都步入正轨。 夏禾问她，难道不会觉得难过吗？看着骆欢一步登天。 空烟却并不这样觉得，平地摔倒不疼，可是从高空落下，那可不止是疼了，还会死。 骆欢现在爬得越高，到时候摔下来的时候便越惨。 她还嫌一个侧夫人实在是有些委屈了骆欢呢。 但是骆欢身份不够，只能做个侧夫人了。 第98章 她的计谋 空烟不爱出门，不过这些日子外面出了什么事她也一清二楚，因为她有一个十分热衷于打探外面消息的丫鬟。 沈氏的生辰要到了，她不爱铺张浪费，以往每年生辰也就是一家子吃顿饭便可以了。 今年却不一样，她竟然安排了席面，还发了不少帖子出去，看样子要大办一场。 上一世也有这么一件事。 而且在这次沈氏的宴席上，周修媛会成为周泠的未婚妻，虽说最后也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成亲，但是这次的席面的确是给足了周修媛面子的。 这让空烟有些不爽。 不是为别的，周修媛爱嫁给周泠随便嫁，她可没有吃味，她只是单纯看不得周修媛那小人得志的模样。 于是空烟打算让这次的席面变得“特殊”一些。 只不过她需要找个人帮帮忙。 沁洺阁。 “我？” 周修语指着自己，巴掌大的脸蛋上都是惊讶。 这是恭定侯府的三小姐，周修语的小娘是沈氏的亲姐姐，刚生了她便死了，周修语那个时候还是个婴孩，没有了娘，爹也不疼，好在那个时候老侯爷还在，还能顾着她一些，只可惜在周修语六岁那年老侯爷驾鹤西去，从此以后她便一个人自生自灭。 沈氏不喜欢她娘，也不喜欢她，别说关爱，就连表面功夫沈氏也懒得做。 若不是空烟时不时地救济一下周修语，只怕她早就饿死了。 周修语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在第一次吃下空烟送去的东西时就知道她欠着空烟半条命，所以她一直在等空烟主动来找她。 只不过没想到空烟第一次找她帮忙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大事”。 周修语咽了咽口水，她说道：“我娘当初抢了她丈夫，如今你让我去抢她女儿的未来夫婿？” 她瞪着眼睛，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沈氏不得把我杀了！” “她不会。” 空烟笑着，她对周修语说道：“你一直都想逃离恭定侯府，这一次我给你机会，就看你自己中不中用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说的机会就是让我去抢周修媛的未婚夫！” 周修语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你要我命你大可以随时拿走，反正我这些年也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死了也就罢了。” “可是你让我又去踩沈氏的逆鳞，你这不是比杀了我更让我痛苦！” 空烟莞尔笑着，语气温柔，“阿语，我不是让你去和周修媛抢男人，你误会了。” 周修语一脸疑惑，“你不是说让我到时候在沈氏的生辰宴上出风头吗？你让我成了众矢之的，要是长公主看上我，这不就是让我抢了她男人吗！” “呵……” 空烟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她用手帕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眼神之中还有几分调侃和戏谑。 “长公主连周修媛都不放在眼里，你的身份……” 周修语一愣，又想起了这个这见不得光的身份。 外人都不知道恭定侯府还有一个三小姐在。 这次空烟要她出风头，这不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见不得光的身份了？ 周修语有点不情愿。 “我娘被沈氏怨恨咒骂了十几年，我也因此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如今你让我在这个时候抛头露面，阿烟，你这不是置我于死地吗。” 第99章 权衡利弊 空烟比所有人都多活了一世，便比旁人多了一段记忆。 上一世周修媛之所以能成为周泠的未婚妻，不过是她在沈氏的生辰宴上用一曲古琴“一鸣惊人”，而后又在长公主危险之时舍身相救。 长公主觉得周修媛是个才情德行都兼备的人，所以在沈氏有意无意地提起两家联姻之时她才会同意。 坐到长公主那个位置上，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儿子和谁家联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周泠和周修媛还是堂兄妹。 这一世空烟就不打算让周修媛出这个风头了。 刺客她没有办法去阻止，那么她就要在周修媛身上想想办法，那古琴周修媛是指定不能弹了。 可是要找一个临时救场还能把古琴弹地惊为天人的人，也就只有周修语了。 只要长公主对周修媛没有好感，周修语就算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没有办法做周泠的未婚妻，至少也能让长公主记住她。 若周修语还是“不得已”被推到众人面前的，沈氏也不能有理由对她动手。 空烟早已经想好了这一切，所以才会来找周修语。 可是周修语害怕沈氏。 这些年沈氏的迫害让她十分惧怕对方，一想到到时候要面对沈氏那样如同淬了毒一样的眼神和刁钻刻薄的话语，她就怕的不行。 空烟没有逼她。 “今日来找你，只不过是想为你搏一搏罢了，你在长公主面前露了面，若是再让长公主喜欢上你，你以后在恭定侯府的日子不会太差的。” 至少沈氏是不敢再光明正大地欺负她了。 空烟说完便站起身来，她看着周修语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说：“时间还很长，你可以慢慢想。” 说罢她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会儿正是傍晚，夕阳西下，温度也没了午时那般热。 空烟被扶着缓慢地走在后花园里，这后花园的花也多，都是花奴照看的，虽然也开得很好，可是却不如沁烟阁的那些。 她走到池边，看到荷花池里面的莲蓬长势喜人。 夏花一看空烟的模样便笑了起来。 “姑娘馋莲子了？” 空烟笑了一下，“也有几日没吃了，是有一点想。” 夏花便说：“那奴婢给姑娘摘几个回来，待会儿就剥给姑娘吃，那莲蓬新鲜着，吃起来肯定水灵灵又脆生生的。” 说罢她便朝着另一边去。 夏禾扶着空烟走到旁边坐下。 凳子都还没坐稳，她就听到了周修媛的声音。 “阿泠哥哥！” 周修媛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空烟和夏禾对视一眼，看向声源处。 那是一大片假山，周修媛应该是在假山之中。 “阿泠哥哥，你这两日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淡？”周修媛的声音有点委屈，却又有些强势。 周泠的声音响起，“堂妹这话说得倒是有一些不负责任了，我何时对你热情过？” 空烟和夏禾听到周泠那不耐烦又直白的话，二人没忍住笑了一声。 周修媛又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这样的，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不怎么样，”周泠听起来似乎是真的不耐烦了，“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吗？你一定要天天跟着我吗？一个女子，一点矜持都不知道，害不害臊。” 第100章 善意提醒 空烟和夏禾一听到脚步声又齐刷刷转回了视线，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看着荷花池，像是刚才在假山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们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脚步声在背后响起，空烟都不敢回头看。 那脚步声停顿了片刻又离开，紧接着又是一阵急匆匆的步伐，想必是周修媛追了出来。 周修媛没有追到周泠，却看到了在荷花池旁边坐着的空烟。 她本来就一肚子火，如今看到空烟更是不得了，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对象，气急败坏地走上前去。 “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周修媛的声音尖锐的可怕，还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空烟抬起头，她没脸上没什么表情，情绪更是平静。 “听到了。” 她大大方方承认，语气也很轻柔，和周修媛刚才的尖叫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修媛许是没有想到空烟就这么承认了，她愣了一下后又尖叫着说：“你是不是很高兴！” 空烟闻言露出个疑惑的表情，“我为何要高兴？” 周修媛说：“看到我这样狼狈，你当然要高兴了！” 的确很高兴。 空烟很想笑出来，然后狠狠讥讽一下周修媛。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她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我哪里是在高兴，我是在担心。” “担心？”周修媛语气疑惑，她上下扫了空烟几眼，语气不善地说：“你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你了。” 空烟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再看着周修媛的时候，就如同一个长姐面对着自己不听话不懂事的妹妹一样，丝毫没有不耐烦，表情更多的都是心疼。 “阿媛，你难道没有看到小公爷腰间的那个香囊吗？” 周修媛愣了一下，“香囊？” 空烟说道：“小公爷刚才走过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了他腰间的香囊，那香囊布料十分光滑，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但是汴京这边的香囊都习惯用普通布料，毕竟香囊也是隔个几日就要更换的。” 周修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的，阿泠哥哥可是小公爷，他用丝绸做香囊很正常。” “小公爷身份特殊，要说用丝绸布料做香囊的确没什么奇怪的，但是你有没有注意，那香囊是粉色，上面还绣着几株丁香花。” 空烟着重强调了最后的三个字。 她看着周修媛的表情一下子愣住，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前两日我倒是看到小公爷在和骆欢姑娘说话，两人说说笑笑的，当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是如今想来又觉得奇怪。” “阿媛，那香囊若是平铺开说不定就是一张手帕，男子的手帕不可能是粉色，也不可能绣丁香花的图案。” 空烟点到为止，夏禾却又十分好心地说了几句，“夏日炎炎，府里的布料早就变成了轻薄柔软价格又不算贵的月华锦了，这两个月只有别临阁送了几匹丝绸过去，其中有几匹就是粉色。”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周修媛不可能不知道空烟在说谁。 她却嘴硬道：“骆欢可是我哥哥的人，你这样污蔑她，你就不怕我告诉哥哥吗？” 空烟却笑了起来，“污蔑？我何时污蔑她了？” 第101章 女子善妒 空烟早就知道周修媛的性格，嘴硬得很，就算是把证据摆在她眼前，她若是不肯信，谁说都没有用。 所以空烟并不打算多说，她说得太多太明白，周修媛说不定还会怀疑她。 她看着周修媛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知道对方肯定是把这件事听进去了。 于是她不打算再多说。 点到为止。 她站起身来上前两步走到了周修媛身边。 “阿媛，你若是要去修尘哥那里，亦或是母亲那里告状，说我污蔑他们二人，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要知道，我可没有亲口告诉你说骆欢和小公爷有什么，也没有说小公爷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我一个作为姐姐的，和你这个做妹妹的分析罢了，怎么就成污蔑了？” “而且，如果你足够聪明，你也不可能会去说这些，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难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空烟怜悯地看了周修媛一眼，转身就走，她走出去几步还叹了一口气，用周修媛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真的不对劲，若真是这样，阿媛太可怜了。” 周修媛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她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怪不得周泠这两天对她的态度很差，总是不搭理她，说话也冷冰冰的。 这也就罢了，周泠明明每日都在恭定侯府，可是却总是找不到他人。 周修媛还以为周泠是在周修尘那里。 如今看来，说不定是被哪个狐媚子给绊住脚了。 周修媛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夜很深了，骆欢疲惫至极到了恭定侯府，整个人饥肠辘辘，她让侍女去给她煮一碗阳春面，自己则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别临阁。 骆欢推开门，一抬头却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她顿时吓了一跳。 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骆欢拍了拍胸脯，她说道：“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周修媛忽然间笑了一下，“这几日辛苦你了，我来看看你。” 骆欢闻言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二小姐体恤，也没什么。” 她走进屋子里坐下，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汗。 周修媛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了骆欢的手帕上。 一模一样的丝绸面料，只不过刺绣的花纹不一样。 她忽然间说：“你这个手帕倒是好看。” 骆欢一愣，然后看了眼自己的手帕。 她笑着说：“不过是普通的手帕罢了，二小姐若是喜欢，我给二小姐绣几张。” 周修媛笑得很牵强，她说：“你的绣工倒是和汴京这边的不太一样。” 骆欢点头，毫无防备地说：“是不一样，草原那边绣工不如汴京，二小姐若是不嫌弃，这两日便能做出来给你。” 说着她还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给周修媛看。 “这种图案二小姐喜欢吗？” 那花纹绣的是一朵牡丹，也可能是芍药。 周修媛的手摸了摸那刺绣，她不确定周泠身上那枚香囊是否也是这个绣法，如果是，那么空烟就没有猜错。 如果真是这样…… 周修媛或许会杀人。 第102章 不动声色 周修媛到底是沈氏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在这种事情上倒是也不笨，没有打草惊蛇。 她表现出对那手帕很感兴趣的模样，夸了骆欢几句，便让骆欢整个人都忘乎所以了。 骆欢如今很想得到恭定侯府这些人的认可，所以周修媛随随便便的几句话才会让她这样高兴。 “二小姐想要个什么图案呢？” 周修媛扯出一个微笑，“我这个人比较挑剔，手帕这种很私人的东西，我换得比较勤，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给我多绣几张？” “那自然好！” 骆欢巴不得可以有一个机会在周修媛面前表现自己。 她说道：“那我便给二小姐绣个十来张吧。” 周修媛假惺惺地问道：“这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骆欢连忙摆了摆手，“怎么会呢！我很乐意的！” 周修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手帕看。 这个时候周修尘回来了。 他身上有不少脏污，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骆欢给他打水，他要沐浴。 结果一进来看到了周修媛，他愣了一下。 “媛儿？你怎么在这里？” 周修媛正要开口，骆欢却比她更快一步说道：“二小姐喜欢我绣的手帕，特意来找我，让我给她绣两张呢。” “是吗？” 周修尘似是觉得意外，但是周修媛却是点了点头，印证了骆欢的话。 他便也没有再多想，只是对着骆欢说道：“我记得你绣丁香花绣得格外好，那花案我用不合适，你给媛儿绣，她一个小姑娘用着刚刚好。” 骆欢笑着点头：“我知道的，我也就丁香花绣得能拿出手，自然要给二小姐也绣一张。” 听到“丁香花”三个字，周修媛拳头都握紧了。 她又怕被那两个人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只能强撑着笑容打趣，“骆欢姑娘不会给很多人都绣过丁香花吧？那我可不要，我才不要和其他人用一样的。” 她语气带着几分不开心，一副娇气的模样。 骆欢怕周修媛不开心，连忙解释道：“怎么会！我就绣过一张，还是我自己用的，如今给二小姐绣了，那我之前那张我就会丢了，一定会让二小姐的手帕独一无二。” 周修媛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样最好，可别让我和其他人用一样的。” 说完她站了起来，走到周修尘面前撒着娇说：“哥哥，母亲的生辰宴转眼就要到了，母亲想在生日宴上公布我和阿泠哥哥的事，可是我怕有什么变故，阿泠哥哥那边你能不能去给我知会一声？” 周修尘笑着摸了摸周修媛的脑袋，无比宠溺地说：“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你和阿泠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是阿泠以后的妻子，谁也不能改变。” 周修媛听到这些话，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她看了眼骆欢，骆欢还是笑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骆欢此时此刻的笑容有些勉强。 周修媛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她抓着周修尘的衣服，表情恶狠狠地说：“那若是有人和我抢阿泠哥哥怎么办？” “我看谁敢！” 周修尘眉头一皱，他对周修媛说：“不管是谁，敢和我妹妹抢夫家，我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第103章 一鸣惊人 空烟听说周修媛这几日去别临阁的频率很勤。 府里人人都说那骆欢是个狐媚子、有本事的，竟然能把娇惯又任性地周修媛拉拢到身边，她在这恭定侯府也算是有帮手了。 对于这个事情，空烟也只是淡淡一笑。 若是和上一世一样她没有插手骆欢与周修媛之间的事情，那二人也的确会走到一起，她们本身就是一样的人，恶毒却又不自知。 只不过这一世因为空烟的介入，那两个人是绝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空烟这些日子时不时会去沈氏那边坐坐，每次去沈氏都是笑吟吟的，还拉着她说话，有几次更是别出心裁的要让绣娘给她绣几件新衣服。 沈氏对空烟说，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空烟作为恭定侯府的嫡小姐，自然也要穿得光彩一些，不能失了侯府的体面。 空烟也总是笑着应下。 她知道沈氏在意什么，于是她便顺着对方想听的话说。 “阿媛的古琴练的怎么样了？她的古琴技艺在汴京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母亲一直让她藏拙，就是为了一鸣惊人，这次母亲的生辰，阿媛要给您长脸了。” 沈氏笑着说：“她学的那点皮毛算什么，不过因为你是她姐姐，所以你才偏袒着她，觉得她弹得好，放眼整个汴京，多的是比她厉害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沈氏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 空烟又说：“母亲谦虚，妹妹的琴音动天下，到时候一定会惊艳所有人。” 说着她话锋一转问道：“不过说起来这几日女儿天天来您这里，怎么也没见到阿媛？她都在琴房？” 沈氏一听笑容淡了些，还皱起了眉头。 “她这几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癔症，竟然天天往别临阁去找那骆欢，一去就得一两个时辰，问她做什么去了，她也不说。” 空烟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笑了起来，“阿媛什么时候和骆欢姑娘走这么近了？真是稀奇。” “可不是！”沈氏看上去也有些不太高兴，“骆欢这样的女子，不管教她再多的东西，那也比不上我们，我还怕她带坏了我们家媛儿呢。” 说着沈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空烟。 “阿烟，不如你这两日也辛苦一下，常去别临阁坐坐，也帮母亲看看那二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空烟说道：“既然是母亲嘱托，阿烟一定办好。” 沈氏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一个十分宽慰的表情来。 “还是你啊，若是阿媛有你一半的懂事听话，我也不会天天为她犯愁了。” 空烟笑着恭维道：“母亲怎么能这么说，阿媛很好，想来是这几日练琴有些枯燥乏味，所以才会想着出去找找乐子。” “母亲不用担心，阿烟去别临阁看看。” 沈氏让芳净跟着空烟一起去，生怕骆欢又欺负了她。 随着空烟她们一走，沈氏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身边的丫鬟说道：“大娘子，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沈氏摇头，“芳净跟着，有什么事她自然会看着。” 那丫鬟又说：“大娘子明知道二小姐去别临阁找骆欢不过是让对方给她绣手帕，您如今怎么又让大小姐去了？” 沈氏不答反问：“你没有发现空烟这段时间不太对劲吗？” 第104章 小心为上 “不太对劲？” 那丫鬟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点迷茫。 “奴婢并没有觉得大小姐哪里不对劲啊。” 这丫鬟也跟了沈氏十来年，算是身边的老人了，她一向聪明，但是如今她都没有察觉到空烟有什么不对，沈氏却发现了。 沈氏说道：“其实我也说不出来她具体哪里不对，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乖顺，可是就是给我一种她隐隐变了许多的感觉。” “我让她去别临阁，是因为有人看到前几天她和阿媛说了什么，然后阿媛去了别临阁，就从那日起，阿媛就日日都去别临阁，今日不过是我试探她罢了。” 沈氏摸着手上的镯子，眼神深沉。 “大娘子想怎么试探？” “芳净知道，咱们等结果就是了。” 另一边，空烟和芳净正朝着别临阁走去。 这两日下了雨，路面湿滑，空烟走得慢，怕摔了。 几个人走过回廊便到了别临阁前面的一个花园里。 夏禾正小声提醒着空烟石子路滑，让她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呼。 几个人齐刷刷抬起头看了过去。 “骆欢姑娘？那是小公爷吗？” 几个人中不知道是谁低声惊叹了一声，芳净的表情变了。 空烟看着不远处，许是路滑，骆欢不小心滑了一下，刚好被周泠扶住，两个人挨得有些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好就让她们几个人看到了这一幕。 空烟看了眼芳净，对方的脸色看着有点不好看。 她便轻拍了一下夏禾，对方立马会意，嘀咕般说了一句：“小公爷怎么在这里？这两天世子不在，他还天天跑来，这后院本就是姑娘们待的地方，虽说两家关系亲近，也不该走得这样近吧。” 空烟闻言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小公爷只是扶了一下骆欢姑娘，你这样给他们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像什么话。” 夏禾闻言应了一声，“是，奴婢不说了。”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芳净的脸色便更加不好看了。 空烟用余光扫了芳净一眼，再看前面，骆欢道了谢以后便走了，周泠也朝着她这边走来。 如今她们站着的地方刚好在一个花架后面，周泠也是走上前来才发现她们在。 周泠表情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紧接着又笑了起来，“空烟堂妹。” 空烟蹲身行礼，“小公爷。” 周泠说道：“堂妹每次看到我都要如此见外的叫我小公爷，这是不把我当一家人？” 空烟抬眼看了眼对方，周泠正笑着，那笑容带着几分调侃，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堂兄。” 周泠闻言心中一动，他知道空烟这是不得已才这么叫了一声，他其实一直想听空烟叫他一声堂兄，可是如今真听到了，他却觉得有些别扭。 他笑着说：“你这堂兄叫的不情不愿，好像是我逼你的，罢了，随你，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许是“堂兄”这个称呼让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种微妙的实感，周泠反而不喜欢。 他自始至终都不是想做空烟的堂兄。 空烟却觉得周泠莫名其妙，她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这周泠怕不是因为芳净也在，所以故意整她的吧？ 第105章 丁香香囊 周泠说是要去找恭定侯，和空烟拜别。 空烟便领着芳净等人继续朝着别临阁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芳净忽然间问道：“大姑娘和小公爷的关系似乎格外生疏。” 空烟闻言便笑了一下，她知道芳净并不是在关心她和周泠的关系，只不过是在打听。 “自然是不怎么亲近的。” 她似是回忆着，过了片刻后说道：“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母亲体恤，父亲照顾，便让我可以带着沁烟阁中不用外出见客，姑姑也是知道我的性子，除了每日给母亲问安，就是每个月十五才会去和府中大家一起吃个饭，小公爷我是没有见过几次的，自然算不上熟络。” 空烟回答的面面俱到，倒是让芳净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以后姑娘可以经常出来走走，都是一家人。” 空烟笑了一下。 谁和你们是一家人。 空烟心里不屑，她从来没有想过如一株菟丝子一样一辈子攀附着恭定侯府，她这一世想自由自在，也想热烈一点。 恭定侯府只可能是她的一个跳板。 几个人走进别临阁，就闻到了一股子甜腻的香气。 空烟用手帕轻轻捂住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被呛到了。 芳净也皱起眉头来，她说道：“是熏香。” 空烟闻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看了眼院子里，就朝着主屋走去。 屋子门开着，倒是省了她们敲门。 空烟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到了骆欢的声音。 “这手帕要熏了香才好呢，到时候拿手里，都是香味。” 紧接着就是周修媛的声音，带着几分嫌弃，“你这是什么香？腻得不行，到时候做出来千万别是难闻的，不然浪费了本小姐这几日天天往你这里来。” 骆欢声音含笑，她说：“二小姐，这可是我们草原最名贵的香料，您放心吧，到时候小公爷一定会喜欢的。” 在听到周泠的名字时，空烟侧头看向芳净，用眼神询问对方，如今还要不要进去。 芳净倒是一点没有犹豫，先一步走了进去。 空烟无法，只能跟着也一起走进去了。 她们几个人一到屋子里，就听到了周修媛的尖叫声。 “你们怎么来了！” 周修媛像是很惊讶一般，看着空烟喝芳净时表情有点狰狞。 空烟语气疑惑道：“阿媛你怎么了？这样惊讶做什么？” 周修媛整个人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人抓住的心虚感。 芳净面无表情地看着周修媛问：“二姑娘这些日子琴也不练，字也不读，天天来这别临阁，难不成就是为了让骆欢姑娘给你熏香染手帕？” 这话说得实在是好不含蓄，再加上芳净那一副带着斥责和不满的表情，一下子就让周修媛红了脸。 周修媛却嘴硬道：“不过是女儿家一起绣手帕熏香罢了，姑姑这话说得真是好没道理。” “若只是熏香也就罢了。” 芳净走上前看了眼那桌子，竹篮里面倒的的确确都是丝线布料，还有一些香料。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镶嵌着宝石的盒子上。 只见芳净正准备伸出手，骆欢忽然间说：“姑姑，这是我们草原那边的香料，您怕是闻不惯。” 芳净闻言冷笑一声，“二姑娘都能闻得惯，我就不行了？” 第106章 迷香 芳净本来就对那盒子香料有点狐疑，如今骆欢这个态度，更是让她心存疑惑。 于是她拿起那盒子，先是看了看，那些香料都是红色的，像是朱砂。 骆欢十分紧张，她下意识地看着周修媛，对方的表情也没自然到哪里去。 两个人一个紧张，一个表情不自然，皆是齐刷刷地盯着那香料盒看。 这个时候空烟走了过来，她似乎也是对那香料很感兴趣。 “这是什么香？” 她凑过去看了看，语气十分好奇，“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香。” 芳净摇头，显然也不知道。 空烟伸手拿了一块米粒大的香料起来，她先是看了看，然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 可是没有想到，就这么轻轻一闻，空烟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一下子软了，眼前一片模糊不说，手脚还有点酥麻。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就要倒下，幸好夏花就在她身后，见她不对劲马上就扶住了她。 “姑娘！” 空烟被这么一喊，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 她摇了摇脑袋，眼前逐渐清明。 “姑娘？” 芳净也在叫她，神色担忧。 “姑娘你没事吧？” 空烟眨了眨眼睛，像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了一样，她看了眼手里的香料，然后摇了摇头。 夏禾赶紧把那香料丢开，神情紧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般的香可不会让人有这种反应！”夏禾语气严厉，看着骆欢的眼神都是警惕。 芳净自然也是看到了空烟刚才的反应，她意识到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香，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骆欢姑娘，”她扭过头去看向骆欢，语气冷的不像话，“请你告诉老奴，这到底是什么香！” 空烟被搀扶着走到旁边坐着，夏禾不放心这里面的茶水，只能让夏花去取点干净的水来。 刚才那么轻轻一闻，空烟这个时候身子都还是软的。 那不太像是香，倒像是蒙汗药了。 骆欢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那是……那是……” 她看向周修媛，眼神带着几分祈求，似乎是在求对方帮帮她。 可是周修媛却别开了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骆欢彻底没有了办法，却又支支吾吾着不敢说话。 芳净说道：“既然你在这里不能说，那我们就去见大娘子。” 说着她就让人去带着骆欢找沈氏。 屋子里顿时乱了起来，空烟表情茫然地抬着头，像是被那香影响到了，现在都还没正常。 芳净走之前看了眼空烟，她对着夏禾二人说：“送大姑娘回去休息，若是有什么不适，就去找院里的大夫。”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一走，夏禾就忍不住呸了一声。 “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难道不知道吗？” 骂了一句以后，夏禾又去看空烟。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空烟刚才喝了两口水好了很多，但身子还是软绵绵的，还觉得燥热。 她说：“先回沁烟阁。” 夏禾见空烟似乎不舒服地厉害，连忙扶着她出去。 可谁承想，刚走到院子里就碰到了周修尘。 第107章 是香也是毒 周修尘看到空烟的时候表情也愣了一下。 “阿烟？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他走上前，空烟低着头，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可是一走近，却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 他顿时皱起眉头，“你身上怎么会有安苓香的味道？” 说着他伸出手要去拉空烟，夏禾却扶着空烟往后一退，躲开了周修尘的触碰。 夏禾说道：“世子，这不合适。” 周修尘蹙眉，“怎么不合适了？我是阿烟的兄长，以后会是她的夫君，你一个丫头倒是管上我的事情来了。” 空烟这个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她是知道骆欢会制香，还会做出一些男女之间用的香。 今日她一进来闻着那香味就知道那是周修尘每次在骆欢院子里留夜过后身上会存在的香，她知道那香不对劲，可是她没有想到今日她刚好就碰到了这种最厉害的香。 如今她倒是有点后悔拿自己去冒险了。 周修尘推开了夏禾，夏禾作势又要扑上来，却被两个下人按住。 空烟被周修尘搂到怀里，她想挣扎都没有力气。 周修尘的怀里有她最讨厌的香味，她闻着只觉得想吐。 可偏偏周修尘还要说些恶心人的话，让她更是胃里一阵翻腾。 “阿烟，你可知道你身上的这个香不是一般的香？” 空烟自然是知道的，她伸出手，攒足了力气想推开周修尘，却被对方反手抓住了手。 周修尘看着空烟一脸酡红，眼神含水又迷离，一下子心猿意马起来。 他说：“这是香也是毒，一般人可解不了这香，但是我知道该怎么解，我帮你好不好？” 空烟推开周修尘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不用……” 那香实在是厉害，就那样一下，竟让她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女子力气本来就比不过男子，更何况空烟如今这个样子，更不可能是周修尘的对手。 周修尘看着空烟那副眼含秋水的模样，心里起了几分不可描述的心思。 他一把抱起空烟朝着屋子那边走去。 空烟暗叫不好，她挣扎不了只能尽力看着夏禾。 她一个眼神，夏禾便知道该怎么做。 等着周修尘抱着空烟离开，那两个下人放开了夏禾。 夏禾没有朝着屋子那边跑，而是转身离开。 那两个下人正准备去追，旁边忽然间走出来一个丫鬟。 “你们要是想死，你们就去追，若我是你们，我现在就跑了躲着，不然到时候你们两个小命都要没了。” “芳菲姐姐。” 两个下人对着她行了个礼。 那丫鬟是周修尘身边服侍的，两个下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倒也不蠢，没有跟出去。 芳菲摇着扇子，看了眼屋子那边，她对着两个下人招了招手。 “你们过来，我和你们说点事。” 二人便走上前，芳菲小声说了几句话，那两个人顿时一脸惊愕。 “这……这不好吧？” 芳菲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去做吧，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你们也不用害怕会被罚，而且你们帮了大姑娘，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感激你们。”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 芳菲却是不再看他们是什么反应，摇着扇子走了。 她抬起头看向天上的云层，轻轻喃喃了一句：“这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又要下雨了，也不知道我那些花儿能不能撑得过这场暴雨了。” 说完她笑了一声，朝着周修尘刚才离开的地方去了。 第108章 别怕，是我 空烟被放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想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也是这样，她和周修尘还没有成亲就搞到了一起，都是因为周修尘的阴谋。 空烟上一世之所以那样憋屈，又被骆欢踩在脚下，不过是汴京人人都说她是个荡妇，所以沈氏没有给她掌家之权，反而是给了骆欢。 如今情形又如上一世一般，让空烟整个人都在恐惧。 她计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让自己的那些计谋都步入正轨，眼看着她就要离开恭定侯府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可是如今她说话都费力，怎么可能反抗周修尘。 周修尘凑过来，那张英俊的脸此时此刻在空烟眼里变得丑陋又恶心。 “阿烟，别怕，我是在帮你。” 周修尘说着，一边伸出手想去摸空烟的脸。 就在周修尘的手即将碰到空烟的时候，空烟忽然间平静下来。 她说：“修尘哥哥，你舍得这样对我吗？”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周修尘一愣，空烟又说：“你要让我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 “你在胡说什么，你本来就是要嫁给我的。” 周修尘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不满起来。 空烟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衣衫，她说：“修尘哥哥，你不要让我讨厌你。” 周修尘眉头皱起，“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 空烟别开了脸，看上去一句话都不想和周修尘多说。 周修尘觉得不耐烦，他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不会因为空烟这两句话就委屈自己。 他在骆欢身上得到了太多男人该享有的地位和对待，所以如今对着空烟，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空烟也要那样顺从。 可是空烟拒绝他。 这让周修尘觉得不悦。 他正要说什么，门被敲了敲。 “世子。” 周修尘本来就很是烦躁，这个时候又有人来打扰他，他更是怒火中烧起来。 “什么事！” “世子，侯爷找您呢。” 周修尘一顿，他看了眼空烟，对方像是很是难受，已经蜷缩了起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修尘忽然间笑了一下。 “既然如今我想帮你你不愿意，那你就忍着吧，到时候你自然会求我。” 他语气带着恶意满满的讥讽，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周修尘拉开门，芳菲站在门口。 芳菲对着他说：“侯爷那边派人来，说是找您呢。” 周修尘点了点头，对芳菲说：“把空烟给我看好。” 芳菲笑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周修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向外面。 他一走，芳菲看了眼屋子里，伸手把门拉上却没有合紧，随后慢悠悠地离开了。 屋子里，空烟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丢在了火炉之中，又热又渴，她现在混沌的大脑里面甚至还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难不成今日是她中计了？ 可是不可能，只有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只有她可以事先知道这些本来就要发生的事情。 只能说是她大意了，她习惯拿自己去冒险，却不想这一次她真的把自己推到了刀山火海里面。 空烟思维越来越混乱，在即将昏睡过去之前，她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婠婠。”有人叫她。 空烟一愣，紧接着有人坐在了床边。 那人声音温柔又从容不迫地说：“别怕，我来了。” 第109章 我带你走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空烟迷迷糊糊的想，自己身边何时有过这样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男子？ 她混沌的思维让她想不到来人是谁，眼前一片模糊，只能让她看到对方的身形。 黑色的衣衫，还有看着修长挺拔的身姿，空烟那本来混沌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清明。 对方伸出手来贴近她的手，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空烟本能地想甩开对方，可是对方的手贴到她的那一刻，那一片的皮肤触感冷冰冰的，让她的热在这么一瞬间就得到了缓解。 于是空烟忍不住想求更多的凉意。 理智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保持距离。 可是身体却出卖了她。 直到她滚烫的脸颊贴上了那只手，空烟瞬间喟叹一声，如同身走荒漠之中的人找到了一汪清泉，她抓着这一点凉意不肯松手。 周泠坐在床边，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在进入这个屋子之前，他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杀了周修尘，反正这些年他做的混账事多得是，就算是再背上一条人命也无所谓。 只是这一次上天垂怜，让他的婠婠没有受到逼迫和伤害。 他掀开床帘，只看到空烟蜷缩在床上，平日里苍白的脸如今一片潮红，眼睫湿漉漉的，鼻息很重，整个人又是虚弱又是可怜地缩在那里，像是一只…… 一只小猫。 周泠那一瞬间的心情是如释重负，却又急得不行。 他坐在床边轻声喊着空烟的名字，可是空烟却像是听不到，只发出难受的呼息声。 周泠一看空烟这个样子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中了某些不知名的药。 他没有想乘人之危。 他已经做错过一次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空烟难过。 于是他只是伸出手想去抱空烟起来，他清楚地看着空烟下意识闪躲的动作，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空烟的手时，空烟却又主动贴了上来。 于是周泠便看着空烟一点一点蹭了过来，真像一只猫儿似的，那样可怜又可爱。 周泠眼里闪过几丝笑意，空烟如今就贴着他的手心，手心的温度是烫手的，他知道这个时候空烟不好受，于是也没有收回手。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想和空烟有更多的接触。 只不过现在俨然不是时候。 周泠微微弯腰，他语气很轻地说：“婠婠，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空烟没有回答，只是紧紧贴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周泠没有办法，便弓身去把空烟抱了起来。 空烟很轻，身子软绵绵的，抱在怀里的时候，周泠都在怀疑空烟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十六七岁的姑娘怎么会轻成这个样子。 他把空烟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前，抱着空烟往外走。 空烟似乎有所察觉，伸出手去抗拒地抵在二人之间，她按着周泠的胸口，迷离的眼神试图看清楚抱着她的人是谁。 周泠说道：“婠婠，别怕。” 空烟只是那样盯着周泠看了几眼，忽然间像是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靠在了周泠的怀里。 那只抗拒的手如今却是已经紧紧抓住了周泠的衣服。 周泠低着头看了看空烟，忽然间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 空烟很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周淮澈。” 第110章 心动万年 空烟的声音很轻，似一片云一般，像是来一阵风轻轻一吹，便会把她的声音吹散。 她那几个字明明说得很轻，可是周泠却愣在了原地。 他的身子一瞬间紧绷。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他低下头去看，空烟就在他的怀里，毫无防备地抓着他的衣服似乎已经酣然入睡。 周泠没有犹豫往外走着。 周修尘的院子里没有人，周泠抱着空烟走到了侧门，门开着，似乎是有人提前为他打开了一样。 从隐蔽的后花园一路朝着沁烟阁走去的这一路上，周泠的耳朵里不断的回忆着空烟刚才叫他的那一句…… 周淮澈。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母亲会叫他澈儿，生气也是叫周泠，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多数时间都喊他一声阿澈。 朋友们几乎也都叫他阿澈。 没有人连名带姓的叫他。 有人是不敢，有人是觉得这过分亲密。 只有空烟，如同呓语般轻轻喊了他一声。 可就是这么一声，那甚至只是空烟意识不清时无所谓的一声叫喊，却让周泠那颗本来就砰砰跳动的心脏变得更加欢快起来。 他在激动，激动空烟记住了他的字。 淮澈，淮澈。 周泠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来。 他第一次这样喜欢自己的名字。 到了沁烟阁，两个丫鬟已经等着了。 看到周泠抱着空烟回来，二人也来不及惊诧，急忙引着周泠朝一旁的屋子里走。 空烟身子不好，当初她刚来的时候老侯爷还在，想着送她一份礼物，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于是就让人打造了一个浴池。 加入热水进去便可以让空烟在冬日里泡上舒服的热水澡。 而如今那里面全是冷水。 周泠看了眼那池水，没有犹豫的抱着空烟要下去。 两个丫鬟却挡在他身前。 夏禾说道：“多谢小公爷今日帮忙，沁烟阁一定会记得小公爷的恩情，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由奴婢们做就可以了。” 周泠冷淡地看着夏禾，他说道：“若是你真有办法，今日你又怎么可能手忙脚乱。” 说着他挤开夏禾就要下水。 “小公爷！” 夏禾忽然间跪了下来，她声音都在颤抖。 “小公爷！您和二小姐就快要定亲了，我们家姑娘和世子择日也会完婚，你今日帮了我们家姑娘，姑娘醒来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不胜感激，可是如今你要是抱着我们家姑娘入了水，若是被人看到，别人会怎么想我们家姑娘！” 夏禾往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她声音哀怨地说：“他们会骂姑娘不知廉耻，会骂姑娘是个荡妇，到时候我们家姑娘就算是嫁给了世子，恭定侯府的人又怎么会看得起她？” “请小公爷高抬贵手！” 两个丫头跪在地上恳求他。 周泠却觉得可笑至极。 “你们二人求我之时用了这种办法，如今我把你们家小姐救回来了，你们竟然也用同样的办法逼我走，别人是过河拆桥，你们更为厉害。” 夏花抬起头，她似乎一点也不怕周泠，她面无表情地说：“那小公爷能保证吗。” 周泠蹙眉，“保证什么？” 夏花说道：“保证今日之事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保证小公爷今日做了这些事一定会对我们家姑娘负责。” 第111章 另择良婿 夏禾和夏花从屋子里出来。 二人站在门口，都沉默着看着院子里。 这几日接连下雨，让院子里的花儿掉了不少，看着没有前几日那般漂亮了。 夏花说道：“小公爷应该不是那种趁人之危之人吧。” 夏禾苦笑，“小公爷可是出了名的浪荡纨绔，你觉得呢。” “……”夏花沉默了一下，她说道：“可是我觉得小公爷不像是传闻中那样。” “为什么这么觉得？”夏禾问。 夏花摇头，她其实也说不出来一个理所然，可是她就是觉得周泠不是那种人。 夏禾忽然间抓着夏花的手问：“为什么要说出让小公爷对姑娘负责的话？他们都是各自有婚约在身的人，你这样做，这岂不是把姑娘推入深渊？” 夏花却不以为然，她说道：“你不是看不出来姑娘根本就不喜欢世子，我们虽然不知道姑娘具体是在打算什么事，可是我知道，姑娘以后肯定要有人在她背后做她的靠山，这个人不可能是周修尘，也不可能是周家。” “那你凭什么觉得会是小公爷？” “因为小公爷喜欢聪明人。” 两个丫头看着彼此，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她们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夏禾沉默了许久以后她点了点头。 “我信你一次。” 实际上她如今就算是不信也没有用了。 只希望周泠可以做个正人君子。 屋子里，周泠正抱着空烟泡在冷水之中。 空烟刚挨到水的时候就开始挣扎，那水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冷了，冷得让她忍不住想逃离。 这让她想到了上一世在寒冬腊月的时候被骆欢丢在水池子中，那个时候的水也如现在这般冷，或许比现在还冷。 她害怕，便要挣脱。 可是抱着她的人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婠婠……婠婠……” 周泠把空烟按在怀里，他靠在池子一边，让空烟靠着他，这样空烟便有了支撑力。 他说：“别怕，我抱着你，不会有事的。” 空烟仍是挣扎，嘴里发出痛苦的、如小兽般的呜咽。 “不……不要……” “什么？”周泠低下头去听。 他听到了空烟带着几分哭腔的低泣声： 空烟说：“你们都在骗我……” 周泠的心脏像是被人用生了锈的钝刀狠狠刺入，他痛的手指都在痉挛，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坠入冰窖，那本来于他而言不算什么的水也成了冬日里结了冰的冰水，让他冷得瑟瑟发抖。 他张了张嘴，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于是他只能把空烟抱得更紧了。 “我没有骗你。” 周泠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他明知道这个时候的空烟根本没有意识，也不可能听得到他的话，可是他还是那样一直重复着，好像只要说得多了，空烟就能听懂一样。 他眼睛有点红，表情看上去有几分茫然，更多的却是悔恨。 周泠抱着空烟，美人在怀，可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歪心思，他只是在想着要怎么弥补他的婠婠，要怎么保护他的婠婠。 “我没有骗你，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骗过你。” 想保护你是真的，想心甘情愿做你的棋子也是真的，甚至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你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 第112章 心有余悸 周泠走的时候空烟已经昏睡过去了。 他让两个丫头进来给空烟换衣服，然后又嘱咐她们要给空烟熬点姜汤喝，最好是把药也准备着，保不准空烟夜里就要烧起来。 如他所料，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热，吓得两个丫头想去找大夫，可是又想到了周泠的话，只能忍着。 她们给空烟翻身擦拭，忙完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清晨，空烟才好了不少。 她们也不敢松懈，一个人去给沈氏说了空烟不适要在沁烟阁休息，另一个则是出门去买了些药回来。 二人回来的时候空烟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此时春芹正在伺候她吃药。 见二人进来，空烟抬眼看向她们，随即露出个笑容来。 “回来了。” 两个丫头急急忙忙扑过去，左右看了空烟许久，确定了空烟没有问题，她们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夏禾让春芹去休息，她接过药碗坐在一旁继续喂空烟喝药。 半碗药喝完，夏花眼疾手快地给空烟塞了一个果脯到她嘴里。 空烟笑着含糊不清地说：“你们当我是孩子呢。” 夏花点头，“姑娘今年不过十七，也的确还是个孩子。” 空烟便打趣道：“有些十七岁的姑娘都当娘了，也就你们还把我当孩子似的，每次吃了药都要给我吃点甜的。” 夏禾摸了摸空烟的手，温度降下去了。 “姑娘，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空烟摇了摇头，“并未。” 她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久的好觉，如今起来倒是觉得神清气爽。 夏禾看着空烟的确不像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她先是放下心来，紧接着又忍不住叹气。 “姑娘，您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总该要学着保护自己了吧！您知不知道这次有多危险！”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夏禾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空烟怎么会不知道昨日是多么惊险。 她当时都已经想好了后路，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人把她救了。 空烟没有说话，低垂着视线，看上去有点若有所思。 夏花试探性地问道：“姑娘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空烟一顿，随即摇头。 “我不记得了。” 两个丫鬟闻言松了一口气，夏禾还笑着说：“没事，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事。” 空烟也跟着笑了笑，夏花又喂给她喝了小半碗鸡汤粥，这才退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随着屋子里安静下来，空烟的脑子里又没忍住想到她那些残存的记忆。 那一声声温柔缱绻又带着无尽担忧的呼喊。 还有那个温暖但是干燥又舒适的怀抱。 甚至她在水中时，对方也抱着她，给了她一丝安全感。 在空烟放弃的时候，有人来把她带走了。 那个人和她说，让她不要害怕。 空烟应该怕的，她恶心透了周修尘，也害怕周泠。 她记得，虽说没能有完整的记忆，可是那些残存的片段足以让她大概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周泠闯进周修尘的院子里把她救了。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但事实如此，她的确是被周泠救了的。 她不喜欢周修尘，也讨厌周泠。 那兄弟俩在空烟的眼里都是差不多的人。 可是这一次空烟又觉得，周泠似乎和周修尘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 第113章 好言相劝 空烟生病后第一个来探望她的人是周修媛。 这是空烟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和周修媛虽说已经相处快十年了，但是周修媛痛恨空烟抢走了自己嫡小姐的地位，于是一直都不喜欢空烟。 空烟最开始也有去讨好过周修媛，总觉得都是一家人，大家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没有必要闹得太难看。 可是周修媛就像是一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孔雀，她傲慢又无礼，看不上空烟，也不屑于和空烟做姐妹。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很糟糕。 以前空烟生病，周修媛不冷嘲热讽或者是诅咒她都已经算是好事了，更别说来看她了。 周修媛来的时候风风火火的。 空烟正低着头咳嗽，三伏天闷热的不行，空烟的腿上却还盖着毯子。 周修媛似乎把沁烟阁当成了她的家，走进来便毫不客气地坐下，还让夏花给她上最名贵的茶水。 空烟咳嗽着抬起头来，等着她咳完一阵，她才说：“阿媛怎么来了？我如今病着，你还是别来了，不然会把病气传给你的。” 周修媛却冷笑一声，语气不屑地说：“你以为我是你吗，随随便便就能生病，跟病秧子一样。” 空烟没什么情绪，这些话已经算是周修媛说得很客气的了。 她问道：“阿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空烟可不觉得周修媛来沁烟阁真是关心她，所以才来看看她的。 周修媛听了空烟的话，她又冷着脸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空烟露出更颇为疑惑的表情。 她问道：“什么？” “你别装了。” 周修媛皱起眉头，语气有点不耐烦。 “你当初都能提醒我那个手帕，我不信你不知道些别的。” 空烟心下了然，果然是因为这个事情来的。 她表面上却是露出几分无奈后惊愕的表情。 “阿媛，我并不知道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骆欢，若是我真的抓到了她什么实质性的把柄，我早就告诉修尘哥哥了，何须等到现在。” 周修媛蹙眉，“那手帕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空烟又咳嗽了一声，她对周修媛说：“所以那件事你证实了吗？是我们想的那样吗？” 周修媛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 她沉默了片刻后咬牙切齿地说：“那个浪蹄子，有了我兄长竟然还不知道知足，她那样的身份，我们恭定侯府能让她进门已经是对她开恩了，可是如今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阿泠哥哥身上，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看着周修媛这幅活生生要被气死的模样，空烟心里十分快活。 对，就是要这样。 周修媛越生气，越是容易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只不过到现在，这件事还不足以让周修媛彻底发狂。 空烟说道：“你若是有机会可以看看小公爷身上，若是真让你找到了那个香囊，她便是想狡辩也没有办法了。” 周修媛一顿，她看向空烟，眼神防备。 “你这样帮我是为什么？” 空烟心想周修媛也不算笨得无药可救了，至少还有一点防人之心。 不过这点聪明不要也罢。 她正色道：“你是我妹妹，而我也想修尘哥哥心里只有我。” 第114章 一切有我 空烟低着头下棋。 她拿着黑子一枚接一枚落在棋盘上。 先是周修媛，然后是骆欢，再是周修尘，最后是沈氏。 整个恭定侯府从空烟重生归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不平凡了。 周修媛像是咬定主意要找到证据一般，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她一走，空烟便笑了起来。 恭定侯府最容易对付的人就是周修媛。 周修媛蠢，是那种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类型。 空烟不打算自己出手对付恭定侯府的人，这一家子的血太脏，沾染到她的衣服上她还嫌弃。 所以她打算借刀杀人。 而周修媛会是恭定侯府里空烟最锋利的一把刀。 周修媛走了没多久，芳净就来了。 说是沈氏得了一些好东西，今天晚上要设宴，让空烟也去。 空烟本想推辞，可是芳净就那样笑着看着她，她便清楚明了，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于是空烟点头，声称自己会去赴宴。 空烟觉得，这顿饭怕是不太好吃。 傍晚时候，空烟换了一身衣衫，便朝着沈氏的院子去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阵热闹的声音。 那些最吵闹的声音是一些孩子。 恭定侯府可没有小孩子，只怕是沈氏把自己的娘家人喊来了。 空烟踏进院子一看，果不其然，都是沈家的人。 沈氏在家是嫡女，下面有两个亲弟弟，一个亲妹妹，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沈氏一家倒是人也不少。 如今沈氏把那些人都喊来了，一个院子里全是人。 空烟先是听到了那些吵得她心烦意乱的声音，随即又闻到了油腻的烤肉味。 她几欲作呕。 空烟走进院子里，有人注意到了她，但是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只是一个个都盯着她看，还有些在窃窃私语。 她并不在意那些人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院子里的烤肉味实在是让她想吐，她要进屋子里躲躲。 空烟刚走到门口，屋子里就有人在喊她。 “我说呢！前一刻刚提到阿烟，后一刻她就到了！怪不得说你们母子连心呢。” 说着话的人是沈氏的妹妹，她这么这几句话引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空烟走到屋子里，她余光扫了一圈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一些女眷。 她走上前给沈氏请安。 “问母亲安好。” 沈氏对她摆了摆手，“赶紧坐着，你那身子刚好，还是休息吧。” 空烟走到旁边坐下，都还没坐稳，她身边就有人说：“听大娘子说你身子不适，她体恤你，本来不想让你来的，想着你就在沁烟阁好好休息，但是我们也许久没有见到你们了，到底是一家人，也想见见你，所以软磨硬泡，这才让大娘子答应了。” 沈氏也说：“就她们几个最是烦人，都说了你身子不适却还要你来。” 说完她又关心地问道：“可好些了？” 空烟点了点头，“多谢母亲关怀，好多了。” 沈氏又皱了皱眉头，“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又病了？可是又贪凉了？” 空烟笑着没有说话，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旁边一个妇人说道：“大娘子可别说了，空烟都要害羞了。” 几个人又笑了起来。 本是和谐的时候，偏偏有人要说些破坏气氛的话。 有人说道：“只不过你这身子这样差，以后会不会影响怀胎啊？” 第115章 祸从口出 空烟的目光落在了说话那人身上。 那是沈氏的妹妹，空烟上一世那么好的脾气，她活了二十七年，除了最后那两年外，她几乎认为所有人都是好人，除了小沈氏。 小沈氏有着沈氏的蛇蝎心肠和伪装，也有着沈氏没有的娇柔造作。 空烟厌恶这个人。 上一世是，这一世也是。 她本身脾气很好，一般不会生气，可是如今对着小沈氏，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 而小沈氏也看到了空烟的表情，她笑着说：“我也是关心你，你不高兴了？” 沈氏听到这句话觉得有些诧异，她可没有见到空烟对哪个人有过甩脸色的时候。 她扭头去看，却又实实在在地看到了空烟脸上的不耐烦。 正是沈氏吃惊的时候，空烟的表情却又变得落寞起来。 “小姨说得自然是，阿烟身子差，能自己强撑着多活几日都实属不易，何来的力气再去生个孩子。” 空烟这话已经说得足够委婉，屋子里其他人都听懂了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便一个个悻悻地不开口了。 可唯独小沈氏像是不懂一样。 她还笑着说：“可不是呢，所以你要紧着调理一下自己的身子才好，省的到时候受罪。” 小沈氏只顾着去挤兑空烟，也没注意到沈氏的表情。 屋子里那些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话。 谁会在这个事情上惹沈氏不高兴？ 人人都知道空烟要当恭定侯府的世子妃，小沈氏说的这些话虽说本意是想挤兑一下空烟，可是空烟却是沈氏钦点的儿媳。 小沈氏这些话就如同在打她的脸。 沈氏脸上闪过几分不悦，可又被她硬生生给忍住了。 她打圆场般说道：“阿烟还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这个做娘的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好在小沈氏这会儿聪明了，没有再借着说什么，只是笑了一声。 沈氏对空烟说道：“你从沁烟阁过来累了吧，我让人准备了吃的，你先吃一点。” 空烟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有人拿了吃的来。 是一些十分精致的点心，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可是空烟却没有胃口。 她这几日生着病，夏禾天天给她煮各种药膳粥，吃得她嘴里没味，今日沈氏这小院子里吃的是烤肉，空烟身子不好，却又总想着吃肉，每次遇到府里烤肉，她总是眼巴巴地守在旁边，或许可以尝尝味道。 重来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可是空烟却还是忍不住想在闻到那股熟悉的油香气时咽口水。 正是因为烤肉，空烟这才来了。 可是没有想到来了这里还是吃这些点心。 她没什么食欲地吃着东西，周修媛忽然间跑了进来。 空烟抬起头，就看到周修媛扑到了沈氏的怀里。 屋子里的人一看到周修媛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起她来。 周修媛却是一个都没有理，扑在沈氏怀里不说话。 沈氏笑得无奈，她对着其他人说：“阿媛到底是年纪小一些，还正是爱撒娇的年纪，大家可不要笑话她。” 于是一群人便笑着摇头，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恭维。 沈氏笑着，她低下头看向周修媛。 “这是怎么了？这样反常，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第116章 公主驾到 周修媛这一反常态的模样让沈氏十分担忧。 可是问了好几遍周修媛也只是摇头。 不管沈氏怎么问、怎么说，她都闷不吭声的，像是受了委屈，但是又不完全像是受委屈了。 这一下倒是让沈氏也有点莫名其妙了。 “到底怎么了？”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个时候周修媛从沈氏怀中抬起头，她坐直了身子，眼眶有点红。 沈氏一看便皱起眉头。 “谁欺负你了？” “没谁。” 周修媛吸了吸鼻子，又低着头拿手擦掉了眼眶边缘的眼泪。 她在恭定侯府一向是作天作地的娇贵小姐，平时不管是谁惹了她，她都不会让对方好过。 因为家里的关系，她出门在外也很少会有人让她吃瘪，就算是偶尔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总的来说，周修媛不会受气，她也受不得气。 今日这般倒是稀奇了。 空烟咬着糕点，觉得不太对劲。 周修媛这个样子，要么是确定了周泠和骆欢之间有关系，要么就是周泠说了什么话伤害了她。 空烟觉得更像是前者。 周泠那个性子，再讨厌谁也不会把话说得太绝。 空烟倒是很想看看周修媛接下来要怎么做，知道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和自己兄长的女人搞到了一起，这只怕是一般人都没有办法接受的吧。 说不定到时候周修媛会手撕了骆欢。 一想到或许会有这样的场面，空烟就激动的不行。 空烟咬着糕点，外面忽然间有一阵响动。 屋子里的人循声看向院子里，这个时候恭定侯府的管家来了。 对方恭恭敬敬地对沈氏说道：“大娘子，长公主殿下来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来？”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脸上都是惊讶。 唯独沈氏反应最快。 她站了起来，拉着周修媛朝着外面走去。 她们母女一走，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走了。 不多时，屋子里就剩下空烟还稳稳地坐在原地。 长公主今日到恭定侯府倒是不让空烟意外，她记得上一世好像也有这件事，只不过时间久远，她也忘了长公主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不过她不感兴趣。 她低着头吃完了那块糕点，正准备端起茶杯喝一口茶，一抬头却看到有人走了进来。 空烟不用仔细看，光是看着来人的身姿她就知道是谁。 可是这一次空烟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又或者是厌恶的表情。 她仍是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周泠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的很正式，和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一走进来，目光就落在空烟身上了。 不，或许从他朝着这个屋子走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落在空烟身上了。 周泠走到对面坐下，有人给他上了茶。 他看向空烟，很主动地说话，“人人都出去了，空烟妹妹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周泠这个人很是和气，对谁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是和空烟说话的时候他却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空烟闻言放下茶碗，很平静地说：“那么多人去迎接殿下了，也不差我一个。” 周泠又笑了起来，“怎么不差你，说不定就是冲你来的。” 第117章 惺惺作态 空烟闻言看着周泠。 她没什么表情，甚至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盯着对方看。 周泠本来还笑吟吟的，可就是空烟这样平静的目光，他整个人像是被空烟无声指责了一般，他收敛了笑意，甚至表情中还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他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空烟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堂兄很爱捉弄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但是那表情看上去更多的却是委屈。 周泠何时看到过空烟对着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来！ 他顿时张皇起来了。 “我何时捉弄你了？”他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我那是实话实说。” 空烟不信，反而更加沉默。 周泠觉得空烟这个时候对着自己生气也好过这样不理自己。 他又说：“你别不理我。” 空烟闻言露出几分诧异，她抬起头看着周泠，正准备说话，一群人走进来了。 她扭头去看，为首的女人穿着华贵，头上的首饰又多又闪，走在众人最前头。 那便是德嘉慈诺长公主。 空烟蹲下身子行礼。 上一世她见过长公主，在她和周修尘的成亲那日。 长公主送了他们一对玉如意，后来阴差阳错，她也是死在了那对玉如意上面。 空烟有些恍惚，直到听到长公主说话，叫了她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 “都坐吧。” 长公主的声音十分冷淡，和周泠在某些时刻极为相似。 空烟没有抬起头，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此时此刻她的心思都是在想刚才周泠的话。 那句话的语气那样可怜，甚至卑微。 这真是让她觉得奇怪。 周泠一个天之骄子，传言连皇帝都不怕的人，居然对着她露出这样卑微的样子来。 空烟觉得是不是她魔怔看错了？不然就是周泠魔怔了。 正想着，长公主忽然间说了话。 “这次来，主要是路过，澈儿说沈大娘子得了一些鹿肉，正烤着吃，他馋得很，便拉着本宫一起来了。” 说完她抬了抬手，门口几个丫头捧着不少盘子走了进来。 那些盘子上面放着的都是些好东西。 长公主又说：“来做客，若是空着手来，有点没有规矩了。沈大娘子，希望这些你会喜欢。” 空烟看了眼那些东西，簪花首饰，衣料珠宝。 都是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说是给沈氏的，不如说是送给周修媛的。 那些礼物被呈上来的时候，最为激动的就是周修媛。 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长公主这是借着沈氏给她周修媛送礼呢！ 沈氏也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这些东西实在是贵重，殿下破费了。” 长公主却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里面倒是有一些给府里两位姑娘准备的，不如让她们一人选一样去？” 空烟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份。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修媛，就看到对方皱着眉头，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喜形于色，周修媛还稍显稚嫩。 沈氏先是一愣，随即便笑着说：“殿下想得周到。” 她看向空烟，仍是笑着，一副慈母的模样。 “阿烟，还不来谢谢殿下。” 空烟也不知道长公主今日闹得哪一出，却还是站起身走到大厅正中间，对着坐在上面的长公主拜了拜。 第118章 不过如此 “民女多谢殿下赏赐。” 空烟语气没什么情绪的谢恩。 她不需要那些东西，也不想让长公主知道她的存在。 长公主是个很麻烦的人，她独断专行，霸道无比。 若她是个男儿身，再加上她那样的雷霆手段，这个国家的主人是谁还不一定。 空烟不喜欢长公主，上一世她也曾被长公主算计，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屋子里，沈氏是行走在明面上的鬣狗，而长公主则是那只躲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会给猎物来上致命一击的猎豹。 若是被长公主注意到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修媛也来谢了恩，长公主便说：“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有便选走。” 几个丫鬟端来了那些赏赐。 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周修媛的目光本来是落在一顶冠冕上的，那冠冕十分精致漂亮，是由很多颗宝石镶嵌着的，而正中间还有一颗很大的蓝色宝石。 戴上这冠冕出现在大场合，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修媛的眼神透露着对那冠冕的渴望。 可是她似乎顾及着什么，最后选择了一柄双面苏绣的扇子。 那扇子的手柄是拿和田玉细细打磨出来的，呈竹节状，拿在手里十分凉快。 那扇子是空烟一眼相中的。 可是等到两个人同时伸出手的时候，周修媛拿了空烟最喜欢的扇子，空烟则是点了那顶冠冕。 两个人的选择很明显。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小姑娘身上。 她先是看了眼周修媛，对方选择了一把看着平平无奇的扇子。 随即她又看向空烟。 长公主的眼神虚了一下，随即她说：“你叫空烟？” 空烟规规矩矩地回答：“回殿下，民女是叫空烟。” 长公主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她问道：“你看着柔弱，自带着一种书香气息，本宫以为你会选择那些典雅的东西，没想到你竟然选了最华丽的一样。” 空烟抬起头看向长公主，目光带着几分少女该有的青涩和茫然。 “民女不能选这个吗？” 她声音小小的，听上去有点不确定。 长公主看着空烟，她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以后微微摇头。 似是感慨又像是失望。 “不过如此。” 空烟像是听不懂长公主是什么意思，她看向沈氏，对方却安慰性的对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不用在意。 空烟回到了位置上坐下，那冠冕就放在她手边桌上。 长公主似是很喜欢周修媛，拉着对方说着话。 她们旁若无人的聊着，屋子里其他人便只能陪着笑在旁边听。 唯一不耐烦的可能就只有周泠了。 他听了一会儿就听不下去了，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澈儿。”长公主喊住了他。 周泠说道：“这里面空气不好，儿子出去透口气。”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就响起了周修媛那十分刻意转移话题的声音。 空烟无心过问周修媛和长公主说了什么，她伸出手拨弄着那冠冕上的珍珠吊坠，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这冠冕真漂亮，也真精致。 她上一世戴过最好看的冠冕就是在大婚当日。 可是那一日的冠冕平平无奇，甚至比不过长公主的随手赏赐。 第119章 喊声哥哥 空烟坐了一会儿便觉得疲乏。 她本来就身子还没恢复好，今日沈氏又为了让客人们凉快些，这屋子里放着不少冰块，被扇子一扇，凉气便蔓延出来。 空烟觉得有些冷，便更想走了。 因为想离开，所以看这里所有人都觉得不爽，连带着她觉得周修媛的声音都变得那么聒噪起来。 她很希望有人此时此刻可以站出来把她叫走。 空烟要什么有什么。 周泠忽然间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签子，上面是一块烤好的肉。 “母亲，肉好了，您要尝一点吗？” 他是对着长公主说的，可是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空烟身上。 长公主挥了挥手，“你去吃吧，母亲不饿。” 说完她又看向其他人，语气相比刚来那时和缓了许多，她说道：“屋子里的众位也不用在这里陪着本宫，都去吃肉喝酒吧。” 有了这么一句话，屋子里的人赶紧出去了。 空烟还以为就她一个人不想待在这屋子里呢。 原来这么多人都和她一样。 空烟刚到外面走廊上就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她很想吃，可是芳净就站在门口那里，似乎在看着她。 有芳净在，空烟知道今日她是和这些烤鹿肉没缘分了。 于是空烟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回沁烟阁去了。 她找到芳净说明了原由，便带着夏禾夏花回沁烟阁。 回去的路上夏花说道：“奴婢也好想尝尝那烤鹿肉，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空烟笑着说：“就你嘴馋。” 夏花嘿嘿一笑，“明明小姐也很想吃。” 空烟被戳中心事，顿时有些耳热，她还要嘴硬地说了一句，“我才不信想呢。” 夏花笑了起来，给空烟找补，她说：“是是是，是奴婢想吃。” 空烟更加羞恼，“你不如不说呢！你这样说更显得我和你一样嘴馋！”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着回了沁烟阁。 今日天气不错，空烟让沁烟阁的丫头们整理一下她的花。 她则是因为有点犯困，去了后面的凉亭。 这凉亭四周都用竹帘子隔了起来，正中间是一张软榻。 空烟折了几枝含苞待放的茉莉拿到了凉亭里，她把花插上，一时间凉亭里面便是摸茉莉的清香。 她坐下来，取下簪子，放下自己的头发，正准备靠到软榻上去，有人来了。 还是一个不速之客。 “婠婠，你在吗？” 空烟听到这一声“婠婠”，只觉得脑袋都炸了。 她不吭声，假装自己不在。 也不知道周泠怎么找了过来。 周泠得不到回应又说：“那好吧，我走了，本来我还给你带了鹿肉，心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鹿肉？ 空烟一顿，她眨了眨眼睛似是在犹豫，可听到脚步声真的走远之时，忍不住光着脚走到隔帘那里，轻轻撩开帘子往外看。 这一看就撞进了一双带着笑容的眼睛里。 空烟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几步，周泠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盘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鹿肉。 空烟看着那肉，一时间竟然都忘了责备周泠的不懂规矩。 周泠看到空烟的视线在他手里的盘子上，一时间又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想吃啊？叫声哥哥，我就给你吃。” 第120章 我在示好 说起来，周泠的确比空烟大七岁。 叫得了堂兄，叫哥哥却叫不出口了。 堂兄显得二人之间没有那么亲密，可若是叫哥哥…… 两个人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一声堂兄都不过是空烟应付周泠罢了，如今让她叫对方哥哥，空烟是万万做不到了。 她顿时就恼了。 “那我不吃了。” 她走到软榻上坐着，背对着周泠。 周泠见状一下子就收了刚才那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 他走上前蹲在塌边，却和空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周泠说道：“好婠婠，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吃点吧，我特意给你烤的。” 空烟不应声，看上去似乎在生气。 可是周泠却看到了空烟的耳垂，这会儿已经红了。 他便再接再厉地说：“你不给我面子没关系，可是这鹿肉新鲜着，烤出来味道特别好，这个季节的鹿肉正是最好吃的时候，你不愿意和我说话，不想看到我，那你看在鹿肉的面上吃几口，等你吃完了我就走。” “好不好？” 最后那三个字可以说是极致卑微了。 空烟闻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 周泠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一只腿跪在地上，整个人用一种十分卑微的模样跪在空烟面前。 似乎在空烟这里，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空烟这会儿气也消了。 或许说她本来就没有生气。 她只是觉得周泠烦，但是还犯不上和周泠生气。 那盘鹿肉散发出香气，空烟饶是真的不想看到周泠，却也忍不住想尝尝那肉。 她身子弱，吃的东西不是药膳就是各种极其清淡的，这样的烤肉她很少吃，所以格外的馋。 空烟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伸出手拿起盘子一旁的叉子，叉了一块大小合适的肉放到嘴里。 鹿肉很细嫩，碳烤的火候也刚刚好，调味料不重，能吃到，但是不会掩盖鹿肉原本的鲜甜。 空烟眼前一亮。 周泠脸上是笑容，他很小声又很温柔地问：“好吃吗？” 空烟点了点头，周泠便笑得更加开心了。 “多吃点，都是你的。” 空烟很馋这肉，却也吃得慢条斯理。 她吃了好几块肉解了馋，然后才看向周泠。 周泠这个时候是抬着头看她的。 两个人的这副样子有点不对劲。 空烟的头发有一些落到了身前，她一弯腰，那长发就能扫到周泠的手或者是身子。 可是空烟没有发觉，周泠却是盯着那头发看。 女子的头发如同自己的脚一般私密。 那些轻柔的头发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周泠心跳有些快。 这个时候空烟忽然间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泠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听明白空烟的话。 “嗯？你说什么？” 空烟说道：“我说你为何要一次次帮我，又一次次地对我做这种事。” 甚至还特意给她拿了烤鹿肉来。 这样实在是有些殷勤得过了头了。 周泠闻言先是沉默，随即他抬起头看着空烟，脸上有笑，让他看起来有着少年人的明媚张扬，可是他的眼神却又认真地不行。 空烟看着周泠这个模样，她有一瞬间恍惚。 因为讨厌周泠，险些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这张脸。 真是丰神俊朗，长身玉立。 周泠对她说：“婠婠，你看不出来吗？我在示好，我在讨好你。” 第121章 心甘情愿 “你对着别的姑娘也如这般吗？” 空烟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她听周泠说这些已经说腻了，可是每每看到高高在上的小公爷因为她露出这样卑微又带着祈求的神情时，她又忍不住想笑。 没有人不喜欢把地位高的人踩在脚底的。 虽说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也不是这种。 可是这是空烟重活一世这么久最觉得快活的事情。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疑惑，还有好奇。 周泠却听出了几分讥讽。 他的目光仍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空烟看。 “不，没有别人，只有你。” 周泠反问：“你不信？” 空烟微笑，周泠又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你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是……” 他问得那样认真，很想得到一个回答，但是又像是顾忌着什么，最后那句话他没有说完。 空烟闻言却是笑容越深。 她的眼神是那样温柔，第一次没有对着周泠针锋相对。 周泠正陷在这样的温柔之中时，空烟说道：“我自幼读书，才情虽说比不上谢道韫和李清照，可是汴京之中我也算是有些笔墨的。” “我只知道我的容貌也不输给别人，我的出身也不差，只是唯一让我觉得惋惜的就是不能侍奉父母终老，除此之外我很满意我自己。”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觉得配不上你？” 空烟拿着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周泠凑上来，那动作和眼神，倒真是让她想到了自己以前养的那只狼狗，看着无辜，但也只是看着罢了。 周泠说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只是担心罢了……”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太对，他说：“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婠婠，我不奢求你正眼看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赶走。” 这样情深几许的话，再配上周泠那张脸，空烟都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是空烟又很快清醒过来。 周泠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在汴京这偌大的地方，谁人不知道周泠这个人？ 有钱人家的姑娘怕惹着他，没钱人家的姑娘却又想遇到他，想因着他的“浪荡”而给自己一线生机，可以做王妃。 可是周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所有人都知道他身边不缺姑娘，可是也没有人看到他曾带着哪个姑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纨绔，却又纨绔地让人找不到证据。 空烟说道：“我一直觉得你我之间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虽说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利用我，也或者是因为你愧疚，所以才会这样一次次地帮我。” “不过小公爷，我不是什么至纯至善之人，你既然上赶着要我利用你，我便很不客气地让你帮了我忙，你也可以让我帮你，这是公平的。” “但是你要是说你心悦我，我会很苦恼。” 周泠眼神里闪过几分失落，可是他又打起精神，他说：“那我就偷偷地心悦你。” “你们男子的爱都来得这样莫名其妙吗？” 空烟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扎心。 “你为什么会忽然间心悦我？” 空烟似是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她忽然间凑上去，一下子拉近了和周泠之间的距离。 她的睫毛很长，似乎都能挨到周泠的脸。 “小公爷，是情爱太随便，还是你太随便？” 第122章 我心悦她 空烟不同其他人。 这是周泠和空烟接触下来后的第一反应。 周修媛是有才情的，也是漂亮的，可是她如一般的、普通的女子一样，想着为了自己和家族嫁一个好的夫家，然后相夫教子，老后儿孙满堂，家族兴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骆欢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让人看一眼就心动，可是玫瑰会枯萎，爱也能转瞬即逝。 周泠在周家接触的这几个女子，空烟和她们一样，有着女儿家都有的忧愁和苦恼，也有着姑娘们该有的天真活泼。 但是空烟又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理智。 十七岁的小姑娘会考虑那么多，已经是周泠的意料之外了。 他从来不会看轻空烟，但是空烟总是看轻他。 周泠有时候很无奈，可是又没有办法，谁让他“恶名昭彰，臭名远扬”的。 空烟对周泠的态度不太好，周泠也没有办法。 他眼巴巴的看着空烟，用卑微的语气说：“至少我不会害你。” “或许吧。” 空烟像是说累了，她喝了半碗清茶，转身躺到了榻上，只留给了周泠一个瘦弱的肩膀。 周泠蹲在原地许久，才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也不知道何时出了太阳，这会儿晒着竟然热得很。 周泠走到前厅的时候便是一脸汗水了。 他觉得恭定侯府人人碍眼，便自己出了府，找了个茶楼坐着等长公主。 人刚坐下，就有狐朋狗友找来了。 “阿澈！” 来人推门进来，顿时一股子脂粉味铺鼻而来。 周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皱起眉头。 “驰野，你下次再去找了女人来找我，我把你衣服扒了丢街上去。” 叫驰野的男人顿时就笑了起来。 他脱了外袍随随便便一丢，然后坐到周泠身边。 “你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呢，被你的心上人给拒绝了？” 说着他凑过去看了看，周泠刚进来坐着，脸上的汗都没有消，于是还有水痕。 驰野看到那些水痕顿时愕然了，他大惊失色地问：“搞什么？你哭了？不会吧阿澈，不就是被心上人拒绝了，你也不至于哭吧。” 周泠闻言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驰野，对方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等看到他的表情，又顿时收敛了。 “呃……”驰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说：“我就是开玩笑，你别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看着我。” 周泠闷不吭声地低着头喝酒。 驰野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又在空烟那吃瘪了，于是安慰道：“那夏姑娘本身就不是一般的姑娘，前些年在将军府千疼百宠地长到三岁，然后被送去太后那也是娇养着到了七岁，如今在恭定侯府是嫡小姐，身份特殊，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你被她拒绝也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 周泠说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烦躁。” 驰野好奇：“那是为什么？” “……”周泠闻言似是犹豫，他想了半天才说：“我就是觉得她很讨厌我。” 驰野撇嘴，“讨厌你不是很正常？哪有正常姑娘喜欢你。” 他又劝道：“我看你还是别去祸害人家夏姑娘了，行行好放过人家吧。” 周泠冷声道：“我就是喜欢她，我只喜欢她。” 第123章 情有可原 沈氏这场烤肉宴倒是没白办。 长公主忽然间来了，给了沈氏好大一个脸面，除此之外，长公主似乎很喜欢周修媛，临走之前还从自己手上取了一个镯子下来亲手给周修媛戴上了。 明眼人都知道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恭定侯府和长公主府要成亲家一事就被闹得还很大。 不少人还专门到恭定侯府来问这件事是否属实。 恭定侯不操心儿女的婚事，自然不乐意别人专门问他，所以这几日干脆向圣上告假休沐，带着周修尘去了山上狩猎，躲清闲去了。 倒是难为了沈氏，天天都要和那些上门来的夫人们寒暄，只是看着都觉得累。 空烟为了在众人面前露露面，只要沈氏叫她，她都会去。 周修媛活泼，空烟安静，她们坐在一起，又让不少人都羡慕起来。 “还是沈大娘子好福气啊，这么两个女儿，还有世子那样的儿子，有这么三个孩子，真是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 “可不是呢！这嫡小姐看着温柔娴静，二小姐灵动乖巧，有这样两个贴心小棉袄陪在身边，怪不得大娘子看着比我们还要年轻呢！” 这些人也真是会夸，一人一句就把沈氏逗得直乐呵。 空烟只在旁边听着，一个个认人。 这里面多数都在对着沈氏殷勤，但是也有少数是看不惯沈氏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些人在以后对空烟来说大有用途。 接连几日恭定侯府都热闹得很，周修媛也是个爱摆谱的人，自以为自己被长公主看上了，也愈发娇蛮起来，琴不练了，书不读了，天天拉着几个姐姐妹妹的在自己屋子里学那些规矩。 空烟有时候路过听到里面的笑声都连连摇头。 夏花不屑地说：“当了世子妃又能怎么样，不知道在嘚瑟什么。” 空烟摇着扇子走在前面，闻言对夏花说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奴婢当然生气了！”夏花撇嘴，看上去很是愤怒，她说：“二小姐那样的人又蠢又坏，凭什么可以嫁给小公爷！” 空烟和夏禾对视一眼，两个人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觉得周修媛会嫁给周泠？”空烟问道。 夏花理所当然地说：“还能为什么，姑娘您不知道吗？长公主殿下可是从自己手上亲自摘了一个玉镯子给二小姐戴着的，那不就是认同二小姐的意思吗？” “是吗？”空烟憋着笑，看夏花一脸认真的模样，她也竭力表现的正经一点。 “一个玉镯子就能代表长公主的心思？这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空烟问。 夏花却说：“不会啊，那可是长公主，她做什么自然都有她的心思。” 夏禾笑着说：“可是那个镯子成色一般，还不如姑娘赏给我们的呢。” 那不过就是个琉璃手镯，看着透亮还有光彩，但是不算值钱，至少在大户人家这种手镯不值钱。 夏花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下子瞪大眼。 “你们的意思是……” 空烟点了点头，没有让夏花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她说：“长公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这般举动，周修媛当然受宠若惊，可是她也不看看那镯子，若真是喜欢，怎么会给她个不值钱的东西。” 第124章 看穿不说穿 在豪门贵族之中，似乎许多人都心照不宣地承认着一个事实…… 他们瞧不上平民。 普通百姓们对他们来说只是奴隶而已，他们厌恶那些奴隶，也厌恶一切“很一般”的东西。 那琉璃镯子若是其他人拿去送礼是要被误会对方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或者是含沙射影的程度。 可是这东西如今是从长公主手上取下来的，就算只值个几十两，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东西。 长公主手上有两个镯子，头上还有那么多金银珠宝，若她真心喜欢周修媛，随便取下一支簪子，或是另一只镯子，那都能证明她对周修媛的喜爱。 可是她既要人人都知道她对周修媛不一样的心思，又要聪明人知道她对周修媛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便宜的人自然要配便宜的东西。 周修媛根本入不了长公主的眼。 空烟不知道上一世长公主是不是也看不上周修媛，可是上一世她依稀听到外面的消息，都是说周修媛和周泠恩爱有加，长公主也很喜欢周修媛。 也不知道这一世是怎么回事，长公主没有和上一世一样。 上一世长公主第一次用那样声势浩大的阵仗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在沈氏的生辰宴上。 这一世居然提前了那么多。 不过这对空烟来说不重要，只要周修媛不嫁给周泠就行。 沈氏的生辰要到了。 人人都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最后的一点事情。 周修语也在紧张。 她坐在古琴前面手抖，弹了几下都破了音。 于是她有些崩溃地抬起头看向坐在她对面正喝着茶的空烟。 “我真的要去吗？”她语气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空烟反问：“你不想翻身？” 周修语一凝，随即她低着头很小声地说：“可是也不见得这一次就能帮我翻身了。” 她被丢在这个地方不管不顾这么多年，该想的办法她都想了，甚至有几次为了活下来，她去给沈氏磕头，说她愿意当个低等下人，可是沈氏却说她会一直都是恭定侯府的三小姐。 说是三小姐，可没有人再比她惨的了。 周修语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困境和窘迫，她又忍不住想退缩。 若她和沈氏做对，到时候沈氏真想收拾她，那她会死得很惨。 空烟似是看出来了她在犹豫什么。 “你若是搏一搏，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搏出一条路来，可是你这次若也放弃了，我可能找不到再帮你的机会了，三妹，你要想清楚。” 空烟站了起来，她温和地笑着，周修语却不敢看她。 “好妹妹，这些年的苦吃够了，难道你就不想享受一下真正的小姐平时是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她上前，手挨着古琴的琴弦，语气感慨地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若是不想一鸣惊人，不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要去偷学周修媛学古琴呢？” 空烟抓起周修语的手，对方的手还在颤抖。 那两只手不似旁人一般柔软，指腹上面全是老茧。 空烟问她：“这么多年每日偷偷摸摸练琴，不就是为了这么一日吗？周修语，机会给你了，你却要退缩，难道你不恨沈氏吗？” 第125章 逐个击破 要想拿捏一个人，就要拿捏对方最害怕的东西。 周修语最怕的不是沈氏，她怕死。 这十几年来，但凡周修语动过一次想轻生的念头，这荒凉破败的小院里平时根本没有人来，她就算是死了，尸体发烂发臭了，都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她平平安安长大了，还出落地很漂亮。 这就是周修语要活下来的最好证据。 空烟动了动手，夏花夏禾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件漂亮的裙子，还有很多首饰，都已经搭配好了，不会很富丽堂皇，但是胜在精致，而周修语那张脸不管穿什么应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空烟没有再说什么，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说多了倒是会适得其反。 周修语很聪明，准备了这么久，她绝对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 沈氏的生辰宴办的很隆重，恭定侯府每个人都在忙，只有空烟看着很是清闲。 她又去找了周修媛。 明日就是宴席，周修媛前些日子没有好好练琴，如今开始补起来了。 空烟去的时候她正坐在琴前缠着护甲。 见了空烟来，周修媛第一次没有阴阳怪气或者是冷嘲热讽，她只是淡淡地看了空烟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练得怎么样了？” 空烟坐下来，如同一个好姐姐般询问着。 周修媛沉默不语，看样子是没有练好的。 空烟又说：“不用过于紧张，你练了这么多年琴，在汴京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周修媛没好气地说：“你自己这么觉得有什么用，要娘觉得好才行。” 空烟温柔一笑，让夏花端了一个碗上来。 “这是玫瑰酿，特意给你做的。” 周修媛狐疑地看着空烟，“你干什么忽然间给我送吃的来？你该不会想害我吧？” “我为何要害你？” 空烟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她说道：“我古琴弹得很一般，不可能和你比较，而且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日要是让母亲丢面子，你我都不会好受，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说罢她又耐心开导，“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弹得好那是你的本事，就算是失误了，在场有几个人听得出来？” 古琴本就难学，多数女子都爱学古筝，汴京会古琴的人不算多。 周修媛听到空烟的话似乎也觉得有道理，她想了想，拿过那玫瑰酿喝了起来。 “还不错。” 空烟笑了笑，她看周修媛喝完了一碗玫瑰酿，才说道：“喝完了那就继续练吧，我还要去骆欢那里一趟。” 听到骆欢，周修媛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烦躁地质问道：“你去找她干什么？” 许是因为骆欢和周泠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导致周修媛现在十分不喜欢骆欢。 甚至她一听到骆欢的名字都觉得颇为烦躁。 空烟说道：“怎么说她也是客人，母亲让我去给她送衣服首饰，明日她虽不出席，但也要穿的得体一些，不能丢了恭定侯府的人。” 周修媛冷笑一声，“也就你还能这么大度，等我找到了证据，她要是真的敢勾引阿泠哥哥，我一定要杀了她！” 空烟十分期待。 她微笑着看了眼周修媛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会有这个机会的，或许就是明日。 第126章 你不心动吗 别临阁还是那个样子。 空烟走进来的时候还有一些后怕。 当初在这里她险些出了事。 如今想想，当时她被周泠救走，周修尘回去以后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发疯没有。 这件事就那样被翻篇，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空烟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骆欢正在浇花。 “姑娘何时也喜欢上了种花。” 空烟上前一步，骆欢闻言侧头看向了她。 骆欢的眼中闪过几分惊讶，随即又平静下来。 她继续浇花，语气平静地说：“也没什么事可以做，除了种种花还能做什么呢。” 那些花圃里面的花长势不太好，结不出来什么漂亮的花朵。 空烟走上前和骆欢并肩站着。 “骆欢姑娘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骆欢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问道：“不知道姑娘今日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空烟说道：“明日家宴，你也该有合适的衣服穿。” 说着夏花便捧着衣服走了过来。 空烟说道：“母亲特意让人给你做的。” 那如纱般的衣服十分柔顺，用的是最好的布料，款式也是最时兴的。 骆欢看了眼衣服，看上去有点不在意。 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明日应该会来很多人吧。” 空烟点头，“周家和周家旁支，母亲那边沈家也会来，自然人多。” 骆欢没应声，又低着头浇花。 空烟说道：“你明日便在院子里休息吧，怀着孕，不易让人看到。” 骆欢皱起眉头，有点不满地说：“怎么就不能让人看到了？我这是怀的周家的孩子。” 在草原，每一个孩子的到来都应该是让人欣喜的。 可是汴京不是草原，汴京高门的每一个孩子出生都是由更高的权利者决定的。 有些孩子本来就不该存在。 空烟却没有告诉骆欢这些，她只是说：“你不该问我，恭定侯府也不是我做主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骆欢却叫住了她。 “你们都看不起我，对吗？” 空烟笑了一下，随即她转头，脸上又是怜悯的神情。 “都是女子，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但是骆欢姑娘，汴京不是你的草原，你来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一个没名没分的人，生下来的这个孩子也只会跟着你过苦日子，你不能太自私了。” 说罢空烟就朝着外面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夏花见状马上夸张地喊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空烟十分难受地说：“你去告诉母亲，我身子不适，今日夜里就不去用饭了。” 夏花点了点头，朝着另一边跑去。 夏禾扶着空烟往沁烟阁走去。 她问空烟：“骆欢会上钩吗？” 空烟笑了一下，她说：“会不会不重要，只要我们不落人把柄就好了。” 她的主要目标是在周修媛身上，至于骆欢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情罢了。 这两个人空烟都要对付，她完全可以一个一个折磨，但是她又想让那两个人彼此斗，而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她语气意味深长地说：“你且看着吧，明日可是一场大戏呢。” 一想到明日会发生的事情，空烟又忍不住心动起来。 她等这么一日可是等了太久了。 蛰伏了太久，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到明日了。 第127章 不速之客 沈大娘子难得办一次生辰宴，汴京的世家可是给足了面子的。 还未到请帖上面邀约的时间，却已经有了不少人来到恭定侯府。 沈氏和恭定侯二人站在门口有说有笑地迎接着来宾，礼物一箱一箱往后院搬去，今日的恭定侯府，实在是热闹。 空烟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了。 她是恭定侯府的嫡女，但是是个身体不好的嫡女，所以今日在后院接待客人的事务就交给了周修媛。 这是一个很好的磨炼机会，沈氏似乎很怕自己的女儿没有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手段，所以拿自己的生辰宴给周修媛练手。 空烟不在意那些，她倒是更在意别的事。 “今日阿娩可来了？” 夏禾正在给她准备衣衫，听了这句话便点了点头，“来了的。” 空烟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来，她说道：“许久没见她了。” 夏禾走上前来扶着空烟起了床，她又很小声地说：“外院热闹着，姑娘要去吗？” “不去，看着人就烦。” 空烟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点困倦。 昨日夜里恭定侯府一刻不得安宁，半夜还有奴才跑来沁烟阁搬花。 空烟那是一盆都舍不得给，可偏芳净来了，说是大门口那刚好缺了几盆花。 要说恭定侯府家大业大不可能几盆花都找不到，最后一问，是要空烟那几水缸莲花。 空烟舍不得，可是芳净笑吟吟的，表情不容拒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空烟只能忍痛割爱，选了六缸品相稍微次一些的让芳净带走了。 因为这件事空烟怄气了一个晚上。 那些莲花可是她好不容易栽培出来的，沈氏也真是不客气。 空烟闭着眼睛小憩，等着妆发做好了，她去屋檐下坐着吃早饭。 今日热得很，夏禾边摇着扇子边说：“姑娘什么时候过去？听说这次来了很多人，不管是不是和恭定侯府关系好的，都给了大娘子和侯爷面子来了，咱们府里今日比闹元宵那一日还热闹。” 可不是热闹！ 沁烟阁位于后花园东侧，前面一片湖，后面是竹林，平时在院子里是听不到后院那边的动静的，今日却是听得十分清楚。 后院人声鼎沸，十分闹腾。 空烟喝着温热的粥，慢吞吞地说：“等等吧，今日是晚宴，去早了不也是被一群人围着说话，我觉得烦。” 若非今天晚上她要在场看好戏，她都可以不去的。 本来沈氏也不愿意让她在人多的地方现身。 空烟吃得差不多了就摇着扇子朝后院那片竹林处走去。 这会儿还有一点功夫，她打算去竹林里待一会儿。 竹林有一个亭子，用竹子做出来的，四周遮着薄纱，是用来避暑的好地方。 虽说沈氏对空烟不甚用心，但是钱还是很到位的。 空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深宫住了几年，人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享受了，于是拿着沈氏给的钱把沁烟阁装扮的格外漂亮，这种亭子都有好几个。 她抱着琵琶到了亭子里，轻轻拨动几声，便低着头缠护甲。 这地方算得上是空烟的秘密基地，没什么人会来，于是也就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比如弹琵琶。 只不过今日不一样，今日竹林之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28章 一见倾心 琵琶声音空灵，不似古琴那般有让人静下心来的本事，它的音色过于清纯响亮，倒是能让静下心来的人瞬间激动起来。 空烟弹的曲子是一首野曲，并不知道作者是谁，只知道名字叫“落花”。 这曲子名字文雅，可却是一首战曲。 空烟心情不稳定的时候都会弹上一曲让自己发泄一下。 曲子抑扬顿挫，正到了关键时候，空烟却一下子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薄纱外面站着一个人。 对方身形高大、魁梧，似是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窄袖宽领长衫，腰间还配着一把剑。 不是汴京中那些读书人。 空烟不曾见过几个汴京中的男子，也认不出来眼前是什么人。 她只是提醒道：“公子，若是再往前，就不好了。” 来人似是被空烟这句话提醒到忽然回过神来，他停在原地，抱着拳行礼。 “是在下唐突。” 空烟上下打量了几眼那男子，隔着薄纱看不太清对方的脸，只依稀觉得对方那身形像是个武将。 武将一般都在澧朝各地驻守着，无召不回，能佩戴长街出入恭定侯府的，也就那么一个。 空烟问道：“也不知道萧将军怎么会到了这片竹林来。” 对方语气惊愕：“姑娘认得我？” “认不得，”空烟想到对方的身份，语气便没那么强硬了，她说：“但是我认得将军的剑。” 男子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剑，他说道：“萧某无意中来了竹林之中，听到有人弹奏这曲子，觉得惊艳不已，便冒昧寻来，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既然如此，那就请萧将军离去吧，孤男寡女所处一地，不合规矩。” 空烟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不带感情，这逐客令也下得很是不客气。 萧无双自己有愧，也没脸面继续待在这里，于是告了一声歉就打算走。 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间回过头去看向亭子里。 那薄纱那样的薄，可是他却看不清亭子里面女子是什么模样。 他实在是好奇，却又怕冲撞对方，思来想去好些犹豫，最后才说道：“今日不慎打扰姑娘，萧某深觉无理，改日必亲自登门拜访，还请姑娘告诉我您的芳名。” 空烟听着这话就像是被人隔空调戏了一般，只不过对方说得义正言辞，倒是又让人觉得不像。 她只觉得烦躁。 “萧将军，我这竹林四周都是围墙，您是客人又是男子，按理说该在前院，我不知你为何来了后院又误打误撞来了我的林子里，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偶然。” “我无意和萧将军之间因为这件事有了什么误会和联系，赔礼道歉更是谈不上，萧将军今日出去对着旁人不提这件事，便已经让我觉得心生感激了。” 空烟没什么情绪，她并没有觉得生气，只是觉得有一点被冒犯到了。 好歹这也是她一个人的地方，萧无双这样不懂规矩，闯进了她的地方还要出言调戏，她不能忍。 空烟又想，也或许是自己误会了对方，但这不管是不是误会，话是他萧无双说出来的，也不要怪她瞎想。 哪有刚见面就问人家姑娘芳名的？ 萧无双被空烟这话呛的顿时说不出来话，支吾半天，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落荒而逃。 第129章 单纯善良 空烟抱着琵琶，她被人打扰了兴趣，这会儿也没有心要继续弹下去了。 萧无双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将，被自己的父兄们护着，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只不过在几年以后，萧无双就会成长起来，到时候这汴京的第一将军可就是他。 空烟不想和未来的镇国将军之间有什么误会，更不想有矛盾，于是她虽说话说得难听一些，但好歹也是给自己留了回旋之地的。 她抱着琵琶走出竹林，这会儿兴致没了，还不如去看看后院那些人，说不定还能让她看到什么有意思的。 后院很是热闹，摆了许多桌子，这会儿上百人聚集在一起各自坐着说说笑笑。 空烟到的时候没几个人注意到她，她顺着屋檐走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人更多，周修媛坐在一边，四周都是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们，正和她窃窃私语着什么，脸上洋溢着羞涩的笑容。 空烟走进去并没有打算理周修媛，可对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长姐。” 这两个字吓得空烟不轻。 空烟侧头看过去，看着周修媛的表情都有些疑惑。 周修媛却像是没有看到空烟的表情，反而笑眯眯地对着空烟说：“长姐，过来坐。” 空烟看着那些姑娘，一个个看她的表情都是看好戏的玩味表情，她便知道，自己这个单纯善良的妹妹又要开始使坏了。 她不害怕周修媛那些手段，很幼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空烟走过去，马上有人给她让了位置。 她坐下来后便轻轻摇着扇子，语气温柔地说：“今日做得很好，母亲会很高兴的。” 也不枉费芳净今日一整日寸步不离地跟着，不然周修媛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周修媛微笑着说：“多谢长姐，长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的闺中密友，是自家人。” 空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毛很轻地挑了一下。 下一秒周修媛又说：“大家都很好奇，长姐你和大哥什么时候完婚？”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说儿女情长的私事，别的姑娘只是听到都怕是要羞红脸，偏偏周修媛那样激动，她身边的小姑娘们也是一个比一个好奇。 怪不得能玩到一起去呢，都是一类人。 空烟知道周修媛是故意问的这个问题，她好像不管怎么回答，都能让周修媛抓到空子来挤兑她几句。 于是空烟不按套路出牌，她说道：“婚姻大事怎么能是我做主？这样的事情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母亲自然会给我找个最和我相配的，不管是谁，总归要父母亲开口，我哪能说什么。” 她笑了一下，表情看上去更加地温柔。 “我知道妹妹是关心我，但是好歹如今这样多的人在，你知道我嘴笨，若是说错了什么到时候被旁人听去，恭定侯府必然又要成别人的笑料，这样对你我可都不好。” 空烟只字未提她和周修尘的事情，反倒是言语里都是奚落，把周修媛好好说了一顿。 第130章 不好对付 周修媛又气又恼，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她还强装镇定的笑着说：“长姐说得对，是我多嘴了。” 空烟笑着说：“妹妹是关心我，何来多嘴一说。” 周修媛笑得牵强，旁边那些姑娘们也不敢说话了。 也没人和她们说空烟嘴皮子这么能说会道的。 空烟和她们坐了一会儿，那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正襟危坐的。 倒是空烟自己慢悠悠地扇着扇子，看上去十分悠闲。 “那个，我去找我母亲。” 有人忍不住了要先跑，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可怕，让人坐立不安。 有一个人走，那就有第二个人一起走。 不一会儿那些姑娘就都跑了，只留下空烟和周修媛。 不时有人朝着她们姐妹那边看去，所以两个人都是笑着的。 在她们眼里，姐妹二人有说有笑，似乎感情很好。 可是她们不知道，周修媛对着空烟的表情是在笑，语气却是威胁的。 “夏空烟，我警告你，今日你别想让我出丑，不然我会让母亲打死你的。” 空烟也笑着说：“妹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此时有人喊了周修媛一声，她站起来朝着那边走，离开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空烟一眼。 周修媛走到门口，刚才那几个姑娘又蹿出来了。 其中一个拍着胸脯说道：“你也没说你长姐这样恐怖呀！看着温温柔柔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怎么说话这样恐怖！她那个模样让我大气不敢喘一下。” “可不是吗！我明明记得你说你这个姐姐对着你向来是逆来顺受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是啊是啊，把我也吓了一跳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周修媛的脸上更加不好了。 “闭嘴！” 她在空烟面前丢了面子，这让她很不爽。 “有什么好厉害的？平时对着我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今日这样也不过是想在你们面前耍耍长姐的威风罢了。” 周修媛语气不屑，“她又不是我的亲姐，也不知道怎么敢教训我的，我今日一定要让她知道教训我的代价是什么。”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又笑了一下。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你们几个过来，我和你们说。” 众人凑过去，听着周修媛说了她的计划，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 有人在犹豫，似乎不想参与这件事。 周修媛看到了便说：“不做那就别和我当朋友了，我以后嫁给了阿泠哥哥，有什么好的自然也不会想到你。” 听着周修媛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那些人又马上做出顺从的表情。 周修媛自以为自己很是隐蔽，却不想早已经被人看在眼里。 空烟摇着头叹气，语气像是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阿媛到底是个孩子，报复心理太强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她的不是罢了，她便想着要对付我。”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难过，表情也楚楚可怜，让那些一直偷偷看她的人见状都忍不住上前关心。 有些世家小姐是有教养的，空烟的身份在汴京人尽皆知，可是也是有人不在意这些的。 比如阿娩。 她走上前去坐在了刚才周修媛坐着的地方，那张明媚张扬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太自在的表情。 阿娩用着很是生疏的话语安慰着空烟：“你别不高兴，是和周修媛吵架了？你应当知道她就是那个脾气，跟一只孔雀一样，不可一世。” 第131章 再见阿娩 周修媛的确像是一只孔雀。 骄傲又自大，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什么卑劣不堪的形容词似乎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因为她在外面给人的形象就是这样。 而空烟则不一样。 她看着柔弱可欺，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阳光下璀璨的琉璃珠，里面是她的情绪，那样破损的眼神，让人觉得她似乎马上就要碎掉了一样。 周修媛是花孔雀，空烟却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当然是无辜的小白兔更让人心疼。 阿娩是个很容易心软的姑娘。 她出身于武将世家，从祖父的祖父开始就是将军了。 阿娩是被全家人期待着降生的孩子，她从一出生就被众星捧月地养大。 空烟很清楚阿娩有多好。 阿娩善良但是有原则，容易心软但是最讨厌欺骗，嘴很硬说不出来什么让人欢喜的话，但是却又总是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关心。 上一世皇祖母去世，空烟身边剩下的唯一一点温暖就是阿娩。 空烟很期待和阿娩见面，和上一世一样，也就是在这一日，阿娩走到了她身边。 她低着头不言语，阿娩便又说：“你别因为她难过，她不懂事而已。” 空烟点了点头，她应了一声，却让人听出了哭腔。 阿娩掏出手帕递给空烟，她最怕女子哭，她的阿娘就喜欢用眼泪来逼迫她，如今看到别的女子落泪，她也觉得害怕。 空烟其实并不想哭，可是看着那张手帕，却又红了眼。 她抬起头，阿娩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就在她面前。 于是她说：“你是阿娩？” 阿娩点了点头，空烟又说：“我是婠婠。”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阿娩愣了一下，随即才说道：“婠婠？这是你的小字？” “是，”空烟笑了起来，她看着阿娩，眼神闪烁着，她说道：“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阿娩本来还在担心空烟，可是如今听到这句话她忽然间又笑了起来。 出身武将世家，阿娩笑的时候还能看到几丝英气。 “若我是个男子，你对我说这话还情有可原，可是我是个女子，你这样对我说，这算什么？” 空烟也笑了，她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如同两轮弯月，可爱又漂亮。 她打趣道：“因着阿娩长得好看，忍不住想和阿娩认识。” 阿娩也揶揄道：“你是看到每一个好看的姑娘都这么说吗？” “自然不是的，”空烟看了眼手里的帕子，她忽然间说道：“我只对一眼就喜欢的人才会说这样的话。” 这句话说得很小声，阿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不过看着空烟没有露出那样可怜兮兮的表情，阿娩松了一口气。 阿娩问她：“周修媛很喜欢欺负你吗？” 空烟闻言摇头，她笑着说：“她又不是成天找不到事情做，要专程来找我麻烦。” 阿娩却说道：“我看她就是闲得很，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嘚瑟什么，尤其是听说她要嫁给小公爷以后，她更得瑟了，看着她那个样子就烦人。” 汴京不少正常人家的孩子都看不惯周修媛，可是碍于恭定侯的面子，不喜欢也要装成喜欢的样子。 但是阿娩装不了，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周修媛看不惯我，有本事提剑来找我！” 第132章 别急着走 “阿娩，小声些。” 空烟笑着伸出手去捂阿娩的嘴巴。 阿娩也笑了起来，她说：“别怕，她拿我没办法。” 谁又能拿阿娩有办法呢？ 镇国公老来得女，嫡系三代唯一一个姑娘，那可是姜府的掌上明珠。 汴京谁不要命去惹阿娩，那不等着被镇国公一马鞭抽死！ 二人靠在一起说说笑笑，笑得累了，空烟说：“好了，有点正形，别的人该要说你我没礼数了。” “谁敢？” 阿娩闻言侧头看了一圈屋子里，被她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 谁不要命敢去忤逆阿娩。 空烟笑着拉了一下阿娩，她说：“好了，我们出去走走，这里面怪热的。” 阿娩点头，二人便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这会天要黑了，大家都朝着前院去，今日设宴是在前厅。 空烟和阿娩也说说笑笑着一起随着人潮往前走。 刚走到一个别院，阿娩忽然间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随即有点懊悔地说：“我想起我的扇子还没拿呢！” 空烟说道：“我让人去取好了。” 阿娩摇头，“不行不行，那可是我娘亲手给我绣的，我自己去找！” 说着她走到那个别院，想从别院绕过去。 空烟没办法，不放心阿娩一个人去，便也跟了上去。 人人都在往前走，她们倒是要回去了。 别院一隅有一扇拱门，穿过拱门以后便是后院厢房。 二人刚走到厢房的院子里，忽然间看到周修尘从屋子里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 周修尘上衣敞着，衣服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 他走到门口，一抬起头就看到了空烟和阿娩。 空烟瞪大眼睛，几乎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她愣了几秒，险些尖叫出声。 阿娩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空烟的嘴巴。 “不……不是……”周修尘看到空烟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解释：“阿烟，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周修尘可能是做贼心虚，这会儿看到了空烟，他不想对方误会，便要上前去抓空烟。 阿娩却呵斥出声：“世子请自重！阿烟是你妹妹！” 说罢她揽着空烟后退了几步，和周修尘保持距离。 周修尘看上去有点迷糊，眼神都是飘忽的。 空烟整个人都靠在阿娩身上，像是被这场面吓到了一样。 她哆哆嗦嗦地说：“修尘哥……你在做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修尘这是做了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衣衫不整。 还能做什么。 阿娩觉得不堪入目，别开了眼。 空烟转身就走，像是被气得不行。 阿娩急忙追上去，走之前还恶狠狠地剜了周修尘一眼。 “婠婠！等等我！” 二人一前一后跑出了这个院子，等到了另一处院子里，空烟停了下来。 阿娩急匆匆追上来，她拉着空烟的衣袖说：“你看着弱柳扶风，怎么这么能跑。” 空烟回头看着阿娩，只见她笑吟吟地，哪还有刚才那副天塌了的样子。 阿娩顿时愣住了，“你……” 空烟说道：“阿娩不必觉得压抑，这是我安排的。” 阿娩表情更加震惊了。 空烟反手抓住阿娩的手，她说：“阿娩，你想看好戏吗？” 阿娩只呆滞了片刻，随即她点头。 “看！” 第133章 丢人现眼 空烟拉着阿娩到了前厅。 她身份特殊，要坐在最前面，且还要挨着主桌，阿娩本该坐在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但是她要拉着阿娩一起，于是临时让人改了一下位置。 周修媛从外面进来看到空烟和阿娩坐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惊讶。 “夏空烟怎么和姜思谣坐在一起了？她们二人认识？” 周修媛问了一句旁边的人，那些姑娘们摇头。 有人说：“她们二人何时认识的？” 姜思谣总是跟着她的父兄们一起在外闯荡玩耍，而空烟则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不爱出门。 这二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什么时候走到一起去了？ 这让看到的人都觉得震惊。 周修媛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嫉妒。 “她凭什么和姜思谣做朋友。” 姜思谣的身份很是特殊，她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女，而且如今镇国公还在拿自己的功勋为她求一个帝姬之位。 帝姬和公主是同一个身份，但是后者为皇室宗亲，帝姬则多数为赏赐封号。 澧朝对这些看得很是认真，公主之下是帝姬，帝姬之下是郡主，这三个身份，旁人若是和后两个沾上边，那也是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 镇国公要护着姜思谣，可是他总不能长生不老，一辈子都护着自己的女儿。 他又怕自己的儿子们不中用，护不住姜思谣，所以干脆要皇上直接给姜思谣一个身份，让她衣食无忧地过完一辈子。 这件事在汴京倒是人尽皆知，也都在猜测皇上什么时候松口，给姜思谣这个身份。 如今姜思谣还不是帝姬，但是汴京恭维她的人已经很多了。 她嫌麻烦，也不喜欢热闹，便很少出现，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是坐在恭定侯府嫡女身边，便引来更多的人注目。 空烟和阿娩倒是对于旁人的打量没什么反应。 阿娩很是好奇地左看右看，然后问空烟，“你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空烟老神在在地说：“等着瞧吧，快开始了。” 正说着话，长公主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笑容，身着华丽衣衫，刚走进来，便引得所有人的目光。 在她身后，沈氏和恭定侯一起走了进来。 空烟看着那两夫妻二人容光焕发的样子便笑了笑。 阿娩和她说：“长公主都请来了，你们恭定侯府好大的阵仗。” “确实是挺大的阵仗的。” 空烟笑着应了一声，旁人觉得这阵仗已经足够了，可是那夫妻二人却觉得还不够，巴不得今日再能有什么让恭定侯府大放异彩的事情，好让他们长长脸。 而空烟作为乖顺又懂事的女儿，自然也要为她的父母亲做点好事。 她无比期待这场宴席开始。 长公主给足了沈氏面子，坐在下方，让恭定侯牵着沈氏走到了主位上坐着，这可是莫大的殊荣，旁人看了都直惊呼。 恭定侯说道：“今日多谢各位亲朋好友赏脸来给内人贺生辰，都是一家人，大家便都敞开了吃，敞开了玩！莫要拘束！” 沈氏也站起来说道：“希望大家玩的尽兴。” 底下是一片恭贺之声。 等到众人齐齐坐下，便有一群女子走了进来，开始表演舞蹈。 阿娩忽然间兴奋地拉着空烟说：“婠婠，你说的好戏是不是要开始了？” 第134章 怎么是你 恭定侯府轻则不办宴席，但是一办那就要办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次的生辰宴，沈氏请了汴京最好的戏台班子，这歌舞规模都能媲美皇宫家宴时的模样了。 正是载歌载舞一片其乐融融的时候，沈氏忽然间看向长公主，她笑着说道：“听闻公主殿下很爱听古琴，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便学了一曲，来讨殿下欢心。” 长公主闻言轻笑一声，她道：“这是大娘子的生辰，给本宫弹琴算什么。” 沈氏含笑说道：“那孩子为了这一日练了许久，也就借着今日想给殿下演奏一番，也刚好让我们也听听看，殿下莫要推辞了。” 好话歹话都让沈氏给说完了，长公主自然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她便只能点了点头。 众人听到恭定侯府的千金要献上古琴曲，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翘首以盼。 可是又有人觉得好奇，指着对面的空烟说：“不是说姑娘要弹琴吗？怎么还在那坐着？” 马上便有人也跟着看了过去，看到空烟还稳稳坐在原地，也很是纳闷。 “怎么回事？难不成不是大姑娘？” “人家恭定侯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大姑娘坐在这里，那就只有那个二姑娘了。” “你说周修媛？”说话那人立马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语气有些许嫌弃地说：“她会弹？” 那人旁边的一个男子笑呵呵地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汴京古琴弹得好的人，就有周二姑娘一位。” 刚才说话的男子不屑一顾，“是，汴京压根就没几个弹古琴的，可不是有她一个吗。” 于是几个人都哑口无言，也好像是这样的。 长公主点了头要看，于是沈氏只是一个眼神，前厅里面的舞女退去，紧接着一个抱着古琴的女子蹁跹而来。 那女子低着头走进来，她坐在厅中准备好的椅子前，把古琴放好，伸出手手轻抚了古琴一下，然后拨动琴弦。 这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她很认真地弹着琴，似乎不需要让旁人知道她是谁，她长什么样子。 那是一首很普通的曲子，但是演奏者技艺高超，也让一众宾客听得沉溺其中。 就连十分挑剔的长公主都闭上眼睛认真地听了起来。 沈氏本来还是笑着的，直到第一个琴音响起，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那一瞬间，她意识到了底下坐着弹奏古琴的人不是她的女儿。 沈氏的脸色有一瞬间崩裂，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要发火，她精心策划了这么久的机会，如今借着她的生辰站到众人面前弹琴的人竟然不是周修媛！ 你让沈氏如何不恨！ 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竭力地露出一个笑容来，让人觉得她的表情没有那么明显的变化。 可实际上，她狠狠捏住了椅子，捏着椅子的那只手青筋暴起，看着很是可怖。 在满座宾客之中，她要笑着，看向底下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在她精心安排的场合下享受着本该属于她女儿的机会！ 沈氏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 她忍了许久，终于忍住了那口都到了嗓子眼的怒吼，可是在看到底下女子猝不及防抬起头露出的面容时，她彻底愣住了。 第135章 一曲难忘 关于底下那个女子，沈氏想过很多个可能，她甚至都在怀疑会不会是骆欢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可是她没有想到竟然是周修语！ 周修语抬起头，那张明艳又妩媚的脸让沈氏几乎是一瞬间就头皮发麻起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 和周修语死去的那个娘简直一模一样！ 沈氏的身子竟然在这一瞬间就软了下去。 她竟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修语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全场哗然。 “恭定侯府什么时候有了个这样美艳动人的姑娘！” “是啊！从来没有听说过！” “怕不是亲的吧？” “怎么不是？你看她和侯爷眉眼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越说越大声，最后竟然议论了起来。 只有恭定侯和沈氏的表情不自然。 恭定侯似是被吓到了。 他看着周修语，眼里闪过几分惊愕，紧接着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周修语在一片讨论声中站了起来，她款款走到琴桌前，盈盈一拜，身姿纤细，似弱柳扶风。 “女儿恭贺母亲生辰，望母亲身子康健，一切无虞。” 空烟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厅里的这场闹剧。 虽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鸡飞狗跳，但是看到沈氏那惨白的脸，她只觉得痛快极了。 空烟喝了一口茶，阿娩凑过头来问她：“你说的好戏是这个？” “当然不只是这个。” 空烟微笑，她策划了这么久，若只是让周修语替代周修媛大放异彩，那她也不用筹谋的那样仔细了。 她拍了拍阿娩的手，“等着看吧，还有更精彩的呢。” 阿娩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她说：“今日本该在这里的怕是周修媛吧？如今换成了另一个姑娘，也怪不得沈大娘子那个脸色。” 二人齐刷刷看过去，沈氏脸惨白的，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空烟忍着笑意，这场戏如今正是开头的时候，只可惜沈氏被吓到了，恭定侯也看着周修语那张脸说不出来话，便只能由她来当这个好人了。 就在空烟准备说话之时，有人比她快一步。 “这位妹妹是谁？面生着，不曾看到过。” 空烟抬头看向对面，周泠正没个正形地斜靠着椅子，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懒洋洋的，有些轻佻。 长公主似是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周泠这句话让厅内的所有人都更加好奇周修语的身份。 周修语倒是神情自若地说：“堂兄自然不认得我，我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别院，今日为贺母亲生辰才特意回来的。” 周泠一哂，“倒是稀奇，我也在恭定侯府进进出出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听到过你。” 长公主出声道：“澈儿，那是你妹妹。” 周泠闻言便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可是他的只言片语就让人知道了周修语的身份。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今日来吃个饭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 空烟看了眼沈氏，她站起来面带微笑说道：“各位，这是我们的小妹，叫周修语，许多人应该是和她第一次见面，主要是因着当初父母亲接我回家，发现我身子太差，一个院子里实在是养不下两个身子娇弱的女儿，父亲母亲怕照顾不周，便为了我让小妹去了别院。” 第136章 好大一出戏 空烟就站在那里，她平静地接受着所有人的视线。 那些视线多数都是好奇和怀疑。 空烟知道这屋子里的人都在想什么，可是她丝毫不在意，她坚定地走向周修语，二人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面对面站着。 周修语的表情也是平静的，两个人似乎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也像是如空烟所言那般，真的是许久不见的姐妹，不觉得彼此的存在是惊讶的，只是平常地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长姐，许久不见。” 空烟伸出手理了理周修语鬓角边的一缕头发，也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阿语。” 姐妹二人表现得十分亲昵，倒是给人瞧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来宾们一时间竟然也有点信了空烟那套说辞，觉得周修语就是在外养病的小姐。 而这个时候恭定侯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场面，爱面子的他深知若是这个时候否认周修语的身份，那么到时候他就会被人骂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虽说这点小事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是当他看着周修语那张脸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多一个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并不是养不起。 于是恭定侯露出个笑容，一副和蔼可亲的慈父模样。 “回来了就好，我还怕你不回来呢，如今一家人团聚，没什么比得上这份生辰礼了。” 周修语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乖巧得很。 她又看向沈氏，“母亲似乎很惊讶呢。” 沈氏也是看惯了大场面的人，所说刚才是有一些震惊，可是如今她也是全然反应过来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恭定侯都已经承认了那小狐媚子的身份，她若是不承认，倒是显得她善妒。 一个女人一旦被冠上善妒的称号，那便会很麻烦。 所以沈氏哪怕是再不情愿，也强撑出一个笑容来， “母亲只是太过惊讶，没想到你回来了。” 周修语的出现实在是太让人意外。 沈氏压根没有做好准备，如今只能按照空烟说的那番话去圆场，这样的场合，还有大人物在，家里关系就算是再乱，也不能表现出来。 周修语闻言便笑了一声，她语气带了几分委屈地说：“我还以为母亲不愿意看到我。” 沈氏干笑了一声，“怎么会，回来了就好，快坐下吧，和你……长姐坐在一起。” 空烟抬起头对上了沈氏的目光。 沈氏眼神凌冽，似乎是在询问她怎么回事。 空烟则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表明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人刚回到位置坐下，周修媛便冲了进来。 她怒气冲冲，直奔周修语而去。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耍我！” 周修媛像是气急了，竟然口无遮拦起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周修语眼前。 空烟看着周修媛伸出手举起桌上的热茶，她微微侧身挡在了周修语面前，那碗热茶便泼在了她的脸上。 茶不算烫，但是扑在脸上那一刻她还是疼得皱起了眉头。 周修媛的动作太快，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空烟的脸上已经湿漉漉一片了。 阿娩反应最快，一把就推开了周修媛。 “周修媛！你又发什么疯！” 第137章 功亏一篑 周修媛泼出那碗茶之后她也后悔了。 她太生气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今日是什么场合。 愤怒让她几乎失控，她气急败坏地到了屋子里，举起茶碗就想往周修语脸上泼去，可是真当那碗茶落到了空烟脸上，她又一下子大梦初醒。 空烟侧着脸，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水迹斑斑，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 阿娩掏出手帕给空烟擦脸，而空烟则是低垂着视线，颤抖湿润的睫毛让她看着可怜兮兮。 “周修媛！” 那是恭定侯的声音。 周修媛回过头，就看到了自家父亲怒不可遏的表情。 她又看向沈氏，对方也是震惊又失望的样子。 周修媛知道，自己搞砸了。 可是她有什么错，她全心全意的练习古琴就是为了这一日，可是偏偏半路刹出个周修语，是周修语毁了这一切！ 周修媛恨得不行，她看着周修语，眼睛都是红的。 芳净上前拉住了周修媛。 恭定侯呵斥道：“你在做什么！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你这样当着众位宾客的面闹起来到底成何体统！” 周修媛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家父亲这样生气的样子，她也一下子就怕了。 她支支吾吾地说：“是周修语……是她耍我……算计我……” “闭嘴！” 恭定侯像是气得不轻。 周修媛愣愣站在原地，直到空烟上来抓着她的手。 “阿媛，别胡闹，今日是母亲的生辰。” 那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周修媛却浑身冰凉。 她好像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了，像是大彻大悟，也像是没有办法。 周修媛缓缓侧头看向周修语，她面无表情的，嘴唇却是颤抖的。 她说：“周修语，我记住你了。” 说完她白着脸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坐着。 这一场闹剧来的快去的也快。 宾客们没有再去看周修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自己的家庭也没见得有多和谐，所以多数人还是能理解恭定侯的。 沈氏如今的心情实在是大喜大悲过了头。 她站起来安抚着底下的宾客，又让刚才退下的戏班子回来。 自始至终，她说着客气又歉意的话，展现了自己作为当家大娘子的气度，可是她的衣服早已经湿透，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周修语今日这么一闹，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全毁了。 可是这并不是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她看到了长公主对周修语的好奇。 沈氏几乎要气疯了。 空烟低着头擦脸，她能感受到许多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有沈氏，或许也有周泠。 但是她并不关心，她只知道她的第一个计划成功了。 周修语已经走到了所有人面前，恭定侯府的女儿就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沈氏这下不想承认周修语的身份也不行了。 阿娩语气有些心疼地说：“你说是这样的戏，我就不看了。” 空烟的脸红了一片，她看着心惊又心疼。 “没有关系。” 空烟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笑着说了一句，“不疼，这和巴掌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阿娩一愣，像是没有听清楚空烟在说什么。 “巴掌？”她表情忽然间就严肃了起来，她说：“她们欺负你了？” 空烟摇了摇头，周修语却说：“欺负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忍着。” 第138章 祸不单行 恭定侯府好生热闹。 载歌载舞，觥筹交错。 第一场宴席结束，男女便分了席，男子们留在前院，而女子便去后院休息。 沈氏领着长公主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看着格外谄媚。 空烟三人则是走在后面。 阿娩冷着脸看了眼周修媛，然后撇开了头，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她按了按自己的眼睛，语气极其嫌恶地说：“你性子这样好，你的妹妹怎么会是那个样子？讨人嫌。”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沈大娘子那样聪明，怎么养个女儿这样蠢笨，今日这样大的场合也敢闹出这种事来，明儿个汴京便是她今日闹的这件事了，不过她脸皮厚，也不在意。” “噗嗤……” 周修语捂着嘴笑了起来，她说：“是挺厚的，刚才还那样丢人，这会不也跟个没事人一样跟在长公主屁股后面拍马屁吗。” 空烟闻言笑了一声。 阿娩却忽然间看着周修语，她毫不客气地说：“难道你就好到哪里去了吗？刚才不还装的楚楚可怜吗？怎么现在又这样毒舌了？” 周修语指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吧姜姑娘，我们仨可是一伙的，你连我也骂？” “骂你怎么了？我难道说错了？” 周修语不吭声了，好吧，她的确是装出来的。 空烟看了看那两个人，伸出手扯了扯阿娩的袖子。 阿娩斜着眼睛看了空烟一眼，冷冰冰地说：“还有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就是故意的，那碗茶水泼在你脸上，但是人人都觉得恭定侯府的嫡小姐是个懂事又有分寸的姑娘，你倒好，两个妹妹挨骂，就能被夸。” 说完以后她忽然间似笑非笑地说：“你们恭定侯府还真是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有。” 话虽说的很难听，可是话糙理不糙。 空烟和周修语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 “我就说我们家阿娩最聪明了，什么都瞒不住你。” 空烟笑着挽住阿娩的手，她欢快地说：“那你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阿娩似是有点嫌弃地说：“我可没你这么多心眼，到时候你算计我怎么办。” “已经算计过了。”空烟大大方方承认。 阿娩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回想，半晌过后她“啧”了一声。 “周修尘？” 当时在那个院子里她们二人刚好撞进了衣衫不整的周修尘。 那个时候阿娩只觉得晦气，如今想来处处都是巧合。 周修尘虽然爱好女色也该是个懂分寸的人，绝不可能在自己母亲生辰宴当日做出那种事情，而且就算是他真的猪狗不如做了那种事，也断然不可能让她们那么“凑巧”就碰到了。 阿娩说道：“你还挺厉害，连我也算计上了。” 空烟抓住阿娩的手说：“阿娩，我不想算计你，可我想你帮我，我们初见，我怕你觉得我心思深重，又不敢直言，只能用此办法，但是阿娩，你相信我，我不会再利用你第二次。” 阿娩看着空烟那副认真的模样，她思考片刻后说道：“那你告诉我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你先给我提醒一下，省的到时候我被你吓到。” 空烟闻言淡淡一笑，“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受我控制了。” 第139章 卧虎藏龙 恭定侯府的后院足够大，再加上沈氏别出心裁开阔了一个花园，便更加宽敞。 今日夜里不热，长公主嫌屋子里闷热难耐，干脆就让人搬了椅子出来放在院子里，大家坐在一起聊着天。 空烟就坐在沈氏身侧，取代了周修媛的位置。 沈氏正在和长公主说着话，对方不是很想说话的模样，总是回答的很敷衍，沈氏不可能看不懂，只是她今日失了面子，便想着多说点什么能讨长公主的欢心。 但显然长公主今日没什么兴致。 一轮明月挂在半空，院子里坐着不少人，可是说话的却没几个。 沈氏正说着想过几日请长公主去别院赏花，忽然间坐在一旁的镇国公夫人笑着喊了沈氏一声，随后她语气懒散地说：“听说之前世子回府带回来了一个塞外美人，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弃沈氏啰嗦，想说点什么让沈氏闭嘴，镇国公夫人竟然提到了骆欢。 沈氏的表情没变，仍是笑着，甚至还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那姑娘救了尘儿，尘儿为表报答，便带回来了。” 镇国公夫人闻言又笑了一声，语气里里外外都带着几分不信，她说：“报答女子的办法有很多，世子如今尚未婚配，就带了这么一个姑娘回来，怕是不太好吧。” 她说得意味深长，引得长公主都睁开眼睛看向沈氏。 这件事在汴京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世家之中这种事本来就司空见惯，也没有人会主动的提起，谁家没有点龌龊事呢？何必戳别人痛点，说不定把对方惹急了，也不给你好脸色看。 只不过今日说这话的人是镇国公夫人，镇国公一生勤恳为民，几个儿子也如他一般一心为皇上，镇国公府从上到下倒是没什么能让人诟病的地方。 沈氏很会看人下菜碟的，倘若今儿个换了个人说这话，惹了她不高兴，她自然不会让对方高兴。 可是镇国公府她不想惹，也不敢惹。 于是她只能说道：“那姑娘是个可怜人，尘儿心善带回来，我把她当女儿养着，虽说也怕外人议论纷纷，可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她救了我儿的命，旁人不管说什么，我自然也是不在意的。” “大娘子竟然有这样的气量，我佩服。” 镇国公夫人笑吟吟地，语气却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讥讽。 这件事从来没有被摆到明面上来说过，如今这么一提，自然人人都好奇了起来。 见从沈氏那里问不出来什么话，于是有人便看向了空烟。 “这就是大姑娘吧，第一次见呢。” 空烟闻言抬起头，她和沈氏坐在一起，二人毫不相像，不论是脸还是气质，完全不是一家人。 沈氏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她拉着空烟，对着说话那人说：“王大娘子没见过阿烟很正常，她身子弱不爱出门，又是个胆小的，和人说不上几句话。” 王大娘子闻言说道：“大娘子这么护着大姑娘，好像我要害她一样。” 镇国公夫人也跟着说道：“这么多年，再不爱出门，也不能一次面也没见过，这好歹是个嫡女，不出门见世面怎么行。” 话题忽然间落到了空烟身上，长公主的目光也看向了空烟。 第140章 眼光不俗 “这就是夏将军的女儿。” 长公主的目光从上到下把空烟扫了一遍。 她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 “长得标志，气质不俗，的确是夏家的人。” 长公主这话说出来，沈氏便变了脸。 人人都知道恭定侯府养了空烟十年，她已经算是周家的人了，平时从来不敢有人在空烟面前提起夏家，这也是沈氏最避讳的事情，可是如今长公主公然这样说了一嘴，有聪明的人便接上话，开始夸空烟和夏家。 “和夏夫人真是像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有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着说着就越说越过分。 其中有几个平时就和沈氏关系不好的更是啧啧几声，用疼惜的语气说着空烟那看着便削弱的身子。 “怎么看着这样瘦弱？恭定侯府不给你饭吃不成？” 说话的夫人看着笑嘻嘻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氏一直塑造自己为贤良淑德之人，如今旁人轻飘飘的几句话，倒是把她这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空烟知道这些人说出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真的疼惜自己，说白了不过是分为两类，一种是聪明的人，长公主提起这个事她们为了迎合长公主才会对她的身世露出几分好奇；另一种只是单纯想看热闹，多嘴问上这么一句罢了。 于是空烟便为沈氏说话，“这些年母亲把我照顾的很好，只不过我身子弱，那些珍馐美食如流水一般入了我的院子，我也长不了一点肉。” 沈氏也拉着她的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平日里我总是说让你多吃点，你吃不下我又心疼不肯逼你，没想到如今大家竟然觉得我虐待你，我真是说不出口心里的苦。” 空烟露出几分心疼和愧疚之色。 “母亲为阿烟做的这些阿烟都记得，不过是娘子们心疼阿烟，所以多说了几句，母亲莫要寒心，否则阿烟定要伤心死了。” 沈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似是在擦泪，又拉着空烟好一阵诉苦。 明明是欢欢喜喜的日子，沈氏却哭了起来。 阿娩“咔嚓”一声咬下一口苹果，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空烟。 “你们恭定侯府的人演技都这么好吗？我都快要感动哭了。” 周修语正低着头剥莲子，闻言随口一答，“自然了，学会演戏是我们家里的生存之道。” 阿娩撇了撇嘴，早就知道空烟是个小骗子，但是实在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会骗人。 主要是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没有攻击力了，只需要皱着眉头，露出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难过，都会让人忍不住去哄她。 空烟的脸让她成了人人心中不会设防的小白兔。 可是小白兔本人内心却是无情又极端的。 空烟刚把沈氏给哄好了，便听到了一阵十分特殊的乐器声。 她朝着乐器声所在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片鲜艳的花墙。 那声音是从花墙背后响起的。 这种乐器弹奏出来的声音似乎有点像琵琶，又有点像古筝，十分特别。 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是怎么回事。 空烟却十分平静地看着那花墙。 她就知道，骆欢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不给自己寻找机会的。 第141章 塞外胡姬 乐器声响起的一瞬间，院子里便安静下来。 那声音时而哀婉时而激昂，演奏者的技艺算不上高超，但是这种乐器众人是头一次听，竟然都被吸引了过去。 直到院子里又安静下来，众人才像是如梦初醒。 长公主来了兴趣，她对着沈氏说：“你们府里还有这种乐器呢？倒是新奇，叫上来给本宫看看。” 沈氏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乐器。 恭定侯府从来没有人演奏过这种乐器。 她正想着要怎么同长公主解释的时候，空烟忽然间说道：“那是胡琴，一种来自草原的乐器。” 长公主微微挑眉，“胡琴？” 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间笑了一声。 “沈大娘子，这是世子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演奏的吗？” 沈氏看了眼空烟，对方表情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她，刚才古琴弹奏没有让殿下尽兴，于是我便让她给殿下准备了一首曲子，希望殿下可以喜欢。” 长公主笑着，看上去很满意。 “喊她上来，本宫瞧瞧。” 沈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晚上的突发事情太多了，这会儿竟然还能稳得住，她看了眼周修媛，后者马上转头离去。 长公主的性格阴晴不定，沈氏不敢去招惹，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不然惹了长公主不快，她今天这场宴席就没有意义了。 很快周修媛就带着骆欢来了。 骆欢穿着空烟送去的衣衫，那衣衫是改良版，有汴京姑娘们常穿的束腰，也有草原姑娘的宽袖圆袍样式。 那一身在骆欢身上穿着倒是十分别致。 骆欢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那张脸太美了，妖艳地如同一束正在绽放的花朵，没有人不欣赏她，没有人会不爱她，也没有人会无视她。 空烟回到了阿娩身边，对方已经吃完了一个苹果。 阿娩把果核一丢，拿着手帕慢悠悠地擦着手。 她问道：“也是你安排的？” 空烟只笑不说话，阿娩又说：“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很是不解地说：“你和骆欢不该是情敌？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到时候岂不是让她长了气焰？那你就更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阿娩的语气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周修语却是开的很透彻，她说：“阿娩姑娘还看不出来吗，她根本就不喜欢周修尘，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沈氏难做。” 阿娩疑惑：“什么意思？” 周修语看了看四周，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骆欢身上，她便拉着二人退到最后面。 周修语说道：“骆欢如今在所有人面前露脸，你以为这是殊荣吗？她不过是在自寻死路，一个草原的女子妄想给恭定侯府的世子做妾，她有什么资格？到时候她的身份会很特殊，人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周修尘便不能光明正大地抬她做妾。” “周修尘很喜欢骆欢，为了这件事他一定会闹起来，若是不闹也没什么，但是一旦闹起来，周修尘宠妾灭妻的消息就会传出去，空烟便能拿捏这个点脱身。” 阿娩听得目瞪口呆。 她问空烟：“是这样的吗？” 空烟也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还能这样。” 第142章 用心良苦 周修语看了看阿娩，又看了看空烟。 这下轮到她疑惑不解了。 “难道你不是这样打算的？” 空烟点了点头，她可没想那么多，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她要骆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要让骆欢告诉所有人她怀有身孕。 她也不需要别的人谴责周修尘什么，她只需要太后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而且今天晚上她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骆欢，不过是喜上加喜罢了。 周修语“啧”了一声，她说：“我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手段也不过如此。” 空烟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我的手段很一般，算不上高明。” 三个人挤在一起说着话，完全没顾骆欢那边。 长公主似是很喜欢骆欢，给她赐了座，让她再弹几曲。 骆欢便又弹奏起来。 那胡琴的声音特殊，乐声悠长，比起古琴和琵琶还多了几丝别的韵味。 骆欢这一弹便是半个时辰。 长公主没有叫停，骆欢也不敢停下。 直到骆欢的手开始颤抖，弹出来的调子偶尔会有几丝波澜，长公主听出来了，便看着骆欢。 “弹不动了？” 她语气平淡，却让骆欢打了个寒颤。 骆欢以为长公主是喜欢她，所以让她弹奏。 可是如今她怎么都觉得，长公主更像是在惩罚她。 她手指和手臂十分酸软，抬也抬不起来。 骆欢摸了摸肚子，她露出一副楚楚可怜又坚强的模样。 “回殿下，民女还能弹。” 长公主说道：“那便好好弹。” 骆欢一咬牙，正准备再弹奏一曲，忽然间旁边来了一个小丫头，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殿下，我们家姑娘有孕在身，大夫说了胡琴太重，不能久弹，会伤了腹中胎儿的！” 那小丫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一来便跪下，声泪俱下地为骆欢求情，好像是长公主对骆欢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先变脸的是沈氏。 她几乎是要站起来怒斥那个丫头，可是芳净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沈氏只觉得天要塌了。 长公主却是疑惑，“怀有身孕？” 她目光好奇地盯着骆欢的肚子。 “怀了谁的孩子？” 骆欢咬着牙，似是在犹豫说不说。 她想到了空烟说的话。 她自然可以不争不抢，可是她以后的孩子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送给以后的世子妃吗？ 骆欢自认做不到。 她虽说没想过母凭子贵，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当周修尘的第一任妻子，但却也实实在在地想要给自己搏一个侧夫人的位置。 于是骆欢纠结了几秒后，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对着长公主说：“是世子的。” 沈氏幸好是没有站起来，不然她此刻一定会被气得倒在地上。 她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只死死盯着骆欢看。 长公主来了兴趣，她“哦？”了一声，又问骆欢，“你不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沈大娘子说她可是把你当女儿养的，你怎么会怀了世子的孩子？” 骆欢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声地说：“我和世子有情。” 简简单单几个字，沈氏之前说的那些就成了最不着调的谎言。 什么视如己出，什么报恩。 如今都成了笑话。 第143章 后果自负 长公主的眼神落在沈氏身上，眼神是探究，也是玩味。 沈氏扯出一个极其牵强的笑容。 “殿下，这事我竟然也不知情，我把她当成女儿，唯恐怠慢和照顾不周，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竟然对彼此有情。” 长公主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她只是站了起来，对着沈氏说道：“是什么样子本宫其实不感兴趣，这是恭定侯府的家事，轮不到我们来评头论足，沈大娘子，这些事你自己处理吧。” 说着她便离开，她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 有看热闹的却也想留下来，只不过没有了借口，只能慢慢走，希望再能听到什么。 只可惜沈氏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后院的客人们都走了，沈氏坐了下去，她端着茶碗喝了一口，似是平复心情。 喝了茶，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冷得可怕。 空烟自觉走上前跪下，她这一跪，周修媛和周修语便也都跟着跪下。 沈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喊道：“阿烟。” 空烟闻言抬起头，紧接着便是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脸颊瞬间火辣辣的疼。 这一巴掌很重，那一声脆响让另外几个人都被吓到。 她们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挨打的人竟然是空烟。 空烟的脸被打偏，她似乎是被打的懵了一下，紧接着她缓慢的低下头。 沈氏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她问：“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空烟没有立即回答，她思考片刻以后摇了摇头。 “女儿愚笨，不知道。” 沈氏冷着声音说道：“阿烟，今日很多事情都很巧合，不如你一件一件同我解释清楚。” “当时周修语来到前厅，你为什么能那般自如地为她说话。” 空烟就知道，按照沈氏的性子，不可能看不出来什么的。 也幸好她早有准备。 空烟说道：“女儿并不知道三妹要来，当时女儿也很震惊，但是女儿是见过三妹的，把她认出来不难，当时情况紧急，母亲和父亲都没有说话，长公主就坐在旁边，还有那么多客人，女儿怕出了什么乱子闹笑话，于是脑子一热就说了那个借口，这是女儿的错。” 说着她又很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可是母亲，女儿真的不知情。” 沈氏沉默了一下，又接着问：“那你怎么知道骆欢弹奏的乐器是胡琴。” 空烟苦笑着说：“若是她没有天天和修尘哥黏在一起，女儿也不会有机会知道骆欢姑娘那个乐器叫做胡琴。” 她三言两语的解释，却让沈氏信服。 空烟喜欢周修尘，所以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沈氏说道：“起来吧。” 空烟应了一声：“多谢母亲。” 她要站起来，却身子摇晃了一下，幸好芳净就在她身边扶了她一下，否则她怕是都要再次跌下去了。 沈氏让空烟坐着，紧接着她目光不善地看着周修语和骆欢。 “我倒是没有想到，今日这场宴会上大放异彩的人竟然是你们两个，真是让我好生惊讶。” 她是笑着的，可是眼神里都是凶光。 沈氏从来没有这样丢人过，她一想到自己要成为那些人的笑料，她便恨不得把周修语和骆欢生吞活剥了。 第144章 你总这样 沈氏生气的后果很是严重。 她不够理智，尤其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影响她儿子仕途的拖油瓶，一个是她丈夫心心念念的小妾的女儿。 不管是哪一个，都让她恨地咬牙切齿。 她本不会轻易放过骆欢和周修语，可是好在芳净在。 芳净在沈氏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前一秒还暴怒无比的沈氏忽然间就冷静下来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忽然间冷笑一声。 “那倒是便宜她们了。” 说完她摆了摆手，看上去十分疲惫。 芳净让人把地上的三个人都带走，也让空烟回去。 空烟看了眼沈氏，言语上关切了几句，便也走了。 回沁烟阁的路上，两个丫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夏花问道：“三姑娘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 夏花又问：“姑娘为何这般自信？” 空烟笑着说：“今日周修语才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尤其是恭定侯，沈氏再傻也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对周修语动手，否则周修语一旦出了什么事，别说其他人会不会对她评头论足，就算是侯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听到空烟的话两个丫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夏禾说道：“那就好，奴婢还怕大娘子一怒之下把三姑娘给打死了呢！” 空烟摇头，她知道沈氏的脾气，也知道谁才是拿捏沈氏的人。 沈氏再横行霸道，再是猖狂无边，她也是一个正常女人。 后宅中的女人，她们依附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沈氏不会和恭定侯闹不愉快，所以她会暂时忍着周修语。 夏禾问道：“那要是大娘子忍不住了怎么办？” 空烟说道：“放心吧，那个时候周修语早就走了。” 三个人走就沁烟阁，空烟忽然间看到有人从她的窗户那里翻了进去。 对方的速度很快，她也是只看到了一眼。 但是空烟肯定，她肯定没有看错。 而且她看出来了对方是谁。 两个丫鬟打算带着空烟回屋子休息，正走到屋檐下准备进去，空烟喊住了她们。 “你们去给我煮两个鸡蛋，我敷一下脸。” 两个丫鬟闻言看向空烟，就看到空烟那红肿的脸。 于是她们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去小厨房了。 空烟推开门进去，周泠大摇大摆地坐在门对着的那张太师椅上。 看到空烟，周泠笑了起来。 “婠婠，你回来了。” 可是他的笑容在空烟走进屋子里以后却消失了。 周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朝着空烟走去。 “你的脸怎么了？” 空烟的脸很白净，平时有一点印子都会很明显，沈氏那一巴掌用了全力，这会儿空烟的脸已经肿了，又因为她皮肤白皙，那红肿便显得十分赫人。 周泠眼神里面闪过几分杀意。 他走到空烟面前，弯下腰去看空烟的脸。 “谁干的？我把她杀了。” 空烟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打算理周泠，转身要走开。 在转身那一刻，周泠拉住了她的手。 周泠说道：“婠婠，你总是这样，不爱理我，也不爱和我说话。” 空烟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 她语气有些疲惫地说：“我很累，你松开手。” 周泠没有动，反而手收得更紧了。 空烟被捏疼，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她喊道：“周淮澈！你为什么总要欺负我。” 第145章 心有余悸 空烟的表情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她又像是有点委屈。 周泠一顿，他没有松开手，只是皱着眉头。 “我没有想过要欺负你。” 空烟却说：“可是你现在就是在欺负我。”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两只紧紧贴在一起的手上。 空烟很平静地说：“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周泠总是在空烟面前解释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 也不知道是空烟的手腕过于细腻还是周泠刚才的劲有一些大，这会儿空烟的手臂竟然发着红，和白皙的皮肤对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显眼。 空烟后退几步，她微微拧着眉头，看着似是有点恼怒，但是更多的却是迷茫。 “小公爷究竟想做什么。” 周泠总是喜欢做出一些超出她计划范畴内的事情，让她措手不及。 空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怕周泠的，许是周泠一次一次没有底线的帮忙让她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不会轻易伤害她。 也有可能是周泠看她的眼神总是特殊的。 空烟上一世最讨厌以色侍人的那种人，更讨厌践踏别人真心的人，可是这一世她却觉得有本事的人才能有资格去践踏别人的心。 她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事事都顾忌到别人。 周泠是自己送上来的棋子，她不会放过。 所以如今她对着周泠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至少不如最开始那般害怕。 可是取而代之的又是另一种情绪。 空烟说不出来这种情绪是什么，但是她可以确定，她不太喜欢这种情绪。 周泠坐在旁边，他一点也不把这里当成空烟的屋子，他为自己倒上一杯冷茶，茶汤澄黄，入口却苦涩的不行。 但是他觉得茶汤再苦也没有他的心苦。 周泠问道：“今日之事，你精打细算到了这一步，你的目的达成了。” 长公主如今对周修媛是彻底没有什么好感了，倒是对周修语有几分看法。 周泠不管长公主的想法，他只知道今日让长公主对周修媛失去了兴趣，那他就已经帮到了空烟。 他本来想着来邀功，要空烟也高兴一下。 可是他来的时候却是看到了空烟脸上的巴掌印。 在恭定侯府，能把空烟打成这个样子的人只有沈氏。 周泠看着空烟那红肿的脸，他竟觉得自己的脸也在痛。 空烟说道：“目的的确达成了，我很高兴。” 周泠沉默片刻，那些想说的话在看到空烟脸上的笑容以后却没有说出来。 他心疼空烟，可是空烟又表现得太平静了，好像今日的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包括那一巴掌。 周泠却也于心不忍。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明明这只手也曾杀过不少人，也受过不少伤口，可是那些疼痛竟然在此时此刻，不如空烟那红肿的脸颊。 周泠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他不说话，只是坐着。 屋子里漂浮的香味和空烟身上的一模一样，有安神镇定的作用，周泠却不觉得静心。 他很清楚地知道空烟把他当成棋子，这本来没有什么，是他心甘情愿。 可是他不想空烟太冒进。 他说道：“恭定侯府是个大染缸，我的母亲也不是笨的，你算计到她们头上，自然会被发现，婠婠，很多事情都需要一步一步来。” 第146章 非选不可 沈氏这两日心情不好，空烟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很聪明地选择不去沈氏面前晃悠，省得到时候她也要被连累。 恭定侯府这些日子的气氛很是微妙。 恭定侯倒是常往后院跑，但是十次有八次都是去找周修语。 沈氏便更要发疯了。 空烟闲了两日，打算出去逛逛。 这两日事情发酵的差不多了，她也要去听听这些版本到底传成什么样子了。 沈氏听说空烟要出门并没有阻拦，只是让她早些回来，不要耽搁了。 空烟便出了门，说是要去逛逛。 汴京十分热闹，空烟鲜少出来逛，但是偶尔逛上一圈还是很不错的。 空烟无心买那些东西，只是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发呆。 上一世她也是很少出门，对汴京的了解少之又少，那些偶尔得到的消息不过也是沈氏特意安排人说给她听的。 那种消息实在是过于夸张，可是空烟上一世太信任沈氏了，听到那些消息她竟然也不觉得怀疑，久而久之，她开始她讨厌汴京，也讨厌出门。 空烟正想着，忽然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回神，就看到了夏禾和夏花笑吟吟的模样。 “姑娘，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就好好玩玩吧！” 两个丫头拉着她往前跑，人来人往的大街中，空烟被迫奔跑着，这很不“大家闺秀”，可是竟然也让她感受到了几分不曾拥有过的快乐。 空烟几乎是把自己没有见过的，没有吃过的东西都买了一遍，最后主仆三人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到了一家酒楼。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间，空烟带着人走进去，发现一楼坐满了人。 男男女女坐在一起吃着饭，说说笑笑着看着十分高兴。 空烟还没感受过这么热闹的场景，在小二说要给她安排雅间的时候她拒绝了。 “我坐在那。” 小二顺着空烟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角落的一张桌子。 他犹豫了三秒然后笑呵呵地说：“得嘞！姑娘您说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您请！” 空烟被引着坐下，店小二又给了菜谱，要让她们点菜。 那些菜品许多都是空烟没有见过的，于是她都想点一遍。 在她点到第七个菜的时候两个丫鬟终于是忍不住了。 “姑娘……” 空烟抬起头，就看到二人这会儿正盯着看。 夏花说道：“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人家五个人吃四个菜，她们三个人却点了七个。 这不得把肚子撑破了！ 空烟闻言却是摆了摆手，她说道：“吃不了就带回家去晚上接着吃不就好了，这次出来玩最重要的就是高兴。” 看着空烟精神抖擞又有些兴奋的模样，两个丫鬟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空烟说得对，出都出来了，那就玩个高高兴兴。 一桌子菜被摆上桌的时候，空烟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一瞬间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夏花下意识地想伺候空烟吃饭，空烟却说：“都坐下吃饭吧，我们出来可没那么多的规矩。” 说着她自己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 见空烟这个样子，另外两个人也彻底放开，一起说说笑笑吃着菜。 本是最热闹的时候，偏偏又来了几个人。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空烟抬起头看向了门口。 第147章 狗仗人势 为首那个是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男子。 看年纪那男子也不大，夏日炎炎，人人都追求一个凉爽，巴不得穿得少一些，偏偏对方却是裹得厚厚的，看着像是一只蚕蛹。 而那个男子身后，也是跟着几个穿得华贵的少年。 店内吃饭的人看到了他们一群人，一个个都变了表情，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还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对方一进门便十分讨人厌的嘟囔起来，说是要让店小二给他准备一个上好的雅间。 店小二迎上去，对着那男子说话的态度毕恭毕敬，又笑呵呵地解释，这会儿人多，暂时没有雅间了。 可谁知带头的男子闻言却像是很不满，抬脚一下子踹到了那店小二的心口处，他用了劲，那店小二一下子被踹翻在地上，惨叫连连。 “没有雅间？本公子来你们这里吃饭是给你们面子，你们可不要给脸不要脸，让本公子生气。” 对方这般架势，把店老板也给招来了。 那店老板对着他们几个人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就把他们给招惹了。 可是饶是店老板那样恭敬的态度，也引得那些人不满。 这就让吃饭的客人们议论起来。 “真是晦气，出来吃个饭都能遇到这些人。” 空烟正吃着菜，旁边那一桌的人便又指指点点了起来，他们言辞带着几分烦躁，更多的是厌恶。 门口的那些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闹着，十分烦人。 空烟认得他们，为首那个是沈家公子。 沈家在汴京的地位很高，府里出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也出过宠冠六宫的皇贵妃。 沈家如今的当家人是礼部尚书，三等大臣。 沈家拥有着足够的权利和地位，不然沈氏也不可能嫁给恭定侯，而且一个女子嫁了人，都要冠以夫姓，别人都是随着丈夫的名字被称呼，可是沈氏嫁了人别人看到她也是喊一声“沈大娘子”，便足够让人知道她的地位。 那是沈家的第三个儿子，叫沈如明，他是正儿八经嫡出的儿子，很受沈老爷的喜爱，所以被惯的无法无天，在汴京是臭名昭着的恶霸。 人人都讨厌沈如明，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 空烟是不想和沈家的人打交道的，所以她没有想多管闲事，只是低着头吃饭。 她可以当做无所谓，但是总有人看不下去。 “住手！” 一声清脆如同黄鹂鸟般脆嫩的声音响起。 空烟眉头一挑，看向说话的人。 那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姑娘，穿着朴素，长得却也十分明艳动人。 空烟看着那姑娘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她义正言辞地说：“你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像是一个正义使者，和一屋子的冷眼旁观作为对照，她显得那样不一般。 可是空烟只是皱着眉头，她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会站出来当这个好人。 沈如明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姑娘身上，他本来被人这么一喊有点烦躁，一转头却看到了那姑娘俏丽的脸。 美人总是可以得到原谅的。 沈如明的眼里闪过几分惊艳之色。 空烟自然把沈如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她低着头喝茶，很小声地叹着气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蠢的，竟然敢这样斥责沈如明，不怕死的。” 第148章 看看我是谁 沈如明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姑娘，眼神十分贪婪，那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欲望，让人看到只觉得恶心。 他没生气，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真是不一般。 于是他走上前来，他一步一步逼近，那姑娘却没有退缩，仍然站在原地看着沈如明。 沈如明走到那姑娘跟前，他笑呵呵地说：“你倒是胆子不小，敢这么对我说话。” 那姑娘像极了话本子里的主角，正义、勇敢、又善良。 她对沈如明说：“你不能仗着你有钱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欺负人，有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有钱你就可以伤人吗？那我们澧朝的律令岂不是摆设？！” 真是幼稚可笑的言论。 空烟很想笑，可是她忍住了。 这样单纯且纯粹的姑娘，她许久没有见到了。 沈如明笑着，像是发现了新猎物一般，眼里透露着兴奋的光芒。 “还挺有脾气的。” 沈如明用扇子挑起那姑娘的下巴，对方却怒气冲冲地一把拍开了那扇子。 “你想干什么！” 沈如明身后的男子说道：“看你挺不一般的，小娘子，我们请你喝杯茶怎么样？” “是啊，小娘子长得这般好看，真是让人喜欢，不如一起喝杯茶？” 那些人说话十分轻佻，那个姑娘就算是再神经大条也不可能听不出来对方言语里的意思。 于是她瞪大了眼睛，一副十分嫌恶的表情。 “谁要和你们喝茶！你们是什么东西！滚开！” 那姑娘也没想到居然会招来这种事，她恶心地不行，转身就要走。 可是沈如明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她跑了。 她要走，便有人去抓着她。 “你们想干什么！” 那姑娘奋力挣扎，可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挣扎得过一个两个男子的力气，于是她只能被牢牢按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如明笑着，他言语轻浮地说：“好久没有遇到你这种了，倒是新鲜。” 他伸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脸，语气施舍般说道：“本公子要请你喝茶，你却不给我这个面子，小娘子，你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沈如明要带着那姑娘走，空烟抬起头，他很清楚沈如明这伙人的德行，若是今日那个姑娘被带走了，那么汴京便又要多了一条冤死的鬼魂。 她很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看向沈如明。 “站住。” 沈如明一行人正说说笑笑着要走，听到空烟的话以后他们侧头看过去。 空烟坐在椅子上，明明是要仰视沈如明等人的角度，可是她却更像是那个上位者。 她表情冷淡，眼神中满是不耐烦。 沈如明看着空烟那张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绝色小娘子居然能遇到两个。” 沈如明嚣张惯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空烟那一身穿着显然不俗，不是一般人，可是他也不在意，他只觉得空烟这样的女子还真是头一次见。 看着柔弱可欺，可是眼神却又让人望而生畏。 他走上前，低着头笑呵呵地正要说什么，可是话还没开口说出来，空烟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来，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沈如明，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第149章 熊心豹子胆 那一巴掌很重，算是用了空烟的全身力气。 空烟本来不必打这么一巴掌，可是她想到了沈氏当初落在她脸上的那巴掌，于是想了想，她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家人之身。 她打不了沈氏，难不成还打不了这沈如明了？ 那一巴掌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酒楼之中。 所有人都看懵了，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空烟的身份，只觉得这位漂亮的小娘子实在是厉害，竟然敢打沈如明。 沈如明也是被打得愣在原地，脸上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他竟然被一个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一巴掌。 一时间他只觉得没面子。 于是沈如明收起了自己那副伪装出来的样子，他几乎是恶狠狠地大骂道：“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说着他伸出手，看样子也想狠狠打空烟一巴掌。 可是手刚举起来，空烟便仰着脸看他。 “沈如明，你敢打我，你猜我母亲会不会放过你。” 沈如明一愣，下意识皱起眉头。 “你母亲是什么人？” 空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笑了一声，看着沈如明的眼神更加嫌弃。 夏花在旁边说道：“沈公子没有认出来吗，您眼前这位是恭定侯府地嫡小姐，夏空烟。” 沈如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闪过几丝呆愣，紧接着他或许是见了鬼一样上上下下看了空烟好几眼。 “你说你是谁？” 他又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空烟微笑着说：“沈如明，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光天化日之下，欺行霸市，强抢民女，你不怕沈伯父知道了罚你吗？” 沈如明这个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空烟，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他只觉得空烟像是一个疯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恭定侯府的一个养女，真拿乔当自己是我表姐了？！” 他说的话很是难听，而且声音很大，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空烟闻言表情都没有变过，她说道：“养女也好，亲生的也罢，我是恭定侯府的嫡长女这是不变的事实，你看到我就是要喊我一声表姐，你若是对我不敬，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空烟第一次搬出自己的身份来，别的不说，恭定侯府的确有地位，这种用权利欺压别人的感觉竟然还挺爽的。 沈如明瞪着眼睛，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我今日就是打你了，我倒是想看看姑姑会怎么惩罚我！” 说着他再度举起手，空烟本能想躲开，可是眼神一瞥看到了门口走进来的人，于是她忍住了自己的动作，仍然那样坐着，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沈如明的那一巴掌最后还是没有落到空烟脸上。 只听到他一声惨叫，然后捂着自己的手退后两步，而下一刻，就看到了他刚才要作势打空烟的那只手鲜血淋漓。 在沈如明的那只手上，一枚梅花镖刺穿了他的手心，血一直往外冒，然后滴在地上。 此时此刻的酒楼之中，是沈如明的惨叫声。 空烟微微侧头看向门口那边，周泠正冷着脸走了过来。 她看着周泠的脸色不自觉地低垂下视线。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用不着她操心了。 第150章 有一个姑娘 周泠来势汹汹。 酒楼里面的百姓们心里默哀，今天这是什么运气！来了一个沈如明，如今又来了一个周泠，真是要把人给吓死了！ 比起沈如明，他们更怕周泠。 汴京第一阎王，谁不怕。 周泠一步一步走来，和沈如明一伙的那几个人顿时被吓到，本来按着那姑娘的两个男子也吓得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周泠目光在他们身上淡淡一扫，几个人马上就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典型的欺软怕硬，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如今就被吓得跟鹌鹑一样了。 沈如明痛得都想打滚了。 他脸色煞白，想捂着自己剧痛的手，却又生怕碰着了伤口，整个人痛不欲生。 周泠看都没看沈如明一眼，而是直接看向空烟。 空烟悠哉悠哉地坐着，这会儿还有心思喝茶。 周泠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受伤的。 于是他这才转头看着沈如明。 “沈如明，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 他声音带着几分冷气，十分有威慑力。 沈如明疼的早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周泠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他的余光看了一眼空烟，随即招了招手，走进来了几个人，拖着沈如明往外走。 刚才还在用自己家族的地位欺负别人的沈如明，如今竟然角色对调，成了被欺负的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 空烟见沈如明走了，她也不打算多待，站起身要走。 结果刚站起来，就看到了周泠身边站着的人。 空烟对着对方说道：“沈表哥。” 沈如琢点头，对着空烟说道：“许久不见了，表妹。” 周泠皱了皱眉头，他像是有些不满，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只能把火撒在沈如琢身上。 “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弟弟，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欺负别人。” 沈如琢笑了一下，自己的亲弟弟伤成那个样子，他非但一点也不担心，还在笑。 他说道：“小公爷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自己明明也是个混球，我看你也没比沈如明好到哪里去。” 周泠皱起眉头，拔高音量说了一句：“我和他能一样吗？我什么时候欺负过百姓们？” 沈如琢不说话只是笑，让周泠更加烦躁了。 他扭头看向空烟，语气又忽然间软和了几分。 “他没伤着你吧？” 空烟摇头，似乎和周泠不熟一般，她语气冷硬地说：“多谢堂兄关心，并没有什么大碍。” 周泠看着空烟，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想到这里许多人都在，便只能忍住了。 他只问道：“堂妹要回去吗？我送你。” 空烟正要回答，沈如琢却说：“小公爷不是约了人吗？我送表妹回去就行。” 周泠回过头冷冷看着沈如琢。 “你今天话很多。” 沈如琢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吗？我这是善意的提醒。” 周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沈如琢是他多年的好友，不能动手，他忍了又忍，终于把那口气给忍了下去。 他对空烟道：“这会儿天色已暗，我让人送你回去。” 空烟对着周泠的时候依旧是下意识的摇头，她语气生硬地说道：“不用。” 周泠说道：“用的，不然我不放心。” 空烟扫了眼周泠，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不想被人误会，多谢堂兄好意。” 第151章 光明正大 周泠和空烟僵持不下。 一个执意要送对方回去，另一个偏是不愿意。 酒楼之中的百姓们就看着这场闹剧，他们并不知道周泠和空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新奇，汴京一霸竟然也有吃蔫的那一日。 空烟要走，周泠却喊住她。 “堂妹，这段时间汴京不太平。” 周泠的声音带着几分妥协和无奈。 空烟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宇间满是平静。 “不太平？怎么不太平？” 空烟句句话里带着刺，让周泠毫无办法。 周泠想了想，看模样又是要继续退步，这个时候沈如琢站了出来，他打着圆场说道：“我刚好要去恭定侯府一趟，不如就让我送表妹回去吧。” “好。”周泠答应地很爽快。 空烟其实也并不想和沈如琢一起，但是她看着周泠那模样，知道这已经是对方最大程度的退步了，于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沈如琢看着空烟走后，他伸出手拍了拍周泠的肩膀。 “之前你和我说你爱上了一个姑娘，我很好奇这个姑娘是谁。” 沈如琢面带微笑，语气和神情中不带任何的试探，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说完以后他便出了酒楼，追空烟去了。 周泠扭头看过去，二人都没有了影子，他走到旁边坐下，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 南风给他倒了一杯茶，劝慰道：“主子不必伤神，反正夏姑娘每次都对您这个态度，您早该习惯了。” 周泠本欲接过那杯茶的手一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南风，眼里全是警告。 “你想死？” 南风顿时嘿嘿一笑，然后又看周泠那副要杀人的模样，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马上改变了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悻悻。 周泠喝了一口茶，他盯着那一桌子菜，空烟是个很喜欢吃东西的姑娘，只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她的饮食一直都被控制着，很少会有这样大吃大喝的机会。 他深知空烟不爱出门的性子，今日难得，却被干扰了心情，空烟怎么都不会觉得开心。 周泠沉默了许久以后又问南风道：“你说我要做点什么才能改变她对我的态度。” 空烟对着周泠的态度和语气甚至比不上沈如琢。 南风摇头，他想了想以后说道：“不如主子问问阿知？她鬼点子最多，说不定可以帮到主子呢。” “问她不如我自己想。” 他喝了一口茶，又慢悠悠站了起来。 “走吧，别耽搁了正事。” 二人走出酒楼，就看到长街上有很多官兵，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周泠摇着扇子，站在门口看着。 南风说道：“这是去裕和亲王那的？” 周泠侧头看了眼南风，“想去看看热闹吗？” 南风顿时嘿嘿笑了起来，“想去！” 周泠收好了扇子，对着南风说道：“走吧，带你去看看，这会儿裕和亲王府想必热闹着。” 二人刚走，酒楼二楼的观看台上便走出来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周泠身上。 其中一个人说：“他整日无所事事，你说这种人对我们有威胁？” 周泠那副模样，看着实在是很难成什么气候。 另一个人则说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周淮澈这个人，可不简单。” 第152章 加以掩饰 回恭定侯的马车之中，空烟正低着头玩着一个草编蚱蜢。 沈如琢就坐在空烟对面，闭目养神。 马车空间不小，二人却没有一句交谈，彼此沉默着，好像就当对方不存在一般。 直到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空烟没有防备要往前倒去，本来一直闭着眼睛的沈如琢却像是时刻注意着空烟的动静，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腕，这下没让空烟摔到地上。 沈如琢见空烟坐稳便马上移开了手，他嗓音平静的对着外面说：“稳着点。” 外面的车夫应了一声。 空烟坐直身子，目光在沈如琢身上扫了一眼。 她和沈如琢其实并不熟悉，这十年也就见过两三次，每次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其实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但是沈如琢是汴京出了名的谦谦君子，他对人平和又礼貌，人人都十分喜欢他。 空烟听到过不少有关沈如琢的美名，似乎这个男子真是完美到没有一丝缺点。 但实际上的沈如琢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沈如琢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他没有接管沈家之前，对任何人都是好脾气，但是在几年后，沈老病逝，沈家的家主变成了他，他便不再掩盖自己的野心，变得格外肆无忌惮起来。 汴京会有大乱，这个事件有一部分是沈如琢主导的。 空烟只觉得自己如今接触到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她低着头思考着自己的处境，也在想接下来要怎么走。 “表妹。” 沈如琢忽然间开口，空烟下意识地抬起头。 “表妹和小公爷的关系似乎不错。” 沈如琢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是关心，又像是好奇。 空烟很小心沈如琢，沈家能出一个沈氏那般的人物，足以证明沈家的人不是什么好敷衍的。 再一想到沈如琢那真实的性子，空烟捏了捏手里的蚱蜢。 沈如琢忽然间笑了一下，“表妹，你的蚱蜢都快被你捏坏了。” 空烟低下头去看，刚才她无意识地捏着那蚱蜢，还真是要被捏坏了。 她伸手把蚱蜢一点一点抚平，然后对着沈如琢说道：“小公爷时常在家中走动，自然要熟悉一些。” 沈如琢闻言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一直以为表妹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小公爷性格跳脱，怕是让你有时候十分无奈吧。”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 空烟看向沈如琢，她十分真诚地说：“表哥也这么觉得吗？” 沈如琢静默一秒，随即笑了起来。 “你倒是坦诚，我还以为你会为他说话。” 空烟便露出几分颇为苦恼的表情来。 她认真地说：“堂兄的性格说不上不好，可是表哥也知我的性格，我和堂兄的关系其实也并不亲近。” 沈如琢的目光在空烟身上停留许久，随后他忽然间转移了话题。 “我和表妹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没想到三年时间不见，表妹竟然也长大了这么多。” 沈氏的生辰宴沈如琢并没有出席，算起来他倒是真的和空烟许久没见了。 只不过这话题转变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空烟垂眸，她轻声说道：“三年，自然会让人长大不少。” 沈如琢便笑了起来，他问道：“表妹和阿尘的婚事可还作数吗？” 第153章 更好的人选 空烟抬头看着沈如琢，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表哥想说什么。”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沈如琢笑着，表情温和平静。 他如同一个兄长一般用关心的语气说道：“我只是问问罢了，之前听母亲说姑姑有意要把你嫁给阿尘，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空烟说道：“是真的。” 沈如琢一顿，显然是没有想到空烟竟然承认地这般大大方方。 他又问道：“这是你自愿的？” “表哥，”空烟很轻地拧了一下眉头，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是更多的却是被冒犯以后的不悦，她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自然是听母亲的，我自愿与否不重要，表哥也不应该问这些话。” 沈如琢脸上闪过一丝忪怔，他看着空烟，眼神中有几分疑惑。 “你……”沈如琢想说什么，可当他看到空烟那冰冷如霜的脸色时，他又硬生生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他的确是有一些疑问想问清楚，可是如今他看着空烟，又忽然间觉得那些问题就算是说出口也不会得到回答，又何必再去招惹别人的讨厌。 两个人后半程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到了恭定侯府门口，空烟起身下去，到了门口时她扭头看着沈如琢。 “表哥不是要去府里，不走吗？” 沈如琢微笑着说：“我忽然间想到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下次再来。” 空烟便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便要下去。 “阿烟。” 空烟一顿，侧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沈如琢。 沈如琢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看着几番犹豫。 空烟便说道：“若是表哥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不必这样犹豫不决。” “是，我确实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沈如琢捏了捏手里的扇子，他看着空烟，语气随意又充满了温情。 “我这次回汴京便不走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空烟眨了眨眼睛，似是有点疑惑，但是最后她也露出一个笑容来，似是不再计较沈如琢刚才的那些冒犯的话。 她说道：“既然如此，那阿烟以后有什么事便不会同表哥客气了。” 沈如琢点头，空烟便行了一礼，转身下去了。 沈如琢撩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两个丫鬟扶着空烟走进了恭定侯府，门口周修尘在那等着，看到空烟的时候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空烟也笑了一下，然后一起走进了府里。 沈如琢看了许久，直到恭定侯府的大门合上，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以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让车夫回沈家。 刚回到沈府门口，沈如琢走下车就看到了他母亲。 沈大娘子站在门口，脸色焦虑，看到他回来便急急忙忙地走下去迎他。 “阿琢！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大娘子脸色都惨白着，她拉着沈如琢的衣袖说道：“沈如明的手怕是要废了，你爹很生气，他知道当时你也在那里，便要罚你！你别回来了，快些回丰州去！” 沈如琢闻言倒是不甚在意，他拍了拍自家母亲的手，安抚性地说：“母亲莫要担心，儿子自然有办法。” 他笑着搀扶沈大娘子往府里走。 沈如明运气好只是断了一只手，他本来想的可是要了对方的命。 第154章 只见新人笑 空烟和周修尘的关系十分僵硬。 那日沈氏生辰，空烟撞见了周修尘和侍女做了那档子事，便对周修尘没有了好脸色，除非在沈氏面前，她才会做做样子，其余没人的时候她根本不屑于理周修尘。 这件事沈氏不知情，更不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 周修媛是无望嫁给周泠了，这几日沈氏铆足劲想请长公主出来一聚，可是对方都不给面子，甚至她千辛万苦寻来的宝贝，对方也给她退了回来。 这便是在摆明了告诉她，不想和恭定侯府有什么牵扯了。 这婚事算是被彻底搅黄了。 周修媛整日以泪洗面，砸了不少东西，又生病了。 沈氏担心自己的女儿，整日陪伴左右，生怕周修媛想不开。 府里最轻松的怕是只有空烟和周修语了。 周修语如今已经在恭定侯面前有了一席之地，沈氏面上对她没有办法，只能找点错处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闭门思过，又或者是去跪跪祠堂。 不过这些对于周修语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她一点也不在意。 闲来无事之时，她还是会去找空烟。 这一日姐妹二人在凉亭里面闲聊。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周修尘。 空烟十分头疼地说：“这些日子骆欢被罚，周修媛也生了病，沈氏心力交瘁，周修尘不愿意惹她烦心，也不再去找骆欢，便整日都来找我，实在是烦人。” 她如今只是单单看着周修尘都觉得讨人厌。 周修语说道：“不想让他烦你还不简单？给他找几个人来，他有了新的人陪，哪里还顾得上你。” 空烟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什么意思？” 周修语绕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地说：“字面意思，周修尘既然喜欢美人，那你便给他找些美人来，有美人在侧，乐不思蜀，到时候你想去找他，他都没空理你呢。” 空烟忽然间就茅塞顿开，这两天困扰她的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她说：“我这就让人安排。” 空烟也是个行动派，她下午便去请了阿娩来。 三人坐在一起，空烟说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 阿娩瞪大眼睛，她看着空烟和周修语，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又指着自己，“你们说让我去给他找姑娘？你们缺不缺德！” 周修语笑呵呵地说：“阿娩，你接触的人多，找几个美人也不是问题。” 阿娩却说：“你们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若是一般的姑娘，周修尘尽兴了以后也会把她们给弃了。” 空烟便问道：“那阿娩有什么好办法？” 阿娩说道：“那当然是要找一个周修尘摆脱不了的姑娘，也是恭定侯府摆脱不了的。” 三个人对视一眼，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周修语说道：“我记得户部侍郎孙如山家有一个女儿，今年十六，长相美艳，家庭也不错，但是唯一不好的就是她脾气性格不好，没有男子喜欢。” 空烟说道：“既然如此，周修尘更不可能喜欢了。” 周修语却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周修尘不喜欢？他身边有一个温柔似水的你，有一个知心解语花骆欢，如今可就差了一个脾气和你们天差地别的了。” 第155章 诱敌深入 越是有对比，越是有反差，男人才会越感兴趣。 对一个男人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而是你是一个新的人。 新鲜的事物就是让人忍不住想去发掘。 空烟太了解周修尘了，上一世做了近十载的夫妻，她的这位“夫君”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她听了周修语的话便笑着说：“若是真让那姑娘看上了周修尘，两个人也好上了，周修尘想摆脱对方，那就不好办了。” 户部侍郎算不上多大的官，但是孙如山的岳丈可是三省六部的元老。 皇上都要卖个面子，到时候恭定侯也不能真的不给孙如山一个交代。 这件事便这么安排了下来。 只不过要怎么让两个人见面，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阿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件事交给我了。” 她笑了一声，眼里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空烟办事的速度也很快，第二日傍晚镇国公府便递来了请帖。 请帖上说，恰逢立秋，镇国公府嫡长子姜旻哲相邀汴京众位前去梧桐山狩猎。 镇国公府很少会有给人送请帖的时候，一时间收到请帖的人都激动不已。 尤其是姑娘们。 汴京的公子哥们总喜欢去狩猎，尤其是在梧桐山上，那里有很多野物，夏日最多，每年夏日里总是要举办好几场狩猎。 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居然是镇国公府的姜旻哲筹办的。 姜旻哲是澧朝的骠骑将军，年纪轻轻就成了一方霸主，是很不得了的人物。 但是姜旻哲总是清高，似乎看不起任何人，他很少在汴京，就算是回来了也是在军营和镇国公府里待着，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今姜旻哲亲自出了请帖，大家抢着要去。 空烟把请帖收了起来，然后扭头看着春芹。 “周修媛收到请帖没有？” 春芹瘪嘴，她说：“自然收到了。” 说着她上前跪坐的空烟身边，似是很讨厌周修媛，她语气都带着嫌恶。 “姑娘，你看二姑娘这几日昨天寻死觅活的，好像没有了小公爷她就活不下去了一般，结果今日请帖刚到她手里，她就开始找人给她做衣服，像是要在那日惊艳四座一般，看着真让人觉得生气。” 空烟拍了拍春芹的手，递给她一块米糕。 春芹虽是气着，还是乖乖把米糕拿着吃了起来。 空烟便说：“她这是放弃小公爷了，周修媛很聪明，一棵树不成她就重新换一棵。” 春芹看上去更加不屑了。 “哼，见异思迁。” 空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戳了戳春芹的额头。 “我都不生气，你倒是气上了。” 说罢她又让春芹去给她准备一些东西。 既然这场戏是她们安排的，那就要安排的明明白白，让周修尘有一个很难忘的日子。 空烟写下了周修尘的喜爱，让人送出去。 夏花很是好奇，她问空烟：“小姐为什么这么笃定那孙姑娘会听您的？” 空烟说道：“孙晓菁当然不会听我的，可是周修尘的身份很光彩，恭定侯府的地位也很高，就算是不为了自己，她为了整个孙家，她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汴京的儿女们就是这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女儿们，她们牵挂母族，把家族荣誉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第156章 她是万人迷 狩猎日还有几日。 空烟这几日总是往孙晓菁那边送东西，最开始对方还不要，把东西给她退回来，可是后面许是想明白了，也就收了东西。 孙晓菁很聪明，空烟便也不再担心她那边。 空烟心情很好，一想到到时候有人缠着周修尘，她就开心。 阿娩邀请她出去玩，于是空烟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阿娩亲自来接她，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周修媛。 周修媛带着几个人刚好从外面回来，那些婢女手上都是布料之类的东西。 空烟知道，这是周修媛又出去大扫荡了。 她不予理会周修媛想直接走，可对方却叫住了她。 周修媛看了看镇国公府的马车，又看向空烟。 她语气极度不满地说：“你什么时候和姜姑娘关系这么好了？” 空烟微笑着说：“这就不劳烦妹妹担心了。” 说着她要走，周修媛伸手拦住她。 “长姐，”周修媛露出一个笑容，“你们要出去吗？带上我吧，这几日我心情也不好，刚好和你们一起出去放松一下。” 空烟上下看了周修媛一眼，她莞尔道：“当然可以。” 周修媛马上喜笑颜开，跟着空烟一起到了马车前。 香儿一见到空烟便笑吟吟地说：“姑娘来了，我们家姑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说着伸出手亲自扶空烟上马车。 周修媛也要一起上去，可是香儿却眼疾手快地挡在她面前。 香儿皱着眉头说道：“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周修媛被拦住有点不满，她瞪着香儿，“我当然要上去了，你拦着我做什么，滚开。” 说着她要挤开香儿上马车。 可香儿却不是一般的侍女，她会武功，而且武功高强。 周修媛没有把她推开，她倒是一伸手，把周修媛推得一个踉跄。 香儿说道：“二姑娘，我们家姑娘并没有邀请你，所以你不能上去。” 周修媛皱起眉头，“我长姐说了可以一起的。” 这个时候车窗帘子被掀开，阿娩探出头来看着周修媛。 周修媛刚想挤出一个笑容来，阿娩却说道：“不好意思啊二姑娘，我和你不是很熟，我这个人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所以这次就不带你了。” 说完她喊了香儿一声，香儿上了马车，理也不理周修媛一下。 周修媛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她气得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马车里，空烟坐在一侧，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她其实也很想对着周修媛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可是她一上车发现马车里除了阿娩还有一个人，她顿时又拘谨起来。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那马车主位上坐着的人是姜旻哲。 空烟看了眼姜旻哲，对方坐在那里，一身黑色长衫，正闭着眼睛小憩，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块。 她有点怵姜旻哲。 阿娩倒是笑着对空烟说：“婠婠，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姜旻哲，你也随我喊大哥就行了。” 空烟抬头看了眼姜旻哲，正要叫一声，对方却睁开眼睛，视线正好和她对视上。 有那么一瞬间，空烟竟然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眼前很熟悉，但也只是一瞬间，因为下一刻她就有点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我长得很可怕？” 姜旻哲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还带着几分懒倦。 第157章 行为可疑 空烟听到这句话以后先是摇了摇头，姜旻哲自然不可怕，他那张脸可以说是俊俏非凡。 他只是那样坐着，眉眼清淡，眸光中好似带着冰霜一般。 而姜旻哲的瞳色很深，看着人的时候就让人不自觉的不敢与他对视。 面对这张脸，空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姜旻哲长得很可怕的。 但是她又是的的确确有点怵姜旻哲。 空烟正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之时，阿娩主动地对着姜旻哲说道：“大哥，你别吓到婠婠了。” “婠婠？”姜旻哲看了眼空烟，“你的小名？” 空烟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她抬起头，就看到姜旻哲正盯她着看。 就在空烟觉得不自在的时候，姜旻哲移开了视线，看着阿娩。 “阿娩，你何时结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阿娩对着家里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唯我独尊的娇贵感，她轻哼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大哥眼里只有军营之中的事情，何时对我上过心，可别说我是结交了个新朋友，就算是我结交了一位心上人，大哥也不在意。” 姜旻哲被阿娩这么几句话弄得笑了一下，他说道：“我是在关心你。” 阿娩不为所动，“大哥还是关系一下自己军营的事情吧。” 姜旻哲便不再和阿娩继续说，转而闭上眼睛又假寐起来。 空烟见姜旻哲闭上眼睛，她这才看着阿娩，眼神带着几分疑问，像是在问她为什么姜旻哲也在。 阿娩却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这个事情目前不好说。 于是空烟便不再问，她余光扫了姜旻哲一眼，这位大将军很少回汴京，回来了也是早出晚归，听阿娩说作为姜旻哲的妹妹，阿娩都很少看到姜旻哲。 空烟今日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就这么遇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她心里思忖着，直到马车停下来。 阿娩喊着空烟一起下马车去，二人正准备动，马车外面忽然间一阵响动，紧接着是尖叫声，还有刀刃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空烟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娩已经把她推到角落处坐着了。 阿娩从头上拔出一根极为细长的簪子，那簪子很是普通，只见簪尾镶嵌着一枚绿色的玉石，而插入发髻的那一段，竟然无比锋利。 “婠婠，你拿着，好好保护自己。” 说着阿娩就要下车去。 空烟急忙喊了她一声，阿娩的速度却极快，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外面刀光剑影，空烟光是听着声音都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 她有点不放心阿娩，正想坐起来，肩膀上一沉，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按了回去。 空烟侧头看过去，姜旻哲面无表情的对她说：“在这里待着，外面用不着你帮忙。” 说完姜旻哲也下了马车。 在姜旻哲打开马车门的时候，空烟看到了外面，是无数的黑衣人，那些人来势汹汹，拿着刀剑，像是传说中的死侍。 在青天白日之下就敢动手，想必这些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的。 而对付这种不怕死的人最为头疼。 空烟深知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连两个丫鬟都打不过，现在下车无疑是在给阿娩他们增加麻烦，于是她紧紧捏着那发簪缩在角落。 今日出门忘看黄历了。 第158章 英雄救美 汴京暗卫四处分布，敢在这样青天白日之下行刺的，空烟也是头一次见着。 她很是紧张，又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外面，阿娩抽出一个侍卫的长剑捏在手里，手腕翻转挽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剑花，随即一抬手割破了旁边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鲜血顿时四溅开来！ 阿娩皱了皱眉头，闪身躲开了那些血，结果一扭头就和姜旻哲撞上。 姜旻哲问她：“你能行吗。” 阿娩冷哼一声，语气轻蔑地说：“虽说我不如你们，也没打过仗，但是这些年光是看你们练的那些招式我都已经看会了，可别小瞧人。” 说着她抓着姜旻哲手腕借力整个人从对方身上翻了过去，剑刃直直刺中了一个黑衣人，对方来不及惨叫，便已经没有了生息。 姜旻哲看了眼阿娩，确定对方可以应付这些黑衣人以后，他便只围着马车打。 不少时候有黑衣人往马车那边靠，都被姜旻哲击退。 那些黑衣人本是冲着他姜旻哲来的，所以一开始重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可是慢慢的也让那些黑衣人品出几分不对劲来。 姜旻哲那个模样，显然是在保护什么人的。 于是有两个领头的黑衣人互相看了看，对着其他人发布施令，去看看马车里面是不是还有旁人。 于是一群黑衣人便改变了作战方式，开始围绕着马车进攻。 姜旻哲厉害，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也不免有一些小人，竟然趁其不备，偷偷上了马车。 空烟正胆战心惊着，马车的门猝然被拉开，巨大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马上抬起头去看，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正目光凶狠地看着她。 那一刻，空烟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 黑衣人二话不说便要冲进来，可是上半身刚进入车里，紧接着便被人从身后扯着衣服狠狠丢了下去。 空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马上又有人钻了进来。 那黑衣人收了刀，很显然是想活捉空烟的。 空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一看空烟那副胆小懦弱的模样倒是真的松懈了几分。 对方说：“小娘子，你长得这么美我可不想伤了你，你好好配合我，事成之后我就把你放了。” 说着他上前作势要来抓空烟。 空烟捏紧了自己手里的簪子，在对方伸出手来挨着她衣服的那一刻，她反手将簪子最尖锐的那一角狠狠扎入了对方的脖子里。 可是她的力气太小，那簪子不能致命，反倒是让那黑衣人吃了痛，反手举起手要敲晕空烟。 也就是这个时候，空烟的手上忽然间覆上一只温热的手，那只手按着她的手，把簪子狠狠扎入了黑衣人的脖子里。 有血溅射出来，空烟的眼神中闪过几丝无措。 簪子又被拔出来，黑衣人倒在地上痉挛着。 空烟茫然又害怕地看着，她抬头，只见周泠手上还沾着血，他神色阴冷，瞳孔里面是汹涌的杀意，又因为他脸上沾有几滴血。 那一刻，空烟看着周泠，竟然觉得对方像是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第159章 我会教你 周泠的手上是温热的血，正在一滴一滴掉落下去。 空烟的手心一片湿润粘稠，她低下头，那鲜艳的红色几乎刺痛她的眼睛。 “……婠婠。” 周泠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空烟抬起头，短暂的慌乱过后，她如今竟然十分冷静。 她对周泠说：“我们要离开这里。” 周泠点头，“我带你走。” 他伸出自己的手，那只手是干净的，没有血的。 空烟没有犹豫，伸出手去抓住了周泠的手。 两个人正要从马车下来的那一刻，周泠忽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了一个斗笠给空烟戴上，紧接着两个人出现在车门处。 周泠并不恋战，拉着空烟就要走。 可是那些黑衣人显然是已经杀红了眼，看到人就要杀。 空烟被护在周泠怀里，刀光剑影之中，她害怕，却又多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几个黑衣人包抄过来，把周泠和空烟围在一起。 空烟感觉到周泠抱着她的手臂一点一点收紧，她感觉到了周泠的紧张。 她说：“我可以帮忙吗？” 周泠浑身的杀气在听到空烟的声音那一刻竟然有片刻的消散，他低下头，空烟举起那根尖锐的簪子，眼神紧张却又认真。 空烟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一个姑娘家，在这种时候甚至不能做到自保，又怎么可能帮得上忙。 可是周泠却问她：“害怕杀人吗？” 空烟说道：“不怕。” 周泠便笑了一声，他说：“好，那你就可以帮我的忙。” 空烟没有反应过来周泠那句话是什么时候，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按着背往下一躲，她感受到了有剑气从他们头上擦过，她没有时间觉得后怕，周泠已经扯着她的手躲开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进攻。 她只觉得天昏地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偶尔手上会有湿润又温柔的触感，她知道那是血，也有时候会感觉到她碰到了什么人，可是自始至终周泠都没有让她看到她是怎么用那根簪子杀了人的。 空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只觉得自己被这股味道厚厚地包裹着，让她想吐，更是头晕。 刀剑碰撞的时候越来越少，空烟听到了阿娩的声音。 “婠婠！” 空烟站稳，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阿娩便已经冲过来拉住了她。 阿娩声音急促，“你没事吧？” 空烟摇摇头，“我没事阿娩，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有事！” 听到空烟没有事，阿娩也就松了一口气，她上上下下看了空烟几眼，确定只有手上有血，还是别人的血之后，她这才彻底放心。 阿娩扭头看着周泠，她说：“小公爷好巧，怎么刚好在这里遇到你了。” 周泠正在擦自己的手，闻言看了阿娩一眼。 “姜思谣，你这语气是在质问我？” 周泠笑呵呵的，像是在同阿娩开玩笑。 阿娩却说：“是啊，我就是在质问你。” 姜旻哲闻言便说：“阿娩，不能对小公爷无礼。” “哦，”阿娩随口一应，然后扭头看向姜旻哲说：“那我对你无礼好了大哥，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汴京内，还有这么多人要刺杀你，你在北境都干了什么？人家都杀到你家门口了。” 第160章 关心还是疑心 本来热闹的大街如今空无一人，全是被刚才那场打斗吓跑了。 地上躺着黑衣人的尸体，死状无一例外都很惨，还剩有几个勉强有口气的已经被抓了起来，五花大绑捆着带回镇国公府。 阿娩的质问没有得到回答。 姜旻哲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说完他便朝着一家酒楼走去。 阿娩拉着空烟也一起跟了上去。 鬼使神差的，空烟走了两步路以后扭头看向了周泠。 斗笠之下，有面纱遮挡，她只能看到周泠站在原地，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可是她这一转头，周泠也跟了上来。 空烟回过头去不再看周泠，怕对方又误会什么。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周泠已经喜笑颜开了。 四个人走进酒楼，小二和掌柜的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看向他们。 掌柜的扯出一抹笑容看着他们。 “将……将军……” 姜旻哲说道：“一壶碧螺春。” 说完便径直上了楼。 四个人找了一个雅间坐着，空烟摘了斗笠，站在一旁洗手。 姜旻哲坐在窗下，正低着头解自己手上的袖子。 阿娩站在一旁气势汹汹地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旻哲抬眼看了眼阿娩，语气平静地说：“你这样着急做什么，是刺杀我，又不是刺杀你。” 阿娩语气顿时拔高了一个度，“那有什么区别呢？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人家刺杀你的时候也顺带把我给杀了！” 姜旻哲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嘲讽的语气。 “若真是如此，那你就好好练练你那三脚猫功夫，可别真让人随随便便就把你给杀了，到时候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阿娩气笑了，“我回去就告诉爹。” 姜旻哲也笑，语气平静地说：“你告诉娘都没有用。” 兄妹二人便这么僵持下来了。 空烟洗完手走到一旁坐下，周泠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阿娩生着气不愿意理姜旻哲，便拉着空烟说话。 “婠婠，本来想着今日带你去玩的，可没成想出了这件事，你没被吓到吧？” 空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了阿娩一脸焦急，然后她笑了起来，“别怕，我没事，最开始是有一点害怕的，可是后面也就好了，没觉得多害怕。” 阿娩却十分自责地说：“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定被吓坏了吧，都怪我哥，要不是他，我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空烟笑着安慰阿娩，“大将军也不想的，阿娩别担心我，我没事。” 阿娩却是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难过。 姜旻哲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错，空烟姑娘，以茶代酒向你赔个不是。” 空烟看向姜旻哲，对方已经喝了那杯茶，她要是不喝也说不过去。 她正准备端起茶的时候，周泠却说：“汴京的羽林军布满每一个角落，就算是皇上出宫也不会遇到这样光明正大又大规模的刺杀，大将军，你惹到谁了？” 姜旻哲闻言放下杯子，他反问周泠道：“小公爷为何如此关心我的事情？” 周泠呵呵一笑，“自然关心的，你可是大将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澧朝可怎么办。” 姜旻哲说道：“就怕小公爷打着关心之意，行询问之责。” 第161章 你想做什么 “询问。” 周泠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他咂了咂舌，有点无奈地笑着。 “大将军太过敏感，我有什么好询问的，不过是好奇罢了。” 姜旻哲说道：“好奇？小公爷当真没变，汴京的任何事情，你都想知道。” 周泠说道：“闲来无事，听些好玩的事情，便也成了我的乐趣。” 姜旻哲笑了一下不再搭话，很显然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周泠便也不再多问，而是看着空烟。 “空烟妹妹没受伤吧？”他语气关心，却又恰到好处，不显得过分亲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做戏。 空烟便也礼貌地说：“多谢堂兄关心，我没什么事。” 周泠便也不再多说，屋子里四个人很沉默的喝着茶。 阿娩喝了几杯茶像是消了气，然后扭头看着姜旻哲。 “今日出来的真正目的可不是这场莫名其妙的行刺。” 姜旻哲问她：“你确定要这个时候说？” 他看了眼周泠，意思不言而喻。 空烟却说：“大将军放心，堂兄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我和他说过。” 早在和阿娩计划好了要怎么给周修尘安排一场明明白白地“浪漫邂逅”之后，空烟便告知了周泠。 毕竟到时候只有周泠才能把周修尘一起骗去。 但是空烟也没想到今日这么凑巧，周泠也在。 他们四个主谋也算是聚齐了。 姜旻哲听了空烟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十分直白地说：“这次的计划很简单，要控制的也只有周修尘一个，只要让他看到了孙晓菁，其余的应该不需要我们费心了。” 周泠说道：“我到时候会负责把周修尘带去，但是其余的我可就不管了，你们两个负责。” 他看着空烟和阿娩，语气带着几分揶揄，“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周修尘没有看上孙晓菁，你们这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阿娩说道：“怎么可能，我当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的，只要周修尘去了，那他肯定会有一段不一样的孽缘在等他。” 说着阿娩又对空烟道：“你可别心软，周修尘那个人坏到了骨子里，当哥哥还可以，可是他想娶你，想当你的夫婿，那就不行了。” 空烟点了点头，她说：“我明白的。” 她就是太明白自己要什么了，所以才会这么做。 阿娩托着下巴开始思考那天的具体细节。 她时不时说几句，多数时间周泠和姜旻哲都是不理她的，只有空烟不厌其烦地回答她的问题。 阿娩再一次确定了计划以后，便要走。 她拉着空烟一起出去，刚到门口姜旻哲就叫住了她。 “早点回家，也好好送空烟姑娘回家。” 阿娩对着姜旻哲撇嘴，“我自然知道。” 说完便拉着空烟走了。 空烟跟着阿娩一起出了酒楼，这会儿大街上又有人了。 刚才发生混战的地方如今已经被打扫干净，看不到一点血迹。 空烟看向那里，手里似乎还有那温热的湿润感，可是当她低下头地时候，手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空烟第一次杀人，她之前甚至连别人的血都没有碰过，更何况杀人。 簪子扎入人皮肤的时候很钝，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扎进去。 可是空烟不觉得害怕，她竟然还觉得有几分刺激。 第162章 不问原因 雅间里，周泠和姜旻哲还坐着，没有要走的样子。 那壶碧螺春早就喝完了，如今喝的是周泠喜欢的金丝小种。 温茶入喉，倒是没有让人觉得燥热，反倒是甘醇香厚。 周泠正喝着茶，姜旻哲忽然间问道：“小公爷是有什么事想问吧。” 二人静坐在这里已经许久了，周泠的性格不像是可以这样沉稳的，但是他不走，只是坐着静静喝茶，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姜旻哲本想和周泠比一下谁更有耐心，但是很显然他小看了周泠，对方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可以喝一壶。 周泠时间多，可以在这里耗着，可是姜旻哲不一样，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最后先沉不住气的人是他。 姜旻哲的话刚问出口，周泠便抬起了头。 他靠着椅背，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不着边际，又懒怠得很。 “的确是有一个事情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大将军。” “小公爷请问。” 周泠便笑着说：“人人都知道大将军事务繁忙，回到汴京也是天天待在军营之中，早出晚归，想见你一面都困难。” 姜旻哲不知道周泠要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周泠又说：“有两次我也想去拜访一下大将军，只是大将军太忙了，连我也不见，如今竟然有这个时间为了帮两个姑娘设计周修尘，腾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来，办了一场狩猎赛，倒是真让我觉得稀奇。” 姜旻哲问道：“小公爷不如说得直白一些，我是个粗人，听不来这些文绉绉的话。” 周泠点头，他说：“大将军是为了什么？” 姜旻哲闻言像是有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为了什么？”他想了想，便回答道：“不过是阿娩相托，所以我才愿意帮她罢了，她是我的亲妹妹，我帮她一个小忙难道在小公爷眼里也成了没有理由的事情吗？” 周泠闻言点头，“好像也是。” 姜旻哲又问：“既然小公爷问到我了，那我也觉得疑惑不解，要论关系，小公爷和世子可是亲的堂兄弟，空烟姑娘不过是恭定侯府的养女罢了，你不帮着自己的堂兄，反而是帮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妹来设计自己的亲人，小公爷，你这么做才是真的没有理由。” 周泠闻言笑了起来，他十分坦然地说：“周修尘的确是我堂兄，不过那又如何，我和他感情不多，可是我和空烟不一样。” 姜旻哲挑眉，似是好奇。 “怎么不一样？” 周泠便说：“我喜欢空烟。” 姜旻哲闻言一顿，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像是对周泠的这句话表示不赞同。 可是当他抬头再看向周泠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眼里都是笑意，那一瞬间他又明白了。 周泠是个让人猜不透的纨绔，在他那里根本不存在“合理”，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 他今日心情好可以帮空烟设计周修尘，明儿心情忽然间不好了，也能反将空烟一局。 和周泠打交道，实在是不太容易。 姜旻哲说道：“小公爷和我既然都是有目的的，那么接下来这几日，我觉得我们可以和谐共处了。” 周泠点头：“自然。” 姜旻哲又说：“那小公爷是不是可以收回那些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了？” 第163章 是敌是友 姜旻哲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责问和怪罪的意思。 周泠闻言表情变都没变一下，甚至还能笑。 “大将军倒是敏锐，这都能查出来，那些可是我特意培养的探子，一般人可是绝对察觉不到他们存在的。” 姜旻哲不怒反笑，他说道：“那我就当小公爷在夸我了，那些探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小公爷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回去。” 周泠耸了耸肩，看上去十分无奈。 “很遗憾，并没有。” 姜旻哲便说：“既然如此，小公爷就让他们走吧，这样整日地跟着我，让我实在是很不习惯。” “好啊，”周泠微笑，他说道：“那大将军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呢，要是回答我了，我就把他们喊走。” 两个人之间气氛很好，若只是看着他们的脸，还以为他们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可走近一听，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有些惊悚了。 周泠问道：“大将军很少回汴京，每年只有过年那段时间会回来短住，其余时候若非特殊情况，你不会回来，但是这次很是例外，大将军在汴京一住便是一个月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公爷不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太冒昧了吗？” “是有一点吧。” 周泠想了想，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来，“问这个问题的确是没有考虑大将军，不过大将军知道的，我是个流氓，我和人说话从来不考虑可不可以或者是能不能。” 姜旻哲喝了一口茶水，随即慢悠悠地说：“怪不得大家都说小公爷是个混不吝，现在看来的确是。” 他抬眼，目光平和地看着周泠。 “小公爷，我们不是敌人。” 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可是周泠闻言却是敛了笑容，目光冷冷地盯着姜旻哲看。 “大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小公爷会懂的。” 姜旻哲站了起来，他往桌上放了一个东西，随即又说道：“我相信有一天小公爷会来找我，那个时候我便会告诉你今天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罢姜旻哲就走了出去。 周泠仍然坐在原地，他听到姜旻哲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后他才看向对方刚才坐着的地方。 那桌上有一个黑色的飞镖。 周泠拿起来看了看，他觉得很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东西在哪里见过。 门在这个时候被敲了敲。 南风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说道：“主子，阿意回来了。” 周泠说道：“他也该回来了。” 他站起来，把那飞镖收到腰间，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阿意这次回来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另一边。 空烟和阿娩坐在河边的亭台里面，二人面前的桌上全是脂粉，这是刚才汴京最有名的脂粉铺子送来的，说是要给阿娩试用。 阿娩对脂粉不感兴趣，她便拿着笔给空烟描指甲。 那是花瓣汁做的，染在指甲上粉粉嫩嫩十分漂亮。 空烟见阿娩正认真着，她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阿娩闻言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大哥这次是怎么想的，他平时忙得很，我让他陪我吃顿饭他都说没时间，天天就是在他书房待着，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第164章 不同寻常 阿娩也觉得奇怪。 姜旻哲是个很正经的人，从来不会闲到去整蛊别人，他甚至不愿意去算计一个人，他不喜欢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离他远远的。 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答应阿娩要做一件这么无聊的事情。 阿娩说道：“那个时候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心想着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找二哥去，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我当时还问他是不是忙得有点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可是你猜怎么着？我大哥说，这是助人为乐的好事，他帮帮忙也没什么。” 阿娩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来，像是听到了多荒谬的话。 “我真的觉得我哥这次有点反常。” 空烟露出个笑容来，有些忍俊不禁。 “他帮你忙，你还这样说他，他听到该不高兴了。” 阿娩撇了撇嘴，又继续给空烟染指甲。 “不过，”阿娩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空烟，她笑呵呵地说：“说不定我大哥是为了你呢。” 空烟闻言便说：“为了我？难不成是看我可怜？” 阿娩笑呵呵地说：“不呢，知道你美，知道你聪明，知道你善良，所以才帮你。” 她凑过去，和空烟距离拉近了不少，用揶揄的语气说：“看你实在是漂亮，我哥万年铁树开花了。” 空烟只是笑，她知道阿娩在开玩笑，便也笑着说：“好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以后就嫁给大将军，给你当嫂子。” 阿娩哈哈笑起来，她说：“你怎么不觉得害羞？我还以为你会害羞然后打我呢。” 空烟闻言便露出羞涩的表情来。 “我害羞。” “很做作。” 二人沉默了片刻，便一起笑了起来。 阿娩把空烟最后一个指甲染完，她举着空烟的手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十分满意地说：“不愧是我给你染的，很漂亮。” 空烟也低着头看，这手艺怎么都不像是第一次。 她说：“阿娩以后可以专门去给人染指甲了，有天赋呢。” 阿娩说道：“才不给别人染，只给你染。” 空烟便也不客气，说过几日颜色淡了就来找阿娩，再让她染。 二人靠在一起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我记得婠婠是个没什么情绪的姑娘，她总是规矩又乖顺，好像一个被人用心养大的木偶一般。” 说话的人目光紧紧落在空烟身上。 他看着空烟笑倒在阿娩身上，眉眼弯弯，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很是开心。 “殿下，空烟小姐和您本来就不熟络，您的认知，只是空烟小姐故意表现出来的一面罢了。” 司安佑闻言像是叹了一口气。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随着夏伯父来宫里，那是个雪天，她穿着一身红色在梅园里堆雪人，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看到我便喊哥哥，粘着我不肯走。” “后来再见面，她已经被接到了皇祖母身边，那个时候她总是有很多问题问我，我被问得不耐烦就塞给她一口粘牙的糕点，让她吃，这样她就不能再叽叽喳喳了。” 想到以前，司安佑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只是没有想到，我和她的关系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对我一点也不亲近了。” 第165章 左右开弓 司安佑说起空烟的时候语气是温柔的，带着几分缱绻。 他何时对一个女子有过这样的温情，别说好好说话，就算是给个眼神都是恩赐了。 司安佑身后的公公说道：“殿下，空烟姑娘如今的身份特殊。” 他在提醒司安佑，可是对方却只是说：“你知道我的，我若是想要什么，就不会有得不到的。” 那公公叹了一口气，“殿下何必呢，您的这份感情来得实在是莫名其妙，而且空烟姑娘对您并没有那种感情。” 司安佑侧头看向对方，他面无表情地说：“王路你话有点多了。” 王公公倒是也不害怕，只是平静地说：“奴才是在提醒殿下，如今特殊时期，殿下何必为了一个女子让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若是我的太子之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产生动摇，那便也可以证明我这个太子很是失败。” 王路沉默半晌，他说：“殿下所言极是。” 司安佑又说：“以后这些话便不要再说了，我不喜欢听。” “是，奴才知道了。” 司安佑看着空烟和阿娩往亭台外面走，他这才惊醒原来已经很晚了。 想了想，司安佑说：“今夜不回东宫了。” 王路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便去长公主殿下那里吧，不然皇上和皇后娘娘会担心殿下的。” 司安佑点头，也走出了亭台。 空烟被阿娩送回了府邸，她今日玩的很开心，却不想刚回家便被喊去了前厅。 她走进前厅的时候就知道不对劲了。 恭定侯和沈氏表情看着不太友善，周修尘兄妹俩都在，而且周修媛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空烟想了想，应该是今日那些黑衣人刺杀姜旻哲的事情被知道了。 可是她不露声色，走进去便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父亲，母亲。” 恭定侯面无表情地看着空烟。 “你今日去哪里了。” 空烟心下了然，果然是因为那件事。 她说道：“阿娩来接我，我们一起去了小亭台。” 恭定侯却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今日大街上，那么多人公然行刺姜旻哲，你当时也在。” 空烟抬起头露出几分茫然的表情，似是不懂恭定侯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她说道：“原来父亲是在说这件事吗？女儿当时的确在。” 恭定侯又说：“你可知镇国公府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上的，今天那些黑衣人敢正大光明地行刺，就证明他们是已经昭告所有人，他们要姜旻哲的命了。” “而今日你又和姜旻哲在一起，那些黑衣人若是把你认出来，那我们恭定侯府也难逃一劫！” 空烟就知道恭定侯肯定不是为了关心自己，周渊的心里只有自己。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跪了下来。 “女儿不曾有朋友，阿娩是女儿第一个朋友，今日之事实属巧合，女儿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周修媛冷哼一声，“你说你不知道，可是你当时的确在场，若是那些不要命的家伙想杀人灭口，夏空烟，你就是要害我们一家人！” “我没有！” 空烟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整个人一副要哭又强忍着的模样。 她看着恭定侯，语气有些委屈。 “父亲就这么不信任女儿吗。” 第166章 正合我意 空烟从来没有在恭定侯面前这样过。 她以前总是规规矩矩，就算是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恭定侯来教训，沈氏自己就解决了。 恭定侯这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空烟说话，却没想到话说得太重了。 看着空烟那一副委屈的模样，恭定侯虽说对着她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可又念在空烟这些年实在是乖巧，于是便缓和了几分语气。 “不信任你？”恭定侯有些好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空烟便说道：“镇国公府是一棵参天大树，只要能攀附这棵树，就算是一棵小草也能茁壮成长。” “父亲说得不错，女儿今日这么做无疑是引火烧身，可是父亲不知，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和我关系很好，今日她大哥也在，女儿也是和大将军搭上了几句话。” “女儿蠢笨，但是也想为家里做点什么，若是女儿和姜思谣走得近一些，她对女儿好一些，那以后府中有什么事，说不定我们还能求助一下镇国公府。” 恭定侯听完没有立即说话，像是在思虑。 倒是周修媛语气不屑地说：“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会帮你，就算是姜思谣和你关系好，那关镇国公府什么事。” 空烟淡声道：“妹妹难道不知道镇国公最疼爱的就是姜思谣这个女儿吗？虽说不能让镇国公府处处帮我们，可是若是哪一日遇到了难处，我们至少还有一个机会。” 周修媛说道：“你这分明就是诡辩！” 空烟不说话，反而看了眼周修尘。 周修尘本来没打算帮空烟说话的，这几日空烟总是对他爱答不理，他已经放下面子主动找了对方好几次，可是空烟也是当做没看到。 他是个男人也要面子。 空烟一次一次地无视他，让他觉得很恼怒。 他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惩戒空烟一下，可是当空烟用那双双眼含着眼泪的漂亮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两分。 空烟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那双眼睛却又像是说了很多。 周修尘心脏似乎被一把无形的利剑击中。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帮空烟说话。 “父亲，我觉得阿烟说得也有道理，那些黑衣人的目的只是姜旻哲，怎么也不可能再惹出事非来找我恭定侯府，反倒是阿烟今日和那姜思谣遭遇了这件事，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以后让阿烟和姜思谣打好关系，对我们也有好处。” “哥哥！”周修媛气急，“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闭嘴。” 周修媛不服气，又看向恭定侯。 “爹爹！” 恭定侯却是理都没理她一下，而是对着空烟说道：“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但是这件事你也是的的确确为府里带来了一些困扰，最近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出去了。” 空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沈氏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地说：“本来想着让你和阿媛一起去大将军举行的狩猎赛玩，可是如今你犯了错，便在家好好待着吧，这次的狩猎赛，你也别去了。” 空烟忽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沈氏真正的目的是这个。 她本来也想找个理由不去，她不在场，才能彻底撇清自己的嫌疑。 第167章 稍安勿躁 沈氏不愿意让空烟去，大不了就是怕到时候被空烟抢了周修媛的风头罢了。 如今周修媛无望嫁给周泠，于是沈氏便要给周修媛重新选择一门好的婚事。 姜旻哲举办的狩猎赛，世家子弟都会去，有钱的、有权的都会到。 周修媛到时间看中了谁，沈氏便能给自己女儿寻得一门好亲事。 说起来周修媛很漂亮，只是空烟的长相更加特别，便会引得人第一眼注意到她。 若是空烟不在，全场的焦点便大多数都在周修媛身上。 空烟也能理解沈氏的安排。 于是她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恭定侯又怕空烟不长记性，还让她抄写女戒女训。 空烟回到沁烟阁，找来了春芹，让对方给她抄。 春芹特别会临摹空烟的字，写出来几乎一模一样。 空烟坐在一旁吃着夏禾给她剥好的葡萄。 夏花一边剪着花一边愤愤不平地唠叨着。 “凭什么不让姑娘去，大娘子这也太偏心了。” 夏禾笑着说：“大娘子要是不偏心，那我们可就要起疑心了。” 空烟被逗笑，她说：“不去便不去了，那日人多，山林之中蚊虫也多，最重要的是热得很，所有人都去那里挤着，我在府里安逸舒坦，这不是很好？” 夏花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她还是觉得很不平衡。 “一想到二姑娘到时候要惊艳四座，我就不高兴。” “别小家子气了，她若是真的能择到一门良婿，也省了她天天在我面前吵闹。” 空烟倒是很好奇，周修媛到时候会看上谁。 周修媛眼比天高。 比她差的她看不上，比她好的人家看不上她。 可是她也一定要找个极好的夫婿，就算是明知道高嫁是要受气的，她为了面子也要嫁入一个好的人家。 空烟对此只能祝福周修媛可以美梦成真。 毕竟对于周修媛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嫁到心心念念的夫君家里却被打压地不如一条狗更让人痛快了。 空烟很高兴。 夏花却有点担心，她悄声对夏禾说道：“小姐是不是气疯了？” 夏禾一脸莫名其妙，“小姐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小姐没能去狩猎呀！” 夏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夏花。 她忽然间抓了几个核桃塞到夏花手里。 夏花茫然道：“干什么？” 夏禾说道：“给你吃。” 夏花顿时摇摇头，“我不爱吃核桃。” 夏禾冷哼一声，“不爱吃也得吃，补脑。” “……”夏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撩起袖子就要去打夏禾。 “好你个阿禾！居然敢这样说我！看打！” 二人便闹腾到一旁去了。 空烟笑着摇了摇头，她忽然间想到，这件事应该和阿娩说一声，不然到时候阿娩欢欢喜喜去了，发现她不在，阿娩想必是会生气的。 这场狩猎赛，成全的不只是空烟，还有周修媛和周修尘。 到时候兄妹两个一人带一个人回来，也不知道沈氏是会开心还是该不开心呢。 空烟有些恶毒的想，最好周修媛看中的是一个没有门第没有权势的苦寒之人，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 苦寒之人…… 空烟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她忽然间想到了给周修媛的礼物是什么了。 周修尘有的，周修媛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要有。 第168章 丰神俊朗 狩猎赛那一日是个好天气。 周修尘的骑装是骆欢选的样式，月牙色卷云纹的衣料，腰间束上一根二指宽的腰带，戴上一块玉佩，再配上窄袖宽袍，倒是英俊逼人。 空烟就在院子里看着，周修尘这会儿正在选佩剑。 狩猎不需要用剑，可是耐不住众人聚在一起，就有好斗者要比试切磋一下。 周修尘在思考选长剑还是长刀。 空烟看周修尘犹豫不决，她便说道：“兄长气质非凡，身形修长挺拔如苍松翠柏，该是选一把衬自己身份的长刀。” 周修尘闻言看向空烟。 空烟正在对他笑，自从那日他帮空烟说了几句话以后，空烟就像是冰释前嫌一般，和他的关系又亲密起来。 如今这样早就陪着他选剑，还说了那样夸赞的话语，他心里十分欢喜。 “阿烟觉得长刀好，那就选它了。” 周修尘把长刀拿起来别在身侧，然后又戴上护腕。 空烟走下台阶，她来到周修尘身边，伸出手给对方理了理披风。 妹妹给哥哥理一下衣服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可是周修尘却是心猿意马起来。 空烟身上的香味一个劲往他鼻子里扑，那种淡淡的花香让他一瞬间就迷离起来。 他不知不觉想抬起手去揽住空烟。 可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一声突兀的喊声响起。 “堂兄。” 周修尘一愣，空烟似乎也被吓到，退开了许多。 好不容易等到了有一天空烟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却被打扰了，周修尘十分不爽。 他回过头，就看着周泠靠着柱子上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泠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冰冷，他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对方又是笑着的。 周泠说道：“堂兄收拾好了吗，可以出发了。” 空烟的目光落在周泠身上。 周泠的骑装是红色，衣料是是大片的暗金色刺绣，一片一片的铺在光洁又柔软的衣料上，只是这么一看，便知道这身骑装价钱不菲。 而今日周泠还戴着抹额，他把长发高高束起，脸上挂着笑容，怀里还抱着一把长剑。 就那样歪歪扭扭地靠在柱子上，没有正形。 可却又有着一股不一样的感觉。 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空烟收回了目光，对着周修尘说道：“修尘哥去吧。” 周修尘说道：“等我给你打些野味回来，今儿晚上咱们就烤来吃。” 空烟笑着点了点头。 周修尘还记挂着周泠坏了自己的好事，他走到周泠身边的时候语气冷冰冰地说：“走吧。” 说完他也不等周泠有反应，直接就走了。 可是周修尘并不知道，周泠的目光根本不在他身上。 周泠看着空烟站在原地，于是便说道：“空烟妹妹不去吗？” 空烟摇头，一副虚弱的模样。 “我身子不适，怕是去不得，不然到时候难受，倒是容易扫了大家的兴。” 周泠皱了皱眉头，他又问：“真不去？” 空烟说道：“真的不去。” 周泠顿时沉着脸，有些不太高兴地走了。 他低着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 特意打扮的这么好看，就是为了让空烟多看几眼。 可是谁知道空烟竟然不去！ 周泠顿时也不想去了。 他自始至终觉得有趣的可不是这场狩猎赛。 第169章 大失所望 “不来了？！” 阿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世家姑娘们。 姑娘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她说道：“空烟姑娘不来，你们这么惊愕做什么？” 其中有人说道：“我以为她要来，特意穿上了我这千金难买的方月棉做的衣裙，就是为了和她一决高下！” “就是啊，我打扮地这样辛苦，不就是为了和她比上一比吗。” “早知道她不来了，我也不用打扮的这样隆重了。” 姑娘们唉声叹气，刚才来时气势汹汹，雄赳赳气昂昂的，可如今就像是战败了的公鸡、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看着怪可怜的。 阿娩撑着腮，慢悠悠地说：“空烟姑娘虽然没来，可是她妹妹来了啊，你们和周修媛比也不是不行。” 周修媛可是大美人，但是这里的姑娘又有几个是不好看的。 其中一个姑娘坐下来，不开心地说：“阿娩，你早知道她不来，该和我们说一声的。” 阿娩说道：“曼曼，你这话说得真是稀奇，我哪里知道你们今日来竟是为了她。” 说罢她看了眼亭子外面，语气揶揄道：“今儿个这么多公子少爷都在，你们这些未婚的姑娘还不赶紧给自己找找看得上眼的夫婿！” 众人顿时被阿娩说得羞红了脸。 曼曼用帕子轻轻打了阿娩一下，她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天天把婚姻大事挂在嘴上，这可不好。” 阿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的，自己的事情自然要自己做主了。” 曼曼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旁边却有人说道：“你是镇国公唯一的女儿，这辈子就算是不嫁人，国公府也能养你一辈子，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女儿家生来就是为了给家族做贡献的，若是我们不嫁人，那么父母养我们的意义在哪里？” 众人侧目看去，就看到孙晓菁正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走进凉亭来。 看到孙晓菁的时候，众人脸色都变了一下。 曼曼更是皱着眉头，侧身对着阿娩说道：“你怎么把她也邀请来了？” 阿娩笑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孙晓菁的名声在汴京是出了名的差，谁看到了她都是皱着眉头。 这样功利的女子，自然不会有人喜欢。 可是阿娩却像是丝毫不在意。 阿娩对着孙晓菁招了招手。 “孙姑娘，来坐。” 孙晓菁也是自然，她当然可以感觉得到那些姑娘们看她的眼神有多么不喜，可是她只是当做不知道，很悠然自得地走到了阿娩身边坐着。 曼曼看了眼孙晓菁，不怎么开心地挪了个位置。 她半是嘲讽办是挖苦地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个想法，我们家可不把女儿当棋子。” 孙晓菁闻言莞尔一笑。 “林姑娘，你若是一定要这么认为，我自然不可能改变你的想法，每家都不一样，你能有真心爱你的父母是好事。” 孙晓菁语气平静，倒是显得曼曼刚才有点咄咄逼人。 曼曼顿时气急，她正要还嘴，阿娩又说：“今日来这里都是为了狩猎玩的，干什么要闹起来，让人看了笑话。” 说着她给孙晓菁倒了一杯水推过去。 “孙姑娘，天气炎热，喝点水吧。” 阿娩这态度，人人都能看出来她对孙晓菁是不一样的。 第170章 事在人为 汴京城男有周泠，女有孙晓菁，都是让人觉得头疼的人物。 偏偏这二人又格外看得开，外人说什么做什么，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影响。 他们只想做自己想做的，只想达成自己想要的。 孙晓菁喝着茶，亭子里的姑娘们都走了，像是厌恶她厌恶得厉害，宁愿都挤在别的亭子里，也不愿意过来。 她也不计较，只是慢慢喝着茶水。 阿娩说道：“孙姑娘，之前和你说的，可都记得？” 孙晓菁点头，“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 阿娩便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孙姑娘，这次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孙晓菁闻言露出一个微笑来。 她摩挲着杯沿，上面有着一点淡淡的红色，那是她的唇脂。 “阿娩姑娘放心吧，你已经帮我到这份上了，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阿娩和空烟已经给孙晓菁提供了太多关于周修尘的喜爱了，若是都这样了她还拿不下周修尘，空烟也怕是不敢让她嫁到恭定侯府来了。 不然到时候嫁进去也没有什么用。 阿娩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就算是不成，以后还有机会的。” “不可能不成。” 孙晓菁语气很平静，可是又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碰了那么多次壁，这次是她最好的机会。 若是这一次再失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不喜欢周修尘，可是她喜欢世子妃的位置。 所以她必须不让自己出任何一点的差错。 “姜姑娘放心，周修尘我势必会拿下他的。” 说着孙晓菁对着阿娩笑了笑，转身朝着亭子外面走去。 这次狩猎地地方在梧桐山，山上有一个别院，是镇国公年轻之时让人修建的，后来因为很多事情，他没有机会再去，便把这个院子给了阿娩，阿娩是个闲不下来的，没事的时候也爱来这里玩，这次提出要狩猎的时候，她便一定要姜旻哲在她这个地方举行。 不为别的，就是想向人炫耀一下她的院子。 而且这地方她足够熟悉，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帮帮孙晓菁。 这会儿孙晓菁走了，阿娩笑呵呵地准备去换衣服。 香儿问她：“姑娘，咱们不去看看吗？” 阿娩摇了摇头，香儿又说：“可是您不怕那孙姑娘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岔子吗？” 阿娩伸了个懒腰，继续朝前走着。 “孙晓菁这个人最是擅长掌控男人，之前若不是她既要又要，她如今也不可能还嫁不出去。” “可是如今她是不可能和之前一样了，她已经失败了太多次，如今她抓住了这个机会就绝对不可能松手，你且看着吧，周修尘会对她十分喜欢的。” 阿娩不了解周修尘，可是她知道孙晓菁的本事。 孙晓菁长得漂亮，性格多变，周修尘喜欢什么样子她就能变成什么样子，这样的女子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 周修尘是个爱好美色之人，孙晓菁只需要勾勾手指，他就自然会上钩。 阿娩回头看着香儿，她语气含笑，带着几分期待地说道：“我要去给婠婠写封信了，告诉她这山里即将要发生多么精彩的事情。” 第171章 天助我也 夜里忽然间下起了大雨。 空烟被一声惊雷吓醒，她睁开眼睛，屋子里有昏暗的光。 夏花睡在旁边的小榻上，还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空烟披着一件薄纱来到窗前，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雨，雨声滂沱，似乎是天上漏了一个洞，雨水顺着那个洞不断的往下落，才能有这样的倾盆大雨。 这样的雨就算是在雨季也不常见。 夜里的雨总是要下一阵子的。 这雨来得实在是突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本来空烟还担心两天的时间够不够，如今这么一场大雨，山路泥泞，只怕是没有三四天，那些人是下不来了。 空烟忽然间就松了一口气。 这一世似乎老天爷都在帮她。 空烟靠着窗户，她伸出手去，冰凉的雨水便沾到了她的手臂上，那薄纱一挨着水便紧紧贴在了她的肌肤之上。 她微微弯着腰，整个人靠在窗柩之上。 雨越下越大，她也没有了睡意。 这样大的雨，山里只怕是更大。 也不知道阿娩如今是不是睡着了，还有……周泠。 空烟一顿，她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间想到周泠？ 想到那个奇怪又惹人讨厌的家伙。 空烟皱起眉头，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她转身要回去接着休息，却在空旷又安静的院子里看到了有人影闪过。 有一瞬间，空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她定睛一看，的的确确是有人。 这会儿已经夜半，怎么可能还有人在院子里瞎逛，而且又是这样的大雨天。 空烟想了想，走到另一边打开了门。 门外雨势太大，有不少雨点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空烟顺着屋檐往后院走，刚拐过一个转角处，身前忽然间冒出来了一个人。 对方一下子捂住了空烟的嘴巴。 一瞬间，血腥气扑面而来，空烟几乎是瞬间浑身发寒。 更要命的是，对方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对方靠了过来。 空烟害怕又不知所措。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和她贴的很近。 空烟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对方有什么反应，于是她一点一点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低垂着视线，昏暗的灯光并不能让她把对方的衣着看得很是清楚，不过他看到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紧接着，她意识到了那只捂着口鼻的手是干净的，至于血腥味，是从其他地方传出来的。 “周淮澈……” 空烟的声音被掩盖在那只湿润的大掌之下。 “什么？” 空烟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虚弱得很。 她又说：“周淮澈，我知道是你。” 嘴前的手离开，空烟抬起头，对上了周泠的脸。 可是当看到周泠的脸时，空烟却有点怔愣。 “你……” 周泠脸上有血，很多的血，看着很是渗人。 而且不只是身上，周泠其他地方都是血。 之所以空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那是因为周泠今日穿的是红色的衣衫，鲜血就算是沾染了他的衣服，空烟也发觉不了。 “你怎么了？” 周泠应该是在梧桐山才对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回答她的却是周泠软下来的身子。 周泠的声音缥缈又虚弱，他似是恳求，又像是在卖惨。 “婠婠，帮帮我。” 空烟愣住，她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周泠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172章 无所顾忌 “夏花……” 夏花在睡梦中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她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往床上看，却没有空烟。 那一刻夏花直接被吓醒了。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准备往外跑，就看到空烟正费劲地在门口拖着一个人进来。 夏花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在做梦。 “……春……夏花！” 在空烟再一次地喊了夏花的名字时，她终于回过神来了。 夏花急急忙忙跑过去，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空烟就喘着气说：“搭把手，他太重了。” “哦哦，好。” 夏花低下头去帮忙，结果一看到那人的脸，吓得瞪大了眼睛。 “小，小公爷？！” 夏花觉得自己真的在做梦，她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疼！不是做梦！ 她低下头，对上了空烟不可思议的目光。 空烟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主仆二人合力把周泠搬了进去。 可是空烟并不打算让周泠睡在她的床上，她看了看。 床边两侧都有东西遮挡，空烟又让夏花搬来了软榻，两个人费了大力气才把周泠搬上去睡着。 空烟累的坐在地上大喘气。 夏花也累的不轻，她一边擦着汗一边问空烟，“姑娘，小公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空烟摇了摇头，她也奇怪呢，周泠不在梧桐山上好好待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过如今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空烟对夏花说：“你现在马上出去把外面的血迹处理掉，然后撒点我早上泡的茉莉花水，一定要把血腥气掩盖住。” 夏花应了一声，随即马上站起身出去。 空烟看着周泠，她并不是很想救，可是她又需要周泠的帮忙。 她抉择半晌，心里默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于是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在腰侧摸到了鲜血。 空烟看周泠已经昏迷，她便伸出手解开了对方的衣衫。 自始至终，空烟都不敢低下头去。 “非礼勿视，我只是为了救你。” 好在如今是夏日，衣服穿的不多，空烟没几下就把衣服解开了。 周泠的伤口很长，如今还在冒血。 空烟看到那伤口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太深了，这伤口若只是简单的包扎，在这炎炎夏日，必然会感染，到时候周泠一定会小命不保。 可是要想救周泠，只能给伤口缝合起来。 空烟只会刺绣，不会缝合。 她想了想，还是找了一些干净的布巾来给周泠擦了擦身子，她没有办法帮周泠换裤子，只能把被子盖一下，然后把伤口堵住。 空烟又去打扫了屋子里，不留下一点痕迹。 除此之外她还熏上了香，让屋子里没有血腥味。 做完这些，空烟换了一身衣服。 夏花刚从外面进来，夏禾就来了。 夏禾来得很是匆忙。 “姑娘，出事了。” 她进来看到空烟没有睡觉也愣了一下，“姑娘怎么还没休息。” 空烟没应，只是说道：“出了什么事？” 夏禾又想到了自己这样匆匆而来是为了什么。 “姑娘！皇上受刺，说是刺客在我们这条街消失了，如今羽林军正挨家挨户地找人呢！” 空烟闻言倒是没有着急，她甚至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找刺客你急什么，又不关我们的事。” 第173章 欠你一命 空烟看到周泠受伤的时候就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如今知道对方竟然有可能是行刺了皇上，她竟然也不觉得惊讶。 这种事情倒像是周泠能做出来的。 她没有告诉夏禾周泠在屋子里的事情，她只是安抚性地让夏禾回去休息。 等到夏禾走了，夏花才急急忙忙地说：“姑娘，咱们怎么办？” 空烟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把他拖到暗阁去。” 夏花点了点头，转身去忙了。 空烟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敲门声。 夏花看向空烟，空烟睁开眼睛，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屋外，沈氏冷着脸再一次敲响了门。 门被拉开，空烟神情疲倦地出现在门后。 看到沈氏的时候空烟表情愣了一下。 “母亲？您怎么来了？” 说着她一抬头，看到了一院子的羽林军，她更加茫然了。 “这是怎么了？” 空烟神情不安，看上去有点害怕。 沈氏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冷冰冰地说：“黄统领非说有刺客来了咱们恭定侯府，一定要来查查，阿烟，把你房门打开，让黄统领去看看。” 说罢她侧头看向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黄统领，阿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她的闺房应该不用你们十几个人进去查吧。” 黄统领看了眼空烟，对方性格似乎十分担小，这会儿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了。 他思考了一下，喊了身侧的人进去看。 沈氏又说：“可得看清楚查仔细了，不要到时候又说那刺客和我们恭定侯府有关。” 那人进去之后便没有了动静，过来很久才出来。 他对着黄统领摇了摇头。 黄统领没什么表情，也不理会沈氏的阴阳怪气，他做了个手势，带着人撤。 走之前，黄统领看了眼空烟，那眼神十分复杂。 羽林军撤的很快，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没有了他们的影子。 空烟看着沈氏，语气担心，“母亲，什么刺客？这是出了什么事？” 沈氏不想多说，只说道：“出了什么事不要紧，反正不可能扯到你身上，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她带着芳净又急匆匆地走了。 沁烟阁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空烟看着安静的院子，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心里全是掐痕，有些甚至都已经出血了。 空烟低下头，刚才太紧张了，竟然无所察觉，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出了这么多血。 她转身回了屋子，让夏花关了门。 空烟让夏花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她看了眼那些物件，有点头疼。 “我可不会缝合伤口。” 她的女工不错，但是在人肉上刺绣，那可是一次都没有过。 夏花更是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姑娘知道的，奴婢连绣花都不会。” 主仆俩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儿空烟叹了一口气。 “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要是不缝合他必死无疑，若是缝合，他要是命硬又加上运气好，还能捡回来一条命。” 说着她拿着东西走到床后，打开暗阁钻了进去。 反正周泠这个样子看着都要死不活的，她试一试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第174章 心无旁骛 空烟让夏花喂周泠喝了一碗浓浓的人参汤，又找了一根她库房了年份最久的人参出来给周泠含着。 她和恭定侯府的老郎中关系不错，又因为总是受伤，对方心疼她，时常给她送药。 所以她这里也有一些止血的药。 只不过没有麻沸散。 周泠如今晕着说不定也是好事，若是醒着，那就要清晰地感受着针线是怎么穿过他的皮肉的，那种感觉想想就觉得不太好受。 空烟把针放在火上烤了烤，她盯着周泠腰侧那狰狞的伤口，一时间下不去手。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周泠毫无预兆地醒了。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便是吃痛地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又看到了空烟。 他看到了空烟手里的针线。 这个时候周泠明明一点力气都没有，偏生还能和空烟开玩笑。 “这是准备给我缝伤口了？” 空烟拧眉，十分坦诚地说：“我从来没有给人缝合过，可是你的伤势太重，除非你现在能找人来接你走，否则只能我来给你缝合。” 周泠闻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的伤口想必是疼得厉害，就只是这么一动，他已经是冷汗连连了。 可是周泠却还是笑。 他的目光柔和，眼睛里面是细碎的光。 暗阁空间不大，空烟坐在床旁，她不敢去看周泠的目光，于是眼睛只能一直盯着那伤口看。 周泠对她说：“我不害怕，我相信你。” 空烟闻言手很轻地抖了一下。 她再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变得特别严肃。 “周淮澈，我没有开玩笑，我只会绣花不会缝针，我可能会缝的很不好，到时候或许还要拆了重新缝合，你确定吗？” “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周泠低头也看了眼自己的伤口。 的确是到了要缝合的地步了。 他说道：“不缝合那我就只能等死，可是你若是帮我，我相信我一定会活着。” 空烟沉默一会，她按着周泠躺下，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周淮澈，你想好了吗。” “当然。” 周淮澈伸出手，他轻轻抓住了空烟的衣袖，语气认真，却又是笑吟吟的。 他说道：“婠婠，来吧，动手。” 针穿过皮肤的那一刻，空烟的手在抖。 皮肤很厚，没有绣花那般轻易。 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让针线一起穿过皮肉。 周泠闷哼了一声，听起来痛苦至极。 明明痛的人不是自己，可是空烟却险些捏不住针。 她抬起头，周泠却先一步抬起手把她的头压了回去。 “婠婠，你继续。” 周泠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意，可是却又让人觉得安心。 空烟低着头，知道周泠此时此刻很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她只要快速缝合完，周泠的痛苦才能早一点减轻。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开始很是艰难，可是慢慢的她掌握了技巧，但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 可是周泠的呼吸声却越来越重。 有一滴汗珠落到了空烟的手背上。 空烟的手很轻的战栗了一下，似乎那滴水珠有千金重。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周泠的脸色透露着一股灰白，嘴唇也是青紫的。 他很痛苦，却强撑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不想让空烟紧张。 第175章 仅此一次 针尖刺入皮肤，带着线一起穿过，那种清晰的摩擦感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又痛苦万分。 周泠受过很严重的伤，有几次他险些救不回来，可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熬，或许是都快死了，所以痛苦也不见了。 这样清晰又缓慢地感受着自己的皮肤被针线缝合在一起，周泠说不出来自己的感觉是什么样子，只觉得牙酸又痛苦。 他咬着牙，嘴里全是血腥味。 可能是把舌尖咬破了吧。 在混沌之中，周泠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他看着空烟的视线是模糊的，眼睫上似乎全是他的汗水，他一眨眼，那水珠就落到了他的眼睛里，让他更睁不开眼了。 空烟也在流汗，她的手却是越来越稳。 周泠靠着墙，他感觉到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似乎要把他淹没，让他困倦。 可是周泠却不敢合上眼睛。 太多次濒死的经历让他很清楚地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没有办法再睁开了。 失血过多造成的寒冷让他觉得冷，也觉得困。 周泠手里捏着空烟的衣袖，软而滑的衣料他都快要抓不住。 就在周泠觉得眼皮如同灌了铅时，空烟忽然间问了他一句，“你怎么受伤的？” 听到空烟的声音，周泠勉强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他视线仍旧模糊而朦胧，看不清楚空烟的细微表情，只能看到对方那大概的轮廓。 周泠张了张嘴，他竭力说着话，却发出了很为微弱的声音。 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空烟却像是听清楚了。 空烟又说：“周淮澈，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很重，你可能会死。” 周泠便扯出一个笑容来。 他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伤口那边牵扯性的疼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是因为空烟手抖了。 于是他又在开玩笑，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小，但是这是他残存的所有力气了。 空烟也像是有些听不清楚，于是凑近了一些。 不知不觉之中，二人之间的距离忽然间被拉的很近。 周泠闻到了一股香味，是属于空烟的味道。 空烟和他说话，他却心不在焉。 伤口仍然很疼，疼的他想惨叫一声，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空烟缝合一针就要给他擦一次血，这暗阁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如今已经充斥满了血腥味。 周泠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事情。 空烟不喜欢血腥味。 于是他皱了皱眉头，看上去十分苦恼。 不过眼下他却是没有力气去哄空烟了。 他低下头，伤口处的鲜血没有停过，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随着那些血一点一点流逝。 “婠婠……” 周泠似是回光返照一般，声音忽然间大了几分。 空烟怔了一下，手上动作没有停。 她说道：“什么？” 周泠笑着看她，表情平静又温柔。 “婠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 刚才还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如今周泠却像是不觉得疼了，人也有劲了，说的话清晰又中气十足。 空烟很不愿意朝着那方面想，可是周泠如今这个样子，真的让她觉得微危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松不了。 “周淮澈，你不能死。” 第176章 雨过天晴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 空烟也不知道自己从暗阁出来是什么时辰了，只知道外面的天忽然间就亮了。 她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屋檐一点一点落下，落在了她的茉莉花树上。 茉莉花掉了一地，院子里全是花香味。 空烟看着那些白色的、脆弱的花朵，她沉默了几秒，忽然间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雨水在那一瞬间穿过衣服沾上了她的肌肤，空烟觉得冷。 她蹲在地上，把那些花朵捡起来。 “姑娘！” 沁烟阁的下人看到空烟淋着雨，一时间都急了，全都跑去拉她。 空烟却不为所动。 她只是看着那些花，语气平静，眼神却是飘忽的。 “我的茉莉花也快过了她的花期。” 空烟晕了过去。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空烟陷入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中她是空烟，也不是空烟。 她在上一世和这一世之间来回穿梭，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于是空烟就茫然，也很脆弱。 她试图找到一个自己可以信得过的人。 可是找不到。 于是空烟在两个世界里摸爬滚打，可是这条路走得却不太顺畅，她走得太难了，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周泠出现了。 周泠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却又有点不一样。 那是二十几岁的周泠，轻佻但是成熟，甚至还有几分难能可贵的威严。 周泠一步一步走向空烟，每一步都很稳，每一步都很认真。 空烟抬着头，她和周泠目光对视上，表情茫然无措。 她听到周泠说：“跟我走，我来帮你。”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太久了，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人理解，她被这种孤单侵蚀着，都快崩溃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可以帮助她。 于是空烟像是找到了仅此一个的救赎。 阴差阳错的，空烟伸出了手。 在两只手相接触的那一刻，一阵天旋地转，空烟猝然睁开了眼睛。 还是她熟悉的屋子，月牙色的床帐和床边挂着的那几个香囊。 她侧头，夏花和夏禾跪坐在旁边，一个人给药炉扇着火，一个则是在忙活其他的。 “大夫说了，姑娘是没有休息好，这才晕厥了。” 夏花的声音带着隐隐约约的担忧。 夏禾说道：“既然大夫都说了没事了，你就放宽心，姑娘晕了也好，最起码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而且……” 她似是要说什么，一转头就看到空烟醒了。 夏禾顿时站了起来，一下子走到了床边。 “姑娘！姑娘您醒了？” 夏花闻声也急忙走了过去，她眼里闪烁着激动的神情。 “姑娘，感觉怎么样？” 空烟其实并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反而身子很轻盈。 她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如今空烟的脑子里一片浆糊，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晕倒的了。 她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夏禾说道：“姑娘受了风寒，又一宿没睡好，这才晕了。” 空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了风寒，她一丝感觉都没有。 不过一宿没有睡好倒是真的。 她站起身朝着床后走去。 暗阁的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周泠不见了。 空烟先是呆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看到床边小榻上放着的针线篮子时，她又确定自己没做梦。 第177章 各自安好 针线篮子还摆在那个地方，那样安安静静的放着。 空烟走进去，暗阁里面已经没有血腥味了，若是来一个旁人走进来，也绝对想象不到这个地方曾经待着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暗阁里面是檀木的香味，地上、榻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污。 空烟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榻上坐下。 周泠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人接走了还是被人抬走了。 可能还活着，也有可能死了。 空烟倒是希望周泠死了。 她低垂着眉眼，有些不高兴。 周泠什么时候走的？谁接他走的？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清楚。 空烟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起来，那么大一个人竟然不见了。 她气了一会儿又故作无所谓。 这个时候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夏花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儿个天没亮，就有人来接小公爷走了，那个时候姑娘……还没醒呢。” 她没敢说周泠那个时候状态很不好了，甚至都坐不稳，脸色青紫，透露着一股子灰败感。 可就是如此，周泠却还是咬着牙坐在床边看了空烟许久，最后要不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说不定他还舍不得走。 夏花看着空烟脸色不好，也就没敢说。 空烟闻言说道：“我不过是睡了一会，他就被接走了，小公爷的人倒是办事可靠。” 两个丫头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 夏禾说道：“姑娘，您睡了两日了。” 空烟一顿，“两日？” 夏禾点了点头，她解释道：“您在睡梦中表现得很是不安宁，于是院里的大夫就给您开了安神的药，又给您扎了针，让您可以好好地睡个觉，所以您这一睡就是两日。” 空烟皱起好看的眉头，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夏花又说道：“小公爷伤口的情况似乎是很不好，他看着都快不行了，若不是这样，他怕是赶都赶不走。” 这两天可以生了病，沈氏怕过了病气，一次都没有来过。 倒是方便了空烟在屋子里藏着一个人。 空烟沉默下来，她没有说话，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却能肉眼可见她平静下来了，眉头也没有再紧紧皱着。 似乎是因为知道了周泠为什么离开，她便没有再不高兴。 空烟看了眼暗阁，她站起身往外走。 “我睡了两日，梧桐山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夏禾说道：“姜姑娘来信，说是让姑娘不必担心，会给姑娘好消息的。” 空烟闻言便彻彻底底放下心来。 她走出屋子里，一出门竟然发现院子里都是阳光。 出太阳了。 前两日还是那样大的雨，如今却又成了这样的大晴天。 又是雨又是阳光，院子里那些本来该枯萎的茉莉花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沁烟阁又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空烟说道：“雨过天晴了。” 天色很是明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雨了。 阿娩那边会有好消息传来。 那周泠呢？ 想到周泠，空烟又是觉得惊愕。 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在发呆出神的时候想起周泠了？ 她明明是讨厌对方的才对。 空烟觉得这不对劲。 可是她如今发觉地似乎有些太晚了，不可否认，她已经有点在意周泠的死活了。 第178章 意料之中 在放晴的第二日，去梧桐山狩猎的公子姑娘们都回来了。 听说这次遇到暴雨后天晴，梧桐山里很多猎物，这次去的人都满载而归。 百姓们都要挤着去看热闹。 那些世家子弟根本就不稀罕那些猎物，不过是给自己争个面子罢了。 这些猎物拿回汴京炫耀一番就会丢给百姓们。 若是有人运气好，便能捡到一只足够大的野猪或者是鹿子，稍稍制作一下，便可以吃上好几个月。 汴京城门口热闹非凡。 空烟没去凑热闹，她在院子里浇花。 连丫头们都在讨论外面发生的事情，可空烟只是对着自己的几株芍药皱眉。 “怎么被虫咬了？要灭虫了。” 她说得那般认真，让旁边两个丫头有点无奈。 春芹说道：“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您的那些花呢？” 空烟闻言抬头，她笑着说：“那不然呢？我还要在意什么？” 春芹语气焦急地说：“姑娘，您知道这次我出门去还打听到了什么吗？” 空烟心里自然是知道什么事的。 但是她还是十分配合地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什么？” 春芹急急地说：“世子带了个女子回来！” 这话好生熟悉。 空烟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世子带了个女人回来。 空烟十分平静，她低着头继续浇花。 “那又怎么样。” 春芹又说：“这次可不一样！” 她上前夺过了空烟的水壶，脸色焦虑。 “姑娘！世子这次看上的姑娘可是孙晓菁！那孙晓菁是什么人？就连我们汴京新入仕的探花郎都能被她迷的鬼迷心窍的，更何况是我们世子。” “到时候世子若是听了她的枕边风，让世子娶了她，那可怎么办才好！” 空烟很想笑，那不正合她意？ 这毕竟也是空烟期待已久的事情。 可是看着春芹那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她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男子花心、爱留情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当初带骆欢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如今我对他已经不抱任何期望，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没有失望就是不在意。” “我都不在意他这个人了，他带一个姑娘回来也好，十个也罢，我也无所谓。” 空烟拿回自己的水壶，继续浇着水。 春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空烟。 “姑娘真的不在意了？” 空烟应了一声，春芹又说：“哪怕世子另娶他人？” “嗯。” 春芹像是在生闷气，她抿着嘴不说话，气鼓鼓地看着空烟。 春雨对着春芹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姑娘都不在意，你在这里生什么闷气？” 春芹不吭声，于是春雨又说：“我们家姑娘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世子既然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姑娘不喜欢他那是应该的，你替姑娘气什么个劲。” “我……”春芹声音小了许多，她说：“我就是替姑娘鸣不平。” 她看着空烟，似是比空烟还委屈。 “明明是世子先来招惹了姑娘，又许诺姑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还说要一回汴京就娶姑娘，如今他答应的事情没有一个做到的，偏偏姑娘还因为他被困在这里，大娘子也不让姑娘另择他人，我可不就是生气吗！” 第179章 学会习惯 春芹说的不无道理。 若是上一世的空烟，这个时候已经以泪洗面，终日郁郁寡欢了。 她上一世就是因为太在意周修尘，以至于最后才会被伤的那样深。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周修尘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 甚至于空烟巴不得周修尘多找几个，到时候也给了她名正言顺的理由。 一个孙晓菁她还觉得不够呢。 周修尘回府，沈氏那边派人来请空烟过去，春芹都还在不高兴。 空烟怕春芹一生气就闹出什么事，索性让她留在沁烟阁里，带着春雨去了沈氏那边。 周修尘这次是前三，打了很多猎物回来，这会儿都放在前院，让厨房的厨子搬去做成菜。 空烟去的时候周修尘正指着一头黑熊说道：“这熊藏在洞穴之中，好不容易才打到，这皮毛这样好，到时间给母亲做个毛毯也不错。” 沈氏闻言便笑得眯起了眼睛。 “尘儿有心了。” 空烟看了眼院子里，她没有看到孙晓菁，看来周修尘还是不打算先斩后奏的。 她走上前去，沈氏看到了她。 “阿烟，你来了。” 周修尘也扭头，他看到空烟的时候态度仍旧不错。 “阿烟。”周修尘的语气甚至还十分温柔。 空烟走上前去行礼，随即又笑吟吟地看着周修尘。 “修尘哥哥这次可玩开心了？” 周修尘点头，眼神闪烁，却又带着几分餍足。 “很开心。” 各个方面都是。 空烟看穿不说穿，只是微笑着，表现得得体又温柔。 她关心道：“修尘哥哥这几日在山上怕是受苦了，我让人准备了艾草，你去泡个澡吧，打猎沾染了一身的血气，也该除一下。” 周修尘看着这样懂事的空烟，他不禁心情更好。 他说道：“阿烟总是格外细心。” 空烟便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催促着周修尘快去。 周修尘要走，他看了眼沈氏，因为心里藏着事，他犹豫不决半晌，才对着沈氏说：“母亲，儿子有事要和您说。” 沈氏了然，便同周修尘一起朝着后院走去。 空烟没有跟去，哪怕是没有亲耳听到周修尘对着沈氏说了什么，但是内容大差不差她可以猜到。 只是有一点很遗憾，也不知道沈氏听了周修尘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另一边，周修尘和沈氏一起走在最前面，丫鬟下人们都跟在不远处。 周修尘先是说了这几日遇到的有趣之事，沈氏听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二人母慈子孝，倒是和谐。 可是说着说着，周修尘忽然间说道：“母亲，这次去狩猎，儿子遇到了一个姑娘。” 听到这句话，沈氏便侧头看向了周修尘。 她的儿子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 所以她甚至在没有听到周修尘接下来的话时就说道：“你可以娶回来当侧夫人。” 周修尘闻言却没有很高兴。 他甚至皱了皱眉头，看上去很是纠结。 沈氏见状又说：“难不成你这次看上的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连做个侧夫人都做不得？” 周修尘摇头，“那倒不是。” 沈氏便说：“那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周修尘沉默一瞬，他说道：“母亲，儿子对孙晓菁一见钟情，这辈子非她不娶。” 第180章 惊天动地 这真是给了沈氏好大一个惊喜。 好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誓言。 沈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周修尘，她第一次有点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这些年来沈氏最为自豪的事情就是生了周修尘，这个儿子听话、懂事又足够的优秀。 汴京谁不羡慕她嫁得好又生了个好儿子？ 沈氏一直活在别人羡慕的话语之中。 周修尘也懂事，这些年循规蹈矩，没有翻过一点错，唯一的一个小错就是带回了骆欢。 不过沈氏倒是也觉得无所谓，男子好美色是常事，一个女子，留在恭定侯府也不是养不起，她甚至十分大度地决定给骆欢一个身份。 而如今，她平日里那个聪明又谨慎的儿子竟然对着她说，他爱上了孙晓菁。 孙晓菁是谁？ 汴京的风云人物。 她玩过的男人比周修尘牵过手的姑娘还多。 每一个和孙晓菁接触过的男人谁不会爱上她？ 有人说孙晓菁就是个狐媚子，她天生就擅长勾引男人。 在此之前沈氏还觉得这话过分夸张。 但如今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或许并不是别人的话太夸张，而是之前她一直没有真实地感受到孙晓菁这个人有多厉害。 孙晓菁有过三任未婚夫，可是最后无一例外都没有成亲。 最开始人们只觉得是男子的问题，毕竟孙晓菁在汴京可是数一数二的才女。 孙晓菁长得漂亮，文采又好，家世、性格也都不错，这样的姑娘谁家不争着抢着要？ 可是接二连三的退亲过后，大家又都转变了风向，觉得一个人被三家退亲，她才是真正的有问题。 于是汴京开始传播起孙晓菁的事情。 沈氏不喜欢听这些，但是也知道孙晓菁手段不一般。 如今竟是祸害到她儿子身上了。 沈氏没有大发雷霆，她语气平静地说：“你可知道孙晓菁是什么人？她被三个男人退了亲，说不定早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周修尘却皱着眉头说：“那又怎么样？我不在意，我就是喜欢她。” “真是疯了。” 沈氏看着周修尘，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这样陌生。 她说道：“孙晓菁各方面都配不上你，她那样的女子，你也看得上？” 周修尘蹙眉，似乎是对沈氏的话表示很不满意。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根本不了解晓菁，这样说她是不是过分了。” “过分？”沈氏忽地冷笑一声，她说：“若非我的身份，你说出你喜欢孙晓菁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让人去砸了孙府了。” 她又说：“孙晓菁那样的人，给你做侍妾、暖床的我都觉得脏，更何况是给你做妻子，绝对不行，更何况你的妻子我早就选好了。” “是阿烟。” 周修尘面无表情地盯着沈氏看。 “母亲觉得孙晓菁配不上我，觉得她家世不如恭定侯府，可是阿烟又好到哪里去？父母双亡，夏家就她一个人，父亲是大将军怎么了？不过还是个孤儿罢了，难不成她就配得上我？她若是嫁给别人，一般人都还看不上，儿子也不懂母亲为什么要她嫁给我，难道我是什么人都可以娶的吗？” “混账！” 沈氏在这一刻终于动怒。 “阿烟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我教出来的，比那个贱人好了千倍万倍！” 第181章 各退一步 周修尘从来没有忤逆过自己的父母，他循规蹈矩，一直都是别人家父母羡慕的孩子。 他活了这二十多年，很少会和沈氏争吵，就算是鲜少母子二人拌几句嘴，他也会马上认错，不会让沈氏难过。 可是这次周修尘就像是被那孙晓菁迷住了一般，和沈氏顶嘴不说，更是出言不逊。 沈氏第一次看到周修尘这个样子，先是惊讶了一番，最后又是控制不住的怒火。 她捏紧了自己的手，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早就已经让她学会了忍耐。 周修尘不过是一个孩子，她忍住这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地对着对方说话。 “孙晓菁这个人不一般，你若是只娶她做个侧室，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你要为了她放弃阿烟，我不赞同。” “母亲，我真的不能理解。” 周修尘似是憋了很久，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盯着沈氏一字一句地说道。 “儿子身份高贵，虽说不是皇室中人，可是父亲是恭定侯，我也是个世子，可是夏空烟呢？亡将遗孤，皇上若是真的看重夏将军，空烟如今怎么可能连个郡主都不是，您和父亲一直都想让我娶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结果我没想到最后你们安排给我的妻子竟然是她。” “孙晓菁的确配不上我，那夏空烟就可以了吗？母亲一直都说我以后就会明白，可是儿子不想等以后了，儿子现在就想明白，到底为什么我一定要娶夏空烟不可！”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二人之间响起。 周修尘偏了脸，那张俊俏的脸上浮现了一块红痕。 而沈氏则是怒不可遏地盯着他看。 “你真是疯了。” 沈氏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你不理解我和你父亲，可你应该可以想到，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们怎么都不可能害了你。” “你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就要闹成这样，我告诉你，你们绝无可能，你要娶她，除非我死了。” 沈氏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她甚至不愿意多看周修尘一眼。 她走了几步，便沉下了脸，她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芳净宽慰道：“夫人莫急，世子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他若是一时兴起，今日便不能来找我了。” 沈氏皱紧了眉头，她看着芳净，“你去找先生重新算个日子，越早越好，让阿烟和尘儿完婚，早一天成亲我早一天安心。” 芳净却说：“这样逼世子，会不会让他更加叛逆？” “那又怎么样！”沈氏皱紧眉头，语气不耐烦道：“他如今都成这个样子了，我还在意别的吗？” 一想到周修尘刚才说的那些话，沈氏便一阵气紧。 那孙晓菁的手段沈氏也是有所而闻的。 若是周修尘真的被孙晓菁给迷到了，那么周修尘就真的坏了。 沈氏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节外生枝。 好不容易平定了一个骆欢，如今又来了一个孙晓菁。 那骆欢到底是没什么见识的边塞女子，可是孙晓菁可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在汴京长大，手段可比骆欢强多了。 沈氏绝不可能让孙晓菁这样的女子来做自己的儿媳妇。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第182章 被逼无奈 空烟知道周修尘会来找自己，但是也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她正在拿着笔画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周修尘。 周修尘平时情绪算得上是内敛的，至少不会有太过情绪化的时候。 空烟知道，想必周修尘是从沈氏那里触了霉头过来的。 她低着头，把那只画眉鸟最后一笔画完，然后慢悠悠地搁下笔。 周修尘走到了书案之前，冷着声音质问道：“夏空烟，你到底对我母亲下了什么蛊？” 这话问得真是好没道理。 空烟知道周修尘今日来就是为了找她麻烦的，但是她实在是没想到周修尘竟然为了和她吵一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有一瞬间忍不住笑了一声。 而也就是这一声，像是彻底惹怒了周修尘。 他俯下身去一把掐住了空烟的下巴，他力气用得很大，空烟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被捏碎了。 “你还笑，你觉得我在和你玩闹吗？” 空烟便又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她没有去推开周修尘的手，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对方看。 “这是怎么了？”因为下巴被捏着，她说句话都困难，却还是十分勉强地说着：“兄长为何如此生气？” 周修尘看着空烟，以前只觉得自己这个捡来的妹妹漂亮又乖顺，可是如今他却是觉得碍眼。 他冷冰冰地说：“我不会娶你的。” 空烟顿时露出愕然的表情。 “……为什么。” 她看上去就像是在那一瞬间碎成了千万片，眼眸之中染上了水汽，委屈却又不甘心。 空烟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周修尘似乎知道说什么话才能伤透一个女子的心，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感情，看着空烟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空烟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表情都是茫然的。 直到周修尘有点嫌恶地丢开了她的脸，她整个人顺着周修尘的力气倒到了旁边地上，手心狠狠擦在地上，顿时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空烟摊开手心，发现手心的肉被地面蹭破了。 她沉默了许久，又抬起头看着周修尘。 “那之前我们那么多年呢？你对我的那些誓言算什么？” 她像是一个可怜虫，跪坐在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体面，只是固执地看着周修尘。 不可否认，空烟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真的很吸引男子的保护欲。 周修尘都有一瞬间的动摇。 可是他想到了孙晓菁，于是他又用十分强硬的语气说道：“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你可以是我一辈子的妹妹，但是绝对不可能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自己去和母亲说清楚。” 说完以后周修尘转身就走。 空烟坐在地上，一直看着周修尘离开以后，她收起脸上刚才那副泫然若泣的可怜表情。 她站了起来，重新坐到椅子上。 孙晓菁的手段果然不错，不过几日的功夫，竟然让周修尘对她这样死心塌地。 空烟看着自己的手心，细密的伤口在往外沁着血珠，密密麻麻的痛感让她抓心挠肝。 她拿出手帕为自己擦了擦手，然后笑了起来。 春芹和春雨在旁边对视一眼，表情有点担心。 春芹说：“姑娘不会是被气疯了吧？” 第183章 幸灾乐祸 空烟没有疯，她清醒着。 她坐在椅子上，表情平静，运筹帷幄。 如今周修尘来找过她了，接下来自然会有其他人来找她。 空烟看着自己的画，好在是把这幅画给画完了，不然这两天可没有心思再动笔了。 周修尘来过不多久，芳净便来了。 芳净身后还跟了些侍女，手里捧着几个盒子。 “姑娘。” 空烟听到声音也没抬起头，还是低着头坐在窗边。 芳净又喊了一声：“姑娘？” 空烟低低应了一声，却不抬头。 芳净一看空烟这个样子就很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去，用带着几分温和的语气说道：“姑娘，莫要难过，世子不过是和您说着玩的。” 空烟这个时候抬起头，她双眼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了许久。 听到芳净的话她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说着玩？我可不觉得他在说着玩！” 空烟越说语气就越是委屈。 “那些话说得那样重，似乎就是怕我纠缠他不放，姑姑，我和修尘哥朝夕相处十年，我对他是什么感情他明明知道，可是如今却要对着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一点都没有为我考虑的。” 说着她便又落下泪来。 芳净安慰道：“世子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 空烟却撇开脸不再看着芳净，她说：“我都知道了，有人和我说了，兄长在梧桐山认识了一位佳人，回府第一时间就向母亲说明了这件事，后来又来找了我，他是真的不想和我成亲，才不是姑姑说的什么头脑发热。” 她语气带着哭腔还有怨恨，或许是一个爱而不得被人抛弃的怨妇。 芳净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让那些侍女把东西递了过来。 “姑娘莫要生气了，您看，这些都是大娘子给您的，知道您喜欢花，这些都是很珍贵的花苗，姑娘不如看看？” 若是放在平时空烟肯定要去看看那些花苗的，可是如今她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像是完全没有兴趣。 任凭芳净怎么说，空烟就是不为所动。 芳净那张嘴可是出了名的巧，死人都能让她说活，可是如今她竟然劝不动空烟。 可是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空烟很喜欢周修尘。 芳净又安慰了空烟几句，让人把花苗拿去种着。 空烟坐在屋子里，看春芹带着人种花，她掏出手帕面无表情地擦了擦眼睛，夏禾又立马递过去了一个热鸡蛋给她敷眼睛。 夏禾说道：“姑娘演的真好，奴婢看着都觉得难过呢。” 空烟笑了一声，“自然要演的像一点，不然芳净怎么可能会信呢。” 她不想嫁给周修尘，但是她对这门婚事没有一点决定权。 但如今不一样了，是周修尘不愿意娶她，是周修尘在闹。 空烟只需要扮演好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就足够了，她不用多说，也不用多做，其他人会帮她说。 周修尘要娶孙晓菁而对空烟大骂一通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被谁放出去的，第二日便有不少人来打听虚实。 尤其是一些家里有儿子的，那些夫人眼巴巴地来了，就想知道一个确切消息。 周修尘不要空烟但是有的是人想要。 空烟的身份配不上周修尘，但是汴京还有很多人巴不得能求取恭定侯嫡女。 第184章 我心匪石 汴京第一茶楼。 三楼阁楼上，是唯一的一间雅间。 屋子里坐着三个人，一个低着头擦自己的剑，一个靠在软榻上小憩，还有一个则是坐在桌边喝着茶。 “所以，你是说周修尘看上了孙晓菁？” 宁远舟语气带着几分讶异，似是不敢相信。 他又问道：“是我想的那个孙晓菁吗？” 傅星晟点头，“是你想的那个，就是你爱而不得却又不肯承认你被她甩了的那个孙晓菁。” 宁远舟翻了个白眼，他说：“你其实不用再提起这个事的。” 傅星晟笑着说：“当初谁要死不活的？不是我吧？” 宁远舟不吭声了，他沉默了许久，看向坐在旁边的人。 “阿澈，你怎么看？你和那周修尘和空烟都很熟吧？到底是不是真的？” 周泠正喝着茶，闻言便笑了笑。 宁远舟问道：“你笑什么？” “笑周修尘蠢。” 宁远舟闻言走过去，他挨着周泠坐下，语气十分好奇，“怎么回事？说说看。” 周泠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人人都这么传了，便是真的了。” 宁远舟又问：“那你为什么说他蠢？” “难道他不蠢？”周泠反问了一句。 傅星晟说道：“确实蠢，空烟怎么说也是沈大娘子亲自培养出来的姑娘，要才情有才情，要品行有品行，处处都比孙晓菁强，再说了，空烟可是汴京的四大美女之一，周修尘真是脑子不灵光，竟然选孙晓菁。”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宁远舟皱着眉头，语气不太高兴，“孙晓菁也差不到哪里去。” 傅星晟冷哼一声：“你现在还护着她呢？人家当初可是怎么对你的，难不成你都忘了？” 于是宁远舟又不说话了，他低着头闷闷地喝茶。 周泠说道：“不过周修尘本来就不是一般的人，他做出这种不一般的事情倒是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他似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评价这件事。 宁远舟不说话，傅星晟便也不会主动再去说关于外人的事。 他看了眼周泠的侧腰，语气关心道：“伤口怎么样？这才几日，你不好好在府里休息，这么急着跑出来做什么？被殿下知道了，你又得挨罚。” “太无聊了。” 周泠在府里待了两日便憋不住了，若非今日长公主进宫去了，他还没机会跑出来。 傅星晟又问：“当初救你的姑娘，你找到了吗？” 当时周泠出现在长公主府的花园里面时所有人都很震惊，他们并不知道周泠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一身是血，气若游丝。 长公主吓坏了，赶紧请了御医来。 第二日夜里周泠醒了，长公主问他怎么回事，他也是摇头，只说自己在梧桐山遇到了刺杀，下了山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姑娘救了他，还帮他缝合了伤口。 御医说那伤口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是专业的人，但是能把裂开的口子那样紧密地缝合在一起，也算是有点本事了。 长公主便喊着祖宗保佑，又要周泠找到那个姑娘，说什么也要报答人家。 周泠却不肯透露关于那个“好心的姑娘”分毫消息，有知情人询问他也只说自己不知道。 藏得特别深。 第185章 流言四起 有明眼人能看出来周泠对那个姑娘的态度不一般，所以周泠不愿意说，他们就不再多问了。 但是长公主却一定要找到那个人，这两日都快把汴京翻过来了。 没想到人没找到，倒是打听到了恭定侯府的消息。 周泠听到周修尘在恭定侯府大闹一场说着这辈子非孙晓菁不娶的时候，他在床上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然后又有点得意忘形扯到了伤口，便白着脸继续笑。 笑完了他便要出来，这样好的事情他自然要找人分享了。 只不过很明显，这次找的人根本不懂他快乐。 于是周泠便兴致缺缺要走。 宁远舟问他：“上哪去？” “恭定侯府。” 周泠说去恭定侯府便真的去了。 他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周修尘要出门。 周修尘身后跟着骆欢。 骆欢似乎是说了什么，周修尘的脸色很是难看，眉宇间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周泠站在原地，看到周修尘走过来了，便露出一个笑容。 “堂兄。” 周修尘看到了周泠，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 “阿泠！” 周修尘走上前来，他说：“快憋死我了，走，陪我喝酒去。” 周泠看了眼不远处的骆欢，又看向周修尘。 看得出来周修尘似是真的很烦，表情里面都是烦躁。 他便说：“走啊堂兄，咱们去竹林喝。” 周修尘让人拿了酒，他带着周泠一起去了竹林。 骆欢没有眼力见地跟着，只招惹得周修尘更加厌烦。 周修尘三杯酒下了肚，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周泠低着头吃花生，听周修尘说着这几日自己的不容易。 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周修尘提高音量之时露出个同情或者是深有同感的样子，便会引得周修尘的语气更加激动。 周修尘说道：“根本就没有人能懂我，晓菁那样好的姑娘，善解人意又知趣大方，而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过是别人对她有误解，我喜欢她我有什么错！” 他看向周泠，又问了一遍：“阿泠，你说我有什么错？” 周泠微笑，他说道。 “堂兄自然没有错，你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而已，你是世子，是未来的恭定侯，你想娶谁便娶谁，恭定侯府的地位已经足够牢固，没有必要再靠着你的婚事去巩固侯府的地位，所以你当然可以选择自己的婚事。” 听到周泠的话，周修尘顿时释然了。 他说：“果然只有你能懂我。” 周泠问道：“堂兄真的不打算娶空烟堂妹吗？虽说我理解堂兄，但是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能说取舍就取舍得了吗？” 这语气听着似乎是关心，但是只有周泠自己知道，周修尘要娶谁他根本不在意。 只要对方不是空烟，周修尘就算是娶了万花楼的头牌他也没有意见。 但是他要确定周修尘是不是真的不在意空烟了。 而周修尘闻言却是沉默了一下，似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长叹了一口气。 “说不在意是假的，我也是真的喜欢过空烟，但是如今我爱着晓菁，我一定要给她一个身份，如果空烟真的爱我，她为了我做妾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真是说得出口。 周泠很想笑，可是他忍住了。 汴京竟然有比他还自恋的人。 第186章 计上心头 周修尘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他根本没有去管周泠是什么表情，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人，便要把那些埋藏在心里的不痛快都说个明明白白。 他一边说一边喝酒，那酒是三十年的陈酿，一壶喝完，周修尘酒量再好也要醉了。 周泠看周修尘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他便看向不远处，骆欢还在那里等着。 他沉思片刻，朝着骆欢走去。 骆欢翘首以盼，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周泠。 她对着周泠行了一礼，“小公爷。” 周泠说道：“堂兄醉了，你让人送她回去吧。” 骆欢作势要走过去，她刚迈出一步，周泠就喊住了她。 “骆欢姑娘。” 她回过头，周泠正笑吟吟地盯着她看。 骆欢一时间心跳如雷。 周泠说道：“堂兄娶了孙晓菁，注意力便都在那孙晓菁身上了，骆欢姑娘便能更自在一些，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可以经常来见见姑娘呢？” 他深情款款，那双漂亮的凤眼里面都是显而易见的情愫。 骆欢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好快。 她手脚麻痹，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泠却不想要骆欢的回答，他微笑着对着骆欢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而骆欢则是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周泠没有离开，而是去了沁烟阁。 他大摇大摆地进去，一到院子里便喊着空烟的名字。 “空烟堂妹在吗？” 空烟正在屋子里吃银耳莲子羹，这莲子是新鲜剥出来的，煮好了以后很是柔软，还有一股子特殊的香甜味。 正是吃得开心时，周泠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这是周泠第一次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沁烟阁。 空烟听到周泠的声音时呛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来她的地盘。 而她一阵咳嗽之后，说的说一句话便是：“他活得这样好？那么重的伤势就恢复了？” 夏花和夏禾顿时哭笑不得。 夏禾说道：“姑娘再多吃点，奴婢去看看怎么回事。” 空烟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 周泠虽然经常对她说一些很是莫名其妙的话，但那都是只有他们二人时说的，而且每次都是找了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说。 在外面人眼里，空烟和周泠可是一点都不熟。 如今周泠贸然来了沁烟阁，空烟觉得十分古怪。 她吃完最后几口莲子羹，便靠在窗前往外看。 夏禾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她对着周泠蹲了蹲身子行礼。 “小公爷怎么来了？找我们家姑娘有什么事吗？” 夏禾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周泠的腰边。 周泠说道：“我想给我母亲送个礼物，但是我母亲她什么都不缺，刚才路过沁烟阁，忽然间想到了空烟堂妹这里有许多罕见的花，于是不请自来，想向堂妹讨要两株花。” 听了周泠说明来意后夏禾松了一口气。 她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奴婢去问问姑娘，小公爷稍等片刻。” 周泠点头，他看着夏禾回到屋子里，便自己走到了旁边花圃前站着。 花圃里面的花儿开得那样艳丽，争奇斗艳，却又各有特色。 周泠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朵，粉色的花骨朵比他手还大。 这样的花也就空烟能养出来了。 第187章 借花献佛 “花？” 空烟拧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很不理解周泠的做法。 小公爷想要什么稀奇玩意拿不到手的？他居然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沁烟阁，就只是为了一株花。 虽说觉得奇怪，可是空烟还是站起身走出去。 院子里，周泠很认真地看着那些花。 空烟走到他旁边，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花圃里面的那些花儿。 “小公爷看得这样认真，难不成认识这些花？” 本来就是随口一句的调侃，却不想周泠居然点了点头。 “自然认得。” 空烟觉得不可能，便指着眼前那朵花问道：“那你说这是什么花？” “御前表演。” 空烟一顿，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周泠居然真的认得这花的品种。 御前表演是芍药花的一个品种，但是这个品种的芍药很是稀少，除了沁烟阁，也就皇宫的花园里有一些。 空烟又指着另一种花问，没想到周泠也答上来了。 周泠说道：“我对花也是颇有研究的。” 空烟说道：“看不出来。” “怎么说我也是个名人雅士，认识一些花岂不是很正常？” 周泠笑吟吟的，他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眼前的花朵。 “小公爷心情似乎很好。” “的确还不错。” 周泠转头对空烟道：“不如我们坐下来说？这日头晒着，阿烟堂妹怕是会不舒服。” 空烟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周泠这样体贴的话，二人走到一旁的长廊下坐着。 桌上摆放着两杯茶水，是用花瓣泡渍的，十分独特。 周泠倒是不客气，一口气喝了半碗。 空烟摇着扇子，没有要同周泠说话的意思。 周泠说道：“你如今可是满意了？” 空烟一笑，“这才哪到哪，若是这样我就满意了，我是不是有点太太好满足了。” 说着她偏头看向周泠，又说了一句，“不过小公爷这样高兴又是为了什么？” 周泠说道：“自然是因为你高兴，你高兴我就高兴。” 空烟笑了笑，她抬着头看向外面，这会儿阳光出来了，院子里的花被晒着，有一些快蔫了，沁烟阁的下人们便开始忙着把花盆搬去阴凉的地方。 “周修尘如今不值得托付，你是不是该重新找一个信得过之人了？” 周泠目光灼灼，看上去有许多欲言又止的话。 空烟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只是摇头。 “眼下人是信得过之人，可是也只限于眼下，小公爷你应该知道，人都是会变得，尤其是爱情，人心是最不好掌控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本来相爱的人就会变成互相生厌的人，没有人靠得住，我只能靠我自己。” 周泠却说：“人的确是凉薄之物，会变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婠婠，我不一样。” 空烟闻言侧过头去看着周泠。 周泠目光带着几分认真，他眼眸之中有细碎的光，屋檐有光晕落下，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表情又柔和下来，看着温柔却又可靠。 “婠婠，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会护着你一辈子，可是婠婠，至少我可以帮你完成许多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虽说男人不可靠，可是有时候靠自己也不一定能达到目的，在汴京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没有人可以干干净净的，我肮脏卑劣，正好做你杀人的那把剑。” 第188章 心甘情愿 空烟不信别人，她更多的时候更愿意相信自己。 人是会变的。 空烟很清楚她要做的事不能全靠别人，也不能只靠自己。 她试图把阿娩当做自己的靠山，可是她又很清楚，阿娩并不能一直帮自己。 于是她也在思考该重新找谁。 周泠便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卑微地哀求，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周泠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反常，他哪里还有外人眼里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的他弯着腰，让自己的姿态放得低到尘埃里。 似乎在空烟面前，周泠不是什么尊敬的小公爷，只是一个为爱折腰的普通人。 他渴望得到空烟的爱，所以他不在意自己的尊严。 周泠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直白灼热。 空烟看多了周泠这样的眼神，如今竟然也觉得平静。 她觉得若是她此时此刻告诉周泠跪下来求她，她可以答应周泠的求情，那么周泠可以照做。 空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小公爷这样纠缠，让我实在是搞不懂。” 空烟觉得周泠的爱来得很莫名其妙。 她重生这一世，除了第一次见面，其他时候每一次和周泠见面，对方的眼神之中都是丝毫不加以掩饰渴望。 上一世的周泠好像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两个人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面，甚至没有完完整整地说过什么话，周泠每次出现也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美人，空烟的眼里也只有周修尘。 两个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一世却是偏离了上一世的发展，周泠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她。 周泠回答过这个问题，但是空烟本能地觉得，那是一个借口。 而这一次，周泠也没有说出一个让空烟信服的理由。 他只是说：“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空烟便叹了一口气，周泠又说：“婠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就一次，我一定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一定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周泠的话那样认真，让空烟都不禁有些动摇。 可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空烟喝了一口茶，她低着头看着茶碗里面漂浮着的花瓣，像是在思考周泠说的那些话。 过了好一会儿以后，空烟说道：“你要做给我看，如果你做的足够好，我自然会选择你。” 周泠马上露出了惊喜万分的表情。 “真的吗？若是我做的事情让你满意了，你就会答应我吗？” 周泠如今的模样让空烟想到了之前皇祖母养的一只狗。 那只小狗每次被夸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样子。 空烟很轻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周泠还是因为那只狗。 她说道：“是，如果你能让我满意，那我自然就没有了拒绝你的理由。” 周泠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空烟说道：“助我离开恭定侯府，我不想嫁给周修尘。” 如今周修尘有了孙晓菁，他又在沈氏面前闹了那么一通，沈氏如今只怕是巴不得空烟能嫁给周修尘，做恭定侯府的世子妃。 空烟不确定沈氏会不会提前二人成亲的日子，但是她不得不提前做防备。 若是真的等到沈氏来告诉她了，那就太晚了。 空烟看着周泠，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能做到的吧？你可是无所不能的小公爷。” 第189章 借刀杀人 最近恭定侯府的玩笑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只是周修尘和孙晓菁的事情，可是没几日，又传出周修媛看上了一个穷书生的流言。 周修媛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不过人人都在说，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渐渐地也没有在意是不是真的了，每个人说起恭定侯府那对兄妹的时候都在嘲笑。 百姓们的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恭定侯府。 沈氏发了很大的火。 她第一次那样失态，把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到了地上，瓷瓶和杯子碎了一地，她却还不觉得解气，又砸了不少东西。 屋子里一片狼藉，甚至没有几块可以下脚的地方。 空烟就跪在一旁，有些瓷片弹起来刮伤了她的手，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帕子捂住了受伤的地方，继续沉默地接受着沈氏的怒火。 屋子里跪着的不只是空烟，周修尘和周修媛在，还有骆欢也在。 沈氏砸完了最后一个花瓶，那花瓶落在周修媛的脚边，她吓得叫了一声，似乎是因为承受了太久沈氏的怒气，她被这个花瓶砸得也失去了理智，竟然直接对着沈氏喊了起来。 “母亲！您闹够了没有！” 空烟很轻地挑了一下眉，余光看向周修媛。 沈氏如今怒火冲天，若非眼前的人是她的亲生儿女，若非她的身份，她如今怕是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了。 可是她的女儿却像是一点都不理解她，甚至还觉得是她在胡闹。 沈氏盯着周修媛看，目光里是怒火和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周修媛，你就是这样和我说话的吗。” 沈氏气得似乎都站不稳了，芳净急忙过去扶着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过去，让沈氏喝了几口。 周修媛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她是被恭定侯和沈氏的宠爱包裹着长大的孩子，她知道沈氏有多爱她，所以她总是很理所当然地觉得不管她做什么，沈氏都会原谅她，都会妥协。 而如今，她又一次挑战着沈氏的耐心。 她对沈氏说：“外人怎么说那是外人的事情，母亲为什么要因此对着我们发这样大的火！” “混账！” 沈氏拍桌而起，她指着周修媛，整个人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着，说话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和你哥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周修尘对此没有说话，沉默地跪着。 周修媛却不服气，她说：“我怎么了？母亲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不能嫁给周泠，那我就随便选一个夫婿，如今我选的这个我很喜欢，母亲却不高兴了。” 听到周修媛的话沈氏差点没气死过去。 “他一个穷秀才，就算是考了解元，又或者是探花郎和状元，那都配不上你！” 周修媛更加不开心了，她说：“我喜欢就够了，他没钱可是我有钱，我养他不行吗。” 沈氏一个踉跄差点没气晕。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一个姑娘家，竟然做事这般不妥帖，如今闹得满城皆知，你可知那些人会怎么想你？” 关于周修媛的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空烟听着沈氏的话不由得想笑。 周修媛其实做得很隐蔽，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这些消息是空烟放出去的，流言也是她操办着散播的。 第190章 没得商量 周修媛爱上了一个穷书生。 周修尘爱上了一个狐媚子。 恭定侯的玩笑一件接一件，真是让汴京的百姓们在饭后茶语空闲之时都有了聚在一起说话的理由。 如今提起恭定侯府，谁不是一脸嘲笑的表情。 沈氏在意恭定侯府的名声，可是周修尘和周修媛不在意。 也怪不得说他们二人是亲兄妹，在爱情面前，他们是那样蠢，那样脆弱，那样不堪一击。 空烟甚至没有费什么力气，那兄妹二人自己就中计了。 她如今跪在地上，因为跪得太久了，她的膝盖胀痛着，可是她又觉得很开心。 最好是再吵得厉害一些。 沈氏指着周修媛骂，然后似乎是觉得不尽兴，又指着周修尘骂。 兄妹二人被骂的狗血淋头，没有一个人吭声。 直到沈氏骂完了，出了气了，她这才坐下来。 她的目光在空烟身上停下，她说道：“阿烟，我已经重新为你选好了你和尘儿大婚的日子，就在月初，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婚事了。” 如今三个孩子里面，唯有空烟可以让沈氏省心。 可是今日，一向很听话的空烟却一反常态，竟然对着沈氏说不愿意。 “我不愿意，母亲。” 她抬起头直视沈氏，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讶。 不只是沈氏，周修媛和周修尘都惊呆了。 可是空烟还是那般平静地看着沈氏。 沈氏沉默了片刻，像是没有想到空烟居然也会有一天忤逆她的意思，她震惊不已。 “你说什么？” “女儿说，女儿不愿意嫁给兄长。” 沈氏没有说话，她像是被气得太狠了，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空烟，面前的小姑娘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安静又乖顺，像是没有脾气，也没有底线。 沈氏拿捏了空烟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独断专行，可是如今空烟第一次忤逆她。 或许是因为太生气，沈氏竟然无比冷静。 她没有怒骂，也没有继续摔东西，她只是问道：“为什么。” 空烟说道：“兄长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女儿为何还要去横刀夺爱？就算是兄长孝顺，听了您的话娶我，可是兄长还是不爱我，既然如此，女儿自然也不愿意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呵……”沈氏低声笑了起来，她似乎是太生气了，气得已经失去了平时的理智。 她盯着空烟，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 “爱？”沈氏像是听都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她问底下的三个人道：“爱值几分钱？爱能给你们带来什么？是金钱还是地位？又或者是权势？不，爱只会让你们盲目，让你们犯傻！” “爱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你们是周家的人，你们不能只想要爱，你们要为了家族。” 空烟皱起眉头来，她不赞同地说：“可是母亲，兄长不愿意，你这样做只是害了我们。” 周修尘也说道：“是啊母亲，如今空烟也不愿意嫁给我，你又为何一定要逼我们？” 沈氏站了起来，她朝着三个人一步一步走去。 她的表情很是平静，可是眼底却闪烁着怒气。 “你们没有资格和我提条件。” 空烟抬头，仍是不愿意。 她说道：“母亲……” 沈氏却低着头冷漠地看着她。 “闭嘴，空烟。” 第191章 意料之中 沈氏这次是真的生了很大的火，她还请了家法。 周家的家法是鞭刑，那把长鞭一拿出来，在场的人都是害怕地抖了抖。 长鞭沾上盐水，上面还有倒刺，一鞭下去，必然是皮开肉绽。 周修媛和空烟是姑娘，沈氏自然不可能让她们身上留下鞭痕，于是便换了皮鞭，这种鞭子打得很疼，却只有一条条红痕，不会留下狰狞的伤口。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都在求沈氏手下留情。 可是沈氏今日却是铁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三个人，谁说也没用。 空烟跪在地上，她跪了太久，膝盖早已经麻木，连跪着都是痛苦的。 掌罚的人是沈氏身边跟了许多年的一个管家，他力气大，一鞭子下去，周修尘都忍不住喊了一声。 空烟没有时间幸灾乐祸，因为也有一鞭子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她只觉得背上一时间火辣辣的疼，像是皮肉被抽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空烟只有一个想法。 好痛。 她咬着牙，在三鞭落下来以后，她的唇已经咬出了血。 周修媛哭着，却难得一次有点脾气，没有求沈氏手下留情。 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空烟也哭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是连成串的眼泪，顺着下颚又落在地上。 早就知道这刑法十分痛苦，可是只有自己真的体会到了，才知道这比想象中的还要痛。 沈氏走得干脆，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三个孩子是否被打伤了，也不在意会不会打出问题来。 她只说让各院子的下人扶着自家主子回去。 空烟最后站都站不起来，是被两个丫鬟扶着回去的。 她痛的浑身都是汗，刚被扶到沁烟阁，春芹就着急忙慌地给她端来了一碗药。 “姑娘！止痛的，您快喝！” 空烟喝了那碗药，又被扶去床上躺着。 夏禾给她脱了衣服，只见那光滑白皙的肌肤上面是一道一道的红痕，那痕迹太重，十分刺眼。 几个丫鬟见状都是心疼得皱起眉头。 夏禾拿着冰块给空烟敷上，又让人去拿膏药。 空烟这会儿倒是不觉得痛了，也不知道是伤口麻木了还是那药起了效果，她只是觉得很热。 夏花便急急忙忙给她扇风。 她说道：“大娘子这也太狠了吧，姑娘你们也没做什么，她竟然请了家法！” 夏禾也说：“是啊，又不是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大娘子至于吗。” 空烟的皮肤光滑又白皙，那一道一道的红痕便十分刺眼。 几个丫头都不敢去碰。 空烟倒是很想的开。 她说道：“她这次也是真的被气到了，我能理解，再说了她也没有下死手，若是她拿真的戒鞭来打我，我这会儿都已经死了。” 空烟看向春芹，她说：“今日的事，你去和阿娩说一声，她知道该怎么做。” 春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空烟没想到今日沈氏会动家法，不过动了也好，如今挨的这几鞭子不会白挨的。 这些鞭痕会消，其实空烟更希望它们不会消散，就像是证据一样一直存在她的背上。 空烟闭上眼睛，她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氏如今被他们三个同时忤逆，一定会有所行动。 空烟不能这样被动，她要先一步出手。 第192章 我知她意 沈氏动家法教训了三个小辈，家中长老知道了这件事，便来了恭定侯府了解是怎么一回事。 空烟对外宣传伤势太重，便没有出去，好在那些长老也并不关心她，便没有强行要她去。 她伤早就好了，这几日又是敷药又是按摩的，空烟身上除了还有一点红痕，其余的便没有什么了。 空烟在沁烟阁装病，周修尘都病好了，她还是病着。 不过这些年她总是隔三差五就生病，恭定侯府的人也都习惯了，便没有怀疑。 夏花从外面回来，步履匆匆。 她走进来以后便急急忙忙跑到了空烟身边。 “买到了？”空烟问。 夏花点头，“买到了。” 她递过去一个小瓶子，瓶子看着平平无奇。 空烟接过来看了看，她说：“药效怎么样？” 夏花说道：“黑市老板说了，这个药只需要一点，就能让人……” 到底是个姑娘，后面的那些话她有些说不出来，脸却是红了。 空烟便笑了一声，她说：“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她把药瓶又给了夏花。 “去安排吧。” 夏花却皱起眉头，一脸担忧。 “姑娘，您确定吗？要是哪一步出了差池可怎么办？” “不可能。” 空烟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做这种事的。 不然她绝不可能拿着自己的清白来赌。 夏花看着空烟那样确定的模样，她想了想，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傍晚时分周修尘来了。 空烟刚描上了眉，就听到了周修尘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看，就看到周修尘走了进来。 空烟便站起身走过去。 “修尘哥哥来了。” 她露出一个笑容，如平时一般温和。 那一日空烟拒绝了沈氏的安排，倒是让周修尘对她另眼相看。 如今对着空烟的态度也没那么差了。 周修尘提着一袋糕点，他把糕点放在桌上，对空烟说道：“出门的时候听到你那两个丫头说你在馋云芳记的酸梅糕，于是顺路给你买了一点回来。” 空烟闻言露出几分欣喜的表情。 “酸梅糕！” 周修尘打开了袋子，拿了一块糕点递过去。 空烟便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她咬了一口，便露出满足的表情。 “修尘哥哥不知道，这几日养病，什么都不能吃，嘴里没味道，便想吃一些有味的，如今吃到这酸梅糕，也算是解了馋。” 二人在桌边坐着，空烟让人上茶。 她对周修尘说道：“修尘哥哥许久没有在沁烟阁吃过晚饭了，今日若是不忙，可否陪阿烟吃饭？” 空烟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周修尘点头，“我记得你小厨房的厨子手艺不错，今儿个便再尝尝。” 空烟便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那我让他们多做几个菜。” 她看着是真的很高兴，眉开眼笑。 周修尘很喜欢看到空烟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让他十分享受。 男人就是这样，喜欢女人为他疯狂的样子，也喜欢女人因为他一句话就喜笑颜开的模样。 空烟知道周修尘喜欢什么，所以她便做出周修尘最喜欢的样子，事实证明这一套对他的确很有用。 虽说不太想承认，可是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周修尘的人。 周修尘的欲望、贪婪，他的自私、无情，空烟都切身感受过。 第193章 蠢蠢欲动 沁烟阁的小厨房做饭很好吃，毕竟这厨子可是跟着空烟一起从皇宫里面出来的。 周修尘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可是却也会想念沁烟阁厨子做的饭菜。 周修尘吃着饭，空烟便给他夹菜。 两个人没有说话，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感。 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等着周修尘放下筷子，这饭也算是吃完了。 二人走到窗下坐着，紧接着进来了一个侍女。 那侍女端了两碗茶放在二人中间的桌子上。 周修尘看了那侍女一眼，对方却又匆匆出去了。 空烟说道：“修尘哥哥，这是你之前很喜欢的荷花茶，你尝尝看。” 周修尘应了一声，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空烟也笑着低着头喝茶。 “说起来茶水，还是沁烟阁的茶水不一般，每次我来，你都能给我用不同的花泡水喝，新奇但是好喝。” 周修尘今日十分温柔，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时候他和空烟整日待在一起，他温雅又有耐心，总是时时刻刻照顾着空烟。 那个时候的周修尘是真的喜欢空烟。 有一次空烟半夜想吃八宝鸡，周修尘冒着雨给她买回来，让她吃个够，没成想第二日空烟就胃疼，周修尘又自责地陪了空烟一整日。 可是如今周修尘却对空烟没有这种耐心了。 他似是也在回忆往昔，想着想着又是忍不住叹气。 空烟便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在叹气？是这茶不合胃口吗？” 周修尘摇摇头，他看着空烟，对方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他其实还是很在意空烟的。 到底是朝夕相处近十年的人，周修尘情窦初开爱上的第一个人就是空烟，第一次许下的山盟海誓也是给了空烟。 空烟只是笑，低着头，眉目很是清秀。 她睫毛颤抖着，语气带着几分笑容。 “只是很久没有这样和兄长待着，觉得很是陌生。” 周修尘闻言一顿，他仔细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自从他回来，每日不是忙着朝廷之中的事情，就是和骆欢在一起。 有了新人，自然不记得旧人。 也或者是因为空烟平时表现地太乖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空烟还是会在原地等着他。 可是如今想想，是他太不在意空烟的想法了。 他对着空烟说道：“是我不好，这些日子疏忽你了。” 空烟却还是笑着，只是笑得十分苦涩。 “兄长不必这样说。”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深爱着兄长，所以兄长不管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就算是兄长不娶我，我也不生气，只要兄长让我在恭定侯府一直看着你，陪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空烟像是一个可怜又神情的女子，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很是可怜，又是委屈。 周修尘一瞬间便深觉愧疚。 他心里一阵燥热，便喝了一口茶，却越喝越难受。 周修尘皱着眉头，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燥热席卷全身，他整个人都在抖。 “兄长？” 一声清脆又柔软的呼唤让他抬起头看了过去。 周修尘发觉自己的视线竟然还有一些模糊，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明，却没有什么用。 空烟喊他，“兄长，你怎么了？” 第194章 歪打正着 空烟面无表情的看着周修尘。 对方的表情很是恍惚，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脸上一片潮红，看着像是喝醉了一样。 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得不算远，可是即便如此，空烟还是感觉到了周修尘的呼吸声格外地沉。 她知道是药效发作了。 空烟起身，她朝着周修尘一步一步靠近。 周修尘的目光便好像黏在她身上了一般，她走到哪里，周修尘的目光就落到哪里。 直到空烟在他面前站定，他开口，声音却嘶哑得不行。 “阿烟……”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空烟。 空烟却是后退了一步，她露出一个微笑，看着乖巧。 可是她的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恶意的，她说：“兄长，是不是很难受？” 周修尘点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丢到了一座火山之中，四处都是熊熊烈火，热得他受不了。 他开始无意识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阿烟……”他喊着，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朝着空烟扑过去。 空烟一步一步后退，她看着周修尘那猩红的眼睛，她没有觉得害怕，甚至有几分兴奋。 周修尘如今像是没有意识了，他眼睛死死盯着空烟，像是一匹狼锁定了猎物。 “阿烟，你帮帮我……” “阿烟……”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让空烟忍不住皱起了好看的眉。 就在周修尘扑过来的那一刻，空烟一把拉开了门。 而后她被周修尘抱住，对方的脸蹭到了她的颈侧，她立马尖叫起来。 “救命！” 紧接着，周修尘的手便捂住了空烟的嘴巴。 空烟被扯着往里走，她并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周修尘把她带入屋子里。 就在几步路的功夫，有人来了。 “婠婠！” 空烟抬眼，阿娩提着剑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阿娩丝毫没有对周修尘客气，她的长剑出鞘，朝着周修尘一抹，紧接着狠狠一脚踹过去，对方那样高大的身形竟然也被踹的倒在地上。 周修尘吃痛，捂着自己的手，那手背只是挨擦了一下阿娩的剑，如今已经鲜血淋漓。 阿娩抱着空烟退到门口，她一脸紧张地上下打量着空烟。 “没事吧？” 空烟摇了摇头，她自然没有事，周修尘如今这个状态不能拿她怎么样，不过是做做戏罢了。 阿娩低着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周修尘，她语气十分厌恶地说：“堂堂世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真让人觉得恶心！” 说罢阿娩拉着空烟要走。 这个时候院子里来了不少人。 空烟倒在阿娩怀里被揽着出去，她闭着眼睛，看上去十分痛苦。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惊叫。 “婠婠！” 空烟闻言微微眯开眼睛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宋大娘子。 宋大娘子怎么会来恭定侯府？ 空烟心里震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抓紧了阿娩的手。 阿娩低声说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计划里没有把宋大娘子算计进来，主要这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空烟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可是如今宋大娘子知道了这件事，那么这件事肯定要闹大。 对于空烟来说，肯定是闹得越大越好。 要是闹得满城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周修尘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那就达到空烟想要的了。 第195章 道貌岸然 宋大娘子的战斗力在汴京那也是名声大噪的。 她性子泼辣，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地内涵别人，有什么她就说什么，她这个人不记仇，一般有什么仇她当场就报了。 在宋大娘子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之后，她直接疯了。 “沈妙音！你看看你的儿子，禽兽不如的东西！” 宋大娘子骂的难听，让跟在她身后的沈氏顿时皱起了眉头。 沈氏也没想到这一来就看到了这番场景。 她只皱了皱眉头，对着宋大娘子说道：“如今是怎么回事还不得而知，你这样急着骂我儿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大娘子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是骂你的意思，我就知道你们这一家绝对不会好好对我们家婠婠，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宋大娘子叉着腰，一副泼妇的模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儿子想做什么？” 刚才周修尘拉着空烟进入屋子的画面在场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 她们并不知情周修尘不是自愿的，她们只看到了周修尘拉着空烟，那样强势、霸道的把她拉到屋子里的画面。 所有人都知道周修尘想做什么。 所以宋大娘子才会这样生气。 她走上去仔仔细细打量着空烟，发现对方眯着眼睛十分难受的模样，又急急忙忙地说：“快给你们家姑娘找个屋子，让她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看这小脸惨白的模样，可怜见的。” 院子里站着不少人，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沈氏握紧了拳头。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出这种事。 其实她倒是很希望空烟和周修尘可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周修尘便没有理由再拒绝和空烟成婚。 可是如今生米还是生米，却闹得这么多人看到了。 在汴京，侵犯姑娘那可是大罪。 这要是有一个嘴巴不严实的把这件事说了出去，那么周修尘的仕途可就毁了。 沈氏深吸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对劲，她侧头看向芳净。 “去查。” 芳净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 空烟被带去了一个空屋子里休息，随即便有大夫来。 大夫给空烟诊脉，面色凝重。 过了好半晌他才说：“看姑娘这个样子，还有这种独特的脉象，老朽断定，她中的毒是七日散，一种迷幻药。” 宋大娘子皱起眉头，“七日散？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大夫解释道：“那是一种苗疆的蛊虫做成的毒，这种都的作用就是让男女陷入无法自拔的情欲之中，并且在醒来以后会完全忘记他们之间做过什么，也叫忘忧花。” 屋子里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大夫又说道：“还好姑娘喝的不多，这些毒素她熬一熬，也就撑过去了，若是喝下大量的七日散，很有可能会让她这样羸弱的身子七窍流血，最后暴毙而亡。” 此话一出，满座愕然。 宋大娘子扭头看着沈氏，恨得牙痒痒。 “若非今日侯爷相邀我夫君来府里协商大事，若非我想来看看婠婠，今日岂不是让你家儿子诡计得逞了！” 沈氏拧起眉头，语气不悦地说：“宋大娘子，请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诡计得逞？我儿现在也还昏迷不醒，到底是谁害谁，还不得而知。” 第196章 罪魁祸首 “你的意思是婠婠想害你们家周修尘？” 宋大娘子眼里露出几分鄙夷。 她用一种十分瞧不上周修尘的语气说道：“我们家婠婠想找良婿还愁找不到？你们家周修尘不过是有一个世子之位罢了，他从边塞带了个女子回来养在府里，说什么是为了报恩，但其实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觉得我们不知道？” 有人听不下去了，伸手拉了拉宋大娘子的袖子。 “别说了，你到底是为空烟姑娘考虑一下，她到底是恭定侯府名义上的女儿，你这样说的难听，到时候惹怒了沈氏，她日子也不好过。” 宋大娘子闻言却说：“大不了我去求圣上，我把婠婠接回去住。” 旁边几个夫人闻言都摇了摇头。 沈氏沉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直到大夫开了药又走了，她才对着屋子里的其他人说道：“大家出去等吧，我让人准备了冷茶，这样炎热的天气大家都挤在这里闷得慌。” 其余人一听顿时跟解放了一般，马上推搡着彼此朝着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宋大娘子坐在床边，一边给空烟扇着风一边流眼泪。 “我可怜的婠婠，若是我再来得晚一点，你是不是就要被欺负了？” 她擦着眼泪，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就差指名道姓的骂周修尘了。 沈氏坐在窗下喝着茶，她一向很能忍，如今宋大娘子说的话那么难听她也能当做没听到。 她的沉默却是让宋大娘子更加难受。 沈氏喝完了半杯茶，才抬起头看着宋大娘子。 “如今什么事都没发生，空烟也没什么损失，你这样哭着有什么意思？” 说着沈氏擦了擦额角的汗，有点烦躁。 “这样热的天，你何必这样生气，不如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沈氏笑着说：“你觉得这件事大肆宣扬出去，对空烟来说是什么好事吗？” 宋大娘子的目光冷冰冰地的落在沈氏身上。 “这对空烟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对周修尘来说更是没有好处，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你猜你们恭定侯府会不会被惩罚？” 宋大娘子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朝着沈氏逼近。 “恭定侯府世子意图对嫡妹行不轨之事，这在汴京是死罪，而且再加上他们双方的身份，这件事被传出去以后周修尘受到的处置只会更加严重。” 宋大娘子站在沈氏面前，面色沉重。 “沈妙音，你如今竟然还想把错推到婠婠身上，今日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是周修尘强迫着把她拖进房间的，你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沈氏冷下脸来，语气也变得不客气。 “你要是想鱼死网破，我也拿你没有办法，可是宋大娘子，你要想清楚，这件事对这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让这件事走漏了风声。” “至于要怎么惩罚他们，我们关上门来这就是一家人的事情，你觉得呢？” 沈氏怎么可能不害怕，这是关于她儿子仕途的大事！ 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和恭定侯一起把周修尘捧到了如今这个位置，绝对不可能就此功亏一篑！ 第197章 原来是你 砰！ 一盏龙纹小杯被重重砸在地上，飞溅起来的碎片落了满屋。 屋子里跪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氏坐在主位之上，面色差的吓人。 屋子里一群人都如同鹌鹑一般低着头，瑟瑟发抖。 沈氏不说话，屋子里气氛很冷。 这样的气氛维持了很久，直到沈氏忽然间问了一句，“尘儿今日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沁烟阁。” 没有人敢回答。 沈氏便说：“若是你们都不知道，那你们今日也就都不用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这个时候一个侍女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她说：“世子他……他给姑娘买了酸梅糕，一回来就去沁烟阁了。” 沈氏蹙眉，“你说尘儿主动买的？” 那侍女点了点头。 沈氏便觉得不可能。 周修尘如今对空烟的态度谁人不知？ 他厌恶空烟厌恶到了骨子里，好像多看对方一眼都是一种恶心。 而如今他居然主动给空烟买吃的。 沈氏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周修尘绝对不可能是浪子回头的那种人。 他若是抛弃了一个人，便不会再去把人找回来了。 沈氏皱起眉头，这个时候那侍女又说了一句，“世子出去之时，骆欢姑娘找了他，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世子便出去了，然后一路就到了买酸梅糕的地方。” “骆欢？” 沈氏忽然间冷笑一声，“她最是嫉妒空烟，如今竟然主动把尘儿拱手相让，这倒是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唯恐引火烧身。 “母亲！” 周修媛和芳净一起来了。 沈氏抬起头，周修媛面色紧张地走了进来。 她问道：“来的路上芳净姑姑都说了，可是我不相信，哥哥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沈氏闻言也是叹气，她摇了摇头，只说：“你哥哥是被人算计了。” “是空烟吧！” 周修媛顿时怒不可遏，“一定是她想栓住哥哥，所以才用了这种下三滥的办法！” 沈氏揉了揉眉心，她倒是很希望是空烟做的，那丫头要是有这个胆子，她倒是欣赏。 可是今日所有人都看到，空烟在喊救命，她想跑，却被周修尘一把抓去扯了回去。 那副样子，总不可能是故意做给她们看的。 可是今日又有太多的巧合。 偏偏宋大娘子来了，又偏偏那个时候她们走到了沁烟阁，刚好看到了那一幕。 沈氏本能地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芳净遣散了那些下人，对着沈氏说：“世子是去给大姑娘送酸梅糕的，送去沁烟阁以后就留下来吃了晚饭，晚饭是沁烟阁的厨子做的，二人吃了饭便坐在一起聊天，后来喝了一杯茶。” “那杯茶奴婢已经让人送去查过了，问题就是那杯茶。” 沈氏闻言没有多问，她思忖片刻以后说道：“是空烟吗？” 芳净摇了摇头，她说：“上茶的小丫鬟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如今人已经找不到了，多半是被人送走了。” 沈氏问道：“还打听到什么别的事情没有？” “有。” 芳净递过去一个小瓶子。 沈氏接过来看了看，她说：“这是什么？” 芳净说道：“这个就是七日散，在别临阁外面发现的。” 第198章 反目成仇 别临阁，那是周修尘的住所。 但是也不只是周修尘的住所。 骆欢在那里住着。 沈氏捏着那个小瓷瓶，表情平静，看不出来喜怒。 她盯着那小瓷瓶看了许久，忽然间说：“骆欢应该不认识苗疆之人。” 芳净却说：“这种毒虽说罕见，可是只要有钱，便一定能买得到。” 沈氏捏紧了那个瓷瓶。 她抬起头看向芳净，对方说：“这个小瓷瓶被藏了起来，就在别临阁外面的那棵桂花树下，奴婢也是看到了那些新土觉得不对劲，让人翻看一看，还真找到了这东西。” 这东西好端端地出现在了骆欢的地盘外面，想让人怀疑她都不行。 周修媛听到骆欢的名字时甚至比听到空烟更生气。 她恶狠狠地说：“骆欢还真是大度，下药下到我哥身上了！” 沈氏也没想到会是骆欢。 她排除人的时候，第一个排除掉的就是骆欢。 正常人谁会把自己爱的人拱手相让？更何况骆欢这样的女子，本来就像是一株依附男人生长的菟丝子，要是没有了男子，她就活不下。 所以即便她再蠢，也不该成这个样子。 周修尘本来就已经有了新人，她再把周修尘推到空烟手里，她这不是自寻死路？ 但事实证明是她高估了骆欢。 沈氏在思考要怎么去审问骆欢，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人急匆匆地跑来。 “大娘子！大娘子不好了！” 沈氏皱起眉头，今日本来就心烦意乱，再听到这样惊慌失措的喊声，更是让她觉得烦闷。 那丫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的。 “大娘子！我们家姑娘见红了！” 那是骆欢身边的丫头，她一脸害怕，眼里都是惊慌失措。 听到这句话，沈氏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你说什么！” 沁烟阁。 “你说什么？” 空烟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她捂着嘴，一脸惊讶。 夏禾说道：“听说是见了红，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反正是去了不少人呢。” 她舀了一勺粥给空烟。 空烟没有胃口不太想吃，她皱着眉头，似乎是很费解。 “她怎么会见红？” 这个计划空烟虽说算计了骆欢，但是如今这个时候沈氏都还没有去兴师问罪，那骆欢怎么会忽然间见红了？ 产妇见红那可是最危险的事情。 夏禾说道：“说是受到了惊吓，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受到惊吓。” 空烟拧起眉头，她拍了拍春芹的手，“你快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因为今天这件事被吓到了吧？ 那骆欢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的。 夏花说道：“姑娘还是顾好自己吧，如今沈大娘子的人都在监视着你，我们这样轻易出去，会被发现的。” 空烟闻言看了眼窗外，她说：“干娘呢？” 夏花又说：“宋大娘子回去了，说是要去奏明皇上，要把姑娘接去宋府养着呢。” 空烟闻言笑了一声，她说：“让干娘费心了，但是只怕结果也是不好的。” 若是这件事这样容易就办成了，那么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待整整十年了。 皇太后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宋大娘子再泼辣也不可能去威胁皇上，让皇上答应。 空烟对夏花说：“这件事如今传出去了吗？” “没有。可是小公爷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他刚才来了。” 第199章 伤敌八百 周泠来了恭定侯府，只不过这次没有人迎接他。 他打着扇着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转着，却发现没有人。 “人都哪去了？” 周泠觉得奇怪，他在前院转了一圈，只看到有几个人影闪过。 他便朝着后院走去，刚走到拱门处就看到了周修媛。 周修媛本来阴沉着一张脸，一看到周泠后又马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欢欢喜喜地走上前来。 “阿泠哥哥！你怎么来了！” 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周修媛眼里有一丝慌乱。 周泠上下看了周修媛一眼，他说：“今儿个府里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修媛笑着说：“有吗？可能是这会儿正午正热呢，都在后院歇着。” 周泠闻言却反问：“你们恭定侯府什么时候对下人这么好了？” 周修媛干笑了一声，她问道：“阿泠哥哥有什么事吗？” 周泠朝着后院走，他悠闲地走着，一边摇扇子一边说：“自然是闲来无事进来逛逛了，堂兄呢？我拿了一副棋来，想找他对弈一下。” 他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正是一个棋盘。 周修媛脸上有过一丝慌乱，她又马上镇定下来，对周泠说道：“我哥有点事，不在府里呢。” 周泠闻言觉得奇怪，“不在？他这两日不是休沐吗？跑哪去了？”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周泠兴致缺缺地朝着外面走，刚走了几步，他忽然间回头看着周修媛。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来找阿烟堂妹拿花呢。” 他又朝着沁烟阁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周修媛却忽然间上前拦住了他。 “阿泠哥哥要拿什么花？不如我去给你拿吧，长姐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方便见阿泠哥哥了。” 周泠觉得周修媛今日一反常态。 不管他说什么周修媛都很慌乱，而且今日周修尘不在也就罢了，空烟也不让见。 聪明如周泠，他蹙眉，盯着周修媛看。 “府里出事了？” 周修媛笑容一僵，看着有点手忙脚乱。 她没有解释什么，甚至是根本来不及解释，周泠便了然了。 可是周泠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是我也不能知道的？” 周修媛咬着下唇，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周泠见状又说：“竟然真是连我也不能说的吗？既然如此我也不便问了，这毕竟是你们家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也无权过问。” “不是……” 周修媛听着周泠这语气顿时就急了。 她看着周泠要走，急急忙忙伸出手去抓对方的衣袖。 周泠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修媛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阿泠哥哥你别生气，我和你说还不成吗。” 周泠却说：“我能知道吗？” 周修媛说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可以了。” 二人走到旁边坐下，周修媛露出烦躁又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哥和空烟被下了药。” 周修媛自顾自地说着，表情颇为懊恼。 她只顾着自己，没有看周泠，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对方在听到她话时骤然握紧的拳头。 “我哥怎么会对空烟做这种事呢，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我觉得就是空烟做的，她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第200章 可大可小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若是空烟在这里，她肯定会点点头，然后大大方方承认，她的确就是这种人。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实。 空烟的确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说出这句话以后，周泠却皱起了眉头。 周修媛还在说：“空烟喜欢我哥，喜欢了好几年，可是我哥现在有不喜欢她，也不愿意娶她，她肯定为了能够嫁给我哥，才做出了这种事，妄图用这种手段来威胁我哥，实在是太恶心了。” 她语气义愤填膺，好像事实就是她说的那样。 周泠面无表情地听着，从周修媛的嘴里大概知道了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周修媛一股脑说完以后抬头看着周泠，可是当她看到周泠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时却是愣了一下。 “阿泠哥哥？你怎么了？” 周泠看着周修媛，眼里全是寒意。 “你不应该这样去想你的长姐，你们朝夕相处十年，她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 周修媛愣住了，她应该是没有听错的，周泠居然在帮着空烟说话。 她愣了一下，随即又是恼怒又是羞愧地说：“阿泠哥哥，你怎么能帮着她说话！” “为什么不能？”周泠反问一句，他语气更加冷漠，他道：“空烟到底是你的姐姐，在事情真相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你就这样揣测她，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周修媛彻底懵了，她原本以为她说出这些话以后周泠一定会和她一样讨厌空烟。 可是对方却是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盯着她，语气十分冷漠地教训她。 周修媛一时间气急败坏，她站起来，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说：“阿泠哥哥，我没想到你竟然帮那个女人说话，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这是第一次她主动离开。 周泠却没什么反应，知道周修媛走远了，他才说道：“看了这么久的戏，看够了吗。” 话音刚落，周修语从旁边的假山后面走出来。 她笑着，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局促和尴尬，反而还十分坦荡地说：“本来想偷听一些有用的东西，没想到全是周修媛在恶毒的歪曲事实。” 周泠说道：“歪曲事实？” “嗯。” 周修语走过去对着周泠行了一礼，随即坐在离周泠有些距离的地方。 “长姐虽说喜欢兄长，但是她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她不是那种人，而且这种事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就算是真的成功了，也会别人诟病，她何苦要这样。” 周泠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玩弄腰间的玉佩。 周修语又说：“小公爷怎么想的？” “不怎么想。” 周泠站了起来，他似是觉得热，扇扇子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他慢悠悠地说：“这是你们恭定侯府的事情，我不过一个外人罢了，听听就行了，让我来发表意见，我觉得有点不妥。” 周修语一哂，“小公爷听都听完了，如今却说不妥，若是您真觉得这是我们府里的事情，刚才就不会逼着周修媛说出这件事了。” 周泠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修语。 “你很聪明。”周泠这样说。 周修媛说道：“我不聪明，小公爷不必把我想成敌人，我和长姐是一条船上的人。” 第201章 大事化小 空烟和周修尘的事情被压了下去。 只不过周修尘在清醒以后却是发了很大的火。 他一醒来便听说自己被下了药，本来就恼怒，又听说骆欢动了气，见了红，孩子险些没保住，他便更是恼怒。 可是下药这件事他和空烟都是受害者，他找不到人发泄，而骆欢见红这件事又并非骆欢的意愿，他更是不能责怪。 于是周修尘便把身边的人都训斥了一顿。 他下手狠，听说差点打死了几个人。 后来却又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又好了。 空烟听说这件事以后只是笑了笑。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孙晓菁开导了他。” 空烟也是很好奇，孙晓菁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周修尘对她这样唯命是从。 孙晓菁的确漂亮，也有才情，但是这样的女子在汴京也有许多，甚至还有很多家世门第在孙晓菁之上的，可是周修尘都看不上。 而孙晓菁背了那么多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骂名，周修尘却对她死心塌地。 孙晓菁的确有本事。 她甚至还让周修尘主动来找空烟赔礼道歉。 周修尘来的时候空烟刚好看完了孙晓菁的书信。 她抬手把信烧掉，春芹便说周修尘来了。 空烟应了一声，“请世子进来。” 她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纱。 周修尘进来的时候，空烟正低着头喝茶。 “兄长来了，”空烟抬起头对着周修尘笑了笑，她表情如常，甚至还能笑脸相迎，她说：“前几天晒了洛神花，今儿个用洛神花和乌梅、桑葚、黄芪一起泡了茶水，味道很是不错，兄长尝尝吗？” 周修尘其实并不是真心实意想来道歉的，只是走个过场。 他甚至还想着，如果空烟敢对他摆脸色，他马上就走。 可是没想到空烟的态度竟然这般好，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于是周修尘便只能过去坐下。 茶很快就上了，周修尘看了眼那红艳艳的茶水，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喝茶。 空烟倒是也不逼着周修尘主动开口，她喝了一口茶后才说道：“我知道兄长今日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她侧过头去看着周修尘。 周修尘便说：“这件事我自然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空烟却摇了摇头，她温和地说：“能在我的茶水里动手的人想来府里也没几个人可以办到，再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周修尘一顿，他知道空烟总是善解人意的，却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好说话。 “你当真这么想？” 空烟点了点头，“我不愿意让兄长为难。” 其实沈氏已经调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空烟不信周修尘会不知道。 周修尘虽说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孙晓菁，可是骆欢于他而言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意义，他若是真的想惩戒骆欢，也不可能现在都没有动静。 既然如此，空烟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卖给周修尘一个人情？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要罚，不过也是做做样子，空烟也不稀罕那种小打小闹。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惩罚，她并不是很想看到。 空烟说道：“我可以把这件事忘掉，兄长也可以，我只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第202章 你疯了吗 空烟总是为别人着想，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希望别人因为她为难。 周修尘一直是知道空烟这个性格的。 他看着空烟那样温和的表情，一时间竟然为刚才他来之前时的那些卑劣想法感觉到羞耻。 他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端起茶喝了一口。 洛神花有点酸，但是加了糖，喝起来味道好了许多，还多了几分花香味。 这茶似乎可以平心静气，周修尘喝了几口以后就定下心来。 他说：“阿烟，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许诺了你一生一世，我当然也能如之前所说娶你，可是到时候我不会爱你，你也愿意吗？” 空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想笑。 周修尘一直是这样的，自私自利，而且满口仁义道德，其实最不道德的人就是他。 明明是他不忠不义，花心滥情，可是如今这番话却说得好像是空烟在死缠烂打。 空烟心里只想在这个时候狠狠地骂周修尘几句。 可是她也只能想想，她表面上是笑着的。 “我知道兄长如今已经有了想携手一生的人，我自然不可能扰了兄长的好事。” 空烟看着周修尘，表情认真地说：“我也不是那种为了爱会寻死觅活的人，兄长不必这样小瞧我，既然兄长可以选择佳人，那我也能另觅良人，以后兄长见了我，便只管喊一声妹妹就是。” 她说的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的了，可是周修尘听到却没有高兴，反倒是皱起眉头。 “另觅良人？” 周修尘低声念了一遍，他看向空烟，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你要找谁。” 空烟反问：“难不成只能兄长和爱的人恩爱美满，不许我也幸福？” “你难道不喜欢我了？” 周修尘当真是不要脸，这般话都说得出来。 若非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地步，不然她非得狠狠啐周修尘一口！ 空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周修尘这一句话当真是让她没有了语言。 周修尘又说：“原来你的爱也是可以说变就变的。” “兄长这话好没道理。” 空烟似乎是被气笑了，她露出一个有点嘲讽的笑容。 “兄长可以很快的爱上一个人，从而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如今阿烟甘愿退出，不让兄长忧心，从而去找寻其他的人，可是兄长却不高兴了，好似不允许我喜欢上别人。” “难不成我这辈子就非兄长不可了吗？难不成兄长以后和孙姑娘成了亲，我也要如现在这般一直默默喜欢着你？这对我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周修尘听着空烟的话，他从来没有在哪一刻觉得空烟的嘴巴竟然这样伶俐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不出来他的感受。 总之是不高兴的。 尤其是听到空烟说她要重新去喜欢别人时，周修尘一想到以后谁要和空烟成亲，他就恨不得撕了别人。 他对着空烟说道：“随便你。”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走了。 空烟盯着周修尘离开，随后她语气嘲讽地说：“又当又立，要在我面前当情种，又舍不得我，这样的男子为什么不能拉去浸猪笼？” 夏花在旁边说：“若是真出了这种律令，汴京一大半男子都要被拉去浸猪笼了。” 第203章 过眼云烟 空烟再次离开沁烟阁的时候气温已经下降了。 太后的寿辰眼看着就没几日了。 她在沁烟阁待了许久，再出来才发现花园里面的花已经换了一批。 墙上爬满了凌霄花。 这个季节，凌霄花居然开地格外好。 空烟盯着那些凌霄花看。 夏禾解释道：“听说是孙姑娘喜欢，世子前些日子就让人种了不少。” 空烟点了点头，也就只有孙晓菁才能让周修尘这样大费周章了。 几个人在后花园逛了一圈，走到湖边时发现之前那个破败的院子竟然焕然一新。 院子修缮起来，装饰地格外漂亮，尤其是门口那几棵高大的白玉兰，这两日长了花苞，看来等不了几日就要开花了。 空烟讶然，“我不过就是在沁烟阁待了一段时间，怎么这个院子被重新打扫出来了？” 这个院子本来是恭定侯修给周修语小娘的，只可惜院子刚修好，周修语那个苦命的小娘就难产而亡。 后来这个院子就荒废了，十几年没有人打扫过，如今忽然间打扫出来，空烟看了一眼，只觉得这院子格外宽敞，而且布局也很好。 到底是谁在传言恭定侯不喜欢周修语小娘的？ 这院子修下来怕是要耗费不少银子，恭定侯要是真的不喜欢对方，怎么可能这样大费周章。 “是世子给孙姑娘准备的。” 空烟一顿，“大娘子答应他们的婚事了？” 夏禾摇头，“哪能啊，这段时间世子总是去大娘子那里闹，大娘子十分恼怒，这几日更是直接称病谁也不见，甚至还以死相逼，可是世子这次也不知道是被那孙姑娘下了什么迷魂药，就算是大娘子说要去寻死，他也不松口。” 空烟笑了一声，“谁说我这个哥哥薄情寡义又花心滥情的？他明明忠心不二，对着孙姑娘的时候，忤逆自己的母亲他也觉得无所谓，嫁给这样的男子，孙姑娘以后便有福了。” 夏花在旁边默默说了一句，“是福是祸谁知道呢，他之前是这样对姑娘，后来也是这样对骆欢姑娘，如今对孙姑娘也如此热情，说不定以后又来了一个什么李姑娘，王姑娘的，他便又移情别恋了。” 小丫头似乎对周修尘格外不满，说话的时间都是牙尖嘴利的。 空烟便说：“那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他以后想找几个是他和他夫人的事情，如今我们只需要他和孙姑娘可以尽快完婚，其他的我不在意。” 她很早就意识到恭定侯府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扳倒的。 恭定侯府像是一棵参天大树，根系盘根交错，十分复杂。 要想把恭定侯府扳倒，她需要更多的人。 她自己一个人不够，阿娩不够，周泠也不够，所以她要孙晓菁也来帮她。 夏花说道：“以后孙姑娘嫁给了世子，那就是世子妃，她和世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姑娘为什么这么确定她一定会帮我们呢？” 帮着别人扳倒自己的夫君，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做。 空烟说道：“一般人自然不可能这样做，对于普通女子来说，男子就是天，她们不能没有天，可是对于孙姑娘来说，她才是自己的天，沈氏和恭定侯在一日，她便多一日受制于人，若是恭定侯府掌权人都死了，她便是唯一的主子。” 第204章 什么好处 人都是不知足的。 孙晓菁是那个最不知足的人。 对她来说，权利代表一切。 空烟自然也知道孙晓菁最在意什么，所以她才会提出对方最喜欢的条件。 恭定侯府有着足够的地位。 若是成为恭定侯府主母，那么孙晓菁在汴京的地位便没有几个人可以撼动。 空烟当初只对孙晓菁说了一句话，对方便同意了。 两个都是聪明人，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各取所需，所以她们很快就达成共识，一致对周家。 如今计划走到这一步，也就快成功了。 空烟站在院子前往里看。 “你们说孙姑娘成亲，我要送什么礼物给她呢。” “自然是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了。” 周泠忽然间出现在身侧，空烟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去，只看到了周泠的侧脸。 周泠正看着院子里，神色平静。 空烟说道：“世子怎么来了。” 周泠没有说话。 空烟又问：“世子有什么事吗？” 周泠这才扭头看着空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空烟正想回答，周泠又说：“难道一定要等你有事了，我才能来找你？” 周泠的语气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好像还有后怕。 空烟有点迷茫，“你在说什么？” “你和周修尘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空烟一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她没什么好说的，便也没有说话。 周泠等了好一会儿，见空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便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之前在别临阁吃得亏还不够吗？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敢做两次的？” 他似乎很生气，可是语气又控制着，没有显得刻薄又无情。 空烟只是说：“我有自己的计划。” “你的计划是什么？”周泠问了一句，便又自问自答。 “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周修尘逼迫你，你要让沈氏知道她的儿子有把柄在你手上，你算计宋大娘子，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幕，然后她的性子偏激，一定会告诉皇上。” “你知道皇上不可能让宋大娘子接你走，但是你也要让皇上知道你在恭定侯府过得不那么好，最好是也能让太后知道，这样你以后提出要离开恭定侯府的时候才会更加顺理成章。” “可是你明明有其他办法，你却一定要用这种办法，你若是真的……你难道不害怕吗？” 空烟冷冷看着周泠。 她露出一抹笑容，可是语气却是讥讽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也是我的事情，我自然有办法应对，小公爷不觉得你如今这样质问我很是奇怪吗？你是在用什么身份问我？你又是用什么身份来管我？” “夏空烟！” 周泠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他隐忍着，咬牙切齿地喊着空烟的名字。 空烟却说：“你不用这样生气，小公爷，你一直没有弄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这种事情你自然也不能管束我，不然就是你越界了。” “你……” 周泠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被空烟气得说不出来话。 他强行压抑着火气，却因为情绪波动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说道：“好，是我越界，我不管你了。” 第205章 摇尾乞怜 屋子里极其安静。 空烟能听到周泠的呼吸声，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喘气的声音很重，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她看过去，周泠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空烟扭开头，她说：“既然小公爷这么说了，那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欠我的你已经还完了，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说完她干脆转开身子，直接不去看周泠了。 屋子里就保持着这样沉默又诡异的气氛。 空烟也是有脾气的人，虽说一般时候没什么人可以让她生气，可真是生起气来，却也是不容易被哄好的。 她只觉得周泠莫名其妙，这样对她发火。 空烟越想越气，她等了好一会儿，转头去看，这一看却让她皱起眉头，表情错愕。 “你还没走？” 周泠还是站在原地，他看着像是消气了，表情没那么难看，只是脸还是冷冰冰的，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空烟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周泠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随后他耷拉下肩膀，也低下了头。 这像是一个妥协的姿态。 他一步一步上前，直到走到了空烟面前。 空烟很想问一句周泠，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 可是她想了想，又忍住了。 因为周泠蹲了下来。 周泠身形极高，平时空烟看他都需要仰着头，而如今周泠却是半跪在地上，微微抬着头看她。 空烟第一时间就皱起眉头。 “你做什么，起来。” 她伸出手要去扯周泠，“你腰上有伤口。” 周泠却摇了摇头，他伸出手去，没有抓空烟的手，而是抓着对方的衣服。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恳切的意味，显得可怜，又有着几分让人心疼的委屈。 周泠说道：“婠婠，我错了。” 他这样忽然间道歉，倒是让空烟愣了一下。 周泠还是自顾自地说着：“婠婠，刚才是我不好，我语气不对，你不要生我气。” 空烟怔愣，她其实根本不喜欢周泠对她道歉，她甚至也不希望看到周泠在她面前这个姿态。 周泠总是放低自己的身份，让自己显得好像是劣势方，他抬着头的时候，眼睛也是往上看的，上目线显得他那双凤眼更加深情。 若是一个不小心，就要陷入那双多情的眼睛里面了。 空烟觉得周泠如今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在她面前这样卑微。 不管是装出来的也好，还是的确就是周泠的真情实感，这种姿态都让空烟觉得很不喜欢。 空烟伸出手一把将周泠拉住。 她在想，若非周泠身上有伤口，或许这个时候对方就已经是双膝下跪了。 空烟说道：“小公爷这是何必，你不用这样。” 她的语气硬邦邦的，听起来让人觉得很是生人勿近。 可是周泠却在一瞬间就开心了。 因为他感觉得到空烟的情绪转变了很多。 不能说完全消气，但至少不再针锋相对。 他又拉住空烟的衣服，那样用力，那样急切。 “婠婠，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空烟扭头，她说道：“小公爷什么时候还需要看别人生不生气。” “我的确不在意别人的情绪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你不一样。” 周泠好像出口成章，一说出来的话就自动成了情话。 “你和他们不一样，婠婠，你是最特别的。” 第206章 好事成双 周泠这个人真是稀奇。 在人人都含蓄的汴京，他却这样直白。 他喜欢一个人便要告诉一个人，他的感情、他的心意、他的想法。 他似乎从来不会去考虑会不会被拒绝，他只想袒露自己的情感。 于是他每一次看到空烟，总是那样真诚又直白地看着对方。 有时候或许周泠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的眼神过于灼热，便也想收敛一点，可是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他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周泠又一次告诉空烟，他自己的感情。 这一次空烟一点也不觉得震惊了。 任凭是谁，一个男子隔三差五就给你表白示爱，相信久了以后，谁都不会觉得惊讶。 空烟甚至还能取笑周泠，她说：“小公爷的爱莫名其妙。” “不是莫名其妙，我是真的喜欢你。” 空烟不想纠结这些，她说这个话题，不过也就是想取笑一下周泠罢了，若是真的要在这个事情什么扯起来，二人也不知道要扯多久了。 周泠的告白空烟并不放在心上。 她还有更多的事情没有做完，根本没有心情管这些儿女情长。 空烟只是说：“小公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会有心上人，也不会和任何人成亲的。” 周泠闻言不觉得惊讶，他只是说：“我知道，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婠婠，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迫不得已要找一个人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会成为你的第一人选。” 许是周泠这副表情太认真了，空烟便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她问道：“小公爷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选择你。” 周泠便微微凑上去，二人的距离极其近。 空烟甚至可以闻到周泠身上那股沉香的味道。 周泠说道：“你要报复恭定侯府，汴京没有几个人敢和恭定侯府作对，但是我可以，所以在这方面，我便有了第一个理由。” 空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还有呢。” 周泠看着空烟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地说。 “婠婠，当初的很多事情你现在想去查根本就查不到，但是如果你身边有我，我便可以帮你查到，不管是夏家灭门的惨案还是当初在西陵那一场战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我都能给你查到。” 空烟很是心动。 她这次重生不只是为了报复恭定侯府，她还要查出来当初夏家为什么会被灭门，她的父亲又怎么会死在西陵。 她要恭定侯府所有人都死，但是她也要一个真相。 对于空烟来说，对付恭定侯府并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慢慢来，总能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把恭定侯府拉下去。 可是要想查当年的情况，空烟却是无从下手。 当初夏家一夜灭门只留下了空烟一个人，事后皇上下令封锁了消息，如今过去了十多年，要想再重新找到当初那些事的线索无疑是异想天开。 空烟看着周泠。 她不可以，但是周泠可以。 周泠的身份特殊，他要想查什么，只要不太过分，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了周泠的帮助，她会更加容易。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条件。 于是空烟问道：“小公爷想要什么。” 周泠说道：“和我成亲。” 第207章 事在人为 成亲？！ 空烟瞪着眼睛看向周泠。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贴上了周泠的额头。 周泠却是彻底愣住。 空烟的手常年都是微凉的，手背肌肤细腻柔滑，贴到他额头上的那一刻，周泠竟然在心里怒喊着让空烟不要撤开手！ 可是空烟也只是贴了几秒，随即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空烟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发热烧糊涂了，但是你似乎没有发热，难不成喝酒了？” 周泠摇头，“没有发热更没有喝酒，我就是真心实意的。” 空烟却笑了一下，看上去像是完全不信任周泠说的话。 周泠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空烟笑而不语，于是周泠又说：“担心恭定侯府不答应还是担心我母亲不答应？” 恭定侯府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若是周泠下定决心要娶空烟，恭定侯府同不同意都不重要。 但是空烟的确担心长公主那边。 她说：“我从来不妄自菲薄自己的身份家世，可是你身份特殊，以后要娶的人怎么说也是个郡主，或者是大臣家的嫡女，怎么也不可能是我，长公主不会同意的。” 长公主那样的人，从小就出生在皇室之中，对于身份地位这种事情看得特别重。 空烟嫁给旁人倒是还好，可是真要想嫁给周泠，长公主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周泠却皱了皱眉头。 “是我和你成亲又不是和我母亲，她同不同意不重要。” 空烟却笑了，“若是长公主不同意，你如何能娶我。” 作为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周泠从小就被寄予厚望，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回事，长着长着就长歪了。 虽说平时处事乖张，有时候也跋扈，可到底是一些小事，长公主也不会多加管教。 只不过婚姻之事那可是大事，长公主怎么可能放任周泠自己选择。 空烟一想到那样大的后院，那样高的围墙，那样多的女人。 她若是嫁进去，也不知道日子得有多难熬。 “你害怕了？”周泠问。 空烟闻言嗤笑一声，她从来不会害怕什么。 但是她不说话，她知道这是周泠的激将法，对于激将法最好的回应就是不说话。 周泠见空烟不说话又说：“你就真的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小公爷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 空烟微笑，可是却笑不达眼底。 “小公爷说要娶我这是小公爷一厢情愿的想法，至于信心这种事，更是说得奇怪。” 她偏了偏头，看上去十分不理解。 “这种事小公爷怎么能问我呢，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你才好？” 周泠便说：“你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看我的行动。” 空烟便笑着说：“那好啊，我就拭目以待了。” 周泠闻言当即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么说你答应了？” 空烟疑惑，她哪里答应了？ 可是周泠却像是十分高兴，他站起来，对着空烟说：“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娶你的，我会风风光光、十里红妆迎你回家。” 说完周泠转身就出去，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走路的姿势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空烟看了半晌，最后半是无奈半是叹气地摇了摇头。 周泠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蠢笨，但是又固执地不行，让人看着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第208章 阳奉阴违 周泠前脚刚走，周修媛后脚就来了。 对方来势汹汹，不安好心。 “夏空烟！” 人还没到，声音便在院子里炸开了。 紧接着周修媛就闯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春芹和春雨两个人。 周修媛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她盯着空烟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勾搭上了我哥还不够，如今也不知道你使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居然让阿泠哥哥也来找你，你怎么这么贱！” 周修媛骂得难听，她却悠然不觉，甚至还在不断的骂着。 空烟托着腮目光懒散地看着她。 周修媛这幅泼妇骂街的模样实在是好笑，让空烟忍不住想笑，而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就让周修媛更加生气了。 “夏空烟！”周修媛气急败坏地喊着，她走上前似乎是想对空烟动手，可是刚走过去，夏禾就拦在了她面前。 夏禾冷声道：“二姑娘这是想做什么，您可别忘了，这是您的长姐。” “什么长姐！你也配！” 周修媛这么多年被沈氏耐心地教导着，却是没有学到半点沈氏的灵活狡猾。 她实在是太没有耐心了，一点就炸。 这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空烟对周修媛说道：“二妹何必这样着急，我和小公爷并不熟，他来找我，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找几株好看的花送给长公主殿下罢了。” 她脾气很好地解释道：“小公爷来也就是问了几句那些花，随后就走了，我们之间可是什么都没有说的，二妹这样生气，实在是不至于。” “再说了，我心里一心一意都是修尘哥，怎么可能还会和小公爷有什么联系。” 空烟语气真诚，好像事实就是如她所说一般。 但是实际上是什么样子，在场这么多人也就空烟知道了。 周修媛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被空烟这样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几句，脾气倒是没有那么大了，但是却还是疑心重重。 “真的？”她不太相信地看着空烟，语气带着怀疑，她说：“你真的对我阿泠哥哥没有意思？” “真的没有。” 空烟可没有说假话，她如今的确是对周泠没有什么想法。 周修媛又问了几个问题，空烟都很冷静地回答了，她这才放下戒备心。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下，让人给她上茶，她要最好是御乾龙井。 空烟笑着说：“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不是很好吗？你又何必总是那样生气。” “谁让你总是惹我生气。”周修媛没好气地说。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空烟对于周修媛的无理取闹表示佩服。 她说道：“是是是，是我不好，希望妹妹不要生气了。” 说着空烟递过去了一个糕点，周修媛看了一眼，却高傲地移开了视线。 “我这次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吃糕点的。” 见周修媛不吃，空烟便自己咬了一口。 这是用新鲜黄豆做的豌豆糕，味道特别好，周修媛不吃可真是太好了，反正空烟也不是真心想给对方吃的。 周修媛说道：“你当初不是说要和我联手把骆欢赶走吗。” 空烟说道：“还不着急，没到时候。” 周修媛却是急了，她说“什么没到时候！你知不知道这次她见红，有大夫给她看了，说是一个男胎！” 第209章 好日子来了 在普通人家，不受待见的媳妇儿总是妄图自己能生个儿子，在这个儿子大过一切的汴京，只要能生下一个儿子，那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恭定侯府虽说是大家族，但是对于子嗣也是很看重的。 而且骆欢肚子里还是周修尘的第一个孩子。 如今又查出来了是个男胎。 只要骆欢聪明一点，后面不再主动找事，等她生下这个孩子，那就真的是母凭子贵了。 到时候骆欢的身份就有可能变成侧夫人，甚至是平妻。 那个时候要想再把骆欢赶走，可真是不容易。 空烟思索片刻以后，她说：“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周修媛说道：“对付她这样的蠢女人，还需要用什么办法吗？一碗红花下去，孩子没了，她自然就没有傍身的东西，到时候我哥也不会再这样喜欢她，等到时机成熟再把她赶走，这不是很好吗。” 蠢货想的办法竟然也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虽说这个办法听起来十分的不靠谱，但是如今这个办法的确是最好用的。 用最简单的办法办成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那便足够厉害了。 空烟说道：“既然二妹都已经想好了，那就这么办吧。” 周修媛不屑地说：“当初说是帮我，没想到如今也是要靠自己。” 说完她转身要走，她一走，空烟低着头喝茶，却不想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 周修媛说道：“谁敢和我抢阿泠哥哥，我都不会放过她的。” 这是一句赤裸裸的警告。 空烟闻言抬起头来，她知道周修媛这个人总是疑神疑鬼，尤其是和周泠有关的事情，她更是无厘头。 但是也多亏了她是这个性子，不然还没那么容易就让她去对付骆欢了。 如今周修媛怀疑的对象成了空烟，空烟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 于是她笑着说：“我知道，但是二妹放心，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周修媛闻言深深看了空烟一眼，转身就走。 她一走另外几个丫鬟就忍不住围住了空烟。 夏花说道：“姑娘，二姑娘的办法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这种办法就连她们听着都觉得不太靠谱。 若是被发现，不管是周修媛和空烟，那都是要被打死的风险。 沈氏那样不喜欢骆欢，可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愿意一忍再忍。 而要是有人动了那个孩子，沈氏第一个不会放过那个人。 空烟自然也觉得周修媛这个办法不好。 她说道：“这个办法危险系数太高，一不小心就会很容易被发现，若是我去做，说不定到时候毒不死骆欢，还把自己给搭上去了。” 夏禾问道：“那姑娘为什么又同意了呢？” 这样愚蠢的办法，谁会想得到！ 空烟却是笑了起来。 “这个办法的确很蠢，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我们在这件事上又不是完全的被动，周修媛提出来了这个办法，她那样恨骆欢，自然是她去亲自动手，到时候若是做成了那大家皆大欢喜，若是她没有做到，真的被发现了，说起来她是恭定侯府的嫡小姐，沈氏又怎么可能真的惩罚她。” 空烟若是去做，绝对不会用这个办法。 可对方是周修媛，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210章 另寻他人 空烟又平静地过了几日，临近皇太后生辰，这两日沈氏也开始让她去吃饭。 今儿个晌午，沈氏又让空烟去喝茶。 空烟打包了一些茶点和茶水，便去了沁枫楼。 沁枫楼里不只是有沈氏。 空烟进去就看到了沈氏的那几个娘家姊妹们都在。 沈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空烟走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沈氏一看到她便笑着招了招手。 “阿烟，过来。” 空烟把茶包递给丫鬟，让对方去沏茶，她则是乖巧地走到了沈氏身边。 “母亲。” 沈氏笑着说：“几个姨娘也许久没有看到你了，今日她们过来一聚，就想看看你，于是母亲就自作主张把你喊来了，你该不会不高兴吧？” 空烟摇了摇头刚想说不会，旁边一个妇人便说：“长姐，你是她的母亲，且不说是喊她来见我，就是见其他人，她也是不能不从的。” 说话的人是沈氏的姐姐，又是一个长舌妇。 空烟没理对方，反倒是对着沈氏说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姨娘们都是母亲最好的姊妹，也是我的亲姨娘，按照规矩阿烟也该来请安的。” 沈氏闻言便欣慰地笑了起来，她对着底下人说：“看看，你们都看看，比周修媛那个死丫头不知道懂事到了哪里去。” 一个妇人便说：“不过都是小孩，阿姐何必要这样做对比，不然到时间阿媛知道了，又得生气了。” 人人都知道周修媛脾气不好，可是也没有人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还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 沈氏又微笑着和其他几个人说了算自己的问题，然后话题一转，扯到了空烟身上。 有人问空烟：“如今你和修尘的事情弄好了吗？” 沈氏是放了话的，空烟一定要嫁给周修尘，所以这些人都聪明着，一开口便是极力撮合。 空烟下意识地看着沈氏。 沈氏却是笑，也不说话。 空烟便说：“姨娘不知道吗，修尘哥有了心上人，不会娶我的。” 她语气有些低落，看上去又十分可怜。 屋子里众人闻言一顿，没有想到空烟竟然这样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刚才说话的妇人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可能不娶你，你和修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度过了十年，他对你的感情才是真的，对别人不过也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啊是啊，不管是谁，修尘对她都只是一时兴起，等到他尽兴了，他自然而然也会知道你的好，男人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就好了。” 屋子里的人都在劝说空烟，把周修尘说得怎样好，又把空烟贬低地一无是处。 空烟觉得很烦躁，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只是说道：“修尘哥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强迫他，他真的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他另娶，我也想重新嫁，大家谁也不耽搁谁，这样岂不是最好？” “胡说。” 沈氏皱起眉头，像是在呵斥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阿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母亲说了，修尘要娶的人只能是你，其他人都没有机会的。” 空烟不吭声，心里却是冷笑。 沈氏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周修尘了。 周修尘要是犟起来，沈氏也拿他没有办法。 第211章 从长计议 沈氏今日本来就是不安好心的。 她这样眼巴巴地把空烟叫来，也只是为了让她清楚一些事情。 比如她这辈子似乎能嫁的人只有周修尘。 可是空烟不愿意。 她的性格和她的长相完全相反，她看着是乖巧的、是言听计从的，是那种柔弱又可怜的小白花。 可实际上她不是这样懦弱的人。 空烟面对这些人有意无意的压迫，她只是平静地笑着。 沈氏似乎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空烟多么好，把她当成自己唯一的儿媳。 这些话说给空烟听，是在提醒她。 空烟对此并不打算过多反驳什么，若是这个时候让沈氏对她起了戒心，她以后做事便会更加束手束脚。 还不如就配合沈氏。 于是在沈氏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空烟便不再多语。 她的沉默让沈氏满意。 一群人坐在一起商议着空烟和周修尘的婚事。 空烟作为当事人却并没有表态，她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绢。 正是热闹的时候，芳净走了进来。 “大娘子，长公主殿下来了。” 屋子里的人一惊。 长公主平时很少出门，就算是要去谁家那也要提前告知，这是皇室中人的传统和规矩，从来不会这般贸然登门。 沈氏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殿下怎么来了，快请！” 说着她便要起身朝着外面去，可没成想长公主自己就走了进来。 这次长公主还不是自己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夫人。 沈氏上前要行礼，长公主却挥了挥手。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屋子里的人都站着，低着头不敢看长公主。 沈氏迎着长公主过去坐着，让人上茶。 在长公主面前，沈氏总是卑微又恭敬的。 空烟站在旁边，在所有人都只关注长公主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姑娘身上。 那是嘉敏郡主，长公主收养的义女，这些年许是周泠越来越不听话，长公主便对嘉敏倾注了不少心血，把那姑娘培养得格外好，漂亮温柔又知书达理。 长公主和恭定侯府一向不算亲近，有一些重要的家宴她都不会参加，但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反常至极，经常往恭定侯府来。 这次甚至把嘉敏带上了。 空烟正想着，长公主看向嘉敏，对着她招手。 “嘉敏，过来。” 长公主的语气温柔，眉眼间都是笑容。 嘉敏闻言便走上前去，她大大方方地给沈氏行礼。 沈氏看向嘉敏，眼里闪过几分惊喜。 “这便是嘉敏郡主吧。” 嘉敏笑着说：“请沈大娘子安，晚辈嘉敏。” 长公主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义女，几乎不带着她出门走动，这还是第一次。 沈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嘉敏许久，然后对着长公主说道：“郡主长得真是惊为天人，气质也不凡，不愧是殿下养在身边的。” “是吗？”长公主笑了笑，目光一直盯着嘉敏看。 她说道：“我对嘉敏也算是费心费力了，好在这孩子聪明又听话，倒是也没让我多操心。” 说罢她这才看向沈氏，说明了来意。 “太后寿辰在即，皇上要去闽南大光寺给太后请经幡，这次本宫也要同往，不过前后也就耽搁五六日，这些日子本宫想着让嘉敏在这里住几日，不知道大娘子觉得如何？” 第212章 蓬荜生辉 嘉敏那可是长公主最喜欢的女儿，地位甚至可以和周泠平起平坐，若非不是亲生，她才是长公主最爱的孩子。 让嘉敏住在恭定侯府，那就是和长公主之间有了更近的距离。 沈氏怎么可能不答应。 她连忙说道：“这自然是好的，这是恭定侯府的荣幸。” 沈氏到底还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儿，再激动也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表达得太过分，反而失了礼数。 长公主闻言便笑了一下，她又看向空烟。 空烟在这个屋子里似乎很没有存在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 她喊了空烟一声。 “空烟。” 空烟便抬头看向她，她走上前来行礼。 “殿下。” 长公主又说：“嘉敏年纪比你大一些，不过也大不了多少，她这个孩子平时不爱与人交谈，没个知心朋友，这次在恭定侯府小住，你也可以试着与她说说话，你性子好，想必她会喜欢你的。” 空烟闻言看了眼嘉敏，对方低垂着眼睛，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神。 她应道：“是，阿烟明白。” 长公主做事一向是很有规矩的，这般贸然前来恭定侯府也就罢了，还带着嘉敏来，如今又说了这些话，这一切串联起来，让空烟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嘉敏这次来恭定侯府怕是不单纯只是借住的。 一群人在屋子里恭维着长公主，空烟见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和芳净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夏禾扶着空烟走在廊上。 旁边池子里多了一些鱼。 空烟随口问了一句：“那是什么鱼？” 夏禾便说：“是蝴蝶鲤，世子这两日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说是孙姑娘很喜欢。” “蝴蝶鲤？”空烟似是很好奇，“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鱼。” 这些鱼也不怕人，游在水面上，白色的鱼尾像是绸缎，十分漂亮。 空烟觉得累了，便坐下来看着那两条鱼。 这鱼很漂亮，只是可惜，如今也被抓到了这府里来。 夏花从一旁走来，她上前给空烟摇着扇子，声音很低地说着：“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誉国公府养不起一个姑娘家了？还巴巴地往咱们府上送。” 空烟说道：“长公主自然有她的打算。” 夏花却说：“奴婢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主儿。 她是在深宫之中长大的女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若非有什么计划，她怎么可能把嘉敏送来这里。 夏花说道：“誉国公府要什么没有？可比咱们府里更好，再不济送到皇宫里面去，也比把自己的女儿放在一个不太亲近的亲戚家中，奴婢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空烟闻言便笑了起来，她说道：“那你说说看，你觉得怎么个不对劲法？” 夏花没有看到空烟眼里的戏谑之意，她还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人人都知道姑娘和沈氏的关系并不如传说中那般好，沈氏有自己的女儿，自然更心疼周修媛才对。” “若是长公主真的单纯想让嘉敏来这里住几日就把她接走，也不会同姑娘说那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让奴婢说啊，十有八九那个嘉敏是冲着姑娘你来的。” 第213章 势均力敌 “冲着我来的？” 空烟指着自己，看上去很是惊讶。 她想了那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个可能性。 空烟十分疑惑地说：“我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长公主算计的吗？” 身份很一般，要说她空烟这个人在汴京排得上名气的，就恐怕只有那张脸了。 那长公主也不至于因为她的长相来对付她。 空烟觉得不太可能。 可是看着夏花那副十分认真的模样，她又笑了笑。 “或许是吧。” 空烟喝了一口茶，夏花还拉着她说这件事。 夏禾忽然间说道：“嘉敏郡主来了。” 三个人便齐刷刷抬起头去看。 嘉敏一身红衣，走在绿意盎然的花园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美感，好像那些绿的存在天生就是为了衬托她一般。 她像是一朵成了精修成人形的玫瑰。 妖艳明朗，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嘉敏走上台阶，来到回廊之中。 空烟站起身来行礼，“郡主。” 嘉敏说道：“空烟姑娘不用这样客气。” 她走上前来，看了眼空烟对面的位置，又询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郡主自便。” 二人面对面坐着，空烟支了夏花去倒茶，又让夏禾去取点心。 两个丫鬟一走，嘉敏就说：“姑娘似乎知道我来这里有什么话要说。” 空烟笑了一下，“若非有什么事要同我说，郡主不会特意来找我，毕竟我和郡主也没相熟到那个程度。” 第一次见面的人，若非有事要说，怎么会主动相寻。 嘉敏笑而不语，她侧头看向池子里的那两尾鱼。 “蝴蝶鲤，这在汴京也不常见。” 空烟应道：“是不常见，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鱼。” 嘉敏说道：“这种鱼异常珍贵，能看一眼已经是一件幸运之事了。” 空烟目光在嘉敏身上来回看了几眼，她没有说话，低着头喝茶。 嘉敏一直盯着那两尾鱼看，许久之后，她打破沉默，说了一句：“真是可怜。” 空烟抬起头，嘉敏并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看着池子里。 “本来该自由自在的鱼，如今被困囿于这一方天地，真是可悲。” 这话倒是和空烟刚才说的差不多。 可是空烟并没有接话，她放下茶碗，看着嘉敏的表情有些疑惑。 她说道：“郡主今日来总不可能是和我一起赏鱼的吧？” 嘉敏回头看向空烟，她说道：“那不然呢？” 空烟不回答，她越发觉得嘉敏有些莫名其妙。 她喝完了那杯茶，见嘉敏还是没有要找她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她也不打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既然如此，郡主便在这里独自观赏吧，我身子有些不适，要回去休息了。” 空烟站起来正准备走，可是嘉敏却喊住了她。 “空烟姑娘。” 嘉敏抬起过，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 “姑娘，你想不想听听关于周泠的事情。” 空烟挑眉，皱着眉头很是费解，“我为何要知道他的事情？” 嘉敏说道：“很意外，我以为你会很好奇的。” 空烟眉头皱得更紧了。 “郡主，我不知道你今日来找我想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很直白地说，你想说的那些我都没有兴趣。” “包括周泠本人？”嘉敏微笑着问。 第214章 不分伯仲 空烟不喜欢向别人打听谁，她若是想了解谁，她会自己去了解。 她也不喜欢别人这样和她说话。 嘉敏是漂亮的，可是嘉敏和长公主几乎一模一样，傲慢又不可一世。 那样的眼神，似乎是在怜悯空烟。 空烟有些费解，她盯着嘉敏看。 “郡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很聪明，何必和我卖关子呢。” 嘉敏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刻薄。 “大家都是女子，姑娘在想什么，我自然也知道，你喜欢周泠，是吗？” 忽然间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空烟竟是也不觉得生气，或者说是她气急之后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空烟坐了下来，她看着嘉敏，对方的眼神是探究的，也是势在必得的。 这个气氛很是微妙。 空烟想了想，终于想到了合适的形容词。 原配来找小三。 可是她可不是什么小三，嘉敏看起来也不是原配。 空烟说道：“虽然不知道郡主是怎么产生这个误会的，但是我对小公爷是没有那个心思的。” 嘉敏不信，“怎么可能，他对你可不一般。” “那就是他的事情了，”空烟微笑着说：“我不能去干涉小公爷的想法，也不能阻止他喜欢上谁，这是他的权利，但是他对我是什么感觉并不等同于我对他也是什么感觉。” “郡主，你也知对一个普通的女子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清白二字，你如今这样揣测我和小公爷之间的关系，对于我而言便已经是不尊重了。” “再者，你我之间的对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到时候小公爷作为男子可以置身事外，但是我不一样，我会被汴京的百姓们诟病，我的父亲会因为这些流言而产生影响，我的家族会因为我身上的这些流言蜚语而一起受到牵连。” 空烟平静地说出这些话，说完以后她又说：“郡主为什么要主动找到我对我说这些话，是因为郡主喜欢小公爷？喜欢自己的哥哥？” “胡说八道！” 嘉敏那张平静的如同面具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裂痕。 空烟却笑着说：“难道不是吗？这样关注另一个女子是否喜欢一个男子，若不是喜欢还能是因为什么。” 嘉敏皱起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不能接受的话一般，她嫌恶至极。 “我和周泠之间什么都没有。” “你拿什么证明呢？”空烟莞尔一笑，把刚才嘉敏对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她说：“你喜欢周泠，是吗？” 嘉敏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了。 她看着空烟，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不是她听闻的那般柔弱可欺。 空烟不是小白兔，她是善于伪装的大灰狼，她让人觉得她可怜，让人觉得她柔软，可是实际上，她只是用语言便能把一个人击败。 嘉敏精心想好的那些话一时间竟然没有了说出来的机会。 她很是生气，却又努力保持镇定。 “空烟姑娘长得好看，没想到嘴巴竟然也这般伶俐，我说不过姑娘。” 空烟说道：“我并非想和郡主争吵，但是我也是真的希望郡主明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什么都比不过流言蜚语，以后这种话郡主还是不要再说了。” 第215章 物极必反 空烟的情绪十分平静，语气也是如此。 她似乎对此并不表示生气。 嘉敏看着空烟，在来之前，她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对付这个传闻中的女子。 可是实际上，对方不是绣花枕头，对方还是有点本事的。 至少第一回合没有落得下风。 嘉敏看着空烟，这是恭定侯府名义上的嫡长女，但是穿的却很普通，普通的棉麻长衫，头上一只十分普通的白玉簪子，不施粉黛，脸色有点惨白，唇也没有什么颜色，但是却给人一种出水芙蓉的美感。 这样的女子倒是在汴京不常见。 她不打算继续和空烟说什么了，点到为止即可。 于是她笑着说：“我知道了，这次是我冒犯了，空烟姑娘，接下来这几日我会经常找你，希望你不要嫌我烦。” 空烟却说：“我身子不太好，郡主还是少和我待在一起，怕给你过了病气。” 这便是赤裸裸的拒绝了。 嘉敏还没有被人给拒绝过。 她说道：“我从小身体就好，不怕。” 空烟闻言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行了一礼便走。 “她看起来不太喜欢我呢。” 空烟一走，嘉敏就拖着下巴懒洋洋的说出这句话。 她身后的婢女说道：“郡主一看到空烟姑娘便说这种话，空烟姑娘不喜欢您很正常。” 嘉敏闻言顿时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想法吗，谁知道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嘉敏又想到了刚才空烟的表情。 平静的表情之中，眼神里却是几分不耐烦。 空烟很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可是刚才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她是真的表现出来了自己的真情实感。 她很烦嘉敏。 嘉敏说道：“还没有人嫌我烦呢，周泠看到我都要躲着我，也不敢对我说什么，可是空烟却对我表现出那样不耐烦的模样。” 她又说：“我刚才很讨厌？” 婢女说道：“郡主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人吗？” 嘉敏顿时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的确不是那种人。” 她站起身来，趴在护栏前往下看，那两尾蝴蝶鲤纠缠在一起，漂亮的鱼尾在水中摇曳着，像是开出了一朵漂亮的花。 嘉敏看了许久，像是很喜欢。 刚才说话的婢女说：“若是郡主喜欢，让殿下给您找两尾回来就是了。” 嘉敏摇头，“我这个人总是一时兴起，现在很喜欢，到时候得到了也就觉得不过是那样罢了。” 她微笑着说：“我还是喜欢别人的，别人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说完她朝着刚才来的路往回走。 “阿碧，我觉得恭定侯府比我想象中要好玩，你觉得呢。” 阿碧没有说话，她看了嘉敏一眼，沉默地跟在对方身后。 嘉敏没有得到回答，便自顾自地说：“空烟好玩，但是很可惜，她要和我抢同一个人，不然的话我们也可以当朋友的。” 她回头看着阿碧，笑着说：“你觉得呢？” “奴婢觉得不可能，空烟姑娘和小姐不是一类人，注定做不了朋友。” 阿碧说的话实在是太直白了，让嘉敏露出了几分难过的表情。 可是下一秒嘉敏又笑了起来。 她说：“做不成朋友那就做敌人好了，性质也差不多。” 第216章 各退一步 空烟不太喜欢嘉敏。 女子的第六感总是莫名其妙。 她们可能会一眼看中一个人，然后很是喜欢，也可以看到了一个人，不管对方表现得多么友善，她却还是不喜欢。 嘉敏就是这种人。 她来势汹汹，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敌意很强，虽说话里把自己的关系摆得很正，可是那无言地敌意却是没有办法骗人的。 要说嘉敏不喜欢周泠，空烟是不相信的。 可是空烟并不在意。 她无意于和一个女子一起去争一个男子。 天下男人多得是，她可以很大方的让出来。 只不过她想从嘉敏身上打听到一些事，而在弄明白这件事之前，她暂时还不能和对方撕破脸。 空烟倒是忍住了，有人忍不住了。 嘉敏来的第二日，周修媛就来了。 空烟正在吃饭，周修媛气冲冲闯了进来。 她一来便说道：“那个嘉敏到底想干什么！” 空烟正在喝清粥，闻言抬起头来，似乎很是疑惑。 “怎么了？” 周修媛走过去坐下，她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嘉敏对我说什么！她说阿泠哥哥不过是把我当成妹妹！” 空烟摇头，她觉得周泠压根不把周修媛当成一回事。 可是她不能说，只是安慰道：“她是小公爷的妹妹，你和她计较什么。” “若非如此你以为我能忍？！” 周修媛声音很大声，震得空烟耳朵疼。 空烟没吭声，听周修媛说着。 她就知道，嘉敏的到来，周修媛一定是那个最坐不住的人。 不过她还是高估周修媛了，本来以为对方至少可以忍个两三日的，没想到第二日就忍不住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周修媛拍着桌子，语气比刚才更加不耐烦了。 空烟咽下嘴里的酸黄瓜，她说：“你想要怎么办。” “什么叫我想怎么办！” 周修媛瞪着眼睛，看上去十分不痛快。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也不知道在嘚瑟什么。” 空烟说道：“任何和小公爷走得近的姑娘你都不喜欢，阿媛，你这样怎么行，那郡主可是小公爷以后的夫人。” 听到这句话，周修媛顿时炸毛了。 “你说什么！”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 空烟说道：“你看不出来吗？她对你说的那些话那不就是在对你示威吗？” 周修媛可不傻，她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端倪，所以才会来找空烟。 而如今空烟这么一说，便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看着空烟，眼里都是不甘心。 “她凭什么，她的本家还不如我，她为什么能嫁给阿泠哥哥！” 周修媛直到现在还不死心。 她仍然在做梦，希望自己可以嫁给周泠。 可是她不知道，长公主甚至欣赏周修语都不愿意多给她几个眼神。 空烟觉得周修媛真是可怜。 她看着周修媛这幅狗急跳墙的样子却又无比高兴。 不过这才哪到哪，嘉敏这才来一日，周修媛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空烟说道：“你不用去计较她怎么样，不过是有一个郡主的名头罢了，今日咸阳瘟疫，父亲像是在犹豫有没有去赈灾，你若是劝动父亲去了咸阳，到时候瘟疫一除，你让父亲为你讨一个郡主之位，你想嫁给小公爷不是轻而易举吗？” 第217章 意气用事 空烟的话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周修媛听完却沉默下来。 她坐在一旁，垂眸似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事情。 空烟低着头喝粥，等她喝完了半碗粥以后，周修媛这才问道：“这件事可行吗？” 鱼儿上钩了。 周修媛许是真的喜欢周泠，也可能说喜欢周泠的身份，还有长公主能给的庇佑。 以至于她竟然真的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爹爹头上。 瘟疫可是大灾，一不小心染上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空烟不知道别家姑娘会不会主动想让自己的家里人去抗灾，但是如果是她，她肯定不愿意自己的亲生父亲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只不过周修媛不一样。 周修媛从小被溺爱着长大，父母的疼爱让她觉得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不觉得瘟疫严重，只想着让自己能再有一个机会可以嫁给周泠。 空烟露出一个笑容，她喝了一口清茶，然后才慢悠悠地说：“我不过是提出一个建议，阿媛，这件事我们说了都不算的。” 她说出了这个想法，却又不愿意再多说其他，周修媛自然急了。 周修媛皱着眉头，她说：“既然你能想到这个办法，你就有更好的计划。” “阿媛，话不是这样说的。” 空烟叹了一口气，“我是把你当成妹妹，所以才会多嘴和你提这么一句话，可是这件事还是要父亲自己做主，我就算是再疼你，也不可能把主意打到父亲身上去，你说呢？” 周修媛一听便说道：“这怎么能是打父亲的主意，我不过是想让自己能嫁个好人家罢了，我有什么错。” 空烟却笑而不语，她低着头继续喝茶，很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而周修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也有些生气，她皱着眉头嘟囔道：“你也就这点胆量。” 说完又气冲冲的走了。 待到周修媛一走，夏花在旁边说道：“二姑娘不是最近新认识一个寒门子弟吗？那秀才说是长得一表人才，二姑娘很喜欢。” 这件事的确是真的，周修媛前些日子还闹了一阵，说什么也要把那秀才接到恭定侯府来，名义上是恭定侯府帮他考试，实际上是周修媛想和对方每日见面。 “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竟然没过几日，二姑娘竟然又念上了周泠。”夏花又说了一句。 空烟却是能想明白的。 她说道：“嫁给小公爷是地位的提高和稳固，哪怕这个婚事不会让周修媛感到幸福，可是别人那羡慕的眼光足够让她洋洋自得。” “而喜欢上那秀才是周修媛一时兴起，一个秀才能成什么气候，就算是真的能一步登天，那又怎么能比得上誉国公府？” 这两者摆在一起，总不可能真的会有人为了所谓的“情爱”去选择那穷苦书生。 一个秀才的前途实在是太渺茫了，可是周泠只是站在那里，便能告诉所有人他的地位。 在汴京，女子的存在从来不是独立的，她们不只代表了自己，更是代表了一个家族、一个家庭，若是她们嫁得好，母家也会跟着沾光。 所以汴京的大多数姑娘们总是把利益看得比情爱更重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218章 段位太低 周修媛去找恭定侯闹了一通。 听说恭定侯气得不轻，骂了周修媛一顿不说，连带着沈氏也被责怪。 空烟得知这个事情以后便在沁烟阁笑着。 要说周修媛还真是恭定侯的亲女儿，二人的性格一模一样，想要什么那就一定要得到。 周修媛被骂了还不放弃，又缠了好些时辰，直把恭定侯气走了，她这才善罢甘休。 只不过好像她还是不肯死心。 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新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沈氏被周修媛扰得心烦，便称病闭门不出，干脆躲个清净。 这几日空烟便代替沈氏管着恭定侯府。 这几年沈氏有意培养，空烟也学得了一些治家的办法，不过她似乎这方面格外不开窍，沈氏经常看着她叹气。 那个时候许是沈氏还没起让空烟当自己儿媳的心思，也有可能是还不想太早让空烟知道她的心思，于是总长吁短叹，说是以后她嫁了人，也不知道要在婆家受多少气。 空烟总是笑着却不说话。 后来久而久之，沈氏便像是接受了，也不再在这方面忧心。 这几日刚好立了秋，恭定侯府的几处田产丰收，一半要储存起来过冬，一半则是要卖出去，于是空烟这两日都在忙着处理这些事情。 这日刚看完了账簿，嘉敏便来了。 这是嘉敏在恭定侯府住下的第四日。 这几日嘉敏很是安静，鲜少出自己的院子，像是一个透明人。 今日倒是稀奇，主动找到了空烟。 “大姑娘忙完了吗？” 嘉敏来了屋子里便笑吟吟地问了这么一句，她手里提着一个木盒子，见空烟抬起头来，她便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她说：“得了一盘玲珑珍宝棋，想邀大姑娘一起对弈两把。” 空烟本来还有事情该处理的，只是如今嘉敏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她要是拒绝，便又给了嘉敏别的理由责难她。 于是空烟说道：“今日天气凉爽，不如去院子里下吧，刚好前两日得了几株花，一边下棋还能一边赏花。” 嘉敏也没拒绝，二人便一起走到院子里。 今儿天气阴沉沉的，时不时还在刮风，却格外凉爽。 空烟把黑子一个一个捡好，然后抬起头看向嘉敏。 “郡主请。” 嘉敏笑着说：“不如你先？” 空烟说道：“我喜欢后手。” 嘉敏便不再多言，她拿着白子落在棋盘上，空烟便跟着也下了一个。 最开始布局的那一炷香时间里，二人没有说话，直到棋盘上已经占了一半的棋子了，嘉敏这才慢悠悠地开始思考着要怎么落子。 那玲珑珍宝棋是用暖玉做的，拿在手里久了，竟然也有了温度。 空烟摩挲着光滑的棋子，眼神落在棋盘上。 嘉敏下棋很着急，她像是喜欢把人步步紧逼的快感，每一次落子都是下在最危险的地方。 很危险，但是胜算也很大。 空烟看着嘉敏落下的白子，她思考了一瞬，也落下一子。 嘉敏忽然间开口道：“大姑娘的棋艺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她拿起一枚棋子，笑着又说：“不问我是谁？” 空烟面无表情地说：“是谁。” 嘉敏失笑，“大姑娘，你性子真是冷淡，以后找了夫君，总不可能对夫君也这样。” 空烟抬起头来，她说：“为何不能？” 第219章 意味深长 嘉敏就像是汴京最普通的那些世家姑娘，她地位高，出身名门，又有长公主这样的干娘，还是一位郡主。 这样的身份在汴京可谓是贵女。 她以后要嫁的人一定是一等一的男子，不说人中龙凤，那也要尊贵的。 这样的女子本该和普通世家姑娘不一样的，她有着优渥的生长环境，该是更独立的。 可是嘉敏却不是。 她自诩聪明，但其实有点蠢。 空烟看出来了，在嘉敏眼里，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女子都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对手。 她替嘉敏感到悲哀。 空烟说道：“郡主每次和我聊天，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朝着男子身上去引，我不懂郡主想说什么，女子生来不只是为了嫁人，我的确生性冷淡，对人不够热情，可是我不觉得这样的性格会和我已经嫁什么样子的夫君有关系。” 她抬眼，目光平静的看着嘉敏。 “反倒是郡主，总是这样在意别人以后嫁什么样子的夫君，是不是有些太越界了。” “她们都说你柔弱可欺，人人都能欺负你，怎么到我这里，你便成这般样子了？” 嘉敏托着腮，看上去有点好奇。 “难不成你对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脾气？” 空烟觉得有些烦躁，这样凉爽的天气里她竟然也生出了几分躁意。 她低着头看棋盘上的棋子。 白子步步紧逼，看着黑子像是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机会。 若是黑子再中规中矩的按照眼下这个路数走，说不定还可以挣扎几下。 可是空烟却落在了被白子围困起来的那个空隙之中。 她下完后抬着头看向嘉敏。 “我听闻嘉敏郡主秀外慧中，温柔大方，可是如今我见着郡主，却也不觉得郡主是这样的人。” 嘉敏闻言不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 “那大姑娘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空烟也笑了一下，“郡主觉得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那我便也差不多这般想郡主。” 问出去的问题却又被丢了回来，嘉敏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便看着有些闷闷不乐。 她说：“这次来恭定侯府，还有一个事情要做。” 空烟便看向嘉敏，像是好奇。 嘉敏站了起来，她走到一边水池之中，低着头看向池子里。 沁烟阁花养得好，鱼也养的不错，比一般的鱼要胖上不少。 嘉敏附身去捞，那些锦鲤竟然也不害怕，都凑上去挨着她的手。 “你这鱼养的不错。” 空烟有点不理解嘉敏要做什么，她正要说什么，门口忽然间走来一个人。 她余光扫了一眼对方，还没来得及正视过去，就看到嘉敏忽然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扑通！ 一声水花声后便是嘉敏的尖叫。 空烟坐在原地，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她毫不犹豫起身扑了过去。 在跳入水中之前，空烟听到有人在叫她，可是她来不及去管，她落入水中的那一刻，便一把抓住了嘉敏的手腕。 沁烟阁的水池特别大，占了院子的二分之一，空烟喜欢养鱼，便特意打造了这么个水池，面积很大，水也很深。 嘉敏嘴里尖叫着喊救命，空烟扯着她想把她扯起来，可是嘉敏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存了别的心思，竟然扯着空烟把她往水里拉。 第220章 不要命了 秋日的衣服稍微多了两层，那些薄纱落入水中便格外地沉，空烟本就不太擅水性，自己一个人也只能说是淹不死，可如今她还拖着一个人，便有些困难。 嘉敏拉着空烟一直挣扎，慌乱之中，空烟呛了几口水。 水很深，脚下是层层水浪，水花四溅之下又让人视线迷糊，空烟鼻腔疼得厉害，她试图挣脱嘉敏的桎梏，却发现对方力气大的惊人。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跳下了水。 空烟被搂着腰带到了一旁。 “姑娘！” 空烟看了眼救自己的人，是春芹。 她扭头看向嘉敏，春雨已经把对方抱着游向岸边了。 于是她松了一口气，跟着春芹一起朝岸边去。 上岸的那一刻，便有披风盖在了空烟身上。 “姑娘！姑娘没事吧？” “快让人去请大先生来！” “煮点姜茶来！” 几个丫鬟急得不行，七嘴八舌地询问空烟的情况。 空烟说不出来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冻硬了。 在水里的时候空烟倒是不觉得冷，那个时候只有紧张，生怕嘉敏在她地盘上出什么事，下了水有片刻的害怕，紧接着就只想着要救嘉敏。 那个时候救人心切，可是如今上了岸，她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僵硬了。 这还不到秋日，水温不算冷，但即便如此，也让空烟冷得发起抖来。 空烟被搀扶着起来，春芹要带她去休息，可是她却握着春芹的手，看向旁边的嘉敏。 嘉敏坐在地上，正面色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空烟咬着牙说：“带嘉敏郡主去换身衣服，给郡主准备热姜茶，可别让郡主受凉了。” 春芹应了一声，扶着空烟往屋子里走。 几个丫鬟一股脑地都走了，只留下几个小丫鬟还在原地。 嘉敏从地上站起来，她像极了一个落汤鸡，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一点没有刚才的矜贵从容。 她接过婢女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表情阴沉。 一个小丫鬟上前来，她道：“郡主，奴婢带您去换身衣服吧？” 嘉敏没有说话，却跟着那个小丫鬟朝着一旁屋子走去。 屋子里早已经准备好了衣衫，看上去是新的，还有各种头饰。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空烟准备的。 嘉敏沉默地站在门口看了看，阿碧对着门外的几个小丫鬟说道：“都下去吧，不用守在这里。” 说完她扶着嘉敏走进屋子里。 接下来便是换衣服，嘉敏一直很安静，直到重新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身上也不再是黏答答的以后，她这才像是缓了过来。 她说：“我没想到她居然也会跟着我跳下去。” 阿碧正在给嘉敏擦头发，闻言便说：“奴婢说过，这是一个蠢办法，害人害己，郡主不该用，可是郡主不信。” 嘉敏闻言是道：“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罢了，没想到这个空烟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一些。” 阿碧说道：“到底是沈大娘子养出来的姑娘，又能差到哪里去。只不过有了今日这件事，空烟姑娘只怕是要和郡主划清界限了。” 嘉敏却不甚在意地说：“无妨，她和我划清界限，但是我可没有和她划清界限，看着吧，接下来这几日我可不会让她好过。” 第221章 胆大妄为 在恭定侯府，嘉敏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狠话来。 她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五官绝艳，这张脸放在汴京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不只是有外貌，她五岁能作诗，七岁能写赋，十岁便能把学院女先生提出来的问题全部回答完。 她有着一个姑娘该有的本事，也有着一个姑娘不可能有的本事。 像她这样的人，只是想要一个好夫婿，难道还不能实现？ 嘉敏不服气。 她摸上自己的脸，这张脸足够漂亮，只是偏偏周泠不喜欢。 正想着周泠，门忽然间被推开，嘉敏回头，来人正是周泠。 真是稀客。 嘉敏看到周泠的那一瞬间也不觉得震惊，只是觉得稀奇。 在誉国公府的时候，周泠从来不会主动找她，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地喊上一声妹妹。 如今换了个地方，周泠倒是变了。 周泠一步一步走进来，嘉敏看着对方，却意识到了对方脸色不太对劲。 于是她站起来，露出一个微笑。 “阿澈哥哥……” 嘉敏忽然间说不出来后面的话，她只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有点震惊。 她白皙脆弱的脖颈之间，是周泠的手。 那只手很温暖，却让嘉敏遍体生寒。 她艰难地张嘴，喊着：“阿澈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窒息感一点一点蔓延，让嘉敏感受到了恐惧，她开始挣扎。 周泠掐着她的脖子，表情是渗人的阴狠。 他这个样子太陌生，嘉敏从来没有看到过。 在嘉敏印象之中，周泠总是笑着的，无比好说话，她要什么对方都会给什么。 就算是有时候惹周泠生气，他也只会叹上一口气然后离开，从来不会对她摆脸子。 这是第一次。 “嘉敏，你真的不怕死。” 周泠的语气比他的脸更冷。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更像是在看一个亡命之徒。 嘉敏想呼吸却呼吸不了，她拍打着周泠的手，拼命挣扎。 在这一刻，嘉敏忽然间觉得，周泠似乎是真的想掐死她。 可是又在下一秒，周泠松开了手。 嘉敏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窒息感还在，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上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掐着自己。 她眼里都是眼泪，一边呼吸一边哭泣。 周泠却只是冷眼看着，把她的狼狈不堪都看在眼里。 直到嘉敏哭着抬起头看向他，问他说：“阿澈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嘉敏委屈又恐惧，就像是周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周泠蹲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嘉敏。 “以前你怎么胡闹我都可以忍，因为母亲喜欢你，所以我也便格外可以容忍你，但是你要清楚，我是为了让母亲高兴，所以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才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这次不能。” 嘉敏愣了一下，忽然间就反应过来了。 她几乎是尖叫着说：“你真的喜欢夏空烟是不是？” 嘉敏伸出手抓住了周泠的手，她一边尖叫着说话，却又一边流泪。 “我哪里不够好？为什么你可以喜欢周修媛，可以喜欢夏空烟，可以喜欢那么多人，唯独不能喜欢我？” 周泠甩开了嘉敏的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嘉敏。 “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第222章 万全之策 “阿嚏！” 空烟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她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姜汤。 屋子里暖洋洋的，空烟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如今倒是也不觉得冷了。 她喝完一碗姜汤，便觉得身子热了起来。 “姜汤给郡主送去了吗？” 夏禾说道：“送去了，大先生也去看了，郡主身子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空烟说道：“最好是这样，要是真的病了，到时候长公主怪罪，又有麻烦了。” 她窝在被子里，说话有点瓮声瓮气。 夏花愤怒地说：“这个嘉敏郡主到底想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当时嘉敏毫无预兆地倒进水池里，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空烟也跟着跳下去了，几个丫鬟也不可能那么快做出反应。 看着空烟落入水里那一刻，离得最近的春芹和春雨便跳了下去。 那水池淹不死人，可是到底两个都是千金大小姐，只怕是染了风寒。 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几个丫鬟心有余悸。 夏禾对空烟说道：“姑娘下次千万不要这般做了，快要把人给吓死了。” 空烟闻言却说道：“当时我也没别的办法。” 看着嘉敏落入水里那一刻，空烟就知道对方之前那句没有说清楚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若是嘉敏在沁烟阁落了水，再反咬一口是空烟动了手，就算是有再多人作证也没有用，那都是沁烟阁的人，说的话自然不会让人相信。 到时候沈氏那里免不了责骂，更要命的是长公主那里。 谁人不知道长公主最是宝贝自己的这个义女，要是真在沁烟阁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要人命了。 空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当时情况紧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跟着一起跳下去，就算是后面长公主责罚，二人都落了手，空烟也有一丝反驳的机会。 听到空烟说完这些，几个丫头更是皱紧了眉头。 空烟又安慰她们，“好了，现在不是没什么吗？你们出去歇着吧，我先睡一会儿。” 见空烟脸上满是疲惫，几个丫鬟也不愿意多说耽搁，便都退了出去。 空烟躺下，把被子裹好，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她闭上眼睛，因为疲惫，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很是不安稳。 空烟梦到自己又落水了。 这次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水很冷，她拼了命挣扎，想离开那冰冷的水潭，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牵绊住了她，让她不能离开，反倒是一直把她往水里拉。 空烟挣扎了很久，身体早就没有了力气，她只能绝望地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陷入水中。 冰冷的水盖过头顶的那一刻，空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紧接着她睁开了眼睛。 屋外忽然间响起一个惊天响的雷。 雷声掩盖了空烟的尖叫声。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心里面全是汗，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 忽然间有只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她整个人一愣，转头去看，却发现周泠正跪坐在床边地上，此时此刻脸上神情全是担忧。 两个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周泠说道：“既然害怕，为什么要跳下去。” 第223章 只有我懂你 沉入水中的那种窒息感似乎还萦绕在身上，空烟一时间竟然回答不了周泠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很冷，身上却是汗涔涔的，是她出的汗。 周泠的手再一次贴上她的眼角，空烟微微侧开头，才发现对方是在给她擦眼泪。 空烟的呼吸急促，还没有平复下来。 周泠像是很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坐在床边，连人带被将空烟一起抱进怀里。 空烟想挣扎，可是周泠抱得很紧，紧得让她觉得有点呼吸不顺畅。 可是却又多了几分安全感。 这种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让空烟短暂的遗忘了梦里那水里冻人心肺的寒冷。 空烟听到了周泠的心跳声。 “你那么害怕水，却又要跳进去，在那一刻你是不是只担心嘉敏？” 周泠的声音低低的，还有些哑。 空烟听着只觉得一阵心痒。 她低下头，眼前是周泠的衣领，那白色的衣领上绣着一朵芍药，很小，但是很精致。 “她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空烟说完以后才忽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 她抬起头，发现周泠也低着头在看她。 “你怎么知道我怕水？” 空烟怕水的事情，连陪伴她长大的两个丫鬟都不知道。 她小时候曾有一次贪玩落入池中，一个人在水里泡了很久，最后还是下人路过才把她救了起来。 在水里泡久了，那种刺骨的寒冷像是成为了一种特殊的记忆，一直留在了空烟的脑海里。 也就是那次过后，空烟的双脚一到冬天就冷的厉害，而她也开始怕水。 可是周泠是怎么知道的？ 周泠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给空烟擦着鬓边的汗。 “她就算是真死了，你也不会有事。” 空烟闻言皱了皱眉头，“我不会让她死在我这里，晦气。” 周泠闻言便笑了一下，他说：“不害怕了？” 空烟这会儿的确是不怎么害怕了。 她想挣脱出周泠的怀抱，可是对方却把她抱的很紧。 空烟便拍了拍周泠的心口，“放开。” 周泠应了一声，却没有松手。 空烟被气笑了，“让你放手。” “我不要。” 周泠把下巴放在空烟头顶，一副就要这个姿势不松开的无赖模样。 空烟说道：“小公爷夜里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她本来就是挤兑对方，却没想到周泠很认真地说：“担心你会害怕，所以想来看看你，本想着你若是睡得安稳我就走，却不想看到你很是害怕，刚好外面在打雷，知道你一定会害怕，于是便留了下来。” 空烟一怔，周泠的语气太过认真，不像是在哄她玩。 她推开周泠，这一次对方倒是没有再强行抱着她不松手了。 二人之间拉开一些距离，空烟看着周泠，她说：“小公爷，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有点太亲密了吗？” 周泠却说：“可是我觉得这些还不够亲密。” 空烟说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亲密？” 周泠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的表情是克制，也是跃跃欲试。 他一点一点靠近空烟，察觉到空烟想躲开，他便伸出手压住空烟的脑袋。 “婠婠，你躲什么，不是你问我的吗。” 第224章 不堪入耳 两个人距离极其近。 周泠说话的时候，空烟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她想退，可是周泠的力气那样大，她几乎是脑袋都不能偏一下。 周泠的目光虎视眈眈，里面带着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脸红的某种欲望。 他靠近，两个人的睫毛似乎都可以挨在一起。 空烟心跳如雷，整个人都措手不及。 “你不是想问我想干什么吗。” 周泠的手忽然间环住了空烟的腰，他手腕一用劲，空烟就被抱着坐在他的身上。 他说：“我想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我想把你搂到我的怀里，我想亲你，想和你……” 嘴巴在这一刻被捂住。 空烟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红晕。 她几乎是又恼又气地说：“闭嘴！” 周泠伸出手抓住了空烟的手，紧接着一个很轻的吻便落在了空烟的手心处。 空烟一下子想缩回手，可是周泠却不放。 “不能亲你，亲手总行了吧。” 空烟瞪大眼睛，显然是被周泠这句话给惊到了。 她恼羞成怒，一巴掌落在了周泠的脸上。 打周泠的就是周泠刚才亲的那只手。 力道很轻，对于周泠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打，更像是调情。 他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随即忽然间露出一个笑容，甚至还用舌头顶了顶腮帮。 一副被打爽了的模样。 他把另一边脸也凑了上去。 “这边也来一下。” 空烟真是被周泠这个不要脸的行为给惊到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推搡起周泠来。 “走开！” 周泠笑着，倒是真的退开了一些。 再逼就要把人给逼急了。 空烟退到一边，她对周泠说道：“我现在没事了，你赶紧走。” 周泠却说：“刚才害怕的时候不让我走，现在让我走，婠婠，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工具吗？用完就丢。” 空烟如今冷静下来了，知道周泠这个让就是这样恶劣，她也不生气了。 她看着周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便说道：“怎么，小公爷如今不愿意做我的工具了？” 许是刚才被周泠那般戏弄，让空烟也生出了几分恼意，她便也开始戏弄起周泠来。 只见她笑着，语气轻轻的，又温柔。 周泠却像是被空烟这个样子迷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半晌过后他这才像是回过神来。 “我愿意，我肯定愿意。” 他像是被迷了心窍。 空烟便满意了，她还是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 于是她凑过去，看着周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她伸出手点了点对方的唇。 周泠的呼吸一下子就变了。 他几乎是追随着空烟的手，那只纤纤玉指在哪，他的视线就在哪。 周泠咽了咽口水，像是神魂颠倒。 空烟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让小公爷帮帮我。” 二人贴的很近，近到空烟只需要往前一点点，两个人的唇就能贴在一起。 明明二人做过更亲密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周泠却觉得有时候一个吻比什么事情都更让他激动。 他一点不带犹豫地说：“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说，我就能做到。” 这话说的有点大言不惭。 可是空烟却笑得很开心。 她说：“真的吗？” 周泠点头：“真的。” 紧接着，空烟往后退了一些，她说道：“我想让周渊去赈灾。” 第225章 晴天霹雳 空烟前日落了水，第二日便病了，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于是空烟便不再管家，让沈氏接管。 沁烟阁大门紧闭，谁来了也不见。 空烟坐在秋千上看着书，她对外宣称病着，但其实这次她没病，只不过是想躲着嘉敏。 常言道，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嘉敏这个人心思重的很，而且来者不善，这次来恭定侯府，说不定就是为了空烟而来的。 空烟便更是不敢再和嘉敏有什么接触。 最开始是跳水，若是后面跳楼，空烟总不可能也跟着一起跳。 空烟偷了几日清闲，眼看着皇上就要回来了，长公主也要跟着一起回来，到时候嘉敏走了，也算是苦日子到头了。 院子里几个丫头在种花。 那是周泠让人送来的芍药，是一种新的品种，花苞大，还是白色的，听周泠说这品种还没有名字，空烟觉得特殊，像是一个小姑娘般漂亮娇羞，便暂时叫它美人面。 周修语喜气洋洋地走进院子里。 她和她的侍女提着盒子走进来，一进门就喊：“春芹！快来帮我们提一下！” “来了！” 院子里几个人跑过去，把周修语手里的东西接了下来。 周修语说：“在外面买的吃食，你们分一下。” 说完又走到空烟旁边坐下。 空烟正在看书，听到她来，便问道：“你的心情很不错，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周修语笑着说：“很明显？” 空烟点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周修语哈哈笑了起来，她凑过去，很小声地对空烟说道：“周渊要去赈灾了，听说是圣上传回来的命令，他在前院发火呢。” 竟然这么快。 空烟那个夜里只是和周泠说了这么一句，也没详细说原因，周泠当时也只是应了一下。 本以为这件事要过段时间才有动静，却不想周泠动作这么快，这才几日。 周修语又说：“咸阳那瘟疫吓人得很，死了半个城的人了，剩下的一半也是苟延残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起死了。” “之前皇上就下令让人自愿去，可是这种丢性命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间皇上就指派周渊去，还让他一定要解决这件事，若是他做成了，便给他加官进爵，就连我们也有好处。” “若是做不成，我们家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周修语看起来很是高兴，“一听到这件事我就高兴坏了，去买了很多东西来，就是为了和你分享喜悦。”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空烟笑着说：“是很好，若是周渊这一去不回来，那就更好了。” 没有了家主的恭定侯府，周修尘就会世袭侯位，若是那个时候生出什么变故来，着府里可就又热闹了。 不过就算是回来了也没什么，周渊加官进爵也不错，毕竟人站的越高，摔下来就越痛。 空烟对周修语说道：“你倒是撺掇一下骆欢，让她和周修尘说，让周修尘也一起去。” 周修语拧眉，“那骆欢又不是傻的，这么危险的差事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周修尘去。” 空烟却笑了，她信心满满地说：“她会的，当绝对的利益摆在面前时，她一定会让周修尘去冒这个险。” 第226章 善解人意 骆欢不是个傻的，她有自己的判断。 她若是要为自己盘算，那么周修尘便不能去冒这个险，可是若她还要为自己腹中胎儿盘算，那么周修尘就非去不可。 周修尘若是和周渊一起回来，那么恭定侯府加官进爵，府内众人都有赏赐，骆欢生下孩子，就算是做不了正妻，可是孩子的地位也会跟着变得更高。 周修尘若回不来，那么恭定侯府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骆欢爱周修尘，更爱自己。 更何况，她如今还有了退路。 周修语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骆欢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今周修尘虽说爱慕着孙晓菁，可是骆欢在他心里的分量到底还是有几分的，更何况骆欢肚子里还有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就算是再喜欢孙晓菁，也不会苛待了骆欢。 男子都是这样，总要为自己地虚伪和滥情找到借口，他爱孙晓菁是心之所属，他爱骆欢是为人父的担当，而对空烟念念不忘又是记着青梅竹马之情。 骆欢去找了周修尘，只可惜周修尘大发雷霆了一通就走了。 空烟本来不知道这事，这两日她躲着嘉敏，又忙给皇太后的寿宴准备礼物，便在沁烟阁里闭门不出。 可是周修尘却偏偏找了过来。 周修尘来时还是一脸火气。 空烟正在插花，见他来了，眼里闪过几分厌恶，随即又露出笑脸，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兄长怎么来了。” 周修尘来到沁烟阁那一刻，就被院子里的这些花花草草治愈了，又看到空烟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的那点火气也顿时消了不少。 他说道：“路过，来看看你。” 空烟笑了一声，倒是也没拆穿周修尘的话。 二人坐在院子里，空烟还是接着忙活手里的活，周修尘坐了一会儿便说道：“咸阳瘟疫，阿烟可知？” 空烟点头，她说道：“这瘟疫十分严重，闹得整个澧朝都人心惶惶。” 周修尘又说：“皇上让父亲去咸阳赈灾。” 空烟闻言作势露出有些呆滞的表情，随即就是震惊。 “让父亲去？怎么会？” 周修尘叹了一口气，“圣旨已经下来了，这件事已成定局，但是今日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 空烟疑惑道：“兄长想说什么？” 周修尘抬着头直直盯着空烟看。 “你觉得我该不该随父亲去咸阳。” 空烟了然了，怕是骆欢和周修尘说了什么，说得周修尘不爽快了，于是这人便跑到她这来寻求一个答案。 她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似在很认真地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说：“天灾无情，瘟疫更是如此，去咸阳赈灾是一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染上瘟疫，到时候便是死路一条。” 空烟抬起头看着周修尘。 “若是想要加官进爵或是亡命之徒，那么便会想尽办法拼上一拼，若是赈灾有功，皇上必然龙颜大悦，赏赐和地位便随便选。” “可是恭定侯府如今地位已然是在权势之最，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周修尘闻言皱了皱眉头，他说：“话虽如此，可是……” “兄长在顾虑什么？” 周修尘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有理由娶晓菁。” 第227章 爱意满满 周修尘的话让空烟有过一瞬间的怔神。 原来周修尘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子拿自己的命去赌。 空烟觉得好笑，也有点滑稽。 孙晓菁的本事的确可以，竟然能让周修尘这样自私自利到骨子里的人为了娶她，竟然想去抗灾。 不过如此最好。 只见空烟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之色，她苦笑着，十分勉强地说：“兄长为了孙姑娘，倒是能做到这个程度。” 周修尘这个时候才像是恍然大悟过来，他竟然在空烟面前提起了孙晓菁。 他解释道：“阿烟，我不是故意的。” 空烟却摇了摇头，她有些无力地说：“我早已说过我不在意了，兄长不必解释。” 说罢她又露出个微笑来，“如今父亲母亲都不愿意让孙姑娘嫁进来，不过是因为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再加上有我在。” “母亲养了我这么多年，一心想让我嫁给兄长，只是很可惜，我和兄长似乎有缘无分，我也不能强占着这个位置。” “兄长的想法其实可行，若是兄长和父亲一起把咸阳灾情控制住了，皇上一定会赏赐兄长什么，到时候兄长便像皇上求娶孙姑娘，父亲总不可能还不同意。” 周修尘听了空烟说的这些，心里更是犹豫不决。 空烟知道什么事情都要点到为止，要是说多了，周修尘就该怀疑了。 于是她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对周修尘说道：“太后的寿辰马上到了，兄长今年准备送什么呢？” 周修尘愣了一下，“我？” 他从来没有准备过给任何人的礼物，这些东西在此之前都是空烟帮他准备的。 周修尘理所当然地说：“你去看着选一份就行。” 在他眼里，似乎准备礼物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恭定侯府库房里面的宝贝那么多，随随便便拿一件出来就行了。 可是空烟却收敛了笑容，她低声说道：“礼物要讲真情，兄长之前送出去的每一份礼物都被人喜欢，那是因为我花了心思，可是这次阿烟实在是没有功夫再去为兄长准备一份了。” 在重生回来之前，空烟总是任劳任怨地充当周修尘的管家、下人，周修尘的事，不论大小，只要需要她帮忙的，她无一不是好好做的。 只是可惜，周修尘好像根本不把这些心意放在眼里。 而这次，空烟看起来并不打算帮忙。 周修尘拧眉，似是有些不理解空烟如今的态度。 “不过是让你准备一份礼物，你就拒绝，阿烟，你变了许多。” 人都是会变的。 但是周修尘的话实在是没有道理。 空烟有些想笑，可是想了想她又憋住了。 和周修尘这样的大男子主义纠结这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或许是吧，但是这不重要，皇上这次格外看重太后的寿辰，汴京的哥儿姑娘们都要准备寿礼，不如兄长回去好好想想送什么，省的到时候让太后娘娘不高兴了。” 周修尘觉得空烟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刚才都还好好的，如今竟然又开始生气了。 他盯着空烟看了半天，最后只丢下一句“无理取闹”，又拂袖离去。 空烟把芍药插入花瓶后，她冷笑着看向周修尘的背影。 无理取闹的人明明是他周修尘才对。 第228章 你可喜欢 空烟愈发讨厌周修尘了。 那只周修尘用过的杯子她都左右看着不顺眼。 她让人拿去放着，以后周修尘来就只能用那一个，其他的杯子不许用。 空烟有些烦闷地在院子里插花，刚插完了一瓶，周泠来了。 周泠来的时候是笑着的，和周修尘不一样。 他提着两个纸袋子来，轻车熟路地绕到了花园之中，然后走到空烟面前坐下。 周泠倒是熟稔极了，好像这沁烟阁是他的地盘一样。 纸袋子有一个放在桌上，另一个则是递给了夏禾。 周泠说道：“汴京东街那边新开的糕点铺，说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开的，味道和皇上吃的糕点没什么区别，于是我就买了一些来。” 空烟没理他，周泠就对夏禾说：“你们几个也尝尝，别说只顾着你们家姑娘，没想着你们。” 夏禾看了眼空烟，见对方没有要她拒绝的意思，她道了一声谢。 周泠又开玩笑道：“不用谢我，吃了我的糕点，以后也麻烦各位姑娘在你们家姑娘面前也多替我说说好话。” 空烟这个时候没忍住说了一句，“不过是几袋子糕点，你就想这样轻轻松松收买了她们？” 周泠笑着说：“不生气了？” 空烟一顿，别过头去。 “我何时生气了？” “没有生气？”周泠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我刚才来的时候明明看你撅着个嘴，像是气急了。” 空烟抬起头，漂亮的眼睛斜了周泠一眼。 周泠又哈哈笑起来，“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尝尝看这些糕点，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空烟看着纸袋子里那些精致的糕点，她拿了一块起来，嘴里却说道：“你给我赔礼道歉？你赔哪门子礼，道哪门子歉。” 周泠应道：“虽说不知道是谁惹了你不高兴，但如今我来了，便自当是我惹得你，这样我也好哄一哄，让你高兴。” 空烟顿时无言，她知道周泠这个人惯会说些漂亮话，她早已经听够了，也懒得回对方一句，干脆自己低着头吃糕点。 夏禾退到一边，她招了招手，带着其余几个人退后了一点，她们站在旁边吃着糕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一个最好吃，很显然不打算去听那二人在说什么。 “好吃吗？”周泠问。 空烟看了对方一眼，摇着头说：“不好吃。” 周泠压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不好吃那为什么一直吃。” “我这叫不浪费粮食。” 空烟说着又拿了一块起来，周泠看着便笑了一声。 看出来了，这糕点味道不错。 周泠见空烟吃得开心，便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这花园里面的花，发现自己前些日子送来的花已经被种上了。 空烟吃得半饱，便不再吃了。 她喝着茶，又听到周泠说：“明儿个再给你买些其他的来。” 空烟说道：“小公爷天天往我这里跑，被母亲和二妹妹知道了，我可又要被唠叨了。” 周泠却笑了一声，十分骄傲地说：“你且放心，我每每都是翻墙进来的，还是从那片竹子林那边翻进来的，没有人知道。” 空烟顿时语塞，“你这样子偏又搞得我们好像有多见不得光一般。” 周泠眨了眨眼睛，揶揄道：“你要想公之于众我当然乐意了。” 第229章 故意试探 公之于众。 空烟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眉头很轻地挑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周泠，语气平静地说：“小公爷的意思是要告诉所有人你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周泠笑了起来，“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周泠的表情瞬间变得失落。 空烟看着对方的表情，她觉得周泠真的很像一只狗。 高兴的时候摇着尾巴，耳朵立着，看你的眼底灼热又信赖，可是不高兴了，便低着脑袋耷拉下耳朵，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会儿有多难过。 于是空烟有那么一刻在思考，自己刚才的回答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她正准备再解释一句什么，周泠却又笑吟吟地说：“那我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公之于众？” 空烟沉默，她的担心真是多余。 她说道：“或许没有机会呢。” “为什么？”周泠看上去有点着急，他说道：“难道是我的诚意还不够？” 空烟莞尔一笑，这不是诚意不诚意的问题。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是不敢轻易相信一个男人了，即使周泠如今表现出来的爱意太过浓烈，可是她一想到自己上一世的结局，她还是有点胆怯。 空烟说道：“不是你的问题。” 周泠便急切地问：“那是什么问题？我母亲？还是恭定侯府的人？” 空烟闻言便故意说道：“如果是因为他们，你又能怎么办。” 周泠没有立即说话，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若是母亲不同意，那么我便和她分家而居，我带你一起住到外面去，祖父给我留了宅子，我的钱便都给你做聘礼。” “若是周渊和沈氏不同意，那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们。” 周泠无比认真地说：“婠婠，若是你真的想同我在一起，那我们之间便没有什么问题。” 空烟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周泠竟然这般认真地回答了她。 周泠的表情太过认真，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爱意和急切。 或许周泠也从来没有打算在空烟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意。 周泠的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张扬热烈。 空烟有一瞬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周泠也不催促，只那样满怀期待地等着。 过了许久，空烟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小公爷都是用这般话去哄别的姑娘的吗？” 周泠一愣，空烟又说：“小公爷外面的好姑娘那么多，若是我真嫁给了小公爷，到时候光是处理你在外面养着的那些外室，就怕累得我够呛。” “我没有！” 周泠脸色罕见的变得着急起来。 “我根本就没有养什么外室！” 他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埋怨自己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 “婠婠，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可是我还是想为自己解释一番，汴京有关于我的传言是真的，可是事实的真相绝对不是传言那般，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空烟托着腮，慢条斯理地笑着说。 “是吗？男子的话总是说得真切，海誓山盟的诺言说许就能许，到了后面也不过是喜新厌旧，你如今爱我，后面也会爱别的人，更何况小公爷还是那样风流的一个人，你要我嫁给你，这不是在害我吗。” 她故意把话说得难听，希望周泠知难而退。 第230章 心意昭昭 “更何况……” 空烟看着周泠的表情，对方的情绪一点一点消退，那双漂亮的、多情的眼眸也垂下。 她看得出来，周泠如今情绪很是低落。 空烟很是明白两个人如今关系十分特殊，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可是她不知是否在说刚才那些话时勾起了往事，让她回忆起了她和周泠之间最错误的一件事。 于是一瞬间，她心里竟然生起了几分恶意。 她说：“我们之间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周泠忽然间就不说话了。 他知道空烟说的问题是指什么。 空烟和周泠之间很多事情都是莫名其妙的。 二人本来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可是周泠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 后来也因如此，忽然间距离就变得越来越近。 可是还是有多少事凌驾于两个人之间，这让他们做不成普通朋友，也做不了互相的心上人。 二人从最开始就错了，他们本来可以正常的接触，但是周泠的一念之差让两个人之间多了几分不能言说的痛和恨。 空烟该是恨周泠的，可是如今她不恨了，她已经利用周泠做了太多事，恨可以填补，但是怨还存在。 这个坎跨不过去，那么两个人之间就算是走在一起那也是貌合神离。 周泠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带给空烟的痛苦，他怨恨自己，更是厌弃自己。 他低垂着头，就这样僵硬了许久。 空烟以为周泠不会再说什么了，她正准备走，可是周泠却忽然间动了。 他站起身来到了空烟面前。 空烟抬起头看着他，正要说什么，可是下一刻，她又说不出来了。 周泠跪了下来。 空烟顿时呼吸一窒。 周泠身形很高大，如今就算是跪了下来，也和坐着的空烟差不多高。 他拉着空烟的手，却低着头，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也是一个卑微的求爱者。 他很轻地拉着空烟的手，若非不想让空烟走，或许他都不会去触碰空烟，他怕让空烟不高兴。 周泠说：“对不起婠婠，那天是我糊涂，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从那天开始我每日都在愧疚、忏悔，我骂我自己猪狗不如，我也知道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离你远远的，让你看不到我。” “可是婠婠，我太恶心了，我明知道我的出现会让你回忆起那段不好的记忆，可是我却还是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我想补偿你，但是金银珠宝对你来说似乎太过于敷衍，于是我想让你嫁给我，我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周泠深知自己的罪恶，也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他便想恶人做到底，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他干脆就更恶心一点，把空烟娶回去。 他说：“我开始纠缠你，让你一点一点被迫接受我的存在，而如今，我们也能坐下来一起喝茶，这是不是证明你已经没有那么厌恶我了？” 周泠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是深情还有愧疚。 他说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会帮你，你想杀的人，你想做的事，都让我来帮你，我既然已经十恶不赦，那我就无所顾忌，婠婠，接受我，让我做你的那把利刃，而你只需干干净净做一轮明月。” 第231章 真心实意 或许周泠已经找不到了什么理由可以打动空烟。 财富、地位、权利…… 这些她又似乎都不太感兴趣。 周泠也庆幸自己还知道空烟如今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一次一次地尽心尽力帮助空烟，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在空烟这里有一点利用价值。 他很清楚空烟对他笑脸相迎也好，温声细语也罢，都是为了利用他，他根本不在意。 周泠如今只想空烟接受他，哪怕是把他当成复仇路上的一枚棋子。 他想他疯了。 “周渊和沈氏，还有周修尘、周修媛，这些你讨厌的人，还有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不会放过他们，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都杀了，恭定侯府你若想留，你会成为唯一的主人，你若不想留，那么我会把这地方变成汴京的一个回忆。” “你闭嘴！”空烟皱起眉头，轻呵一声。 空烟觉得周泠疯了。 她很是惊愕的看着周泠如今的模样，刚才周泠说的一字一句如今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周泠是个疯子，但是如今他太疯了。 空烟盯着周泠看，她忽然间在两个人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之外找到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 他们足够疯狂。 真是两个疯子。 周泠低下头，他亲吻空烟的手背。 他足够卑微。 在爱的人面前，周泠不再是什么小公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求爱者，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虫罢了。 空烟就那样坐着。 她的确不相信男人，有了周修尘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她很害怕自己又落了个惨死的结局。 她更希望的是能自己一个人，或许不成亲会被许多人议论，可是至少不会落个被夫君杀死的结局。 但是这一世，忽然间冒出来了一个周泠。 周泠以一种强硬的、不可拒绝的姿态进入了空烟的世界，他蛮横无理，又惯会演戏，却又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 空烟应该是讨厌周泠的，但是有时候却也不自主被打动。 她深知男人的话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可是如今，周泠这样跪在她的面前，竟然也让她觉得犹豫。 爱让位高者低头。 空烟说：“我凭什么信你。” 周泠听到这句话却一下子抬起了头。 他眼神闪烁着，那是期待又紧张的神情。 “我和你成亲，在成亲之前我会写下一封和离书给你，你若是哪天不想同我继续过日子，你便拿着和离书走，我会在和离书上写清，关于我的一切都给你，宅子、金银财宝、还有庄园店铺，我都给你。” 空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在汴京，夫妻间的确可以和离，只要找到官府盖了章，两个人之间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空烟听到和离书，忽然间就有了新的计划。 她说：“容我想想。” “不着急！” 周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震惊了。 他以为空烟不会答应，所以今日所说所做，也不过是想让空烟对他改观一些，他再慢慢地说服空烟。 可是没想到，空烟竟然说她考虑考虑。 周泠一下子被这样的惊喜砸重，几乎头晕目眩起来。 他想站起来却脚下一软，又被空烟眼疾手快的扶住。 空烟笑着揶揄，“这么开心？有点太激动了。” 第232章 看在眼里 在太后寿辰前一日，皇上回京了。 嘉敏便告别了恭定侯府，回了誉国公府。 她走之前，还特意去找了空烟。 在嘉敏走后，周修媛便找了过来。 “那嘉敏和你说什么了？” 空烟说道：“没说什么，就是说那日害我一起掉水十分不好意思。” 周修媛皱起眉头，显然不信。 “那嘉敏又不是什么好人，特意找你就为了说这个？” 空烟无奈一笑，“那不然呢，我和她也不熟。” 嘉敏当然不是说的这个。 她说走着瞧，来日方长。 空烟却并不在意嘉敏说了什么，她自始至终都不想和她目标之外的别的女人斗。 嘉敏聪明，但是也蠢，和这种女人斗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空烟如今更看重的是太后的寿宴。 她准备回沁烟阁去，沈氏却叫住了她。 “阿烟，你随我来。” 空烟应了一声，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正厅，沈氏让人上了茶，又让空烟坐下。 二人坐下来喝着茶，心里却盘算着事情。 沈氏说道：“皇上下令，太后寿辰一过就让你父亲去咸阳赈灾。” 空烟没有说话，就又听沈氏说：“尘儿也要去。” “兄长也要去？” 空烟听到沈氏提周修尘，便不能继续沉默。 她抬起头，眉头皱着，语气疑惑，“皇上只下令日父亲去，瘟疫本就危险，父亲去已经让女儿担心，要是兄长也跟着一起去，这……” 沈氏闻言也是长叹一口气。 “尘儿想同他父亲一起，父子俩彼此也有个照应。” 空烟没有吭声，她只是做着那副担心的模样。 沈氏放下茶碗，她看着空烟，平静地说：“我打算让你们成亲，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虽然潦草，但是等尘儿回来，我会给你们补办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空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都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氏。 她一直是知道沈氏在她和周修尘的事上是比较着急的，但是她没想到沈氏竟然这么着急。 空烟眉头皱的更紧。 “母亲，您很清楚兄长现在心思不在我身上，这样贸然让我和他成亲，他不会答应的。” “他的心思又何曾在你身上过。” 沈氏眉宇间都是不耐，她说：“先是骆欢，又是家中丫鬟，如今是孙晓菁，若是真要只靠你自己，你要想拿下他，只怕那个时候孙晓菁孩子都有三四个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难听，空烟黑了脸。 她虽然如今不喜欢周修尘，可是也绝对不能容忍沈氏这般糟蹋她。 “母亲既然知道兄长心思不在我这里，又何苦逼着我，到时候兄长不答应，闹得满汴京都知道，咱们府里也没光。” 沈氏挥了挥手，“尘儿那边自然不用你担心，明儿个就是太后寿辰，你父亲临行前一日便是你们成亲之日。” 她就这么把这件事决定好了。 空烟想反驳，可是沈氏却沉着脸用威胁的语气说：“阿烟，这些年我自认为对你不错，近两年你也知道我百般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嫁给尘儿，我养了你这么久，你如今也要忤逆我吗。” 沈氏说的那样理直气壮，好像她占了理一般。 空烟深吸了一口气，她要忍。 时机还不成熟，她只能忍。 第233章 一忍再忍 空烟从正厅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骆欢。 骆欢就站在院子那棵桂花树下。 空烟一步一步走过去，直到在骆欢面前停下。 在骆欢什么都没有说的时候，空烟便说：“废物，你怀了周修尘的孩子，想了那么多手段，竟然还没个位份。” 骆欢被空烟这般冷漠的语气惊到。 空烟什么时候都是温柔的，可是今日却这般咄咄逼人，还真是让骆欢觉得奇怪。 骆欢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火气这般大。” 空烟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嫁给周修尘了，就在四日后，你若是再不使点手段，我真的成了世子妃，那你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说着空烟凑上前去，用很小声，但是足够让骆欢听清楚的声音说。 “若是这个世子妃之位给了孙晓菁，你倒是可以和她斗一斗，毕竟全府上下除了周修尘没有人喜欢她，可是如今我要是成了世子妃，骆欢，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处境会是什么样子，你心知肚明。” 说罢空烟转身就走，她相信骆欢那么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空烟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她本以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却没有想到沈氏这样着急，让他们连夜成亲。 空烟那般好的脾气，竟也在沁烟阁发了一通火。 几个丫鬟蹲在地上捡着空烟丢掉的木偶娃娃。 空烟站在一边，气得还在喘息。 夏禾走过去拿着蒲扇给她扇风。 “姑娘发泄完了？” 空烟过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夏禾便扶着空烟去坐着，又给她倒了一碗绿豆汤出来。 “知道姑娘今日火气大，小厨房赶紧备了绿豆莲子汤，姑娘喝一些，好歹也败败火。” 空烟生气归生气，却也接过那绿豆汤喝了起来。 春芹在旁边说道：“大娘子这是急了，她不过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世子这次有命去没命回，至少和姑娘您成了亲，骆欢肚子里又有世子的孩子，听大先生说是个男胎。” “到时候那孩子一出生便说是您的，就算是被诟病，那也是讽刺姑娘您和世子未婚先孕，珠胎暗结，可是恭定侯府却也还有人在，不至于断子绝孙。” 春芹又说：“若是世子平安归来，他不喜欢姑娘，也可以把姑娘休了，总得来说对周家没有任何坏处。” 春雨说道：“这简直是把姑娘算计地明明白白啊！” 空烟皱着眉头，就是知道沈氏的算盘，她才这般生气。 她说道：“我绝对不会嫁给周修尘。” 若是这一次又重蹈覆辙，那她这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夏禾安慰道：“姑娘莫急，还有三日，咱们再想想办法。” 空烟深吸了一口气，她喝了半碗绿豆汤，倒是也宁静了一些。 沈氏这般迫不及待，也不知道周修尘知不知道。 周修尘一心一意都是孙晓菁，按理来说不会同意。 可是沈氏心计颇深，还有各种各样的手段，让周修尘暂时服软也不是不可能。 空烟想了想，她不能从周修尘身上下手。 她压根不能依靠周修尘去对抗沈氏，那母子俩可都是一家人，周修尘怎么可能站在她这边。 思来想去，空烟如今也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有些草率，但是总比嫁给周修尘好。 第234章 我的决定 空烟没想到沈氏居然不让她出门。 她本来打算约阿娩见上一面，却没想到到了门口，管家却不让她出去了。 管家笑吟吟的说：“大姑娘回去歇着吧，大娘子说了，避免节外生枝，这几日还是不出去得好。” 沈氏似乎是意料到了空烟会想办法阻止这场婚礼，竟然是让她门都出不去了。 空烟倒是也没急，管家不让她出去，她便回了沁烟阁。 沈氏如今倒是急起来什么母女情都不顾了。 空烟坐在院子里，她低着头看池子里的锦鲤。 夏花在旁边急得走来走去。 空烟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就被夏花弄得有点晕。 “夏花，你坐着，走来走去做什么。” “奴婢着急！” 空烟却笑着说：“有什么好着急的。” 作为当事人的空烟都不着急，夏花却是急得脸都红了。 夏花问道：“姑娘可有招了？” 空烟说道：“等着吧。” 她抓了一把鱼食丢到池子里，紧接着便来了一群锦鲤争相扑食。 沈氏这次这般着急，却也忘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修尘比她的“招数”来得更快。 对方步履匆匆，看到空烟便径直走了过来。 “夏空烟！” 空烟扭头，周修尘面色沉沉，她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对方。 周修尘走到空烟面前，他什么都没有说，扬起手便是一巴掌。 空烟被打得偏过了脸。 这一巴掌来得很快，却不算很重，空烟知道，周修尘这是收着力气。 倒不是怕把她打伤了，主要是明日便是太后的寿辰，空烟若是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出席，太后看到了不得闹翻天。 她回过头看向周修尘，明明她是挨打的那个，可是周修尘的表情却比她还气愤，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空烟说道：“兄长也知道母亲要让我们成亲的事情了吧。” 周修尘怒不可遏地对着空烟吼道：“我一直觉得你心地善良，又是知书达理，却没想到你如今竟然也用这一套花招来逼我娶你，夏空烟，你还要不要脸！” 空烟不知道沈氏对周修尘说了什么，但是看着周修尘这副样子，想来沈氏说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她没有打算为自己辩解，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脸，她走到一边坐下。 “兄长何必这么气愤，我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更没有威胁母亲要和你成亲。你若是真的不想娶我，大可以告知母亲，废了这门婚事，也省得来这里拿我出气。” 周修尘却恶狠狠地说：“你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那么多人都听到了，你还想狡辩，夏空烟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和我成亲了，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感情的。” 空烟冷笑一声，她侧头看着周修尘，冷漠至极地说：“你的感情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又或者是说难道我一定要你对我有感情我才能活下去吗？” 她没有去管周修尘听到她这几句话时的表情，那样震惊，那样惊讶。 她轻轻捂着自己的脸，语气十分平静地说：“周修尘，这是你第二次打我。” 周修尘看着空烟这幅冷漠的模样，内心有一瞬间的发怵。 什么时候那样温顺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第235章 与天同寿 周修尘那日气冲冲的来，最后也气冲冲的走。 沁烟阁一屋子丫鬟看着他走了又是用艾草熏院子，又是重新打扫卫生。 这一屋的丫头都是跟着空烟十来年的，自然要向着自家姑娘。 空烟挨了那一巴掌，平白惹了好几个丫头心疼。 但是她倒是不甚在意，不过就是一巴掌罢了，她都记着，以后要让周修尘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太后寿辰举办地十分隆重。 从早上天刚亮，正是晨光熹微之时，便能听到号角和钟声。 空烟就是在这些声响中醒来的。 今日太后寿辰，汴京的大臣们都要携女眷去为太后贺寿。 空烟站在屋檐下捧着一杯清水喝着，朝皇宫所在的地方望去。 皇宫辰玄门有一隅之地特意修盖了一个大楼，楼上是澧朝十大圣寺的住持一起开了光的福禄钟，相传在福禄钟下写上被祈福之人的名字，钟声每响一声，就是全澧朝百姓们的一次祝愿。 自从这钟楼修成到现在，除了皇上登基那一年响彻九九八十一下后，只有太后生辰这么一日，百姓们再次听到了那沉闷却又让人肃穆的钟声。 一声又一声的钟声响彻整个汴京。 百姓们被吵醒也不觉得烦闷，反倒是高高兴兴地出门，今儿个汴京四大酒楼都在为太后办宴席，想着与民同乐，于是百姓们可以免费去享用一顿十分丰富的午饭。 空烟换好了行头，来到前厅，发现周修媛和周修语都已经到了。 那二人一向不对付，坐得位置也隔得很开。 空烟一走进去，周修语便站起来同她行礼。 “长姐。” 空烟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周修语，她说：“小妹还是穿这样素雅的衣衫好看，像一株清水芙蓉。” 周修语闻言便也笑了起来，她语气十分欢快地说：“多谢长姐，长姐今日也十分漂亮，怕是到时候出现在宴会之中时，要让那些还没婚配的哥儿们看得移不开眼睛。” “油嘴滑舌。” 空烟笑着说了一声，便走过去坐着。 这会儿时间还早，上午是百官和皇上一起去宗祠为太后祈福，赴宴要等下午再去。 空烟刚坐下来，周修媛就说道：“昨日我哥哥去你那了？说是还动手打了你，是真是假？” 这语气不带一丝关心，只有好奇和幸灾乐祸。 周修语说道：“是真是假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要代替大哥和长姐说声对不起？” 周修媛一听顿时炸了毛。 “你是什么身份！我和空烟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还能是什么身份，我当然是你的妹妹了。” 周修语温柔地笑着，语气更加和善。 只是她的话说出来不那么让周修媛高兴。 “周修语，你一个婢女生的杂种，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空烟闻言皱起了眉头，她轻声呵斥道：“二妹，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这话未免说的有些太过难听了。” “是吗。” 周修媛露出个不屑地笑容，“那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类人吧，所以才会觉得我说的话太过难听，但事实上我说的就是实话。” 空烟不想在今日和周修媛理论这些，她只说：“今日太后寿辰，积点口德吧，若是被人听到了，咱们家又要祸从口出了。” 第236章 议论纷纷 这次太后寿辰，规模十分盛大。 处处精致，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次是用了心的。 空烟坐在恭定侯府的马车里，同行的还有周修语。 沈氏一家四口则是坐在前面的马车中。 周修语第一次进宫，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着。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高墙层层叠叠，能看到的只是那些红墙绿瓦。 “长姐，听说你在来侯府之前一直都是住在皇宫里面的。” 周修语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向往，“我也好想在皇宫里住一段时间啊。” 空烟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年前，两世的记忆重叠，再加上时间过得太久，有些儿时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了。 不过却也能记得那个时候还小，无忧无虑，有着皇祖母带着，每日就想着怎么玩闹，吃什么好吃的，格外开心。 小孩的时候不用担心很多事情，小小的脑袋瓜里也装不下太多的东西，要是想着吃什么，就不能再去想别的了。 所以空烟一直觉得在皇宫那几年她过得格外开心。 如今再回来，儿时地记忆恍惚之间回溯，她竟然也有了几分怀念。 空烟笑着说：“你若是想留下来住也不是不行。” 周修语顿时瞪大眼睛，她愣了一下，忽然间明白过来空烟是什么意思，随后一下子扑过去，欢呼雀跃地叫着。 “长姐的意思是让我也留在这里吗？” 空烟笑着，故意使坏道：“我可没这么说。” 周修语却笑得很开心，“我知道长姐肯定是同意了的！最爱长姐了！” 二人玩闹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这次举行宴会的宫殿是在承乾殿内，这是整个皇宫之中最大的宫殿，足以容纳上万人。 空烟下了马车走到沈氏旁边站着。 周修媛还在喋喋不休要什么，沈氏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安分下来。 这会儿正是众世家来赴宴的时间，门口站着不少人。 有认识沈氏的便上前来和她寒暄。 空烟拉着周修语走在一侧，等到沈氏和几个夫人说说笑笑往里走的时候，她们也才跟着走了进去。 这会儿还没到正殿，大家还能说上几句话。 有姑娘来到空烟身边，十分自来熟地问：“空烟姑娘，听说你要和世子成亲了？” 空烟看了眼对方，很是陌生。 她佯装惊讶地说道：“哪里传的消息？我竟然都不知道。” 那姑娘看了看四周，又小声说：“你不知道？汴京可都传遍了，说是你们恭定侯府要有大好事了。” 空烟闻言摇着头，“我不知道这件事。” 对方哂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空烟姑娘，你也别不承认，听说恭定侯府都张灯结彩了呢。” 空烟也没想到今儿个竟然有人这么不懂眼色，跑来她面前说这些话。 她微笑着说：“或许吧，不过这是我的家事，这位姑娘这样问，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对方撇了撇嘴，不过也算是问道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便走开了。 周修语想说什么，空烟摇头提醒：“正殿到了，别说话。” 她们已经走到了正殿，接下来便要由宫人带着往殿内走去。 殿内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等级制度很是严格，什么样的人坐什么位置都是规矩。 空烟扫了眼殿内，倒是有不少人在。 第237章 早有对策 殿内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 大殿里面装潢十分豪华，皇帝就像是要把这世间的所有好东西都搬到这一处来，各个角落都堆砌着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宝物。 空烟跟着宫人的指引走到了她的位置上。 很是奇怪，她并没有和恭定侯府坐在一起。 按照规矩，左边的前一排都是皇亲国戚，右边地第一排则是前三品的大臣。 恭定侯地地位高，但是也要坐到那些皇子王爷下面。 可是空烟的位置却是坐在前面的，两边都是坐着的皇子。 空烟去坐下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似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坐在这里。 她正要站起来询问桌前的那个宫人，她身边的司安聿却忽然间伸出手按住了她。 司安聿笑呵呵地对空烟说道：“去哪？” 空烟说道：“我似乎不应该坐在这里。” 她看了眼周渊所在的地方，离她目前这里还隔了不少个位置。 司安聿把空烟按下去坐着，他悠哉悠哉地说：“既然是给你安排到了这个位置，那自然是皇祖母的意思，你难不成还要驳了皇祖母的心意？” 说着司安聿低下头，很小声地说道：“皇祖母这是在给你长威风呢，让你坐在这里，是想告诉所有人在她老人家眼里，你和我们身份没什么区别。” 空烟闻言愣了一下，便坐了回去。 今儿个本来是皇太后的寿辰，可是空烟却像是成了第一个因着这场寿宴拿到了好处的人。 她有些惶恐不安。 司安凛看了她一眼，冷嗖嗖地说：“坐在我们这里让你觉得不舒坦？” 空烟说道：“是有一点。” 司安凛又说：“那你和老八换个位置，去挨着淮澈坐。” 空烟闻言一顿，侧头看过去，那边的确还空着一个位置。 她怎么可能会去和周泠坐在一起。 于是空烟十分平静地说：“忽然间觉得这个位置也不错。” 司安凛哼笑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反倒是司安聿，似乎是许久没看到空烟了，总是拉着她说话。 空烟最开始都还能敷衍的回几句，可是紧接着她便没什么耐心了。 司安聿说了一长串话以后，他用手肘撞了撞空烟。 “怎么不说话？” 空烟面无表情地说：“司安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吵。” 司安聿点头：“有啊，你小时候就经常说我吵人，让我和太子哥哥学学，什么叫大气稳重。” 语气听着好像还有几分委屈。 空烟惊讶，“原来我从小就觉得你很吵了。” 司安聿语气不悦地说：“我对别人可没这么多话，还不是因为把你当成我妹妹，我才愿意和你多说的。” 空烟扶额，她说：“你还是安静一会儿吧，吵的人头疼。” 她本来是在想问题的，这下连问题都想不到了。 司安聿跟个受气包一样转头和司安凛说道：“我很吵吗？” 司安凛慢悠悠地说：“的确很吵。” 司安聿指着他们二人说：“欺人太甚！” 空烟笑了一下，“我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还不是因为在乎你。” “在乎谁？” 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从空烟背后响起。 空烟还没什么反应，只见殿内众人忽然间站起身来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第238章 动了心思 空烟回过头去看，就看到司安佑站在她身后。 她想起身行礼，司安佑却说：“婠婠坐吧，不用和我客气。” 说罢他又上下看了看空烟，随即露出个笑容：“今日倒是打扮的和小时候很像。” 空烟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裙，今日穿的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广袖流仙裙样式，后来稍微大一些了，总觉得这裙子有些幼稚，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穿过，这次也是为了皇祖母的寿辰特意让人去做了一身。 对着司安佑的时候，空烟是有一些不自然的。 她微微敛下眸子，轻声说：“多谢太子夸奖。” 司安佑没说什么，转身朝着他的位置走去。 这边司安佑一走，司安凛便看了空烟一眼，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倒是司安聿，他语气疑惑地说：“太子今儿个不正常。” 空烟闻言侧过头去，司安聿正准备说什么，司安凛先一步开口说道：“太子何时不正常？我看是你不正常。” 司安聿顿时恼了。 “你想打架是不是！” “我怕你？”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空烟揉了揉耳朵，余光一瞥看到周泠走了进来，她便面无表情地说：“小公爷来了。” 刚才还一副要和彼此大打出手的两个人这会儿又换了个表情。 周泠笑呵呵地走了过去，他的眼神先是在落在空烟身上看了好一会，随即才看着其他几个人。 “几位哥哥好啊，许久不见了。” 周泠对着谁都能说上几句，他长得英俊好看，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几个皇子都和他说话去了。 空烟也终于有机会可以喝上一口茶。 周泠和所有人都问候过一遍，才看着空烟。 “婠婠也在呢。” 空烟拿着茶碗的手一顿，她太阳穴的青筋动了动，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时此刻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周泠那个称呼，让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司安聿像是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般，他没心没肺的笑着，还打趣周泠，“你这也叫的太亲密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婠婠关系很不一般呢。” 在场几个人的表情更加奇怪了，这会儿他们不只是看空烟，还侧头去看周泠。 但是周泠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正常。 空烟拿着碗的手却是抖了一下。 随后她抬起头看向周泠，对方还在对着她笑。 空烟马上扭头，不打算理周泠。 周泠分明知道空烟为什么不理他，他却还是要故意说一句，“今儿个怎么了？不高兴了？我和你说话你都不理人。” 空烟忍无可忍地侧头看过去，就看到了周泠那欠打的笑脸。 她说：“小公爷还没开始吃酒呢，怎么就开始说醉话了。” 周泠笑了一声，“自然是因为看到了婠婠，被迷的神魂颠倒，自然就醉了。” 也不知道是谁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空烟握紧了拳头，她此时此刻是真的很想在周泠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上落下一拳，只把周泠打得哭天喊地才好。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只能深深吸上一口气，然后对周泠说道：“我这就让人端一碗醒酒茶来，省的小公爷借醉装疯，在这里瞎说话祸害人。” 第239章 祸害遗千年 空烟看上去不太高兴，低着头生闷气。 其余人便也不敢再去招惹她，只能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周泠。 光是周泠那几句话，他们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司安凛挑了挑眉，示意周泠自己说。 可是周泠却只是笑，他坐在椅子上喝着酒，一副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其他的人也慢慢品出了几分其他的意思来。 于是司安凛等人便也不再多问。 偏偏司安聿却是抓着周泠不放。 “阿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啊。” 周泠笑着说：“什么怎么回事，没有什么事。” 司安聿显然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他还想再问，空烟却忽然间举起一块糕点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司安聿嘴里。 被糕点莫名其妙塞了一嘴的司安聿扭头看着空烟，只看到空烟正十分用劲的拿手帕擦着自己的手指。 空烟感受到了司安聿的目光，她抬起头来，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多吃点东西，少说话，也不嫌嗓子干。” 司安聿嘴里是粘牙的糕点，一时半会还真让他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在座的几个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大家都知道了一丝不对劲，却又默契地选择不说出来。 不远处，周修媛把空烟那边发生的事情全部看在眼里。 周渊这会儿和其他同僚在殿外攀谈，沈氏也不在。 周修媛看着空烟被几个皇子围着，她眼里全是嫉妒。 凭什么空烟就可以被地位尊贵的皇子们围在一起，说着别人都不敢听，也不敢插嘴的话题。 凭什么空烟可以和身份尊贵的皇子们坐在一起！ 周修媛越想越是气愤。 她看了眼身侧，周修语正在吃糕点，像是恭定侯府不给吃的一样，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而周修尘则是闷闷不乐地喝着酒。 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 周修媛更加气恼了，她几乎是捏着拳头忍了又忍，才把那些由嫉妒转变成不甘的愤怒喊声压了回去。 她实在是太嫉妒了。 若是别人她或许也不会这样，可是她不能接受空烟是这样的。 一个无父无母，从小就寄人篱下的灾星，凭什么拥有她都没有办法拥有的东西？ 周修媛看着周修尘，她说道：“哥哥，你看看你的未婚妻和别人聊的多么开心啊，你就不管管？” 周修尘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周修媛还以为周修尘要发火，可下一秒周修尘却说：“不要胡说八道，她根本就不是我的未婚妻，我这辈子只爱晓菁一个人。” “……你。”周修媛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盯着周修尘看了半晌，只愤慨至极的移开了视线。 反倒是周修语笑着说：“看到长姐被这样关心，二姐不高兴了？” “闭嘴！” 周修媛现在是越来越讨厌周修语了。 周修语却是一点也不怵，反倒继续笑嘻嘻地说：“你生什么气呢二姐，难道我说的不对？” “周修语！” 周修媛一副被踩到尾巴地样子，她转头看向周修语，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就要动手。 而在她动手地前一刻，周修尘看了眼那姐妹二人，语气十分不耐烦的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再闹下去成什么样子。” 第240章 命中注定 就在周修媛气急败坏之时，外面响起几声钟声。 三声钟声一响，盛典便开始了。 万民朝拜，殿内安静着，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等着。 “吾皇到！” 殿内忽然间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紧接着殿外的号角声也响彻起来。 深深宫邸之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他们不敢抬头，做出臣服的模样，似是心甘情愿为他人的臣子。 殿内的今漆雕龙宝座之上，如今已经有人坐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娘娘福泽绵延，康健万岁！” 万人恭贺声在大殿内响起，此起彼伏，更是有了回音。 “都平身吧。” 空烟随着众人一并起身，她抬起头，地铺白玉，内嵌金珠的高台之上，坐着的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三个人。 皇帝面无表情，威严肃穆，让人不敢直视。 皇后脸上带着笑容，是温柔的，也是高贵的。 太后坐着，她今日是寿星，坐在正中间，穿的很是繁琐，头上压着一顶极其漂亮精致的头冠，十六只翩翩欲飞的凤凰振翅着，做出各种各样的造型，而在那凤冠的正中间，还有一颗十分璀璨夺目的明珠。 这是皇后都没有资格佩戴的十六凤翅明珠宝冠。 是皇帝找了数百人精心赶制半年做出来的。 太后慈眉善目，只是坐在上面，就让人觉得她无比温和。 皇帝和皇后分在她两侧坐着，都看着她。 太后说道：“今日是哀家的寿辰，是家宴，大家便不要拘着，千万不要饿着肚子离开啊。” “臣领命。” 太后笑着让人都坐下，又看着皇帝。 “既如此，那就吃饭吧，哀家也许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了。” 皇帝点头，“皇额娘请。” 他端起一杯酒，酒杯靠下，他温和地说：“儿子恭祝皇额娘寿比南山，福与天齐。” 太后笑得很高兴，她喝了那杯酒，她说：“皇帝有心了，今日这个寿辰，哀家很满意。” 皇后也端着酒敬太后，她笑着说：“这寿辰还没有结束，后面必然有让皇额娘更加开心的事情，皇额娘且看着吧。” “是吗？”太后笑着，语气对着几分期待，“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好好的等着看了。” 殿内响起丝竹之声，众人其乐融融。 空烟吃着碗里的食物，听司安聿说着近日宫内发生的趣事。 正是一片安详之时，忽然间有人站了起来。 对方笑吟吟地站在大殿之中，空烟看过去，是司安鸣，十一皇子。 司安鸣对着太后拜了拜，“皇祖母，今儿个是您的大寿，孙儿为您准备了万寿图。” 他一回头，便有几个宫人把礼物展开。 那副巨大的万寿图看着十分漂亮，想必也是司安鸣花了不少心思的。 太后很高兴，她说：“鸣儿一向心思细腻，这礼物皇祖母很是高兴，今儿个你第一个来向皇祖母献礼，皇祖母便许你一个小心意，怎么样？” 今日是太后寿辰，自然以她为大，她已经开了尊口，皇帝便不可能再去扰了她的兴致。 司安鸣似是也知道皇帝的想法，只见他笑着跪了下来，对着太后磕了几个头，然后说道：“孙儿倒真有一件事想求皇祖母允许。” “孙儿想求娶沈淮卿大人的嫡次女沈歆钰为妻！求皇祖母赐婚！” 第241章 有求必应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司安鸣仍是跪在地上，那样眼神期待的看着太后。 在汴京，向老寿星讨喜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不是什么太难做地事情，哪家的老寿星都不会驳回小辈的请求。 更何况今日坐在上面的寿星还是太后。 只不过人人都没有想到，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十一皇子，竟然会在这一日为自己求了一门婚事。 高台之上，太后由最开始的震惊转化为如今的欣喜。 她对司安鸣说道：“小十一在一众兄弟中最是安静，课业完成的也很好，平时总是买着好东西来孝敬皇祖母，今日的这个礼物也让皇祖母十分喜欢，你这样的乖孩子，如今向皇祖母讨要个好事，皇祖母岂有不给的说法？” 说罢她看向沈家。 沈歆钰就坐在自己的父母亲旁边，她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太后问道：“沈姑娘，你要答应十一吗？” 她没有直接便同意了这门婚事，而是先去询问了沈歆钰的想法。 沈歆钰闻言抬起头赖，她长得很是漂亮，此时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有几分娇羞。 可是她的态度却又是坚定的。 她站起身来对着太后行礼，随即说道：“民女愿意。” 太后笑容更深，她点头：“既然男有情女有意，这便是大好的喜事，皇帝，这件事你可要好好操办一下。” “母后放心，为孩子操办婚事是为人父的责任，再加上这是在您的寿辰上成全的喜事，自然要更尽心了。” 皇帝也是乐呵呵的，那沈家不过是个四品大臣之家，祖上一直都是忠臣。 沈家一个长子如今是朝廷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次子则还在翰林院读书，两个女儿，大的那个一年前已经嫁给了一个五品尚书之子，便只剩下这个嫡次女。 司安鸣母亲是欣嫔，位份不高，母家对朝廷来说也没什么威胁。 这门婚事皇帝还是很满意的。 他笑着说：“没想到你们这些兄弟之中，竟是小十一先有了自己的未婚妻，其他人也要加把劲了。” 殿内便有许多人都目光都移到了那些皇子身上。 皇上忽然间对着坐在一侧饮酒的长公主道：“你们家阿澈今年也二十四了，别人家孩子这么大早就婚配了，阿澈竟然也不着急。” 长公主没想到皇上会忽然间把话题往她身上引，她也只是笑了一声，没什么好脾气地说。 “太子如今都尚未婚配，底下的弟弟们更是不敢先一步成家，今日有十一皇子开了个好头，皇上不着急一下自己的那些儿子，倒是有空搭理阿澈了。”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可是皇上听了却是不带变一下表情的。 皇上说道：“也是，太子今年也二十五了，是该成婚了。” 太子低着头喝茶，哪怕如今他成了话题中心，可是他却十分平静。 在澧朝皇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太子还没有婚娶，排在他底下的皇子们便也要等着。 这规矩实在是不合礼数，但是却被默认。 这一日司安鸣便是坏了这个规矩，他很清楚，若是找皇帝，这件事只怕是悬了，所以他只能在这盛大地典礼上求助太后。 皇上不给别人面子，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给太后面子。 第242章 乱点鸳鸯谱 司安鸣开了一个头。 众皇子本来都还是抱着看戏的念头。 可是没想到这把火忽然间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许是早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又或许是被司安鸣刺激了一下，让皇帝意识到他的儿子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汴京男子一般都是及冠之年就要娶妻，司安佑却已经耽搁了五年。 这五年里，皇后一直在为太子寻找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她挑剔，皇上更为挑剔。 她想要的儿媳，皇上却不满意。 皇后希望太子娶一个在朝堂之上可以帮助他的妻子，对方一定要有权势，一定要有足够的地位。 可是皇上只希望太子的妻子是个贤良淑德的人。 在太子妃人选上，皇帝和皇后争了五年，如今竟然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没有找到便不能将就，太子如今是储君，以后就是澧朝的新帝，太子妃也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宁可万里挑一，也不能宁缺毋滥。 于是这个太子妃人选就一直没有定下来。 话题既然已经引到太子身上了，皇帝便有了想法。 他看着太子，笑着问道：“太子可有心上人？” 太子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他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十分沉稳，他说：“儿臣没有心上人。” 皇帝便作势叹了一口气，“你已经二十五了，该有一个太子妃照顾你了。” 说着他的目光便在殿内扫寻。 今日汴京有点身份的家族都来了，姑娘们也多，皇帝看了一圈只觉得眼花缭乱。 忽然间，殿内不知道何时飞进来了一只蝴蝶。 那蝴蝶在空中扑动着翅膀，黑色的身影带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它飞过不少人的上方，一些姑娘被吓得小声尖叫。 蝴蝶飞了很久，皇帝的视线便落在那蝴蝶身上。 直到那蝴蝶找到落脚点停下，皇帝的目光也随之而去。 周修语侧头，那只巴掌大的黑色蝴蝶家停靠在她的手背上。 有些痒，但是可以忍受。 她伸出手去碰了碰那蝴蝶的翅膀，蝴蝶却也不害怕，甚至收拢了自己的翅膀，彻底在她手上停靠下来。 周修语觉得有趣，可是下一秒，殿内便响起一阵笑声。 “快要入秋了，竟然还能看到这样的蝴蝶，那姑娘是什么人？” 周修语猝然抬起头，目光和皇帝对视上。 隔得太远，她不能看到皇帝的表情，可是那道有些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身子麻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看到周渊站了起来。 “回皇上，这是臣的小女儿，周修语。” 皇上似是疑惑：“周爱卿何时又多了一个女儿？” 周渊说道：“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养在道馆之中，前些日子刚满十五岁，便给接回来了。”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移开了目光，又看向其他人。 周渊胆战心惊地坐了下去，他看着周修语，那小丫头早已经被吓傻了，这会儿脸色都还是白的。 他也捏了一把汗。 皇上不是忠于女色之人，后宫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进过新人。 可是也正是因为很多年没有新人，皇上要是忽然间兴起…… 周渊不敢再想。 圣意难测，他是不可能知道皇帝的心思的。 第243章 心有所属 好好的寿辰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好似相亲一般的宴会。 皇上还在思考着要给太子选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妃，就算不能成为太子妃，良娣也行。 高台之下，静贵妃忽然间看向了空烟那边。 她在满座寂静之中，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刚才听到有人说，空烟姑娘可是好事将近了？” 空烟本来还低着头在吃糕点，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时她抬起头看了过去。 静贵妃一副温柔的模样，她眼神带着几分关切，就像是最普通的长辈在关心一个孩子。 可是静贵妃和恭定侯府面上可不熟。 她这句话让不少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空烟身上。 空烟早知道今日肯定要有人提这个事情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静贵妃。 她没有立即说话，这件事被很多人都知道了，似乎已经成了事实。 不过空烟怎么回答，都会让人多心。 她正思考着怎么回答之时，静贵妃又说：“空烟姑娘在太后跟前养了好几年，若是真的好事将至，何不趁着今日，让太后再指个婚，岂不又是一桩大喜事？” 是不是喜事空烟不敢确定，但是她现在只觉得烦躁。 太后的笑容淡了几分，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孙女要嫁人了。 她看着空烟，见空烟也皱着眉头，反倒是沈氏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便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对空烟说道：“婠婠，你来。” 空烟抬头，太后正笑着，目光温柔，还在对她招手。 空烟思索了一下，还是起身走过去。 走到太后身边，空烟正准备行礼，太后却拉着她坐下。 这是太后的宝座，空烟哪有那个胆子，下意识的就想推拒，却又被太后紧紧握住了手。 “婠婠，你坐下。” 太后的声音十分温柔，还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空烟抬着头看太后，太后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心，这是让她放宽心。 在这一刻，空烟意识到自己背后还有人会为自己撑腰。 于是她乖乖坐下来，依偎在太后身边。 太后这才转头看着皇帝。 她说道：“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唯独没有几个女儿，朔伦长公主早早嫁人，和敬公主自小养在别地，还有两个公主也都有各自生母养着，哀家这些年光是看这些皮猴在面前闹腾，心里巴不得有一个孙女养在身边。” “好在皇帝有心，把婠婠送到哀家身边，这一养就是四年。” 皇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便知道太后这是要翻旧账，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果不其然，太后紧接着就说：“后来皇帝为了婠婠，让她去了恭定侯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侯爷和沈大娘子对婠婠很好，哀家十分放心。” “可是不管怎么说，婠婠是哀家唯一一个养了四年的孙女，哀家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哪有孙女成亲祖母不知道的？皇帝你说呢？” 皇帝一直知道太后对空烟十分想念，可是他有太多顾忌，所以当初才会选择把空烟送走。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太后仍旧这样喜爱空烟。 皇帝深知不能再扫了太后的兴致，他便顺着太后地话说：“阿烟的婚事自然是由母后决定的。” 第244章 最佳人选 太后把话说得这样清楚，就差告诉所有人谁也别想在婚事上给空烟做主。 皇帝什么都明白，最后也顺应了太后的话。 太后十分满意。 她拉着空烟的手，笑容慈爱。 “我们家婠婠的婚事也不由得皇祖母做主，我们家婠婠喜欢谁，想嫁给谁，那么就嫁给谁，好不好？” 空烟微微怔愣了片刻，随即又笑了起来，她眼里有泪，却是笑着的。 她说：“都听皇祖母的。” “不听皇祖母的，听你自己的。” 这一刻，空烟忽然间就找到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那种不管做对做错，都会有人在背后帮你摆平一切事情。 太后紧紧拉着空烟的手，她又说：“今日汴京很多青年才俊都在这里，我们家婠婠自己选，选到了谁，皇祖母为你说媒。” 空烟的目光往下扫了一圈，最后摇了摇头。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太后笑着，“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是皇祖母给你做主的事情。” 空烟本来想拒绝，可是忽然间她想到了周泠。 那一日她找到周泠，对方眼里的欣喜都快溢出来了。 那样真挚的表情，那样期待，那样高兴。 空烟甚至只是看着周泠的表情也跟着一起高兴起来了。 她对太后说道：“皇祖母，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想嫁给他，可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在逼他，我想和他慢慢来。” “慢慢来？”太后似乎是觉得惊讶，她又问：“你何时有了心上人？” 太后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她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说道：“是周修尘？” 这句话说的很小声，连皇帝都没有听清楚。 空烟却笑着摇头：“不是他。” 太后便松了一口气，“不是他就好，皇祖母也觉得他不好，你嫁给他要吃苦的。” 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她上一世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嫁给了周修尘，最后落得了那样一个下场。 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宴席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众人拜别皇帝，便要离宫。 长公主喝了点酒醉了，一家人便留了下来。 太后想念空烟，便也把恭定侯一家人留下。 今日太后的那些话说出来，空烟的婚事便不再受制于人。 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氏在宴席的后半场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暗暗嘲讽她，也在看她笑话，毕竟汴京很多人都知道她要让空烟嫁给自己的儿子。 本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没有想到今日太后居然给空烟做了主，让空烟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婚事。 沈氏的一盘好棋顿时成了散沙。 她忍不住想发火，可是却又碍着场合格外特殊，所以一直忍着。 直到从宴会出来，朝着住所去的路上时，沈氏爆发了。 她毫无征兆地摔了手里的扇子，一声脆响，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周渊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早就告诉你让你不要那么张扬，你甚至还让静贵妃在众人面前主动提起这件事，太后疼爱空烟你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允许空烟婚事这么草草结束。” 他看着沈氏，气急败坏地拂袖离开，走之前还不忘说上一句：“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妇！” 第245章 功亏一篑 沈氏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般丢人过。 本来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却没想到今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功亏一篑了。 她的计划，她精打细算走的每一步，如今就这么毁了。 沈氏的怒火止不住，她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偏偏周修媛还要在旁边说上一句，“那空烟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了一些罢了，母亲你这样逼着她嫁给哥哥，你也不问问哥哥愿不愿意。” 她语气轻蔑，十分看不起空烟。 但是周修媛没有想到，她本意是为了替哥哥抱不平，没想到这几句话竟然成了压死沈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氏转头看着她，那双略显苍老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周修媛都被沈氏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她正要说什么，沈氏忽然间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力气很重，周修媛又毫无准备，竟然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顿时尖叫了一声，似是不敢相信，她一边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边抬起头看着沈氏。 “母亲？！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沈氏语气冷漠，她走上前一步，眼神里面好像藏着刀子。 她说：“如今空烟不能嫁给你哥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修媛捂着脸，不知道沈氏为什么会疯魔成这个样子，她在看到沈氏那赤红的眼睛时，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她摇着头，看到沈氏一步一步逼近，她开始下意识往后退。 “母亲。” 周修尘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周修媛身边把对方扶起来，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母亲，这是你亲女儿，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的女儿动手。” 他拿出一副训斥别人的态度来对沈氏。 沈氏对他一向是慈爱的，总是和颜悦色的。 可是这一次沈氏却依然对着周修尘横眉冷对。 沈氏看着周修尘，她说：“我还没说你，你倒是忍不住自己撞上来了。” “我那样辛苦为你操办这门婚事，你倒好，如今空烟不能嫁给你，你是不是很高兴。” 周修尘眉头皱得更紧。 “我为什么不能不高兴？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想娶她，我要娶的人只能是晓菁。” 沈氏闻言忽然间轻嗤一声，她是笑着的，可是表情却又那样的轻蔑和不屑。 许是真的太生气了，她甚至不给周修尘一点面子。 “真是深情。” 沈氏嘲讽着，她说。 “周修尘，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你要是娶了空烟，以后一辈子都不用愁别的，我那样苦口婆心，你若是聪明一点也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如今事已至此，希望来日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不会哭着喊着求空烟再看你一眼。” 说罢她作势要走，周修语走上前，拿着扇子为她扇风。 “大娘子何须这般动怒，长姐就算是不能嫁给兄长，可是她如今还在咱们府里，太后总不可能天天派人看着她，所以大娘子要想拿捏她还不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沈氏忽然间侧头看着周修语。 周修语表现得很是乖顺。 沈氏沉默片刻后说道：“没想到最有灵性的人会是你。” 第246章 机缘巧合 “哥哥……” 周修媛哭得委屈，她低着头，语气闷闷不乐地哭诉，“你说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周修尘蹙眉，他也觉得意外，沈氏不管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就算是再生气，也要顾全大局，倘若想发火，必须是关起门来的。 这次倒是奇怪。 周修尘说道：“好了，别哭了，被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周修媛撇嘴，她今日本来就受了很多气，如今又被周修尘这样对待，更是气得不行。 她转身就走。 周修尘喊她：“你去哪？” 她也不理，只埋头往前走。 另一边，空烟在花园里坐着，太后这会儿还在养心殿和皇帝说话，她便在这里等着。 空烟低着头正在喝甜羹，晚宴她没吃什么，这会儿有点饿。 正吃着，她看到了有人走过来。 那样浩浩荡荡的队伍，她想无视都不行。 空烟抬头看过去，坐在轿辇上的是长公主。 既然都看到了，不去请安自然不合礼数。 于是空烟站起来，朝着那边走去。 她走到路边行礼。 “拜见长公主殿下。” “是空烟姑娘啊。” 长公主的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 空烟应道：“是民女，天色已晚，微风微凉，殿下在宴会中饮了酒，小心着凉。” 长公主一只手拖着下巴，她目光懒懒地上下打量着空烟。 这个小姑娘她是有印象的。 长得很漂亮，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十分好相处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姑娘很有才华。 没想到沈氏倒是大度，外人的女儿她养着，也能养出一个才女来。 除此之外，长公主对空烟有印象，还有另一件事。 她笑着说：“空烟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空烟答道：“在这里等皇祖母。” 长公主了然一笑，她又说：“今日空烟姑娘倒是出够了风头，如今谁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堪比公主。” 空烟听着这话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阴阳怪气又带着挖苦的语气，让她听着有些不开心。 可是空烟最会忍耐。 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再说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平静。 “殿下夸赞，今日在皇祖母寿辰上民女出了一把风头是真，不过也全靠这皇祖母喜爱，若是让民女自己选择，这个风头民女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场合出的。” 长公主闻言微微挑眉，她抬眼看了眼不远处，忽然间说道：“空烟姑娘认得青芜吗。” 话题转的太快，空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是长安第一才女。” 长安就在汴京旁边，是相邻的两座城池，只有一墙之隔，两个城池的百姓们经常互相穿行于两城之间，关系很是不错。 可是空烟却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和她说起这个。 长公主却像是有读心术，她说：“那是我给澈儿寻找的正妃，空烟姑娘觉得怎么样？” 空烟微微一挑眉。 她就说长公主怎么会忽然间和她说这个话题，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空烟几乎断定，长公主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怎么会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说这些话。 她却丝毫不把长公主这变相的挑衅放在心上。 “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觉得好，那自然是好的。” 第247章 异想天开 花园之中微风习习，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热潮，也吹得人越来越清醒。 长公主坐在轿辇之上看着空烟。 她是上位者，所以居高临下，看着空烟的眼神带着审视和傲慢。 作为长公主，她完全有这样的资格用这般眼神去看一个身份地位在她之下的女子。 可是空烟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 她似乎不在意长公主看她的目光是什么样子的，看着她的时候内心又在想什么，她只是那样站在那里，是柔弱的菟丝子，也是不惧风雪的凌霄花。 于是长公主忽然间就改变了主意。 她微笑着，露出长辈那样和蔼又善意的表情。 “空烟姑娘，如今时间还算早，若是有时间，不如陪本宫喝杯茶？” 她是询问的意思，可是话说出口却是不容拒绝的。 空烟自然知道长公主不是只单纯请她喝茶，于是她点头，跟着长公主的轿辇到了旁边的亭子里。 长公主被人扶着坐下，她似乎是真的有些醉了，步履都有几分虚浮。 空烟走过去，长公主便说道：“坐吧。” 说着她让侍女都退下。 空烟刚坐下，长公主便说道：“你很让本宫觉得意外，你在沈氏手里竟然没被养成卑微胆小或是嚣张乖戾的性格，反倒是温柔和善，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这话不是夸奖，空烟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长公主没有得到回应便又自顾自地说着：“本宫对你本来没什么印象，但是本宫不知道澈儿为什么会注意到你，本宫觉得你似乎除了这张脸，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空烟忽然间说道：“多谢殿下夸奖。” 长公主哂笑：“本宫倒是没有夸奖你，空烟，本宫本以为澈儿对你只是玩玩，所以本宫并没有去管你们的事情。” “那殿下如今为什么又要插手了？”空烟抬头看着长公主，表情和她的一起一样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在单纯的问这个问题。 长公主说道：“因为他爱上了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长公主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还有几分愠怒。 她看着空烟，眼底情绪分明，是仇恨，也是不屑。 “澈儿喜欢过的姑娘很多，有勾栏之地的那些伶子，也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我知道他都是闹着玩，所以我从来没有管他，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自己知道什么事情点到为止，什么事情见好就收。” 空烟看着长公主，对方的表情一点一点发生变化。 从平静变得愤怒。 长公主似乎真的很芥蒂这个事情，她看着空烟的眼神都好像能杀人。 “他流连花丛也好，浪子多情也罢，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不一样，你让他爱上了你，空烟你真的很有本事，你居然让他想和你成亲。” 长公主想到了昨日的情形。 总是乖顺的儿子像是在那一刻露出了他和谐面具之下的伪装，他无情又冷漠，眼神冰冷的像寒冬腊月的雪块，那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成了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 周泠第一次顶撞长公主，竟然是为了一个姑娘。 那一日他站在祠堂之中，看着上百枚排位和长公主叫板。 就在那一刻，长公主知道，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 第248章 意外之外 周泠的改变让长公主不能接受。 就好像你养的一只小猫，总是乖巧地陪着你身边，你去哪它就去哪，满心满眼都是你。 可是有一天，那小猫想尽办法要逃出去，甚至还找了一只又胖又丑的老猫。 长公主怎么可能不发疯。 周泠的妻子只能她选。 她不能接受周泠的自作主张，也不能接受周泠的独立和反抗。 长公主理所当然地控制了周泠二十几年，时间久得她都快忘了周泠是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 她只知道要想周泠事事都如自己的计划和期望走下去，那她就要付出和放弃一些东西。 但是为了儿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而如今的周泠，开始了抗拒，开始了反抗和挣扎。 这让长公主意识到了不对劲。 “澈儿一向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可是你的出现让他改变了，这让本宫很不满意。” 空烟闻言只是笑了一下，“殿下想说什么。” 长公主目光锐利地看着空烟。 “我要你离开澈儿。” 空烟并不意外长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什么是让民女离开小公爷？您是小公爷的母亲，您自然可以要求自己的儿子和谁成婚。” “可是如今殿下这样冒然找到了民女，又说这些话，这会让民女觉得，殿下是因为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儿子，才只能解决我。” “你放肆！” 长公主怒喝一声，空烟便撩开裙子跪了下来。 她挺直腰板，眼神低垂，看着倒不太像是认错的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有太后为你撑腰，你便可以目中无人了？” 空烟听出来了长公主的语气在颤抖，许是她刚才说的话在生气。 她也知道今日自己说错了话，对方是长公主，要想杀了她，甚至可以不看太后的面子。 可是空烟又觉得畅快。 这种不顾死活有什么说什么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舒服。 她当然知道权利之大，长公主可以随便拿捏她的生死。 可是她也知道，被欺负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长公主如今既已知道了她和周泠的事情，那么要想长公主以后不来找自己的麻烦，那就要从这一次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空烟说道：“民女并不想冲撞殿下，可是殿下也知道，小公爷位高权重，民女怎么有本事和他叫板，不如殿下去和小公爷说，若是小公爷同意，民女绝不纠缠。” 她毫无罪恶感地把一切事情和问题都推到了周泠身上。 既然是周泠的母亲，那么这件事自然也要周泠来解决。 空烟不想这样早就被长公主纠缠上，否则会耽搁她去做更多的事情。 长公主冷眼看着空烟。 半晌后她却说：“是本宫小瞧你了。” “民女惶恐。” 长公主喊了侍女进来扶她，她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目光再也不放在空烟身上。 空烟直到长公主走后她才站起来。 亭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几分酒味，很淡，却让她觉得十分难闻。 于是空烟一步一步朝着亭子外面走去。 在走下最后一节台阶之时，从旁边花丛后走出来了一个人。 空烟扭头看过去，看到了一身明黄色。 她一顿，蹲身行礼。 “太子殿下。” 司安佑走出花丛，他笑着对空烟说：“不必如此生分。” 第249章 危机意识 这话说得很是意味深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关系很是不错。 然而事实上空烟和司安佑从来没有熟络过。 二人虽说也会说话，司安佑甚至会给空烟专门带糕点回来，可是两个人的关系却始终不算太过亲密。 空烟也说不出来二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这般僵硬，小的时候也曾想过打破这些莫名其妙的关系，可是尝试几次没有效果以后，她便也放弃了。 而如今两个人已经近十年没有朝夕相处过，更谈不上热切。 空烟说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司安佑抬起手，手上有一盏兔子灯。 “父皇让人做的，年纪小的公主郡主们都有，也给你留了一盏。” 司安佑剑眉星目，笑着的时候十分俊郎，空烟看了几眼，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姑娘只是见过太子一眼，就芳心暗许，此生非太子不嫁。 空烟看着那兔子灯许久，忽然间听到太子说：“不知道阿烟还记不记得，你的第一盏兔子灯还是我送的。” 兔子灯。 空烟的思绪被拉回很多年前。 那是进入皇宫的第一个中元节，人人都有兔子灯，唯独空烟没有。 那个时候她觉得没有人在意自己，其实不是的，那个时候皇祖母也给她准备了兔子灯，只不过还没拿出来，空烟便很伤心的走了。 后来她遇到了司安佑，收到了那盏兔子灯。 思绪飘远，空烟意识到自己忽然间记不起来那兔子灯是什么模样的了。 “阿烟？” 空烟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向司安佑。 司安佑笑着，那样温柔。 他说：“想什么呢？” 空烟摇了摇头，她说：“那盏兔子灯如今是什么样子，我都快忘了。” 司安佑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可是下一刻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忘了就忘了吧，如今你有新的兔子灯了。” 空烟看着司安佑手里的兔子灯，她看了很久，昏黄的灯光不刺眼，却让她眼睛十分酸涩，似乎一眨眼就能落泪。 她的心情不太平静，不知道是想到了兔子灯，还是兔子灯背后的那些往事。 空烟沉默了许久，她才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说：“可是殿下，我已经长大了，早就过了喜欢兔子灯的年纪。” 这样精致的、可爱的灯笼，已经不是她现在喜欢的东西了。 太子表情微微怔住，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间长叹了一口气。 “阿烟……” 空烟抬起头来笑，“不过殿下送的，我很喜欢。” 她主动把那兔子灯接回来，又伸出手去摸了摸，表现得很欢喜。 司安佑的表情也终于松快了一些。 “你喜欢就好。” 空烟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满了璀璨的星星一般。 在这一刻，司安佑忽然间心里变得软和安定下来。 他说：“一起走走吗？” “好啊。” 二人朝着一侧花园小径走去。 气氛正好，司安佑也在思考着要说些什么话，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让破坏气氛的人来了。 周泠阵仗很大的来了，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般。 司安佑看到他的那一刻眉头一皱。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汴京小阎罗来了。” 第250章 硝烟四起 周泠来时是笑着的。 空烟看了对方一眼，却觉得周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司安佑看周泠来了，便说道：“你这样大的排场是要做什么？夜深了还不去休息，没喝醉？” 周泠的目光在空烟身上停顿了片刻，又看了眼那兔子灯，最后才像是很是不耐烦的看着司安佑。 他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 “太子表哥不也没去休息，今天晚上表哥喝的可不少。” 司安佑闻言挑眉，他道：“你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谁惹着你了？” 他脾气好，哪怕是被周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也没生气，还关心是不是周泠被人惹着了。 周泠扯了扯嘴角，最后却也是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没有人。” 说着没有人，可是这语气还是一样呛人。 司安佑不再多问，只是对空烟说：“你是想继续走一走还是回去？” 空烟正要说话，周泠忽然间说道：“婠婠，我送你回去吧，刚好今日我要在皇祖母那里睡。” 还没等空烟说话，司安佑先皱起了眉头。 “在皇祖母那里休息？你不陪着姑姑，去皇祖母那里做什么。” 周泠面无表情地说：“我乐意。” 说着他就去牵空烟的手。 这举动十分大胆，可是周泠一向乖张放肆惯了，司安佑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皱着眉头，对周泠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为有些不悦。 司安佑不是一个会主动挑起矛盾的人，看周泠如今不想搭他的样子，他也不再多说，不过看着周泠牵着空烟的手，他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周泠拉着空烟在前面走，二人走出花园，他回头看发现司安佑没有继续跟着。 于是他这才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来。 他仍是抓着空烟往前走，只不过速度慢了下来，手也不再那般用力。 空烟自然是有所察觉的，她问道：“又不生气了？” 周泠一顿，他低着头，语气闷闷不乐地说：“生气。” 空烟便停下脚步，周泠也只好停下来。 二人对视，这一片地方只有他们。 空烟问道：“为何要生气？” 周泠不说话，却是皱着眉头，看上去十分不高兴。 这副样子…… 还真是在周泠身上少见。 一米九的身量，那样宽阔的、挺拔的身姿，却塌着肩膀，让自己看上去很可怜的模样。 空烟知道这是周泠装出来的，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说？” 周泠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空烟转身就要走。 结果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抓住了手。 周泠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响起：“婠婠，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空烟觉得无奈，她回过头，周泠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面无表情地说：“正常一些。” 周泠却还是那副样子，甚至更委屈地说：“本来就是，你根本不在意我。” “比如呢？”空烟十分好奇。 周泠指着那个兔子灯，他说：“今儿个皇祖母寿辰，皇上下令让宫人做了九十九盏明灯，刚才去宝华寺放灯。” “明灯很多，这兔子灯却是唯一一盏特殊，太子赢了这灯，当时有姑娘朝他讨要，可是他都没给，当时说是要送给很重要的人，我却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 第251章 醋意满天 当时那么多人都在宝华寺里面，司安佑是一国储君，不管是为着哪方面，都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一个姑娘家，更何况那还是绥安郡主。 司安佑拒绝了，并说要把兔子灯给一个重要的人。 当时就有人议论纷纷，怀疑太子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周泠也觉得稀奇，平时朽木不可雕也的太子，什么时候也会有这种心思了。 当时周泠什么也不知道，还在旁边和司安聿等人开玩笑，说是一定要去偷偷看看，这兔子灯最后会落在谁的身上。 结果没有想到，屋内着火，司安佑的主意竟然打到了他心上人的身上！ 当时看到那兔子灯的时候，周泠几乎发狂。 他忍了又忍，不为别的，主要是不想让空烟为难。 可是情绪忍到最后就成了委屈。 他向空烟诉说自己的情绪，其实也没有期望得到空烟的安慰，他不过是找这个机会发泄一下罢了。 可是空烟却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把我当妹妹。” 周泠震惊于空烟难得的解释，可是心里却又不置可否。 空烟觉得司安佑把她当成妹妹，可司安佑不一定这么觉得。 周泠越想也觉得奇怪，他之前不知道司安佑有这个心思的时候，也没觉得司安佑对空烟哪里有过多的关注。 可是如今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他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他看着那兔子灯，越看越生气。 空烟也感受到了周泠的怒气，她把兔子灯递了过去。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这兔子灯拿在我手里就太过招摇了，虽说它的确可爱，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劳烦小公爷帮我拿一下了。” 周泠求之不得！ 他顿时露出个笑容来，就像是一身炸毛瞬间被抚顺了一般，他也笑了起来。 “当然没问题。” 他接过兔子灯，这玩意只要不在空烟手里，在哪里都是好看的。 周泠左看看又看看，说了一句：“不过就是兔子灯，我做的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空烟随口一问：“你还会做兔子灯呢？” “那当然了，你小时候的那盏兔子灯可不就是我做的！” 周泠像是太高兴了，嘴上没有把门，这随口一说，竟是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做的？”空烟愕然，她满目错愕的盯着周泠看，语气疑惑又惊奇：“你说……我小时候那盏兔子灯是你做的？” 周泠也像是有点慌张，他下意识摇头想拒绝，可是空烟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空烟像是一个急切想知道答案的学生，她看着周泠的表情那样迫切。 “周淮澈，你说，当初那盏兔子灯是不是你做的？” 周泠瞬间沉默下来了。 他低下头，有点不敢去看空烟。 可是空烟却穷追不舍地问着：“周淮澈，我要你回答我，是不是？” “不是。”周泠很轻地应了一声。 空烟却不相信，她说：“如果不是，那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有一盏兔子灯？你怎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难不成你是在骗我？” “当然不是！” 听到空烟那样急切甚至还有几分试探的语气，周泠还是慌张了。 他很想扇自己两巴掌，怪自己得意忘形，嘴上没有把门的。 这下好了，圆不回来了。 第252章 独一无二 “呜呜……” 小小的孩子蹲在花园角落哭着。 她的头上是数不清的明灯，那些灯光很是明亮，像是织照了一个特殊的白天。 这些光把缩在角落里的小身影也照的那般清晰。 那是年仅三岁的空烟。 她蜷缩在石头之间的缝隙里哭着，压抑的哭声是那样委屈。 这日是中元节，宫里习俗要点天灯，孩子们也要做兔子灯。 空烟刚来宫里没多久，不知道这个习俗，等到她发现人人都有兔子灯唯独她没有的时候，她也想不到去问问太后，只觉得人人都有，只有她没有。 再加上那个时候宫里有不少孩子，孩子们的话最是直白，有人便问空烟为什么没有兔子灯。 一个小孩说：“因为她是捡来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有兔子灯了！” 天真又无邪的话却让空烟当头一棒。 那个时候她并不能很清楚什么叫“捡来的”，但是隐约也能猜到是什么不好的话，再加上小孩们那样单纯又直白的眼神，让她受不了这个落差，便躲起来一个人哭。 她哭得很伤心之时，司安佑出现了。 司安佑手里有一个兔子灯，他看到了空烟。 那个时候的司安佑已经十多岁了，再加上他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少年老成，当看到哭得那样伤心的小姑娘是空烟时，他便把兔子灯送了过去。 “你是因为没有兔子灯而难过吗？没关系，我有，我送给你。” 太子伸出手，他送出了那盏灯，也送出了他对空烟的第一次关心。 那是空烟的第一盏兔子灯。 空烟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很宝贝，但是后面却坏了，皇祖母做了新的给她，但是她离宫太过匆忙，那盏新的兔子灯她也没能带走。 她一直以为当初的那盏灯她是受到了太子的恩惠。 可是没有想到，这盏灯却是周泠做的。 周泠也像是回忆了小时候，过了一会以后，他才说：“你知不知道你哭了多久。” 他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你的眼泪像是哭不完，在那假山下面哭了半个时辰，还在哭。你哭了多久我就看你哭了多久，后来我觉得不行，你要是再哭下去肯定要出事，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便想到宫里我做的那盏兔子灯，本来想做好了送给母亲的，可是母亲嫌丑，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它很漂亮，那是我做了半个月的心血。” “我以为除了我没有人会喜欢它，把它送给你也只是想让你不要再哭了，后来去的路上遇到了太子，便央求他把灯送给你，他问我原因，我只说看你哭得烦人，想用这兔子灯堵住你的嘴。” 周泠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语气带着几分后悔地说：“当初要是我亲自把灯送过去，说不定你我之间就会变成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周泠看到空烟接过那个兔子灯时露出的笑容。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开心，因为有人也很喜欢他做的兔子灯。 可是如今他不开心了。 没想到自己当初那么蠢，竟然为他人做嫁衣！ 幸好太子早些年对他的婠婠没有那种心思，不然的话，如今还要再多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周泠气急败坏，竟然是自己给自己阴差阳错差点搞了个情敌出来！ 第253章 不可置信 周泠的占有欲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盯着那个兔子灯只觉得横竖不顺眼，想着要扔了，可是又顾忌这个兔子灯是皇上赏赐的，他咬着牙，把灯给了南风。 于是场面便变得更加滑稽起来。 只见周泠和空烟走在最前面，而南风则是面无表情地提着个兔子灯走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 二人走到殿内的时候，太后换了常服正在喝汤药。 空烟快步走进去，接过宫女手里的碗亲自服侍太后喝药。 “皇祖母怎么也不等婠婠回来。” 太后喝了一口药，这才笑吟吟地说：“知道你们孩子都喜欢玩一玩，外面又在点天灯，你自小就喜欢灯，猜测你会喜欢，于是也没让人去寻你，左右在宫内，也不可能走丢了。” 空烟也笑了起来，她说道：“皇祖母还记得呢。” “怎么不记得。” 太后表情有些感慨，“那个时候你还那么小一点。” 她伸出手比了比，语气带着几分怀念，“因为大家都有兔子灯你没有，你哭了一晚上呢。”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这一抬头，看到了周泠。 于是太后便指着周泠说：“还是澈儿给了你一个灯你才没有哭的。” 空烟一愣，她看了眼周泠，然后低垂下视线，用状似平静的语气说道：“皇祖母也知道那灯是堂兄给的吗。” 太后笑着说：“怎么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最是讨厌小姑娘，虽然想着要给你兔子灯，但是看你哭得那样惨，又不敢过去，于是托了你太子表哥帮忙，还好澈儿心细，手也巧，这才让你没有继续哭下去。” 旁边的宫嬷也说了一句：“若不是小公爷那盏灯，只怕姑娘的眼泪都要把皇宫淹了。” 空烟便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她很小声地说：“小时候竟然那样爱哭。” “是啊，小时候那么可爱的性子，活泼爱闹，经常闯祸，如今倒是沉稳了。” 空烟说道：“长大了。” “长大了……”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是啊，你们都长大了。” 说着她看向周泠，在她面前的时候，周泠收敛了一身混不吝的气质，表现得格外正常。 她对着周泠招招手。 周泠便笑吟吟地走上前去，他拉住太后的手十分亲昵地说：“皇祖母。” 太后说道：“今儿个你母亲那个意思，看着像是想让你尽早成家的，皇祖母不愿意逼迫你们这些小辈，所以你和皇祖母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孙儿想成亲。” 周泠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格外认真，眼神里都是期待。 可是太后却惊愕了。 “你想成亲？” 太后虽说常年住在宫里，可是周泠的那些事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不过周泠的身份和旁人不一样，就算是当个混蛋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于是太后也不愿意多加管束。 她觉得周泠应该是不想成亲的，毕竟周泠那样的性格，肯定想一辈子没有束缚才对。 可如今对方却用这样真诚又认真的表情告诉她，他想成亲。 这让太后觉得很是诧异。 “你说的是真的？” 她想到了什么，又皱起眉头。 “你不要顾忌你的母亲，若是她逼你你也不要害怕，婚姻大事，一定要找个爱的人，不然后半生你都不会幸福的。” 第254章 才子佳人 周泠这样的人，应该是流连花丛，一辈子不收心才对。 怎么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可是周泠却是反握住了太后的手，他微笑着，眉目间都是温和的笑意。 他说道：“皇祖母您不知道，孙儿爱上了一个姑娘。” 空烟一顿，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太后却是来了兴趣，她说：“你爱上了哪个姑娘？” 周泠却是笑着问：“若是我说了，皇祖母要为孙儿做主吗？” “当然！”太后笑的很开心，“你若是真的爱她，她也心悦你，那么皇祖母就做主，给你们操办这件事。” 周泠的目光在空烟身上停留了一瞬间，随后他又说：“她应该是心悦我的。” “应该？”太后很无奈地说道：“这种事怎么会有应该不应该的说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可要问清楚，别耽搁了两个人。” 周泠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微微往旁边看，就看空烟有些手足无措地端着碗，像是不想听他和太后之间的对话，可又不得不去听。 他忽然一笑，对着空烟说：“婠婠妹妹，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你是个姑娘，应该能猜到我心上人和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空烟一瞬间握紧了勺子。 她抬起头，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神里面却是警告和威胁。 可是周泠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他继续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感觉她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因为她和我说，她想和我成亲。” “婠婠妹妹，你说一个姑娘和我说想和我成亲，这是喜欢吗？” 空烟沉默了一瞬，她很想说不是。 可是太后那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不是”两个字到了嘴边也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空烟牙都要咬碎了。 她知道周泠这个人总是喜欢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也没想到对方这样胡来！ 竟然敢在太后面前说这些话！ 虽说她如今也不怕两个人的事情被发现，可到底太后不一样。 她还是希望找个机会好好和太后说这件事的。 如今计划都被周泠打破了，空烟气的想咬人。 她不想让太后看出来什么，只能扯起一抹很是勉强的微笑。 “或许是吧，一个姑娘，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 周泠马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看着太后说：“那应该就是了，皇祖母，她也喜欢我。” 太后有些不明白周泠和空烟这是做什么，她眼神有些疑惑地在二人身上看了看。 感受到了太后的目光，空烟身子更加僵硬了。 太后看上去想对空烟说什么，结果又听到周泠的话，她便跟着转移了注意力，也高兴起来。 她拉着周泠的手，语气十分高兴地说：“那就好了！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们这是两情相悦，你和皇祖母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皇祖母给你下令，让你们完婚。” 周泠却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让孙儿问问吧，等问清楚了，孙儿就告诉皇祖母，到时候一定要让皇祖母给孙儿证婚。” 太后看着周泠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都学会顾忌别人的感受了。” 第255章 你活该的 空烟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周泠看。 她实在是搞不懂周泠想做什么，这样在太后面前说出这种意味深长的话，若是太后真的往某些方面去想，那便也能猜出来什么。 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很让空烟不爽。 太后今儿个兴致好，也有劲，这会时间也不算太晚，她便差人去找人来宫里一起打叶子牌。 空烟说是出去换一件衣衫，她如今还穿着刚才宫宴上穿的衣服，十分琐碎，头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簪子。 她从宫殿走出来，转身进了旁边的偏殿，刚走进去周泠便屁颠屁颠的跟来了。 空烟一边走一边取着头上的首饰，走到梳妆台前后，她微微弯下腰看向铜镜。 铜镜里，周泠就站在她身后。 周泠说道：“皇祖母很赞同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空烟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把发饰一个一个放好，然后扭头看向周泠。 周泠还是沾沾自得，可是空烟抬起手便是一巴掌。 她打的不重，周泠却是愣了一下。 空烟冷着脸说道：“你今日是在闹什么？要让皇祖母知道我们的事情？你何必这样拐弯抹角，不如直说好了。” 她好久没有发这样大的火，等到她说完，却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怎么可能收的回来。 手上还有热辣辣的触感。 那一巴掌她是真的落到了周泠的脸上。 空烟蹙眉，她每次遇到周泠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让她觉得很是不解，也很是苦恼。 她看着周泠，刚才说的那般话如今想来又觉得过分。 正当空烟思考着要不要再说几句话来表达一下歉意的时候，周泠却伸出手揉了揉脸，然后笑眯眯地弯下腰来看她。 “真的吗？” “……什么？”空烟愣了一下。 周泠说道：“你说让我告诉皇祖母我们的事情，是真的吗？我可以说吗？” 空烟顿时有些懵圈。 她看着周泠的脸，有一些红，那是她刚才落下的一巴掌。 她以为周泠会生气，会觉得难堪，甚至他们会大吵一架。 可是都没有。 周泠只是用那副期待的表情看着她，在等她一个回答。 这可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空烟瞬间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她看着周泠，思来想去半天，竟然也想不到合适的什么话。 半晌过后，她只能咬牙切齿地说上一句：“刚才那一巴掌看来是打轻了。” 周泠闻言便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脸上还是有一点感觉的，只不过不算太痛，反倒是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感觉。 他归纳成了三个字…… 有点爽。 周泠知道空烟生气，刚才看着空烟的表情就看出来了，他还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让空烟消气，没想到什么都不如这一巴掌来得实际。 他把自己的脸凑过去。 “还生气吗？要是还生气，这边也来一巴掌。” 空烟无语至极，她对周泠说道：“怎么？你还有这种癖好？喜欢别人打你？” 周泠呵呵笑着，“别人打我肯定是不可以的，再说了谁敢打我？只有你可以，你要是打我，那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空烟面无表情地说：“看出来了，你就是欠打。” 第256章 点到为止 夜里几个小辈打了一宿的叶子牌。 本来是太后组的局，结果打了几把她老人家便困乏了，留下结果晚辈们打了一宿。 直到天亮了，大家才各自找了屋子去睡觉。 空烟伺候太后喝了早上的药才去睡的。 她走之前还万般交代，让太后吃了药一定要多休息。 太后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又催促着空烟赶紧去休息。 等到空烟一走，太后便说：“沈氏在外都是美名，人人都觉得她贤惠大度，可是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哀家最清楚。” 兰佩闻言便说：“当初太后担心姑娘，便让人去打听过了，这沈氏是个唯利是图的，这些年自然也不可能是真心对姑娘的，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姑娘看上去又被养的不错，至少不是那二小姐的性子。” 太后嗤笑一声：“她养大婠婠，自然也是有意图的，不过我现在倒是在担心一个事情。” 她侧头看着兰佩，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忧虑。 “你说沈氏会不会知道了夏家的秘密？” “太后。” 兰佩拉着太后的手轻拍了两下，她安慰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如今只有您和皇上，其他人早就被夏大将军一起带入阴曹地府了，没有人会再知情，您不要自己吓自己。” 太后却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昨日梦到了小雅，她哭着问我为什么，兰佩，你说我们当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兰佩说道：“国家面前，先有国才有家，当初那样做的确对不起夏将军，可是太后，若非如此，我们怎么护得住澧朝？澧朝百姓千千万万，总不可能全数为奴。” 太后听到这里，眉心皱得更紧了。 兰佩又说：“太后，都过去了。” 她在安慰，也是在警醒。 有些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就没有再提的必要了。 太后沉默了许久，她说：“去把恭定侯和沈氏请来。” “是。” 那夫妻二人似乎是知道太后会找他们，早就等候着了。 一到殿内，便跪下了。 太后捧着茶，看他二人那动作，便露出一个不太真心的笑容。 “侯爷这是做什么。” 恭定侯往地上磕了一个头，颤颤巍巍地说：“请太后责罚！” 太后喝了一口茶，随即慢悠悠地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今日请你们夫妻二人来，不过就是想同你们喝喝茶。” 说着兰佩便亲自端了茶水上来。 “都起来吧，坐下喝茶。” 恭定侯和沈氏对视一眼，静默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 “多谢太后。” 二人走到旁边坐下，兰佩把茶放在两人身侧的桌上。 她说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侯爷和夫人尝尝看。” 周渊便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就这么一口，他脸色都变了。 太后却在这个时候问道：“侯爷，这茶怎么样？可还喝的惯？” 那口茶水被周渊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最后还是艰难地把那口茶给吞了。 “好……好喝。”他苦巴巴地说了一句。 沈氏也喝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 这茶又苦又涩，还很咸。 若非这是太后赏的茶，她就直接吐了。 太后坐在上面，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语气却是威胁地，“既然茶好喝，那你们夫妻二人便多喝些，别浪费了。” 第257章 非常手段 太后给周渊夫妻俩的茶用的是最难喝的茶梗泡的，一般的百姓们除非是要干农活，不然都不会泡那种茶喝。 这茶苦涩非常，一口下去便能让人清醒过来。 太后却觉得这茶都不够难喝，便让兰佩往里面放了不少盐进去。 那茶是想象不到的难喝。 可是这是太后赏赐的茶，就算是皇帝来了，那也要面不改色地喝完。 周渊和沈氏喝完了一杯茶后面色如土。 太后却像是十分满意。 她说道：“茶喝完了，哀家有几句话想说。” “婠婠是哀家的孙女，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哀家疼她，也不允许有人欺负她。” 太后的眼神一瞥，落到周渊身上。 “婠婠去恭定侯府之前，你们还只是周家，那个时候你们也不过是权利较大的世家罢了，还没到可以成侯的时候，是婠婠去到你们家，哀家去找了皇帝，你们才有如今的地位。” 周渊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臣这些年一日都不敢忘记如今的地位都是仰仗太后娘娘。” 太后闻言却是冷笑一声。 她讥讽道：“你该感谢婠婠才对，那丫头去了恭定侯府以后，皇帝对你的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什么好东西不先紧着给你们家？要是镇国公府，誉国公府还有那肃国公府也没有你们家这样的荣誉。” 周渊出了一脑门子汗，他已经听出来了，太后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他便急着开口：“为阿烟安排婚事是臣思虑不周，只觉得阿烟和尘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的感情非比寻常，便想着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太后闻言笑了一声，可是紧接着她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 “阿烟是你们的女儿，周修尘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怎么能让他们成亲！更何况你们家那个儿子当初去塞外回来就带了个女子，还听说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孕，这便不提了。如今周修尘还在和那孙家姑娘纠缠，他这般风流，你们不加以管束，还想把我的婠婠嫁过去，你们这是安的什么心！” 周渊又要跪下了。 他颤颤巍巍地说：“太后息怒！是臣思虑不周！” 沈氏也跟着跪了下来，相比起周渊那副胆小如鼠，和鹌鹑一样的怂样，她就表现得格外平静。 “是臣妇的错，阿烟说她喜欢尘儿，臣妇便想遂了她的念想，刚好尘儿也很喜欢阿烟，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情，臣妇便没有多想。” 两情相悦。 太后几乎是要气笑了。 周修尘那般花心，要说是两情相悦，那也是他和孙晓菁，什么时候轮到他和空烟了。 “那照你这么说，还是哀家拆散了他们？” 沈氏磕头，“臣妇惶恐，臣妇不是这个意思。” “哀家并不想去猜你们是什么意思。” 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 “婠婠是哀家的孙女，只要哀家活着一日，她便不能被欺负，你们这次回去，便全听她拿主意，可千万别让哀家又听到你们逼迫了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渊和沈氏要是再听不懂，他们也不能走到如今这个高度了。 周渊语气惶恐地说：“臣明白，臣一定全听阿烟的！” 第258章 扮猪吃老虎 “你说他们被皇祖母叫去了？” 一墙之隔，空烟还没休息。 她夜里不睡觉，第二日怎么补都无济于事，终日昏昏沉沉，不如不睡。 这会刚喝完了一杯浓茶，便更没有睡意了。 夏花点了点头，她说：“那二人出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看样子是被太后训斥了呢。” 空烟没有说话，她也猜到太后不会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那夫妻俩的。 若非这场寿辰，空烟或许真的要被迫嫁给周修尘了。 太后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一想到那夫妻二人吃瘪的样子，空烟就忍不住高兴。 夏花在旁边忧心忡忡地说：“可是如果这样，侯爷和大娘子记恨上了姑娘，到时候咱们回了府里，那日子岂不是度日如年了？” 还真有可能。 周渊这个人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装得十分卑微胆小，好像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把他吓死。 可实际上这个人最后扮猪吃老虎。 他看着害怕，其实都是装的。 空烟说道：“皇祖母既然已经训斥过了，他们就算是再生气，再厌烦我，也没有办法对我光明正大的来。” “那要是他们玩阴的呢？” 夏禾一句话顿时让屋子里众人都安静下来。 寄人篱下，周渊和沈氏要是真的想玩阴的，空烟也只能被迫承受。 空烟沉默了一会儿，她毫不在意地说：“有本事他们便弄死我。” 她语气平平，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说完她看向几个侍女。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担忧之色，她安慰道：“不用那么悲观，他们如今看在皇祖母面子上不会和我闹什么不愉快，不然要是让皇祖母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好过。” 其实空烟现在压根不在意周渊和沈氏。 她在想她和周泠的婚事。 本来想借着周泠让她和周修尘的婚事作废。 可是没有想到太后帮了她，阴差阳错之下，这门婚事也是没有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那么急着和周泠完婚了。 只不过周泠肯定不愿意。 周泠如今每日做梦都是成亲，空烟要是骤然说出她不想成亲，周泠怕是要在她屋子里上吊自杀了。 空烟思考了许久，最后对着夏禾说道：“你去问问大娘子，咱们什么时候出宫。” 在皇宫里被很多双眼睛看着，空烟很多事想做又不能做，只能忍着。 还是回去了好，她的计划也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今儿太后找了周渊，午后皇帝也找了周渊。 但是具体皇上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看到周渊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惨白。 看来皇上也敲打了周渊。 空烟熬了一日，傍晚早早吃了晚饭准备睡觉。 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忽然间床幔一动，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人靠近，她侧头去看，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床边。 那黑衣人没有拿武器，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空烟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她想大喊，可是对方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一股奇怪的暗香顿时涌入鼻间。 “别叫。” 空烟听到了那人的声音，很沙哑，有女子声音的细腻，也有男子声音的婚后，真是让人一下子听不出来他是男是女。 对方又说：“我不是坏人。” 第259章 我还会回来 坏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 空烟看着眼前的人，她只能看到那一双细长如同鹰般的眼睛。 对方的眼睛很亮，映照着屋子里那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烛火摇曳。 空烟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得陌生，她断定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 可是她说不出来话，嘴上的那只手把她捂得十分紧，却又很细心的没有遮住她的鼻子，让她有了几分喘息的机会。 空烟如今十分平静，这种情况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更想知道对方是谁。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疑惑，那人忽然间说道：“小姐，属下是将军的人。” 将军？ 空烟的眼神中闪过一闪而过的茫然。 她家好几个将军，这个人说的是谁？ 对方又说：“我会松开手，小姐可以安静吗？” 空烟点头，她这个样子也不太像是惊慌失措的表现。 对方犹豫片刻以后便真的松开了手。 空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她盯着对方看，有探究，也有防备。 她问道：“我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大哥是骠骑将军，二哥三哥也都是将军，你的主子是谁？” “是您的兄长，夏斯涵。” 乍然间听到这个名字，空烟竟然有几分恍惚。 从她记事以来，这个名字很少被提起，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大哥叫什么名字了。 空烟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她没有立刻相信，只是问了一句，“你来找我做什么。” 对方倏地沉默下来。 空烟一直盯着对方看，看到了那人眼里的挣扎和痛苦，对方似乎是在考虑要说什么，几次抬起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却还是一阵沉默。 “你找我总是有原因的吧，”空烟轻叹一声，她说：“夏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还以为和夏家有关的人都死了，在此之前，你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也不知道竟然还有你这么一号人存在。” “你说你是我大哥的人，大哥死了太久了，你如今忽然间出现，让我觉得错愕，可是我又十分好奇，你这样贸然前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 隔了许久，对方终于应了一声。 他抬起头来看着空烟，语气认真地说：“小姐，属下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在事实真相查明之前，属下不敢空口向您保证什么，但是小姐请您相信属下的一句话，夏家被灭族，恭定侯逃不了干系。” 空烟闻言却没有一点表情。 她自然知道。 她和周泠第一次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就是为了夏家。 在那个时候空烟就知道了恭定侯府曾有过一些十分下三滥的手段，害了夏家。 可是周泠打听到的也不多，对于恭定侯府的调查就一直没有进展下去。 如今又来了一个人和空烟说恭定侯府和夏家灭族有关，空烟便更加确信。 恭定侯府不一定是幕后主使，一定会是帮凶。 空烟说道：“你说你在查，可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许是空烟表现地太过平静，那黑衣人反倒是有点不敢相信了。 他上下看了空烟好几眼，似乎都在怀疑空烟的身份了。 许久之后他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属下会在暗处一直保护小姐，属下还会回来的。” 第260章 各自安好 空烟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她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甚至连一丝气味都没有。 这让空烟思考了很久，到底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她在皇宫小住了两日，便和周渊他们一起回去了。 太后依依不舍，不想让她走，可是空烟却没有办法。 若是她不回去，只怕沈氏要发疯。 回去的路上，空烟和周修语坐在一起。 周修语看上去忧心忡忡。 空烟吃着糕点，倒是显得很平静。 周修语本来就那样看着的，直到空烟伸出手去拿第二块糕点，她才没有忍住说了一句，“你就不害怕吗？” 空烟闻言看向周修语，她说：“害怕？害怕什么？” 周修语说道：“太后寿辰那日让周渊和沈氏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后来他们夫妻二人又被太后责骂，到时候回了恭定侯府，岂不是要给你脸色看？” 这倒是不假。 沈氏睚眦必报，而周渊又是个没心肝的人，这次夫妻俩在宫里受了气，肯定不会就这么把这件事掀过去。 但是空烟也没担心。 这件事本就无解，当初宴会上那么一闹，她就知道会有不太好收场的结局。 她甚至都已经想到了沈氏到时候会怎么做。 “没关系，他们也不能真的弄死我。” 空烟语气平平，好像毫不在意。 周修语都被空烟这幅样子震惊到了。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不担心。” 既然都已经猜到会有什么样子的结局了，那又何必担心。 左右不是挨罚罢了。 周修语实在是钦佩空烟有这样的心态，她沉默了半天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若你挨打，我一定会帮你求情的。” 她在恭定侯府位低言轻，能帮忙求情，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勇敢的事情了。 空烟一笑，“好啊，你也可以给我送点伤药来，说不定到时候我就被打的血肉模糊了呢。” 周修语说道：“沈氏哪有那个胆子把你打成那个样子，她也不怕太后把她吃了。” 二人对视着，忽然间笑了起来。 周修语笑着笑着又说：“不过我是真的很佩服你，敢公然和沈氏叫板，还敢那样驳了她的面子，你是真的不害怕。” “我怕啊。” 空烟一笑，“怎么可能不怕，可是比起被沈氏责罚，我更害怕嫁给周修尘，更害怕被困囿在恭定侯府，那样孤寂又身不由己地过完一辈子。” 人总是有害怕的东西。 不过在害怕的东西之外，肯定有更害怕的。 空烟更害怕的就是嫁给周修尘。 只要可以不嫁给对方，她什么办法都可以去试试。 如今好像成功了，那么她要遭受什么代价，也变得很能接受。 “不过。” 空烟看着周修语，她说道：“沈氏要是对我来明的，她要怎么折磨我惩罚我，我都觉得无所谓，可是我就怕她来阴的。” 恭定侯府是沈氏的地盘，若是沈氏真的想来阴的，空烟是没有办法和她抗衡的。 周修语说道：“你也知道害怕。” 空烟笑着点了点头，她又带着几分试探的说：“我想让你帮我个忙，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帮你个忙，怎么样。” 周修语一挑眉，马上露出个笑容来。 “成交！” 第261章 如你所愿 回到恭定侯府，周渊和沈氏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空烟和周修语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只有周修尘还等在门口。 周修语看了眼周修尘，假装低着头整理衣裙，却很小声地说：“他怎么在门口那？不会是等你吧？” 不等空烟回答，她又提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空烟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二人走到门口，周修尘喊住了空烟。 “我有话和你说。” 周修语深深看了空烟一眼，眼神意味深长，随即她便自己先一步进了府里。 周修尘也跟着往里走，空烟只好跟着一起走进去。 二人走在去后院的路上，最开始都是沉默着。 周修尘是在商量怎么说，空烟则是在发呆想别的事情。 二人穿过一个拱门，到了一个小花园，周修尘忽然间说：“你那日在太后寿辰上说的话是真是假？” 空烟闻言侧头，却发现周修尘也在看他。 周修尘面无表情，眼里却有几分紧张。 空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什么的，她问道：“兄长说的是哪一句？” “你说你有心上人，要和他成亲。” “是真的。” 空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周修尘闻言脸色露出几分惊愕的表情，又像是有一点失落。 “你有心上人了？那个人不是我。” 空烟搞不懂周修尘到底想表达什么，她说道：“兄长既然都清楚，那又问我做什么？” 周修尘一阵无言，随即他说：“我想听你亲口承认。” “是。” 空烟看着周修尘，她一字一句地说：“如你所想那样，我的确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而恰好，他也喜欢我。我想和他成亲，他也如此；我想和他共度余生，他也有这样的想法。” 周修尘却皱起眉头。 “你明明前不久还说你非我不嫁，希望我幸福。” 空烟很是疑惑地问：“兄长难道不幸福？” 周修尘被这句话问住，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倒是空烟说道：“我是希望兄长幸福，而事实上兄长如今也的确很幸福，我的愿望达成了。” “至于兄长说我怎么忽然间就喜欢上了别人，这个问题兄长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她看着周修尘，一字一句地说：“忽然间爱上了草原上无拘无束、如太阳一般的骆欢，又忽然间爱上了细腻温柔，似解语花般存在的孙晓菁，兄长的爱就是忽然间的，你可以忽然间不爱我，然后又忽然间爱上别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难不成一瞬间爱上一个人只能是你们男子才有的特殊本领？莫非我们女子就不可以对某个男子一见钟情？” 周修尘被空烟一句一句如同炮珠实弹一般的话砸得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半晌后他才恼羞成怒地说：“你这明明是见异思迁！” “那又怎么样。” 空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见异思迁也是我的本事，兄长对空烟喜新厌旧，忘记誓言，我如今做的还不如兄长的三分之一，兄长竟然就这般说我，那兄长觉得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我见异思迁，那你就是滥情。” 她那副模样十分不在意，可是就是这样，大大刺激了周修尘。 偏偏空烟还要说上一句：“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第262章 绝不妥协 男子可以同时喜欢几个人，有了正妻还想纳妾.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会劝女人大度，然后说上一句“哪个男人不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为一个滥情地虚伪男人开脱。 可若是换成一个女子这样，那么她就是不知检点，不守妇道，要被拉去浸猪笼，要被拉去受鞭笞之刑。 这样未免不太公平。 空烟所做的根本算不上过分，也不能说是离经叛道。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是有权利选择是继续爱，还是重新换个人。 如今她不过是重新换了一个人罢了，周修尘就这样发火，实在是让人觉得吓人。 空烟还以为周修尘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没想到就是这个，她觉得无趣极了，转身要走。 可是周修尘却拉住了她。 “那个男人是谁。” 周修尘语气带着几分阴狠，表情更是冷漠的不行。 这个样子就像是撞见了自己的妻子有了姘头一般，他要去把对方撕了。 可是他如今的身份只单单作为空烟的兄长。 空烟说道：“兄长未免管的有些宽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周修尘倒吸一口气，他看起来似乎刻意让自己变得冷静。 他说：“这是作为兄长在帮你参考。” “大可不必，”空烟哂笑了一声，她说道：“兄长还是顾好自己吧，我们各自顾好各自的事情就行了。” 说罢她想挣脱周修尘离开。 可是周修尘的手很用劲，一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空烟有点烦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修尘说道：“我不允许。” 空烟顿时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 她都快被气笑了。 周修尘真是脑子有问题。 他以为他是谁？他的不允许有什么意义吗？ 空烟说道：“兄长是觉得少了一个一心一意喜欢你的人让你觉得不适应了吗？” “胡说八道。”周修尘皱着眉头，看着心情像是特别不好的样子。 空烟如今却是一点也不想给周修尘面子。 她一甩手挣脱开了周修尘的手。 “兄长。” 空烟冷着语气提醒，“你只是我的兄长，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决定，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兄长你去同意，你同意或者是不同意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说罢她转身就走，在这里多待一刻，都让她觉得恶心。 她绕过小花园往前走，拿着手帕擦拭刚才周修尘抓过的地方。 夏花说道：“这世子真是莫名其妙，当初姑娘喜欢他的时候，好像姑娘的喜欢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如今不喜欢他了，他又要眼巴巴地凑上来装深情，这幅虚伪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 空烟笑了起来，她说道：“是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应该围着他转才行。” 演了那么久，空烟早就觉得烦了。 如今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周修尘摊牌。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好装的意义了。 让她再装出那副为了爱可以放下身段、放下尊严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厌恶自己。 空烟一想到周修尘就不禁皱起眉头。 她冷冷说道：“他那样的人，狂妄自大，别说和他成亲了，就算是只简简单单做个朋友也会觉得难受的程度。” 第263章 新的手段 几日不在沁烟阁，花儿还是开得很好。 沁烟阁的丫头们都会尽兴，哪怕空烟不在，照顾她的花却也很努力。 空烟享受着在沁烟阁里面的时间。 只不过今日她看着满院子的花又多了几分愁容。 夏禾给她端着药来，看她眉头皱着，便问道：“姑娘怎么了？看着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的确不太高兴。” 空烟看着院子里那些漂亮的、生机勃勃的花草，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禾儿，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恭定侯府的，你说我日后要是走了，我的花花草草可怎么办。” 沁烟阁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空烟花了心思养出来的，这里开的每一朵花，新发出来的每一颗新芽，都是她的心血。 夏禾闻言便笑了一声，她一边给空烟吹着药，一边安慰道：“这有何难，姑娘以后去到哪，咱们就来把花儿都搬走，重新种下。” 空烟却说：“若是我没有能力买个大宅子，以后连花都种不下。” 夏禾说道：“姑娘挣不到那就让奴婢们去挣，奴婢刺绣很好，夏花很会做吃的，春芹春雨她们也都有一技之长，到时候姑娘只需要把我们带走，然后就让我们养您。” 空烟闻言却没有高兴，反倒是更伤心了。 “我都快忘了，你们的身契还在沈氏那里。” 要想从沈氏手里要这么几个丫头，实在是不容易。 不过空烟又笑了一下，“再难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都带走。” 沁烟阁的人也好，花花草草，甚至是池子里的锦鲤也罢，她都是要全部带走的。 她到时候要让这个地方只留下光秃秃的木架子。 于是空烟又开始着手计划起来要怎么连人带物一起打包带走。 她在沁烟阁安静了三日。 这三日里，她经常都在等沈氏那边派人来找她。 空烟知道沈氏的脾气，也深知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过去。 可是沈氏竟然按捺了三日，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样的风平浪静，倒是让空烟害怕起来。 沈氏要是一回来就发疯，空烟还觉得正常，可是这般安静，就让她觉得不太对劲了。 恭定侯府前些日子挂上去的红绸又被取了下来。 在安静几日以后，空烟终于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周修尘去向孙晓菁提亲了。 很突然，可是空烟却不觉得惊讶。 几个丫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件事，说着周修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空烟面前深情款款，但其实他的真心根本不值得一提。 空烟听着几个人的议论声，她忽然间问了一句：“孙姑娘那边答应了吗？” “嘁。” 也不知道是谁嗤笑了一声，紧接着几个人由哈哈大笑起来。 夏花一边说一边说：“周修尘说是去提亲，没有父母跟随，没有媒人相陪，更没有足量的礼物，孙家大门都没有进去呢！” “说是当时周修尘信誓旦旦地去了，就提了两袋子东西，站在门口喊着孙姑娘的名字，他肯定以为孙老爷要看在自己女儿的份上接受他，却没想到孙老爷也是个硬茬，硬是没有给他开门。” 说着几个丫头又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幸灾乐祸。 空烟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周修尘他活该。 第264章 明人不说暗话 周修尘这次闹了个好大的没面子。 空烟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好笑。 周修尘那样自信，却没想到最后还不是被拒之门外。 空烟很是开心，饭都多吃了半碗。 吃了饭以后她坐在院子里消食，这会儿天气慢慢转凉，在院子里也不会觉得热了。 夏禾端着水果走来，空烟看了一眼便说：“怎么又是这个，我都吃腻了。” 连续三日饭菜差不多也就罢了，可偏偏饭后的点心水果也一样，空烟实在是吃得没滋没味了。 夏禾说道：“姑娘吃吧，再过两日水果都没有了。” 空烟蹙眉，“什么意思？” 夏禾语气有些气愤地说：“大娘子让管事的不给咱们院子里发吃食，这些都是前两天存着的粮食，若是大娘子还不让人送新鲜的瓜果蔬菜来，到时候姑娘只能喝粥了。” 喝粥是夸张的。 空烟怎么都不可能沦落到那个地步。 只不过是夸张了一些，让空烟知道了她们此时此刻的处境。 空烟闻言却只想笑。 沈氏竟然想用这种办法逼她，真是太小看她了。 空烟说道：“你们不要拿钱去找人买食物回来，既然大娘子不肯给我们院子里拨吃的，那我们就饿着，到时候若是一院子的人给饿晕了，恭定侯虐待女儿的消息传出去，你看周渊教不教训沈氏。” 周渊或许是爱着沈氏的。 可是汴京世家的男子从小就生活在权势利益的笼罩之下，他们会爱别人，但是更爱自己。 沈氏没有给周渊带来麻烦的时候，他便足够爱沈氏。 可是一旦因为沈氏影响了他自己，周渊也不可能会不计较。 空烟很欣赏周渊这种自私自利的做法。 算了算，周渊要走了。 本来该前两日就走的，可偏偏周渊“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在家抱病休沐。 皇帝仁慈，特意许了周渊几日休息时间，只等到他风寒一好，便让他启程。 不过周渊这个风寒在这两天应该是好不了的。 周渊不走，周修尘也不走。 沁烟阁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周修尘骚扰。 傍晚时分，周修尘便来了。 他来的时候还带着骆欢。 空烟觉得好奇，平时周修尘都是一个人来的，今日倒是奇怪，还把骆欢给带上了。 虽说很不情愿，空烟却也把人给迎接了进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空烟喝着水。 骆欢看了眼碗里，一杯清水，一点茶叶都没有。 她讥讽一笑：“大姑娘这是不欢迎我们吗？连一杯茶都不愿意泡。” 空烟点头，“我的确不欢迎你们。” 骆欢表情一僵，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空烟。 哪有人说话这样直白的？ 空烟放下杯子，她看着周修尘，似笑非笑地说：“兄长不知道吗，母亲断了我的食物，如今别说茶叶了，能让你们喝上一杯干净的水都是我大方了。” 周修尘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愣了一下，便为沈氏开脱。 “还不是因为你犯了错，母亲又不能对你施以重罚，自然只能小施惩戒了。” “小施惩戒？” 空烟嗤笑，她就知道周修尘这个人没有道理可讲。 她说：“长话短说，别浪费彼此的时间，直说你们想干什么。” 第265章 丧心病狂 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修尘和骆欢这二人忽然间上门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反正不可能是好事。 只见周修尘和骆欢对视一眼以后，骆欢说道：“我们想请姑娘帮忙在太后面前求求情。” 空烟一挑眉，“求情？” 这倒是稀奇，这两口子竟然有一天会来找她求情。 空烟十分好奇，“求什么？” “求姻缘。” 空烟瞬间就了然了。 她不禁想到了周修尘那日上孙府被拒之门外的事情，这事直到现在说出来都还要被人嘲笑。 只怕是周修尘面子上过不去，孙府又不接受他，他只能求太后了。 说起来那孙大人也是个厉害人物，别人家巴不得可以攀附上恭定侯府，有些人家的姑娘别说做世子妃了，就是做个良娣都上赶着来。 可是他却像是一点都看不上这周修尘一般。 不过也能理解，恭定侯府的确权势滔天，但是同为朝廷官员，周渊做的那些事情人家也门清。 再加上孙晓菁已经拒了那么多个男子，若是这次和恭定侯府的婚事也告吹了，那她只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空烟看着周修尘，她说：“要我求太后给你指婚？” “嗯。” 周修尘明明是求人的那一方，却表现得如此高高在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有求于人的人是她空烟呢。 空烟笑了起来，这次倒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母亲不同意，父亲不表态，兄长不能让家中长辈去提亲，所以想让太后指婚，这样就免了一切流程，倒是个好主意。” 周修尘也是走投无路了。 他要想娶孙晓菁，那必然要按照汴京的规矩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次登门才能迎娶新妇，可是这第一次进门都没有人去，孙家怎么可能开门让周修尘自己进去，这不是说出去让人笑话？ 恭定侯府不拿出个态度来，孙家肯定不会松口。 孙家要养一个女儿也不是养不了，何必再去被人议论纷纷。 空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惊奇。 这孙晓菁到底是有什么手段，竟然把周修尘这般自傲又狂妄的人拿捏地这样死死的。 真是让人觉得稀奇。 骆欢说道：“麻烦姑娘帮帮忙吧，如果大娘子不肯松口，执意不让修尘哥娶孙姑娘，修尘哥为此十分上火。” 她的声音十分无奈，还透露着几分伤心。 空烟的目光便落在了骆欢身上。 她轻哼一声笑着说：“要我说骆欢姑娘也真是大度，跟着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去求别人，只为了让自己的心上人求娶别的姑娘，要是我，我可做不到。”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周修尘忽然间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又臭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钱似的。 空烟笑着说：“我当然和骆欢姑娘不一样，她怀着身孕还要陪着自己花心滥情的丈夫想办法娶另一个女子回来和自己分得宠爱，试问这世间有几个人做得到？” “夏空烟！”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几个词刺激到了周修尘，他面上隐隐动怒。 他语气警告地说：“这件事你给我解决了，我月底就要随父亲去抗灾，在走之前，我一定要娶到孙晓菁。” 说罢周修尘起身就走，像是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待不下去。 第266章 合作共赢 骆欢喊了周修尘一声，对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空烟看着周修尘离开后，她看向骆欢。 “周修尘都走了，你不走吗。” 骆欢垂头，看上去还有别的话想和空烟说。 空烟问道：“你真心想让孙晓菁进门的？” 她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骆欢的肚子上。 “孙晓菁的手段你也知道，你看周修尘如今被迷成什么样子，也就明白若是她真的嫁进来以后，你会有什么样子的遭遇。” “到时候你的孩子，也会成为他们的孩子。” 空烟一字一句的说着，表情却是笑眯眯的。 她像是一个幸灾乐祸却又还有几分良知的旁观者，提醒着骆欢这个悲惨又可怜的女人。 可谁知骆欢抬起头的时候不是可怜柔弱的表情，她很平静地看着空烟。 “我没有办法。” 她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肚子，语气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我出身低贱，本来配不上他，用大娘子的话来说，若是我出生在汴京，这样的身份就是给修尘哥做个通房丫头都不够格，而修尘哥不嫌弃我的出身把我带回了汴京，还让我留在他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空烟闻言冷笑一声，语气讥讽，“真是会自我感动。既然你都想的这样明白了，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跟着你的修尘哥一起走啊。” 留下来还平白碍眼。 不愧是一对狗男女，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骆欢说道：“我是想有一件事同姑娘说，我想和姑娘合作。” 空烟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合作？你心甘情愿作为一个男子的附属品，早已经没有了自我，还妄想和我合作，你有合作的资本吗？” 骆欢被这句略带讥讽的话刺激地眼睛都红了些，看上去楚楚可怜。 空烟却不为所动，她这话说的还不够难听，若是她真的要撕破脸，今儿个她能在这里把骆欢说得抬不起头来。 骆欢握紧了拳头，她说道：“姑娘，你不想离开恭定侯府吗？” 这话说出来倒是让空烟微微一笑。 “难不成你想说你可以帮我？” “我可以。” 骆欢抬起头来，表情坚定。 她说：“这些日子姑娘像是变了许多，和修尘哥不再亲近，连带着对大娘子的态度也不怎么好，我也在猜想，是不是姑娘被修尘哥伤透了心，想离开。” “那倒也不是。” 空烟怎么可能会为了周修尘那样的人渣伤心。 她说道：“你倒是把我观察得很仔细。” 骆欢犹豫着说：“我本不该暗自揣测姑娘的心思，可是姑娘要想离开恭定侯府，我的确可以帮上忙。” 空烟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一声。 她表情过于漫不经心，还带着几分玩味。 “你帮我？”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你连你自己都帮不了，还想帮我。” 本来就深陷泥潭之中，连自救都做不到，还想帮别人。 空烟应该拒绝的。 可是骆欢这莫名其妙的邀约和好意让空烟嗅到了几分不对劲的味道。 骆欢本来就将她视为敌人，怎么会又这么好心要帮她？ 只怕是想拉着她上贼船。 空烟忽然间一改刚才的态度，她说：“你想帮我我当然不会拒绝，毕竟对我来说没什么坏处。” 第，267章意料之中 骆欢一走，几个丫头就冒了出来。 春芹看着骆欢的背影嘀咕：“她怎么会这么好心忽然间要帮姑娘了？我觉得不太对劲。” “当然不对劲了，她巴不得姑娘出什么事才好，怎么会这样主动要帮忙。” “我看她一定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空烟没说话，只是笑着。 几个丫头都看的明白，她自然也门清。 骆欢这样反常，不是想设计陷害她那绝对不可能。 夏花问道：“不过姑娘怎么答应了？这不就正好让她心愿达成了吗？” “那又何妨。” 与其让空烟自己出手，这种被迫的入局方式她更加喜欢。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骆欢以及骆欢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迫不及待的请她入局，这盘棋是好是坏她也要看看。 夜幕深处，恭定侯府灯火通明。 火光摇曳着，那支红烛即将熄灭。 忽然间，有人拿着剪子在灯芯上面一剪，刚才还摇曳闪烁着忽明忽暗地烛火又燃烧起来。 屋子里被灯火照映，是昏暗的颜色。 沈氏拿着剪子站在一盏灯火前，有人走了进来。 她头也不回地说：“都做好了。” “回大娘子的话，都做好了。” 沈氏回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人正是骆欢。 她似是赞同地对着骆欢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 骆欢扯出一个笑容来，“多谢大娘子夸赞。” 沈氏拿着剪子走到一旁坐下，她用温水洗着手，慢慢问道：“她可有怀疑？” 骆欢应道：“怀疑才是合理的，毕竟我和她关系一向紧张，她不相信我也对，不过我看出来了，她的确是不想嫁给修尘哥了。” 沈氏哼笑一声，“她和她那个娘倒是一样，不过想不想嫁也不是她说了算，尘儿不能娶孙晓菁当世子妃，可是如今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要想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留下一个合理的嫡子身份，那就必须要给他找一个身份过得去的姑娘。” 只是眼下要让沈氏再去找个知根知底的姑娘回来，她也不是大罗神仙，什么都能办到。 虽说沈氏如今也不太满意空烟，可是空烟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孙晓菁那个女子十分不简单，若是让她来了恭定侯府，只怕到时候全府上下就没有一个安宁的日子了。 沈氏说道：“我本来也不想选空烟，可是对比之下，她更合适。” 骆欢低着头不敢说话。 沈氏对她说：“你放心，只要你生下这个孩子，他就是恭定侯府的嫡长子，以后还会是世子，要不了几年，空烟就会以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死去，届时尘儿扶你为正妻，我不会反对。” 几年时间足够她重新培养骆欢，为周修尘培养一个合格的妻子。 而此时此刻，空烟与她而言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比起孙晓菁，她更希望周修尘的妻子是空烟。 骆欢说道：“那大娘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沈氏还是很提防骆欢的，关于计划这方面，她都是一步一步告诉骆欢。 完成了第一步，自然就要有第二步了。 沈氏说道：“你放心吧，后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骆欢便不敢多言，她深知沈氏的脾气，她只能乖乖听话，不然就只能被沈氏除掉。 第268章 蝇头小利 第二日一个早，汴京温度低了不少。 空烟站在廊下感受着这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温度，只觉得浑身舒畅。 紧接着，她捂着嘴咳嗽起来。 忽然间又觉得心情没那么舒畅了。 每到秋冬，她就要咳嗽。 空烟赶紧回屋子里面喝了一口水，嗓子里很痒，让她忍不住咳嗽。 夏禾从屋外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梨汁。 “姑娘又开始咳嗽了吧。” 夏禾把梨汁放在桌上，昨儿个下夜忽然间降温，沁烟阁的丫头们就知道空烟的老毛病要犯了。 夏花特意一个早起来去找了熟悉的下人，给了不少钱，这才有机会溜出去买了梨子，夏禾又亲自动手熬了一锅梨汁出来。 这梨汁要新鲜的才有效果，空烟喝不完一锅，剩下的便都是丫头们分食了。 空烟喝了一碗梨汁，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 她说道：“每年都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病给治好。” 夏禾忽然间笑了起来，“听到姑娘说这句话奴婢真是高兴。” 空烟却疑惑：“高兴？” “是啊，”夏禾笑着说：“以前每次喝药也好，看病也罢，姑娘总说自己的身子只能这样了，不必强求，能熬一日是一日。可如今姑娘竟然也开始盼望自己的身子好起来，奴婢自然高兴。” 空烟闻言仔细想了想，她以前的确是这样的。 她这具身子自小就体弱多病，在皇宫那几年还好，太后那边的药很多，总是如流水一般喂给她吃，再加上十几个宫女贴心照顾着，还有两个有资历经验的老嬷嬷陪在身边，空烟很少会有大病一场的时候。 后来到了恭定侯府，便总是病着，沈氏也经常给她拿补品来，可是那些东西效果一般，只是听着觉得贵，哪怕吃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皇祖母心疼空烟，时不时就让人送东西来，也是多亏了她老人家记挂，空烟吃着那些东西，身子才能勉强撑到这日。 她上一世那是因为病得时间久了，自然是没有什么盼头了。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 她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让自己这般蹉跎，她就算是要死那也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再死。 空烟走到院子里，她拿了个剪子打算剪一些好看的花儿下来拿进屋子里插着。 竹林那边的围墙上面忽然间响起两声布谷鸟的叫声。 主仆二人看过去，只看到墙上坐着一个人。 是周泠。 周泠见空烟看过来，他十分高兴地挥了挥手。 空烟没理会对方，伸手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下来。 夏禾先反应过来，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遣散了院子里的几个丫头，让她们去吃梨汤，然后自己也跟着退下。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空烟一个人。 在空烟寻得第二朵芍药正准备剪的时候，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眼前忽然间出现了一个纸袋子。 空烟中第一时间就闻到了那个纸袋里散发出的香甜味道。 周泠微微上前一点，他站在空烟跟前，一脸笑容。 “新鲜出炉的甜糕，里面的豆沙今儿个很甜，尝尝看？” 他像是献宝般把那袋子东西递给空烟看。 空烟伸出手接过，她说：“就这么一点甜糕，也想收买我。” 第269章 讨佳人欢喜 空烟的语气带着几分她自己个都没有意识到的欢喜。 当然，这份欢喜极有可能是给甜糕的。 周泠闻言故作惊讶，“婠婠怎么知道我这次来是有求于你？” 甜糕散发着独特的甜香，让人只是闻了闻都忍不住心情大好。 空烟便也不和周泠一般见识了。 二人走到屋檐下坐着，周泠看了眼桌上的茶碗。 “这几日怎么改喝白水了？” 空烟吃着甜糕，这是汴京的特色糕点，用糯米做的，里面包裹着豆沙，外面是一层豆子粉，甜甜软软，还是糯的，深得汴京姑娘们的追捧。 她说道：“沈氏不给吃的，茶叶这种奢侈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了。” 说没有是假的，库房里各种各样的茶叶可不少。 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的罢了。 沈氏既然想让她没有好吃的好喝的，她当然也要配合一下。 但是周泠不知道。 他当即便怒了。 “不给你吃的？” 周泠皱起眉头，看上去有几分愠怒，他冷着声音说：“你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周泠冷着脸的时候十分吓人。 他长相英俊，可是眉宇间皱起的时候便给人一种凌冽感，让人根本不敢仔细去看他。 只是空烟却不害怕的。 她吃完了一块甜糕有点意犹未尽，想了想还是再拿了一块起来。 “皇祖母生辰宴上让沈氏闹了那么大一个没脸，她自然不会开心，这样罚我也正常。” “怎么就正常了。” 周泠越想越气，他又盯着那杯茶看。 “她惯会做面子功夫，平时做给外人看的时候都是多么温柔慈爱的母亲，可实际上却做些这般拿不出台面的事情来。” 空烟侧头看着周泠，她说：“我都不生气，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我当然生气！” 周泠抱着手坐在一边，好像被罚受苦的人是他一般。 他一想到自己得了点好东西就眼巴巴地朝着沁烟阁送，平时有点好吃的也要送来，要是得到了好的药材也是第一时间想着空烟。 这么做就是知道空烟身子不好，要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可是这沈氏倒好，竟然还做这套断粮的把戏来。 空烟又慢吞吞地吃了一个甜糕。 她说：“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转移了话题，周泠本来还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又忽然间缓和了几分态度。 他看向空烟的眼神里忽然间带上了几分期待。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对你的住所有什么要求没有？” “住所？” 这句话可真是让空烟摸不着头脑。 她看了看眼前的沁烟阁，然后摇头。 “我挺满意我现在的住所的。” 周泠便也看了沁烟阁一眼，倒是也没再继续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空烟问道：“说完了？” 周泠点了点头：“说完了。” 空烟道：“那么接下来该我说了。” 周泠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空烟说道：“周渊也快要走了，他一走周修尘自然也要跟着走，在走之前，周修尘一定会想尽办法娶到孙晓菁。” 周泠轻哼一声，“不过十来日，他这么着急，人家孙大人可不会同意。” 空烟便说：“女子名声最为重要，沈氏母子心有灵犀，打算用这个办法同时拿下我和孙晓菁。” 第270章 你的想法 沈氏总是找人监视着空烟的一举一动。 空烟也不是善茬，同样花了很多钱让人在沈氏和周修尘身边待着。 她大方，每每给钱都要比商量的数额多，为她卖命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拿到了那么多钱，办事自然更妥帖了。 于是空烟也就知道了不少消息。 两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空烟都震惊了。 沈氏和周修尘还真是亲母子，在想阴毒损招的法子上竟然出奇地一致。 周修尘想和孙晓菁发生关系，从而威胁孙家，到时候沈氏不答应替他上门求亲也无所谓。 沈氏想找男子玷污空烟，再大方的让空烟嫁给周修尘，为她善后。 这样的法子一般人怎么会想得出来。 在汴京，最直截了当毁掉一个姑娘的办法就是毁掉她的清白。 不管这个姑娘身居要位也要，权势滔天也罢，只要没有了清白，她要么死路一条，要么郁郁寡欢一辈子。 所以哪怕这个办法空烟已经遭受了两次，在再一次听到沈氏的计划时她也恨得牙痒痒。 想毁掉一个姑娘，或者是想拿捏一个姑娘，就是这么简单。 空烟说完这些之后，周泠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周泠，有点担心。 沉默比爆发还可怕。 她问周泠：“你在想什么。” 周泠没有回答，脸色还是很难看。 空烟便说：“若是你在思考着怎么杀了沈氏和周修尘，那我不拦你，不过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周泠冷着声音说：“让他们死可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几句话。 他知道权利会蒙蔽一个人的良知，而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在此之前，周泠就算是知道什么，他也不会去管。 在汴京，弱肉强食、害人和被害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如今这个受害者换成了空烟，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被这样算计，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万丈深渊，他竟然气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周泠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失控的情绪了。 理智有一瞬间的崩溃，怒火中烧之中，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折磨那对母子。 可是他又清醒了一瞬间。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忽然间意识到了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要去思考自己做了这件事的后果会不会连累到空烟。 于是周泠忍了下来。 窒息的怒火之下，他还能装出平静的表情来和空烟说话。 他说：“等到你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不会放过他们。” “哪里还用得着你出手。” 空烟直勾勾盯着那几块甜糕，回复周泠的语气漫不经心。 “我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些人了，你想动手都没有机会。” 周泠本是暴怒状态的，可是看着空烟那一副嘴馋又要克制的表情，又一瞬间软和了自己的语气。 他说道：“你胃不好，这甜糕是糯米做的，吃多了到时候又该难受了。” 空烟却说：“明知道我胃不好还买这么多，让我只能看不能吃。” 周泠笑了起来，“是是是，这次是我思虑不周，下次我就买两个来，刚好够你解馋。” 明知道空烟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周泠却还是纵容着。 他喜欢空烟对他有这般自然又真实的情绪。 第271章 配合出演 骆欢说是要帮空烟，还真给了她一个出府的机会。 她急急忙忙来找到空烟，说是今儿个沈氏不在，可以出门去。 空烟本无意出门，如今这样好的天气在院子里静坐赏花才是最惬意的事情。 可是空烟也不好不给骆欢这个面子。 若是她今儿个不出门，不做给骆欢看看，那骆欢以后的戏可要怎么接着演。 空烟到底是个好人，骆欢这么匆匆忙忙来找她，于是她便顺水推舟，刚好许久没有见到阿娩了，正好今儿个就聚一聚。 她跟着骆欢走到侧门。 门开着，外面竟然已经备好了马车。 不得不说骆欢还做足了准备的。 空烟站在门口，正探头往外看，骆欢却说：“姑娘还在犹豫什么，趁着这会儿出去，可要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啊。” 骆欢语气着急，看上去真像是真心为空烟好的模样。 于是空烟看穿不说穿。 她装出几分感动的模样，眼里都闪着泪光。 “骆欢姑娘……”空烟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骆欢的手，她说道：“这次多谢你了。” 她那副激动又要强行压制情绪的模样让骆欢心里松了一口气。 骆欢说道：“姑娘大可不必和我道谢，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帮你就等于我帮我自己。” 说着她拉着空烟走到门口。 “姑娘，快些去吧。” 空烟点了点头，深受感动，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动了。 空烟坐在马车里用帕子擦着手，夏禾放下车帘回头看她。 “这骆欢今儿个又是唱的哪一出？” 空烟笑着说：“不管是唱的哪一出，我们配合就行了。” 骆欢如今这么做不过是想证明她的诚心。 她急切想让空烟上套，无非就是做出一些实质性的事情来，让空烟相信她是有用的。 既然如此，空烟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对待骆欢这份心思。 空烟说道：“骆欢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做给我看的，倒也是难为她了，为了让我相信她，什么都能做出来。” 夏花说道：“既然我们都知道她不安好心了，那我们还要继续这么顺着她吗？” “为什么不呢？”空烟想到骆驼那不太精明的眼睛。 “她自以为是的觉得能把我掌控住，以为这随随便便的一点小恩小惠就会让我记得她的好，既然她这般天真，那我也不要就这么打破了她的幻想。” 说这些话的时候，空烟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一直觉得骆欢不是个聪明的女人，明明肚子里有孩子，明明可以凭着这个孩子在恭定侯府站稳脚跟。 就算她生的孩子不能当嫡子，可这也是周修尘的长子，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长子的份上，她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可是她不聪明，她即想争宠，想爬上世子妃之位，可是又不够果断阴毒，优柔寡断的性格配不上她的野心。 如今她处于这般不上不下的局面，要么孤注一掷，要么暗藏锋芒，她却选择了最不可取的办法，竟然想着来对付空烟。 空烟本来不想那么快杀了骆欢，至少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骆欢非要送上来找死，想来对方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六个月了，腹中胎儿八个月便可生产。 空烟思索了一下，两个月，倒是也足够了。 第272章 要你帮忙 暖阁。 汴京地处两河之畔，地势高，两侧风景也好。 作为澧朝最为繁盛的都城，汴京有着数不清的酒楼。 这暖阁在一众酒楼中并不出众，甚至称得上平平无奇。 可是它三楼有一个雅间刚好可以看到两河交汇，也就只有这个地方要好看一些。 空烟从马车下来便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有一个雅间叫做“听雨”，空烟径直过去推开了门。 门里坐了人，空烟让夏禾门在门口等着，她自己走了进去。 宽敞干净的雅间之外是一个露天的阳台，旁边是一棵要五个人才能环抱住的巨大银杏树。 如今银杏树的叶子开始变黄，一抬头处于茂密的树叶之中，倒也是一种美景。 空烟走过去坐下，她看向河口那边，轻声说了一句，“今年雨水多，河流的水位也高了不少。” “嗯，明年是个丰收年。” 阿娩把茶水递过去，又说了一句，“金丝小种，你最喜欢的。” 空烟低下头看了看杯子里的茶水，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微讶异。 “陈茶？” 阿娩笑着说：“也就你嘴叼，喝的出来这是陈茶。” 空烟说道：“新茶的味道没有这么厚重。” 阿娩便重新泡了一壶，她慢吞吞地冲洗着杯子，看得出来她不太擅长泡茶，不管是洗杯也好，摇香也罢，她都不太熟练。 好几次空烟都怕那滚烫的茶水会把她的手指烫伤。 看了好一会儿空烟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说道：“还是我来吧。” 阿娩面无表情地说：“我在家里练了好几日了，总是学不会，这可比女工要难得多。” “自然要比女工难，不然怎么会有姑娘从小到大以至于老了都还泡不了一壶可以入口的茶。” 空烟接过茶叶，很是熟练的泡着茶。 不一会儿茶汤就被送到了阿娩面前。 阿娩端起来喝了一口，她咂舌，“说实话我也喝不出来这茶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看你泡茶的确是一种享受。” 空烟笑着说：“那以后便常常泡给你喝。” 阿娩一口喝了杯子里的茶，随即说道：“你这么多日都在府里，沈氏没对你做什么吧？” 空烟是写过信告诉阿娩不要担心的，不然按照阿娩的脾气，说不定真能闯进恭定侯府来。 “没什么，她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沈氏又不是傻子，空烟如今背后的靠山是太后，她一个小小的侯爷夫人，哪有那个胆子去和太后抗衡。 只不过她着实有些生气，这才想了办法要好好教训一下空烟。 阿娩说道：“沈氏也是倒霉，不过她这也是活该，主意都打到你头上来了，还好这次太后主动帮你解围，我们的计划也没用上。” 说到这里，阿娩忽然间露出了几分好奇的表情。 她凑过去问空烟：“你和那周泠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初空烟说要嫁给周泠，可把阿娩吓得不清。 她摸着空烟的额头喃喃自语，“也没发热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众所周知，周泠是个纨绔，是个浪荡子。 空烟这样的姑娘嫁给周泠，那不就是等着被欺负的吗！ 而且周泠的母亲还是因冷血无情而出了名的长公主。 空烟嫁到誉国公府还不如嫁给周修尘。 第273章 必有得失 在外人看来，周修尘是世子，以后就是恭定侯，他父亲为人好说话，母亲也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 再看周泠，纨绔子弟一个，母亲性格极其不好相处，就算是长公主又如何，嫁进去也是吃苦的。 左右都是吃苦，恭定侯府至少还知根知底。 阿娩当时的反应如同现在这般，不解但是好奇。 “那周泠到底有什么好的？” 空烟笑着没有说话。 阿娩见状又说：“该不会你也说不出来他有什么好的地方吧？” “怎么会。” 空烟摩挲着茶杯，她每每想到周泠，心情都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觉得周泠至少有担当，另一方面又觉得周泠本质上是个男子，而这世间男子和男子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 她不信男人，也从心底里对周泠怀有几分怀疑和不信。 只不过如今她被迫选择，恭定侯府带给她的伤害太大，上一世死亡时的痛苦她现在还能想起来，那样清晰，那样印象深刻。 恭定侯府绝对不可能是她的选择。 她宁可去和那刁蛮不讲理的长公主相处，也不愿意在这里和沈氏虚与委蛇。 可这些原因却又不能直接告诉阿娩。 空烟便说：“小公爷他比周修尘好很多。” “比如呢？好在哪？”阿娩今日大有一种问不清楚这些问题誓不罢休的架势。 空烟思考片刻后说道：“他对我好。” 毕竟可以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为她卖命的人可不多了。 阿娩蹙眉，似乎是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那他呢？他是怎么喜欢上你的？” 空烟一顿，她其实也不太清楚。 周泠的爱来得猛烈而汹涌，几乎让空烟招架不住，这期间她也常问周泠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周泠给的回答却并没有让她觉得满意。 于是她索性不再去问。 大不了周泠也是利用她。 这个可能并没有让空烟觉得难受，她甚至还很期望是这样。 爱不能让两个人长久地牵绊在一起，但是利用可以。 为了自己的利益，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仇人，他们也会站在一起。 若只是利用，空烟还觉得没有那么多顾虑。 利用结束，二人好聚好散就罢了。 见空烟不说话，阿娩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不是吧婠婠，你们两个这么莫名其妙吗？一个爱的莫名其妙，一个嫁的莫名其妙。” 她扯了扯嘴角，忽然间又说了一句，“你们还真是绝配，莫名其妙的两个人。” 的确是这样。 空烟有时候也觉得他们做的事，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可是仔细去想，她能重活一世本身就不在常理范围之内，其余的事情不符合常理也都算了。 她一次次的用这个理由麻痹自己，却发现不去计划那么多，反而轻松了很多。 如今阿娩再起提起，空烟心态十分平静。 “女子成亲本来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注，若是庄家买对了，那么这一场赌注便赢了一半，若是运气使然，再加上能忍，这场赌注便也算得上是圆满。” “可是赌本来就是靠运气的，我的运气不够好，那么我只能去一次一次的思考，阿娩，我没有试错成本，选择周泠是因为我有一丁点的把握，而周修尘，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274章 新的转机 “谁说你没有。” 空烟抬起头，就看到阿娩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阿娩说：“你知道我大哥吗？” 阿娩的大哥，姜旻哲。 那是澧朝年少有为的大将军。 空烟不明白阿娩为什么会提到这个人。 “在澧朝，谁人不知道大将军。” 阿娩便说：“你嫁给我大哥吧。” “咳！” 空烟正好在喝水，阿娩这句话吓了她一跳，一口茶水呛到气管里，她偏头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说什么呢！” 空烟咳得几乎撕心裂肺。 阿娩赶紧过去给她拍着背。 “你激动什么。” 阿娩给空烟顺气，“我大哥多好啊，他可是大将军，地位要在周泠之上，甚至他见了长公主都不需要行礼的，滔天的权势，难道你不喜欢？” “再说了，我大哥长得好看，性格虽然有点闷，不怎么爱说话，又只会打仗，可是他绝对是个好丈夫，对妻子一心一意，尊敬有加。” 空烟捂着嗓子，刚才咳嗽的太过厉害，这会儿嗓子都还火辣辣的疼。 她没来得及说话，于是阿娩又说：“说起来像我大哥这般的男子，也就婠婠你配得上，你这么漂亮，而且有才华，我大哥一见你肯定喜欢。” 说到这里，阿娩忽然间说：“刚好我大哥这几日在府里，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见？” 空烟沉默了一瞬，阿娩提出来的这个提议虽然有点不切实际，还有点荒谬，可是她竟然也有一瞬间的心动。 她嫁给谁其实并不重要，她要的是绝对的权利，可以帮她推倒恭定侯府。 周泠够狠，他有这个本事。 可是姜旻哲也有这个本事。 空烟没有说话。 阿娩见空烟没有反对，顿时高兴起来。 她又再接再厉地说着：“如今你和周泠并没有提亲，你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能阻止你选择更好的人吧？” “而且你自己也说了，婚嫁对于女子来说就是一场豪赌，你嫁给周泠过后，那誉国公府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但是你要是嫁给我哥，那可就不一样了，你还有我。” 阿娩亲腻地揽着空烟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圈。 “婠婠，难不成你不想日日都和我在一起吗？” 她带着几分蛊惑地说：“我知道你选择周泠一定是因为他可以为你做什么，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我大哥也可以。” 空烟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 阿娩说得太有诱惑力了。 她思考片刻以后说道：“你这样安排自己大哥的婚事，你也不怕他不高兴吗？” “他怎么会不高兴！” 阿娩先是十分自傲地说：“我这是帮他，他到时候还要好好谢谢我呢。” 随后她又小声说：“我大哥平时对人冷着脸，姑娘们都怕他，若是真的等他自己去讨媳妇，只怕是要打光棍了！” 空烟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这样编排你哥哥，小心被他听到了。” “那又怎么样！他还能打我不成？” 阿娩不以为然，她又对空烟说：“好婠婠，你考虑考虑呗？汴京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他们周家的人可以考虑，我大哥也可以，实在不行我二哥三哥也行啊，都是将军，还都好看，反正你不管是嫁给谁，反正嫁到我们镇国公府就好了。” 第275章 给你讨媳妇 “大哥！大哥！” 姜旻哲正在看书，忽然间听到了小妹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妮子今儿个又想干什么了。 “大哥！” 阿娩冲进前厅，跑到姜旻哲旁边坐下。 她像是跑回来的，这会儿坐下来了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姜旻哲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茶杯移了过去。 阿娩抱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姜旻哲说道：“撞到鬼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边塞去？” 姜旻哲看了眼阿娩，眉头一挑，“你直说要做什么。” 阿娩看着姜旻哲这幅防备的样子，顿时没好气地说：“我还能干什么，我当然是关心你了。” 姜旻哲闻言却是似笑非笑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阿娩好几眼，然后用揶揄的语气说道：“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见你关心我一下。” 阿娩更加不高兴了，她面无表情地说：“说不说。” “暂时不会回去了。” 阿娩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姜旻哲翻过一页，又慢悠悠地说：“皇上要培养一个新人，让他守在边塞，一直到过年，许是都不会回去了。” “真的！” 阿娩顿时高兴起来了。 姜旻哲却觉得愈发古怪了。 以前姜思谣一听到他要长久地待在府里，那叫一个愁容满面。 这次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又哭又闹不让他留在府里，还笑吟吟的。 姜旻哲忽然间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问：“姜思谣，你又想做什么。” 阿娩笑呵呵地说：“大哥，放轻松，我这次是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回来。” “你？”姜旻哲嗤笑一声. “你不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还给我带什么好消息，难不成又打碎了谁家的古董花瓶？还是打伤了哪个坏人让我去赔钱？” 阿娩一听到姜旻哲这语气就准备生气。 可是一想到她今儿个这么着急忙慌回来的原因以后，她忍了。 只见她笑呵呵地说：“大哥，你知道空烟吗？” 听到空烟的名字，姜旻哲愣了一下，他语气平静地说：“恭定侯家的嫡长女？” “就是她！” 阿娩凑过去，又笑呵呵地说：“大哥你看到过空烟吗？” 看到过。 第一面还是在别人的院子里撞见的。 可是姜旻哲却说：“你和我提她做什么？” 阿娩说道：“大哥你都快二十七了，这么大年纪都没有妻子，你知不知道汴京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姜旻哲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他就知道姜思谣就不会盼他好。 可谁知阿娩下一句却说：“大哥，我给你介绍个姑娘怎么样？” 姜旻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禁心脏漏了一拍。 刚才阿娩提起了空烟，如今又说要给他介绍姑娘。 难不成…… 姜旻哲稳着声音，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没什么波澜。 “谁。” “空烟！” 姜旻哲这一下是真的错愕了。 阿娩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自顾自的说道。 “婠婠那么漂亮，性格也好，还是汴京才女，大哥，你配婠婠还是可以的，不过你五大三粗的，还是有一点难度，不过没关系，我是婠婠最好的朋友，她看在我面子上也会给你个面子的。” 第276章 新的选择 姜旻哲从刚才的错愕和惊讶中回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的妹妹竟然会给自己的介绍姑娘。 姜旻哲实在是惊讶的不行。 “你的面子？” 姜旻哲语气带着几分不信任，“你有多大的面子。” 阿娩却不想在这里和姜旻哲说那么多，她没什么耐心地说道：“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姜旻哲正准备答应，阿娩先他一步说道：“好，你答应了，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就这样。” 说完阿娩就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姜旻哲低着头继续看书。 过了许久，他的脖子都酸痛了，他手里的书竟然还是一页都没有翻动过。 姜旻哲想到了空烟。 姜旻哲自觉自己对空烟是有一些好感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按捺着自己的心意。 本来想着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以后随着时间，说不定这份喜欢就没有了，这样也好，不给任何人增加麻烦。 可是如今阿娩却主动把空烟推到了他身边。 姜旻哲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心情。 是激动的，也是担心的。 他开始思考自己这样的性格，会不会得到空烟的喜欢。 而另一边，空烟正坐在回恭定侯府的马车上面。 她想着阿娩下午和她说的那些话。 的确，婚事是赌注，她自然要选择赢得大的那一方。 周泠和周修尘做选择，她会选周泠。 可是如今半路杀出个姜旻哲来，空烟便也不自觉地开始做比较。 镇国公府没有主母，谁嫁给姜旻哲那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娘子。 而且镇国公还是格外好说话的那种人。 镇国公的三个儿子各有所长，都是人中龙凤。 和周泠比起来倒是也不逊色。 尤其是姜旻哲。 姜旻哲的身份也好，地位也罢，都是顶好的。 而且没有婆媳关系。 空烟越想越觉得这个选择也不错。 她想着想着，便和夏禾说道：“你觉得姜旻哲怎么样。” “姜旻哲？”夏禾想了想，又说道：“是那个大将军吗？” 空烟点头，“是他。” 夏禾沉默了一下，她说：“大将军哪哪都好，身份地位，长得也很好看，奴婢觉得很好啊。” “那你觉得姜旻哲和周泠比较，哪个更好？” 夏禾和夏花对视一眼，两个人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震惊。 今儿个她们也不知道空烟和阿娩说了什么，只是如今看着空烟这个样子，她们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夏禾说道：“这是姑娘的意愿，姑娘若是喜欢，那喜欢谁那就谁好。” 空烟无奈一笑，“你这话说的不如不说呢。” 夏禾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说：“姑娘心里有打算了吗？” “没有。” 空烟叹了一口气，她又问：“我这样好吗？明明已经答应了周泠，如今有了新的选择以后却又开始犹豫起来。” 夏禾说道：“这不是姑娘的问题，女子本来就苦难，自然是要选择一个好的依靠，不然以后拿什么傍身。” 空烟那日想了许久。 第277章 上门拜访 按照情理来说她不该和周泠有了约定却还要因为姜旻哲而犹豫不决。 而是她若是为了自己，那么选择更好的出路则是她最要紧的事情。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何苦在这里逼着自己做出什么选择。 空烟知道阿娩的办事速度快，但是也没想到那般快。 第二日的时候姜旻哲上门来了。 空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应付骆欢。 沁烟阁今儿个热闹着，周修语和周修媛在，骆欢竟然也在。 消息传来之前，空烟正在拿玫瑰给她们泡水喝。 沈氏对沁烟阁的惩罚还没有结束，空烟如今能拿来招待人的东西也只有这些她晒干了的玫瑰。 玫瑰一遇到热水便散发出一阵十分迷人的清香来。 空烟给三个人一人倒了一杯，她抬起头，只见那三个人表情各异。 周修语没什么情绪地喝着茶，周修媛则是看着格外愤怒，而骆欢是一脸惴惴不安。 空烟说道：“今儿个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要是分开来的倒是不稀奇，主要是着势同水火的三个人竟然是一起来的，当时空烟看到这三个人一起进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早上没睡醒，这会儿都开始犯癔症了。 可这三个人也没让空烟失望。 从她们进来到现在，彼此挤兑不说，更是不给对方一个好脸色。 周修语听着空烟的话便说道：“这不是过几日父亲要走了吗，我就想着来问问长姐，我们姊妹间要不要送点什么东西给父亲。” 周修语这个理由倒是找的好，不过空烟很清楚，对方来找她的原因是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能是为了周渊。 于是空烟又看向周修媛和骆欢。 周修媛抱着手，一副烦躁的模样。 “怎么，本小姐来找你还需要理由？这是恭定侯府，是我家，沁烟阁也算是我的地盘，我在我自己家走动还要和你禀报？” 真是趾高气昂。 空烟习惯了周修媛这副模样，也没说什么，再转头看向骆欢。 骆欢应该是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说的，她看到空烟的目光，只是摇了摇头。 空烟心里叹气，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回事，竟然让这三个难缠的姑娘都来了。 她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难得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就好好喝杯茶吧，说不定以后就没有这种时间了。”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人齐刷刷看着她。 周修媛眉头一挑便嘲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嫁出去了？” 空烟莞尔一笑，“为什么一定是我呢，也有可能是你。” 周修媛愣了一下，顿时皱起眉头。 “你什么意思？” 空烟笑而不语，她捧着茶杯喝了杯子里的水，又看着周修语说：“至于你问我的事情，礼物这种东西，礼轻情意重，只要是你送的，父亲都喜欢。” 周修语笑了笑，她本来就是随口胡诌的理由，空烟回了她，她便只假装得到了回应，不再继续说这件事。 桌上气氛正是紧张的时候，全院来了人。 那是沈氏院子里的人。 对方一来便对空烟道：“大姑娘，请您去前院一趟，镇国公府的大将军来了，说是想见您一面。” 镇国公府的大将军，是姜旻哲。 第278章 深藏不露 “大将军？那不是姜旻哲吗？” 周修媛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她惊讶了一声又突然间侧头盯着空烟看。 “我说呢，怎么那么快就不喜欢我哥了，原来是换了人选，真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 周修媛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周修语笑吟吟地说：“难道长姐除了大哥嫁其他人就不可以了？大哥可以另择他人，长姐有了新的心上人就是见异思迁，二姐，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周修媛蹙眉，恶狠狠地盯着周修语看。 “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在这里插嘴！” 周修语仍旧是笑着的，她说：“我只是帮长姐说句话而已，二姐怎么就急了？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 “周修语！你想死吗！” 周修媛发了脾气，举起茶杯就要砸过去。 空烟适时开口，“好了，闹什么闹。”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两个妹妹一眼，然后又看着那丫头。 “我知道了，随后就来。” 丫头应了一声，行了个礼后便走了。 等到那丫头一走，周修媛又说：“你什么时候勾搭了人家大将军的？” 空烟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她笑了一声，然后有些无奈的说：“怎么就一定是我勾搭的大将军？说实话，我连大将军的脸都没有清清楚楚地看明白过。” “胡说八道，”周修媛眼神带着几分嫌恶地看着空烟，“若不是你去勾搭的大将军，大将军怎么会忽然间上门来找你？” “谁说找我就一定是好事了？说不定他是来问罪于我的。” 周修媛闻言愣了一下，她竟然真的信了空烟那句话，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就说嘛，大将军那样霁月风光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空烟不怒反笑，她说：“那你觉得大将军那样的人看得上谁？总不可能是你吧。” “夏空烟！你什么意思！” 周修媛这个脾气真是一点就炸，空烟平静地一句话竟是让她自己就炸了毛。 空烟没有应她的话，而是站了起来，她对周修媛和骆欢说：“我去前厅看看，若是你们要等我回来，我让人给你们再准备一些茶水和糕点，若是等不得，那你们也喝了这壶茶再走。” 说罢空烟理都没有理周修媛一眼，朝着前厅走去。 周修媛气急败坏，她失态地破口大骂道：“夏空烟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什么资格和我比？我怎么就配不上大将军了？” 周修语说道：“除了身份，你还有哪一点比长姐厉害？说起来二姐你也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她站了起来，也打算离开。 走到周修媛身边的时候，她看着对方气得涨红的脸，她忽然间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姐知道绣花枕头是什么意思吗？” 周修媛没听过这些谚语，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露出几分好奇，但是态度却更加高傲，“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 周修语笑了起来，她一边往前走，一边高声喊道：“绣花枕头是草包的意思。” 周修媛乍一听到这句话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着她慢慢回过神来，一下就瞪大眼睛。 “周修语你敢骂我！我要杀了你！” 第279章 不是初见 姜旻哲正侧头看着身侧的一株姚黄牡丹。 这牡丹是稀有品种，也曾是他母亲最爱的花。 那个时候母亲怀着小妹，许是年纪有些大了，这一胎怀的时候十分辛苦，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觉，整日都是神情倦怠的模样，别人怀孕都是长胖，可是母亲却眼看着消瘦下来。 父亲心疼母亲，便想着找些姚黄牡丹来种，为得就是讨母亲欢心。 可是这牡丹十分娇弱，一向只生活在江南水乡，离了江南便养不活，就算是勉强开了花也不好看。 姜旻哲那个时候才十多岁，也知道母亲的不易，便在练功和学业之余十分辛勤地照顾花圃里面的那些牡丹。 只是很可惜，那些牡丹终究是没有一朵盛开了的。 母亲知道以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以后能看到一盆含苞欲放的牡丹，也算是不枉此生。 姜旻哲这些年都在边塞，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漂亮的牡丹了。 他看得出神，周渊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周渊笑着说：“大将军似乎很喜欢那盆花。” 姜旻哲伸出手拨弄了一下那花朵的花瓣，很是柔软。 “谈不上多喜欢，只是没有想到这花竟然能在汴京养活，还开得这样好。” 周渊闻言便说道：“将军若是喜欢，府里还有好几株，便一起送给将军了。” 空烟来的时候就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她先看到的是那盆姚黄牡丹，随后才是坐在旁边的姜旻哲。 姜旻哲的目光一直在那两朵花身上，像是十分喜欢。 怪不得周渊要自作主张地把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花送人。 “女儿还想着这盆花怎么不见了，原来是父亲搬到前厅来了。” 空烟含着笑走进去，她一出声，姜旻哲的目光便挪到了她的身上。 周渊和沈氏看到空烟来了，两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沈氏眼底闪过几分烦躁，可是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一盆花罢了，我看着好看，便让人搬过来了，没想到正合大将军眼缘，为娘知道你最是舍不得自己的东西，但是如今不会一盆花都要藏着掖着。” 几句话便轻轻松松地把空烟塑造成了小气的形象。 空烟自然听得出来沈氏话语里的暗示，她却假装听不懂。 她侧头对着姜旻哲行了一礼。 “大将军，这盆姚黄牡丹的花期就要过了，若是将军喜欢，阿烟那里还有几盆没开的，到时候将军搬走便是。” 姜旻哲没有第一时间应声，只是定定地看着空烟。 先前在马车中，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毕竟当时有小妹在。如今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姜旻哲一时半会想不出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空烟。 他自诩文学造诣不低，如今却也言语匮乏了。 过了片刻，他终于像是回过神，站起来对着空烟说道：“第一次来侯府就拿走姑娘精心种的花，姜某实在是羞愧。” 空烟却是一笑，“这花送给将军也是应该的。” 空烟和姜旻哲曾见过的。 第280章 所谓要事 那日姜旻哲在马车中被刺杀时，二人是见过面的。 姜旻哲定定看着空烟。 空烟刚才的那句话说得不大声，周渊和沈氏坐得远，并没有听清楚，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姜旻哲还没想好说什么，空烟便先一步走到旁边坐下了。 空烟抬头看着周渊，她问道：“父亲叫女儿过来有什么事吗？” 周渊笑眯眯地说：“大将军说来感谢你。” 空烟一挑眉，有点不知道这个“感谢”从何说起。 姜旻哲适时开口，“阿娩说昨日你们遇到了歹人，好在姑娘聪明，你们才没有出什么事，回去阿娩和我说了这些，又央求我一定要来亲自感谢姑娘。” 歹人？ 空烟很想笑，怪不得今日姜旻哲忽然间上门来了，原来是阿娩做的。 她们昨儿个可没遇到什么歹人，这只怕是阿娩的借口。 空烟却没有说话，她余光扫了一眼沈氏，对方没什么表情。 昨日骆欢放她出去想必沈氏很清楚，所以这会儿听到姜旻哲的话对方也没什么惊讶。 空烟说道：“阿娩是我的好友，帮助她也是帮我。” 姜旻哲闻言便说：“阿娩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姑娘和她做朋友，要让姑娘费心了。” “将军说得哪里话，阿娩很好。” 虽说知道姜旻哲只是说得客套话，可她还是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说阿娩的不是。 姜旻哲闻言便说：“这次来，给姑娘带了些礼物，希望姑娘不要拒绝。” 说着便有几个侍卫搬了些箱子进来。 姜旻哲说道：“阿娩说姑娘身子不太好，又喜欢种植花草，这些箱子里有一些是这些年我在边塞寻得的草药和花卉，还有一些则是玉石珠宝之类的，不值钱，还请姑娘不要推拒。” 空烟其实也没打算拒绝。 光是听到草药花卉她就已经心动了。 姜旻哲送的礼物可谓是送到了空烟心坎上。 空烟站起身来对着姜旻哲拜了拜，心里是很想收下那些东西的，嘴上却说着客套话：“将军客气了，这些东西过于贵重，无功不受禄，阿烟不敢要。” 姜旻哲分明看到了空烟眼里的光彩，也很清楚空烟有多喜欢花草，这些礼物就是他特意准备的，空烟肯定很想要的。 但是空烟拒绝了，他便知道了问题所在。 他不再去问空烟，而是看向周渊，他问道：“侯爷，晚辈知道侯府家规严苛，不过今日所送之礼都是些花花草草，不值钱的玩意，左右就是给大姑娘玩一玩，侯爷总不能不让大姑娘收下吧？” 姜旻哲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着镇国公的面子上，今儿个也不能扫了姜旻哲的兴。 于是他说道：“花花草草也是大将军的心意，大将军都这般说了，我若是再推拒，就有些惺惺作态了。” 说罢他看向空烟，一副慈父的模样，他唤道：“阿烟，既然是将军送你的，那便对将军道个谢，然后好生收着。” 空烟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些花草今儿已经拿下了。 她语气都高兴起来。 “多谢将军。” 第281章 礼轻情意重 周渊要留姜旻哲吃饭，又知道姜旻哲很喜欢喝酒，便亲自去后院挖他埋了十几年的上好梨花白。 沈氏便张罗着厨房做些好菜出来。 前厅只剩下姜旻哲和空烟二人。 空烟正蹲在箱子前看着那些花花草草。 姜旻哲送来的花草有十多种，每种有五盆，这些花草的状态看着不是很好，要么是刚发了苗的，要么是叶子已经打卷蔫了的。 她又去看了看草药，很多都是她没有看到过的。 不过空烟还是很兴奋，开始规划要把院子里哪一块空地开垦出来种这些花了。 姜旻哲就坐在一边看着。 空烟是真的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她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姜旻哲说道：“阿娩之前拿回来过几盆芍药，我倒是分不清那些芍药都是什么品种，但是我一个粗人也觉得那花很好看，后来阿娩告诉我那是姑娘种的。” 空烟笑着说：“平时在院子里也没什么事，便学会了种花，最开始是打发时间，后来发现自己亲自种下的花一点一点生长，最后开出了漂亮的花朵，这种成就感让我觉得很满足，于是便爱上了种花。” 姜旻哲道：“种花是一个很精细的活，芍药和牡丹都是难种的品种，尤其是在汴京这样的地方能种出这样硕大饱满的姚黄牡丹，可见姑娘十分用心。” 空烟忽然间抬起头看向姜旻哲，她脸上挂着一抹微笑，似乎很好奇。 “大将军竟然识得姚黄牡丹，这种牡丹稀少，只在江南一带有种植的，并且因为这个品种稀缺又难种，能种活很难，便也鲜少有人知道。” 姜旻哲说道：“家母在世时，最爱的便是这姚黄牡丹。” 空烟一愣，紧接着脸上出现几分歉意。 “抱歉……” “没什么，家母若是知道姑娘养出来这样漂亮的牡丹，怕是十分高兴呢。” 说着姜旻哲站起身，走到空烟对面，也蹲下来看着那些花。 他和空烟一一介绍起这些品种。 “这个是格桑花，每当夏日要来临之前，草原上便会长出大片大片的格桑花来，五颜六色，十分漂亮。” “还有这个，这是曼陀罗，种植的时候药小心一点，它的汁液有轻微毒素，但是长大以后会很漂亮。” 姜旻哲语气耐心又温柔地把那些花全都给空烟介绍了一遍。 空烟听的很认真，直到姜旻哲说完，她才道：“将军今日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多谢将军。” “应该的。” 姜旻哲拨弄了一下眼前的一片叶子。 他说：“空烟姑娘可有钟情之人？” 这话问得十分突然，空烟都愣了一下。 她沉默了片刻以后说道：“将军是什么意思。” 姜旻哲看着跟个冷面阎罗一般，却让人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直接，一开口便是这样直白的问题。 空烟都被吓到了。 姜旻哲其实也没他表现出来地那般平静。 他的耳朵发烫，整个人也是热的。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问题有点过于冒昧了，毕竟他和空烟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 可是姜旻哲想到了姜思谣。 姜思谣平时说话没点边际，可是那小丫头有一句话说得对。 幸福永远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第282章 我心可诚 感情是经不起等待的。 姜旻哲没有喜欢过姑娘，对于空烟他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不过用更直白的话来说，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他被空烟的脸迷住，所以惊鸿一瞥，再不能忘。 他的小妹不知道他的心事，却阴差阳错地把他的心上人推到他的手边。 姜旻哲便觉得这是缘分。 他想到了自家小妹昨日苦口婆心对他说的那些话。 若是你对她有意，那么你便先下手为强，如果你要想着一点一点培养感情，那么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会有同样的人想用同样的办法得到她。 小妹说，空烟那样的姑娘，要什么有什么，若非父母早亡，只怕是还没及笄，媒人便要把家门槛给踩破了。 一般的世家要求女子的门第，可是镇国公府从来不看这些。 姜家的家训很少，有一条便是对于婚假之事。 男子娶亲不看门第，相爱足矣。 姜旻哲从小也没有这种门第偏见，许是因为从小看着父亲母亲那般情深恩爱，他一直觉得感情是一种很纯粹的东西，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喜欢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两情相悦，便足够了。 所以他今日贸然拜访，就是想抓住这段姻缘。 空烟沉默下来，她不知道姜旻哲竟然如此直接。 她的确很想知道姜旻哲的心意，这样她便可以更好的选择。 可是姜旻哲的心意表达的太快，竟然让她无从下手了。 空烟思索片刻后说道：“将军，感情这种事不能急。” 姜旻哲一顿，便也明了。 他说：“我知道，我不急，我只是不想做破坏别人感情的那种人，若是姑娘和我说如今没有意中人，那么我也可以放手追求姑娘。” 姜旻哲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知道空烟身边还有人。 很不巧的是，对方还是他的宿敌。 周泠这样的纨绔子弟竟然也会喜欢上一个人。 姜旻哲回汴京后第一次碰到周泠，就看到那平时无法无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周小公爷竟然低声下气地求着一个姑娘，他买了不少好东西来，放低自己的姿态，围着那姑娘转。 若是把话说得再难听一点，姜旻哲觉得周泠那个样子很像一条狗。 忠心耿耿。 那个时候他知道了周泠的心上人是空烟，可是他又觉得空烟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周泠。 于是姜旻哲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原来周泠和空烟虽是名义上的堂兄妹，其实根本不亲近，甚至算不上熟悉。 也不知道周泠是怎么性情大变，忽然间就缠上了空烟。 至于其他的细节，他也打听不到。 姜思谣让他去追求空烟的时候，姜旻哲便在担心这个问题。 若是空烟和周泠是两情相悦，那他怎么办，做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他今日来的路上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可是如今他在等待空烟回答的这几秒的时间里，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若是两个人感情真的好他也插不进去，若是真让他得手了，不被爱的才是那个插足者。 于是在空烟回答之前他又说：“算了，这不重要，你就算是有意中人，你们还没成亲不是吗？只要还没有成为夫妻，我总是有机会的。” 就算是成为夫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可以和离。 第283章 你的选择 姜旻哲是汴京里面的风云人物。 他七岁便能跟着国公爷上战场，十岁能带着几十人生擒一个部落的首领，十六岁就可以独立带兵，二十岁便被封大将军，风光无限。 汴京的姑娘们对他又是崇拜又是害怕。 姜旻哲沉默寡言，为人呆板木讷，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旁人同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更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男子气概，听说他是个一心只有战事的男人。 可是他战功赫赫，家世也好，如今的地位也罢，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若是嫁给他当将军夫人，以后也能当个诰命，那可是何等的荣耀。 于是也有姑娘在明知道姜旻哲此人极其不好相处的情况下，也主动去同他说话，可是去的姑娘不是被气哭就是被气得好些日子都不出门。 一来二去的，姜旻哲便再也没有姑娘敢近身。 这闲话是越说越夸张，总之汴京那些媒人们整日唉声叹气，姜旻哲这么一大笔生意放在她们面前，她们只能看却吃不着，实在是让人难受。 空烟很少听汴京里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但是关于姜旻哲的流言太多，她也知道了一些。 不过眼下她却觉得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传闻中的大将军冷漠孤僻，对人总是一副死人脸，像是罗刹，让人生畏。 可是如今在空烟面前的姜旻哲又好像不如传闻那般。 虽说也是面无表情的，说话很多时候都很冷淡，看人的眼神习惯性地带着审视，但是却也不如外面说得那般夸张。 空烟不禁开始好奇，到底是流言传的过火了一些，还是姜旻哲如今这个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毕竟空烟从来没有想过姜旻哲会说出这种堪称违背道德的话来。 她惊愕，觉得不可思议。 姜旻哲却是表情平静，好像这事就算是他真的做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事情。 空烟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姜旻哲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午饭吃过，姜旻哲便拜别了周渊他们。 空烟被留在前厅，周渊说有话问她。 无非就是那些事情，空烟已经想到了。 果不其然，姜旻哲一走，周渊的态度就变了。 他如同空烟早已经猜想到的那般，用质问的语气说：“你和姜旻哲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烟说道：“如大将军所说，就是那般。”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周渊冷哼一声，那双看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空烟看。 “若是你帮了他妹妹，他再感激也是和他妹妹一起来，怎么可能自己独自前来，还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礼物，若说只是为了报恩就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空烟闻言不答反问：“那父亲的意思是什么呢？” 沈氏略带责备地说：“阿烟，怎么能这般同你父亲说话。” 周渊也觉得空烟如今对他的态度很是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来，语气责怪又不满地说：“空烟，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你变了许多，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 空烟想到了自己上一世。 为了讨眼前这两个人的欢心，她顺从听话，以为可以拥有真正的关心，却不想最后落了个那样的悲惨下场。 第284章 我行我素 原来周渊还是发现了空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空烟本以为周渊不管后院的事，是不可能发现自己这个养女的不对劲。 也不知道周渊上次什么时候，又是从哪些地方觉得空烟不一样的。 但是这并不重要。 空烟还是如以前那般乖顺，她听到周渊的话以后便说：“父亲想问什么便直说吧，都是一家人，女儿若是知道什么也不可能瞒着不说。” 沈氏闻言便露出一点笑容来，她打圆场般说道：“阿烟，也并非是我和你父亲生气，主要是你和这姜旻哲有联系，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空烟抬起头看过去。 沈氏的脸上是挂着笑容的，可是仔细去看又会发现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她并不是真的高兴空烟和姜旻哲认识。 空烟没有说话，沈氏便又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镇国公府的情况十分复杂，现在的国公夫人是续弦，听说她和自己孩子都不和。” 空烟问道：“母亲为什么会说起这个来？我和将军并没有什么，也不会和如今的国公夫人有什么，母亲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远了。” 周渊也看了沈氏一眼，觉得她多嘴。 沈氏却仍是笑着的，她说：“我这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姜旻哲年少有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今儿个姜旻哲上门来的意思那般明显，周渊和沈氏又都是人精，不可能猜不到对方是什么意思。 周渊倒是对姜旻哲那点心思没什么反应，说起镇国公府也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他也没有打算真的要把空烟强行锁在恭定侯府。 可是沈氏就不这么觉得了。 沈氏知道姜旻哲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姜旻哲又是那样对人对事极为冷漠的人，怎么会忽然间上门来？说是感谢，其实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沈氏气得牙痒痒。 怪不得空烟这些日子对周修尘的态度那般冷淡，原来是找到了新的人了。 可是沈氏如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伪装着自己慈母的模样。 周渊觉得和空烟没什么好说的，便让她回去。 空烟一走，沈氏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她问道：“老爷是什么意思？真的看中了那姜旻哲？” 刚才周渊没有第一时间责怪空烟，沈氏心里便有了数。 周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说：“你何必一定要空烟嫁给尘儿，尘儿自己也不愿意，平白伤了你们母子情分。” 沈氏却说：“他是我的儿子，再说了，在汴京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为他选的妻子，他怎么能拒绝。” 周渊每每和沈氏谈到这个问题总是说不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我曾多次和你说过，要想拿捏住空烟，我们有很多办法，你之前想把她嫁给尘儿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空烟喜欢尘儿，可如今她有了别的中意之人，你觉得她还会选尘儿吗？” 沈氏不语，却皱起了眉头。 周渊拉过沈氏的手，他对着自己的发妻终究还是说不出来什么重话的。 他只是语气温和地安慰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放心，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们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获得。” 第285章 当家做主 姜旻哲买了些糕点回府。 前院里，阿娩和宋氏正在一起浇花。 他提着糕点袋子走上前，还没开口，宋氏抬起头看到了他。 “若儿回来了。” 宋氏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随后又看了眼姜旻哲手里的袋子，侧头对着阿娩说：“我就说你哥哥一定会给你带吃的回来。” 阿娩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接过糕点袋子就走到旁边坐下。 她拆开袋子发现里面是几枚十分精致的糕点，先是给了宋氏一块。 “阿娘你吃。” 宋氏笑着接过糕点，她走到阿娩身边坐下，又喊了姜旻哲一起坐着。 宋氏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可是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大的痕迹，她很美，那张脸不算让人惊艳，却透露着几分慈爱和温柔。 她问姜旻哲：“可去恭定侯府了？见到空烟姑娘了吗？” 姜旻哲点头，“见到了。” 宋氏又问：“感觉怎么样？” 姜旻哲思考了一会儿，中规中矩地回道：“空烟姑娘很好。” 宋氏便露出了一个更加温柔的笑容。 她说道：“你的年纪也该娶妻生子了，若是真的喜欢空烟姑娘那就放手去追求她，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也可以和你父亲说。” 姜旻哲点头，“多谢姨娘。” 宋氏笑了一声，又转头和阿娩说话。 阿娩盯着姜旻哲笑得不怀好意。 “哥哥，我和你说的是不是没错？婠婠那样的姑娘，你肯定会喜欢。” 姜旻哲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阿娩看了一眼，然后又说：“这么多年，也就这件事做的靠谱了一些。” 阿娩顿时撇嘴，“你这是什么话，明明我还做了不少事的。” “比如呢？” “你！” 眼看着这兄妹俩又要吵起来了，宋氏温柔地说：“好了，你们二人每每都是这般，见了面总是要吵一吵才行。” 姜旻哲看着阿娩说：“这些日子我和父亲不在，姨娘倒是把你养的越来越娇纵了。” 阿娩顿时质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小娘没有把我教好？” “你真是没读过几个书，连人说的话都理解不到。” 姜旻哲语出伤人，阿娩顿时气得不行。 “姜旻哲！你要是再这样欺负我，我就让婠婠不喜欢你了！” “哦。” 阿娩气急败坏，冲过去就要咬姜旻哲。 姜旻哲一把卡住她的下巴把她往后推。 二人还是闹了起来。 宋氏便笑着坐在一旁，她也没有劝架，就这么看着。 她是镇国公后来娶的妻子，是续弦。 姜旻哲和阿娩这几兄妹都是原本的国公夫人生的，只是在阿娩刚生下来没多久，夫人便离去了。 那个时候边塞匈奴日日来犯，镇国公必须要回去驻守，可是阿娩太小了，镇国公一个中年男人哪里养的了。 是宋氏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 她本是镇国公的义妹，一心爱慕镇国公，后来她一点一点把阿娩养大，也因为阿娩而耽搁了自己。 镇国公无以为报，便把她娶回了家。 镇国公心里纪念着亡妻，但也对宋氏十分照顾，这些年她倒是也过得不错。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便把阿娩视如己出。 宋氏看着眼前的兄妹俩，她忽然间说道：“也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小公爷似乎要娶亲了。” 第286章 好好谈谈 “你是怎么想的？” 空烟闻言摇头。 周修语又说：“你总不能两个都要吧，咱们汴京也没这习俗，可以一女嫁二男。” 她嘴上说着没这习俗，眼神却又兴奋起来。 “长姐，不如你来开这个先河？” 空烟顿时无奈地笑了起来。 “若是我真有这本事，我还嫁人做什么，我入朝为官岂不更好？” 周修语一听也觉得是，她便又懒懒散散地坐回原地。 但是空烟也的确在思考这个问题。 姜旻哲和周泠都有优势。 她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便对周修语说：“不如你来帮我想想？” 周修语闻言便说：“姜旻哲是大将军，自己有官位，地位不低，还有将军府的宅子，你以后若是不想在镇国公府，还能搬出去。” “他作为将军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和金银财宝，那他就有守护澧朝百姓的职责，若是哪里发生了战乱，他肯定要去的。” 空烟点头，的确是这样。 周修语又说：“至于周泠，他现在是小公爷，以后就是誉国公，但是要等他成为国公爷怕是还要几十年，你若是嫁过去了，他那个母亲就是你最难搞的人。” “不过周泠最大的好处就是他对你毫无保留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修语不禁又想到了当初周泠为了空烟做的那些事。 她知道很少，但就凭着她只知道的这么一点点事情，她都看出来了周泠对空烟的心思。 空烟听了周修语的话便说：“这些好处和坏处我都知道，就是知道他们有好有坏，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修语托着下巴看向空烟。 “长姐想嫁人，是为了离开恭定侯府吗？” 空烟闻言一顿，随即她摇了摇头。 “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空烟本意这一世无心嫁人，可是她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做的那些事若是只靠她，她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她需要很多的人来帮她。 这些可以帮忙的人里面，她需要有一个人和她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她才能更完美的做她想做的事情。 而可以和她做到完全一体的，除了她的孩子，只能是她的夫君。 她是一把利剑，可只有一把利剑不够。 她需要有一个人比她还狠。 空烟想到了周泠。 周泠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空烟喜欢和周泠这样的人合作，有风险，可是成功的几率更大。 她本来可以直接和周泠成婚，但是如今姜旻哲出现了。 于是空烟犹豫了。 她不喜欢周泠，也不喜欢姜旻哲，但是这两个人的利用价值却很高。 空烟两个都想要。 “长姐？” 空烟回过神来，周修语问她，“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空烟摇了摇头。 周修语打了个哈欠，她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回去了。 一边往外走她一边说：“今儿个夜里大雨，你可要把你那些花收拾好。” 空烟笑着应了一声，送周修语出去。 院子里的花能搬的已经搬的差不多了。 这场雨过后，便是深秋。 第一道雷落下的时候，空烟看向窗外。 倾盆大雨落下，还有电闪雷鸣。 空烟本来很怕打雷下雨，可一世重生，她却发现这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比起打雷下雨，她更担心那样大的雨会不会弄伤她的花儿。 第287章 我算什么 雷雨大作。 空烟坐在软榻上，她开着窗户，正盯着外面的大雨出神。 今儿个她没有让人守着，偌大的屋子便显得格外冷清。 屋子里的烛火似乎是要燃完了，空烟便站起身来，走到那烛火面前，拿了剪子轻轻的挑起了灯芯。 火光摇曳一阵，光线便又明亮起来了。 空烟听到窗户那边有动静，她侧头，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周泠正在脱他身上的雨披，脱完以后就往小榻上面一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空烟说道：“这样大的雨，你来做什么。” “是下雨又不是下刀子，为何不能来。” 他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袋子。 “给你带了好东西。” 空烟便走过去坐下，她看着周泠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是两个核桃大小的土豆，被烤的金黄，上面还撒了香料。 袋子打开的一瞬间，土豆的香味便也跟着弥漫出来了。 空烟本来吃饱了的，却闻着这味道又馋了。 她紧紧盯着那土豆看。 周泠笑了一声，主动把土豆递过去。 空烟想伸手拿，周泠说道：“就这么吃吧，脏。” 土豆都递到嘴边了，空烟想了想还是咬了一口。 只一口，空烟便瞪大眼睛。 土豆被烤的十分绵软，入嘴便是一阵清香，还有土豆特意的香醇味道。 除此之外，那些香料也恰到好处的好处。 空烟眼睛都亮了。 “好吃吗？” 空烟点头，又咬了一口。 周泠便笑着喂着空烟吃完了一整个土豆。 还有一个，空烟盯着那个看。 周泠说道：“先喝点水。” 这大晚上的土豆吃多了容易积食，周泠倒是问过医师，这样大的土豆吃两个倒是也没多大关系。 周泠一边喂空烟吃最后那个土豆一边说：“这几日我有点事，没在汴京，所以没有来看你。” 空烟了然，怪不得这几日都没有听到什么有关周泠的坏消息。 她便随口一问：“你做什么去了。” “杀人。” 周泠笑吟吟地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空烟微微抬起眼看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也没有害怕，只是好奇。 “成功了吗？” 周泠便很自大地说：“我出手，能有不成功的？” 空烟扯了扯嘴角笑，她很有边界感，从来不会去多问什么，也不会多听。 周泠就算是带着一身伤来，她顶多也就是帮他包扎一下，不会问他是怎么受的伤。 知道的越多其实越不好。 周泠又督促空烟喝了两口水。 他看空烟吃饱了，便问道：“姜旻哲来找过你？” 空烟点头，“今儿个来了。” 周泠便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来。 “那王八蛋找你做什么。” 空烟说道：“他说他想追求我。” 她太过实诚，倒是让周泠愣了一下。 “什么？！” 周泠几乎是瞬间就跳脚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空烟，又问了一遍，“你说他要干什么？” 空烟很是平静地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周泠听。 周泠听完沉默了一下，随即他忽然间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容阴恻恻，让人觉得十分吓人。 “姜旻哲这个人平时装久了，我还真以为他没有七情六欲，居然敢抢我的心上人，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第288章 真实想法 空烟倒是讶异于周泠的冷静。 她还以为周泠知道了以后要暴走呢。 但其实周泠这会儿的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才不至于失态。 空烟坐在对面的表情很是平静。 周泠没忍住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空烟说道：“当然是择优。” 周泠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 他之所以能让空烟和他成亲，是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于空烟而言有着绝对的利用价值，所以空烟才会选择他。 周泠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空烟不爱任何人，她选择谁只是单纯的看对方有没有本事帮上她。 他一直觉得自己会是空烟最好的选择，可是没有想到姜旻哲竟然要和他抢人。 他和姜旻哲一直都是宿敌，但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却又有几分特殊。 宿敌是真的，但是能坐下来一起吃饭也是真的。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种平衡状态。 可是没想到如今竟是保持不下去了。 周泠问空烟，“你觉得姜旻哲可以给你带来什么？” 空烟笑了一下，“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其实我现在也没有想到他能为我做什么，可是他地位高，和你不相上下，所以也能成为我的选择之一。” 周泠闻言并不生气，他只是皱着眉头，语气急切地说：“我可以为你杀人，他可以吗？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他行吗？” 空烟没有说话。 她知道周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别人是什么样子空烟不确定，可是周泠说出来的这些话他一定会做到。 周泠见空烟没有说话，又再接再厉地说道：“而且他都没有和你见过，他就说喜欢你，鬼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呢，难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容易的吗？” 空烟听到这句话不由地笑出了声。 周泠便问：“你笑什么。” 空烟说：“你的喜欢也很容易，又说大将军做什么。” 周泠皱眉，“我和他怎么能相提并论？” 空烟只是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泠想了想，他忽然间站起身走到空烟身前。 空烟抬起头看他，眼神疑惑。 下一刻周泠忽然间就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拉着空烟，又抬起头来，眉头轻轻拧着，看着像是有几分难过。 “婠婠，你都已经有我了，难不成你还要再去找一个吗？他能有我对你好吗？能有我听话吗？” 他说着，竟然还装出了几分委屈的模样来。 “我一心一意为了你，你要我今天杀人，我绝不会让他看到夜里的月亮，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情，配合你完成的计划，哪一件我做的不好？” 他把下巴放在空烟手心里，看上去可怜巴巴，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周泠说道：“婠婠，选我好不好？姜旻哲那个人性格木讷不说，而且一点情趣都不懂，你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周泠夸起自己来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空烟伸出手捏了捏周泠下巴上的肉。 周泠便十分餍足地眯起眼睛。 空烟忽然间问道：“周泠，你是狗吗？人可不会做出这种动作。” 周泠却说：“婠婠喜欢狗吗？” “喜欢。” “那我是。” 第289章 宿敌成情敌 空烟第一次见到有周泠这样的人。 她震惊，震惊之余却又觉得周泠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好像也不奇怪。 周泠最后是笑呵呵地从空烟那里走的。 他走时外面只在下雨，已经没有雷声了。 周泠翻到房顶离开了沁烟阁，他在雨夜中灵活的像一只猫，很快就离开了恭定侯府。 恭定侯府不远处是一处新宅，前些日子刚完工。 这新宅也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亦或者是有权人修建的，十分富丽堂皇，比汴京最豪华的长公主府都要精致上几分。 周泠翻过围墙来到了一间院子，他刚到屋檐下，屋子的门便被从里拉开，南风走了出来。 “主子。” 周泠把雨披解下来丢到旁边，然后朝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光线通明，却没有人在。 周泠径直走到了屏风后面，那里已经放好了一桶温水。 他刚进去泡着，南风的声音就在屏风外面响起。 “主子，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周泠应了一声，他靠在木桶上，闭着眼睛休憩。 南风却又说：“傍晚时分大将军来找过您。” “姜旻哲？” 听到是姜旻哲，周泠睁开了眼睛，他皱起眉头，想到这个人都觉得心情不顺畅。 本来就是宿敌，二人从小就看对方不顺眼，又是争又是斗到了如今，这关系还没有一丁点的缓和。 眼看着前两日还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眼看着关系缓和了几分，却不想如今一下子又回到最初，甚至比当初还要厌恶彼此。 宿敌成了情敌，说不定日后还是死敌。 周泠越想越觉得好笑，他便也真的笑了起来。 小的时候他觉得姜旻哲这个人很装，那个时候才多大年纪，姜旻哲就表现出了超乎旁人的成熟，他很厉害，功课是第一人，练武也是，人人都羡慕他，哪家父母不拿他当表率。 周泠最开始并没有真的很讨厌姜旻哲，可是后来两个人因为很小的一个事情大打出手，明明两个人都有错，可是长公主只罚了周泠，于是周泠从此就看姜旻哲不顺眼。 小的时候不懂事，可是两个人长大以后这种厌恶的情绪也没有好转。 他们是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宿敌了。 而如今，姜旻哲也喜欢空烟。 周泠冷冷笑着，他开始思考要怎么弄死对方了。 南风却不知情，还在外面喋喋不休地说着。 周泠听得烦了，出声道：“你去请大将军明儿个来府上吃饭。” 南风问道：“在这里？” 周泠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好。 “罢了，让他去临江阁等我。” 南风应了一声往外走。 周泠又想到了什么，喊了南风一声。 南风问道：“主子还有何吩咐？” “派几个人去恭定侯府盯着，尤其是盯着沈氏，那老妖婆又要作妖了。” 沈氏一心想要空烟嫁给周修尘，如今姜旻哲这样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沈氏自然不可能不做点什么举动出来。 而沈氏一向是心狠手辣的，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周泠很是担心空烟。 可是他和空烟都同样明白，如果不遭沈氏这么一下算计，那空烟就没有充足的理由离开恭定侯府。 周泠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盯着就行，若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来禀报。” 第290章 借题发挥 临江阁。 雅间之中，周泠正在低着头转着一只金盏小杯。 姜旻哲姗姗来迟。 他推开门进来，没有一句解释，直接坐下了。 周泠抬起头去看，神情平淡地问：“我等了你一个时辰，大将军这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这么久。” 姜旻哲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随即才说：“私事。” 周泠忽然间扯出一个冷笑来。 “知道大将军事多，但是今儿个我约你，你也如此，这让我在怀疑大将军到底是真的事多还是只单纯想让我在这里多等你一会。” 姜旻哲的目光落在周泠身上，不同于周泠那阴阳怪气语气和眼神里的敌意，他表现地极其平静。 “小公爷，你我不再是十四五岁的孩童，这种幼稚的把戏也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两个身上。” 周泠保不准，可是姜旻哲一定做不到。 姜旻哲说完以后便盯着周泠看。 “你这次找我来是为了空烟姑娘吗。” 周泠一只手托着下巴，闻言哼笑了一声，“是。” 姜旻哲好奇，“你是想让我不要喜欢空烟姑娘，还是告诉我让我放弃？” 周泠说道：“难道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姜旻哲道：“是。所以这是你的意思吗？” 周泠闻言笑了起来，他端起那杯温茶喝了一口，随即慢悠悠地说：“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会去让另一个男人放弃，我今日找你来不是让你放弃的，你喜欢婠婠那是你的自由，婠婠都不能干涉你的感情，我自然也没有这个权利。” 姜旻哲挑眉，“你嘴里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人模狗样的话来。” 周泠闻言冷笑，“姜旻哲，别以为我如今好好和你说话就代表我对你没有火气，趁现在我们还能好好聊的时候那就好好说，省的待会儿一边打一边说，那可没有现在这么轻松。” 姜旻哲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周泠继续说。 周泠又道：“今儿个找你来不过是希望你可以收敛一点，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你的心意，这对婠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旻哲反问：“我做的很明显吗？” 周泠顿时扯着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他语气几分冰冷地说：“亲自登门，又带着那么多礼物，旁人都没有，只给了婠婠，像是怕有人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一般，你还说你做的不明显？” 姜旻哲如今仔细想想，好像是觉得自己做的稍微有一点明目张胆了。 他点头，十分配合地说：“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完他又问：“还有什么吗？没有我要先走了。” 周泠没有说话，姜旻哲等了片刻以后便站起来准备走。 可是他刚转身，周泠就说：“婠婠一定会是我的。” 姜旻哲说道：“你对你自己太有把握了。” 周泠说道：“你根本不了解她。” “那又如何。” 姜旻哲回过头看着周泠，他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般不兴波澜。 “你了解她这是你的优势，可是这不代表空烟姑娘就会喜欢，我会让空烟姑娘觉得我才是值得依靠的那个人。” “不会的。” 周泠喝了一口茶，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是从来没有在姜旻哲面前流露过的淡漠。 “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第291章 按捺不住了 周泠找了姜旻哲这件事传到了空烟耳朵里。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很隐秘的事情，两个人见面的临江阁是汴京很有名的酒楼，他们一前一后进去，又进了同一个雅间，于是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 空烟是知道周泠那个脾气的，不过两个人没打起来倒是意料之外。 她正在挖土，种植着一棵新苗。 那泥土脏兮兮的，还有虫子，空烟也不害怕，用手刨着泥巴往盆子里装。 夏禾和夏花两个人就在旁边帮忙施肥。 新的花苗是空烟嫁接的月季，月季喜欢肥料，于是那花盆下面放了很多猪的心肝脾脏。 空烟正在和两个丫头说着这花明年开了不知道有多漂亮，就看到春芹过来了。 春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那是空烟安插在沈氏身边的人。 小丫头走上来就对空烟拜了拜。 “大姑娘。” 空烟笑着说：“阿灵，你是稀客。” 阿灵说道：“奴婢还不愿意来大姑娘这里呢，奴婢一来就代表着大娘子又要害你了。” 空烟闻言笑的更灿烂。 “不要紧，我很喜欢你，你没事来吃吃茶点也可以。” 阿灵到了声谢，随即蹲在空烟身边小声道：“大娘子让人买了些那种药回来，又让小凳子到时候去找姑娘，说是要和姑娘……大娘子没定时间，但是也就这两日了，姑娘还是小心一点吧。” 她最后那句话说不下去，但是空烟却明白了。 “小凳子？你说那个肥头大耳负责给侯府喂马的那个马夫？” 阿灵点了点头。 空烟说道：“我知道了，你让芹儿带你去拿银子吧。” 阿灵道了声谢便跟着春芹走了。 她一走，夏花就愤愤地骂了起来，“大娘子也忒坏了一些！总是喜欢玩这个把戏，女子的清白最是重要，她同样的戏码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在姑娘身上，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空烟捧着泥巴往盆子里丢，她倒是看得开，没有生气。 “要想毁掉一个女子，又或者是想控制一个女子，拿对方的清白来当筹码就是最好的办法。沈氏不傻，知道如今没什么能够让我乖顺，唯独只有这一条，就算是皇祖母来了也没办法帮我，所以她当然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个老法子，省事又能达到目的，这才是沈氏的手段。” 夏禾皱着眉头，语气担心地说：“这几日姑娘要小心一点了。” 空烟说道：“沈氏最晚明日就会动手，周渊和周修尘还有七日就要离开，瘟疫不等人，周渊那边不能再拖了，所以她一定会在周修尘走之前就拿下我。” 她把泥土按实了，然后站起来。 夏禾说道：“那姑娘这几日不如去姜姑娘那边小住吧。” “不。” 空烟摇了摇头，她忽然间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沈氏既然知道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那么我就要让她知道，这种事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夏禾好奇，“姑娘打算怎么做？” 空烟说道：“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你们先去找阿语来一趟。” 这么热闹的一场戏，当然看得人越多越好了。 重生回来这么久，空烟也是时候该给沈氏一份厚礼了。 第292章 逢场作戏 是个晴天。 空烟很早就起来了，晨光熹微，她在院子里喂一只孔雀。 这只孔雀是周泠送来的。 养了几日，它倒是也听话，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也就早上傍晚会出来在院子里逛上一逛。 听说这是西南那边进贡来的，整个汴京就三只，还有两只在皇后那里。 那孔雀格外喜欢空烟，吃饱了以后也不走，就围着空烟走来走去。 空烟往地上撒了一把小米，孔雀时不时的啄几下，纯属敷衍。 “这就吃饱了？胃口这般小。” 她说着又蹲下去摸了摸那孔雀的脑袋。 孔雀嘴里发出小声的鸣叫，或许是因为舒服。 空烟笑了一声，又拿了一块肉给它吃。 许是这块肉吃高兴了，它忽然间抖了抖尾巴开了屏。 空烟愣了一下，随即喊夏禾几人来看。 这家伙回来这么多日从来没有展现过它还有这种本事。 空烟觉得新奇，便绕着它看。 这孔雀便也追着她开屏。 那漂亮的尾羽展开，让人看一眼便再难忘记。 周泠送来的东西都和他本人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要午饭之前，芳净来了。 看到芳净，空烟露出一个微笑来。 “姑姑怎么来了。” 芳净对着空烟行了一礼，她说道：“大娘子请姑娘去一起用饭。” 空烟状似惊讶，“母亲不生我气了吗？” 芳净便笑着说：“您是大娘子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会生您的气，母女间没有隔夜仇，姑娘莫要担心。” 听到芳净这么说，空烟顿时露出几分高兴的笑容来。 “那便好，母亲不生气就好。” 芳净便带着空烟一起朝着前厅走去。 路上空烟都是笑着的，看上去很是高兴。 二人到了前厅，却发现只有沈氏一个人。 空烟走进去正欲行礼，沈氏说道：“坐吧。” 她一顿，随即应了一声，乖乖走过去坐下。 桌上的菜品很丰盛，不是平时吃的那些。 空烟抬头看向沈氏，她说：“母亲不生女儿的气了吧？” 沈氏闻言便露出个笑容，她说道：“本来是生气的，觉得你如今长大了也不愿意听为娘的话了，可是想了想又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样管着你不一定就是对你好。” 说着她又露出几分颇为感慨的表情来。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希望你们兄妹三人幸福，我原想着让你嫁给尘儿，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也是真心喜欢尘儿，可是没想到你们没有这个缘分，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了。” 空烟十分感动地说：“母亲的良苦用心女儿都知道，兄长有了心上人，女儿实在是不愿意破坏他的幸福。” “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日叫你来是想着许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特意给你做了你喜欢的鸡茸羹，你多吃点。” 桌上唯一的一碗鸡茸羹就放在空烟面前。 空烟盯着看了两眼，心里便心知肚明起来。 她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笑了笑，然后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到嘴里。 “很好吃。” 沈氏看空烟吃了，便露出一抹笑容来。 “知道你喜欢，只给你做了，多吃些。” 空烟乖乖应了，一口一口把那碗鸡茸羹都吃完了。 沈氏就在旁边看着，她看空烟吃得很高兴，抬头和芳净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293章 自投罗网 这顿饭吃得很高兴，沈氏处处体贴周到，又是给空烟夹菜，又是盛汤，把她那一点母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空烟也十分听话，沈氏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一点不挑食。 吃了饭，空烟又陪着沈氏坐在一起喝茶。 沈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近日外面的事情，时不时还会问上几句姜旻哲。 空烟最开始都笑着回应，可到后面就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她本来想撑着，可是眼皮却越来越重，只觉得困得不行。 “阿烟？” 空烟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是听到了沈氏叫她。 她抬起头去，视线一片朦胧。 沈氏把空烟如今这副样子看在眼里。 她试探性地问道：“阿烟，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母亲……”空烟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还有浓烈的困意，她说：“许是今儿中午吃得多了，这会儿困得很。” 沈氏便说：“既然困了，那就去偏房休息一下。” 空烟点了点头，沈氏看了眼芳净，对方马上走上前来去扶她。 芳净扶着空烟，“姑娘，奴婢带您去休息。” 空烟点了点头，整个人都靠在了芳净身上，她像是没有了力气，连走路都没有劲。 芳净扶着空烟出了前厅，又带她朝着旁边的一个院子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芳净便没有一点阻碍的把空烟偷偷带进了那院子。 空烟被放在床上，她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芳净低下头拍了拍空烟，她喊道：“大姑娘？” 空烟没有一点反应，整个人像是晕了一般。 芳净又拍了拍空烟的脸，空烟却还是没有反应。 她便放下心来，转身出了屋子。 院子里面很是安静，芳净随手把门锁上，然后走出了院子。 前厅内，沈氏坐在椅子上，面前跪着一个人。 只不过这人可不是阿灵口中的小凳子。 沈氏对那人说道：“白若初，你若是按我说的去做，做成功了，你和媛儿的事情我可以考虑一下。” 跪在地上的男子闻言顿时惊喜地抬起头来。 “夫人所言当真？” 沈氏面无表情地说：“我从来不骗人。” 白若初便一改之前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他马上说道：“我答应夫人。” 沈氏没什么表情，挥了挥手让人带他走。 这边白若初一走，芳净就来了，二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芳净看到白若初的时候有些疑惑，她走进来问道：“夫人，那人怎么会在？” 沈氏捧着茶碗说道。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不一箭双雕，既要空烟受制于我，也要让媛儿那傻丫头死心，她虽然忘不掉周泠，可是如今也和这个白若初纠缠着，若是白若初家世不错，倒也罢了，下嫁至少能让媛儿不受欺负，可偏偏这白若初家世那般清贫，我是怎么都不可能同意的。” 芳净皱起眉头，“可是夫人，这人到底是外面的，若是到时候他说漏了嘴……” “那又如何。” 沈氏放下茶碗，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都已经这样算计空烟了，那我自然是不怕她知道的，就算是让她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可能告诉太后吗？” 芳净总觉得不太稳当，但是看着沈氏一意孤行的模样，她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第294章 好心提醒 “什么？真的？” 周修媛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身边的丫鬟点了点头，“可不是呢！奴婢亲眼看到的，白公子真的来了。” 周修媛先是高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皱起眉头来。 “母亲一向不喜欢他，平时听到他的名字都要皱眉，怎么会邀请他来府上？”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问对方，“你可是亲眼看到他去见母亲的？” 那丫鬟点头如捣蒜，她说：“姑娘您信奴婢，奴婢真的亲眼看到白公子进了前厅的。” 周修媛皱着眉头思考，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朝着外面走。 “姑娘！您去哪！”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修媛气势冲冲，她仔细想了想，她母亲有多看不起那些寒门子弟她很清楚，更何况白若初现在只是一个穷秀才，能不能考中都不一定，那她母亲就自然更加鄙夷对方。 别说请人上门做客，就是平白在街上看到了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 周修媛有点着急，她怕她母亲对白若初做什么。 刚走到前厅一侧的花园里，她看到了骆欢。 骆欢正在摘花，看到她来了，主动喊住了她。 “二姑娘。” 周修媛本就因为周泠而厌恶骆欢，再加上担心白若初心急如焚，如今看到对方更是没有好脸色。 骆欢却像是没有眼力见一般凑过去，她笑着说：“二姑娘是去找白公子的吗？” 周修媛顿时侧头看着她。 “你看到他了？” 骆欢笑了一声，“看到了，还看到了大姑娘。” 周修媛眉头皱的更紧了，音量也不自觉提高，“空烟？你什么意思？” 骆欢露出个人畜无害的表情。 “没什么意思呀，就是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了一个院子里。” 周修媛闻言脑子嗡了一下，紧接着她走上前毫不犹豫给了骆欢一巴掌。 她这巴掌打得莫名其妙，骆欢明明能躲却没有躲开。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香儿为自己主子说话，她道：“二姑娘打人做什么？我们家姑娘也没说什么，再说了，不少人都看到了，我们家姑娘也是为您好下告诉您的。” 周修媛气得脑子里面一片浆糊。 空烟和白若初一前一后进了一个院子里。 周修媛只要一想到这句话就气得快要爆炸了。 她惯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这会儿也不例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她便是觉得空烟是不是又在勾引白若初。 周修媛气得失去了理智。 她转身就走，一副要去捉奸的模样。 她走得急，也没看到骆欢眼里一闪而过的几分恨意。 周修媛气急败坏地找到了那个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 周修媛作势要喊白若初，却被自己的丫鬟拉住。 “姑娘，您这么一喊岂不是打草惊蛇了？若是他们二人真有什么，也得您亲自去看到了才能作数啊，不然您这一嗓子，两个人就算是没什么那也说不清了。” 她提醒道：“大娘子本来就不喜欢白公子，若是让她误会，姑娘以后要想和白公子有什么发展，在大娘子那里便更加没有机会了。” 周修媛思考了一下，她虽然被气得神志不清，但好在还是有一丝理智的。 她说：“你说得对，这种事当然要自己看到才作数。” 第295章 山雨欲来 白若初心里也在打鼓。 这种事一旦被发现，他很难保证自己可以独善其身。 可是他又必须要和恭定侯府攀上关系。 这两年科考越来越难，前三甲再也没有出过寒门子弟，尤其是状元，都是有权有势人家的，何来普通百姓。 白若初对自己的才华十分有自信，他读了十几年书，在饭都不能自己吃的时候便学会背书，他生来就是为了考取功名。 这么多年的付出，且看今朝，他也该给自己想想办法了。 所以今天这个事情，白若初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他别无他法。 他站在门口，一时间竟然不敢开门。 屋子里有谁，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他心知肚明。 芳净站在旁边，她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又看向白若初。 她很是看不起眼前这个男子，明明就是想软饭硬吃，偏要装出假清高的模样来。 于是芳净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芳净道：“已经嘱咐过你怎么办了，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夫人会过来，你且自己注意些。” 白若初应了一声，芳净又说：“不管怎么样里面的都是我们家大姑娘，你且注意分寸。”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若初很想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家多在乎空烟。 芳净转身走后，白若初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推开门走进去。 如今还是白日，屋子里不算昏暗，他一步一步朝着里面走，手心濡湿，心跳加速。 在走到偏屋的时候，白若初抬头往里看，这一看，他险些吓破了胆。 那张大床之上，空烟正缩在当今誉国公府小公爷的怀里沉沉睡着，侧颜恬静。 周泠则是把下巴抵在空烟的头上，一只手慢悠悠地绕着空烟的长发玩着，整个人看起来懒散极了。 而白若初的到来似乎是打扰了周泠，他抬起头，眼眸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周泠的面色称不上可怕，甚至十分平静，像是对于白若初的到来毫无惊讶。 他上下看了白若初一眼，眼神带着几分打量，随即皱了皱眉头。 “沈氏让你来，倒是一箭双雕了。” 白若初如今脑子都已经懵了，他整个人僵硬着，完全做不出来反应。 他并不知道周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和空烟这样举止亲密。 那两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夫妻。 白若初的冷汗浸湿了背后的衣衫。 他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只见他一下子跪到地上，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小公爷，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周泠似是轻笑一声，他又问：“那你和我解释一下，阿烟身子不适在这里休息，你一个外男进到这屋子里是想做什么。” 白若初瞬间哑然，他张口想辩解，可是好几次话到嘴边竟然都说不出来。 周泠十分好心地说：“我来帮你解释，你其实是想去找周修媛的，只不过是不了解恭定侯府，所以走错了，是这样吗？” 白若初想摇头说不是，可是他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周泠眼里的警告，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周泠便笑着说：“无妨，待会儿周修媛自然会来找你。白公子，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周修媛，生米煮成熟饭这个道理，你不是最清楚吗？” 第296章 自食恶果 白若初跪在地上，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流。 周泠还是坐在床旁，空烟似乎是睡得不太安心，眉头微微皱着，他边低下头在空烟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我在，睡吧。” 空烟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但是周泠的手抚上她额头的那一下，她却是真的舒展开了眉头。 白若初猜不透周泠的心思，只能低着头揣测。 可周泠一直是个十分热心的人，他见白若初久久没有说话，他又说。 “你想对阿烟做的事情为什么不对周修媛做呢？你不是喜欢她吗？她也喜欢你，你们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成亲，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难不成大娘子还能灭了你的口？” 周泠苦口婆心地劝着，“白公子，你是个读书人，怎么到这个时候却傻了。” 白若初茫然，“什么？” 周泠便说：“阿烟和周修媛不一样，阿烟本来就是个养女，大娘子根本不关心她，不然也不可能让你意图对她做那种事情，可是周修媛不一样，那可是大娘子唯一的小女儿。” “她就算是不再喜欢你，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也会咬牙把周修媛嫁给你，而侯爷爱女心切，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好，你说今年这个状元会不会是你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白若初恍然大悟，这两姐妹比起来，他当然是选择周修媛的把握更大。 若是空烟想不开自尽，那他也要跟着完了。 可是周修媛不一样。 周修媛爱他，那他们便是两情相悦。 周泠观察着白若初的表情变化，看到对方忽然间坚定下来的眼神，他扯出一个笑容，随即抱起了空烟朝着外面去。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周修媛很快就会来找你，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周泠便抱着空烟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刚开了门，南风和另一个男子便迎上来。 两个人头都不敢抬，低着头问：“主子，可有吩咐？” 周泠低着头看了看怀里的空烟，他说道：“去沁烟阁。” 三人便从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们刚走，周修媛便气势汹汹地来了。 她还在门口的时候便告诉自己的侍女让对方等着，她要自己进去。 说罢她很轻地推开了门，朝着里面探头探脑地张望。 若是针看到了空烟勾引白若初，那她一定要…… 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想完，背后忽然间有人把她抱住。 周修媛吓了一跳，刚要叫起来，却听到了白若初的声音。 “阿媛，我等了你好久。” 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周修媛想瑟缩，却被白若初抱的很紧。 周修媛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若初道：“等你。” 周修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头想去问个明白，却看到白若初那灼热的目光。 白若初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到嘴的食物。 “阿媛，你不喜欢我吗？” 白若初穷，可实在是长了一副好皮相。 周修媛没有回答，她看着这张脸确实也有点头晕目眩，竟然一时间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也忘了拒绝的那些话。 白若初却当这是默认，他笑了一声，眉目传情，温柔地不行。 在周修媛没有拒绝之后，他一弯腰把周修媛抱了起来朝着里屋走去。 第297章 恶有恶报 空烟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思绪回笼，一点一点清醒过来。 脑子比身子快一些，明明身体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可是眼睛却睁开了。 是她的屋子。 空烟是侧躺着的，这个姿势很像是躺在谁的怀里一般。 空气里有一股檀香味，她吸了吸鼻子，这香味近在咫尺。 周泠刚走。 空烟坐了起来，她看着外面的天色，竟然还没天黑。 她开口喊了一声，“禾儿。”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却不是夏禾。 周泠手里拿着一个小碗，他边往里面走边说：“竟然醒的这么快，那药效果挺好。” 说着他来到床边坐下，上下看了看空烟，伸出手把空烟脸颊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理了一下。 空烟问道：“你怎么还在？” 周泠笑了一声，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鸡汤递过去。 “鸡汤，撇去了油的，不腻。” 空烟十分顺从地低着头把那口鸡汤喝下。 周泠一边喂一边回答空烟刚才的问题：“我把你抱回来便喂你喝了药，刚喝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些事要去处理，结果刚出去了一会儿你就醒了。” 空烟好奇，“那周修媛他们呢？” 周泠说道：“暂时还没动静，不过也快了。” 空烟松了一口气，她说道：“我还担心自己赶不上呢。” 周泠便笑了起来，“这种事确实是要自己亲自听说才觉得过瘾，你且等着吧，快了。” 说着便又喂空烟把那小半碗鸡汤喝了。 空烟喝饱后靠在床上打着哈欠。 周泠看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一时间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问道：“你那样没有戒备心，难不成就不担心我不能及时赶到？” 他刚才赶去的时候，空烟睡得特别熟，毫无防备的躺在那里，像是任人摆布。 空烟闻言一抬眼，眼睛扫了周泠一下。 “你不会赶不到。” 她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顿时让周泠心情大好。 周泠说道：“你惯会说些好听的话让我开心。” 空烟便又说：“我只说实话。” 周泠便更加开心了，他伸出手去拉空烟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地问：“这件事我做的好不好？” 空烟看着周泠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偏又要装得平静，她点了点头说：“还不错。” 周泠又问：“那你觉得我和姜旻哲谁更好？” 语气小心，眼神期待。 空烟压着嘴角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 她故作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暂时是你。”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空烟看到了周泠眼里的喜悦和光芒。 他问道：“真的吗？” 空烟便不说话，只是笑。 周泠却高兴的不行。 空烟在想，若是此时此刻周泠有尾巴，怕是那尾巴都要摇断了吧。 她忍不住开口：“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周泠却笑着说：“什么身份？” 空烟道：“你是什么身份难不成还要我提醒你？” 周泠便靠在旁边，懒散至极地说：“我还能是什么身份，我是你养的一条狗。” 这话说起来怎么听着有点像是在骂人。 空烟想了想，左右都觉得奇怪。 她说：“我可没说过，你不要往我头上扣帽子。” 周泠笑呵呵的凑过去说：“你看不出来吗？我很喜欢我这个身份。” 第298章 天要塌了 晚些之后，空烟便收到了消息。 沈氏晕了。 空烟十分好奇，赶紧问是怎么回事。 阿灵传来的消息，她当时就跟着沈氏，也算是看到了全过程。 沈氏今儿个为了做这出戏陷害空烟，还找了好几个世家大族的大娘子们来一起喝喝茶。 这几个人平时和她关系不错，倒是对她没什么防备。 沈氏对外一只都是贤妻的美名，那几个大娘子也多少受过沈氏的一些恩惠，虽说知道沈氏这次邀约肯定有什么事，但是她们看穿不说穿，也都笑呵呵地来了。 阿灵说大娘子忽然间提出要去看看空烟，其他几个大娘子也说一起去，于是几个人就一起到了那个院子里。 在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沈氏都还是笑着的。 可是在看到床上纠缠的那两个人时，大娘子几乎是尖叫起来。 周修媛也跟着叫了起来，她扯过被子盖着自己的身子，整个人惊慌失措。 沈氏当场就晕了。 阿灵把当时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说的时候幸灾乐祸的。 她说：“大娘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醒呢。” 空烟心里十分畅快。 被算计了这么多回，也该她反击一次了。 一想到沈氏当时的模样，空烟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都在笑，她们笑沈氏作茧自缚，笑周修媛自食恶果。 空烟又问：“侯爷回来了吗？” 阿灵点头，“回了，听说侯爷也差点给气晕了过去。” 空烟撑着额头笑，她说：“这会儿就尽情的笑吧，不然到时候等到沈氏一醒，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腥风血雨。” 今日的事情属实也不能怪空烟。 她虽说也是要报复的，可是她也没打算用这种事情，她想的报复手段更加的直接。 可是沈氏偏偏要做那个恶人。 她一次一次地退让，竟然让沈氏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空烟也不是什么软弱的人。 都被人欺负到这个头上了，她当然是忍不了的。 而如今那对母女都得到了惩罚，她这会儿很是高兴。 就是不知道今儿个的那几个夫人给不给力，能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 空烟喊了夏禾来。 “你去找阿娩，务必要让她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最好是添油加醋一些，闹得满城风雨才好。” 夏禾点头，笑呵呵地说：“奴婢知道该怎么说。” 空烟靠在椅子上，她一想到届时这件事传的那般沸沸扬扬，再被沈氏知道后，沈氏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 自己的女儿不知检点，和一个外人勾搭上了，还被那么多人给看到了。 别的人家若是出了这种事，只怕是父母为了家族的名誉也是要弄死这种不孝女的。 可是周修媛不一样。 那可是沈氏的宝。 空烟就想看看这次的事情闹得这般大，沈氏要怎么收场。 害人终害己。 沈氏一心要算计空烟，不择手段，竟然用这种事想逼空烟就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空烟的人身箴言。 她看着院子外面，她问道：“你们看这个天气，像不像是要下雨的？” 夏花大大咧咧地说道：“入秋了没有那么多雨水，想必是不会下雨的。” 空烟却笑着说：“这可不一定，这风起得这样猛，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雨就来了。” 第299章 自食恶果 这一宿空烟没有睡觉。 白日那药效果强，虽说只睡了一会儿，可是却让她精神抖擞。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坐在屋檐下，金秋九月，桂花飘香。 院子里的几棵金桂飘着香，比茉莉还香。 今儿个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沈氏一醒，她不会放过白若初，自然也不会放过空烟。 空烟都想象得到沈氏会有什么反应。 她在等，等着沈氏叫人来找。 好在空烟没有等很久，亥时那会儿便来了人。 空烟也没什么反应，跟着那小丫鬟走。 一路上夏禾和夏花十分担心。 夏禾说道：“姑娘，不会有事吧？” “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空烟最是了解沈氏，这件事她让沈氏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不得发疯才怪。 院子里很是安静，空烟走进去便觉得有些古怪。 她往里走，走到了主屋里面，这才听到了期期艾艾的哭声。 屋子里人不少，空烟走进去，没有一个人是好脸色的。 其他人是真的没有好脸色，周修语是装的。 空烟走上前行了一礼，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修尘已经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的劲很大，空烟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左半边脸麻木了，紧接着耳朵嗡嗡作响，耳膜似乎都被打破了。 她的头被打偏，牙齿咬到脸侧的肉，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贱人！你竟然算计我妹妹！” 周修尘暴怒的声音是空烟用另一只耳朵听到的。 他那样气愤，那样震怒，却让空烟觉得爽快。 她伸出手去碰了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第三次了。 空烟抬起头来，她脸肿着，看着有些滑稽，可是她却十分平静，目光甚至还有几分冷漠。 “我算计她？” 她忽然间露出一个笑容来，似乎是很不解，“兄长，今日我在母亲那吃了饭便回了沁烟阁休息，不少人都能作证，我怎么就算计她了？” 周修尘眼里都是怒火，他似乎是被空烟这幅表情刺激到了，又举起了手。 “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空烟十分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和周修尘的暴怒相比，她像是没有一点情绪。 周修尘睚眦欲裂，“你敢威胁我？” 空烟说道：“皇祖母还在呢，兄长，你对我动手，你是觉得皇祖母拿你没有办法吗？” 她说着便一伸手推开了周修尘，她力气不大，是周修尘被那句话惊讶到，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推开了。 空烟抬起头看，周渊和沈氏都坐在上面，两个人看着她的表情都恨意十足。 如今他们倒是不屑于继续对空烟伪装了。 空烟却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她说：“妹妹的事情我知道了，父亲母亲生气是应该的，可是这件事和女儿有什么关系。” 她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来。 “我在此之前并不认识那位公子，看都没有看到过，也不知道那位公子竟然是妹妹的心上人，父亲母亲如今这副样子，怎么倒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上面的两个人还没有说话，周修媛却是扑了过来。 她一边哭一边尖叫，“明明今日受这种屈辱的人是你才对！你明明应该在那个屋子里的，你为什么不在？你还说你没有算计我！贱人！我要杀了你！” 第300章 开诚布公 周修媛似乎是疯了，她不停的撕扯着空烟，像是一个泼妇。 只不过她哭的太久，又跪了太久早就没多少力气了，这些撕扯也只是弄乱了空烟的衣服。 空烟看着眼前的女子。 红肿的眼睛和脸颊，看来周修媛也是挨了打的。 如今周修媛这副模样，空烟很满意。 她任凭周修媛那样歇斯底里地扯着她的衣服咒骂她，她不置一词，却还能笑。 只见空烟伸出手理了理周修媛脸上的那些碎发，她笑着说：“妹妹如今这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呢？你和那位白公子难不成不是你情我愿？或许你是被下了药？” 她笑得更加开心。 “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母亲最爱的女儿，恭定侯府谁敢对你下药？再说了，母亲有多讨厌那位白公子，人尽皆知，母亲怎么可能下药把你往对方床上推。” 她恶意满满地说。 “那就是你情我愿了，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那妹妹如今这样哭闹做什么，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怕被责罚，所以想把错推到我身上，这样就顺理成章有了替罪羊，你也可以成为无辜的受害者，是这样的吗？” 周修媛彻底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空烟。 冷漠，疏离，还那样恶意满满。 空烟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刺到周修媛的心里，让她几乎痛不欲生。 她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那样呆呆地看着空烟。 而空烟却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 周修媛忽然间松开了手，她回退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空烟。 “你根本不是夏空烟……夏空烟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个样子的……” 空烟侧着头，她像是觉得好奇，便问道：“那妹妹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周修媛往后退，空烟便步步紧逼。 “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是懦弱的？还是乖顺的？是对你们的安排言听计从的，还是有苦也要往肚子里咽的？” 空烟忽然间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周修媛的手臂。 周修媛吓得尖叫，旁边马上有下人要冲上来，空烟却说：“你们敢动我，皇祖母明日便能让人灭了这恭定侯府。” “夏空烟！”周修尘几乎是激动地喊了起来，他说：“你怎么敢！” 空烟说道：“我父母亲的祭日要到了，皇上应该会纪念起我那为国牺牲的家里人吧。” 周修尘瞬间不吭声了，他如周修媛一般瞪着眼睛看向空烟，眼里都是震惊。 空烟又盯着周修媛，继续说道：“你和白若初二人狼狈为奸，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若是你不愿意，你喊一声马上就有人冲进去救你，可是你没有，你是被大娘子带着人亲自抓了现行的，那个时候你也不是晕着的吧，足以证明这是你情愿做的事情。” “那你装什么呢？” 空烟语气嘲讽，眼底都是嫌恶。 “周修媛，你大家闺秀的教养哪里去了？如果我是你，出了这种事我就选择一头撞死，这样还能保住恭定侯府的名誉，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兄长姐妹们以后的婚事。可是你没有，你只会哭闹不停，如今还想把错推到我身上，你真是又蠢又坏。” 第301章 何错之有 空烟这样咄咄逼人，让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周修媛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她唇瓣哆嗦着看向空烟，支支吾吾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以前空烟软弱，她便可以欺负到空烟头上去。 说白了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而如今空烟没有再忍让，于是周修媛竟然也开始害怕起来。 像空烟这样温柔的人发起火来，还真是让人害怕。 “你……” 周修媛说不出来话了，她根本无从反驳。 空烟说道：“我？二妹妹，你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保住整个恭定侯府的名声。” “夏空烟！” “母亲。” 沈氏几乎是暴怒，她没有了平时那副温柔贤良的假象，如今的她就像是一个泼妇那般歇斯底里。 空烟却是格外平静地回头看着她，眼里没有了感情，看着像是一个陌生人。 她说：“母亲，今日您叫我来应该是问我知不知晓这件事的吧，女儿不知道。” 她先一步把话撂下，竟是不给沈氏一点说话的机会。 沈氏的脸都涨红了。 她又气又急，几乎是急火攻心，整个人都在颤抖。 空烟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却畅快无比。 沈氏怎么能不气呢，她心心念念要去害空烟，可是最后让她丢脸的人却变成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这也就罢了，这件事如今还在外面传扬起来了，到了明儿，怕是满汴京都要知道这件事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氏没有气死都是她冷静。 只见她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愤恨地说：“今日明明该是你遭遇这些才对！” 空烟闻言不惊讶，反倒是莞尔一笑。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应该是我？” 她走到一旁自顾自地坐下，无视了那些人看着她的目光有多么憎恨，她是这个屋子里最神态自若的那一个。 空烟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很直，她微笑着说。 “母亲这么一说我也是觉得很好奇，怎么在你那里吃了点东西我就晕了，好在手下丫鬟多了个心眼把我带回去了，不然说不定还真是我受了这份侮辱。” “如今又听到母亲这般说，我也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排的吧。”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装下去便没有必要了。 可是沈氏没有把事情摊开说，哪怕到了现在，她心里还是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可是偏偏周修媛是个蠢货。 她许是气得过了头，脑子都不清醒了，她听到空烟这般挑衅的话，她竟然想也不想就说道：“是！今日明明该你受这份屈辱！明明该是你成为那不清白的人！那些谣言的主角应该是你才对！” 周修媛又疯了，她扑过去撕扯空烟，却被拦住，她歇斯底里地喊着：“都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为什么你不在那个屋子里！为什么！” 周渊的脸色变了。 “来人，把她给我按住！” 两个老嬷嬷便急急忙忙上前拉着周修媛把她强行拉到一旁椅子上坐着。 周修媛仍是尖叫着，她又哭又喊，整个人癫狂至极。 周渊脸色阴沉，他看着空烟，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怀疑。 他语气沉沉地质问道：“空烟，你都知道什么了。” 空烟却不答反问：“您想让我知道什么？” 第302章 害人终害己 如今屋子里的哪个人不是对这件事心知肚明的？ 可是似乎除了周修媛，没有人愿意挑破这层窗户纸。 事实的确是事实，可是只要大家不说明白，那就还能在一个屋檐下勉强生活。 周渊道：“你一定要这般吗。”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道不是你们在逼我吗？” 空烟看着屋子里的人，周渊那般脸色阴沉，沈氏铁青的脸色之下是讶异的恨意，还有周修尘，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眼神却是不平静的。 这些人今日让她来，可不止是随随便便问问话的。 空烟也并不想继续装下去了。 她说道：“母亲想害我，却没想到最后害了的人是周修媛，母亲，您知道这叫什么吗？” 沈氏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空烟看。 空烟一字一句道：“害人终害己。” “你混账！” 一个茶碗砸到了空烟的额角，一声闷响，茶碗碎裂开，那些碎片落在地上，同样落在地上的，还有空烟额角流下来的血。 “你竟然敢这样污蔑你的母亲！你这是忤逆！” 沈氏还在喊着，她看上去是真的要疯了。 空烟并没有擦自己脸上的血，她不用猜都知道如今的她有多么狼狈。 红肿的脸颊，还有一脸的血，她是这个屋子里唯一受伤的人。 可是不打紧，现在痛一点才好，她要牢牢记住这种疼痛，才能让她在以后的时间里，一点一点的把这些疼痛从周家人身上还回来。 空烟没有理会沈氏那些恶毒的话语，她只是十分平静地说：“我原以为母亲要一辈子装得和女儿母女情深，如今您憋不住了，刚好我也不想装了，借着这件事，我也有几件事想问问大娘子。” “空烟，不得无礼，这是你母亲。” 周渊警告般地提醒着空烟。 可是空烟却冷着声音说：“母亲？她害了我这么多次，她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早在我刚出生不久就死了。” 周渊闻言脸上出现了几分愠怒，他说：“你若是再说这些话，别怪我动家法，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说我们的？” “养？”空烟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让自己保持理智。 “你当初收养我，皇祖母给了你不少钱，这些钱足够你养出三个我，再加上你从夏家拿的钱财，别说养我了，这些年恭定侯府的开销，怕是都是用的这些钱，我用我自己的钱，这叫你养我？” 这些事空烟本来不想说出来，她上一世对这些也清楚，不过却从来没有计较过，如今细细想来，恭定侯府除了给了她一个院子，其他的都是用的她自己家的钱。 这算什么养？ 周渊如今也是彻底怒了。 他看着空烟，咬牙说道：“你变了很多，不再听话，也不懂的尊敬父母，来人，动家法！” “呵……”空烟闻言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还笑了起来，她似乎是觉得很好笑，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你的亲生女儿和外男苟合，这是要被浸猪笼的，可是你没有一点作为，似乎是不打算惩罚她。而我不过是说了一些实话，你竟然要动家法。” 空烟站起来，她顶着那一脸狰狞的血迹对着周渊说：“你对我这个夏家人动你们周家的家法，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第303章 法外开恩 “你竟然已经不把你自己当成周家人了？你要和我们划清界限？” 说这话的是周修尘。 周修尘是真的生气，气空烟那般幸灾乐祸，也气空烟不作为，不为自己的妹妹难过。 可是他这些年和空烟的感情也是真的。 到底他也不希望空烟和家里闹得不愉快。 而如今空烟说出这种话，周修尘竟是下意识地觉得有点恐慌。 空烟那般温柔，说话总是和气的，从来不曾说过什么重话，眼下却分什么夏家的人和周家的人，这难道还不算是划清界限吗？ “是又怎样。” 空烟没有给任何人面子，她今日来就是抱着要离开的心思，既然这里面所有人都这般欺辱她，她又何必装出之前那副样子。 挨了打还想让她不记恨，怎么可能。 周修尘看着空烟的眼神格外失望，他说：“你这样说，不怕寒了我们的心吗？” “这话好笑，”空烟反问道：“你们周家人还有心？我倒是第一次发现。” 沈氏却是听不下去了。 她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弄死空烟。 她喊着：“把她给我拖出去打死！” 屋子里没有人敢动，如空烟来时所说，她可是太后最宝贝的孙女，谁敢动她。 沈氏看到没有人理她，更加癫狂，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周渊的衣袖，声泪俱下地说着。 “老爷，你不管管吗？我这些年对她怎么样老爷你是看在眼里的，我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养了她十年，却是养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来！” 周渊没有说话，看着空烟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冰冷。 若非空烟背后还有太后，周渊怎么可能还能容下她。 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急匆匆走进来了。 他鲜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进门来还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老爷！不好了！族长他们来了！” 屋子里的人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周修媛更是吓得扑到了沈氏怀里，她颤抖着哭喊，“母亲，母亲，族长怎么会来？他是不是来罚我的？” 沈氏正想安慰周修媛，却看到门外来了不少人，那一瞬间，她头皮发麻。 门外乌泱泱来了许多的人，为首那个是一个格外苍老的老人，他头发胡子都变了，脸上的皱纹全都缩在一起，骨头凸出，眼眶凹陷，脸上没有肉，像是只有一层皮了。 他被人搀扶着走到屋子里那一刻，周渊已经走上去行礼了。 “老族长，您怎么来了？” 族长老了，身形也矮了许多，他佝偻着背，要抬着头才能看到周渊。 他恨声道：“我若是不来，周家的脸都快被你们丢干净了！” 说罢他抬起头看向躲着沈氏身后的周修媛，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把她给我抓过来！” 马上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走过去抓周修媛。 屋子里霎时间就响起了周修媛的哭喊声，还有沈氏的抽泣声。 周渊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如今族长来了，就证明这件事绝对瞒不过去了。 而且还不止如此，族长亲自来就证明这件事的严重性，今日周修媛就算是不死，那也得去了半条命！ 第304章 手下留情 梧桐居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那些灯笼里燃着崭新的蜡烛，四周还有不少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把，把整个院子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院子的正中间，老族长坐在八仙椅上，他正对面不远处则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周修媛。 周修媛被两个壮汉按着，毫无尊严的趴在地上，她的旁边是白若初。 这两个人一个被吓破了胆，一个则是哭天喊地着。 老族长手里拿着拐杖，他浑浊的眼睛盯着地上的两个人，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周渊站在一旁不发一词，沈氏则是哭成了泪人。 这般诡异的氛围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老族长才开口说道：“按照族规，男子要鞭刑五十，杖刑五十，滚钉床。而女子则是要自尽保一族荣耀。” 沈氏听完腿一软之间跪下了。 她摇着头，一脸都是泪水。 “不行……族长，求求您……饶了阿媛吧，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周渊也慌了。 他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惊动了老族长。 老族长住在栖雾山上，从山上下来需要一个时辰，这件事被发现不过也才两个时辰，就算是要传出去最快也是要一两日才能被老族长知道，可是对方却来的这样快，想必是有人一早就去告知了老族长这件事。 周渊不由得看了眼空烟，如今能这样想迫不及待地害周修媛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可是周渊如今根本没有那个功夫质问空烟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他眼下最要紧的是要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族长，是我教女无方，才让她做出这般损害家族颜面的事情，可是阿媛毕竟还小，今年也才十五岁，她什么都不懂。” “族长，这些年我为周家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请族长看在我这么多年为周家付出的这一点心血上，饶恕阿媛一次。” 老族长却冷哼一声，“我周家百年基业，也是靠着你祖父才能有了侯位，本想着如今周家交给了你，我可以放心，却没想到你竟然教出了这么一个好女儿。” 他用拐杖指着周渊，怒其不争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我们周家有多大的影响！那些还没入仕的孩子们若是被此事影响，周修媛就算是死一百次也是罪有应得！” 周渊瞬间便明白了老族长的意思。 老族长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周渊低着头，他许久没有说话。 周修尘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为自己的妹妹求情道：“族长，阿媛是被人陷害的。” 老族长却没有理周修尘，而是看着白若初说：“你来说，是你强迫的她？” “不……不是的……” 白若初早已被吓傻了，听到老族长说的那些刑罚，只是想想他便整个人都抖如筛糠。 如今对他来说，情爱也好，仕途也罢，都比不过一条命。 他往地上磕了三个头，马上交代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是大娘子吩咐我，让我去毁了大姑娘的清白，结果没想到是二姑娘来了，二姑娘自始至终都是愿意的！” 白若初抬起头看族长，却下意识瞟了空烟一眼。 空烟对着他笑，那笑容似乎是在告诉他不用害怕，让他继续说。 如今身处这样的困境，白若初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空烟了。 第305章 鬼话连篇 “是二小姐勾引我的……” 白若初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然间想是想到了什么，他点头，继续说道：“对……就是二小姐勾引我的！” 他看着老族长，磕磕绊绊又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 他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周修媛身上，自己倒是成了那个无辜之人。 周修媛气得尖叫，她怒骂着白若初，若非有两个人按着她，或许她这会儿已经爬起来要去杀了对方了。 白若初颤抖着身子为自己求情，“族长，请您明察，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大娘子威胁我的，她用我的仕途威胁我，我一个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她！所以我才会答应，至于二姑娘，也是她先勾引我的啊！” 他往地上磕头，好像他真是那个最无辜之人。 沈氏气得已经没有了力气，可是听到白若初的话她竟然站了起来，冲过去扯着对方的衣领，没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她举起手狠狠扇了白若初一巴掌。 她尖叫着说：“你警惕敢污蔑我！我要杀了你！” 白若初没有反抗，任凭沈氏对她拳打脚踢。 老族长挥了挥手，便有人把沈氏拉开。 周渊如今也顾不得自己的小女儿了。 他很想帮自己的女儿不错，可是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了沈氏，那他自然也会被牵连。 如今老族长最多是觉得他教女无方，管教不严，可是若这件事再闹下去，保不准空烟也会出来说什么，到时候老族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会跟着受牵连。 于是周渊似乎没有犹豫，狠狠踢了沈氏一脚。 “你这个贱妇！你竟然撺掇外人来害自己的两个女儿！” 这一脚来的突然，沈氏被踢中心口，顿时惨叫一声，随即倒在地上。 “母亲！” 院子里彻底乱了。 周渊却顾不上其他人，他一头都是冷汗，还要假装镇定又自责的对老族长说：“是我的错，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这般蛇蝎心肠的毒妇！” 老族长没有说什么，他平静地看着院子里的这场闹剧，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空烟身上。 他用拐杖指着空烟。 “你过来。” 空烟却没有动，她本来在热热闹闹地看戏，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间喊到她了。 她站在原地，语气不算恭敬地说：“何事。” 老族长说道：“说起来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 空烟挑眉，她觉得稀奇，这周家莫非真是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了？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怎么如今却又成了导火索了？ 老族长又说：“这件事你难逃其咎。” 空烟冷着脸看向对方，“我错在哪里？错在大娘子给我下了药我离开了那个屋子没有让她阴谋得逞？” “还是错在我早知道她居心叵测一次一次害我，我却都假装不知只为了一家和谐？” “也可能是错在我信了周家这些人是真的把我当成女儿，所以百般信赖，却不想如今还要被倒打一耙说成我的错。” 空烟每说一句话，院子里那些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最后是老族长忍无可忍的怒吼声，“你住嘴！” 他横眉冷对，语气阴狠，“小小妮子，口出狂言，实在该罚！” 第306章 你试试看 空烟明白了老族长是什么意思。 看来这是不打算重罚周修媛，打算拿她当这个替罪羊了。 明明不关她的事，却还是要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理由来罚她，到底是周家的人，一样的烂心肝。 空烟的视线扫过地上那些人。 脸色阴沉的周渊，狼狈不堪的沈氏，还有形如泼妇的周修媛，那一脸失望又愤怒的周修尘。 不够，还不够。 空烟要的效果还没有达到。 她低着头看向沈氏，忽然间说道：“既然都说我口出狂言了，那不妨我再说点什么好了。” “周家养了我这么多年，最开始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刮目相看，所以对我好。后来是为了算计我嫁给周修尘，所以处处表现出虚伪的善意，但其实你们一次一次的害我，一次一次的算计我，如今有今日，是你们活该。” 空烟又说。 “明日整个汴京所有人都会知道，恭定侯府的二小姐和外人苟合被众人发现，到时候周修尘娶不到孙晓菁，周修语也嫁不了好人家，不管是恭定侯府还是周家旁支，都会因为周修媛这件事彻底抬不起头。” 她一边说一边笑，“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混账！” 老族长像是被激怒了，他喊人去抓空烟。 空烟却直直立在原地，她轻飘飘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动我。” 老族长气极，“黄毛小儿，我是你的长辈！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动你！” “你算劳什子的长辈。”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所有人被惊动，侧头看过去。 只见周泠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的很不一样，是十分正经的衣衫，圆领长袍，三指宽的腰带，头上还正儿八经地戴着玉冠，除了参加宫宴之时，他鲜少穿的这样正常。 看到周泠的时候，院子里的人表情各不一样。 周渊最先反应过来，他问：“阿泠？你怎么来了？” 可是周泠看都没看他一眼。 周泠走到空烟面前，在看到空烟那一脸血迹和红肿的脸时，他呼吸都停顿了一秒。 他伸出手想碰碰空烟的那半边脸，可是手却迟迟不敢挨上去。 他说：“还疼吗？” 空烟摇了摇头，“不疼了。” 周泠没有说什么，只是那双多情的眼睛里面满满的心疼。 “阿泠。”周渊又喊了一声。 周泠这才回过头去，就看到了周渊那探究的目光。 不只是周渊，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奇周泠和空烟的关系。 周泠一进来就直奔空烟而去，两个人的距离这般近，一看便知道不可能是什么陌生的关系。 周渊问道：“你和空烟……” 周泠冷冷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叔父，我和阿烟的事情应该轮不到你管。” 周渊蹙眉，他想发火却又因为周泠的身份而稍微控制了一下。 他说：“怎么轮不到我管，我是她父亲。” “父亲？”周泠语气十分好奇，“可是阿烟的父亲夏大将军不是逝世十几年了吗？叔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气得不行。 “周泠！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周泠扯出一个笑容来，他语气不屑地说：“长辈？若非因着我父亲给你几分面子，你哪来的资格做我的长辈？” 第307章 不给面子 周泠是个混不吝。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可是周渊险些忘了这件事，周泠总是对着他和颜悦色的，每每见了面也是笑呵呵地喊他一声叔父，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至少也对他尊敬。 在此之前，周渊有时候拿乔，装长辈的样子，甚至也会装模作样地训斥一下周泠，可是周泠也不生气，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周渊便真的有了当长辈的派头。 可是他没有想到，周泠实际上根本不把他当成一回事。 梧桐居今日可真是太热闹了。 周渊站在原地，他被晚辈驳了面子，脸上挂不住，于是怒声斥责道：“这就是你对一个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周泠却根本不想理会周渊，他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然后一脸嫌弃地又撇开了头。 老族长看到周泠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随即他便回过神来，如今看着周泠这幅样子，他大概也有了数。 他问周泠：“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周泠笑着说：“族长，周家的人犯了错你要怎么惩罚晚辈都不能干涉，可是空烟不算周家的人，你也不能这样随便惩戒吧。” 老族长说道：“她就是周家的人，她在周家生活了十年，周家也养了她十年，你如今说她不是就不是了？” 周泠闻言便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他问道：“若她真是周家的女儿，那大娘子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种事？为了算计自己的女儿清白，不惜找外面的男子来。” 老族长脸色变了变。 这个时候周修尘忽然间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勾搭了姜旻哲，所以才对我忽然间转变了态度，如今看来不是的，你是勾搭上了周泠，空烟，你好有本事。” 周修尘的目光冷冷的，语气也是带着几分嘲讽。 可是空烟却说：“自然是我的本事，多谢世子夸奖。” 她不自证自己和周泠是什么关系，只是顺着说了这么一句，却不想周修尘更加恼怒起来。 “你真是个贱人。” 周泠闻言皱了皱眉头，他想说什么，空烟却先一步说道：“我是不是贱人不应该由你来评价，你见异思迁，见色起意，你算什么？你是个烂人。” 空烟微笑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 周修尘脸色大变，他想上前，周泠便侧身把空烟挡住。 他盯着周修尘看，话却是问空烟的，他说：“阿烟，谁打的你？” 周修尘说道：“我打的，怎么了？难不成你为了她还要对我动手？” 周泠没有说话，他甚至懒得看周修尘一眼，他对族长说：“周家的事情族长慢慢处理，阿烟我就先带走了。” 说罢他转身看向空烟，笑着说：“我给你带了吃的。” 空烟点了点头，二人准备转身离开。 周渊忽然间喊住了空烟。 “你若是走，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女儿。” 空烟头也不回，她说：“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我的父亲。” 说罢她先一步往前走着，不过刚走出几步，周渊的声音又响起了。 “空烟，你这样做，就不怕皇上知道了吗。” 又拿皇上来压她。 空烟回头，她看到了周渊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周渊自以为拿捏了空烟，但是他不知道，空烟早没有了软肋。 “那你就去告诉皇上吧，我等着。” 第308章 我心疼你 回沁烟阁的路上，周泠第一次那样光明正大地牵着空烟的手。 其实空烟是不愿意的。 可是她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因为她感觉到了周泠的怒火。 周泠这个人混账是挺混账的，但是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不会在空烟面前发脾气，就算是再生气，他也是笑吟吟的。 唯独这一次。 梧桐居到沁烟阁也有一段路程，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院子里的丫头们早就翘首以盼，看到空烟回来就要围过去，却在看到一脸寒气的周泠时又硬生生杵在原地不敢动了。 周泠拉着空烟回屋子，其他人也不敢跟进去，只能看夏禾和夏花，可是那两人也没工夫理她们，直接去了厨房。 屋子里，周泠一关上门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看向空烟时却又换上了平静的表情。 “去坐下，我给你处理伤口。” 空烟走到旁边坐下，周泠去取了药来，这个时候夏禾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周泠看了一眼便说：“放着吧，我来。” 夏禾便放下水盆和鸡蛋就退了出去。 空烟坐在椅子上，她抬起头看着周泠，她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周泠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不丑，就是很可怜。 额角的血迹蜿蜒流下，脸颊一侧到处都是，再加上那脸本来就红肿着，看着便更加触目惊心。 周泠拧干了毛巾轻轻给空烟擦着脸。 空烟吃痛地往后躲，又被周泠压住脑袋。 周泠说道：“有点疼，忍一忍。” 挨打的时候也没觉得多疼，如今却觉得脸上的伤口疼的她想落泪。 原来疼痛是可以延迟的。 周泠十分轻柔的给空烟擦干净了脸，然后才去看额角。 伤口在额角贴着头发那一块，所幸伤口不深，只是看着吓人。 周泠清理了伤口，又给空烟敷上药，最后拿着干净的布巾一点一点把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些以后他才坐了下来，拿起一个还有些滚烫的鸡蛋剥了壳，拿着贴到空烟的脸上。 鸡蛋有些烫，空烟想躲，周泠便说：“忍一下。” 空烟没应声，却也没有再躲开。 她盯着周泠看，只觉得周泠今天晚上异常的不对劲。 太安静了，安静得过了头。 空烟甚至都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她想了想正准备说什么，周泠一抬手，捏着一个果脯递到了她的嘴边。 于是那些没来得及问出口话便随着那果脯一起被吞到了空烟的肚子里。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两枚鸡蛋都变冷了，周泠才收回了手。 空烟问他：“可以了？” 周泠点头，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才说道：“好了，但是消肿只怕是要明日了。” 空烟没说话，周泠站起身要出去，她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你要回去了？” “不是。” 周泠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整个人身形紧绷着，看上去像是在忍耐什么。 空烟又问：“那你做什么去？” “发泄一下我的怒火。” 周泠说这句话的时候颇为咬牙切齿，像是忍了许久就快要忍不住了。 空烟一愣，想问什么，可是最后又忍住了。 她只是提醒道：“现在时间还不成熟。” 周泠回头，他一脸冷漠，语气带着隐忍的怒火。 “如若不是如此，你以为周修尘还能活下来吗。” 第309章 一切有我 周泠发了好大的火气。 说是把隔壁院子砸了个稀巴烂。 空烟正在擦脸，闻言十分平静地说：“没砸我的院子就行。” 周泠哪里敢砸空烟的沁烟阁。 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池子里地天鹅，锦鲤，那些乌龟，都是空烟费了心思养出来的。 周泠就算是不小心折了一朵花下来，空烟都得生气，他哪里还有本事在这里撒气。 夏禾问道：“姑娘接下来打算该怎么办？” 空烟说道：“你们的卖身契我已经偷出来了，若是周渊赶我走，那我就带你们一起去买个宅子住下来，若是不赶我走，我就慢慢计划。” 夏花却说：“姑娘为何要去花钱买个宅子呢？夏府还在呢。” 空烟一愣，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住到夏府去，可能是怕触景生情，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可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夏花的一句话给冲散了。 夏花很高兴地说：“老爷夫人应该很想念姑娘吧，这些年姑娘没有办法回去，如今有机会了，便可以光明正大回到夏府去，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空烟一顿，她看着夏花，对方还是笑吟吟的模样。 她的脑子里忽然间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是啊，她应该要回去的。 就算是阿爹阿娘怪她，哥哥们也怪她，可是顶多也只是生上一会儿气，很快就会原谅她的。 因为那才是她的家人。 空烟一下子便找到了新的归宿。 周泠进来的时候，空烟坐在小榻上昏昏欲睡。 他轻声走过去刚坐下，空烟便睁开眼睛看他。 “我还以为你走了。” 空烟的声音带着几分困意，她趴在桌上，不住地打哈欠。 周泠说道：“不放心你。” 空烟很轻地笑了一下，她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可是周泠没有回答。 空烟很困，她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便要睡着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周泠忽然间喊她。 “婠婠。” 空烟下意识应了一声，紧接着她感觉到周泠的手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对面，却被捂住了眼，她有点茫然，周泠又说：“我很生气。” “为什么？” “因为你。” 空烟闻言思考了一下，她似乎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可是她依稀可以感觉得到周泠的确不太开心。 她说道：“那我和你道歉？” 周泠似乎是笑了一声，只不过听起来很无奈。 他说：“婠婠，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计划，可是身体是最重要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这个杯子换成别的，又或者砸到了你的眼睛，你想过后果吗？” 空烟或许没有想过，可是周泠想过。 一想到空烟今日可能会受更严重的伤，亦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周泠都接受不了。 他其实不是生空烟的气，他是生自己的气。 “对不起。” 空烟更加疑惑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周泠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几分愧疚。 “是我还没有能力保护你，如果我足够强大，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由我来帮你完成。” 第310章 已经足够 空烟不知道周泠为何要自责。 这件事站在她的角度来看，他已经做的够好了，空烟交代给他的所有事情他都完成了，并且还比空烟预期中做得好。 可是他却表现出这样惭愧的模样来。 空烟轻叹了一口气，她睡意全无，撑着头看向周泠。 她说道：“其实我不能理解你为何对自己的做法不满意，我却觉得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周泠闻言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来。 “因为你和我的感情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周泠回望空烟，他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不到爱，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眸之中只是单纯的疑惑不解。 这是不爱的人该有的反应。 可是周泠不一样。 周泠说道：“若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我也会如你一般只在意结局如何，可是婠婠，我心悦你，所以我要这个过程也不能出差池。” 两个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所以分析问题的角度也是不一样的。 空烟闻言便沉默下来，是了，他们不一样。 可是空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事情做到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若是你真的心疼我，那么接下来的另一半过程，你就多帮我。” 周泠露出个笑容来，他试探性地问道：“只有我能帮你吗？” 空烟很想说不是，她还有别的选择。 可是看着周泠那副期待的样子，她最后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她点了点头，“只有你。” 于是周泠便开心了。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他似乎又不觉得生气难过了。 空烟不理解男子的情绪为何会转变地如此快。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变幻莫测，可是如今看来，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个小人，男子的心明明也是如此的。 周泠心情好了，便也不再计较这些。 他反倒是问空烟道：“那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周泠也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是被动。 空烟从来不肯多透露自己的计划，他永远都是跟着空烟走的，如果空烟真的心肠狠毒一些，到时候他真有可能会被空烟的美人计误导，从而以下犯上去杀了皇上。 可是他又有些甘之如饴。 空烟不一次性和他说明全部的计划，那么两人为了这个计划就能有更多的机会见面，不能说日日都见，但是在计划开始之前至少要见面细聊。 周泠便又把自己给说服了。 见过别人当说客的，没有见过自己当说客的。 空烟却不知道周泠在想什么，她慢吞吞地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周修媛受到了惩罚，可你别忘了，还有骆欢呢。” 周泠闻言点头，他如最开始知道空烟的计划时那般，他并没有去多问骆欢是否在哪里得罪了空烟，他只是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甚至还好像怕空烟反悔不愿意让他加入这个计划一般，他迫切地问道。 “要我怎么做？” 空烟说道：“美人计。” 周泠有些疑惑，“美人计？什么意思？” 空烟说道：“你觉得骆欢最在意什么？” 周泠说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我敢确定，她最在意的肯定不是周修尘。” 空烟莞尔笑起来，“你答对了，所以我们就要从这方面入手。” 第311章 看热闹去 “这脸怎么还没有消下去。” 铜镜前，空烟正在描眉，夏禾和夏花站在她身后愁眉苦脸。 空烟却不以为然，她说：“戴个面纱就好了。” 夏禾却道：“这脸肿的这样厉害，周修尘可真是狠心！” 自从周修尘打了空烟以后，沁烟阁人人都不再喊他世子了，都是直呼大名。 空烟摸了摸脸，还是有一点火辣辣的，可是没有昨日那般痛了。 她描了眉便说道：“走吧。” 两个丫鬟十分茫然，“姑娘要去哪？” “出门。” “出门？” 两个丫头震惊了。 之前的时候，空烟是怎么都不愿意出去的，若非要紧事，她宁可在沁烟阁待上十天半个月。 而如今特殊时期，空烟却一反常态要出门去。 这实在是不对劲。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夏禾问道：“姑娘是约了姜姑娘吗？” 空烟说道：“约了，昨日恭定侯府出了这种事，今儿个外面应该是热闹得很，咱们在府里左右无事，不如出去逛逛。” 说罢她就朝着外面走去。 两个丫头跟在后面也一起往外走，不过夏花却是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觉得今儿个姑娘怎么那样奇怪？” 夏禾点头，的确是有一点。 恭定侯府乱着呢。 周修媛被打了十戒鞭，白若初挨了刑罚，可是他没有被打死，听族长地意思是将错就错，事已至此，只能让二人成亲，所以暂时留了他一条命在。 空烟便在这个情况下出了门，门口的小厮不敢拦，管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十分顺利地就出去了。 坐在马车上，空烟戴上了面纱。 夏禾问她道：“姑娘，咱们去哪？” 空烟道：“哪里人多去哪里。” 去看热闹，自然要去人多的地方。 于是主仆三人来了岁寒坊。 汴京的酒楼多，临江阁为第一楼，可是那的客人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身份，一般百姓们哪里进得去，就算是有机会可以进去，也没有那么多钱吃饭。 所以岁寒坊就成了普通百姓们长聚之地。 空烟走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在讨论恭定侯府。 她走到一旁坐下，让小二上了一壶水，又上了一些小食，三人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听四周的人谈论着。 空烟旁边坐着的一桌人有男有女，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昨儿个恭定侯府发生的事。 那一桌子人的听的格外认真，时不时还要露出几个颇为嫌弃又或者是十分震惊的表情来。 流言就是这么来的。 如今盛传的版本早已经离谱到了天上去。 但是还好，空烟在这个版本里面仍然是个受害者。 空烟喝了一口茶，她第一次听这么多人同时讨论一件事，看来周修媛和白若初的事情闹的是真的很大，竟然轰动了整个汴京。 她听着觉得好笑，可是又解气。 上一世她被设计陷害和周修尘在婚前便有了夫妻之实，便是如此被人议论纷纷的。 空烟上一世被这些流言蜚语折磨的十分痛苦，可是又只能装作不在意，因为根本没有人愿意听她抱怨。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个被议论、唾骂的人成了周修媛。 空烟只觉得十分舒坦。 心里那口恶气终于是出了。 第312章 自有妙计 要想杀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言论。 那铺天盖地的骂声会一字不漏地被人传到周修媛的耳朵里。 空烟听了一整日，那些流言传的越来越离谱，只是一日的时间，周修媛便从名门贵女成了人人喊打的贱妇。 上一世的空烟就是这样的。 她那样弱小，被养的一无是处，遇到危险时只知道求助别人，当有人在这个时候对她伸以援手，那么空烟便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赎，却不想朝她伸手的这个人就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这一世也该让周修媛尝尝这种苦头了。 空烟兴尽回府，她本以为会有人来质问她，可是没有想到今日地侯府格外安静。 她回到沁烟阁，院子里几个丫头如常在打扫，看到她回来便欢欢喜喜地迎过去。 春芹笑呵呵地说：“姑娘进来了，今儿个玩的可还高兴？” 空烟点了点头，“给你们带了吃的。” 说罢她又小声道：“今儿个府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哪去了？” 春芹闻言凑过去回道：“姑娘您刚走没一会儿，宫里就来了圣旨，宣了侯爷和大娘子进宫呢，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空烟一愣，皇上怎么会这么突然地招沈氏他们进宫？ 十有八九是因为她这件事。 可是按理来说不应该传的这么快。 她没有故意向宫里递消息，皇祖母应该还不知道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 空烟好奇，也有了几分疑惑。 她回到屋子里坐着，思来想去觉得不安心，便让人去找周泠来。 可是周泠竟然也入宫了。 空烟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思考着宫里此时此刻会发生什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周修媛的错，她肯定不会得到什么惩罚，可如今她仍是恭定侯府的嫡小姐，和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皇上真的怪罪，空烟也要跟着一起受难，皇祖母知道后定然不快。 这对空烟来说倒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受罚。 可若是皇上要惩罚，那么一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予以重责，那么她做的这些就白费了。 空烟心急如焚。 她等了好一会儿忽然间想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人走了进来。 空烟看着来人，她微微蹙眉，但随即又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骆欢大着肚子，行走很是不方便，每走一步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 空烟走过去，她露出一抹微笑来，“你怎么来了，如今这样不方便，若是有什么事让我去找你就好。” 她话音刚落，骆欢忽然间就跪了下来。 “求大姑娘救我！” 骆欢一瞬间声泪俱下，她跪在地上抓着空烟的衣衫裙摆抽泣，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空烟眯了眯眼睛，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她疑惑，故作不解，“骆欢姑娘，有什么事起来好好说，你这般是做什么？” 说着她便要伸出手去拉骆欢，可是骆欢却哭着说：“大姑娘，世子他要杀了我！” 空烟觉得奇怪，这好好的又在闹哪一出？ “他杀你？”空烟语气疑惑，“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府里已经够乱了，骆欢姑娘，你不要再生事了。” 骆欢抬起头，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脖颈间那一抹触目惊心的掐痕。 “我没有生事，他是真的要杀了我。” 第313章 不甘如此 骆欢的脖子很白很细嫩，不像是那种边塞之地女子该有的肤色。 而如今，她的脖颈上有一圈红色的掐痕，很清晰，甚至红到发紫。 只是看着这掐痕便能想象到当时周修尘掐她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是真的要致她于死地。 空烟却又觉得奇怪，这两日恭定侯府虽说出了不少事，可是那是周修媛惹出来的，不管周修尘的事情，自然也赖不到骆欢身上。 骆欢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空烟伸出手扶着骆欢起来，她道：“有什么起来再说。” 骆欢一脸都是眼泪，被搀扶着走到旁边坐下，她哭得止不住，那样可怜。 空烟让人上茶，又温声安慰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世子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人，更何况你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这话也就是说出来安慰一下骆欢罢了。 实际上的周修尘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他前一秒还在和你说笑，后一秒便能面无表情地给你一巴掌。 他打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年并且还付出过真情的“妹妹”都尚且不留余地，如今这样打骆欢，倒是也不让人觉得稀奇。 骆欢只是哭，她低着头，语气沙哑哽咽。 “今儿个小公爷来了，我们正好碰上，他便给了我一盒糕点，却不想被修尘哥看到了，他就觉得我和小公爷有什么，便对我动了手。” 空烟一挑眉，周泠的速度竟然这般快，刚交代了地事情他就去做了。 而且完成的还不错。 空烟心下了然，骆欢对她说的这些肯定不是全部实情，若是只因为一盒糕点，那周修尘也不至于发疯到要把骆欢杀了，只怕是周泠和骆欢之间还有更亲密的接触。 心里是心知肚明的，但是空烟却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露出个叹息地模样。 “不过是一盒糕点而已，怎么会这样。” 骆欢并不知道那夜周泠和空烟的事情，这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周修尘拉不下面子，自然也不允许让更多的人知道。 而好巧不巧，骆欢遇到这种事根本找不到人倾诉，最后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也只有空烟。 空烟喝了一口茶，她低垂视线时眼里闪过了几分恶意。 可是当她再抬头的时候，她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要杀了你，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过两日就好了。” 骆欢没应声，许是这次真的被吓到了，脸都还苍白着。 空烟又安慰道：“你这孩子也足月了，有没有找人看过是男是女？” 骆欢摇头，“大娘子说了，汴京没有这种规矩。” 空烟却说：“你不去找人看看，怎么能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小世子？” 骆欢有点茫然地看着空烟，似乎是不知道她的意思。 空烟叹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骆欢姑娘，如今恭定侯府出了这种事，孙晓菁必然是不可能嫁进来的，就算是要嫁进来只怕也要耽搁一段时间，你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时间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机会？”骆欢更加不解了。 空烟却带着诱惑的语气一步一步蛊惑着骆欢。 “难不成你不想母凭子贵吗？” 第314章 自以为是 母凭子贵，是一个女子换取荣华富贵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 没有一个女子是不为自己前程考虑的。 有的女子坐在高门大娘子的位置上便想为自己争一个更高的、更有权利的身份。 有的女子嫁到一般世家中，也想拼了命做一个好的主母，为自己，也为母族多一分底气。 这就是女子的命。 女子是被困囿于家庭的，小的时候便被家里人灌输一个女子的一生都是要在那一亩三分地的后宅里面度过的，所以每一个女子都是一样的，她们渴望成为后宅中地位最高的人。 骆欢没有受到汴京这些习俗的荼毒，可是她来了这么久也明白了地位的重要性。 如今她能在恭定侯府这般安稳，不过是因为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 若是个男孩，那她的日子便更有盼头了。 可若是个女孩…… 骆欢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她也在担心自己以后生下个女儿后会不会就不被周修尘在意了。 她越是这般焦虑，越是容易动摇。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周泠出现了。 周泠温柔体贴，又多金英俊，骆欢面对着周修尘那喜怒无常的脾气久了，忽然间看到了这般完美的一个男人，她不免心动。 一个人若是心里有两个喜欢的人，那么一定会下意识地做对比。 周泠和周修尘对比下来，骆欢自然更喜欢周泠。 可是骆欢也不傻，心动是心动，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就算是跟了周泠不过也是做妾，和现在的地位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还算是有一点理智，她没有推开周泠，而是一步一步和周泠的关系越来越不能言说。 如今她的心里有了两个男人。 空烟要的就是她这种可以一分为二的感情。 于是她开始劝告起来。 “有了儿子可以傍身，世子便也不会管你那么多，就算是不能母凭子贵，你的孩子是长子，以后总有机会的。” “可若是个女子……” 空烟作势叹气，“那你就难了，你知道汴京的律令，若是产下孩子，若非生下男婴，不然你以后就算是要同世子和离去另嫁他人，都没有办法。” 骆欢听到这句话，忽然间心口一颤。 空烟瞧见了骆欢的表情，她说：“姑娘自己权衡吧，世子也快走了，到时候恭定侯府没有世子，姑娘还是要多加保重。” 骆欢浑浑噩噩的走了。 她是来寻求安慰的，却不想因为空烟这几句话，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 空烟让人把骆欢用过的茶碗拿去洗干净然后单独放起来，这对奸夫淫妇碰过的东西，她是不会用了。 夏禾给空烟捏着肩膀，她问道：“骆欢会上钩吗？” 空烟只是问：“你觉得骆欢聪明吗？” 夏禾想了想以后说道：“她是聪明的，可是她的那点聪明用在汴京这个吃人的地方就显得有点不够用了，更何况她面对的恭定侯夫人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她这些日子倒是有所长进，可是她笨就笨在自以为是。” 骆欢聪明，可是大多数时间却又不够聪明。 空烟倒是有点不赞同夏禾嘴里的那句“自以为是”，骆欢不是自以为是的人，她只是觉得汴京的男子和草原的男子与一样纯洁善良。 第315章 落叶归根 阿娩来了。 恭定侯府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管空烟了。 阿娩大摇大摆地来，管家也对此毫无反应。 甚至他这会都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氏了。 阿娩来到沁烟阁好似回了自己家一样，她一屁股坐下，便开始问空烟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空烟便挑了一些事情说，阿娩听到骆欢的事情后就咋舌。 “她倒是好骗，周泠那样的人不知道用这种手段骗过多少姑娘了，如今汴京的姑娘都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周泠了，而她居然还真的以为周泠对她是真心的，蠢死了。” 阿娩有点嫌弃，她说道：“若是别的姑娘，我也就去多嘴提醒几句了，可如今遇到这个事的是骆欢，我只能说周泠还是有点本事的。” 空烟微笑，她说：“的确是有一点本事，他让骆欢这么信任他，我都觉得惊讶。” 也不知道是周泠的确有点本事还是上天垂怜，从空烟重生的那一刻到现在，她的每一个计划都无比顺利。 顺利的让她觉得太过离谱。 骆欢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刺，空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时不时提醒一下骆欢这根刺的存在。 而后就是骆欢自己自食其果了。 阿娩分析了一圈恭定侯府的情况，最后得出结论，“你已经不能住在这里了，太危险了，若是哪一日周修媛或者是沈氏想不开，拉着你玉石俱焚，那可怎么办。” 空烟说道：“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人疯狂起来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周修媛本来就娇纵，对她来说人命如草芥，她不高兴的话，要杀几个人也是很随意的。 就怕周修媛真的因为这件事怀恨在心，到时候一个想不通来找空烟，那就不太好了。 阿娩笑呵呵地说：“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空烟好奇，“是什么？” 阿娩说道：“不如婠婠你来我家住吧，镇国公府很大，我的院子也很大，你可以把你的这些花花草草都搬到我那里去，我陪你一起养。” “过不了一段时间哥哥们都要走了，一直要到年关才会回来，届时府里就我一个人，我好孤单啊。” 阿娩是在骗人，姜旻哲明明不会走，可她却自动省略了这个问题。 空烟要搬出去，这是肯定的，只不过她不会去镇国公府。 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太久，虽说阿娩不一样，镇国公府也和恭定侯府不一样，可是到底是别人的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长住的。 更何况她已经让人去打扫夏家了。 这些年夏家一直空置着，空烟花钱找了十几个干活麻利又嘴巴严实的人去打扫，也要不了几日就能搬进去了。 “阿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打扫夏家之前的宅子了。” 阿娩一听就愣了，她说：“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回去住？” 空烟笑着说：“自然要回去的，落叶要归根，我在外面当了十年的白眼狼，如今也该回去了。” 阿娩蹙眉，“可是到时候那里就你一个，是不是太不方便了？” 空烟说道：“你若是担心我可以来陪我住一段时间。再说了，我又不傻，我当然会请一些看家护院来保护我的。” 第316章 记忆恍惚 请去夏府那边的人干活很是麻利，不过几日就打扫干净了。 空烟抽了个时间回去，她要去看看这个在记忆里早已经没有了什么印象的宅子是什么样子。 夏宅的位置很好，左边不远处是皇宫，右边往前行上几百米便是汴京最热闹的长街。 位置正处于清幽之地，不过分吵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冷清。 空烟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这座恢宏的院子。 这是夏家第一任家主时期修建的，那个时候夏家家主初入朝野便崭露头角，他有勇有谋，文武双全，便深得先帝景和帝的青睐，又因为年少有为创下汗马功劳，很快便让夏家在朝堂之中杀出一片血路来。 后来加官进爵，第一任家主便修建了这个宅子。 这百年来宅子翻新了三次，每次翻新都是夏家最辉煌的时刻。 门口的排便上写着“裕和亲王府”。 这是最特殊的皇恩。 夏家屡出功臣，空烟的太爷爷因为平定南蛮解救十万百姓有功，被先帝亲封为“裕和亲王”，并下旨，夏家每任家主都可以世袭王位。 在澧朝，亲王是正一品的官位，是和公主平起平坐的。 而夏家家规，选贤任能，每一任的家主并非长子，而是一众平辈之中最有才能贤德之人，当任家主后便是亲王。 不过也有例外，空烟的父亲就是家主，可是那时候他还在世时又是护国大将军，于是便有了双重官位，是当时澧朝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只是可惜，这样的风云人物最后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也正是因为这样，夏家这才彻底衰弱。 空烟儿时的记忆太少，只依稀记得这块牌匾重新写的时候，最后那个字是祖父捏着她的手写下的。 她盯着牌匾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朝着府内走去。 夏家的辉煌已经陨落，可是辉煌的痕迹还在。 这座宅子太大了，空烟竟然还在自己家里迷了路，若非有打扫的人带着，空烟还真是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夏家家风很是开放，推崇及时行乐，于是宅子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每一处都十分有考究，用的东西也是最好的。 虽说已经有十年没有住人，可是被打扫出来以后却漂亮极了。 这些年这宅子一直是宗正司那边管着的，空烟去找了皇祖母才要回来了这房子的地契。 如今她重新回到这里，只觉得陌生又有一点熟悉。 儿时她应该也是在这里欢乐的生活着。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 可如今这偌大的房子只剩她自己了。 空烟又去了后院，她的院子很好找，最漂亮的那一个就是。 院子名叫“春明小筑”，是祖父亲自取的名字，意为春和景明，一切顺利。 推开小筑的门，便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要比沁烟阁还大的多。 空烟站在门口看着，忽然间那些模糊的记忆又有一些变得清晰起来。 在这个院子里，哥哥们陪她一起荡秋千，一起玩蹴鞠，阿娘会端来香甜的核桃酪让他们分食，爹爹下朝归来会提着不一样的糕点，然后欢欢喜喜地喊着“阿囡”，然后把空烟抱进怀里。 空烟有些恍惚，一时间她竟然没有踏进去的勇气。 第317章 一切如旧 “阿囡！来看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空烟听到了一阵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身后响起，她受惊般回过头。 就看到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提着一个油纸袋走了进来，他脸上是久经沙场留下的沧桑，可是那张看着疲惫的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这个时候从一旁的花圃之中跑出来了一个小姑娘，她穿着一身绿色的留仙裙欢欢喜喜地朝着那男人跑去。 “爹爹！” 小姑娘满心欢喜地被男人抱了起来，她咯咯笑着，撒着娇问：“我的糕点。” “有有有，给我们家阿囡买了。” 说着那男人便抱着小姑娘走进院子里，一边走还在一边问：“今儿个阿囡在家里做什么了？早起有去给祖父祖母请早吗？” 那一大一小慢慢远去，空烟死死盯着，像是抑制不住，忽然间跟了上去。 她随着那父女俩一起到了院子里，才发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孩子们，有吃的，快来和妹妹一起吃。” 男子把吃的放在桌上，又把其余的孩子们都喊了过去，那些孩子大一点的看着已经及冠，甚至更大，小一点的也十五六岁的，只有那男子怀里的小姑娘看着不过三岁左右，那么小一个。 几个人坐在一起吃着糕点，男子便时不时问上几句话，有时候是问课业，有时候又在问朝廷的政事，可是不管他问什么，都是笑着的，回答他的人也是语气轻松的。 那小姑娘一只手捏着一个糕点，奶声奶气地也掺和进去，她说着自己今日吃了什么玩了什么，还告状一般告诉男人她被哪个哥哥欺负了。 她那样可怜兮兮，反倒是引起几个人哈哈大笑。 正是这个时候，旁边屋里走出来了一个女人，她看着也有些苍老了，只不过却仍然漂亮，美人在骨不在皮，看着那张脸便可以让人想象到时间往前推移十年时，这张脸会有多么惊为天人。 “孩子们，核桃酪好了。” 女人端着盘子走过去，给她的孩子们每个人分了一碗核桃酪，然后给了丈夫一碗，自己也有一碗。 这是个平淡的午后，秋日气温十分舒爽，阳光晒在身上只会让人觉得暖洋洋的，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的就有人在笑，多数时间都是那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极了。 空烟站在旁边看着，她的视线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略过，那一张张生动的脸，明艳而灿烂的笑容，还有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觉得熟悉，很久以后她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那是十年前发生在秋日里的某个午后，最平凡的一日，他们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空烟原来是那样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喜欢坐在父亲怀里，也喜欢趴在母亲膝上，开心了也会去哥哥们身边黏人地贴上一会儿。 她开心又无拘无束。 空烟看着看着只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她忽然间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她茫然抬起手一抹，却发现她不知道在何时哭了。 那样汹涌的眼泪一直往外落，她竟是控制不住。 为什么会落泪呢。 原来窥探到自己幼年时的幸福，也会难过地想哭。 空烟想，她竟然在嫉妒小时候的自己。 第318章 这才是我家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这么多年没有人打理早已经干枯，可是那些树却肆意生长着，比儿时记忆中还要茂密。 秋日硕果累累，那棵海棠果挂满了小果子，空烟走过去摘了一个，入口是酸涩的，可是吃多了又觉得甜。 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摘这些果子吃，不过那个时候的果子应该要比现在还酸涩难下咽。 空烟朝着屋子走去，这里每一处都被打扫的很干净，就像是一直都有人住在这里一般。 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巨大的画像，那是一张全家福，夏家所有人都在。 这幅画是空烟大哥送给曾祖父八十岁高寿的寿礼，他花了半年，才画好了这幅图。 曾祖父去世以后，空烟便出生了，于是在空烟一岁的时候，祖父便动手在这幅图上补上了空烟，她还在襁褓之中，被画在了祖父怀里，看着有点不太协调，可是全家人都很喜欢。 再后来，这幅画便到了空烟的小筑里面。 空烟定定看了许久，幸福被记录下来，她清晰地明白，自己也在很多年前被爱着。 若是夏家还有人在，她也会如平常家里的姑娘一般那样天真无邪地长大。 她在屋子里逛了逛，这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给三岁的她用的，拨浪鼓，九连环，还有哥哥们用木头给她雕刻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那些东西都被细心地擦干净了放在空烟可以一眼看到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处、每一个东西都是夏家人爱空烟的证明。 夏家人是武将，男子出生的第三年便开始练武，他们的手是握刀剑长戟的，可是也是用来雕刻和制作玩具的。 空烟坐在窗下，她手里是一个木偶小兔子，她如今拿着只觉得小，可是这本来就是给三岁时的她玩的。 她看着手里的木偶，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那些积攒的、隐忍的、埋藏在心里的想念在这一刻迸发。 她哭得不能自抑。 如今在这里，她终于有了放声大哭的机会。 她捂着那木偶放在心口，棱角处硌地她心口很疼，可是她又舍不得松开手。 这样清晰的疼痛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爹爹，阿娘……哥哥……” 她在哭声中喊着许久没有喊过的这些称呼。 思念想泄洪，倾泄而下，再也控制不住。 “婠婠好想你们……” 一声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周泠就站在屋檐下听着，他垂在两侧的手用力握紧，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空烟的哭声那样痛苦，他只觉得心脏抽得疼，快要窒息，痛到没有力气。 他抬着头看着院子里，眼神有几分空茫，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周泠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一切重要决定，他一直觉得既然有了做决定的资格，那就要为自己的决定承受结果。 他错了很多事，可是从来没有后悔，哪怕是有一次一脚踩入阎王殿了，他仍旧不后悔。 而如今，空烟那样悲痛而难过的哭声一下一下凿入他的心间，让他痛到好像不能呼吸。 在这一刻，周泠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想法。 他生平第一次开始假设，如果在当初某些事情发生之前他不那样做，是否如今他和空烟也不会是这样的关系。 第319章 鸡犬不宁 空烟在夏家待到晚上，若非不回去太过招人显眼，她巴不得今儿个晚上就能在这里住。 走的时候空烟有些念念不舍。 夏禾安慰道：“姑娘若是喜欢，以后咱每日都来。” 空烟笑了一声，话是这么说的，可真要是想天天来，倒是也不太现实。 坐着马车刚到了府门口就看到了春芹。 春芹一见空烟她们就急急忙忙围了过去。 空烟都还没有下马，春芹就跑到她面前去了。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春芹面容焦急，看上去十万火急。 空烟蹙眉，“怎么了？” 春芹看了看四周，她说道：“二姑娘上吊了！” 空烟讶然，脱口而出：“死了？” 春芹摇了摇头，空烟似乎有些失望，“没死你急什么。” 她拍了拍春芹的手，“不着急，慢慢说。” 主仆几人朝着府里走，春芹小声道：“就刚才，二姑娘房里的丫头去给她送吃的，结果推门进去就看到二姑娘挂在房梁上，一群人火急火燎地喊了大夫去，好半天才给救活了。” “大娘子吓得晕了过去，这会儿都还没有醒过来呢。” 空烟咂舌，她这才走了一日，府里就出了这么多事。 春芹又说：“族长又来了。” 空烟闻言便拧眉，那个老头实在是招人讨厌得很，她本来还想去凑凑热闹，结果一听到那老头也在，她瞬间就没有了那个欲望。 她说道：“罢了，回沁烟阁吧。” 夏禾问道：“姑娘不去看看？” 空烟笑着说：“我去干什么。” 夏花嘿嘿笑起来，一脸狡黠，“当然是去给他们添堵了，到时候他们看到咱们去，大娘子说不定刚清醒又要被气晕过去了。” 空烟失笑，她本来也这么想的，存心不愿意让沈氏好过，但是族长那个老头实在是讨人厌，她看了都觉得烦。 “罢了，回去休息吧。” 空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回到沁烟阁，空烟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转而给了夏禾。 “务必亲手交给阿娩。” 夏禾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空烟又带着另外几个丫头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整理了一下。 她站在池子旁边喂鱼，这些锦鲤比别的足足大了一倍不止，偏偏每次喂食的时候却又跟没有吃过东西一样，贪吃的不得了。 空烟很安静地盯着那些鱼看，忽然间外面又是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有些好奇。 今儿个的恭定侯府也不知道是闹什么，鸡飞狗跳的。 春雨跑出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又急匆匆回来了。 “姑娘，有好消息！” 春雨一边跑一边笑，她到了空烟跟前才笑呵呵地说：“姑娘，骆欢见红了。” 空烟觉得意外。 “见红了？” 春雨点头，她说道：“好像是被周修尘给打了一巴掌，肚子磕到了桌角上面，当时就见了红，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 这还真是一个很大的意外。 空烟撒了一把鱼食到水里，引得那些胖锦鲤争先恐后地争抢。 她不是什么好人，重生回来就想要恭定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死。 可是空烟对着孩子是有特殊的感情的。 她一心要骆欢死，且一定要对方痛不欲生的死去，可是她却没想过要动那个孩子。 她不是心善，只是稚子无辜。 第320章 步步为营 恭定侯府已经自顾不暇，如今没有了功夫来管空烟。 空烟自然要开始接下来的计划。 这一个大早夏禾便去要食物，结果厨房那边还是不给，夏禾也没有诸多纠缠，转身就走了。 她的本意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要来拿吃的。 回到院子里，空烟正在练琵琶。 看到她回来，空烟随口一问：“领到了吗。” “没有。” 空烟便笑了一下，“那最好不过。” 她把琵琶放在自己的腿上，对着旁边几个丫头说：“既然大娘子不愿意给我们吃的，那我们也要配合一下，接下来几日就要辛苦你们了。” 春芹说道：“不过就是饿几顿罢了，不关事的。” 空烟重新抱着琵琶弹奏，几个丫头就站在一边说着小话。 夏花说道：“那骆欢还真是福大命大，居然这样都把那个孩子给保住了。” 春芹撇嘴，“可不是嘛，还想着她这个孩子要是没了该多好，刚好煞一下她的威风。” “坏人就是这样的，”春雨耸了耸肩，“不过你们看着吧，报应都在后头呢。” 沁烟阁这几日十分安静，丫头们也不出去了，每日就是在院子里浇浇花理理草的，日子也过得清闲。 在月底的时候周渊和周修尘便启程了。 如今的恭定侯府还是一锅粥，周修媛和白若初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一个决定，可是周渊已经是没有时间了。 本来他就因为周修媛这个事情被皇上威胁降职，他哪里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耽搁。 周渊父子俩走的那一日都是急匆匆的。 空烟睡醒的时候就听说那父子俩已经走了。 如今两个当家做主的人不在，恭定侯府便真的就是沈氏的天下了。 若是放在以前，沈氏这个时候必然要想尽办法作妖，可是如今她根本没有功夫再去管别人如何，她一心一意都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听说周修媛的状态很不好。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空烟打算去看看。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当长姐的，也合理要去看看才对。 空烟找了个阳光不错的午后去了沁枫楼。 如今周修媛已经搬过去和沈氏一起住了。 院子里有几个下人正在撒扫，看到空烟来了每个人表情都十分震惊。 空烟朝着屋子走去，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大姑娘，二姑娘已经休息了。” 拦在门口的是沈氏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上下看了空烟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大姑娘改日再来吧。” 这个态度属实是不太好。 目中无人，又高高在上，的确是沈氏的丫鬟，和她一模一样。 空烟对此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二妹妹，也不可以吗？” 夏禾马上说道：“许是二姑娘还在生姑娘您的气吧。” 空烟闻言随即露出了一抹难过的表情，她说：“如今二妹妹成了这个样子，母亲对我也有了怨恨，却不想竟然连二妹妹都不让我看上一眼。” 她摆了摆手，“罢了，我还是不去了。” 说完她就要走，可谁知门却被一下子拉开了。 周修媛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长姐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坐一坐吧。” 门的缝隙很小，几乎看不到周修媛。 她的声音凉嗖嗖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第321章 是你活该 空烟一个人走进了屋子里。 一进去她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竟然比她房里的味道还要浓。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只有一些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好在今儿个天气好，不然这屋子里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周修媛走到窗户下面坐着，不过几日，她瘦了很多，脸上没有血色，眼睛凸起，看着有些丑陋。 她靠在桌子上，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空烟看，她没什么表情，不悲不喜，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空烟倒是不惊讶周修媛如今的状态，上一世的她比这还要惨，至少周修媛如今还有人安慰，她上一世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再苦也是自己熬过去的。 她一点也不觉得心疼，更不会自责，相反她只觉得解气。 空烟坐在周修媛对面，光直直投射进来，刚好打在她的身上，而周修媛所坐的位置则正好处于一片阴影之下。 周修媛率先开口，“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不等空烟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那如今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周修媛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和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 空烟笑着说：“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会是来看你笑话的。这几日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她语气关怀，好像真是一个好姐姐那般。 周修媛闻言却木然地抬起眼睛看着空烟，她就那样直勾勾盯着空烟看，看了许久以后她忽然间冷笑一声。 “你害我成这样，如今又来假模假样的关心我，夏空烟，我以前竟然会觉得你是个傻子，结果如今我才知道，原来傻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不只是周修媛，周家所有人都被空烟骗了。 空烟却仍旧是笑着的，她说道：“恭定侯府哪里会有真的傻子，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二妹妹也不傻，何必这样妄自菲薄。” 周修媛说道：“夏空烟，你不会觉得你害了我还能好好的吧，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狠话空烟没有放在心上，她自然知道这件事还没结束，沈氏睚眦必报，自己的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屈辱，沈氏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空烟说道：“不是我害了你，是你的父亲，是你的母亲，是你的哥哥害了你。” “还有，也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 “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修媛皱起眉头来，她终于流露了一些别的情绪来，她十分愤怒的说：“就是你的错！” 空烟对此却是温和地笑着，她看着周修媛那副暴跳如雷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她说：“大娘子设计害我，侯爷对此坐视不理，他们一个主谋一个帮凶，才会弄出今日的许多是非来，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和白若初发生什么。” “那日你明明不知道这件事，可是你哥哥带回来的姑娘设计了你，让你去了那个小院，看到了白若初。” “你明明有反抗的机会可是你却顺水推舟，才会酿成大错。” 空烟问道：“害你的人可不是我，明明我也是受害者，若非那日我戒备心强，强撑着身子回去了，那么如今的你就是我的结局。” “你说我害你，可是挑起这件事的，难道不是你的家人吗？” 第322章 倒打一耙 周修媛瞪大了眼睛。 她整个人抖了起来，许是被气的。 好半晌，她才有所反应，伸出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空烟。 “我知道你这个人深藏不露，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诡辩，明明就是你的错，你竟然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空烟说了那么多，结果周修媛还是没懂她的意思，她叹气，果然是个蠢货。 于是空烟无奈地耸了耸肩，“随你吧，你要是这样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夏空烟！” 周修媛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双眼猩红，又因为脸色极度苍白，她看着格外吓人。 她步步紧逼，一点一点靠近空烟。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吗？我想杀了你。” “我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让你遭遇比我这还要痛苦的事情，我想折磨你，想让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周修媛已经凑到了空烟面前来。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周修媛一伸手就能掐住空烟的脖子。 可是空烟没有一丁点害怕。 她甚至抬起下巴，眼睛里露出几分鄙夷和嘲讽来。 “可是你能拿我怎么办？” 空烟笑着，那样恶意满满。 “皇祖母保着我，你若是动我，恭定侯府应该都不会好过吧。” 周修媛一顿，顿时更加来气。 她说：“若非你头上还有一个太后，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这样和我说话？” 空烟说道：“妹妹，不要心浮气躁，我这才说了几句话你就已经气成了这个模样，我要是再多说几句，你岂不是直接要被气死了？” 周修媛哼笑，有些不屑一顾。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而生气，你根本就不配。” 空烟笑着说：“真的？” 周修媛没有说话，她看着空烟那个笑容，心里忽然间七上八下起来，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空烟下一句说出来的话直接让她整个人都错愕不止。 “你很喜欢周泠吧，可是实在是不巧，他很喜欢我。” “阿媛，我让周泠做你的姐夫怎么样？” 空烟笑着，那张漂亮的脸上带是温柔的表情，可是眼里却是嘲讽。 周修媛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喜欢自己的最讨厌的人。 她彻底僵了身体。 空烟却笑得越来越开心。 “阿媛，你看起不太高兴呢，你不为阿姐开心吗？” 周修媛沉默了许久，她忽然间说道：“夏空烟，你这个贱人！” 她忽然间爆发了自己的情绪，那样愤怒，就像是要把空烟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些天她忍耐着，让自己不要冲动，可是这么久的忍耐也抵不过空烟这么随随便便的几句话。 空烟笑着，哪怕周修媛的手已经掐到了她的脖子上。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是真的会爆发出很大的力气来。 周修媛就那样死死掐着空烟的脖子，她双眼猩红，眼里都是杀意。 她在此时此刻是真的很想要空烟去死。 空烟根本没有挣扎，她还是在笑，哪怕喉咙已经传来了剧痛，呼吸也一点一点消失，她感受到了窒息。 她却像是觉得还不够一般，她故意挑衅，一字一句又断断续续，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周修媛崩溃。 “周泠……甚至可以喜欢……骆欢，他也不喜欢你……” 第323章 目的达成 喜欢骆欢…… 这四个字狠狠刺激到了周修媛本来就濒临崩溃的那根弦。 她的理智一下子就断了。 她手上用劲，希望可以把空烟掐死在在这里。 一时间她忘了空烟的身份，忘了空烟姓夏，也忘了空烟身后还有一个可以为她做主的皇祖母。 空烟眼前发黑，她已经呼吸不上了，脖子的骨头发出“咔咔”的轻响，她都有点怀疑周修媛会不会真的把她脖子掐断。 下一刻，脖子上的力道一下子消失，空气入肺，空烟一下子咳嗽起来。 她趴在桌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有些狼狈不堪。 可是当她抬起头时，却是笑着的。 周修媛被推倒在地上，周修语站在一旁，神色还有点慌乱 周修语骂道：“你疯了吗！你要掐死长姐不成！” 如果今儿个周修语再来的晚一点，说不定空烟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周修语心有余悸地过去给空烟顺气，“长姐你没事吧？” 空烟摇了摇头，她看着坐在地上地周修媛，哪怕这会儿嗓子疼得不行，她却还是要出言嘲讽。 “周修媛，你以为周泠是真的对你动过心吗……” 她咳嗽了一声，又说道：“我看到他很热烈地表达对骆欢的喜爱，也没见他这样对过你，自始至终你都是一厢情愿。” 说罢空烟站起身来，因为窒息她这会儿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周修媛坐在地上低着头，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 空烟第一次在周修媛面前这般尖酸刻薄。 “周修媛，你妄想嫁给周泠，可是他宁愿娶我这种身份可怜的人，也不愿意娶你，白若初也是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你，你真是可怜，被两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的话太难听了。 周修语拉了拉空烟，示意她别说了。 空烟也自觉说的差不多了，她转身要带着周修语离开，可是一直坐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周修媛这个时候忽然间抬起了头。 她看着空烟，眼里迸发出了浓烈的杀意。 只见她忽然间站起身来，一把拿过了旁边斗箕里面的剪子，嘴里几乎尖叫着喊了一句，“你去死吧！” 然后她冲过去一把拉着空烟的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那尖锐的剪子扎入了空烟的腹部。 周修语尖叫起来，一把推开周修媛。 周修媛倒在地上，手上还有血，她整个人十分狼狈地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衣服也是乱糟糟的。 可是她笑得十分肆意。 她盯着空烟看，一脸得意。 周修语还在喊着来人，可空烟却很平静。 腹部伤口很疼，她伸出手摸了一把，全是血。 那剪子其实并不长，扎进肚子里也不是什么致命伤。 空烟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她又看向周修媛。 她没有露出周修媛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她反而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目的达成以后的胜利。 她对周修媛说：“二妹妹，你看你，又中计了。” 她笑得比周修媛还要开心。 周修媛看着空烟前一秒都还在对她笑，后一秒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冲动的大脑忽然间冷静下来，理智回笼，周修媛又想到了空烟刚才的那句话，她忽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 一瞬间周修媛遍体生寒。 她竟然又被算计了。 第324章 救星来了 宝华殿这两日的那棵柿子树长了不少果子，这树品种和其他的柿子不一样，刚入秋没多久就红了，挂了一树，看着十分漂亮。 太后让兰佩带着宫人去摘柿子，说是要做一些柿饼给几个孩子们送去。 她坐在廊下看着，时不时吩咐几句，“太小的就你们摘去吃了，只选着那些大的摘。” 兰佩摘了两个柿子过来，仔细剥了递给太后。 “您尝尝看，这柿子今年结的很好，想必也比去年甜。” 太后尝了一口，顿时笑着说：“婠婠最爱吃这种自然成熟的柿子，你选一些漂亮的，亲自给她送去。” 兰佩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宫人搬来了梯子，兰心爬到最上面去选那些漂亮的柿子。 司安佑进来的时候刚好接到了一个柿子，那是兰心没有拿稳的。 他笑着说：“来得倒是巧，一来就讨到了这么一个漂亮的柿子，多谢兰心姑姑了。” 太后见他来了便招了招手，“你今儿个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司安佑走过去跪着行了个礼，然后起身走到旁边坐下，他说道：“孙儿奉命出宫去办点事，结果去的路上遇到了姜姑娘。” 太后说道：“姜姑娘？镇国公的小女儿？” 司安佑点头，他说：“姜姑娘神情着急，遇到孙儿便说是婠婠出了事，孙儿问清楚了缘由，急忙回来找您了。” 太后一听到空烟，顿时语气焦急地问道：“婠婠？婠婠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 司安佑蹙眉，他说：“皇祖母，恭定侯府这段时间出了不少事，那二姑娘和男子私通被抓，婠婠也受了牵连，说是晌午那会儿婠婠去看望二姑娘，却被二姑娘伤了。” “伤了！” 太后一听就不得了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司安佑安慰道：“皇祖母放心，孙儿身份不便，便让人去打听了，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婠婠自幼体弱，怕是要静养一段时间了。” 说到这里司安佑又叹气。 “皇祖母，孙儿派去的人说婠婠瘦了很多，又在恭定侯府打听了一番，府里的下人竟然说婠婠犯了错，大娘子不给她吃的，她和她那些丫鬟们这些日子食不果腹，一个个饿的脸色苍白，都快要饿晕了。” 这些话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司安佑若非担心说的太严重吓到了太后，他只怕就要说空烟要被饿死了。 果不其然，太后一听当即震怒。 “恭定侯就是这般对婠婠的吗？” 司安佑添油加醋地说：“孙儿之前还以为婠婠妹妹在恭定侯府真是吃穿不愁的，今儿个让人打听了才知道，她这些年在侯府过得实在是不好。” 说到这里司安佑又说道：“祖母明明每个月都要送很多补品去，可是妹妹的身体越来越弱，也不知道那些补品到底有没有到她手里。” 他这些话说出来就是扎太后的心的。 太后听完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阴沉着脸在思考。 这个时间兰心忽然间走过来，把盘子里的柿子递给太后看。 “太后您瞧，这几个柿子够了吗？又大又红，姑娘肯定喜欢。” 太后皱着眉头说道：“兰心，你马上去一趟恭定侯府看看婠婠，再好好打听一下侯府到底是怎么对婠婠的，这些年哀家是老了，竟然真的有人开始糊弄起哀家来了。” 第325章 柿子红了 兰心带着那几个柿子出了宫，一路马不停蹄到了恭定侯府。 门口的小厮一看兰心的打扮，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旁边就有人说道：“大胆，这是太后身边的兰心姑姑，你岂敢拦着？” 说罢那人一伸手就把小厮推倒，兰心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朝着府里走去。 沁枫楼里，沈氏正在喂周修媛喝药。 周修媛哭得眼睛红肿一片，都快睁不开了。 沈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是喂药的动作却轻缓极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事呢？她说那些话本来就是故意的，你竟然还遂了她的意，如今她受了伤，又要闹不少麻烦出来了。” 周修媛这会儿好似还没有消气，闻言便说：“那母亲什么意思？就让我被她这么羞辱吗！今日她在我面前这般羞辱我，我要是不反击，我岂不是太无能了！” 她说的句句在理，沈氏却是一个劲叹气。 “你之前那么一闹，皇上已经知晓，本就敲打了我和你父亲让我们安生一点，眼看着就要到夏家众人的祭日，这个时候要是做出什么对空烟不利的事情，皇上也没办法保我们。” 周修媛却说道：“如今我已经这么做了，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就是！” 说罢她赌气似的偏开了头，不愿意再去看沈氏一眼。 沈氏又是一声叹气，母女二人间又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芳净忽然间不知礼数地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步履匆匆，神色有些焦急。 “大娘子，太后身边来人了。” 此话一出，周修媛和沈氏齐刷刷偏头看了过去。 沈氏眉心一皱，“什么时候来的。” 芳净说道：“刚来。” 周修媛刚才还一副天塌了她都不怕的样子，如今却是怕极了。 “太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是都让人不许把这事传出去的吗？” 说罢她又一脸焦急害怕的看着沈氏。 “母亲，母亲……该怎么办啊？要是让太后知道我把空烟刺伤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沈氏却是看都没有看周修媛一眼，空烟受伤这件事当时就被瞒了下来，府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太后怎么会那么快就得了这个消息，甚至如今直接派人上门来了。 她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糊弄不下去了。 沈氏问道：“空烟的伤严重吗？” 她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去理会，反倒是听到周修媛情绪不好就直接过来了，如今一下午都过去了，她甚至连空烟的伤情都不知道。 芳净应道：“伤势实则是不重的，但是流了不少血，她身子弱，看着便严重些。” 沈氏蹙眉，空烟那丫头颇有心机，如今太后身边来了人去看她，空烟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若是真让空烟胡说八道几句，在太后那里说了些对恭定侯府不利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沈氏对芳净说：“你去把人拦下，带到前厅去。” 芳净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周修媛则是拉着沈氏又开始哭，“母亲，这可怎么办？” 沈氏拧眉，忍不住呵斥道：“你明知道她身份特殊，连我都不敢和她直面着来，你却还要去作这个死，如今这件事要是太后不再看着你祖母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你就等着受罚吧！” 第326章 实属巧合 沈氏急匆匆到了前厅，她刚坐下来缓了一口气，就看到芳净带着个有些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打扮的是一等宫女的样子，不管是穿着首饰，还是那气场，都不是一个普通宫女该有的。 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多，但是真让太后放在心里的也就那两三个。 如今这个这般年轻，沈氏也一下子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她看着兰心走进来，忙换上了一个笑容。 兰心走上前，她微微蹲了蹲身子，语气平平地问候道：“问大娘子安。” 不卑不亢，甚至还有几分冷漠。 沈氏自然看出来了兰心的态度，可是她却依旧是挂着个笑脸。 她说道：“兰心姑姑怎么有时间来府上了？还没有人提前告知一声，这倒是让我有些怠慢姑姑了。” 说罢她让人上茶，又让兰心坐。 “兰心姑姑平时忙着，上次去拜见太后娘娘也没见着你，这次你来府上，可要好好歇歇脚才是。” 兰心看了眼桌上的茶，又移开了视线，她依旧十分冷淡地说：“多谢大娘子好意，喝茶就不用了。” 她把手上挎着的盒子微微露出一条缝来，让沈氏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今儿个太后心情好，让奴婢们摘了不少柿子，这柿子是从江南那边移植而来，空烟姑娘最是喜欢吃，不过头两年果子结的不多，姑娘也只能解解馋，今年那树却是长势喜人，结了不少果子，太后心疼姑娘，便让奴婢来给姑娘送些柿子来。” 兰心抬头看着沈氏，忽地露出一个笑容。 “听说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在，不过这柿子没摘几个，只能等下次再给另外两个姑娘摘了，眼下时间不早了，奴婢要把柿子亲自给了空烟姑娘，紧接着就要回去复命了。” 说罢兰心行了一礼就要走。 沈氏却叫住了她。 兰心回头，只见沈氏一脸不凑巧的表情。 “兰心姑姑今日来得可真是不赶巧，昨儿个那镇国公府家的小姐便带着阿烟去梧桐山看枫叶了，怕是要明日才能回来。” “那可真是不太凑巧呢。” 兰心说完又是一哂，她道：“不过大娘子想必是不怎么关心空烟姑娘的，刚才奴婢来的时候还听到下人说姑娘在府里呢。” 她直勾勾盯着沈氏看，语气颇为严肃，“大娘子，今儿个奴婢是奉了太后懿旨来的，不管怎么着肯定是要见空烟姑娘一面才能走的。” 说罢她转身往前走，一点面子没给沈氏留。 兰心本来性格极其地好，对着谁都是笑眯眯的，以前看到了沈氏也是笑脸相迎，可如今知道沈氏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便不再给对方好脸色看。 本来她就心急如焚，却又被强行带来了这里，不然的话这会儿都怕是看到空烟了。 兰心一走，沈氏便一瞬间变了脸色。 芳净上前问道：“大娘子，眼下怎么办？” 空烟今儿个受了伤，这会儿还在沁烟阁半死不活的躺着，兰心一看到那可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沈氏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她咬着牙，一脸的怒火，眼里都是杀意。 她恨声说：“既然瞒不住了，那我们也只能换个办法了，这件事绝不能让空烟推到阿媛身上去。” 第327章 眼见为实 沁烟阁这会儿十分忙碌。 兰心刚去就碰到春芹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 二人差点碰到一起，好在春芹一个侧身躲开，不然只怕是那一盆水都要泼到兰心身上去了。 春芹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兰心，她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句：“兰心姑姑？” 兰心道：“姑娘呢？” 春芹看到兰心那一刻就红了眼睛，她把盆子往旁边一放就喊道：“姑姑，我们家姑娘受伤了。” 二人走进屋子里，兰心还没有看到空烟便闻到了一屋子的血腥味。 她不禁也紧张起来，这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有这样浓烈的味道。 屋子里有好几个丫头，兰心走上前，就看到空烟正躺在床上，夏禾在喂她喝药。 “姑娘！” 兰心叫了一句，随即便快步走了过去。 空烟闻言侧头，看到兰心那一刻她像是懵了一下，紧接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兰心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似乎是想起来，可是一动就扯到了伤口，脸上闪过几分痛楚。 兰心急忙说道：“姑娘别动。” 她坐在床边，上下看着空烟，看到空烟那张惨白的脸时，她不禁露出心疼的神色。 “怎么会受了伤？伤势如何？” 空烟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就是一个小伤口罢了。” 她话刚说完，旁边的夏禾忍不住抽泣着说道：“什么小伤口！血这会儿都没有止住。” 说罢她伸出手撩开空烟身上的被子，又轻轻掀起中衣，只看到空烟腰腹那里缠着布巾，那白色的布巾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浸染开的血迹。 夏禾哭着说：“这都不知道是换了几次了，伤口仍旧流着血，府里的郎中说伤口有点深，流血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勉强止着。” 兰心也没想到空烟的伤势竟然这般严重，她顿时就皱起眉头，心疼却又愤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头看向空烟，语气焦灼地说：“怎么好端端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空烟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想说。 倒是夏花说道：“姑娘今日去看望二姑娘，可没想到二姑娘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姑娘害得，所以就拿剪子刺伤了姑娘。” 兰心闻言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她自己同外男行苟且之事，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怎么会怪到姑娘身上去？” “那是因为……” “好了。”空烟打断了夏花的话，似乎是不想再提这件事。 夏花却一脸委屈又不甘心的说：“姑娘，府里如今没有人为姑娘做主，好不容易兰心姑姑来了，也算是有人可以心疼一下姑娘，姑娘也不愿意说吗？” 空烟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她说：“兰心姐姐知道了，皇祖母自然也会知道，我不愿意让皇祖母担心。” 兰心隐约猜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她说道：“姑娘孝顺，不愿意让太后她老人家担心，可是姑娘若是受了委屈也不说，太后知道了怕更是难过了！” 空烟闻言便沉默下来，兰心马上问夏花道：“怎么回事？” 夏花气鼓鼓地说：“那件事本来大娘子想害的人是我们家姑娘，后来阴差阳错的二姑娘去了，不然这会儿背负骂名的可就是我们姑娘了。” 第328章 心地善良 兰心没有想到这件事之外居然还有隐情。 当时传到宫里去的只是说周修媛做了品行败坏的事情，要连累一家子人。 太后闻言很是生气。 可是如今兰心才知道，原来这件事周修媛竟然是替了空烟！ 若非空烟当日留了心眼，只怕是真的要被沈氏算计到了，如今被人人诟病的也就成了空烟了。 这段时间恭定侯府出了不少事，兰心对沈氏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审视，到底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看人也算是有点本事。 当初她还小，就觉得沈氏这个人不太好对付，可是后来看着空烟在恭定侯府过得还不错，她也没有对沈氏做过脸色的，而现在有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印证，她便十分厌恶起沈氏来了。 如今出了这种事，沈氏第一时间竟然还想不让她知道，真是坏透了。 兰心拉着空烟的手说道：“好姑娘，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怎么不说呢？也该和太后说一声的，不然谁给你做主呢？” 空烟却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不愿意让皇祖母担心我，好像她总是在担心我。” “姑娘，你就是太为别人考虑了。” 兰心不禁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您也不说，好在是没出什么事，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让太后怎么办。” “更何况沈氏这般对您，您更要和太后说了，至少要让太后知道您过得怎么样，这样的地方住着，也是危险。” 空烟闻言只是苦笑一声。 夏花在旁边说道：“大娘子还不给我们姑娘饭吃呢，兰心姑姑，不是奴婢在这里说大娘子的坏话，也实在是奴婢多嘴，这些话本不该由奴婢说的，可是姑娘心太软了，总觉得大娘子养了她这么多年，到底是有母女情分的，她便也不愿意说。” “兰心姑姑，大娘子让府里不给沁烟阁吃的，姑娘吃不饱，药也没有了，姑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今入了秋，便日日都咳嗽着，之前有药尚且都难熬，这段时间没有了药姑娘是整宿整宿不能入眠，如今挨了这一下让姑姑您来了，如非不然，只怕姑娘最后还是要病倒了。” 有了夏花开这个头，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可不是嘛姑姑，姑姑您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啊！二姑娘每次都来找茬。” “大娘子对姑娘也不好！” “还有世子，他打了我们姑娘好几次了！” 这话多说一句，兰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到丫头们都说完了，兰心看着空烟。 “真是如此？” 空烟咬着唇，看上去表情十分尴尬和难堪，可是她没有反驳。 兰心心里顿时了然。 她没有想到空烟在恭定侯府竟然过得是这般日子。 以往空烟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光鲜亮丽的，问她她也只说过得很好，可是没有想到，光鲜亮丽之下，她的日子竟然是这般。 兰心不由得心疼，眼睛也红了。 她三十几岁了，空烟在太后身边那几年也是她常常带着的，本来以为空烟来了这里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兰心拉着空烟的手说：“好孩子，你受苦了。” 第329章 天要亮了 兰心言语里的关心和疼爱不是作假，她如太后一般，是真的很心疼这个孩子。 如今知道空烟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兰心却又不能多说什么，这些事还要说给太后听了，由太后来定夺。 于是她拿了盒子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几个比拳头还大的柿子。 “姑娘，那颗柿子树今年结的果子很不错，太后想着您，特意让奴婢送了几个来。又说等几日那些柿子都红了，姑娘进宫去，自己摘了吃。” 空烟看着那黄澄澄的柿子，一时间竟然觉得鼻酸。 也就太后还能想着她了。 兰心看出了空烟的异常，她安慰道：“姑娘再忍忍，太后不会让你在这里继续住下去的。” 说着兰心剥了一个柿子递过去，空烟咬了一口，一瞬间眼泪决堤，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落泪是因为委屈还是别的，她只是很想哭。 或许也是因为感受到了爱。 原来感受到被爱也会让人落泪。 兰心待到很晚才走，若非宫门要落匙了，她要赶回去给太后禀报，不然她都不想走。 空烟靠在枕头上把那半个柿子拿起来继续吃着。 盒子里还有几个，她让夏禾拿了一些起来给几个丫头分一分，也尝尝味道。 夏禾坐在床边给空烟换了伤口处的的巾布条。 布条上面血淋淋的，看着十分恐怖。 但其实伤口很浅，可能两三日就能愈合。 空烟低头看了看伤口，她说道：“兰心姐姐今儿个来看到了这伤口，皇祖母便也会知道。” 夏禾很高兴地说：“那太好了，到时候姑娘就能离开了。” 空烟吃完最后一口柿子，她对夏禾说道：“我这样做对吗？我是不是不该这样做？” 夏禾手上动作没停，她语气轻缓地说：“姑娘何错之有？” “姑娘前些年那般言听计从，可是大娘子依然时时刻刻想算计您，如今姑娘反击不过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您若是说这般利用太后是错的，奴婢便也要劝两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姑娘如今若是觉得对不起太后，以后您自由了，那就多孝敬太后一些以作弥补。” 夏禾包好了伤口抬头看着空烟。 “若是姑娘以后在这恭定侯府出了什么事，太后知道了只怕是也要悲痛很久，让老人为自己悲痛欲绝，这才是不孝顺。” 空烟看着夏禾，她似是也在思考，隔了许久她点了点头。 夏禾便露出个笑容来，“姑娘想喝点鸡汤吗？奴婢炖了两个时辰，把油撇了，给您端一碗来。” 空烟点头，夏禾便欢欢喜喜去拿鸡汤。 她一走，空烟问夏花道：“周泠今日可有来信？” 夏花应了一声，“有的，小公爷说是今儿个有要紧事要去做。” 要紧事？ 周泠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说是要紧事。 也不知道今儿个又要做什么去。 空烟擦干净了手，她靠着枕头闭上眼睛。 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她的计划就没有停下来过，好在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这条路走得久了，空烟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黑夜笼罩了她太久，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如今也终于要到了天亮之时。 再熬熬吧，快要结束了。 第330章 心有余悸 兰心回到宝华殿已经很晚了。 往常这个时候太后早就休息了，可今日殿内却还灯火通明。 兰心到院子里的时候司安佑刚好从里面出来。 她见状急忙行了一礼，司安佑笑着说：“兰心姑姑脚程倒是快。” 兰心应道：“关于空烟姑娘的事自然要紧着一些的。” 司安佑点头，他看了眼殿内，忽然间说道：“兰心姑姑如今也应该知道婠婠在恭定侯府过得是什么日子了，我今日得知也觉得震惊，可是我到底不能在皇祖母面前多说什么。” 兰心很是奇怪司安佑如今为什么会说这些。 司安佑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任何事情只要不关乎他的利益，他总是高高挂起，不会多问，甚至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而今日司安佑却是一反常态，主动来告知了太后空烟的事情，如今又说这些。 倒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司安佑又说：“兰心姑姑，皇祖母多喜欢婠婠你应该知道，之前她便一心想着要把婠婠接走却没有合适的理由，眼下却有了机会，就看你待会儿怎么说，让皇祖母能把这个机会好好把握住了。” 兰心说道：“奴婢明白。” 司安佑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兰心姑姑便快些去吧，皇祖母该等急了。” 兰心刚到殿内，太后听到动静就抬起头来。 她等了太久，脸上已经有了些疲惫，可是看到兰心的时候，她又一下子振作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心走上前，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太后，请您给姑娘做主！” 太后愣了一下，“可是婠婠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了？” 兰心抬起头，眼睛已经红了。 她把今日在沁烟阁里面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但是有一些事情也不乏带着些夸张的意思。 说完以后，她又说：“太后，姑娘在恭定侯府过得不好，外人只觉得她光鲜亮丽，可实际上那些人都只是做做样子的罢了！” 太后也震惊了。 她多少知道恭定侯和沈氏对空烟不可能是真心的，做的那些也只是看在她和皇帝的份上。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想着那夫妻二人不会做的太过分。 可是没有想到，是她把人看轻了。 兰佩听了兰心的话也不禁说道：“恭定侯夫妇真是太过分了，竟然敢这般设计陷害姑娘，他们真当这些事不会被太后知道吗！” 兰心说道：“他们分明就是不以为然，不然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事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恭定侯夫妇编排地十分恶毒。 太后沉默了许久，忽然间伸出手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腿。 “哀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想到了空烟这两次来宫里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却没有去仔细调查。 太后气急攻心，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几乎是颤抖着说。 “怪不得……怪不得她写信给哀家，让哀家帮忙把夏府归还给她，哀家只以为是要到夏家的祭日她思念家人，却不曾想是她被逼到这个份上，竟是要为了离开恭定侯做打算。” 她落下泪来，语气那般难过又带着心疼。 “哀家的婠婠怎会遇到这种事，她竟然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这件事哀家绝不会放过恭定侯一家。” 第331章 欲加之罪 庆帝正在看奏折，这两日事务繁多，已经是深夜了，却还没休息。 他揉着酸痛的太阳穴，忍不住叹气。 桌上的奏折堆得很高，今儿个只怕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福元走了进来。 “皇上。” 他递过去一杯浓茶，“皇上喝点茶。” 庆帝没应声，只是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折子看。 福元又说：“皇上，太后来了。” 庆帝这才抬起头来，似乎有点惊讶，“母后来了？快请。”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太后这两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晚上总是早早地就休息了，怎么会到这个时候还会来养心殿找他。 庆帝喝下一口浓茶，被苦涩的茶味激地皱了皱眉头，随即他抬起头，就看到太后走了进来。 他站起身迎上去，“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笑着说：“听宫人说这两日你总是休息不好，于是我便去给你包了一碗馄饨送来。” 说着太后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馄饨是用鸡汤煮的，撒了点小葱，看着格外有食欲。 庆帝笑着说：“这几日入了秋，天气也冷了，有时候也会想起母后做的馄饨，没成想今日便吃上了。” 太后说道：“许是我们母子心有灵犀，你想吃，我便给你做了。” 母子俩面对面坐着，庆帝一口一口吃着馄饨，像是真的饿了。 太后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看着庆帝吃完了那碗馄饨，她这才移开了眼。 “皇帝这两日太忙了，但是眼看着月底就是夏家的祭日了，你可别忙忘了。” 说到这个，庆帝便放下了勺子。 他轻叹一声，语气十分感慨，“竟然又到了这个日子了。” 太后说道：“你与阿景那孩子自幼一起长大，除去君臣，你们也算是感情作为深厚的好友，这个日子，你应该要好好为他一家祭奠一下。” 庆帝点头，“母后不提醒，儿子也知道该怎么做，阿景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整个澧朝才会战死沙场，夏家满门英烈，儿子不会忘记他们。” “皇帝心慈，可是皇帝有时候太忙，许是忘了，阿景的孩子还活着呢。” 太后语气幽幽的，听不出来喜怒。 庆帝闻言便明白了太后今日过来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问道：“可是空烟那丫头？” 太后没有说话，她抬手用手绢擦了擦眼睛，似乎是落了泪。 皇帝一看便有些着急，他问：“这是怎么了？母后何故这样伤心？” 太后摇了摇头，她只是长叹了一声，“皇帝，阿景死的时候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可是小雅却是来找过哀家的，她只求哀家可以庇佑空烟那孩子，可如今……” 太后说到此处竟是说不出来话，她捂着心口，状似难受极了。 “小雅是你的干妹妹，空烟便是你的侄女，你把她送去恭定侯府是为了她好，可是皇帝，你知不知道空烟险些就死在那个吃人的地方了！” 太后语气伤心极了，她又擦了擦眼睛，苍老的脸上净是心疼。 皇帝却是有点茫然。 “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空烟怎么了？” 太后叹息着说道：“恭定侯府前几日出了什么事你应该知道，可是你知道这背后的实情吗？” 第332章 何患无辞 庆帝是很看重周渊的，若非如此，当初周渊提出想要收养空烟的时候，他不可能答应。 空烟养在太后身边，虽说不是公主，可是在及笄之年太后必然是要给她争到一个郡主身份的，届时她便可以风风光光嫁人，日后的生活必然美满。 可是庆帝却把空烟给了周渊养。 空烟在谁身边更好一点，庆帝怎可能不知道，但是帝王自古都是薄情的，造成空烟无父无母的原因是他，可是他最后也为了自己的利益把空烟推了出去。 他硬是榨干了夏家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太后自然也明白这些。 庆帝先是澧朝的皇帝，最后才是她的儿子。 她深知做皇帝的不易，所以当初她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对不起空烟，把人给了周渊。 这些年太后总是后悔，可是一想到空烟在周渊那里过得也不错，有时候想了想到底也好受一些。 可如今事实真相摆在眼前，让她知道空烟根本就过得不好，她哪里还能忍下去。 太后说道：“朝政之事哀家从来没有插手过，皇帝看重谁这是皇帝的决定，可如今哀家却是不得不要和皇帝说点不开心的事情了。” 她对着庆帝总是和颜悦色的，不说半点重话，甚至也不给对方不好的脸色。 这一次却是例外。 太后道：“小雅自幼生活在宫里，哀家把她带大，又把她嫁给了阿景，早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如今婠婠是小雅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哀家便也把她当成亲孙女。” “我们对不起阿景，也对不起小雅，更对不起婠婠，这些年婠婠在恭定侯府可谓是过得凄惨，如今哀家不可能再让她继续住在恭定侯府了，皇帝，你拿主意吧。” 庆帝没有说话。 他知道周渊那个人懦弱至极，偏偏沈氏是个有主意的人。 空烟在恭定侯府的日子自然不可能比得了在太后身边，但是总归不会太差。 但如今太后亲自找到了他，还把这些事坦白了说，他若是再继续把空烟留在恭定侯府，那就伤了他和太后的母子情。 一个丫头，利用了这么多年了，也是他对不起对方，如今既然如此，他不可能再这般不管不问了。 他说道：“儿子明白。” 太后听到这句话便也松了一口气。 庆帝又问：“母后是想把空烟接回自己身边还是？” “让她回自己家。” 太后说：“她有家，哪怕如今夏家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也让她回去，她是夏家的根。” 庆帝皱了皱眉头，许是不太赞同，可是最后他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母后都这般说了，那儿子照做就是，刚好也要到她父母家人的祭日了，儿子即刻下旨，让她回到自己家中去。” 太后这才满意。 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太后目的达成也没久留，她一走，庆帝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福元上前一步，他说道：“皇上真要让空烟姑娘回去？” 庆帝拧眉，“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朕不同意也不行。” 这些年太后并没有求过皇帝什么事，她对别的事也不在意，唯独那几个孩子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尤其是空烟。 他又怎么能拂了太后的面子。 第333章 苦日子到头 皇帝说下旨便一点不犹豫。 这旨意第二日一个早就到了恭定侯府。 沈氏带着几个女儿跪在前院领旨，在听到要让空烟回到夏府的时候，沈氏几乎是瞬间沉了脸。 福禄笑呵呵地走过去，把圣旨递给空烟。 “空烟姑娘，您这会儿便可以走了。” 空烟看着眼前那明黄色的圣旨，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竟然这般顺利地就可以离开了。 她以为至少也要等个几日才行，没想到皇祖母这次竟然这样快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空烟欣喜若狂，她站起来，掏出一袋银钱给了福禄。 “福禄公公一路辛苦，去买点茶水喝吧。” 福禄也没推辞，笑呵呵地谢了一声，便把那袋子银钱收了下来。 福禄带着人一走，沈氏便变了脸。 她回头去看空烟，眼神十分冷漠。 “你倒是如愿了。” 空烟看着手里的圣旨，沉甸甸的，是她重生回来这么久所付出的全部心血。 她应该是高兴的，可是心里又空落了一瞬。 在听到沈氏的话时她也只是很平静地说：“确实是如愿了，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不用再看别人眼色生活，这当然很好。” 沈氏站在原地，她神色不善地看着空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就这般对我，夏空烟，你的确是一条白眼狼。” “白眼狼？”空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大娘子，若你是真心待我，如今这样骂我一句倒是应该，可是你这些年又何时对我好了？你所谓的养我，不过是花了我带来的银子，你在我身上何时有过几分真情？不过都是算计罢了。” 空烟目光淡然地看着沈氏，不卑不亢，不怒不喜。 “这些年你存了什么心思，对我又是何心思，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也不用我在这里说明，如今我回到夏家和你再无瓜葛，你应该高兴才对。” 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这个时候说出来，竟是舒畅无比。 沈氏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夏空烟，走着瞧吧，你以为你离开了恭定侯府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空烟微笑，“大娘子若是想我，自然可以随时来王府找我。” 听到“王府”两个字，沈氏的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空烟不再是恭定侯府的嫡长女，如今便成了裕和亲王府唯一的当家人，地位远在如今之上。 沈氏想了想，把心里那股气憋了回去。 她没有再对空烟说什么，而是拉着周修媛转身离开。 她们母女俩一走，周修语便十分开心地走过去，她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恭喜长姐脱离苦海。” 空烟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她伸出手理了理周修语的头发，语气有点惋惜。 “只可惜没有办法带你走，我走后沈氏也不知道会怎么欺负你。” 周修语狡黠地笑了起来，“周渊不在，没有人护着我，我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我已经打算去洗化寺静修了，等周渊回来了我再回来。” 空烟笑着说：“那也好，平时若是有时间也可以来找我。” 周修语欢喜地说：“自然是有时间的，去静修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不想在这里受沈氏那母女俩的气罢了。” 第334章 养精蓄锐 砰！ 半人高的花瓶一下子摔落在地上顿时成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碎片。 周修媛尖叫着把手边另一个花瓶也推落在地上。 她喊着：“凭什么！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凭什么还能走！” 沈氏没有说话，她走到旁边坐下，芳净递给她一杯茶，她喝了两口后心里的那一股火才算是消了一半。 周修媛仍旧在砸东西，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她摔得累了，便一下子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沈氏冷眼看着，没有要去安慰周修媛的意思。 “你发什么疯，你这般厌恶她，她走了岂不是更好。” 谁料周修媛听了这句话却更加火冒三丈。 “我是巴不得她走！可是我要她被我报复过后灰溜溜地走！” 沈氏没有说话，她看着周修媛那副样子，心里莫名闪过几分烦躁。 周修媛又说：“她如今离了恭定侯府，我要想再报复她谈何容易！” “你闭嘴！”沈氏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她冷着脸说道。 “当初若非是你扎了她，让她受了伤，她怎么会这么快就离开，你这个蠢货，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我，更是害了你父亲！” 沈氏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愤怒，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件事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你且看着吧，他回来那一日就是你的死期！” 提到周渊的时候，周修媛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她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紧接着她几乎是爬到沈氏脚边，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十分害怕地说：“那要怎么办啊？母亲，母亲你帮帮我。” 她不怕沈氏，也不怕周修尘，可是唯独怕周渊。 她的父亲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是她最恐惧的存在。 沈氏到底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惨，她看到周修媛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又忍不住叹气。 这些年她总是惯着周修媛，可是也正是因为她的放纵和溺爱，让这个孩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又蠢又坏。 可是再有万般不是，这也是她怀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孩子。 沈氏伸出手把周修媛扶起来，她拿着手绢轻柔地为周修媛擦去脸上的眼泪。 “她走了也有走了的好处，若是她在恭定侯府出了什么事，那我们必然有责任，可是她如今离开了侯府，如果她死了，皇上和太后总不可能也怪到我们头上。” 周修媛听完一愣，随即她抬起头看着沈氏。 “母亲，我们要怎么做？” 沈氏梳理着周修媛的头发，她安慰道：“夏空烟再有本事，再有心计，那也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她如今搬出去，那偌大的亲王府就她一个人，她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就最好了。” 周修媛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沈氏说道：“母亲我想让她死得早一些，我一想到我如今的不幸都是她造成的，我就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骨！” 沈氏眼神幽暗，她对着周修媛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夏空烟之所以有今天这个机会就是因为她能忍，你也先忍忍吧，不过你放心，欺负你的人，母亲都不会放过她的。” 夏空烟也好，周泠也罢，还有镇国公府…… 她要把这笔账算清楚了。 第335章 统统拿走 沁烟阁这会儿人声鼎沸，里面的每个人都是笑吟吟的。 阿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盘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指挥着下人搬东西。 “你们仔细着点！那些花花草草可不能弄坏了！” 阿娩指挥着人挖院子里的那些树，看起来干劲十足。 在她知道空烟可以离开恭定侯府时，马上带了二十人过来，就为了给空烟般东西。 这沁烟阁没什么特别值钱的，可是这里面一草一木都是空烟的心血，空烟自然要带走。 旁边池子里，还有几个下人正在抓那些胖锦鲤。 “诶呀你怎么这么笨！一条鱼也抓不着！” 夏花站在岸上干着急，水里几个人抓了半个时辰了，竟是一条也没抓住。 旁边夏禾和春芹正在帮忙抓那些鹦鹉。 而春雨和春香则是在抓空烟养的那只孔雀，许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人，那孔雀受到了惊吓，满院子乱窜，抓都抓不住。 阿娩走到院子里，她到处看了看，盆栽都搬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些树木了。 空烟从屋子里出来，她已经把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 “婠婠。” 阿娩走过去，探头往屋子里看了看，她感慨一句，“真是什么都没有留。” 空烟笑着说：“这些都是用我阿爹阿娘哥哥们赚的钱买的东西，若非那床太大了不好搬，我都要一起搬走。” 阿娩闻言啧了一声，她说：“人人都说周渊对你好，给你修了个这么大的院子，里面的东西也是最好的，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不管是修院子也好，买这些东西也罢，用的都是你们夏家的钱，他分文不出，倒是赚够了好名声。” 要说会做人，还有谁比得过周渊。 空烟拉着阿娩走到院子里，如今的院子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地上全是泥巴，还有不少树叶之类的，看着脏兮兮的。 空烟也没打算让人打扫，脏就脏吧，反正以后她也不住在这里了。 二人走到旁边坐下，阿娩说道：“我还以为这件事还要耽搁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次竟然这般顺利，你给我递消息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逗我玩呢。” 空烟说道：“别说你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这般快，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搬。” 阿娩说：“不过这样也好，你搬出去了也不用天天面对那俩母女，我还能时时刻刻来找你。” 这是阿娩觉得最开心的事情。 空烟也笑了起来，可是笑容又在下一刻消失了。 骆欢来了。 阿娩也看到了骆欢，她皱着眉头，有些不爽的说：“她怎么来了，真是煞风景。” 空烟也不太想看到骆欢，不过她如今还有一些事没有做完，暂时不适合和骆欢闹得太难看。 骆欢大着肚子，一步一步走得很艰难，她走到空烟面前，露出个笑容。 “空烟姑娘，恭喜你。” 空烟也笑了一下，“多谢骆欢姑娘。” 骆欢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她挥了挥手，四周的下人便退散开。 空烟看向骆欢，她问道：“骆欢姑娘这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骆欢脸上闪过几丝犹豫，随后她问道：“空烟姑娘，我听说你和小公爷好像关系很不错。” 第336章 后来者居上 “啧……” 最先有反应的是阿娩。 她抬起头看向骆欢，眼神不解，“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骆欢急忙摆了摆手，她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好奇罢了。” 她说得这样隐晦，空烟却也懂了她的意思。 空烟说道：“没有。” 骆欢愣了一下，“没有？” 空烟说道：“那日不过是我请小公爷帮了个忙，我和他并不熟。” 骆欢却是有点不相信，她说：“若是真的不熟，小公爷怎么会说那种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来就很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才愿意帮我的。” 空烟说道：“骆欢姑娘请坐，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骆欢犹豫了几秒，还是坐了下来。 空烟看了眼院子门口，那里有两个小丫鬟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她露出一个笑容，拉着骆欢的手。 “我和小公爷没什么的，骆欢姑娘不要误会，这要是说出去，被人听到了，我的清白可就没有了。” 骆欢急忙解释：“我不会乱说的。” 空烟又说：“虽说不知道骆欢姑娘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但是我和小公爷不过就是泛泛之交罢了。” 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冷笑。 周泠当真是有好本事，把骆欢哄成这样，竟然都能来主动问她了，看来骆欢当真对周泠情意绵绵。 骆欢听到空烟的话松了一口气，她又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欲盖弥彰了。 可是空烟也没有说什么，就当信了。 骆欢来这里的目的似乎只有这么一个，问完她就又要走了。 空烟却喊住了她。 “骆欢姑娘。” 骆欢回头，就看到空烟一脸笑容。 她说：“骆欢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骆欢没有说话，反倒是有些防备地看着空烟。 空烟也不解释，反倒是说道：“侯爷和世子前去抗灾，瘟疫可是大病，一旦染上就没有治愈的可能，若他们二人运气不好，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姑娘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你肚子里是个儿子，那你的荣华富贵可就来了。” 骆欢没有吭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阿娩没有看骆欢，而是低着头剥瓜子，她慢悠悠地说。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让那对父子有回来的机会，他们一死，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恭定侯府的世子，等他及冠，那就是新的恭定侯，而你也可以凭着这个孩子成为恭定侯府的主母。” 说到这里，阿娩侧头看着骆欢，她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毕竟作为世子的母亲，一定不可能是个妾室。” 骆欢没有回答，她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害怕的话，竟然转身就往外走，步子匆匆，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她。 阿娩看着骆欢那步履匆匆的模样，她有些不确定地说：“你说她会那样做吗？” “不知道。” 空烟喝了一口茶，语气随意。 “可是不管她做不做，她都会很惨。” 阿娩挑眉，“怎么说？” 空烟笑了一下，她说：“她如今已经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我们的圈套，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沈氏便会除了她，毕竟沈氏可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一心二用之人。” 第337章 底气十足 沁烟阁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是池子里的那几只王八都被夏花喊人打捞着要带走。 空烟让人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也打算离开。 可是人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不速之客。 阿娩看了眼来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们怎么来了？真是晦气死了。” 空烟目光平视前方，她伸出手拍了拍阿娩的手背，随即十分平静地说：“来就来吧，这一遭是必须要有的。” 她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就能离开。 阿娩却说：“我看到沈氏就觉得烦，我可不会给她好脸色瞧。” 别说阿娩不会，空烟也不会。 长公主和沈氏正好在这个时候几人走了过来。 沁烟阁众人蹲身行礼。 “拜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狸猫，眼睛是漂亮的双瞳色，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俗的玩物。 她轻轻摸着怀里猫儿的背，又看了眼大门敞开的院子里。 院子里真是干净地很，什么都没给剩下。 长公主见状也觉得好笑，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地说：“这真是搬家，什么东西都不留。” 空烟没搭话，她垂着眼睛思考，沈氏今儿个把长公主请来，指定是不想让她舒舒服服走出这个大门的。 长公主又说：“空烟，你这么一走，以后就不是恭定侯府的人了，怎么也不见你拜别双亲？” 空烟就知道会是这样。 沈氏这个人一向就是这种手段，用不痛不痒的方式让人不好过，不致命，但是恶心。 空烟没抬头，她说：“民女的双亲早已亡故，长公主说要民女去拜别他们，民女自会前去。” 长公主闻言看向沈氏，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你这个大娘子当的不太称职，养了她十年，人家竟然没有把你当母亲看过。” 沈氏连忙做出无奈又难过的表情，她语气感慨地说：“这是民妇的责任，这些年总是怕亏待了她，什么都是给的最好的，只希望她不要觉得我们不在意她，可是没有想到……” 她留了几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叹气。 而恰恰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她有多么的无奈。 周修媛站在一侧，盯着空烟的眼神十分冰冷，她恶意满满地说：“不过就是一条白眼狼罢了，闹得府里鸡犬不宁，如今就想一走了之。” “那不然呢？” 空烟抬起头，她没有生气，也没觉得愤怒，只是用极其平静的目光看着周修媛。 “留下来和你一损俱损？让我也被耻笑，到时候嫁不出去？” 周修媛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阿娩却意味深长地说：“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人家二姑娘已经有了夫婿，成亲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周修媛几乎是一瞬间就暴怒起来，可是这一次她没有爆发，而是咬着牙忍耐，转头却对着沈氏说道：“母亲，女儿就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就连自己的长姐竟然也这般看我。” 她语气哀怨，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空烟闻言却冷哼一声，她说：“是你自己让别人看不起你的，怎么如今却又怪在我的身上？二妹妹，你若真是诚心悔过，头发一剪去尼姑庵当尼子去，修行几年再回来，也不会有人如现在这般看不起你。” 第338章 都别好过 在场的人看着面色平静的空烟，忽然间都有了同一个想法。 空烟何时有了这样的脾气？ 竟然敢在长公主面前说出这般话来？ 周修媛气得火冒三丈，眼里都噙着泪，她扯着沈氏的衣袖晃了晃，又是气恼又是憋屈。 今儿个本意是想来找空烟麻烦，让空烟受气。 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最后受气之人成了自己！ 如今长公主又在，周修媛真是敢怒不敢言。 沈氏捏了捏周修媛的手，她做出慈母的模样，虽是难过，却又慈爱地说。 “阿烟，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你这般自己回到亲王府，就只剩你一个人在，若是有什么事也没个给你拿主意的人，说得更久远一些，你也及笄了，该物色夫婿了，亲王府如今没有人可以为你说亲，你这般赌气可是害了你自己的。” 她这番话说出口，不对的人便成了空烟。 好像空烟就是一个不计后果又爱使小性子的人。 空烟被这么恶心，自然也不会忍着。 她说道：“大娘子若是真对我好，皇上也不会允许我归家，如今当着长公主殿下的面，大娘子倒是想做那个好人了，可是有什么意义，你今日所做不过就是想让长公主殿下觉得我是非不分罢了，我不在意。” 空烟也知道，沈氏今日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长公主。 那一日周泠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伤人，让沈氏几乎是火冒三丈，她气了三天三日也没缓过气。 后来又琢磨出了周泠和空烟的关系，她自己的亲女儿如今是断然没有机会嫁给周泠了，她自然不可能让空烟有这个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很小。 所以她才会特意带着长公主来这里，又把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塑造成那样可怜的形象，不过就是想让长公主厌恶空烟罢了。 沈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空烟可是太清楚了。 可是沈氏猜错了一件事。 空烟根本不在意长公主怎么看她。 长公主喜欢她也好，讨厌她也罢，这对空烟的计划没有一点影响，她也不是一个活在别人看法中的那种人。 她只想报仇，而报仇之外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感兴趣。 今日这出戏，空烟实在是不想陪着演了。 沈氏看着空烟，她算是彻底把空烟看清楚了。 什么柔弱不能自理，都是假的。 真正的空烟巧言令色，能说会道，就像是一只刺猬，一身尖刺，谁也不能伤了她。 沈氏握紧了拳头，如今空烟把她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她却也表现得毫不着急，甚至也只是苦笑了一下。 “罢了罢了，阿烟，你如今怎么想都行，我不过也是担心你罢了。” 空烟抿唇，语气生疏地说：“那就多谢大娘子了，不过大娘子放心，我是回自己的家，断然也不能叫人欺负了。” 长公主闻言忽然间抬眼轻飘飘地看了空烟一眼。 她说：“既然如此，沈大娘子，咱们就走吧，空烟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你这个连后娘都算不上的人还在这里多说什么呢。” 说罢长公主转身就走，也没理会沈氏有没有跟上。 她走了几步，伸手摸着自己怀里的猫。 “去把澈儿找来。” 长公主脸色沉沉，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她倒是小看了这个夏空烟了。 第339章 新的人生 天色将晚。 阿娩扶起空烟，她伸出手拍了拍空烟的衣裙，露出个笑容来。 “沈氏就是那种人，自己不好过也断然不会让人家开心，好在咱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这次就彻底脱离这个地方了。” 阿娩是真心开心的，她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空烟看着这样真诚的阿娩，心里那几个不愉悦也顿时消散了。 她点了点头，“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如今还有你陪着我，阿娩，谢谢你。” “你和我说什么谢谢。” 阿娩拍了拍空烟的脑袋，她说道：“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谢谢，也不需要说对不起。” 空烟便说：“那可以说什么？” 阿娩想了想，她忽然间坏笑着说：“说你最喜欢我。” 空烟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我的确最喜欢你了，阿娩。” 阿娩如同一个小太阳，照亮着空烟内心的一块阴暗面。 空烟沉默了一下又说：“阿娩，我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利用我的皇祖母，可是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就算是我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会害你。” 阿娩忽然间笑起来。 “你害我也没关系，反正我睚眦必报，你若是害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阿娩的话说的真是不客气。 可是空烟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她们不用多说什么，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夕阳余晖洒落在汴京每一处地方，也均匀地洒落在这两个小姑娘身上。 她们站的很近，走在色彩缤纷的花园之中，两个人说笑着，是对从此刻开始的新生活的向往。 二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十指紧扣，越来越近。 裕和亲王府。 “诶！小心一些！把那花搬到前厅去！” “阿渡你把那几盆花就放在正厅。” 几个丫鬟忙坏了，一边安排着其他人搬东西，一边自己也要动手。 从沁烟阁带来的东西真是不少，除了这些花花草草，还有不少东西。 春芹拿着账本算账，沁烟阁有一个库房，沈氏都不知道，空烟还有小金库。 库房里面的东西多数是空烟来恭定侯时带的，她虽小，但是太后有脑子，特意让她留了一部分东西，其他的全给了沈氏。 而如今，就是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都够王府生活个几年了，更何况还有太后时不时送来的别的东西。 空烟倒是不管这些，她坐在椅子上正在喝茶。 裕和亲王府已经上了宗祠那边，空烟如今是这个府邸唯一的主人，只可惜女子不能承袭王位，不然她便是夏家新的一任亲王了。 空烟不太在意名号，只是觉得回到了这里十分安心。 阿娩问道：“你如今搬了过来，这么大个府邸没有下人可怎么行？” 空烟笑着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搬出来，下人还真是没有找。” 阿娩顿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忽然间笑起来，随即拍了拍手，忽然间从旁边拱门处小跑进来了一群士兵。 这些可真是正儿八经的士兵，光是往那一站，都和普通家丁不一样。 阿娩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来不及准备，于是我今儿个一早就去我的营里给你挑了三十个人来。” 第340章 雪中送炭 空烟愣住。 她完全就没有想到这一茬。 下人的事情她本来想慢慢去筛选的，毕竟以后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还是要斟酌的。 但是没有想到阿娩竟然给她找了这么多人来。 阿娩又说：“这些人是我很小的时候亲自去我爹爹亲兵营里选的，而这三十个每一个我都是熟悉的，你大可放心。再一个，他们平时就在外院巡逻，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你和府里其他人的安全，内院的人还是你自己挑。” 她安排地太过妥帖，倒是让空烟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愣了好一会儿，空烟才笑着说：“你真是什么都帮我想好了，你送的这些人，真是我目前最需要的。” 空烟自己也明白，自己如今搬离了恭定侯府，又重新让裕和亲王府上了宗祠，这得让多少人惦记着。 且不说其他人，光是沈氏她就要小心提防着。 如今有了这么多士兵，至少在安全这方面，空烟还是放心了不少。 阿娩对那些士兵说道：“你们的身契我已经给了婠婠，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东家，一心不能有二主，从此以后我便和你们没有关系了，明白吗？” “明白！” 阿娩侧头看向空烟，她说：“人我就送到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分配也就是你的安排了。” 空烟看着那些人，这些士兵训练了许多年，肯定是要比一般人厉害得多。 她思考片刻后说道：“以后在亲王府便和军营多少会有所不同，你们之前月钱是多少？” 为首的那个士兵说道：“回东家，一贯钱。” 空烟便道：“我便给你们三贯钱，每月有三日休沐，可回家去陪陪家人。” 那些士兵愣了一下，本来以为来了这里月例银子就没有多少了，没想到还变多了。 空烟又说：“不过你们拿了这么多钱自然也要尽到该有的责任，你们这里可有领队之人？” 刚才搭话的士兵上前一步出来，他颔首回答：“东家，属下攀生，是这支小队的领队。” 空烟上下看了攀生几眼，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的手下好好守着这亲王府，不得有什么闪失。” 说罢她看了眼春芹，“芹儿，你待会儿带着攀生逛逛府里，顺便和他说说平时要做什么。” “奴婢明白。” 阿娩见空烟说完了，便说道：“叫你东家听着怪怪的。” 空烟笑着说：“那要叫什么？叫夫人？” “可别！”阿娩撇嘴，“你若今年二十七，这一声夫人倒是也叫得，可是你才十七，叫你夫人，总是觉得不太好。” “那该叫什么？” 阿娩摸着下巴思考。 夏禾忽然间上前一步，她笑着说：“就叫主母吧。” 空烟和阿娩一起侧头看过去。 夏禾说道：“在汴京，鲜少有当家做主之人是女子的，可是也有极个别，几年前那黄家的当家人可不就是个女子，再往前也是有的，黄家底下人都称他们当家人为主母，意思就是当家做主的女子，男人为主则为‘大人’，女子为主当为‘主母’。” 阿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主母好啊！威风极了！” 她拉着空烟的手说：“男子就能为主，女子怎不能！你就要当这裕和亲王府的主母，这本来就是你的尊荣。” 第341章 当家主母 空烟上一世被喊过“姑娘”，也被喊过“世子妃”，后来也有人叫她一声“大娘子”，可这些称呼都是汴京人人能喊的。 唯独如今这一声“主母”让空烟心底生出了一些波澜。 她自认当不上这主母，可是如阿娩所说，偌大的裕和亲王府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若不当这当家做主之人，谁又能来当？ 空烟沉默许久，她忽然间说道：“我能做好吗？” “为什么不能呢？” 阿娩似乎比空烟还要激动。 她站起来，在院子里踱步，眼睛亮晶晶的，脸上也是笑意满满。 “你当然可以做好，你是夏家唯一的血脉，是这裕和亲王府唯一的主人，你可是夏将军的女儿！这是多么尊贵的身份？” 若是夏家没有灭门，若是夏父夏母还在，空烟便是这汴京数一数二的贵女，有汴京势力滔天的大将军爹爹，有郡主阿娘，祖父更是朝廷元老忠臣，祖母是侯爵家的嫡长女，哥哥们也是各有地位。 可如今夏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父母和哥哥们，还有更多的夏家人，他们的尊荣便只能依靠空烟。 空烟忽然间觉得压力很大，可是她不觉得烦躁不安，她只觉得似乎一瞬间便又有了动力。 “主母……”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能被人这般称呼。 阿娩对着夏禾眨了眨眼睛，夏禾十分聪明，她第一个跪下来，朗声喊道：“拜见主母！” 随后夏花她们也跟着跪了下来，再是那些士兵们，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以绝对臣服和恭敬的姿态告诉空烟，她能做这个主母。 空烟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里乌泱泱跪了那么多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她说：“起来吧。” 空烟的眼睛很亮，她从来没有这般亢奋激动过。 阿娩走过去，她拉着空烟的手。 “婠婠，接下来这条路可不好走了。” “我知道。” 前路漫漫，荆棘丛生，豺狼虎豹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空烟不敢想象如今她得罪了恭定侯，又惹恼了长公主，她接下来的路有多么难走。 可是她不害怕。 她要让恭定侯府所有人都痛不欲生。 她也要查清楚夏家当初惨死的实情。 这是她如今活下去的支撑和希望。 空烟不害怕，一个连死都不觉得害怕的人，再大的困难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时的罢了。 她站起来，所有人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空烟说道：“裕和亲王府会一直都是裕和亲王府，夏家不会就这样消失在汴京。” 她要做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可是她也觉得更加踏实了。 一切从新开始，她以后便要孤军奋战了。 不…… 空烟看向阿娩，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也不是只有一个人。 她还有阿娩，有夏禾这些小丫头，有皇祖母，还有干娘……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还有周泠。 她的身边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她，这条路就算是走到黑，她也不觉得害怕。 “婠婠！” 空烟回头，她站在阳光之下，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模糊而朦胧的影子。 阿娩就这样看着空烟，她笑着说：“不要害怕，我们都在，我们都会陪着你。” 第342章 来凑热闹 在裕和亲王府的第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在安排好了所有人之后，空烟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她抬头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心里思绪万千。 小时候觉得这个秋千很大，可以坐下她，还能坐下哥哥们，如今却又觉得这个秋千小了一些，只能坐下她一个人。 她靠在麻绳之上，定定地看着院子里。 看得久了，眼前都有些模糊，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小丫头。 那小姑娘抱着一个灯笼，里面发光的不是蜡烛，而是萤火虫。 “爹爹！爹爹！” 她对着屋子里喊了两声，随即走出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站在不远处对她招手。 “婠婠，过来，你爹爹和哥哥们在练剑，你不要让他们分心。” 婠婠？ 空烟听到名字才惊觉那竟然是小时候的自己。 婠婠便十分听话的跑到了那女子身边，她张开手要抱，女子便弯腰把她抱起来，带着她走到门口往外看。 “阿娘，爹爹和哥哥们什么时候才能来陪我呀？我抓了这么多萤火虫呢！” 她像是献宝似的把灯笼举起来给女子看。 女子便说：“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婠婠点了点头，安静了片刻以后又说：“今日来的那个漂亮姐姐，是大哥哥的心上人吗？” “是啊，她是你大哥哥喜欢了十年的姑娘。” 婠婠问道：“那她会嫁给大哥哥吗？” “会的。” “那我以后也会嫁人吗？” 小孩子的思维格外跳脱，忽然间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女子闻言笑了起来，她说：“若是婠婠有了喜欢的人，刚好对方也喜欢你，这个男子品行端正，为人正直，那么爹爹和阿娘还有哥哥们自然会希望婠婠幸福。” “可是于女子而言并非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婠婠以后可以做草原的雄鹰，做荒漠的松柏，做汴京快乐的姑娘，可以做女先生，也可以去开茶楼。” “但是不过婠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不变的是，你一直都是阿娘的女儿。” 三岁的婠婠太小了，她听不懂阿娘在说什么，只是眨着眼睛懵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十七岁的空烟明白。 她可以做任何人，可以做任何事，是对是错，她都会是夏家的女儿。 空烟看着门口，看了许久，直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恍惚之中，那美貌的女子和可爱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周泠就站在门口，他举起一只手，那是一个油纸袋，而一只手上抱着一个盆栽。 他笑着，那双多情的眼睛弯起，似乎人畜无害，也深情款款。 空烟从刚才的幻觉之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周泠，随口问道：“夜已深了，小公爷不在府里休息，怎么来了我这里？” 周泠便笑着说：“想你想得厉害，本来想明儿个再来的，可是左右睡不着，这一面非是要见了不可，于是便来了。” 他走进来，步调缓慢。 周泠用笑吟吟的语气说道：“今儿个婠婠搬回自己的家，姜思谣那妮子都来祝贺你，我怎么能不来凑凑热闹呢。” 话音刚落，空烟身边的桌上便放好了那两样东西。 周泠指着那油纸袋，语气颇为骄傲地说道：“临江阁最后一只烧鸡被我抢到了。” 第343章 人逢喜事 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在院子里散播开。 空烟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周泠就坐在旁边十分尽心尽责地给她撕着那些不好啃的地方的肉。 周泠说道：“少吃些，过过瘾就好了。” 空烟睨了对方一眼，“那你还一直撕肉做什么。” “这不是想让你每个部位都尝一点。” 空烟不置可否，她咬了一口肉，十分满足地眯起眼睛。 不愧是临江阁的烧鸡，味道就是好吃。 她吃着鸡肉，目光落在那个盆栽上面。 盆栽很大，有半张桌子那么大了，但是上面罩着布，也不知道是什么。 空烟好奇地问：“这个是什么？” 周泠说道：“你亲自掀开看看。” 空烟便伸出手拉开了那一层布料，紧接着，她看到了盆栽的庐山真面目。 是一盆兰花。 空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品种的兰花。 叶面细腻，清脆柔糯，叶脉清晰，叶姿婆娑，叶面精巧呈鱼肚形状，花朵浑然饱满，紫中带着一丝朱红，尖头为金黄色，雅致清香，玲珑剔透。 好漂亮的兰花！ 而且兰花一般为初春开花，如今已然深秋，这盆花却开得异常漂亮。 空烟连鸡腿都顾不上了，她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花，满心欢喜。 “这是什么品种的兰花？” 周泠笑着说：“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花。” 空烟摇头，“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兰花。” 周泠解释道：“这是兰花的一个罕见品种，叫素冠荷鼎。” “素冠荷鼎……”空烟重复着说了一遍，她说：“好清雅别致的名字，倒是和它格外相配。” 这花被养的很好，就连花盆都是紫砂做的。 从根系再到花蕊，每一个地方都十分精致漂亮，这花一看就是被专人养着的。 她问：“哪来的？” 周泠不爱花，也不可能会养兰花，兰花娇贵，养着最是费心。 周泠笑着说：“当然是寻来的，总不可能是山林之中随便挖来的。” 空烟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周泠一眼，对方马上就老实了，全盘托出。 “这是昨儿个才运到皇上宫里，今日我进宫去，觉得漂亮，也猜到你肯定会喜欢，于是便向皇上讨来了。” 空烟了然，怪不得呢，这花这般漂亮，一般人也养不起。 她说：“那你这是送给我了？” 周泠说道：“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本来还想着给你送别的，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金银珠宝太俗气，要想马上找到你喜欢的花花草草也不太现实，刚好它出现了，兰花配美人，刚好。” 空烟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兰草，漫不经心地说：“小公爷对我这般好，我都无以为报了。” 周泠一听马上说道：“怎么能无以为报呢！你若是真想谢我，不如就嫁给我好了。” 空烟拿着鸡腿没有吭声。 周泠又说：“你若是嫁给我，汴京……不只是汴京，我就寻遍这全天下珍贵的花儿草儿做聘礼，如何？” 空烟把鸡腿塞到了周泠嘴里。 她似笑非笑地说：“我若是嫁给你，这裕和亲王府岂不是又没人了。” 空烟本来就是敷衍的随口一说，想让周泠打消那个念头。 可谁知周泠想也不想就说：“那我做上门女婿也不是不行啊。” 第344章 不要面子 汴京秋日的夜空仍旧有繁星闪烁。 空烟看到有流星一闪而过。 传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便会实现。 而在流星划过的那一瞬间，周泠的那句话震惊了空烟。 周泠就坐在空烟对面，他那样真诚，表情轻松极了，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什么不对劲的。 空烟沉默了半晌，她说：“好啊，你若是愿意来做上门女婿，也不是不行。” 周泠一顿，脸上忽然间浮现出一抹笑来。 “真的？” 他之前明里暗里提了那么多次，空烟也总是找着理由拒绝，唯独这次回答的这么果断。 这让周泠一瞬间就明白了空烟的想法。 周泠说道：“我随时可以来。” 他有些迫不及待，眼中发着光，看上去兴奋极了。 空烟却是微微挑了挑眉，她说道：“汴京以男人上门为耻，你做我这个孤女的上门女婿，只会遭到更多的非议，你不在意？” “言语会杀死人吗？” 周泠皱着眉头，他似乎是不理解，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 “我一直不懂，各人过好各人的生活便好了，何必一天到晚去纠结别人幸不幸福，别人的好与坏呢？” “女子无德要被议论，女子善妒也要被议论，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是我不在意。” 周泠伸出手摸了摸那兰草，“我从来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他们喜欢我也好，厌恶我也罢，这些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我还是我。”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空烟。 那一刻，空烟在周泠眼神里看到了几分心疼。 他问道：“你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这个问题空烟一时间给不出一个回答。 她当然在意，上一世就是因为她太在意了，导致自己郁郁寡欢，因此也没发现周修尘背后做的那些事。 流言蜚语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 空烟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她也做不到周泠那般心大。 不过这一世空烟已经成长许多了，介意还是介意的，倒是不至于因此一蹶不振。 她说：“人的语言就像是一把刀子，这把刀可以保护我，也可以伤害我，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在意，可是我会尽力不去计较。” 周泠说道：“我会保护你。” 许是这句话太认真太严肃，空烟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不相信？” 空烟摇了摇头。 她只是很突兀地想到了上一世的周泠。 狂妄自大，却很让人意外，他竟然没有娶妻生子，至少在空烟死的那个时候，也没听说周泠要和谁成婚。 这一世真的转了性子。 也有可能是一步错，步步错。 空烟说道：“小公爷地位尊贵，这般不要面子，就算是你肯，长公主也不会答应。” 长公主千金之躯，自己的儿子她更是看重，就算是不能让周泠娶个多么地位尊贵地女子，那也绝不可能让他去当上门女婿。 空烟甚至都能想到长公主若是听到了周泠这些话会气成什么样子。 可谁知周泠却说：“这是我的事情，她的决定不做数。” 空烟有些惊诧，她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能说长公主的决定不做数呢？” 周泠闻言忽然间沉默下来，片刻后他说：“因为我已经因为她失去过重要的人了。” 第345章 新的希望 话题戛然而止。 空烟并没有去深究周泠口中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她不太关心，也知道分寸。 她站起来，看了眼这个院子，春明小筑如今有了各种各样的盆栽和树木已经焕然一新，虽说比不上沁烟阁当初那般姹紫嫣红，但是来年春天一定又是一派生机勃勃。 空烟问周泠道：“要和我一起去转转吗？” 周泠也跟着站起来，“求之不得。” 二人并肩走着，他们不只是逛了小筑，还去了外面。 在恭定侯的时候，二人的关系不能被人知道，见上一面不容易，更别想光明正大走在一起了。 如今空烟搬离恭定侯府，院子里都是自己的人，倒是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二人顺着花园走着，绕过一片花圃走到了走廊之中。 周泠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拿在手中把玩。 “裕和亲王府不愧是汴京第一府，这格局和布置，实在是气派。” 周泠语气有些感叹。 空烟十分赞同。 夏家人苦了什么都不愿意苦了自己，祖辈们有钱时第一时间就是修缮住宅，于是一点一点把府邸修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不夸大的说，这是恭定侯府的两倍。 周泠和空烟并肩而行，他个子高铁，空烟同他说话的时候要微微抬起头，他倒是也贴心，会弯腰低头侧耳倾听。 二人时不时交谈几句，不算频繁，气氛倒是不错。 就在二人不远处，有几个人正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是周泠？”为首那个男人问道。 旁边的人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揶揄，他说：“一看就是他。穿的那么骚包显眼，整个汴京也找不出来第二人了。” 为首的男人皱起眉头，“这二人竟然有联系，看着还像是关系不错的模样。” “是挺不错的，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说这话的人话音刚落，就被掐住了脖子。 “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 卫寂跳到旁边，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怨声载道，“卫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动手啊。” 卫谦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又落到了空烟和周泠身上去。 他沉默着，眼神却带着几分寒意。 “周泠整个人很难对付，他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道他和小小姐是什么关系，但是这种人不管是敌是友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要保护好小小姐才行。” 卫寂闻言撇了一下嘴，嘟囔道：“周泠是什么很好预防的人吗？我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他也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来了，要我说啊，不如咱们干脆就现身，让小小姐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再告诉她那个周泠之前都做了什么事，这不是更好吗？” “说你是蠢货都是抬举你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男子冷不丁的冒了一句话出来。 卫寂顿时不高兴了，不甘示弱地说：“关你什么事，我又没和你说话，死人脸你真的很会找存在感。” 被喊死人脸的男子一点也不生气，他很是平静地看了卫寂一眼，十分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第346章 主母风范 “你跟在小小姐身边这么久了，你觉得她很蠢吗？她看不出来周泠是什么人？” “那你说怎么办。” 男子说道：“我们没有必要和周泠为敌。” 此话一出，卫寂还没有什么反应，卫谦就皱起了眉头。 “卫敛，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敛说道：“我的意思很好懂，周泠是个很难掌控的人，可是他对小小姐不一样，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做对？” 卫谦表情不太好看了。 卫寂看了看那两个人，他说：“得了吧你们，一个死人脸一个死人眼，还好意思在那说话，都闭嘴。” 他翻身上了屋顶，蹑手蹑脚朝着空烟那边靠近。 此时此刻空烟正蹲在池边喂鱼，周泠就站在一旁，他也没闲着，在帮空烟捏碎那些鱼食。 卫寂看了一会儿，他回过头，两个哥哥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我觉得卫敛说得对，我们完全可以谈一谈。” 卫谦转身就走，意思是绝对不行。 卫寂叹了一口气，“榆木脑袋。” 三个人离开，他们刚走，周泠就回头看了眼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然后又回过头去继续给空烟递鱼食。 这些锦鲤们也是心大，换了地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吃得倒是开心。 这时有巡逻的侍卫们走来，看到空烟他们颔首行礼：“主母。” 空烟点了点头，那些人便又离开，自始至终他们看都没有看周泠一眼，似乎当对方不存在。 周泠也干脆蹲了下来，他笑吟吟地说：“我们家婠婠现在也是一家之主了呢。” 他语气是骄傲的，空烟却也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 于是空烟说：“羡慕？” 周泠说道：“羡慕。” 空烟便随口一说：“那你也开府去，你也能当一家之主。” 在澧朝，男子及冠则可自行离家开府，自立门户，自成一家。 周泠如今都这个年纪，若非还没个未婚妻，再加上长公主疼爱，不然都没脸面留在府里。 空烟本来就是敷衍他，周泠却是一本正经地说：“我为何要自立门户？我不是说了要上门给你坐夫婿的吗？” “……”空烟侧头看着周泠，对方那般认真，倒是让她顿时没有了话说。 “你要是真不介意，那就随便你。” 空烟如今自己当家做主，更是不可能嫁给别人，在那后宅蹉跎一生。 她本无意嫁娶之事，只是为了延续夏家的香火，她自然也要成亲，不过她都想好了，她找个没什么本事但是品行端正、容貌俊俏的男子回来，倒是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可就是没有想到，这男子人选倒是有了，的确容貌俊俏，不过此人太有本事了。 空烟压根不敢想象周泠做上门女婿是什么样子。 真要如此，只怕是整个汴京都要炸开锅了。 空烟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这个众矢之的之人比较好。 不然到时候长公主怨恨她，皇帝也会怪罪。 什么罪名都到她身上来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空烟对周泠说：“婚嫁本来就是人生大事，更何况你是小公爷，万千宠爱于一身，你断然不可以意气用事，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 周泠没有吭声，他觉得后悔的人肯定不会是他。 空烟见周泠不说话，又问了一句：“你听明白了吗？” 周泠点头，“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空烟觉得周泠这副表情一点不像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的样子。 第347章 凑个热闹 空烟搬出恭定侯府，又回了裕和亲王府，自己当家这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人人都觉得空烟疯了。 夏家就剩她一个人，哪怕那裕和亲王的名头还在，但是她一个女子，总不可能还能世袭王位。 这不是胡闹吗！ 百姓们议论纷纷，越说越离谱。 空烟自然也听到了外面那些流言。 但是很意外的，空烟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她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吃下一碗饭。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他们什么事！我呸！” 夏花向来是一个有什么事都不愿意委屈了空烟和自己的人，她双手叉腰站在门口骂着。 空烟倒是心态平和。 这些话这样离谱，总不可能真是百姓们编排出来的，想必又是沈氏地杰作。 一想到沈氏如今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对付她，空烟竟然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说道：“流言蜚语，不足为惧。” 而且她如今也没有这个时间去管别的人。 夏家公祭日就要到了。 空烟今日便开始着人去准备东西，前面十多年都是皇帝操办，这一年她回了家，自然也该由她来为自己的家人做这些事。 王府如今还没多少人，空烟心想着空闲之余还要去买点下人来。 只是有人比她的想法来得更快。 “婠婠？” “哟，这王府真气派！” “婠婠！你九哥来了，还不赶紧出来接我！” 空烟正在安排人去采购东西，忽然间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她愣了一下，只觉得那些人声音格外耳熟，她起身走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有不少人在。 她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愣住了。 司安凛抬起头，看到空烟站在门口，他露出个微笑来，“还说你到哪里去了，原来躲在屋子里呢。” 一院子的人都看了过去。 空烟站在门口，被所有人看着。 司安聿喊她：“婠婠，不招待我们进去喝口茶？” 司安鸣却是十分自来熟地往里走，他说：“不用招待，都是一家人，我们自己来。” 于是几个人说笑着就朝着空烟走来。 空烟此时此刻才像是忽然间回过神来。 她呆呆地看着那几个人，直到人都走到自己面前了，她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司安聿说道：“父皇允许了你开府，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要来给你撑撑场子。” 司安鸣也附和道：“总不能让这外面的人欺负了你去。” 空烟没有想到今儿个自己的府里会来这么多人。 来了许多兄弟姐妹们，都是那几年和空烟关系不错的。 空烟还有点不知所措，司安凛已经让人上了茶水点心，倒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屋子里吵吵闹闹的，空烟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缓和了好久才终于彻底反应过来。 这是给她撑场子的。 空烟正准备走回屋子里，司安聿走过来对她说：“刚好让你看看我们给你带的礼物，你应该会很喜欢。”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院外走进来一群人，有男有女，穿着统一的衣衫。 司安凛说道：“你刚回来，府里下人怕是缺着，这么大个王府，下人少了也吃紧。” 他指着左边的那些人说：“这些都是皇祖母给你挑的人，就留在后院给你打理日常起居。” 一眼看过去，也有几十号人。 司安凛又说：“这边则是我们几个哥哥给你物色的，就留在前院，平时打扫浆洗，还有厨子花匠，都给你准备好了。” 第348章 一应俱全 空烟缺什么就有什么。 如今她这王府最缺的就是人手了。 出去买下人也是要细心挑选，保不准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背信弃义，同时侍奉两个主子。 如今皇祖母和其他几个哥哥在宫里给她选了人，虽说这些人都不能全数当为自己人用，但是也好过外人。 而且不过是皇祖母还是这几个哥哥，都是有分寸的。 司安凛他们选的人就在外院，平时就是做一下粗话，也不怎么接触得到空烟。 太后安排的人虽说是在后院，但是空烟身边的亲近人仍是那几个丫头。 适当表明心意，但是也有分寸。 这让空烟很是欢喜。 她看着院子里乌泱泱一片人，笑着说：“你们想的齐全，我现在是什么都不缺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 常乐公主走到空烟身边，她说道：“你若是什么都不缺，那我们的礼物可怎么送得出来？” 她抬手，有宫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 “既然人手有了，那也不能差了钱，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公主，父皇向来是富养的，所以啊最不缺钱，虽说送钱没什么重量，可是我们送得多，你也该明白我们的心意。” 空烟哑然，就那么几个大箱子，也不知道有多少钱。 公主们的确是比皇子们富裕。 空烟说道：“如此这般，我竟是什么都不缺了。” 有了人还有了钱。 空烟一时半会真想不到自己还缺什么。 司安聿说道：“你也别觉得我们太浮夸，前些年碍着恭定侯的面子，我们倘若对你多加关心，便让他误会，又怕他因此对你不好，如今你已经是自由身了，我们对你好总不可能还有人不满意吧？” 空烟莞尔，“就怕你们对我太好了，有人要嫉妒了。” “谁？”司安鸣侧头看过来，“不会是沈氏吧？” 空烟笑而不语。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点到为止。 司安鸣说道：“恭定侯不在，沈氏掌管着恭定侯府，倒是真让她有了几分胆子敢陷害你，不敢没关系，她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空烟好奇，“为何这么说？” 司安鸣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吗？周修尘快马加鞭赶到咸阳，瘟疫都还没有解决就请了旨意要娶孙晓菁，父皇答应了。” 空烟倒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这几日忙着自己府里的事情，沈氏不来招惹她，她也没有时间去理会对方，自然也不知道恭定侯府发生了什么。 如今一听，对周修尘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司安聿说道：“周修尘若是回来了，他娶了孙晓菁，那么恭定侯府岂不是热闹极了？” 司安鸣笑了一声，“可不是吗！沈氏不就是喜欢管教别人吗，到时候我就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去管教孙晓菁。” 空烟闻言顿时笑弯了眼睛。 她可真是太期待了，那个时候的恭定侯府一定比现在还热闹。 沈氏那个时候只怕是没时间管她了。 不过说起来，她也是时候要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孙晓菁了。 空烟忽然间心情愉悦起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觉得自己特别有活力和精神。 第349章 意图明显 裕和亲王府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秋高气爽，空烟在院子里摆了宴席。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吃着饭来倒是也不约束，又加上有司安鸣在，更是把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 空烟喝着酒，这是常乐从宫里带来的果酿，不会轻易醉人，最适合姑娘家喝。 司安鸣和司安凛正在比酒，宫里的皇子们没有见过外面的百姓们喝酒是怎么喝的，空烟让那些侍卫去做了示范，又教了他们好几次，他们一学会，便是怎么都玩不够了。 空烟喝的有点多，这会儿有一点醉意。 夏禾给她夹菜，温声道：“今儿个索性没什么事，姑娘若是喜欢喝就多喝点，奴婢已经让人煮好了醒酒汤，到时候给姑娘喝上一碗，再睡一觉，保证不难受。” 空烟点了点头，她撑着额角，又喝了一口。 安宁忽然间走过来，挤着空烟一起坐下。 她揽着空烟的脖子，小声问道：“我给你个不一样的礼物，你要不要？” 空烟看过去，有些好奇地说：“什么礼物？” 安宁说道：“皇长姐给你送了那么多钱，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一个礼物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说着安宁忽然间笑起来，她也醉了，说话都声音都带着几分醉意。 “男人。” 空烟闻言愣住，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安宁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宁等了片刻见空烟没有反应，她勾住空烟的头，两个人凑的更近了。 “我送给你一群男人，你要不要？” 空烟懵了一下，她有些疑惑地问，“男人？” 安宁嘿嘿笑起来，“是啊，男人。” 她是公主，如今澧朝国泰民安，她便不需要和亲，更不需要拉拢外戚而下嫁。 皇帝又格外疼爱自己的几个女儿，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安宁如今已经十八了，皇帝却是一次都没有提过她成亲之事。 倒不是安宁不喜欢男子。 相反，她很喜欢，以至于养了一个院子的男人。 安宁对空烟说：“你如今是一家之主，以后那也是要招夫婿上门的，他们男子做家主就能三妻四妾，如今你做了主母，你也能养许多的男人，让他们取悦你，哄你开心。” 空烟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以至于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思考来。 安宁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空烟呆愣地听着。 直到最后安宁问她，“你要吗？” 空烟急忙摇了摇头。 安宁疑惑，“为何不要？你有心上人了？” 空烟也摇头，安宁便更觉得奇怪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要？” 空烟虽然是醉了，也醉的不轻，可是这种事她还是有分寸的。 她在听到安宁的那些话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周泠。 若是她今儿个真的如安宁所说，收了一院子的男人进去，那么不出意外，明儿个宗人府就要来找她，因为一夜之间，她的府里会多了很多惨死的尸体。 这一定是周泠干的。 空烟深吸一口气，她对安宁说：“其实我对男子没什么兴趣，我还是喜欢钱，喜欢权利。” 安宁文闻言叹气，“可惜了，我还想把我新收的那几个给你呢。” 空烟扯了扯嘴角不敢说话。 她不为别人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第350章 甘之如饴 一群人喝的烂醉。 最后清醒的人只有司安凛。 司安凛让下人送了那些醉鬼去休息，自己则是写了帖子让人送回宫里，今儿个他们是不能回去了。 空烟被扶着回了春明小筑。 她已经意识不清，被扶着睡在床上的时候还一无所知。 夏禾她们喂她喝了半碗醒酒茶，又给她擦了身子，这才点了安神香让她休息。 屋子里安静下来。 空烟蜷缩在被子里，忽然间，她睁开了眼睛。 如今再看，她眼神清明，哪里有什么醉意。 她捏着被子，好在她喝酒之前吃了一颗周泠之前给的药，又把自己的酒里掺了不少水，不然这会儿她只怕是也要真的醉了。 空烟没有动，就那样躺着，她没有睡意，脑子里想着白天的事情。 今儿个光是皇子就来了六人，还有三个公主，这还是除了宫宴外，皇子公主们人数聚得最多都一次了。 白日里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最后基本上都是被扶着回去的。 空烟皱了皱眉头，本来大家都知道正常的喝着酒，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这酒越喝越猛，最后不出意外全军覆没。 她想着白天的事情，忽然间听到屋子开门的声音，很微弱，却在这安静的夜里十分明显。 空烟闭上眼睛，放平了自己的呼吸。 她感觉到有人越走越近，最后她身后的被子被掀开，有人上了床。 空烟还有点莫名其妙，下一刻她的身后就躺了一个人，腰间覆上一只手，几乎是一瞬间，她整个人被另一具身体紧紧包裹住。 木质檀香的味道铺天盖地的袭来。 空烟根本不用想身后的人是谁。 屋子里好安静，她能听到身后那人都呼吸声。 而空烟刚才还有一丝僵硬的身体在此时此刻也松懈下来。 知道背后之人不会伤害她，她也不害怕了。 就这样抱了许久，空烟忍不住睁开眼睛，紧接着她听到了周泠笑吟吟的声音，“今日你竟然没睡着。” 空烟闻言挑眉，她没有回头，却十分平静地说：“看来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这般轻车熟路，肯定不是第一次。 周泠倒是脸皮厚，被发现了也不觉得羞愧，还十分沾沾自喜地说：“之前每次你都睡得很熟，你不知道我来。” 空烟没忍住回头，却没想到这一回头，她的脸几乎一瞬间就和周泠的拉近了很多。 这已经是太过亲密的距离了。 可是周泠却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如此一来，两个人的鼻间都快凑到一起去了。 空烟顿时怔住。 周泠偏了偏头，二人鼻间摩挲片刻，紧接着唇瓣便若有似无的相触碰。 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婠婠，你喝酒了。” 空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很痒，像是有蚂蚁在爬。 周泠又贴近了，他的手揽住空烟的腰，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了空隙。 这个距离太过了。 空烟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她伸出手想推开周泠，周泠却比她快一步，身子轻轻挪开，刚才那短暂的紧挨就像是他的试探。 身子离开了，可是唇却是舍不得分开一点。 空烟抬起眼，她看不清周泠的脸，只能压抑着自己身体的颤抖，让自己尽量显得镇定地说：“你这是想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在引诱你。” 第，351章月黑风高夜 引诱。 空烟琢磨着这两个字的意味。 周泠如今和她距离这样近，这样亲昵，可不能称作引诱了。 空烟想到了周泠那张脸，当真担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若是光线强一些，她能看到周泠那张脸了，说不定她还真的能被诱惑到，然后顺水推舟了。 可是如今光线黑暗，她只能感觉到嘴唇上那若即若离的触碰，唇瓣都是温热的，贴在一起很是酥麻。 这种感觉空烟从来没有体验过，觉得新奇，也有一点不知所措。 而这个时候周泠却忽然间说道：“不喜欢？” 是询问的意思，可是他说话的时候唇瓣贴的更紧，一点也没有是在打商量的模样。 甚至还有几分藏不住的笑意和揶揄。 空烟知道周泠这个人有多么的恶趣味，无聊又坏点子多。 于是她没有吭声，只是微微抬了抬头，这一下二人的唇瓣就贴在了一起。 不是若即若离，而是亲密无间。 这一瞬间，空烟听到了周泠的呼吸声忽然间就变得沉重起来了。 她微微启唇，轻咬住周泠的下唇，这距离太过亲昵。 周泠伸出手压着空烟的腰，他似乎很想有进一步的行动。 可是空烟却说道：“名不正言不顺，你想同我做什么？” 这一句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周泠一身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是了，他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他和空烟之间的隔阂。 可是唇瓣被撕咬的感觉过于特殊，竟是让周泠也有几分想沉醉其中的心思。 空烟点到为止，她微微偏过头让二人的距离拉开。 暧昧的气氛消失殆尽。 周泠却不愿意松手，他仍旧是抱着空烟。 空烟说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 空烟不信，她说道：“你明知道今儿个王府客人多，且都是些不同寻常的客人，你若是想来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 周泠反问：“我大张旗鼓了吗？” 说罢沉默片刻又自说自话道：“我觉得我没有吧，我明明很小心。” 空烟懒得和周泠计较这个问题，她又问：“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周泠笑了起来，“婠婠这般聪明，不如来猜猜看。” 空烟不想理周泠，却又听到对方说：“如果猜不出来，也可以问我，我很乐意为你答疑解惑。” 这明显就是激将法。 聪明的人都不会上这个当。 可是空烟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竟然变得不算太聪明。 她说道：“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说罢空烟仔细思考起来。 周泠看着不着调，事事不负责，但其实他也知道孰轻孰重。 他贸然前来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不然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亲王府。 可是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这般紧张？ 空烟想了好一会儿，期间她很是沉默，周泠倒是也不着急，就慢慢等着。 就在周泠都快睡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 他问道：“想出来了？” 空烟说道：“是要出事吗？” 周泠睡意消散，语调却还是懒洋洋的。 他说：“比如呢？什么事？” 空烟答：“比如有人要在我的地盘上杀了某位皇子或是公主，这样不管我有没有参与其中，我都逃不过这一难。” 第352章 杀人放火天 空烟在等一个答案，看看她的猜想是否是正确的。 周泠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回答空烟的猜测，只是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空烟思忖道：“若非如此，我也想不到有什么事是值得你这样冒着风险来的。” 皇子公主出宫，表面上只带几个随从，可实际上此时此刻的裕和亲王府早就被他们身边那些暗卫盯上了，这个王府任何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说不定都有一个暗卫的存在。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监视下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会被发现。 不过也有例外。 周泠就是这个例外。 而他进来就意味着也有人可以进来。 周泠给空烟盖了盖被子，却被空烟推开，她皱着眉头说：“热死了。” 说完又问周泠，“你还没说我说的是不是对的。” “是对的。” 周泠扬起一个笑容，“我就知道我们家婠婠最聪明。” 空烟闻言便又说：“会是谁？是沈氏吗？” 周泠闭上了眼睛，环境太过昏暗，让空烟看不到他的表情，以至于也看不出来此时此刻的他似乎很是困顿，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偏偏语气又十分正常地给空烟解释着。 “她倒是的确很想让你有点麻烦，但是你太高估沈氏了，她那样的妇人只能在后宅争斗，上不了台面，更何况还是谋害皇嗣，这可是大罪啊。” 空烟想了想，拧起了眉头。 如果不是沈氏，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有谁了。 似乎除了恭定侯府外，她也没和别人结仇。 “是不是想不到人了？” 周泠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一下子就明白了空烟在想什么。 空烟没说话，算是默认。 周泠又说：“你或许没有和旁人结仇，但是你是夏家的人，今儿个要想动手的人可不止是你的仇人。” 好不容易让夏家几乎灭族，可是如今空烟又将夏家重新抬起，让所有人都知道夏家还有人活着。 空烟问道：“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在查。” 周泠把下巴抵在空烟头上，他慢悠悠地说：“这件事我向你保证过，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空烟的表情忽然间出现了几分松动。 她问周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虽然她目前还不知道夏家当初灭族一案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控，又有什么样的冤情，但是她明白一点。 调查这个事情很危险。 有人想让这件事被掩盖在沙土之中，在岁月之中慢慢被遗忘。 而如今有人想把这件事从沙土之中挖掘出来。 这很难，应该没有几个人会同意那个人的做法。 周泠这么做，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他却不以为然。 “我喜欢你，心悦你，自然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想做的，或者是你做不到的，我都会帮你去做。” 空烟这次听到这些话竟然难得没有反唇相讥，反倒是沉默下来。 她不需要爱，也不需要男子。 可是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来帮她完成很多事情。 空烟一时间变得犹豫起来。 她对周泠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这般。” 周泠没生气，他只是笑了起来。 “你喜不喜欢我这件事，我自己明白。” 第353章 自有分寸 头一次听到还有这种说法的。 空烟嘀咕：“我喜不喜欢你当然是我说了算，怎么还能是你自己明白，真是胡诌。” 周泠哼笑一声，他搂紧空烟，打了个哈欠。 “不困吗？” 空烟本来还没觉得困，忽然间听到周泠这么一问，好像那句话有魔力似的，竟然真的觉得有了一点睡意。 她说道：“不是说今天晚上有大事发生吗？我们真的要就这么睡过去？” “的确是有大事发生，”周泠说道：“可是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放心吧，姜思谣给你的那些侍卫可不是一般人。” “嗯？” 空烟忽然间皱起眉头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周泠一顿，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没吭声，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周淮澈，你说话。” 周泠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没辙了。 他说道：“那些人里有我的人。” 空烟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阿娩从小培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你的人？” “的确是姜思谣从小培养的不错，可是要想拿捏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可以是钱也可以是别的。” 空烟顿时语塞。 是了，周泠这个人办法多的是，想到这样的法子来让别的人为自己卖命，倒是不稀奇。 空烟没了话说，但是却也不太想睡觉。 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周泠却忽然间伸手摸住了她的后脖子，下一刻，空烟只觉得后颈一酸，紧接着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气愤极了。 周泠居然耍阴招！ 空烟顿时晕了过去，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周泠心满意足地把空烟抱进自己怀里，如很多次那般，他不怕空烟会醒，所以故意让两人贴的很近，这样的距离让他安心。 他的吻轻轻落在空烟眉心之间，他语调轻柔地说：“做个好梦，婠婠。” 一夜无梦。 周泠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微微亮，屋子里却也可以看得到了。 他低头，空烟整个人缩在他怀中酣睡着，小脸睡得有些泛着红，眼睫长而浓密。 周泠蹑手蹑脚地起来，拿着外衣穿上，等收拾整齐，他也没急着走，而是坐在床边给空烟捻了捻被子。 他这么一看就是好一会儿，直到外面院子里有画眉鸟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站起身。 空烟对此无所直觉，睡得很沉。 周泠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若非有要紧事等着他亲自去办，他只怕是要把自己关在这里，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拉开屋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一夜之间，汴京的温度又冷了不少。 南风站在门外，看到周泠后便说：“都拿下了。” 周泠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屋子。 夏禾和夏花正好从一侧屋子走过来，她们一转弯，没想到再抬头的时候居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泠。 周泠神情冷漠，眼神轻飘飘地往她们身上一看，好似冷风刮过，让人瑟瑟发抖。 两个丫头看到周泠说话先是一愣，随即她们便十分有默哀地同时低下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泠走到院子里时仍不忘嘱咐一句，“天冷了，婠婠咳疾需要仔细着，昨日我拿了药来，你们照着单子煎出来喂给她服用。”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不敢反抗。 第354章 皆大欢喜 空烟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冷。 被窝里不如昨夜那般温暖，她的脚也是冷的，整个人像是去洗了一通冷水澡回来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虽说是觉得冷，可是身子倒是也没有很沉重，想来是没有生病的。 “禾儿。” “姑娘，”夏禾闻声从旁边侧屋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件兔绒大氅，走到床旁给空烟披上，“姑娘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看了眼窗外，忧心忡忡地说：“昨日忽然间冷了下来，今儿个一早起来，奴婢就怕姑娘被冻着了。” 也正是因为担心空烟，两个丫头才气得那么早，却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周泠。 空烟摇头，她披着大氅起了床，走到窗户前站着往外看。 那只孔雀正好在窗下，正啄食着地上的虫吃。 外面有些冷，下人们却还穿的单薄。 这忽然间转凉，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空烟说道：“你们让春芹带些人去翠园买些冬装回来，贵点也无事，别把人给冻着了。” 夏禾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夏花端着一个小碗走过来，里面是黑乎乎的药。 空烟看了一眼也没多问，拿着碗便喝了起来。 只是这药的味道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便问了一句：“今日的药倒是不同往日。” 虽是问着，可是她也在喝，没有一点怀疑。 夏花说道：“安宁公主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来，奴婢捡了一些熬了这药汤，对姑娘咳疾最有帮助，许是难喝了一些，姑娘为了自己的身体就先忍忍吧。” “的确是难喝。”空烟深吸一口气，把药水吞下，随即捏了块点心咬了一口。 夏花看到空烟喝完了药顿时松了一口气。 空烟问她：“昨日府里有什么动静没？” “没有呢，很安静。” 空烟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其实这个答案她早就知道了，周泠昨夜既然都和她说的这样明白，自然也不可能让这裕和亲王府今日再发生点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没发生什么就是最好的。 这会儿还早，空烟让厨房做了菜，自己则是打算去前厅。 如今天气冷下来，说话的时候空气中都有了白气。 空烟走到花园里看到花开了不少。 “今年的茶花竟然已经长出花苞了。” 她走到花圃前看了看，语气有点惊喜。 “可得仔细伺候着这几棵茶树，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寻来的。” 空烟眼前这棵山茶花很大，用山茶花树来形容也不为过，她站在树下，一抬头便是郁郁葱葱的枝叶。 山茶花在冬日叶子也是绿的，看着格外有生机。 空烟看了看花苞，她语气欣喜，“今年应该是能看到千树万树茶花开的景象了。” 说罢她转身，却看到了姜旻哲。 二人相隔距离有点远。 空烟愣住，不明白姜旻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反倒是姜旻哲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道：“在下唐突，阿娩说想来见你。” 裕和亲王府的门卫认得阿娩，根本没有人拦她，她便带着姜旻哲一起进了府里。 而姜旻哲本来想在前厅等待的，可是阿娩那丫头一定要拉着他来看这些花，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空烟。 他觉得冒犯，便低下了头。 他又有些担心，会不会让空烟误会，从而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第355章 一心一意 姜旻哲很想让阿娩来为他作证，可是那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转眼看四周，竟然一点影子都没有。 如今唯一的“证据”也不在了，姜旻哲心情更为复杂。 姜旻哲是个将军，行事多为狂放不羁，不拘小节。 空烟念见如此，也没有觉得唐突。 她只是说道：“今日天气有些冷，将军在这里吹冷风容易受寒，不如去前厅喝杯茶吧。” 姜旻哲一愣，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了空烟脸上的微笑，很浅淡，是礼貌性的笑容，带着几分疏远，可是却也让他心脏好像漏了几拍。 “将军？”空烟见姜旻哲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 “好，那就麻烦夏姑娘了。” “应该的。” 空烟带着姜旻哲走到前厅，一进去就发现屋子里很是暖和。 这样的温度让空烟觉得舒服。 可是姜旻哲却觉得迎面一阵热气吹来，让他顿时就觉得燥热起来了。 他走进屋子里，发现在大堂的正中间已经烧了一些炭火了。 这才几月份，竟然已经烧炭！ 姜旻哲大为震惊。 他坐下来，还有些惊讶于那些炭火，空烟却问他，“将军平时喝什么茶？” 姜旻哲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说：“客随主便，什么都好。” 空烟让人上了西湖龙井。 屋子里很暖和，空烟觉得舒服，心情也好了不少，可是她一抬头却发现姜旻哲在出汗。 她问道：“很热吗？” 姜旻哲扯出一个笑容，“不热。” 空烟笑了一下，她让春雨开了窗户，正对着姜旻哲，偶尔有冷风吹进来，便也没那么受罪了。 她咳嗽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烦请将军原谅，我身体不大好，受不得冷，所以才会早早烧了热炭，让将军受罪了。” “怎会！”姜旻哲急急解释道：“既然是做客之人，当然是怎么样都好，怎能让夏姑娘对我道歉。” 空烟看着姜旻哲笑，她说道：“将军和我何须这般客气，我与阿娩情同姐妹，将军喊我一声空烟便好。” 姜旻哲握紧了拳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别的，耳朵忽然间红了。 空烟看到了却移开了眼睛，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热茶端上来，空烟捧着茶碗暖手。 姜旻哲喝了口茶后，他也终于是冷静下来了。 他对空烟说道：“昨日夜里……府中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吧？” 姜旻哲在试探，是出于关心还是别的，那就不得而知。 空烟微笑应对，她说：“不对劲？我倒是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除了这多变的天气。” 姜旻哲闻言沉默了一下，他还有些话想说，可是听到空烟的话以后他便又咽了回去。 “没出事便好。” 空烟问道：“将军好像很关心我？” 她目光带着几分好奇，脸上笑意盈盈，问出这样的话，却一点不见害羞。 反倒是被问话的人反应不太对劲。 姜旻哲下意识地握住了茶杯。 空烟看着那茶杯，顿时有点心疼，这可是高窑烧出来的杯子，姜旻哲力气那么大，别给她捏碎了。 “我……”姜旻哲似乎是咽了咽口水，他有些紧张，语气却又很认真地说：“我以为空烟知道我的心意。” 第356章 迎难而上 心意。 空烟低着头喝了一口茶，她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她低垂着视线看着自己的茶碗，这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是她平时用来招待贵客喝的。 茶水是好的茶水，不过她不怎么喜欢。 眼前人是很好的选择，只是可惜她注定给不了对方一个回应。 可空烟再抬头的时候，她是笑着的。 “将军的心意我不懂。” 姜旻哲听出来了，空烟拒绝了他的心意。 可是下一秒，空烟却又说：“心意这个东西怎么能说得准呢？可若是将军，我会觉得很难得。” “难得？”姜旻哲似乎有些不明白。 空烟说道：“真心诚可贵。” 姜旻哲忽然间觉得自己真是个糙汉子，竟然一点也听不懂空烟在说什么。 只不过听这个语气，不太像是彻底拒他的意思。 于是姜旻哲又高兴起来了。 空烟把姜旻哲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阿娩说她的这个哥哥没有接触过女子，小的时候只顾着打仗挣功绩，后来得偿所愿有了大将军一职却发现权利之上，竟是孤独。 于是姜旻哲便一直独来独往。 如今他忽然间对空烟一见钟情，便如普通男子一般变得格外蠢。 听不懂姑娘的言外之意，便不能讨姑娘欢心。 姜旻哲还在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屋外吵吵闹闹走进来了几个人。 空烟抬头一看，是司安鸣等人。 “嚯！一股热气！”司安鸣十分夸张的用手做扇子往自己脸上扇了闪，随即他抬头看向屋子里，却被姜旻哲吸引了注意力。 “这不是大将军吗？怎么会在这里？” 此话一出，司安鸣身后几个人也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姜旻哲似乎在这里看到司安鸣等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站起来，又成了平时那副冷若寒霜的模样。 “见过众皇子、公主。” 安宁看到姜旻哲就两眼放光，她想上前却被司安凛拉住。 司安凛小声告诫道：“别没有礼数，大将军现在是婠婠的客人。” 安宁闻言撇了撇嘴，却还是很听话地没有上前去。 司安聿问道：“大将军和婠婠认识？”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扫了空烟一眼。 姜旻哲说道：“空烟姑娘和臣的妹妹是闺中密友。” 司安聿一挑眉，“阿娩？” 姜旻哲说道：“家妹名声不小，竟然有幸能让殿下记住名字。” 司安聿笑了起来，他说道：“你之前在外征战有所不知，阿娩曾在宫里读过两年书。” “两年？”姜旻哲意外，他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司安凛说道：“之所以是两年，是因为这两年期间她惹恼了所有人，最后她找不到人欺负，于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司安鸣不忘添油加醋一句，“如今四个宫门口还写着‘姜思谣不得入内’几个大字呢。” 姜旻哲知道自己的妹妹很不安分，但是也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安分。 丢人丢到宫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阿娩忽然间走了进来。 司安鸣侧头看到她，顿时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来。 “说什么来什么，这不，大魔王来了。” 阿娩看了眼司安鸣，她露出笑容，表现地的大方得体。 她说：“见过众位皇子、公主。” 礼数规范，让人找不出错处。 司安鸣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你怎么了？被脏东西附体了？” 第357章 旁观者清 空烟看到阿娩那端庄得体的笑容下就快憋不住的怒火。 她及时为自己的好友转移注意力。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吃早饭吧。” 说着她让人准备上菜，她也找了个机会把话题转开。 阿娩走到空烟身边坐下，看了眼司安鸣后又侧头，随即偷偷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说：“司安鸣这个人从小就不会说话，小时候我当他蠢，怎么现在也是这个模样。” 说完她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因为他现在也蠢。” 空烟顿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动静有些大，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空烟小声说道：“你且小声一点，别被听到了。” “听到了怎么了？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阿娩似乎一点也不怕司安鸣，她嘴上嘀咕了几句，又扯到了另一个事情上面。 她问空烟：“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她很期待，眼神和表情都有些紧张。 对着姜旻哲的时候，空烟会欲拒还迎，拿捏尺寸，不会让姜旻哲觉得她的拒绝太明显，也不会让姜旻哲看不出来她的拒绝。 可是如今是对着阿娩，空烟便十分诚实地说：“可以做友军。” 阿娩说：“不能做夫君？” 空烟摇头，阿娩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是随即她又笑着说：“不能就不能吧，不过我哥这个人比较认死理，他若是真的喜欢你，怕是要纠缠你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用胳膊撞了撞空烟，她古灵精怪地眨着眼睛，十分俏皮地说：“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哥这个人最傻，你对他说上几句好话，他便什么都会帮你了。” 空烟打趣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你作为他妹妹，怎么不劝他放弃？反倒是让我利用他。” “这是什么话！怎么能叫利用呢！” 阿娩笑着说：“你利用他的同时，说不定他也在利用你，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又何必说得那么清白。” 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空烟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本来想直接不谈这个，可阿娩却忽然间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你不喜欢我哥，那你喜欢周泠？” 空烟正低着头喝茶，她差点一口茶水呛到，却又不想在阿娩面前失态，让对方胡乱猜测。 于是她强装镇定地说：“我也不喜欢他。” “你骗人。” 阿娩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她说：“你若是不喜欢他，你怎么会让他安插人到你的身边。” 空烟闻言看向阿娩，阿娩却说：“他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那他太小看我了，我之所以没有处理掉那几个人，是因为左右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你，至于他们之前衷心于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以后只能衷心于你。” 阿娩拉起空烟的手，旁边吵吵嚷嚷，一群人正在说着闲话。 而阿娩和空烟这里气氛却带着几分不一样。 阿娩说：“你那样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周泠做的那些事，就算知道的不全，但是他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你该清楚了。” “周泠的确很好，他若只是作为你的同盟者，其实也不错。可是婠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得出来，你对周泠很不一样，你不只是把他当成盟友。” 第358章 不尽人意 阿娩的语气太认真了。 空烟对此并没有急着表态，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对她来说不重要。 儿女情长并非她的执念。 可是阿娩说，有人陪着总是好的。 于是空烟便哑然了。 热闹的饭桌之上，姜旻哲的目光频频看向空烟，在座之人都很聪明，一下子便能明白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问，只是继续吃着饭，让愉悦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这顿饭结束。 司安凛他们要走，空烟便去门口送她们。 安宁还在问空烟：“真的不要吗？” 空烟红着耳尖摇头，攀附着安宁的手说：“真的不要。” 安宁见空烟那般害羞便哈哈大笑起来，她说：“羞什么，我都不羞。” 常乐闻言说道：“你自然不觉得羞，你有什么好羞的。” 安宁笑了一声，倒是默认了这个事情。 常乐和空烟一起走下亲王府的台阶，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处，随即拉起空烟的手。 “你和大将军关系还不错。” 空烟闻言一顿，随即装作不懂的模样，“关系？其实还好，他是阿娩的大哥。” “只怕不止如此吧。” 常乐眉目含笑，有打趣的意思。 她说道：“大将军是个不错的选择，各方面来说，很好。” 空烟却说道：“我和他并没有什么。” 常乐闻言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既然空烟都说了没什么，她若是还要再计较下去，那就是她不懂人情世故了。 一群人上了马车，空烟站在旁边看着。 忽然间一辆马车的窗帘被撩开，司安鸣探出头看向空烟。 他对着空烟招了招手。 空烟好奇，上前几步，还没说话，司安鸣忽然间说：“这段时间若是可以，还是闭门不出吧。” 这话没头没尾，让人捉摸不透。 司安鸣却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放下了帘子，紧接着马车驶动。 空烟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走向府里面。 姜旻哲站在门口处，看了空烟过来他便说：“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空烟并不打算留一下姜旻哲，她说道：“将军慢走。” 姜旻哲似乎是有什么花想说，可是最后却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阿娩便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放长线，钓大鱼。” 阿娩疑惑，“什么意思？” 空烟却是笑了笑，拉着阿娩一起进了府里。 裕和亲王府的大门一下子就关上了。 府内，空烟正在让人搬东西。 那些大箱子搬出来，随意打开一个看，都是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 阿娩站在箱子旁边看着，她随手拿了一个金元宝在手中抛着玩。 “你把钱都拿出来做什么？” 空烟说道：“买东西。” “买东西？”阿娩更是好奇，“买东西做什么？” “冬日来临，自然是为了囤货了。” 冬日里食物匮乏，远不如春夏那般丰富，而汴京的冬日足足有五个月之久，若是没有及时买到足够的粮食，真有可能把人给饿死。 只不过眼下还没到百姓们存货的时间。 越早买，东西越贵。 普通百姓都是等着最后那几日去买些被有钱人挑剩的东西，那个时候最便宜。 阿娩从来没有接触过囤货，所以很是好奇。 “你拿了这么多钱，打算买多少？” 第359章 防患于未然 空烟搬出来的这几个箱子都可以买个大院子了。 阿娩算了算，就算是买米面粮食，也够一个府里的人吃上一整年的了。 囤货是这么囤的吗？ 阿娩不管家中事务，但是隐约也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空烟闻言笑着说：“一般囤货自然不用这么夸张，但是今年不一样。” 她挥了挥手，夏禾便领着人抬了箱子往外奏，看样子是要去买东西了。 空烟拉着阿娩走到旁边坐下，她说道：“今年秋日只有一个月，以往每年不都是两个月？而且今年气温下降的太厉害了，我觉得不太正常。” 阿娩也听懂了空烟的意思。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猜测才打算去买那么多东西回来的？” 阿娩觉得有点太夸张了，那些钱买的东西可以堆满一整个王府了。 空烟的表情严肃，她没有在开玩笑。 她是带着上一世记忆重生而来的，她自然也很清楚地记得在这一年会有一场多么难熬的冬日。 满天纷飞的大雪之下是多少尸体。 那个冬日让汴京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上一世在恭定侯府，沈氏是个喜欢攒粮食的人，这才让空烟和其他的人没有饿死在那个寒冬。 可如今她搬离出来，王府所有人的性命都在她身上，她要顾全自己，也要顾全府中众人。 空烟说道：“我当然要防患于未然，虽说这只是我的猜测，若是猜测的不对，也没有影响，左右都是食物，慢慢的吃也能吃完。” “可若是我猜对了呢？” 空烟直勾勾地盯着阿娩看。 阿娩一顿，若是真让空烟猜对了，那这个冬天怕是要害死不少人。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不会囤太多粮食，贵人们似乎都有一点毛病，不喜欢吃积攒太久的东西，往往最去买贵的、新鲜的。 虽说这些富贵人家之中到底都是有一些粮食，但是府中人口也多，总有吃完的那一日。 阿娩的沉默意味着她开始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 过了好半天她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囤点粮食的。” 如空烟所说，反正是吃的，也不可能会有浪费的机会，就算是囤多了，也会慢慢吃完。 空烟提醒道：“不要大张旗鼓去买，小心一点。” 阿娩问道：“为何？” 空烟轻叹了一口气，她很想告诉阿娩，在上一世，很多人为了活下来不惜去抢夺他人的粮食，这些人欺软怕硬，又不要命，惹上他们就像是惹上了永远也杀不完的老鼠，让人觉得恶心。 她只能换了一种说法提醒道：“在生死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若是你今日那样招摇过市地去大肆购买粮食，到时候真到了百姓们饿肚子的那一日，他们为了活下去，镇国公府他们都敢去抢。” 人心就是如此，总是向着自己的。 阿娩顿时就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我会让人暗中去买的。” 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空烟笑了起来。 “我们都去买东西肯定会引人注意，总要有人帮我们背这个黑锅。” 空烟挑了挑眉，阿娩就说：“有人很喜欢出风头，这个机会咱们就让给她好了，到时候真有你所说的那么一日，她一定会成为那些难民的目标。” 第360章 你的情敌 空烟和阿娩都选择大量囤积食物。 这两日降温，应季的食物都已经开始贩卖，但是因为价格有些贵，还没多少人下手。 夏禾安排的人下手阔绰，那些米面几麻袋的就装到车上，也不讲价，老板要多少就给多少。 粮食铺的老板看着对方这么大方，又一次性买这么多，也不忍好奇地问道：“公子，这是家里有喜事吗？买这么多东西。” 要知道对方买的这些分量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量。 那男子说道：“我是恭定侯府的人，这是大娘子的安排，你若是好奇不如去问她？” “诶！不了不了！” 老板赶紧摆了摆手，谁不知道沈氏如今被自己的女儿气得都快精神失常了，这个时候去找她，不就是等着找罪受的吗。 虽说不知道恭定侯府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但是有钱不赚是傻子，这老板不只自己赚钱，还带着旁边的一起赚。 这倒是也方便了那男子，一上午就把空烟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一群人带着几马车的东西前脚刚走，马上就有人来八卦了。 “这是谁家啊？囤这么多粮食。” “就是啊，这是要干什么？” “怕是哪家要办喜宴了吧，不然怎么可能买这么多！” 老板笑呵呵的说：“恭定侯府买的。” 一个老妪说道：“恭定侯府？难不成是他家二小姐要嫁人了？” 旁边一个男人撇了撇嘴，“破鞋一个，还真有人娶啊。” “破鞋嫁的自然是穿鞋之人，不然她哪里嫁的出去！” 说着一群人又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只是来凑凑热闹，知道了是谁买的以后便也不再多问，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另一边的临江阁内，阿娩站在二楼看了眼自家伙计满载而归，她心情很好地回到了雅间。 周泠正托着下巴在玩一个泥人。 他侧头看到阿娩走进来，问了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娩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泠，对方这个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心浮气躁。 她虽说觉得自己的大哥万般不好，可是如今和周泠比起来，她觉得姜旻哲也没差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两个人都是空烟的追求者，她看着周泠的表情更是不友善了。 阿娩说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刚才？”周泠似乎是有点疑惑，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地说：“约了一个故友叙旧，姜姑娘连这也要管？” “周泠。” 阿娩的语气十分严肃，她皱着眉头说：“你喜欢婠婠。” 周泠没否认，只是带着几分玩笑地模样看着阿娩。 阿娩走过去坐下，她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 “你知道吧，我哥喜欢婠婠。” 周泠撇嘴一笑，“本来不知道，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 他其实知道。 男人最懂男人。 姜旻哲看空烟的眼神就不清白，周泠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娩又说：“如今我哥也要追求婠婠，你不拿出一点诚意和态度来，你就不怕我哥把婠婠抢走了吗？” 周泠本来还觉得心烦，阿娩说的这些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在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眉头挑了挑。 他似乎有些误会阿娩了。 对方不是来宣战的，更像是来鼓励他的。 第361章 用心良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泠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换了旁人，这副样子看着的确有些讨人厌，可是周泠不同。 他长得好看，身形也很优越，加上从小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气质，这幅模样在他身上，倒是有几分慵懒感。 周泠笑着说：“我怎么听着你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阿娩顿时翻了个白眼。 “我明明是在告诉你，如果你不赶紧付出行动，婠婠有可能就要当我嫂子了。” 周泠点了点头，忽然间笑着说：“你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阿泠哥哥，婠婠成了我的妻子后也的确要被你喊一声嫂子。” “周泠！”阿娩忍无可忍，几乎拍桌而起。 “好了好了，小姑娘脾气怎么这么大。” 周泠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模样，他说：“姜姑娘说着，我听。” 阿娩狠狠斜了周泠一眼，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高傲的模样。 “我哥可是大将军，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爱慕他的姑娘可以从汴京东街一直排到城门口去。” “所以呢？”周泠觉得好笑，“我又不喜欢他，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阿娩额头青筋暴起，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在告诉你，你的情敌很强大！” “情敌？” 周泠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随后他摇了摇头。 “他可不是我的情敌。” 阿娩说道：“你也太自大了吧，我哥怎么就不是你情敌了？” 周泠闻言一哂，他道：“若是婠婠也对他心有好感，那他倒是也算得上我的情敌，可是婠婠对他毫无兴趣，他哪里和我一样？这算劳什子的情敌。” 阿娩被这句话噎住，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要说什么，说周泠这句话的确没有错，空烟根本就不喜欢姜旻哲。 可是她怎么可能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硬着头皮说：“在汴京哪有什么你情我愿、两心相悦的婚事！在高门贵族之间，婚娶是一场交易，而我哥哥能给空烟的地位似乎比你的要高一些。” 大将军为正一品，侯爵也算，可是在汴京，庆帝看重武将，所以大将军的地位便要在侯爵之上，亲王之下。 要从地位上来说，姜旻哲的确比周泠要厉害一点。 周泠如今还只是个世子，就算是以后成了誉国公，见了姜旻哲还是得喊一声“大将军”。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的确如此，姜姑娘有什么办法吗？” “我？”阿娩指着自己，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这种事情你不自己琢磨，你问我，周泠你的确是个疯子！” 周泠被骂了也不生气，甚至点了点头。 “我当然是个疯子，婠婠那样不一般的姑娘，应该也不喜欢正常人。” 阿娩沉默了。 难不成她哥哥不被空烟喜欢，是因为她哥哥太正常了？ 姜旻哲不算正常人，可要是和周泠比起来，他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阿娩顿时气焰消了一大半。 她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婠婠，那你不有所表示吗？” 谈到这里，周泠便也正经起来。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阿娩高贵冷艳地说：“也是因为婠婠信任你，所以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第362章 不负所望 阿娩其实是有一点心虚的。 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主意，空烟一点也不知情。 可是她余光看到周泠那副格外认真的模样，好像真的信了她的话，于是她又有了底气。 她说：“怎么样？” “可以。” 阿娩愣住，“我都没有说是什么事。” 周泠却说：“无所谓，只要是婠婠的事情，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阿娩听到这句话竟然不觉得惊讶，她静默片刻以后把计划说了出来。 “能让周渊死在咸阳吗？” 周泠说道：“这不难。” 阿娩便说：“让周渊死，然后让周修尘回来，让他娶了孙晓菁，然后如愿当上新的恭定侯。” 周泠有些好奇，他说：“周渊远在很久以后的计划之中，如今为何忽然间提前了？” 若是按照空烟的计划，周渊至少可以活着回到汴京的。 可是如今计划却忽然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阿娩思虑片刻后，把另一个计划也说了出来。 她说得很细致，生怕周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周泠听完以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问什么，只道：“做好了会有人告诉你的。” 他又问：“还有事吗？” 阿娩摇头，周泠站了起来，他刚才正经了一杯茶的功夫，这会儿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说：“那我走了，这个时间点八宝斋的豌豆黄应该做好了，我要给婠婠买些去。” 说着便慢悠悠地走了。 阿娩坐在椅子上，看着门拉开又合上，随后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今天本不应该来找周泠。 可是她不能让空烟去冒险。 这种事总要有一个人要付出一点代价，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泠。 这对周泠很不公平，也有些残忍，仗着他对空烟的喜欢，就被这样利用。 阿娩本来想着若是周泠拒绝了，她就换个人，可是周泠答应的很干脆，在明知道这件事败露以后会有大麻烦，可是他还是那么轻轻松松就答应了。 “周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阿娩站起身重新回到外面看台上，她低着头看，街道上的百姓们已经换上了冬装，他们聚集在一起说着话，是在谈论这个寒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地里还有庄稼，刚好今年酷暑难耐，赶上收成不好的一年。 百姓们怨声载道，开始计划怎么熬过这个寒冬。 阿娩想到以前父亲总说寒冬之季会死很多人，有人是冷死，有人是饿死，有人是在这种极端天气生病，然后把身子熬坏，不治而亡。 怪不得人人都不喜欢冬季。 阿娩抬起头，天上有乌云，这和汴京的夏日不一样，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此时此刻已经被乌云取代，看着就阴沉沉地，让人觉得压抑得很。 保不准在什么时候，第一场大雪就静悄悄地来了。 一阵寒风吹过，冷风一个劲往衣服里钻，阿娩收紧了自己的衣服。 在边塞待过几年，她已经不怕寒冷，可是这个冬日很反常，冷的让她都觉得奇怪。 许是如婠婠所说，这个冬日会和以往的每一年都不一样。 阿娩吹呼出一口气，她目光远眺看着这繁荣的汴京，她呢喃道：“漫长的冬季要来了。” 第363章 无理取闹 冬日就快到了，空烟让府里的人买了很多东西，除开吃的，用的东西也不少。 她给每个院子发了足够的炭火，每日烧一点，虽说也暖和不到哪里去，但至少回了屋子里没有外面那般冷。 空烟在前院看着人修缮围墙，她让护院侍卫们去找了不少尖锐的竹子来插在围墙上，又堆了一些碎的瓷片，虽说这些东西防不了武艺高超之人，但是防备一般的百姓们还是绰绰有余了。 她手里抱着个汤婆子，还在嘱咐围墙上的人仔细一点。 这个时候看门的家丁跑了进来。 “主母！不好了！有人来闹事了！” 空烟闻声看过去，就看到那家丁一脸紧张。 她问：“闹事？怎么回事？” 那家丁说道：“来了好些人，说咱们府里的侍卫们买东西时打伤了他们，闹着要主母您给他们一个说法！” 空烟听罢倒是没什么反应，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夏禾说道：“不如我让攀生大哥带着人把他们打走算了。” 空烟摇头，“这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多人，一看就是故意的，若是用武力把他们赶走，明儿个咱们王府可就出名了。” “那要怎么办？” “去看看。” 空烟还没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看来人不少。 她款步走到门口，往外一瞧，还真是热闹，人不少。 门口闹事的人本来好在大吵大闹着要个说法，忽然间看到了一个披着白色大氅的女子慢慢走了出来，那女子不施粉黛，唇没什么血色，看上去像是久在病中，可是那双眼睛却流光溢彩，映衬地整个人都有了几分精神。 有人认出来了，指着空烟说：“她就是夏空烟！” 空烟站在台阶之下，她扫了一圈底下的人，有男有女，男女老少倒是都来齐了。 这可不像是普通的闹事。 这是有预谋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对着空烟大喊：“我就说一个小姑娘不成事！连自己家下人都管不好还想重新操持一个这么大的王府！真是痴人说梦！” “就是啊，不如找个男子嫁了，也好有一个依靠，这样像什么样子。” “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后院专心相夫教子才是你的宿命！” 那男子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一句话，引发了那些人的附和，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用难听的话责怪着空烟。 空烟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摩挲着汤婆子上面的纹路，心平气和极了。 夏禾让人搬了椅子来，扶着空烟坐下。 夏花又端了茶来，甚至还拿了一盘点心。 空烟这个样子更像是来看戏的。 底下的人忽然间就安静下来，直勾勾的看着空烟。 空烟喝了一口茶，发现下面安静了，她抬眼看过去，随即露出个微笑来。 “各位继续说，等你们说完了我再说，今儿个时辰还早，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便都说出来，我也很想听听看你们是怎么编排我的。” 她这般无所谓，还笑吟吟的模样，彻底让那些人更加恼怒起来。 而空烟就托着下巴看，她面带微笑，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模样，仍由别人对着她说难听的话，她也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样子。 空烟其实很喜欢看这些人绞尽脑汁想让她有一点情绪的样子。 像过年时看的那些猴子表演，实在是滑稽。 第364章 不好欺负 空烟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相传她在恭定侯府的时候十分乖顺，从来不忤逆长辈的决定，对任何人都很是温柔。 说得好听一点是性格不错，说得难听了就是懦弱，谁都可以欺负。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竟然真让人觉得空烟就是这样的脾气。 也是拿捏了空烟性格软，所以今儿个才能有这么多人来找麻烦。 他们骂着，最开始情绪高涨，难听的话像是说不完。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口干舌燥，都快没有力气了，却发现空烟还是那样无所谓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 骂的久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到所有人都再也找不到说的，只能沉默下来。 空烟这个时候才终于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要怎么编排我，原来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觉得我一个女子不配掌管裕和亲王府。” 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很失望的样子。 夏花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脸上挂着讽刺的笑，语气也是格外讥讽。 “这些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王府是我们主母的家，我们主母姓夏，夏家的夏，她回到她自己的家里，这件事皇上同意了，太后同意了，恭定侯府也同意了，轮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你们是觉得你们的地位比皇上还高？权利比皇上还大？” 底下人脸色变了。 夏花又说：“我们王爷生前是汴京的大将军，澧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护国大将军，你们不敬我们主母，是也不敬我们家王爷吗？” 夏禾也附和道：“若非为了澧朝，王爷怎么可以会战死沙场留下我们主母一个人，如今你们非但不感恩，竟然还来王府说出这般话，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两个丫头说话不带脏字，却是一字一句戳到那些人的软肋上。 澧朝人人都心知肚明夏家付出了什么才能让他们如今可以安居乐业。 可是他们也是真的白眼狼，夏家灭族十来年，他们竟然就忘了。 空烟凝视着底下的人，她问：“听说我府里的人伤了你们，伤了谁？” 她忽然间问到这个事情，那些人竟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隔了一会一个男人走出来，他撩起自己的衣服，身上有不少伤痕，像是被踢打造成的。 那男人说：“我被你们府里的人伤了，你既然是王府如今管事的，你就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空烟招了招手，攀生便领着几十号人走了出来，那些人小跑着下了台阶，站在那些百姓面前。 她说道：“你找出伤你的人，若真是我府里的人伤了你，我会给你钱去医治，还会给你额外的钱当做补偿，伤你的人我也会严惩。” “可若是你找不到……” 空烟露出个十分善良的笑容。 “那么今日你便别想平安无事的离开了。”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近乎残忍的话，那男人刚才还气焰嚣张，如今却是露出了几分惧色。 那男人硬着头皮装得十分凶狠，他说：“怎么，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想要威胁我吗？” “威胁你？” 空烟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觉得愉快的事情，她忽然间笑了起来。 “一个死皮赖脸妄图污蔑我的人，你觉得我还用威胁你？我没有直接把你送去大理寺是因为我今日心情好，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叫嚣？” 第365章 死皮赖脸 空烟觉得自己实在是性格太过懦弱。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她总是委曲求全，以换得一丝体面。 可是时间久了，她便真的成了那种懦弱又胆怯的人，从来不敢拒绝谁，也不敢和谁大声说话，遇到了事情也只是自己受着。 她在恭定侯府的时候是侯府名义上的嫡小姐，可是府里真心尊敬她的人不多，别说周修媛，就算是周修媛的婢女都敢对着她阴阳怪气。 若说空烟没有一点脾气是不可能的，可是她也只能忍着，或者是装傻充愣只当不知道，就这么熬过去。 时间一长，她便成了人人眼里的软柿子。 怪不得人人都觉得她好欺负。 不过那是以前了。 如今的空烟更明白要怎么对付那些“恃强凌弱”的人。 她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她端坐在椅子上，气势凌人。 上一世到底做过几年大娘子，沈氏虽说不是真心对她，可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也是教了她不少东西的，这才让她没有丢过人。 空烟笑着，可是神情又让人觉得冷漠。 她那几句话让底下的男人愣了愣，脸上闪过了几丝慌乱。 空烟很清楚底下这些人都是觉得她好欺负，这才敢带着这么多人来王府面前找茬。 可是她并非小白兔。 空烟说道：“你且认一下，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她说罢就低着头喝茶，一点也不去管下面那些人的表情。 那男人也是慌了神，他只觉得空烟入传言中那般好脾气又有钱，今儿个来讹点银子就行了，可没想到如今的空烟倒是有点气势和手段，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见他迟迟不动，夏禾冷着脸呵斥道：“怎么不去找？刚才不是闹得那般厉害吗？如今把人给你叫出来了，你倒是没动静了。” 刚才他们闹得太厉害，这条街又人来人往，这会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 男人许是不想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话，他憋红了一张脸，强行狡辩道：“你们说这是你们府里所有的下人，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你们就是把那个打我的人藏起来了呢！” 空烟闻言只觉得好笑，她放下茶碗，十分淡定对那男子说：“你说我王府的下人打了你，在哪里打的？为什么打你？有没有证人？你且把这些都说清楚了，我便让你去王府自己寻人。” 男人一听脸都白了几分。 这和他想象中的发展完全不一样。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像是在讨论这件事的真实性。 “夏姑娘性子那么温和一个人，之前还开棚施粥，救了那么多乞丐，怎么可能纵容手底下的人欺负老百姓呢。” “就是啊！谁不知道夏姑娘脾气最好，之前恭定侯府出了那么多事，但凡她性子强硬一点，恭定侯府都不可能有今日的宁静。” “喂！我说胡三！你莫不是在赌坊输了钱来找夏姑娘讹银子来了吧！” 人群中有人笑呵呵的喊了那男人一声，紧接着便有更多的人讨伐他。 胡三被说得面红耳赤，他回头想让刚才一起来的人帮他说说话，可是那些人早就躲着看热闹的百姓之中去了，早就找不到了！ 他成了众矢之的。 空烟似乎看出来了他的窘迫，又说道：“说不出来的话，我可要送你去大理寺了。” 第366章 众矢之的 人人都觉得空烟好欺负，自然也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软柿子有一天还能去欺负别人。 所以围观的百姓们竟然都向着空烟说话。 胡三彻底慌了，如今没有人帮他说话，还有这么多人都在指责他，他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来应对的办法。 他明白，绝对不能承认，不然自己就完了。 只见胡三撩起衣服，把伤痕展示给众人看。 “汴京那么多权贵人家，我要是想讹钱哪家不能去！” 说着他又看着空烟，咬牙切齿地说：“夏姑娘，你这样纵容你的人打伤无辜百姓，如今还这样威胁我、恐吓我，你怎么对得起逝去的夏将军！” “好狂妄的话！” 夏禾走下台阶，她个子娇小，却气势汹汹。 胡三看着夏禾逼近，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夏禾说道：“我们主母最是心善，怎么可能会让人打你，你也不去打听一下我们主母的名声，就敢来栽赃陷害，莫不是就想让我们主母和夏家背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她冷着脸步步紧逼，“你是什么居心？为何要这样做？”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三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顿时间怒吼起来，“我没有骗人！” 夏禾冷笑，“既然你没有骗人，我们主母刚才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敢回答？” 胡三支支吾吾，脸色很是难看，但是却说不出来话。 旁边一个妇人说道：“胡三！你莫不是看着王府如今只有夏姑娘一个人，你就这般欺负她吧！” “就是啊！你一个大男人，就算是挨了打，那肯定也是你的不对，你什么尿性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围观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帮着胡三说话。 胡三气得浑身发抖，他察觉如今留下来情势不妙，于是转身就想跑。 而他刚一转身，攀生一个飞扑上前，只听到一声惨叫，他就被攀生拧着胳膊压在地上了。 胡三痛叫连连，攀生却更加用力。 百姓们对着胡三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空烟看完了这一场闹剧，在胡三的惨叫声之中她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就算是为了我的父亲，我今日也不能让你冤枉了我，来人，去请大理寺的凌大人来，这件事就让大理寺来调查吧。” 胡三大喊大叫，最开始是求饶，见不管用又开始怒骂起来。 攀生觉得胡三太吵，扯了胡三的衣服塞到了对方嘴里，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百姓们看了一场好戏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还以为空烟只是闹着玩的，没想到做事针这么狠！ 说送大理寺还真送了！ 大理寺那个地方，再厉害的人进去了也得被折磨得问什么说什么。 而且人人都知道，进了大理寺，就别想走出来。 要么草席子一裹丢到乱葬岗去，要么剩一口气被抬出来让家里人捡回去，是死是活全靠自己的本事。 但是大理寺一般不管百姓间的小事，像胡三今日闹这么一出，空烟大可把人送去衙门好好教训一顿。 第367章 杀鸡儆猴 可是空烟却直接让人去请了大理寺的人来，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胡三活。 空烟也算是心狠手辣。 有人小声嘀咕：“这夏姑娘脾气不是最好吗？今儿个怎么做事这样狠辣起来了？” 旁边一个老人像是看透了一切，他摸着胡子感慨一声。 “今朝怎比昔日，当初她是恭定侯府一个小姐，有什么事侯爷和大娘子会做主，可如今她只有自己，若是不杀鸡儆猴做给咱们看看她的态度，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 说白了，不让人知道空烟的脾气，以后大家还是会欺负她。 一个小姑娘操持着这么大一个王府，不少人可都是计算这从她手里分一点肉沫子吃的。 今日空烟也算是把态度给所有人看到了。 要想欺负她？没门。 大理寺的人很快就来了，来人是凌秋时，大理寺的一个审查官，他年纪轻，家中父亲又是户部尚书，所以做事格外公正廉明。 凌秋时来时外面看戏的人早就走了，空烟在前厅等他。 他步履匆匆，像是赶过来了。 空烟看到他来便上去行了一礼。 凌秋时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以后倒是也不觉得这件事是什么小事，他对着空烟说道：“夏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若真是这个人污蔑姑娘，我也不会放过他。” 空烟笑着说道：“凌大人最是公正，人尽皆知，这件事由大人来调查，也不会有人说我找人包庇。” 她倒不是随意找的人来处理这件事。 胡三这个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知道她并非是个好脾气的软柿子。 除此之外，空烟更是借着这个机会认识凌秋时。 凌秋时如今虽说官职不大，可是不出三年大理寺正史病逝，他就会官高一阶，到时候便是大理寺少卿，那个时候他可就要出名了。 空烟以后还有地方用得着大理寺，所以在那个地方，最好是有一个朋友在，就算不是朋友，但凡是认识的，说得上几句话也不错。 凌秋时在凌家排老二，有一个正在做内阁侍郎的大哥，还有一个正在考取功名的三弟，他在正中间就成了那个容易被忽视的人。 所以他总是想做出一些事情来让他的父亲可以注意到他。 空烟打算送凌秋时一个机会。 她本来还笑着在和凌秋时说话，可忽然间她又露出几分有些忧愁惧怕的表情来。 “凌大人，汴京近日似乎发生了几起命案。” 凌秋时以为空烟是害怕，便说道：“夏姑娘不用担心，大理寺如今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 空烟捏着帕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凌秋时见状便问道：“夏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空烟咬了咬唇，她环顾四周，像是有些顾忌，过了片刻她说道。 “昨儿个我的婢女去南大街弄堂处寻张裁缝一家，想让他和他娘子帮我做一件大氅，可是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拿着刀剁肉，当时我那丫头还多嘴问了一句那是什么肉怎么看着和平时的肉不一样，那男人说是驴肉。” 说到这里空烟停顿了一下，露出几分惊惧害怕的表情。 “凌大人，我那丫头回来就失了神，非说看到那肉里面有人的手。可是毕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报官，若是她看错了，衙门定要罚我们的，如今凌大人来了，这些话小女子也只敢和您说上两句。” 第368章 顺水推舟 空烟的表情忐忑犹豫，好像真是十分煎熬一般。 凌秋时听到空烟的话时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南大街弄堂？” 空烟点了点头，她十分不安地用手揪着手帕。 南大街是汴京最乱的地方，那里住在汴京的百姓，也有外地来的，甚至乞丐也扎堆住在那里。 因为人太多了，所以那边若是发生什么命案，基本上是找不到凶手的。 这次汴京出现了几起命案，死者都是被一刀封喉，然后被凶手砍留脑袋，身体不见了。 这些人死得很惨，而且大理寺找不到一点线索。 为了不让百姓们恐慌，这件事被瞒着，实在是瞒不住的时候就对外称是寻常案子。 汴京每天都在死人，这个消息被隐瞒下来，只放出了一些被故意遮盖后的消息，百姓们知道了倒是也不是很害怕。 凌秋时问空烟道：“夏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 空烟说道：“前两日常乐公主他们来王府看望我，闲暇之余便说起来这个事情。” 凌秋时闻言点了点头，倒是也不再怀疑。 空烟说道：“我那丫头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凌大人，你怎么看？” 凌秋时思忖道：“我会亲自去看看。” 空烟点了点头，她捂着心口，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个人这样残忍，凌大人可要早点把他捉住，可别让更多无辜之人受害了。” 凌秋时对着空烟抬手行礼。 “姑娘放心，这是我们大理寺的职责，我们一定会尽快把人给抓住的。” 说罢凌秋时便急匆匆地走了。 空烟看着他走远，表情也恢复如常。 夏禾问她：“姑娘何时让人去找那边的张裁缝做大氅了？” 当然没有。 空烟坐下来，她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 南大街的确有一个张裁缝，不是空烟凭空捏造的。 在上一世，沈氏一年生辰，空烟四处打听汴京有名的裁缝，最后兜兜转转才找到了那位姓张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杀人犯的。 当然是因为她有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也有这个事情，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杀人犯。 最后也的确是凌秋时抓到的人，不过那个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一年了，凌秋时费尽心思把人抓到，大理寺却不太重视。 反倒是因为凌秋时费时费力还浪费了不少资源人脉，他的父亲非凡没有以他为荣，甚至还责怪他办事不力。 既然这个功劳都是凌秋时的，空烟何不帮对方一把，让对方可以在这两日就破案。 她只是随口一说，若是帮到了凌秋时，那她和凌秋时也算是搭上线了。 空烟说道：“凌秋时还会来的，禾儿，待会儿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仔细点去办。” 夏禾点了点头，凑上前去听空烟说话。 “明白了？” “明白了姑娘。” 空烟点了点头，她说：“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夏禾这边刚出了门，夏花就走进来了。 空烟一抬头就看到夏花气冲冲的小脸，她笑着说：“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夏花说道：“姑娘，骆欢来了。” 空烟有些疑惑，这个时间点骆欢来找她做什么？ 夏花愤愤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骆欢这次来又不知道想做什么坏事了！” 第369章 想赌一次 也怪不得夏花这般生气。 骆欢每每出现总是没什么好事。 如今空烟都离开了恭定侯府，没有想到骆欢竟然又找来了。 如夏花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骆欢这次来又不知道想做什么了。 空烟让夏花放人进来。 骆欢走进来，空烟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那肚子大了一圈，像是已经足月。 可是骆欢应该是还要两个月才足月才对。 这肚子大的不太正常。 骆欢走进来后便对着空烟盈盈一拜。 “许久未见姑娘，请姑娘安。” 骆欢到了汴京这些日子，别的东西学的尚且一般，唯独这礼数是学的极好的。 看着这身姿，虽说大着肚子，可是一举一动都是风情。 空烟露出个笑容来，她说：“来了便坐，你大着个肚子，可别累着了。” 骆欢谢了一声走到旁边坐下，空烟让人给她上了一杯玫瑰露。 她端着茶杯说道：“侯府那么多茶，可是唯独忘不了姑娘这里的茶水。” 空烟笑着说：“若是你喜欢，我便让人给你送去你院子。” 骆欢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 空烟见骆欢一副有话要说地样子，她便说道：“姑娘叹什么气，这是怎么了？” “我……”骆欢闻言表情更加难受，她放下茶碗，只是摇了摇头。 空烟知道骆欢这次来肯定是有事找她的。 不过骆欢如今还端着，怕是这件事不太好办。 于是空烟说道：“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你这肚子倒是大了不少，人都说肚子越大孩子越健康。” 骆欢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她说：“最近补品吃得有些多，想让这个孩子尽早长大，我想早一些把他生下来。” 空烟说道：“可是知道孩子性别了？” 骆欢点头，她没有一点喜悦，空烟便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空烟喝了一口茶，她说：“是男是女只有姑娘你自己知道，生下孩子以后您说他是个男孩他就是。” 骆欢抬起头，目光闪烁，似乎有点不解。 空烟便笑了一下，她问道：“姑娘很聪明，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骆欢沉默半晌后说道：“姑娘为何要帮我？” 空烟哑然失笑，“我这不是在帮你，我在帮我自己。” “帮你自己！” 骆欢看上去更加疑惑不解了。 空烟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是生下孩子母凭子贵，若是这个孩子成了世子，那对我来说，我的威胁就没有那么大了。” 她语气平静，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事情真相被骆欢知道。 而骆欢却是沉默不答。 空烟知道骆欢这个人十分狡诈，她对着沈氏是一副模样，好像百依百顺，甚至为了得到沈氏的认可去害空烟。 如今在空烟这里，她又想为自己挣得一些机遇。 她想从两边拿好处。 可是又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空烟看穿不说穿，她喝着茶，只等着骆欢说出今日来此的目的。 等了好一会儿，骆欢似乎是坐不下去了，她辗转难拿，这才犹豫地说：“姑娘，你能打听到咸阳那边的情况吗？” 空烟抬头，骆欢皱着眉头，表情不像是担心，也没有焦急，她说：“我想知道世子如今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 第370章 无情无义 “你是想知道他的好消息还是想知道他的坏消息？” 空烟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骆欢。 她不屑于撕掉骆欢伪装出来的这一面，她只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想看看骆欢这次又想做什么。 骆欢垂着眸子，语气真切，“自然是想听到好消息。” 空烟便笑了一下，“好消息你该去问沈氏，她那边收到的好消息可不少，周修尘是你夫君，她总不可能吝啬到连好消息都不给你分享。” 骆欢一顿，语气涩然，“修尘哥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我就怕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空烟没说话，只是笑。 骆欢当然不关心周修尘好不好，她如今许是也幡然醒悟了，觉得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所以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她当然殷切地希望周修尘父子出事，这样她就可以靠着肚子里的孩子站起来。 这是个很美好的愿望。 可是空烟并不想遂了她的心愿。 若是恭定侯府只剩下骆欢一个人，那么周修尘就必须死。 可是恭定侯府如今还有沈氏，没有扳倒沈氏，周修尘是不能出事的。 空烟便说：“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骆欢感激一笑：“多谢姑娘。” 空烟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骆欢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 她其实随时可以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她要确定周修尘的情况。 骆欢肚子里只怕是一个女孩。 周修尘若是死了，那个孩子生出来自然会是一个儿子。 可是周修尘若是平安无事，骆欢不一定会冒这个险。 若是周修尘无事，骆欢她又冒险换了孩子，以后被查出来，她难逃一死。 今日来这里，骆欢不过是想借着空烟的手去弄清楚这件事。 骆欢没这个本事，她在汴京几乎没有自己的人脉，她打听不到，只能来求助空烟。 可是空烟也不是个烂好人。 空烟说：“骆欢姑娘，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次了？” 骆欢闻言有些紧张，她说：“姑娘说吧，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全力去做的。” “你不用这样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 空烟语气和缓，她说道：“我就是想问问，周修媛何时和白若初成婚？” 骆欢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说：“大娘子还没决定，这婚事又不光彩，她自然是想拖着，说白了就是想让众人渐渐忘掉这件事，反正二姑娘也还小，刚及笄，等过个四五年，再给她议亲。” 沈氏的主意倒是打得好。 可是空烟怎么能让沈氏如愿。 空烟面上不显，她说：“这倒也是个好办法，那白若初呢？他现在在哪里？” 骆欢小声说：“被关在府里呢，但是不知道大娘子把人关哪里了，有一次我听大娘子说，等过段时间就把他送走。” 空烟点了点头，她漫不经心地说：“这种事要想被遗忘可不容易，就算是外人不再提前，周修媛以后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骆欢说道：“大娘子还不死心，还想让二姑娘嫁给小公爷呢。” 她低声喃喃：“也不知道这小公爷到底有什么好的，汴京好男儿这么多，大娘子似乎就一定要二姑娘嫁给小公爷，像是疯魔了一样。” 第371章 恍然大悟 骆欢的低语声毫不意外地传到了空烟耳朵里。 空烟本来还在悠闲喝着茶，忽然间听到了骆欢的话，她的手微微一顿。 “大娘子还想让周修媛嫁给周泠？” 空烟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骆欢点头，表情一言难尽。 “若是之前，要嫁给小公爷顶多算是高攀，被人议论几声也就罢了，可如今她闹出了这种事情，大娘子却还是想她嫁过去，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小公爷同意，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同意。” 一个闹出这种丑闻的女子，能不能嫁人都是一回事，更别说还想攀高枝了。 骆欢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大娘子的意思，竟然是想把周修媛嫁过去当良娣。” 那就是个妾，不过比妾室身份高贵一点。 空烟捧着茶碗没说话，骆欢又和她说：“你说大娘子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是想和长公主拉近距离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她这可不像是在拉距离。” 周修媛若是清白之身，沈氏这般殷勤，那倒是拉近两家的距离。 可是周修媛如今人人喊打，沈氏还想把她往周泠床上推，这不就是想拉着周泠一起被骂吗？ 长公主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被外人风言风语的对待。 空烟没说话，心里却有了不少疑问。 沈氏为何这么坚持要让周修媛嫁给周泠？ 上一世她死的早，她死的时候周泠三十出头，那个时候他还没娶妻，也没听到他有什么风言风语，她死的时候周泠也还是个小公爷。 周泠的身份高贵，但是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沈氏这么做，其中必然有猫腻。 骆欢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她走后空烟喊了春芹来。 “我？” 春芹指着自己，有点茫然，“姑娘您让我回去？” 她语气瑟瑟发抖，“沈氏真不会打死我吗？” 空烟失笑，她说道：“我让你回去送礼，又不是回去挑衅她，你怕什么，再说了我会让攀生和你一起去的。” 春芹这才松了一口气。 空烟让春芹带着好东西回去看看沈氏，顺便打听一下恭定侯府的情况。 她和沈氏现在的关系太僵硬了，要想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要缓和一下。 春芹拿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在前厅等空烟。 空烟刚走进来她就说道：“姑娘，咱们不能做做样子吗？这些东西这么贵，我都舍不得。” 那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太后赏赐的，太后是真心疼爱空烟，送来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 空烟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不让沈氏知道我的心意，后面的计划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春芹叹了一口气，似乎还是觉得舍不得。 夏禾上前一步，很小声地说：“别舍不得，姑娘如今送出去的东西以后只会加倍找沈氏要回来，咱们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春芹闻言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夏禾催着她快去，赶着夜里回来吃锅炉。 空烟站在门口看着春芹和攀生二人离去，她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袖。 夏禾说道：“沈氏这般坚持，莫非她是知道什么？” 空烟应了一句：“她必然是知道的，不然她这样聪明的人，明知道周修媛嫁给周泠要付出代价，她怎么可能还是要一意孤行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第372章 举目无亲 沈氏最后还是把东西收了。 “嘿！你们是没有看到她那个表情！” 春芹叉着腰站在屋子里，绘声绘色地说着当时的情形。 “我把礼物给她，说是咱们小姐送的，她没给一点笑脸，让我把东西放下，然后就赶我走。” “真是岂有此理！人家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那样谄媚，她竟然还这样对我！” 春芹看上去气得不行。 反倒是旁边几个丫头哈哈大笑起来。 夏花开她玩笑道：“那你可得把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都记住，等到咱们以后有机会了，必须要让她好好还回来！” 春芹说道：“那是自然的！” 空烟在旁边小炉子上烤着板栗，这几日山里的板栗成熟了，街上有不少商贩在卖，夏花买了一些回来，让她烤着吃。 烤板栗发出甜腻的香味，空烟让她们来吃。 她剥了一个放到嘴里，板栗个头不大但是很清甜，烤熟以后肉质细腻绵软，吃着味道很是不错。 空烟说道：“今年的冬日来得比去年早了两个月，东西都买好了吗？” 夏禾说道：“分批次去买的，今日把姑娘要的银炭都买齐了，如今就没什么要买的了。” 外面天色已暗，温度很低，屋子里生着炭火才暖和了一些。 空烟说道：“以往一个冬日，五十斤炭火便可以熬过去，今年却不一样，只怕是要比往年多一倍。” 她喝了口茶，伸手推开窗，一股冷风吹来，她顿时缩了缩脖子。 这哪里还有一点秋天的模样。 屋外寒风瑟瑟，屋子里倒是格外热闹。 空烟和一群丫头们坐在一起玩牌，时不时说说笑笑的，倒是开心。 正玩得起劲时，房门被敲了敲。 “主母。”是太后身边拨来的老嬷嬷的声音。 空烟应道：“元姥姥，怎么了？” 兰元推门进来，她对空烟道：“门口来了两个人，说是主母的亲戚。” “亲戚？” 空烟觉得奇怪，夏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哪来的什么亲戚。 兰元又道：“是两个半大的孩子。” 空烟微微一挑眉，“你先带他们去前厅等我。” 兰元一走，空烟便很是疑惑地说：“亲戚？夏家的亲戚？” 夏禾摇摇头，她语气十分慎重地说：“当初夏家不管是本家还是旁支可都是没有人活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冒出来了两个亲戚？” 空烟站起身来，拿着旁边的汤婆子就打算出去。 “不过怎么样还是去看看，外面那样冷，让两个孩子等着也不好。” “姑娘。” 夏花一把拉住了空烟。 她又说：“姑娘，如今时局特殊，这两个孩子三更半夜来到王府寻亲本来就十分古怪，您还是小心一点。” 许是这段时间出的事情太多了，竟然让夏花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如今做事都变得细腻起来。 空烟拍了拍夏花的手，她笑着说：“我有分寸，走吧，去看看。” 院子外面寒风大作，风声吹拂，那冷嗖嗖的寒气就往人衣领子里跑。 空烟感受着这不同于往年的寒风，心里更是忧愁。 她的记忆里，这个冬天可是让汴京死了不少人的。 不只是汴京，应该是整个澧朝损失惨重。 空烟叹气，天灾人祸，这是躲不过的。 第373章 一眼万年 前厅内，兰元让人烧了炭盆，又上了两杯热茶水。 她看了眼厅内站着的那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的约摸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来岁了。 这看着像是兄弟俩，除了身形不太一样之外，脸倒是长得一模一样。 兰元和蔼可亲地说：“别站着，都坐下来吧，我让人去给你们拿衣衫去了。” 这么冷的天，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衣不蔽体，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 言川看了眼兰元，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看着十分面善，也总是笑着，倒是不让人害怕。 他伸手把云归护在身后，那双淡漠又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兰元看。 兰元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如今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也不再多言，放下了茶水就退到门口去等着空烟来。 前厅一下子就没有了人。 云归看了看四周，他很小声地问言川道：“哥，这真的是夏家吗？” 言川点了点头，云归又说：“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 “自然不一样，你小时候生活了几年的地方根本不是夏家本宅。” 言川的目光扫过前厅，这个前厅布置的很是精致，不让人觉得奢靡，可是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得出来主人家是费了心思了，光是看着那些生机勃勃又长相十分特殊的盆栽，就知道这家的主人是个高雅之人。 云归问他：“哥，那我们以后是要留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 言川不知道自己和弟弟该何去何从，若非真的走投无路，他不会来这里。 兄弟俩心里都没底，不知道此行是否正确。 正漫无目的等着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温柔的声音，“那两个孩子呢？” 二人回过头，就看到一把鱼骨白伞从院子的台阶处落下，紧接着一个披着狐毛披风的女子被扶着走到了屋檐下。 灯笼的暖黄色光晕打在那女子身上，显得她眉目柔和多情，那张脸蛋更是洁白无瑕。 女子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过去，视线和言川对视上。 言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空烟看到那俩兄弟的时候愣了一下。 原来是这么大的孩子，她还以为是小朋友。 她走进前厅里，却又皱起了眉头。 “小雨，去给他们拿厚实衣服来，这么冷的天可别生病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那两兄弟面前。 空烟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孩，大的那个看起来更加消瘦一些，小的脸上还有一些肉，不过看着很是邋遢，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就像是逃荒而来那般。 这兄弟俩长得很像，若非身形不同，站在一起的时候只怕让人分辨不出来。 空烟让人上了一些点心来，她说道：“先吃点东西吧，一边吃一边说。” 她说完便想让那两个孩子去吃，可是两个人站着不动，只是很防备地看着她。 空烟看着那两个孩子眼睛里面的警惕，她沉默了一下，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她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她说：“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们。” 看到空烟吃了，言川才拿了一块递给云归吃。 空烟坐在旁边打量着那两个孩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脸上的骨头凸起来，像是两具骷髅。 第374章 事情真相 “你们叫什么名字？” 空烟坐在椅子上，她语气柔和，似乎是怕吓着对方。 言川看了眼正狼吞虎咽的弟弟，他说道：“我叫言川，他叫云归。” 空烟点了点头，名字不是乱起的，看来这两个孩子并不是从出生就在流浪的。 她看着那两个孩子吃得很着急，便让人去厨房拿些吃得来。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足，又关着门，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那两个孩子的脸色也稍后好看了一些。 夏花端来了鸡汤和其他的菜，她放在桌上招呼着那两个人吃，可是如刚才端来点心时一样，他们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防备地看着夏花。 夏花无奈，拿了个勺子把每一样食物都尝了一遍，然后把鸡汤分给兄弟俩，她说：“你们既然都敢来投奔我们家主母，这会儿又怕被毒死了？” 言川说道：“这不一样。” 夏花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和他继续计较这两句话的不一样之处，只是让他们快吃。 那桌上一桌子菜最后都被吃的差不多了，可见着兄弟俩是被饿了多久。 吃饱喝足，空烟让人给他们拿了一些消食的药丸来让他们吃。 屋子里很暖和，又明亮，隔绝了外面的狂风和寒冷，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云归吃饱喝足便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倒是言川坐得笔直。 空烟见二人吃饱了，便也开始问话，她说：“你们说你们是夏家的人？你们是本家还是旁支的？” 言川看向空烟，他想了想问一句：“你是夏时愿？” 空烟倒是有点惊讶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小字，她便点了点头。 言川沉默了许久，他低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和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过了很久以后，他忽然间又说：“我本名叫夏时宇。” 空烟愣了一下。 在夏家，每一辈的名字都是有固定的字，且只能本家的嫡系才能取这样的名字。 空烟这一辈便是“时”字，夏时愿本该是她的大名，可是最后因为夏家灭族，她去宫中被太后养育，因为种种原因，最后的大名成了空烟，时愿却只能当成小字。 夏时宇，这一听便知道是本家的孩子。 可空烟却着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本家还有这样的一个男孩子。 言川说道：“我的父亲是夏冬来，是王爷最小的那个弟弟。” 空烟对本家的关系其实了解的并不算多，但是自己有几个叔叔她还是知道的。 夏冬来是她最小的小叔叔，但是这个小叔叔因为母亲的原因一直都没在本家生活，常年住在后山的寺庙之中，所以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空烟问道：“当初你们是怎么躲过一劫的？” 言川应道：“他们并不知道我父亲的存在，所以也没去寺庙，父亲带着我和云归在寺庙住了几年，后来那伙人不知道怎地又发现了我们，便要回来杀我们，我们只能逃离汴京。” 说到这里，言川抬起头，少年人的眼神带着几分阴狠，里面是浓浓的恨意。 “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空烟有些迷茫，“什么人？” 言川说：“杀了我们夏家这么多人的罪魁祸首。” 第375章 从长计议 夏时宇今年十五，比空烟小了两岁，可是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导致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了两三岁。 他是空烟小叔叔的大儿子，而云归本明夏时光，今年十岁，是夏冬来的小儿子。 从言川的描述中空烟得知这兄弟俩之前一直都在咸阳一带生活，每日风餐露宿，饥肠辘辘，好在言川会写字，平时帮人抄抄书，也有几文钱，这才没把两兄弟饿死。 如今咸阳瘟疫，兄弟俩又被那伙人发现，他们在咸阳待不下去，只能辗转离开。 在几日前他们打听到夏家竟然重新上了宗祠，王府也有了新的主母操持，他们左右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回到了这个混沌之地。 云归说道：“那些人很想杀了我和哥哥，他们怕我们知道什么。” 空烟没有说话，她听着兄弟俩这十多年的日子，只觉得难受。 她以为自己寄人篱下已经是日子坎坷，却不想和言川兄弟俩比起来，她已经很幸福了。 除此之外，她还抓到了这兄弟俩话语中的关键词。 她抬起头，皱着眉头问：“你们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当初夏家一族灭族，这件事闹得很大，可是没两年就又平息下来，慢慢的也就没有人再去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言川面无表情，言语带着冰，让人只觉得听着很是难受。 空烟自然觉得奇怪。 夏家一家都是武将，十三年前匈奴来势汹汹，都已经攻打了玉门关下，澧朝危在旦夕。 是夏家居家前往玉门关死守防线，这才没有让匈奴打进来。 后来匈奴撤退，本来是天大的好事，却没想那些人竟然玩阴的，派了人暗中潜伏到玉门关，把夏家几乎杀了个干净。 除此之外他们更是丧心病狂，竟然连在汴京的夏家本家也没有放过，那些人打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在一个夜晚冲进汴京城，夏家除了那日晚归的空烟，全部丧命。 甚至空烟的外祖父外祖母家竟然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这件事当初几乎轰动整个澧朝，没有人想到那些蛮子对夏家的恨意竟然这般浓烈，居然潜伏到了汴京来。 庆帝震怒，那个时候的澧朝已经是苟延残喘了，可是他还是亲自带兵灭了匈奴，为夏家报仇。 后来这件事便没有了风声，像是有人刻意要让百姓们都忘记夏家的存在，十多年过去了，若非庆帝每年都让人大肆举办祭奠礼，说不定真的有人会忘记夏家。 夏家死得蹊跷，也死得太过惨烈。 本家和旁支上千人，竟然就都这么死完了。 空烟本来也觉得疑点重重，而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周泠甚至特意还告诉她，这件事有蹊跷。 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像是一个带着漩涡的泥潭，若是想深入调查，那么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空烟揉了揉额角，她每每提起这件事便觉得一阵无力感，事情过去太久了，久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查，她已经派出很多人去打探当初的事情，可是到现在，仍然没有一点回应。 她轻叹一口气，对言川说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就不要害怕，如今的王府要比之前安全得多，你们就在这里住下，至于其他事，我们从长计议。” 第376章 以防万一 空烟找了攀生来。 言川和云归就住在春明小筑旁边的玉楼阁里面，但是空烟不放心他们二人。 “玉楼阁那边你多安排几个人手过去，最好是给他们二人每个人安排一个近卫保护着。” 攀生应道：“属下明白。” 如今王府人手很多，空烟倒是也不担心什么，但是这两个孩子一直都被盯着，如今回到了汴京，自然也会被那些人找上门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要想躲是不好躲的，只能果断出手。 空烟让攀生今日多带几个人守在玉楼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言川和云归被空烟亲自送去了玉楼阁。 云归攀着空烟的胳膊，像是有点害怕。 “时愿姐姐，真的不会有事吗？” 云归很怕汴京，当初他们在汴京的遭遇让他有了心理阴影，如今再回来，他只觉得四处危机四伏。 空烟拍了拍云归的脑袋，她安慰道：“别害怕，攀生他们很厉害，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云归点了点头，又看向攀生。 攀生长得很高，身材虽说算不上特别魁梧，但是他肩膀宽阔，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安心。 到了玉楼阁，攀生已经安排好了人，今日这边光是巡逻的便有二十人。 空烟站在门口，她对言川说道：“你们洗个澡，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说，但是不着急，等明日咱们再慢慢说，我们有得是时间。” 言川点头，“多谢。” 空烟笑了笑，“按照年龄你可以喊我一声姐姐的，也不用和我说谢谢，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说完她又对云归说道：“今夜好好休息，我就住在旁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云归点了点头，对空烟挥挥手，“姐姐再见。” 空烟笑着从楼上下来，她走出院子时笑容就消失了。 “调查得怎么样。” 夏禾说道：“奴婢刚才去找过本家的族谱，上面的确是写着有两位小公子，名字和年纪也对得上，但是具体的信息没有。” 空烟点了点头，她说：“再查查，如今时期不一样，我们可不能被骗了。” “是。” 空烟朝着春明小筑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有一个人，她看到对方微微挑了挑眉。 夏禾她们也看到了，十分知趣地离开。 院子里，周泠正在浇花，今日很冷，他穿的却很单薄，那薄薄的衣衫看着都冷。 空烟走进去，她说道：“你会浇花吗？别给我浇死了。” 周泠闻言抬头看了眼空烟，又低着头忙活手里的事情。 “怎么不会，我可是专门去学了的。” 空烟走到桌前坐着，她看着那几个袋子，倒是也没客气，打开袋子瞧了瞧，是几份糕点，模样很是新奇。 她拿了一个尝，很软很糯，像是糯米做的，但是不是常吃的甜口，而是咸的。 这味道特别，空烟吃完了一个才问：“这是什么？” “炸米糕。” 周泠放下东西走到桌前坐下，他也拿了一块米糕吃，他说：“我新找的一个厨子，来自赣西那边，味道怎么样？” 空烟点头，“好吃。” 周泠便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空烟不置可否，“你什么都知道。” 周泠接话道：“当然，关于你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 第377章 没有秘密 空烟对于周泠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她吃完了第二块米糕，又倒了一杯水喝。 她表情自若地看着周泠，平静地问：“真的什么都知道？” 周泠点头，空烟便笑了一下，像是很感兴趣一般。 “那你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 周泠说道：“你就不怕我说出你的心里的秘密来？” 空烟似乎是觉得好笑，她说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能把我心里的秘密都说出来？” 周泠闻言只是笑了笑，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想让恭定侯府所有人都死，也知道你要调查夏家当初灭族一事。” 空烟说道：“这个对你我来说不是秘密。” 周泠点头，又说：“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姜旻哲，你不喜欢任何人，你对我们都是一样的，只有利用。” 被说中心里话，空烟没有一点羞愧，她反倒是笑着说：“这种事我们明明可以看穿不说穿的，你这样说得坦坦荡荡，就不怕我恼羞成怒？” “你会吗？”周泠好像也没觉得生气，他笑着自问自答。 “你不会，因为你从来没有隐瞒过你的想法，婠婠，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很清澈，多数时间没有喜欢，只有利益。”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又笑了起来。 “我和你说一个你的秘密吧，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空烟觉得好笑，她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周泠点头，空烟又说：“好啊，你说说看。” “你喜欢我。” 空烟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嫌弃。 “你喝茶喝醉了吧。” 周泠闻言笑了起来，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平静地看着空烟。 他当然知道空烟不会承认，换种说法，或许可以说是空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意。 周泠也不想过多地和空烟说这个，不然到时候把人给逼急了，他又得被撵走了。 于是周泠换了个话题。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你有客人。” 空烟刚才还在思考周泠的那句话，忽然间又到这个问题，她一下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算是客人，自己家里人。” 周泠奇道：“夏家的人？” 空烟点头，周泠又说：“不是说你家只有你自己了吗？怎么会又突然间有了两个夏家的人？我看着他们年纪不大。” “的确不大，他们是我小叔叔的孩子。” 周泠想了想，“夏冬来？” 空烟说道：“你居然知道我小叔叔。” 周泠乐了，他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叔叔可是大诗人，汴京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是我倒是没有想到他还有两个孩子。” 别说周泠不知道，空烟作为夏冬来的亲侄女，她都不知道这个事。 空烟说道：“小叔叔之前一直在后山寺庙生活，和叔母二人很少下山，我都对他没什么印象，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有两个弟弟。” “如今情况不一般，这二人我先去给你调查一下，身份属实了再说。” 周泠的这句话刚好说到空烟心坎上了。 空烟笑了起来，她说：“好啊，那这件事就拜托小公爷了。” 周泠说道：“别高兴太早，我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第378章 有往有来 周泠可是很少会有事情让空烟帮忙的。 空烟十分好奇，她问：“何事？” 周泠闻言便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十分无奈。 “我母亲为我举办了一个宴席，打算为我选一门好亲事。” 空烟倒是理解，毕竟周泠这个岁数，也该成亲了，他天天在外面玩闹，长公主忍了这么久才给他办这种宴席，也算是脾气好了。 她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那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周泠说道：“自然是想让你去参加，到时候被我母亲选中。” “我？” 空烟伸出手指着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觉得周泠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无理。 周泠说道：“你不可以吗？你未免太小看你自己了。” 空烟闻言也入周泠刚才那般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她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长公主为你选妻自然是要选品行端正，家世门第顶好的姑娘。” 周泠说道：“你温柔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夏家如今的当家主母，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你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空烟哼笑一声。 在这汴京，能入长公主眼的姑娘没几个，她是万金之躯，地位那样高，为自己的儿子选妻子自然也是要选一个门当户对的。 而从各方面来看，只有丞相嫡女最为般配。 空烟很清楚，长公主觉得看不上自己。 她觉得周泠的这个要求就是在故意难为她。 再加上到时候那么多人，她可不愿意去。 周泠见空烟不说话，他又说：“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两个怎么样？” 空烟不为所动。 周泠又说：“周渊那边我随时可以动手，除此之外，我还能让周修尘吃点苦头。” 空烟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 她看向周泠，面无表情地说：“周渊那件事你是早就答应了我的，如今再拿这个来交换，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周泠却笑呵呵地说：“既然如此，婠婠说说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我肯定帮。” 空烟眼下倒是没什么要做的，她想了半天暂时想不出来，不过这个面子倒是可以卖给周泠。 她便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语气还有点嫌弃。 “既然你都这样让我帮忙了，我若是不帮你，好像又有点自私了。” 周泠知道空烟这是故意的，于是他忍着笑，装得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他说：“我就知道婠婠最好了。” 空烟说道：“但是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周泠点头，“好说好说，婠婠帮了我这个忙，若是我母亲不再为难我，我就上门给你做夫婿。” 空烟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还天天拿这个说话，我就是随意玩笑了一句，你还真当真了。” “怎么不当真！我可是很认真的！” 说着周泠从包里掏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空烟。 “你去宴会时记得戴上这个。” 空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镶珠宝銮金银簪，上面有拇指大的红玛瑙，还有各种成色大小不一样的珍珠。 “好漂亮的簪子。” 周泠笑道：“喜欢吗？” 空烟点点头，眼睛发光，“喜欢。” 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这样精美的簪子。 周泠说：“这可是先皇后赏的，自然不一样，你喜欢就拿去玩，我那多的是。” 第379章 不怀好意 空烟在第二日就后悔了。 她一想到到时候要面对那么多人，她就觉得脸皮很烫。 阿娩来后空烟便把这个事情和她说了一下，没想到阿娩愣了两秒就开始哈哈大笑。 “什么？你说你要去帮他！” 阿娩笑得弯下了腰，她一边笑一边说：“傻姑娘！那可是个吃人的场合！你居然还上赶着去！” 谁不知道长公主很少办宴席，但是一办那就不简单。 多的得是人想攀附长公主，可是让他们去吃长公主的席面，有几个人是敢去的？ 空烟越听越觉得头疼，她说道：“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阿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拿着手帕擦眼泪，擦完了便说：“你都答应人家了还想怎么反悔。” 空烟长叹一口气。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那么快就答应的。 正当空烟叹着气时，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言川和云归今儿个穿着空烟昨日给他们置办的衣衫，虽说有点瘦，可是到底是夏家人，那脸是长得很不错的，走进来时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阿娩顿时抓着空烟很小声地问：“他们是谁？” 空烟说道：“我的两个弟弟。” 阿娩顿时疑惑，“你哪来的弟弟？” “小叔叔的。” 阿娩还是觉得奇怪，可是眼下都看到那二人走到跟前了，她也就没有再说。 空烟露出一个笑容，她问云归道：“昨日休息的怎么样？” 云归很乖巧地说：“昨夜休息的很好，我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谢谢时愿姐姐。” 空烟闻言便放下心来，她招了招手让二人过来坐下。 “这几日你们先好好休息着，其余的不用管。” 言川说道：“我有一件事要去做。” 空烟知道言川如今有自己的思想，她不可能去过多阻拦，于是只说：“若是不重要，可以不急着这几日去，你们初来汴京，还是先好好休息为重。” 言川皱起眉头，看样子是很想反驳的，可是最后他还是没出声。 空烟又说：“若是你们想去后山寺庙，我会找人保护你们。” 言川一下子抬起头来，空烟又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既然是一家人，你们有什么便说，我不会觉得麻烦。” 说罢她喊人上菜，这会儿都快正午了，那兄弟俩连早饭都没有吃。 饭桌上四个人很安静地吃着饭，空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汤。 云归一抬头，满嘴是油，一看空烟没有吃东西，他便说：“姐姐怎么不吃？” 空烟说道：“我早上吃得多了，这会儿便没怎么饿。” 云归看着空烟的脸，看了好半晌后对言川说道：“哥哥，我怎么觉得时愿姐姐像是生病了。” 言川拿筷子的手一顿，他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吃了饭给她把把脉。” 空烟闻言便笑了起来，“云归还会把脉呢？” 云归也跟着笑，他很是骄傲地说：“之前在咸阳我们认识了一个老爷爷，我平时上山去帮他采草药，他给我两个包子，还会教我一些医术，他说我悟性好，年纪小但是学得快，还说我医术很不错呢！” 言川看向空烟，他语气认真地说：“云归的医术很好，那个老先生说他生来就是为了当大夫救人的。” 第380章 医术高明 空烟本来只当云归是闹着玩的，吃了饭她便要同阿娩去书房商量要事，可是没有想到云归却拉着她，说什么也要给她把把脉。 阿娩似乎很喜欢云归，她微微躬身对着云归说：“你先给我把把脉，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云归点头，一点也不惧，他欣然答应：“好呀！” 阿娩便坐下来，伸出手放在桌上。 云归看向旁边的春雨，他说道：“小雨姐姐借你手绢一用。” 阿娩便笑了起来，“这么小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没关系，你是小孩，就这么把吧。” 云归闻言点了点头，伸手搭上阿娩的手腕。 他表情很认真地把脉，倒是阿娩时不时和他说上几句话。 “云归弟弟，我的身体怎么样？” 阿娩带着几分笑意，更像是在逗小孩玩。 云归沉默着把了好一会儿，在阿娩又一次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收回了手。 “阿娩姐姐这段时间是不是口干舌燥，晨起嘴巴很苦，又总觉得精神不振？” 阿娩闻言笑意更深，她说：“你倒是真的会把脉呢，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你说的这些症状，我这是怎么了？” 云归一本正经地说：“阿娩姐姐这是肝火旺盛，脾胃不和，你平日少生气，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就可以了。” 阿娩没想到云归还真有会看病，这些病她自己是知情的，镇国公府那么多医师在，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十分了解的。 知道了云归的本事，阿娩这才对着空烟招了招手。 “婠婠你也来，你这个弟弟似乎是真的会看病呢。” 空烟也是有些惊讶的，刚才看着云归的架势一看就是学过的，没想到十来岁的孩子竟然也会看病了。 她坐下来，把手伸出去，又笑着说：“那就请云归看看，我这身子如今是什么样子。” 云归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探上空烟的手腕，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其他人也不知道空烟的身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看到云归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甚至开始皱眉。 他捏着空烟手腕的手指加了几分力气，紧接着表情便更加一言难尽。 空烟最怕的就是给自己看病的大夫蹙眉不言，这让她十分害怕。 她问道：“我的身体怎么了？” 云归没有回答，只是让空烟换了一只手。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云归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可是表情屈辱愈发难看。 而这也极有可能说明空烟的身体有问题，甚至还是很大的问题。 就在空烟都有些害怕的时候，云归忽然间抬起头问了一句，“时愿姐姐可是喝过寒凉之物？” “寒凉之物？” 空烟有点纳闷，她的药总是更换，药材里面有没有寒凉之物她还真的不清楚。 倒是夏禾回道：“很少会有这种药，平时姑娘喝的药都是十分温和的。” 云归摇头，“不对，你肯定喝过，并且还喝了很长一段时间，你的身子很虚，一看就是长期吃这种药造成的。” 空烟看了眼夏禾，她说道：“我的药都是恭定侯府的老先生配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云归想了想又说：“有药方吗？” “有！”夏禾急忙应了一声，“我给你拿去。” 云归又看向空烟，“时愿姐姐，你的身体情况很不好。” 第381章 不太乐观 “我知道。” 空烟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她看了眼被云归按着的手腕，反而笑了笑。 “之前府里的老先生和我说过。” 云归却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说病不好治，但只要不是什么大病，就算是不能彻底根除，至少也能压着病症，不会让它越来越严重。” “可是时愿姐姐，你的病一直有人调养，还是一位老先生，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是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你没有发觉吗？” 空烟愣了一下，竟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云归的话。 而她的沉默让云归又忍不住说道：“你的药有问题，让你的身体几乎是千疮百孔。” 很多大夫都说空烟的身体不太好。 从记事开始空烟便开始喝药，小的时候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喝药，只知道后面是因为身子不好，总是咳嗽和胃疼，所以每每喝着药调理。 问那些大夫也都说她这是娘胎里带出来地毛病，细细地问就得不到答案。 喝药喝多了以后空烟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把药当饭吃，她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如今云归和她说，她如水一般喝进去的药有问题，空烟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从来没有往自己的药这方面怀疑过什么。 可偏偏就是她的药有问题。 夏禾很快就拿来了一个木匣子，“这些事我们家姑娘这些年的所有药方，都在这里。” 打开木匣子看，里面是几十张药方。 云归随意拿了几张看，就皱起眉头。 “葛根……防己还有胆矾，你的药方子多为养胃健脾和止咳的，可是怎么会多了几味药效相反的药？甚至还有益母草和红花！” 空烟是不懂这些的，但是看着云归的表情，她也知道这些药方有问题。 云归说道：“你本来就气血不足，该多喝养气血之药，但是药方中却多为活血化瘀的药，这简直是胡闹！” 空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说：“所以我这些年身子越来越虚弱，是因为药方？” 云归点了点头，“是，你喝的药有很大的问题。” 空烟顿时没有了言语。 这些药几乎都是那位老先生给她配的，她很是信赖对方，药总是每日都喝着。 可是如今云归的话就是字字指向对方。 那药方在不断的告诉空烟，她被人算计了，在恭定侯府这十年，她竟然被害了十年！ 空烟问道：“如果这些药我一直吃下去会有什么问题？” 云归说道：“这些话乍一看并没有问题，可是仔细琢磨一下也就能发现其中不合理之处，但是就算是被发现了，左右一句配药时配错了就能搪塞过去，毕竟这药不能毒死人。” “可是时愿姐姐你不一样，你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还有不少毛病，这些药若是不停，再喝个五六年，怕是就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五六年…… 空烟忽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一世也就是差不多五六年的事情，她开始大大小小生病，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骆欢不再伪装，开始欺负她。 原来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真是被恭定侯府算计得明明白白！ 第382章 睚眦必报 空烟以前也以为沈氏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自己的。 她以为小时候的自己那般听话，会讨得沈氏的喜欢。 但是她如今才知道，她从进入恭定侯府的那一刻就被人给算计了。 她的药不合适，所以她的身体才会越来越虚弱。 空烟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次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和病倒竟然都是因为这些药。 她真是小看了沈氏。 空烟心里的愤怒已经快让她抑制不住地想发泄出来，可是她表面上却异常平静。 她看着那些药方子，问云归说：“我的身体还有救吗？” “当然！”云归点头，“又不是多大的病，虽说我不敢保证给你医治的药到病除，但是让你的身体比之前好一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云归那般有自信，倒是让空烟松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言川忽然间说：“你也不用太忧心，云归医术不佳，但是你可以去找其他的神医，如今既然诊断出来了问题，对症下药就好了。” 他似乎是在安慰，空烟闻言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如今既然都知道是药有问题，应该高兴才对。” 言川点了点头，他看了眼云归，拉着弟弟往外走。 云归想说话，却被捂住了嘴巴。 兄弟俩走到院子里，云归挣脱了言川的手，有些莫名其妙地说：“哥哥，你把我拉出来做什么？” 言川问道：“时愿的身子真的只是那样？没有别的问题了？” 云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当然！” 说完他看着言川那副探究的表情，他又说道：“难不成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言川说道：“我不相信你的人品。” 云归顿时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川没有解释转身就走，云归跟在他屁股后面还在喋喋不休的嘟囔。 直到二人回到了玉楼阁，言川推开门进去，然后一把提溜着云归的衣服把他也拉了进去。 兄弟俩面对面坐着。 言川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审讯的模样，眼神更是严肃得不行。 云归最怕他哥这副模样，顿时身上就冒了冷汗。 言川说道：“如今就你我二人，说说看吧，时愿的身体怎么样。” 云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为什么不喊她姐姐？她比你大，你也应该喊姐姐才对。” 言川眉头一挑，似乎是在提醒。 云归顿时不敢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他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觉得这是时愿姐姐的隐私，我不可以告诉你。” 言川觉得好笑，他说：“我没有打听她的隐私，我只想知道她的身体如何。” 云归很小声地说：“你这么关心时愿姐姐做什么。” “因为我们要复仇必须靠她。” 云归闻言抬起头来看向言川。 言川一如既往那般冷漠，他那双眼睛里面只有阴霾，看不到一丝感情。 云归习惯了言川这个样子，却还是觉得他哥此时此刻的眼神很可怕。 这个时候言川忽然间说：“我不想管别的，但是在为夏家复仇之前，你不能让她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 云归没吭声。 他还以为自己的哥哥忽然间就有了人情味了，没想到还是那样冷漠得让人觉得可怕。 第383章 酒不醉人 汴京下起了雨，最开始只是雨，后面雨中夹杂了一点雪。 第一场雪要来了，百姓们开始囤货。 如往年一样，百姓们只囤少数的粮食，一来是想着吃完了再买，二来是今年的粮食居然这会儿就卖的差不多了。 空烟坐在暖阁里面，她正在煮茶，沸水之中丢下一勺茶叶，便能看到很快就能出茶汤。 暖阁之中满是茶香味。 这里除了空烟，还有周泠。 空烟也觉得奇怪，前些日子周泠特别忙，有时候得半个月才能见上一面，这段时间他倒是闲下来了，有事没事就爱往王府跑。 今日也是，爬了墙进来，还带了不少东西。 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饰品，一个比一个好看，精致奢华，漂亮的不像话。 周泠问她：“喜欢吗？” 空烟点了点头，周泠又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于是都买了一些回来，你没事戴着玩也好，送人赏人也罢，左右你开心就好。” 周泠出手阔绰，这些饰品虽说不如那日的簪子那般宝贵，但是也是汴京数一数二的工匠做出来的，价值几十两还是有的。 空烟随意选了一朵羊脂玉雕刻的白玉兰戴上，然后递给周泠一杯茶。 周泠接过茶喝了几口，随即说道：“你今天没什么兴致，不高兴了？” 空烟说道：“有吗？” “有。” 周泠放下茶杯，很认真地盯着空烟看，“我刚才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你今天不开心。” 空烟没说话，端着那杯茶喝了两口，看样子是不打算和周泠讨论这个话题了。 周泠今儿个来得急，也没遇到夏禾她们，自然也就没有打听到今日王府出了什么事，如今空烟这幅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只会让周泠觉得是不是他的原因。 于是他低着头去看他今儿个带来的礼物。 数量不少，而且价格也不算便宜，又是姑娘家最喜欢的簪子，空烟应该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没带好吃的？还是嫌他来得太勤了？ 周泠想了很多种可能，一一问空烟，却又不是，他最后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他问空烟：“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空烟摇了摇头，她今日托阿娩去请了镇国公府的大夫，明儿个来给她把了脉，她才敢证实云归今天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在此之前，她不想让周泠知道。 可是她的不开心让周泠十分忧心。 周泠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去不去？” 空烟抬起头来，“什么地方？” 周泠笑了起来，表情十分神秘，“你去了就知道了。” 空烟被抱着上马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个不太正确的事情。 她埋在周泠怀里，整个人被周泠的大氅牢牢裹住，这会儿天没有再下雨，可是却比下雨之前还冷。 周泠的怀抱是干燥温暖的，空烟被紧紧搂在对方的怀里，她想侧头去喘口气，马却一下子动了起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周泠的衣服。 “婠婠，坐好了。” 周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柔中带着几分笑意。 空烟不由自主地往周泠怀里靠了靠。 她说道：“小公爷，这样的姿势有点太暧昧了。” 周泠哈哈笑起来，“这才哪到哪！” 第384章 送给你的 空烟不会骑马，若非周泠护着她，她只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 好不容易马停了下来，空烟以为到了，却不想周泠忽然间抱着她的腰让她转了一个身。 在空烟惊魂未定之时她已经坐稳了。 等不到空烟生气，眼前的景色就让她一下子沉浸进去了。 这是一个山谷，山谷的水汩汩流着，还在冒着热气，在山谷旁边有很多的花，各种各样的花开得十分鲜艳。 山谷四周围着雪，树木却还是郁郁葱葱的，不像别的地方的树木那般已经变得光秃秃了。 空烟没想到这一路颠簸，竟然到了山上。 “那水是热的？” 空烟只觉得稀奇，她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地方。 周泠问道：“想下去看看吗？” 空烟点头，周泠便先一步下去，随后伸出手抱着她下了马。 二人站在那汪泉水之前，水光清澈，低着头看仿佛在照镜子。 空烟蹲下身去摸了摸那泉水，真是热的。 她觉得稀奇，“这是温泉吗？” 周泠应了一声，他走过去陪空烟一起蹲着。 “偶然之间发现的，我猜你会喜欢，就让人把这个地方稍微打理了一下，有时候我受了伤也会来这里休息。” 这个地方绝对隐蔽，没有人会找来。 空烟震惊于在汴京竟然有这样美的一处地方，她竟然完全不知道，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伸手在水里搅动了几下，觉得新奇极了。 周泠说道：“走吧，我们四处走走。” 这片山谷很大，旁边还有瀑布。 周泠伸出手，空烟看他，他便说：“刚才山上下了雪，路很滑，我牵着你。” 空烟看了看地上一片泥泞，她有些犹豫不决。 周泠看她站在原地不动，便笑着打趣说：“怎么？不想走了？” 空烟咬了咬下唇，她说道：“不想。” 周泠便走上去，他蹲下身子，“来，我背你。” 空烟说道：“这不太好。” 周泠闻言便说：“那你自己走？前面的路比这还糟糕。” 话音刚落，空烟就扑到他背上了。 周泠忍着笑，稳稳站起来，背着空烟往前走。 绕着这片山谷都是好景色。 空烟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漂亮的地方，既然让她移不开视线。 好几次周泠和她说话她都没有注意。 直到周泠问她：“今日为何不开心？” 也不怪周泠一而再再而三地问。 空烟平时很少会有这般恹恹的样子，像是没有精神一样，偏偏又看得出来她不太高兴。 周泠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惹了那祖宗不高兴，毕竟他去王府的时候空烟也没对他摆脸色。 空烟靠在周泠背上，她目光盯着那些花看，听了周泠的话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觉得唏嘘，我一直很信任地人竟然会害我。” 周泠顿时皱起眉头。 “是谁？” 空烟摇头，“是谁不重要，我当初很信任他，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要害我。” 她提起这件事时又忍不住想叹气。 周泠便没有多说，背着空烟翻过一片小树林，眼前出现一个木屋。 那屋子不大，但是看着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住的。 空烟好奇地张望过去，她问道：“周淮澈，这不会是你的秘密基地吧？” 第385章 秘密基地 小木屋不大，也不精致，就像是随便找了些木头来搭建而成的。 可是屋子外面的地里却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 空烟看着那些花草，多数都已经过了花期，让她认不出来是哪些花。 周泠背着空烟走到院子里，他伸手推开了木屋的门。 空烟往里看，屋子里很干净，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些零碎地东西，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周泠把空烟放下来，让她坐在凳子上，他则是出去打了水进来放在火炉上。 空烟就看着周泠忙活，生火烧火，又给她找来了几个果子，洗干净后才递到她手上。 那些果子很青，看着不太好吃。 空烟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薄薄的一层皮下面是柔软细腻的果肉，又甜又多汁。 这果子看着其貌不扬，味道确不错。 周泠烧开了水再泡了一碗茶。 他坐在空烟对面，把茶递过去。 “慢慢喝，小心烫着。” 空烟倒是暂时没有想喝茶的意思，她吃完了和她拳头一样大的果子，又拿了一个吃。 周泠见空烟喜欢，便说道：“后山还有很多，你要是喜欢待会儿带你去摘。” 空烟点头，她吃着果子，有些含糊不清地说：“这是什么水果？” 周泠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果子，反正吃不死人就是了。” 空烟觉得这也太胡闹了，可是这果子香甜可口，也不太像是毒果子。 她吃完了手里的果子，周泠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手。 空烟十分认真地低着头擦手的功夫，周泠忽然间说：“我之前有一个老师，他专门教我文学，他年纪不大，却很厉害，为人又十分和气，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 “小时候父亲母亲总是很忙碌，于是我多数时间都是和那位老师在一起的，说实话我不喜欢文学，但是和他待在一起，让我学一下文学我也不是不愿意。” 空烟不知道周泠为什么会忽然间说这些，她抬起头，十分专注地看着对方。 周泠又说道：“我觉得他是真心为我好，因为他事事对我都十分细致，直到他找到机会想去刺杀我母亲，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他利用我年少无知的信任，让我告诉他我知道的一切，这才让他有机会接近我母亲。” 空烟听到这里忽然间就懂了，她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地听着。 周泠说到这里忽然间看向空烟。 他对着空烟的时候总是温和的，眼神深情款款，让人十分容易地就陷进去了。 “婠婠，人心难测，我们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是想我们好，也或许是想利用我们，这都是很正常的，人总要有看走眼的时候，不必为此烦心。” 他伸出手理了理空烟脸颊上的几根头发，动作那样地轻，像是在触碰一件绝世珍宝。 空烟没有想到周泠竟然会和自己说这些，她问周泠：“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周泠笑着说：“我们家婠婠这么聪明，自然看得出来我是在安慰你。” 空烟拨开周泠贴着自己脸颊的手，她侧过头不去看对方。 “我不需要你安慰我。” 周泠一顿，心情有一瞬间的失落，可是下一秒空烟又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就像现在，我不觉得烦恼，我很开心。” 第386章 心知肚明 周泠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高兴一整天。 他回到誉国公府的时候甚至都是笑吟吟的。 门童看着他的脸上的表情时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周泠走了，两个人挤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今儿个小公爷这是怎么了，竟然是笑着回来的。 周泠心情不错，回到院子里看到有人在他竟然也没生气。 长公主和一个漂亮又年轻的姑娘坐在一起喝茶，听到周泠回来，那姑娘回过头去，看到周泠的那一刻便露出了几分羞怯的表情。 周泠径直走上前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 “母亲。” 长公主抬起头，她上下看了周泠几眼，“你今儿个看着像是心情很不错。” 周泠坐到旁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的确不错。” 一想到空烟，周泠整个人神清气爽，和长公主说话的时候都不再像以往那般冷淡礼貌又中规中矩。 长公主拿着茶杯，她抬起眼看向身侧的姑娘，她说：“柔儿，你和阿澈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公孙雨柔闻言余光扫了周泠一眼，她带着笑容，声音轻柔地说：“算是。” 都在汴京生活，不可能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有时候也会在一些宴会之中碰面。 可是要像今日这般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那的确是第一次。 长公主似乎很喜欢公孙雨柔，她表情十分温和，“阿澈这个孩子脾气怪，性格也阴晴不定，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小公爷性格看着还不错。”公孙雨柔似乎是胆子大了一些，扭过头去看了周泠一眼。 周泠很清楚今日他母亲带着人出现在他院子里是为了什么，他从来不和长公主发火，更何况他现在心情很不错，所以哪怕长公主和公孙雨柔说的话句句是引导的意味，他也只当没听到。 公孙雨柔是右相的女儿，她在家排第三，头上还有一个嫡亲哥哥，一个嫡亲姐姐，都已经成了家，如今相府之中，她便是最大的那个孩子。 今日长公主把她带到了周泠的院子里，是何用意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公孙雨柔举止大方、得体，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很难不让长辈喜欢。 周泠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他手里捏着一串玉石珠子，无意识地转动着。 长公主和公孙雨柔说了许久的话，时不时还会扭头问周泠一声，周泠每每都会认真回答，只是看上去却是有几分漫不经心。 时间晚了，长公主也不能再留人，于是就让人送了公孙雨柔回去，又让周泠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二人走在一起，公孙雨柔本来都很沉默，什么都没有说，眼看着到了门口，她忽然间问道：“小公爷觉得我怎么样？” 周泠闻言甚至没有思考，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公孙小姐温柔大方，自然很好。” 不怎么用心的夸赞。 公孙雨柔倒是不在意，她笑了笑，“小公爷有心上人吗？” 她语气带着几分紧张，还有期待。 周泠侧头看了眼她，随即点了点头。 “有，我很喜欢她。” 简简单单几个字，让公孙雨柔顿时变了脸色。 她握紧了拳头，似乎是有点气氛，还有几分不甘心。 “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让小公爷如此喜爱。” 第387章 相提并论 “这似乎不关公孙姑娘的事情。” 周泠平静如水的目光轻轻扫过公孙雨柔的脸，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嫉妒。 这真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倒是有占有欲了？似乎还不允许他有喜欢的人，这真是让他觉得奇怪。 公孙雨柔没有再说话，她走到门口，外面停着马车，相府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看着自家那华丽非常的马车，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周泠说道：“小公爷实在是抱歉，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说着她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周泠。 “这是长公主殿下给我的，当时我收下也是以为能和小公爷有一个互相了解地机会，不过如今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这玉佩小公爷还是收回去吧。” 周泠看了眼那玉佩，是长公主平时喜欢赏人用的，玉佩上面刻着“誉国公府”四个小字，这玉佩一拿出来就知道是谁家的人。 他接过玉佩，又听到公孙雨柔说道：“今日实在是叨扰，我说的那些话小公爷就当没有听到。” 说罢公孙雨柔提着裙子就踩着台阶离开，一点都不犹豫。 周泠站在门口看着，直到相府的马车离开，他把玉佩随意地抛了抛，然后丢给了旁边那个门童。 “赏你了。” 那门童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谢上一句，周泠已经转身离开。 回到院子里，周泠发现长公主没走，只是去他屋子里坐着了。 他走进去，长公主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阿澈，跪下。” 周泠对于长公主的命令并不觉得诧异，他十分乖顺地撩开衣摆跪了下来。 长公主坐在软榻上，目光平静地盯着周泠看。 “你可知错。” 长公主的语气如她的表情一般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什么事而感到生气。 周泠问道：“儿子不解，母亲觉得儿子做错了什么？” 长公主说道：“为何不给公孙雨柔面子？我曾告诉过你，但凡是我带回府里的姑娘，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妻子，你要温和以待。” “儿子刚才难道不温和？” 周泠似乎是觉得长公主有些无理取闹，他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无奈，他说道：“儿子有问必答，母亲说什么儿子也没有不理会，这还不够？” 长公主沉默片刻，周泠说得对，他的态度确实不错，至少没有对着人家姑娘摆脸色。 “你今日为何这样开心。” 话题变化得如此之快。 周泠回答：“母亲，您没有必要知道关于儿子的每一件事。” “我是你母亲，我当然有必要知道。” 周泠轻叹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盯着长公主一字一句地说：“那母亲也应该很清楚才对，儿子能这样高兴，自然是因为儿子的心上人。” “周泠。” 长公主平静地喊了一句，她威胁道：“你的话有些过了。” 周泠却说：“这是事实，母亲很早之前便知道儿子早已心有所属，母亲也很清楚，儿子做了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随意改变的。” 长公主没有说话，她端了茶起来喝着，似乎并没有把周泠刚才的那几句话放在心上。 也或许说，她根本不在意周泠那言语之中的威胁和较量。 第388章 随心所欲 周泠自幼就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不，他也叛逆过，那是某一天，他忽然间一反常态，说要搬离誉国公府，闹得很厉害，在屋子里砸东西，甚至对下人动手。 周泠从来没有那般失态过。 长公主去的时候，他坐在一堆狼藉之中，双眼猩红，整个人像是疯魔了一般。 面对这样的场景，长公主却是没有一点慌张，她只是让人把屋子收拾一下，然后走到周泠身边，她站着，周泠坐在地上。 “周泠。” 她总是那样高傲，语气淡漠地好像和周泠不是母子。 周泠抬起头，他什么都没有说，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那巴掌很重，让周泠昏昏沉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长公主说道：“这种事情不允许有下次。” 说完长公主就走了，留下周泠一身伤口坐在原地。 第二日周泠又恢复了那副样子，只不过他更加疯狂，不爱回家，每日流连烟花之地。 长公主并没有去管束，周泠便玩的更加放肆。 那个时候周泠才十七岁。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周泠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 长公主靠在软榻上，她问周泠，“你想怎么样。” 周泠说道：“母亲要儿子去做的事情儿子都会做到，会让母亲满意，但是儿子自己的生活希望母亲不要再过多干涉。” “自己的生活？”长公主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扯了扯嘴角，表情嘲讽。 她道：“你是我的儿子，注定不可能如普通人家一样有你自己的生活，阿澈，你忘了我们要做什么吗？” 周泠蹙眉，“母亲，我从来没有那样远大的志向，我很早就和母亲说过了，若是母亲一定要有一个人帮你完成你的愿望，那么这个人肯定不是我。” 长公主问道：“哪怕我用你的心上人威胁你，你也不愿意。” 周泠被威胁久了，听到长公主的话竟然表现地格外平静。 “母亲，这些年儿子从来没有忤逆过您，但唯独这件事，您若是一定要拿她威胁儿子，儿子自然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屋子里忽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长公主许久没有说话，似乎是惊讶于周泠今日竟然能说出这般忤逆的话，也似乎是惊讶于周泠对那女子的痴心。 过了很久，长公主忽然间说：“你的心上人，是夏空烟吧。” 周泠没有反应，只是盯着长公主看。 长公主又说：“她漂亮，也有才情，若是夏将军还活着，你和她的婚事我一定会赞成，可是阿澈，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是，她不能帮上你。” “母亲，婚姻是以幸福为前提的，不是为了利益。” 周泠掷地有声，说得那样真诚。 可是长公主却笑了。 “幸福？”她撑着额角，语气带着几分讽刺，“只有没有志向的人才会追求幸福，有本事的人只会在意自己站的还够不够高。” “阿澈，你不要让母亲失望。” 劝说不同，长公主便开始打感情牌。 可是周泠最不吃感情牌这一套。 他说道：“儿子为母亲做了那么多事，眼下还有一件做完，儿子就不欠母亲了，接下来儿子的生活就要由自己做主，母亲，希望您不要再如之前那般对我的事情擅自插手。” 第389章 无法原谅 周泠知道长公主会火冒三丈，他太清楚自己母亲的脾气了。 长公主走后，周泠站了起来，阿意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药。 她看了眼周泠的脸，默默掏出药膏递过去。 周泠倒是早就习惯了，随意倒了一些出来抹在脸上。 阿意说道：“如今一切事情都还没有结束，主子您暂时也不能脱离誉国公府，何必这么快就和殿下闹得不愉快，这只是害了您。” 周泠坐在椅子上，阿意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说：“若是真要等到事情结束了再和她说这件事，那就太迟了，我母亲的性格你总该清楚的，她不允许任何人脱离她的控制，我这样说了，让她提前有点准备，总比到时候直接忤逆她的决定好。” 阿意却说：“可是主子，这会连累夏姑娘吧。” 周泠沉默一瞬，他说：“母亲如今还需要我去为她做事，她不会为难婠婠。” 说到这里，周泠忽然间觉得他和自己的母亲并不是母子关系，更像是盟友那般，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帮长公主达成她的目的。 这些年周泠从来没有拒绝过长公主的要求，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去做，哪怕好几次他都为此险些丧命。 可是他没有办法。 周泠摸了摸自己的脸，很麻木，感觉不到疼。 他说：“这脸明儿个可以消肿吗？我怕婠婠看到了担心。” 阿意顿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她说道：“您今日惹了殿下不高兴，殿下怎么可能放您出去。” 周泠顿时叹了一口气，“我还答应了明儿个给婠婠带酥酪饼去呢。” 阿意只觉得爱情让人疯狂。 周泠如今脸色挨了一巴掌，手上还被热水烫了，他丝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只想着明儿个能不能见空烟一面。 真是疯了。 另一边，长公主回了院子里。 周鞍勤正在灯火下看着书，听到她回来，便抬头看了一眼。 “你不是去找阿澈了，怎么脸色这般不好。” 他随口问了一句，低下头又继续看着书，像是例行公事，并不是真的关心。 长公主积攒了一路的火气在此时此刻似乎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她一伸手，桌上的杯盏便被扫落到了地上，一阵乒乓作响，紧接着便是一地的碎片。 这声音太大，周鞍勤抬头看过去。 长公主对他说：“你的好儿子如今是出息了，竟然敢为了一个女子忤逆我！” 周鞍勤眉头很轻地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惊讶，但是他没有说话，又自顾自看着书。 长公主似乎是觉得没有人理自己，她面上挂不住，于是她走上前，一把夺过周鞍勤的书，怒不可遏地盯着他看。 “你为什么不去好好管教一下他！他也是你的儿子！” 周鞍勤似乎是觉得长公主有点太无理取闹，他皱起了眉头。 “敏慈，你这是做什么。” 他很少对长公主发火，更是少之又少喊长公主的名字。 周鞍勤说道：“阿澈对你百依百顺，他能做的是别家孩子做不到的，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长公主没想到周鞍勤竟然也这般对她说话，她愣了一下，顿时大发雷霆。 “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 第390章 强人所难 距离长公主设的宴席还有两日。 周泠的首饰送了不少来。 空烟看着那些首饰，算不上价值连城，但是胜在精巧。 她挑挑拣拣，选了一些好看的让人给阿娩送去，其他的则是都收到了库房里面。 夏禾拿着空烟选出的几只簪子看了看，她说：“姑娘后日穿什么衣服去？” 夏花说道：“姑娘不是有一套粉色的广袖留仙裙吗？那套裙子可真是漂亮极了，要不要穿那件？到时候惊艳四座！” 空烟笑了起来，“当日去的姑娘那么多，漂亮的也很多，哪里轮得上我惊艳四座。” 更何况空烟也不打算太过显眼。 她答应了周泠要去，但是长公主能不能把她看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夏禾不比夏花那么开心，她忧心忡忡地说：“长公主的宴席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的。” 空烟闻言拍了拍夏禾的手，“无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 话虽是这么说，空烟还是免不了紧张。 她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不自在。 正说着话，春雨急匆匆进来了。 “姑娘，长公主来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几个人都惊讶起来。 夏花反应最大，她几乎是瞬间跳雷起来。 “什么？长公主怎么来了？” 紧接着她便十分紧张地看着空烟。 “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长公主是不是来为难您了！” 长公主和空烟一直没什么交集，甚至也没正儿八经地打过什么照面。 如今贸然前来，自然不是单纯想来看看空烟的。 空烟站起身往外走，她说：“既然长公主殿下来了，就把府里的好茶都拿出来，可别让殿下觉得我们怠慢了。” 她朝着前院走去，一路上她也十分好奇，长公主来这里到底是所为何事。 到了前厅，长公主已经坐着了。 空烟走进去，对着长公主行礼。 “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空烟也没想到长公主来王府居然也没事先通知一声，说来就这么来了。 长公主看起来表情十分平静，她说：“起来吧。” 空烟刚站起来，长公主又说：“贸然前来，没有叨扰吧？” “怎会，这是王府的荣幸。” 空烟走到旁边坐下，夏禾刚好上了两杯茶。 长公主看了眼那茶碗，随即又移开视线。 她的目光在前厅扫视了几圈，随后又落在空烟身上。 “上一次来王府，似乎是你百日宴，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府倒是没怎么变，只不过比以前更加雅致了一些，想必都是你的手笔。” 空烟说道：“闲来无事便喜欢摆弄一些花草。” 长公主闻言笑了笑，“本宫知道，你很喜欢花草，这次来也给你带了一些来，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材，但是都是从深山之中采来的，你养着玩玩，图个新鲜也不错。” 空烟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怎么敢劳烦殿下为民女带礼物来。” 长公主说道：“你母亲在时，我们关系不错，如今你重新回到王府，又支撑起来这个家，作为你母亲的昔日好友，也该带着礼物来看看你。” 她似乎是又怕空烟拒绝，她温和一笑，揶揄般说道：“贵重的也就算了，不过是几株花花草草的，你总不会还拒绝吧？” 第391章 意有所指 那些花材被搬上来，空烟就真的没有了拒绝的机会。 于是她看过去，有十多个花盆，里面种了很多花花草草，如长公主所言，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材，但是这也…… 空烟对花草的了解不能说全然，但是也算是略懂一二。 眼前这些盆子里面的花花草草并不是什么深山之中的，在汴京的树林之中便可以挖来。 尤其是那些花，如同野花一般，不，或许有些野花都比这好看。 空烟看到这些花的时候就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仍然挂着得体的笑容，状似惊喜。 “多谢殿下，为民女准备了这么多花草。” 长公主说道：“和你屋子里那些兰草比起来当然是不值得一提的，不过这次来见你也是太匆匆，想为你准备一些好的都来不及准备，下次本宫那里若是再得了一些好玩意，自然先想到你。” 空烟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眼前的一株不知名小树，随即让攀生带着人来把这些花草搬去放好。 等安顿好了那些花花草草的，空烟这才看向长公主。 “殿下这次来还有什么事吗？” 长公主被这么一问，她先是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觉得空烟主动的询问太没礼貌。 可是她也没有发作脾气，只是说：“过两日本宫摆了一个宴席，这不入冬了，想着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下，今儿个来就是给你送请帖的。” 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拿着一张请帖上前递给空烟。 空烟接过，却没有翻看，她笑着点头：“多谢殿下，民女会按时到场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她忽然间问道：“你怕是也有十六了吧？” 空烟回道：“是，已经及笄了。” 长公主状似思考了一下，然后笑道：“可有心上人了？” 一个外人问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不礼貌。 空烟却像是没有一点脾气那般。 她说：“还没有。” 长公主又问：“你要实话实说，本宫才好帮你安排。” 空烟心里有些不满，面上却是依然笑着。 “回殿下，真的没有。” 长公主听到这肯定的回答，她似乎笑了笑，随即她点头，“本宫知道了，若是有适合你的人，本宫自然会帮你。”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想来是目的达成，这会儿她心情很是不错。 “本宫还有些事情，便先走了。” 空烟应了一声，亲自送长公主到门口。 长公主来王府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些见不得眼的花草和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见长公主走了，夏花很小声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 “也不知道这长公主怎么想的，这是来给我们家姑娘下马威吗？送些乱七八糟的的野花野草来，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搞得我们家姑娘就像是嫁不出去一样，就算是要选夫婿，太后娘娘还在呢，再不济还有宋大娘子，哪里轮得到她。” 夏禾拍了夏花一下，“小心说话，要是被听到了，你的舌头还想不想要了。” 夏花撇嘴，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本来就是。” 空烟转身朝着府里走去。 夏禾追上来，她似乎是有点犹豫地说：“姑娘，那些花怎么办？” 空烟面无表情地说：“给周泠送去，如长公主所说，什么样的人就该配什么样的花。” 第392章 不觉意外 夜深。 汴京的第一场大雪来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倾泻而下，那轻飘飘地雪，落到地上竟是那样的沉重，压弯了树木，也压垮了花花草草。 好在白日的时候空烟就把花草该搬的都搬走了。 这会儿夏禾还陪着她没有休息，二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 夏禾说道：“姑娘真厉害，竟然还能预测到今儿夜里会下雪呢，幸好咱们提前把那些花儿都搬进来了，不然明个起来只怕是没几株能活了。” 空烟似笑非笑，她哪来的预测天象地本事，不过是上一世的记忆还残存了一些，让她隐约记得就是这几日。 这场大雪一下，汴京就要变天了。 温度一下子骤降，空烟屋子里的炭火也烧的更加旺盛，暖呼呼的很是舒服。 她伸出手往往外探去，一瞬间她便只觉得手上冰冷刺骨，寒意顺着她的手腕往上蔓延。 这样冷的天，汴京那么多百姓根本没有防备，明日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空烟拢紧了衣服，她说：“我之前让你去做的事情都做了吗？” 夏禾点头，“姑娘放心吧，都打点好了的。” 空烟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说道：“这天气，汴京百姓们有难了。” 这一夜空烟睡得很不好，她梦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她在睡梦中被冷醒，好在她平时表现不错，沈氏特意给了她不少炭火，她在屋子里烧了好几盆，才度过了这个夜晚。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般好运。 很多人无知无觉，就在睡梦中被冷死了。 空烟睡醒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亮，被窝里很温暖，她的褥子是用蚕丝一根一根制作的，轻薄但是保暖。 她从被子里起来，便也能感觉到几丝冷意。 “禾儿。” 她唤了一声，夏禾从外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汤婆子。 “姑娘醒了，这会儿还早呢。” 夏禾走上前把汤婆子塞到被窝里，又拿了更为精致的手炉给空烟。 空烟抱着暖和的炉子，她看了眼外面，“今儿个天亮的真晚。” 夏禾说道：“许是天气冷了吧。” 空烟没有睡意，便让夏禾给她穿了衣服，她抱着手炉走出了门。 门外寒风呼啸，冰冷刺骨的冷气迎面扑来，空烟猝不及防，被冷得哆嗦了一下。 她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竟然这般冷。 空烟问道：“厚实的冬衣都发下去了吗？” 夏禾说道：“每人两套，昨个就发了，姑娘放心吧，冷不着。” 空烟戴着斗篷走到院子里。 地上全是积雪，也不知道谁早上这般勤快，已经扫了一条供两个人可以并肩行走的小道出来。 空烟朝着前院走去，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下人，她总是一个个询问冷不冷，在得到下人们肯定的答复说不冷之后，她紧蹙的眉头才松开。 刚到前院坐着，攀生就回来了。 空烟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罕见的，攀生总是平静的脸上此时此刻竟然出现了几分焦急。 “主母，外面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都是被冻死的。” 空烟闻言毫不意外。 只听空烟轻声叹气，表情凝重又带着几分不忍心，她沉声道：“这会儿时间还早，你去外面能打听到的消息还很少，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外面可就要闹翻天了。” 第393章 杀人的天气 冬日里死人是很正常的，冬日寒冷，疾病频发，很多老人小孩抗寒能力不行，一生病便无药可救，所以一到冬天，几乎每日都能听到哪家死了人的。 但是今年不一样。 今年第一次大雪竟然冻死了上百人。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足以让百姓们人心惶惶。 空烟听到攀生打探来的消息时很是沉默，这还只是第一日，随后雪势会越来越大，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今日是百人，明日可能就是千人了。 空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很想帮忙，但是她当初也提醒过百姓们，只是没有人当一回事，天灾发生的情况很少，汴京从来没有过雪灾，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人觉得今年的冬日和往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空烟问道：“府里大家可还好？” 春芹说道：“主母先见之明，让奴婢们囤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大家都穿的暖，吃也不愁，这个冬日应该是能顺利熬过去的。” 空烟却说：“这才第一日就这么冷，而且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提前了两个月，只怕是不好熬。” 她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王府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地窖，那本来是用来关押一些秘密犯人的，十几年没用，里面早已经荒废。 空烟心想着这么隐蔽地一个地方不能浪费，于是她喊了攀生和几个忠心的伙计，把大多数的存粮都秘密藏在了这里。 天灾面前，每个人都想活，而为了活下去，人都是会做出一些很极端的事情的。 空烟和身边几个丫头说道：“如今人人自危，我们不要做的太过明显，平时若是出门办事，也要注意分寸，省的引人注目，到时候引火烧身。” “是，主母。” 空烟把王府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地方有问题以后她这才放心下来。 今儿个她坐在前厅听着外面的消息。 不到傍晚，死的人已经有快两百个了。 汴京以往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冻死这么多人，以前最多是哪里的乞丐被冻死，他们身份低微，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为此唏嘘一句。 可如今不一样了，有钱人家竟然也有被冻死的人，这让本来就十分惶恐的百姓们更加陷入绝望之中。 这天变得厉害。 夜里又下起了雪，空烟没有睡意，正撑着鬓边下棋。 言川坐在她对面，手拿黑子，正皱着眉头考虑落子。 空烟捻着手中的白子，她看言川一点没有决定好的模样，她出声提醒：“一盏茶的功夫，你就走了两步，小川，和你下棋实在是太磨炼意志了。” 言川闻言只说：“我早说过我不会。” 空烟笑了笑，倒是也不催了，让他慢慢思考。 这个时候春雨走了进来，她喜笑颜开，看上去心情不错。 今儿个王府众人都没什么好心情，春雨这笑容倒是难得。 她走进去以后立在空烟旁边，她说：“主母，有好事。” 空烟随意一应：“何事。” 春雨似乎是在按捺自己的心情，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让自己看起来太激动。 “咸阳传来消息，说是周渊得了瘟疫，那瘟疫一旦染上就治不好，周修尘好像在让沈氏准备棺椁了。” 空烟眉头一抬，这倒真是一件好事。 第394章 共同的敌人 瘟疫在如今是治不好的。 得了瘟疫就是半边身子入了阎罗殿，至于什么时候死，就看造化了。 咸阳瘟疫横行，在冬日竟然也有止不住的趋势，周渊这次去带了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可是咸阳却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传来，足以证明此次的瘟疫就是治不了的。 而如今周渊染上了瘟疫，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春雨怎么压也压不住她上翘的嘴角，她说：“姑娘不知道，恭定侯府现在哭声一片，沈氏要闹着进宫见皇上。” 一直坐在言川身后吃着糕点的云归忽然间抬起头，他表情有些疑惑地说道：“见皇上做什么？周渊都已染上了瘟疫，总不可能沈氏还想让皇上把周渊接回来吧？那到时候汴京也有了瘟疫，恭定侯府就算是全家死光了都不能谢罪。” 言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归，“知道你傻，好好吃你的糕点。” 云归撇了撇嘴，似乎是不服气自家哥哥的话，他问空烟道：“时愿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空烟十分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很对。” 云归顿时嘻嘻笑起来。 下一秒空烟又说：“但是不完全对，沈氏闹着要去找皇上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周渊，周渊活着她是大娘子，可是周渊若死了，她没有了夫婿，便更加自由自在，甚至还能彻底把恭定侯府变成自己的所有物，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是不可能为了周渊的。” 云归思考了一点就说：“那她是为了周修尘？”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沈氏可以死丈夫，但是不能死儿子，所以她这此去见皇上，自然是要利用周渊染上瘟疫为理由，想让周修尘回来。” 空烟丝毫不意外沈氏的做法。 她没有了丈夫尚且不足为惧，可是若又没了儿子，恭定侯府便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言川的黑子终于落到了棋盘上。 空烟定睛一看，这小子很喜欢刺激，每次落子的地方都特别讲究，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 她看了看，拿着白子落下。 言川忽然间说道：“我不想沈氏如愿。” 空烟好奇，“沈氏和你似乎没有什么过节。” 言川点头，接着他又理直气壮地说：“但是她对你不好，我们是一家人，她对你不好我自然不喜欢她。” 空烟没忍住笑了一声，她说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言川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问我？” “不然呢？” 但其实空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多要紧的事情。 对付沈氏罢了，一次不行就两次。 言川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看棋盘，好像在此时此刻，这盘棋更加让他感兴趣。 屋子里只剩下云归吃东西的声音。 最后一个黑子落下，言川叹了一口气。 “技不如人。” 空烟看了眼棋盘，言川虽说自己不会下棋，但其实还是有点本事的，这盘棋下得七七八八，都快下满了。 她说道：“你还小，棋艺可以慢慢来。” 言川点头，他开始捡着棋子，等到最后一个棋子被捡起放好以后，他抬起头看着空烟。 “周修尘不能也跟他父亲一样染上瘟疫吗？” “既然周渊可以死在这场瘟疫之中，那周修尘为什么不可以一起死。” 第395章 哗众取宠 言川的语气很平静，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屋子里几个人都齐刷刷变了变脸色。 空烟说道：“隔墙有耳。” 言川却像是不以为然，他说：“我既然说得出来，那就证明我不害怕，他们父子俩最好是一起死在咸阳，不然回到汴京，也只会更惨。” 空烟不置可否，周修尘当然可以和周渊有一样的死法，可是她不想。 只是得瘟疫死去太便宜周修尘了。 周修尘那样的人，把面子和权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如此她当然要从这些方面下手。 只有看到周修尘痛不欲生，空烟才觉得快活。 她说道：“周修尘暂时还不能死。” 言川不解，可是看着空烟那样认真的表情，他只好点头，“我知道了。” 这盘棋下得差不多了，空烟撵他们兄弟二人去睡觉。 她明儿还要去长公主府上参加宴席。 言川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间站住。 空烟见状问道：“怎么了？” 言川说：“你明日要去参加长公主的宴席？” 空烟点头，言川忽然间折返回来，递给她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盒子，空烟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个玉环。 那玉环十分别致，紫色的玉石中间镂空雕刻出一只好似振翅的凤凰，但是仔细看却又不是凤凰，那是一种和凤凰很像的鸟。 那鸟儿嘴里衔着一颗红宝石，那红宝石四周是花朵的模样。 空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玉环，精致得不行。 她伸手去摸，只觉得这玉环漂亮极了。 “这是？” “是我们夏家的东西，你戴着吧。” 说完言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空烟拿着那玉环有点出神，按照夏家的财力和地位，有这么一个精致的玉环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这玉环怎么会在言川手里？ 空烟看着那玉环，这东西做工太细致了，普通的手艺人可做不出来这么精细的东西，再加上这神似凤凰的图腾，哪里有人敢这么大胆做出这种样式。 说不定是宫里做的。 空烟不确定这东西有什么用，言川忽然间给她也没有说清楚，她十分谨慎，还是决定先收起来。 她去看了看明日要穿的衣衫，很是素雅，月白色的广袖收腰长裙，上面用金丝线雕刻着芍药的花纹。 不显眼，但是很是精致。 夏禾开玩笑般说道：“这衣服很是漂亮，姑娘气质出众，穿这衣服很是合适。只不过明日人那样多，姑娘既然答应了小公爷要帮他拿下明日长公主设宴的焦点，您穿着这衣服在人群中都要被埋没，长公主如何会注意到您。” 这衣服的确不显眼。 明日大家闺秀很多，美貌女子只多不少，而且有地位的女子比比皆是。 空烟不穿的显眼一些的确会被忽视。 但是空烟就觉得正好。 她说：“长公主要是能注意到我那就遂了周淮澈的心意，若是不能，那我也尽力了，他总不可能还会因此怪我。” 夏禾顿时就明白了空烟是什么意思。 她说道：“那我重新给姑娘选套首饰，尽量更加低调。” 空烟笑了起来，她点了点头，“还是禾儿最懂我。” 她不想在明日那么多人的时候哗众取宠，敷衍着吃了饭就走，谁也注意不到谁，那才是皆大欢喜。 第396章 莫名敌意 又是一个雪天。 空烟坐上马车时还在感慨。 这么好的天气，屋子里烧着炭火，一群人坐在一起打马吊，那该多开心。 何苦要出来受这风雪交加的迫害。 夏禾笑着递给她一块果脯。 “姑娘尝尝看，是之前咱们院子里的杏子做的，味道还不错。” 空烟吃了一块，酸酸甜甜地很是开胃。 她又拿了一个吃，夏禾在旁边说道：“姑娘若是不想待下去，便称自己身子不适，反正咱们和长公主也不是多好的关系，她之前送那些花花草草来羞辱姑娘，姑娘也没必要顾忌她。” 空烟笑着说：“禾儿你和夏花一起待久了，竟然也学到了她的暴脾气。” 夏花闻言为自己辩解，“我可不是暴脾气，不过夏禾说得对，姑娘何必要顾忌长公主呢！咱们和长公主本来也不该有什么关系的。” 长公主和太后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 空烟又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女，这也是大家知道的。 所以空烟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长公主保持距离，不远不近，不会让太后寒心，也不至于和长公主关系僵硬。 一路到了誉国公府，夏禾打着伞扶了空烟下马车。 誉国公府门口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些世家小姐们，今儿个长公主设宴只邀请了各家的姑娘们，所以就没有看到那些讨人厌的夫人们。 空烟一下马车，不少人就看了过去。 这些世家小姐们多数都是认识的，见空烟一来，她们便凑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多数姑娘都是议论空烟的长相和才情，眼里带着几分崇拜和欢喜。 可是也有人眼神是厌恶的。 空烟走到门口，她递过去帖子，门口的小厮看了看以后就露出笑容。 “原来是夏姑娘，里面请。” 空烟朝着府里走去，她目光四处看了看，心想道。 今日誉国公府好生热闹，到处都是人。 漂亮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让人看得眼前一亮又一亮。 姑娘很多都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姑娘真漂亮，那个姑娘也好看。 怪不得男子都喜欢纳妾，一想到屋子里有这么多娇妻美妾，空烟觉得自己要是男人她都要心动了。 一路走到前院，才发现院子里有不少人在。 想必是还没有到宴席开始的时间，众小姐们也不敢进里屋去和长公主一起坐着，干脆宁愿在外面受冻，也不进去。 嘉敏也在院子里站着。 她本来还在和旁边的姑娘说着什么，一脸笑容，忽然间眼睛一瞟看到了空烟，她便拔高音量喊道：“空烟姑娘。” 这一声让院子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找去。 院子里那么多双眼睛，在这一刻全部落在了空烟身上。 姑娘们大多数都不是第一次见空烟了，但是看到她这张脸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 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可偏偏空烟又有一种旁人都学不来的气质，往人群中一站，仿佛一轮明月，高贵冷傲。 在众人善意的目光之中，忽然间有人不合时宜地讥讽道：“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被周家世子抛弃了，如今还来参加这么多人的宴席，真不觉得自己丢脸吗。” “就是啊，我看她就是想来引起小公爷的注意吧，这种人真是下贱！” 第397章 你很一般 院子里本来就安静，再加上那几个人说话也不知道避讳，甚至像是故意说给空烟听的，音量刚刚好，让空烟能够听清楚。 于是院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就变了。 空烟本来还有些不自在，被这么多人看着她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其实心里已经想跑了。 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好心，主动给她转移了注意力。 空烟看过去，说话的那几个姑娘她不认识，看穿戴十分华丽，一看就是大家族的姑娘。 只是大家族竟然也能养成这种姑娘来。 空烟走上前，她目不斜视，甚至没有看那两个姑娘一眼。 她走到嘉敏身边，行了一个礼，“嘉敏郡主。” 嘉敏笑得眉眼弯弯，“好些日子不见你了，身子可还好？” 空烟客气回道：“劳郡主一直记挂着，不过我的身子也就这样，冬日里更加熬不住。” 说着她拿着手帕遮挡嘴角又咳嗽了两声。 嘉敏说道：“外面冷，进去坐吧，阿澈哥哥也在呢。” 她人畜无害，表情那样和善。 可是殊不知这句话却让院子里的姑娘们齐齐变了脸色。 最后那几个字说出来意味不明，很难不让人误会。 空烟闻言也是很轻地挑了一下眉。 没想到刚到这里就被嘉敏来了一个下马威。 空烟还没说什么，刚才对她出言不逊的那个姑娘走了过来。 对方和嘉敏似乎很熟，直接挽着嘉敏的手，意味深长地说。 “嘉敏，你可别和什么人都做朋友，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心地善良的，有些人骨子里坏着呢，自己都被男子抛弃了，也不好好在屋子里忏悔自己是不是德行做的不够好，还跑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不害臊。” 这些话的针对性太强，就差指着空烟说了。 嘉敏闻言做出有些生气的样子，“慧灵，不要这样说夏姑娘。” 这才更好了，本来还真是意味深长地代指，嘉敏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话是在骂空烟了。 空烟实在是烦透了女子间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想到了周泠对她说的，不用顾忌任何人，闹个天翻地覆才最好。 于是空烟稍加思考，对着那个叫慧灵的姑娘说：“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家里条件似乎很一般。” 那慧灵旁边的姑娘顿时满脸不屑的说道：“早知道你没见识，竟然不认识我们慧姐姐，我们慧姐姐可是何提督的妹妹。” 空烟好奇：“既然是提督的妹妹，也该是读过书，有教养的姑娘，可是我如今看着姑娘倒像是没有一点教养的，粗鄙不堪，活像是个乡野村妇。” “你！”慧灵顿时气得不轻，她指着空烟就骂。 “贱人！你说什么呢！” 对比于慧灵的火冒三丈，空烟更显得从容不迫。 空烟说道：“何姑娘刚才说的那些话，但凡是有点家教的姑娘都说不出来，别说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就算是听也是不该听的。” “何姑娘身份尊贵，开口却是这般不入流没有教养的话，所以我很疑惑姑娘有没有读过书，若是读过，只怕读了假书，若是没有读过，我书多，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送一些给你。” 空烟微笑，态度从容，语气温和。 反观慧灵却是气得脸色涨红，像是要气晕了。 空烟心里叹气，第一个为难她的人竟然这么一般，实在是无趣。 第398章 以和为贵 慧灵的脸色青青白白，十分精彩。 她或许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空烟的脾气竟然是这样的。 不过她想不到的事情还多，这算什么。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很多，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空烟竟然会这般硬气的回怼慧灵，甚至可以做到用最温柔的语气和最和善的表情说出最戳人心窝子的话来。 空烟站在众人之中，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和慧灵那千变万化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微微偏头，语气依旧平静，她说：“何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慧灵说不出来话，她死死盯着空烟，看得出来她很生气，可是她对着空烟却是一点反抗的本事都没有。 没有等到回答，空烟便说：“那我先走了。” 说着空烟对着慧灵行了一礼，转身朝着旁边走去。 慧灵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她几乎是尖叫着喊了起来。 而一旁，宋声声正在吃新鲜的葡萄，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把水灵灵的葡萄放到嘴里。 看到慧灵那吃瘪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不禁笑了起来。 “慧灵。” 她喊了一声，语气带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慧灵扭头，本来就烦，一看是宋声声，更觉得烦躁。 她语气很不耐烦地说道：“干什么！” 宋声声眉头一挑，“怎么？刚才对着人家夏姑娘不敢吱声，现在横起来了？你有本事怎么不对着人家说上几句狠话？” 说完她又站了起来，朝着慧灵走过去。 “早就和你说过夏空烟不是一般人，你却总觉得自己很厉害似的，如今吃了苦头，也算是你活该了。” 宋声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和讥讽，听得人格外不舒服。 慧灵本来就因为空烟而觉得十分难为情，如今又被宋声声这么一通冷嘲热讽刺激到，整个人都气得脑子发懵。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宋声声面前。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慧灵似乎还想伸出手去抓宋声声。 而宋声声则是扯着笑容看她，“怎么？被戳中心事觉得没脸了？” 宋声声似乎一点也不怕慧灵，她还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慧灵，你说你的名字这么与众不同，怎么你就是不和你的名字一样呢？” 空气忽然间变得灼热起来。 宋声声和慧灵之间像是弥漫起了硝烟，若是这个时候有一点火星子进入，都会引发一场爆炸。 院子里的姑娘们都看着，没有人要上去劝阻，她们更热衷于看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前厅走出来了一个人，那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 对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底下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她说：“各位姑娘，长公主请。” 宋声声看了眼那婢女，对着慧灵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来。 “慧灵，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夏空烟的性格不如你想象的那样柔弱，你要是不怕死要去招惹她，那你可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慧灵明明已经对空烟有了新的认知，可是这个时候她不想丢面子，硬着头皮也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宋声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杀了你算什么，你回去问问你父母亲，夏家折磨人的手段有多残忍。” 第399章 目的明确 前厅之中摆着曲水流觞席，很大的桌子之中有潺潺流动的水，水中有新鲜的花瓣和小鱼，在流水四周是各种各样漂亮的花朵，这个席面做的是不太一样。 姑娘们一进来便有人小声的惊呼着，说长公主的宴席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在别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机会吃上曲水流觞宴。 她们激动得不行，却又要按捺着，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行为来，为自己的家族丢人。 空烟走进来，其他姑娘看到了她竟然都各自退开，硬生生给她留了一个单独的位置出来。 也不知道这些姑娘是怕她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会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和空烟挨着。 空烟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看了眼屋子里，发现长公主也在。 她还没说什么，长公主抬头便看到了她，她看到长公主对着她笑了笑，紧接着她就被人引到离长公主很近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很是微妙，在长公主的正下方，她又偏偏坐在嘉敏对面。 这个位置算得上尊贵，也让其他人明白她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姑娘们走进来后所有人都朝着长公主行礼，一来是为了表示尊敬，其次还是为了感谢长公主设宴款待。 长公主笑着说：“都坐下吧，如今入了冬，左右都没事，本宫便想着邀你们来玩玩，看着你们这些年轻的、如同花儿一般的面孔，本宫也觉得开心。” 空烟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喝茶，她不太在意长公主在说什么，她只想着怎么才能平静地度过这漫长的一晚上。 外面忽然间下起了大雪，屋子里却很是暖和。 长公主出手阔绰，今儿个的宴席菜品都是极其精致的，光是开胃的小菜都是用的人参鹿茸做的，实在是奢靡。 今日的菜一道比一道奢侈。 姑娘们的脸色也随着一盘一盘的菜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又一盅佛跳墙被端上来放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她们有人的脸色收不住了。 要知道在冬日，食物本来就不必平时，要更加珍惜才对，别说鲍鱼海参了，就算是一碗米饭都要比平时更加珍贵。 有钱人家的孩子普遍娇蛮任性，往往在吃穿上面都要讲究最好的，可是到了冬日他们也只求一个吃得饱穿得暖就可以了，毕竟冬日粮食紧缺，就算是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其它季节有的食物。 而长公主一向铺张浪费，这是人尽皆知的。 可是没有想到今日这么多人的宴席她更加夸张。 佛跳墙这道菜在汴京是四大名菜之一，做法繁琐，里面的配料高达几十种，要做一盅都尚且耗时耗力，更何况是人人一份。 姑娘们面面相觑，她们平时再是娇气，如今也有点不敢动筷子。 汴京的冬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只求温饱，不求精细。 倒是也有人吃得心安理得。 空烟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她没有任何顾虑，只专心致志地吃着眼前的食物。 这些食物都已经做好了，她不吃最后要么被长公主赏给下人，要么都浪费掉，既然如此那不如吃完，省的浪费。 只是她这般心安理得，引得有些人看不下去了。 嘉敏忽然间开口喊了空烟一声。 “夏姑娘觉得今日的菜品怎么样？” 第400章 刻意刁难 空烟拿着勺子的手顿住，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烦躁，但是很快她就放下了手，继而看着嘉敏。 嘉敏的长相和表情都是人畜无害的，再加上她的语气很是温和，不管她说什么，别人都只觉得她是在好心询问。 空烟对于这种看似关心实则挖坑的行为表示深恶痛绝。 她说道：“很好，殿下府里的厨子的确很厉害，做的菜很好吃。” 嘉敏莞尔，“是呢，殿下知道夏姑娘平时吃的东西格外精致，这一大桌菜有一半都是迎合姑娘的喜好做的。” 空烟听着这话只觉得难受，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她便扭头看着长公主，做出深受感动的模样。 “这竟是殿下的心意，民女多谢殿下。” 长公主笑了笑，目光在嘉敏身上一扫而光，随即对着空烟说：“你别听嘉敏胡说，几道菜罢了，谁让本宫喜欢你。” 此话一出，有人看着空烟的眼神就变了。 来这里的姑娘们都很清楚长公主办今日这个宴席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是为了给周泠择亲。 于是那些爱慕周泠又或者是看中了誉国公府权利和威望的姑娘们必然是一阵梳妆打扮，就是为了让长公主可以注意到她们。 她们不求当个正妻，哪怕是个妾也好。 宁做高门妾，不做寒门妻。 她们把这件事想得太容易了，想着就算是当个没名没分的侍妾，仰仗着周泠，在誉国公府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可是如今她们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就因为长公主这么一句话让她们顿时失去了很多机会。 长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喜欢空烟，岂不是在向所有人宣布她要选空烟当自己的儿媳？ 那些姑娘怎么甘心！ 空烟也觉得不甘心。 她今日都这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以为自己到来就是吃个饭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火势这么大，竟然都烧到她身上来了。 空烟但笑不语，这个时候多说多错，还不如当个哑巴呢。 这顿饭吃得让人觉得压抑极了，一个长公主就足以让许多人吃不下这顿饭。 饭后撤了那曲水流觞，大家坐在一起喝着茶。 空烟这会儿坐了个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她侧头看着窗外。 雪下得很大，甚至影响了回家，她忧心忡忡，只担心今日能不能离开。 旁边的欢喜吵闹都和她无关，她很轻地拧着眉头，看上去兴致缺缺。 宋声声坐到了空烟身边。 空烟扭头一看是她，有些好奇，“声声，你竟然也来了。” 她都没有注意到宋声声。 宋声声看了眼长公主，侧头轻声问空烟道：“你今日出了那么大的风头，也不怕她们记恨你。” 空烟不以为然，她说道：“我出不出风头不重要，她们要讨厌我的自然会讨厌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她们面前委曲求全。” 宋声声闻言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无所畏惧呢。” 空烟也莞尔一笑，她的确是有点无所畏惧，反正自己孤身一人，她没有后顾之忧，也不怕什么。 二人正说着话，长公主的一声呼喊让她们两个人顿时愣住。 两人齐齐回头，就看到了长公主那笑意盈盈的脸。 宋声声很轻地说了一句，“我感觉你今日情况不妙。” 第401章 颇为喜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今日来这里就是要遭此一劫的。 空烟深吸了一口气，她微笑着站起来朝着长公主走去。 长公主今日看着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像是天生就不会笑一般，今日却总是挂着几分笑，倒是有点不像她了。 空烟走上前，长公主对着她招手。 “坐过来。” 空烟脚步一顿，还是走到了长公主身边，那里有一把椅子，像是专门给她放着的。 她刚坐下，长公主就说：“本宫是很喜欢空烟的，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些话她像是故意说给其他人听的一样，她对空烟越是不一样，就让其他人对空烟越是嫉妒。 空烟只是笑，她摸不清长公主想干什么，只笑着应对。 长公主忽然间拉起了空烟的手。 “空烟，你觉得阿澈怎么样？” 这话问得太过突然，空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不只是空烟，底下那些姑娘们也是一个个表情惊讶。 谁能想到长公主竟然问出这么直白的问题，这让那些对周泠有意的几个姑娘更是嫉妒的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齿。 空烟愣了一下就马上反应过来了。 她状似不懂，只中规中矩地回答：“小公爷？小公爷丰神俊朗，英俊潇洒，自然是极好的。” 长公主便笑得更开心了一些。 她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本宫这个儿子，从小就不似旁人，本宫也知道他有一些毛病，可是男子总归是这样的。” 宋声声看没有人注意她，她撇开头翻了个白眼。 长公主又说：“如今阿澈也已经二十有四了，和他一般大的男子都当父亲了，可唯独他似乎还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打算，今日本宫邀请你们来，目的应该是很清楚的。” 说罢她没有去管其他人，只是盯着空烟看。 “本宫知道你很有才情，也是打心底里喜欢你，空烟，你愿不愿意做本宫的干女儿？” 空烟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长公主的最后三个字却是让她一下子懵了圈。 干女儿？ 空烟似乎是有点不相信，她盯着长公主，却看到对方的表情格外认真。 她有一瞬间的安心。 可是其他人的表情就精彩了。 尤其是慧灵，刚才受了空烟的气，这会儿听到长公主费了那么多口舌，竟然只是要让空烟做她的干女儿，她甚至没有忍着，露出一脸笑容。 长公主这么大费周章，巴不得要所有人都知道她多喜欢空烟，这也让不明所以的一群人以为今日就是长公主特意为空烟办的宴席，邀请其他人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可是如今事情又发生了转折。 空烟不是长公主要选的儿媳。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几分幸灾乐祸。 空烟却是根本顾不上其他人。 她没有觉得难堪，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当着她的面问她愿不愿意和周泠在一起就行。 可是空烟并不打算答应长公主。 长公主是逢场作戏，做给所有人看，要羞辱她，可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空烟却不想奉陪。 她低眉顺眼，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可是却又十分认真地说：“多谢殿下好意，民女不敢。” 第402章 如你所愿 长公主没有打算让空烟当自己的儿媳。 而空烟也没有打算成为长公主的干女儿。 她们都不打算让对方遂意。 空烟的拒绝并没有让长公主生气，恰恰相反，长公主还笑了笑，似乎很满意空烟的回答。 可是她又像是做面子一般，她说：“本宫真的很喜欢你。” 空烟却说：“民女感激殿下的赏识，可是民女不敢。” 她也不做多的解释，因为她很清楚，长公主根本不需要她说什么，她只需要拒绝，长公主便会满意。 如她所料，在她一再拒绝之后，长公主就真的没有再坚持下去，只嘴上说了几句可惜，便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长公主的注意力便不在空烟身上。 空烟巴不得如此，她低着头只听着，知道今天不会再有她什么事了。 这场宴席直到深夜才结束。 雪还下着，长公主留了姑娘们住，誉国公府很大，住下几十个姑娘还是没问题的。 空烟却要走。 她不习惯住在外面，更何况这还是长公主的地盘。 但是出人意料的，长公主并没有多留她，她要走，长公主便答应了。 空烟也不想去思考长公主怎么会这么爽快，她只是想着今日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她从院子里出来，朝着门口走去。 刚出了拱门，从旁边走廊里走过来了几个人。 “夏姑娘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 “还能去哪，今日出了这么大的糗事，自然是待不下去了。” 空烟看过去，是慧灵和她的那几个小跟班。 她不想过多在这里浪费时间，本来想走，却被拦下来。 “诶，”慧灵伸出手拦在空烟面前，她笑吟吟的，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她说道：“夏姑娘该不会是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觉得丢人，就要走吧？” “丢人？” 空烟深知自己这一时半会走不了，于是便也不急了，她看着慧灵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也不打算给对方面子。 她咄咄逼人道：“我为何会觉得丢人？我今日来不过是殿下所邀来吃个宴席，和何姑娘可不一样，何姑娘今日来这里只怕是想着要入殿下的眼，好一步登天吧。” 慧灵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欲盖弥彰地解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也只是来吃个宴席而已！” 她语气着急忙慌，一点底气都没有。 空烟哂笑，面露讥诮。 “早些时候我就和姑娘说了，多读些书，不要做个蠢货，如今看来何姑娘的脑子也不适合读书，实在是太蠢了，只怕是字都不认识几个。” 慧灵被这般说得更是没有办法反驳。 她伸出手指着空烟，气急败坏，想说什么，可是却让空烟先一步开了口。 “怎么？觉得很生气？何姑娘，今儿个是看在何伯父的面子上我才没有说更难听的话，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何必来欺负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慧灵真的要被气笑了。 到底是谁欺负谁！ 到底又是谁比较可怜一点！ 慧灵来到这里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被空烟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脸色涨红。 怎么看都是她看起来是更加可怜的那一个。 第403章 是我不好 空烟出了一口恶气，十分爽快。 原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竟然这么高兴。 她回去的一路上都是开心的。 马车驶出誉国公府的那条小径，来到了汴京长街上。 空烟听到了哭声，凄厉极了。 她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就看到长街上时不时就有一两个人缩在角落之中，男女老少都有，哭泣的都是些孩子。 那些孩子小一点的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 大雪纷飞，那些轻飘飘的雪落在地上就好似有了千万斤的重量，直把人压死在一片白色之中。 空烟看着那些人，忽然间说道：“我听说很多百姓为了囤一口粮食，会把家里的老人小孩赶走，是真的吗？” 马车里的两个丫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的沉默便是回答了。 空烟不忍心再看，她放下车帘，表情看着有些难受。 夏禾说道：“大雪不眠不休地下了这么多日，温度也比去年冬日还冷，今年汴京雨水太多，收成也不好，再加上咸阳瘟疫，汴京的粮食很多都运去了咸阳，今年的存粮很少，百姓们去买也没买到多少，眼看着这才刚入冬，保不准什么时候冬日才会过去。” “有些百姓家里光孩子就有十来个，还有老人，他们为了囤点粮食，自然要把人送些走，不然一家人都会饿死。” 这是人之常情，总不可能一家人都被饿死，舍掉几条命换几条命，这已经是很划算的事情了。 空烟知道汴京今年的冬日不好熬，可是上一世她从来没有出门，也不打听外面的消息，自然不知道在一墙之隔的外面，汴京的百姓们是如何处于寒冬带来的饥寒交迫之中的。 这一世亲眼看到，她自以为已经坚不可摧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又酸又涨。 空烟说道：“这才几日，就已经有百姓做出这种事，冬日要是维持五个月，到时候汴京只怕是尸横遍野。” 到了那个时候，厚厚的积雪下面不再是雪，而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空烟回到王府的时候还在琢磨这件事。 她刚到前院春芹就来了。 “姑娘，小公爷来了。” 空烟点了点头，这周泠的速度倒是快，她都还没到家，对方倒是先到了。 前厅没有烧炭，里面如外面一样冷，空烟走进去就看到了周泠，他披着黑色的狐裘大氅站在窗下，正看着窗外那一株绿梅。 移栽过来的绿梅开得不如去年那般漂亮。 空烟走上前去，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泠闻言回过头，他表情看着很是冷淡。 空烟见状愣了一下，看惯了周泠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如今乍一看他这幅表情，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她觉得周泠不太对劲，于是又问：“怎么了？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周泠直勾勾盯着空烟看了许久，他撇开了头，语气如他的表情一样冷淡。 “如你所愿。” 空烟闻言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周泠说道：“你不是不愿意让我母亲看中你吗，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嫁给我，所以如今如你所愿了，我母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你做干女儿，就是告诉所有人你和我不可能。” “空烟，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第404恶从胆边生 空烟看着那株绿梅，本来还在因为它的盛放而开心，可是听到周泠的话以后她的笑容淡了下去。 周泠的语气和表情都不难发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空烟很理解。 她走到旁边坐下，抬着头看向那四四方方窗外飞扬的雪花。 周泠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空烟的回答，他回头去看，却发现空烟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回答他的话。 于是心里的怒火又多了几分。 他质问道：“是我说中了你的心事，所以你没有话可以说了吗？” 空烟回答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长公主看不上我应该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如今反应这样大，会让我觉得很不应该。” 周泠顿住，随即蹙眉，“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空烟反问：“如何不是一回事？或者是你想说长公主能不能看上我是她的事情，我有没有努力让她看上我又是我的事情？” 周泠很想说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几个字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太了解空烟的脾气了，深知自己若是说错了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必然又会降到冰点，这么久的努力就相当于白费了。 于是周泠压抑着自己那几分火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努力一下。” “为什么是我努力？” 空烟坐在那里，她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她根本不觉得生气，也没有觉得周泠无理取闹，因为她对周泠根本生不出来情绪。 这句话把周泠给问住了。 空烟又说：“你想让我努力，是为了想让我嫁给你，可是自始至终我们都说的很清楚，你若是想娶我你要拿出全部的诚意。” 她站起身来走到周泠身前。 两个人的身高差了太多，这就要空烟抬起头看着周泠，可哪怕如此她的气势也没有减弱分毫。 在气势上，空烟甚至压了周泠一头。 空烟冷冷道：“我今日在你的家里被你母亲为难，回了我自己家却还要被你为难，周淮澈，我现在很烦你。” 她一字一句地说完就转身要走，可是没有走成，因为她的手臂被抓住了。 周泠说道：“婠婠我不是那个意思……” 空烟挣脱开周泠的手，“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想和你说话。” 说罢她朝着外面走去，一点机会都不给周泠。 周泠就站在原地看着空烟离开，直到最后这个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雪下得很大，周泠看着只觉得身体刺骨的冷。 周泠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身侧走进来了一个人。 他回头去看，见来人是言川。 周泠没有和言川打过照面，但是也识得对方是谁。 他上下看了言川几眼，“有事？” 可能是吹了一会儿风把他的神智吹清醒了，这会儿他竟然脾气还不错。 言川问道：“你是周泠？” 周泠看言川这幅少年老成的模样觉得好玩，他依靠在窗框上，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找我有事？” 言川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周泠许久，最后他似乎是点评般说道：“和我想象中很像。” “哦？”周泠更是好奇，“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子？” 言川冷漠回答：“不学无术，放荡不羁。” 第405章 局外者清 空烟回到屋子里后就赌气似的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春芹端着热腾腾的鸽子汤走过来，她把汤放在空烟身边，“姑娘喝一些吧，外面冷，喝点暖和的暖暖身子。” 可谁知空烟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 春芹觉得奇怪，于是看向夏禾和夏花，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夏禾摇了摇头，示意不好说。 倒是夏花走过去用勺子搅了搅那碗鸽子汤，随后盛了一勺子起来递到了空烟嘴边。 “姑娘和小公爷置什么气，姑娘平时不是都说男子都是一个样，除了惹姑娘生气也没什么大的作用了。” 说完她笑了笑，“姑娘要生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置气，不然到时候人小公爷在外面花天酒地，您却病了难受，这多不划算。” 空烟闻言抬起头看了夏花一眼，随即那勺子汤就离她更近了一些。 好在最后空烟还是喝了汤。 夏花笑吟吟地哄着空烟喝了半碗汤，然后又问她想不想下棋。 空烟本来是没什么心情的，但是今儿个在长公主那里喝多了茶，这会儿不觉得困乏，外面天寒地冻也无事可做，只能下下棋了。 几个人围在桌前一起下着棋，每人走一步，倒是也有意思极了。 空烟本来还兴致缺缺，玩了一盏茶的功夫兴致就来了，她便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赢。 于是在几个丫头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空烟的心情好了很多。 最后一轮玩完，空烟伸了个懒腰，春雨给她捏着肩膀，笑着夸赞，“姑娘的棋艺是我见过最好的了。” 空烟也跟着笑，“那是你们不太擅长，所以觉得我厉害，什么时候遇到个更厉害的，你们就知道我这不过是三脚猫功夫。” 夏花拍马屁，“怎么可能，我们家姑娘自然就是最厉害的。” 空烟被逗得直乐，她喝了一口水，似乎是又想到了今日的事情，她放下杯子，有些不太高兴。 夏禾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她问道：“姑娘还生气呢？” 空烟没吭声，夏禾又说：“看得出来小公爷很喜欢姑娘，这些时日他做的那些也不太像是在逢场作戏，今日他也是太着急了，所以才说了那些话。” 说着她对夏花眨了眨眼睛，对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夏花故意装作不服气地说：“什么叫太着急了！我们家姑娘还因为长公主受了委屈呢，小公爷要是真的在意我们家姑娘，就不会什么都不问就说一句那种话，实在是很伤人！” 夏禾叹了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不难看出来小公爷和姑娘的心思，姑娘生气是应该的。”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空烟只听着，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两个丫头说完了，她才抬起头看着她们说道：“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唱双簧呢？当我没看出来？” 夏花哈哈笑起来，“姑娘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但是姑娘要是明白奴婢们的意思，那奴婢们这出双簧也就算是没白唱。” “我怎么觉得，你们现在越来越向着周淮澈了？”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春香说道：“自然是因为他对姑娘好，我们才愿意帮他说话，如若不然，我们才不会多说一句话呢。” 第406章 惊鸿一瞥 空烟倒是难得耍了一回性子，第二日周泠来见她，她火气其实已经消了，可是到底是个小姑娘，别扭得很。 周泠拿着好吃的来，她把吃的倒是照单全收了，只是周泠不管说什么，她也没理对方。 周泠似乎是也觉得昨夜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今儿个态度特别好，哪怕是空烟不理他，他也跟个陀螺似的围过去转。 “好婠婠，你理理我。” 他没脸没皮极了。 旁边的几个丫头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没眼看，退到一旁去眼不见为净。 空烟态度总是淡淡的，好在周泠是个厚脸皮，上午来了空烟不理他，于是下午又来。 下午这会儿雪停了，空烟在院子里看她的那些胖锦鲤。 这些鱼儿倒是不怕冷，湖面上的冰被凿开一个水缸大小的洞，它们听到声音便都凑了过来，吐着水泡要吃的。 空烟丢了把鱼食进去，一群鱼儿便争先恐后地扑食着。 她站在护栏前，整个人陷入一片雪白之中。 在万籁俱静之中，忽然间有一声突兀的鸟叫。 空烟觉得奇怪，便抬头看去，这一看便有些移不开眼睛。 周泠坐在围墙之上，四周是白茫茫一片，唯独他一身红色的披风在这片雪景之中十分突兀，但却又十分吸睛。 白雪皑皑之中，放眼望去眼前只能看到一种颜色，可是在此刻，这样纯粹的色彩之中忽然间出现了一点鲜艳的红，便让人觉得惊艳。 以至于空烟看了许久，都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 抛开别的不谈，周泠这张脸的确是很出众的。 周泠偏着头笑，手中提着东西，看到空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便笑得更加温柔灿烂。 空烟穿的是太后赏赐的那件狐裘披风，厚实的、细腻纯白的披风将她紧紧包裹，只看到她被冷风刮得有点泛红的脸。 她高高仰起头，阳光细碎却又均匀地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整个人陷入柔和的光晕之中，明媚又张扬。 二人没有说话，一高一矮的互相凝视着对方。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空烟觉得脖子酸了，她这才撇开头。 周泠从围墙上跳下来，也不知道是真的脚滑还是故意的，只听到忽然间有一声沉重的闷响声，紧接着他便摔倒在地上。 空烟被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只看到了周泠一脸狼狈的样子。 本来还有一点脾气，可是看着周泠陷在雪中，脸上头上都有雪，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周泠就那样坐在地上，也不觉得冷，他对空烟说：“拉我一把。” 空烟不说话，但是却朝着那边走去。 周泠眼神便露出几分光亮来。 空烟走得越来越近，就在即将要走到周泠身边时，她脚下那块石板忽然间松动，她一个不注意脚下踉跄了一下，直直往前扑去。 周泠眼看着空烟倒下来，他没躲，甚至还特别乐意地张开手，稳稳地将空烟接到怀里。 因为惯性，周泠和空烟一起倒在雪地之中，不过不一样的是，空烟是倒在了周泠的干燥而温暖的怀抱之中。 空烟还沉浸在刚才骤然失重的不适感之中，头上忽然间就想起了周泠带着笑意的声音。 “看来是原谅我了，都主动来抱我了。” 第407章 洋洋得意 投怀送抱。 空烟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来了这个词语。 她几乎是不用刻意去想就知道自己如今和周泠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空烟只觉得耳朵发烫，脸也火辣辣的。 她抬起头，就看到周泠正笑着盯着她看。 周泠这眼神，实在是不太清白。 她用手撑在周泠的胸膛之上，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周泠见状十分伤心地问：“这是怎么了？不愿意和我挨着？” 空烟板着小脸，一板一眼地说：“我们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吗。” 周泠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可以成为夫妻关系吗？” 空烟十分冷漠地说：“不可以。” 周泠作势做出伤心的表情来，但是他还是搂着空烟站了起来。 虽说空烟是倒在他怀里，又有大氅隔着，不至于让她衣裙湿了，可到底天气寒冷，她身体也不好，还是不该待在雪地上太久。 两个人刚站稳，空烟就要走，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和周泠待在一起。 周泠笑吟吟地跟上去，到了春明小筑，丫头门看到他来了，十分习以为常。 空烟回到屋子里，果不其然桌子上有两杯热茶，她心里堵了一下，坐到一旁端着茶杯喝了起来。 周泠跟着走进去，倒也是不客气，坐下来就端着茶杯看。 “哟！碧潭飘雪，我也是有幸在你这喝上这茶了。” 空烟睨了周泠一眼，“小公爷这话说得真丑，碧潭飘雪又不是多么稀少的茶叶，你要是想喝哪里有喝不到的。” 周泠说道：“今年峨眉山上供的碧潭飘雪不过二十斤，皇上那边留了十斤，其余十斤给了太后和皇后，我哪里喝得到，也就是皇祖母心疼你，给了你一些，我这才能沾沾你的福气。” 空烟道：“你若是喜欢，给你就是了。” “那可是不用了，”周泠喝了一口茶，他又说：“茶得会泡的人来收藏，你留着，以后每每我来，你给我泡上一碗，我也算是有福了。” 空烟一眼就识破了周泠的目的。 “你不过是想借着喝茶的机会多来几次罢了。” “被你说对了，我们家婠婠真聪明。” 周泠被戳中心思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空烟没了话可以说，干脆侧着身子不理会周泠了。 周泠见空烟不说话，便伸出手拉了拉空烟的衣袖，却被空烟拂开手。 他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情和你说的。” 空烟不做声，周泠又说：“周渊死了。” “死了？” 空烟猝然转头看向周泠，她说道：“前两日才传了消息来说染上了瘟疫，怎么今儿个就死了？” 周泠说道：“这事蹊跷，我的人还没动手他就死了，听说死状极其惨烈，不像是死于瘟疫。咸阳那边会瞒着的，周渊可是侯爷，就这么死了，那边交代不了，只怕要个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传到汴京来。” 空烟蹙眉，她问道：“不是你动手，谁还会这么急着想要他死。” 周泠意味深长地说：“周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他死的人多得是，只不过这次有人比我们快了一步，也不知道对方意图是什么。” 空烟思忖道：“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第408章 喜上加喜 周渊死了。 空烟还觉得有点不切实际。 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周渊圣眷正隆，整个恭定侯府在汴京可十分有地位的。 而这一世周渊竟然这般早早地死了。 其实空烟又觉得有点太便宜周渊了。 她希望周渊死得慢一点，这个过程惨一点，这样她才觉得解气。 不过听周泠说，周渊死得不体面，甚至都不是全尸，还说当时发现周渊尸体的是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竟是直接被吓死了，也就想得出来他死得有多惨。 于是空烟又觉得解恨了一些。 不过周渊死得太快，在她计划之外，于是又要重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空烟正想着呢，她眼皮忽然间跳了跳，她伸出手揉了揉，对周泠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周泠拿了两个核桃剥，闻言说道：“哪只眼皮跳了？” 空烟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周泠毫不犹豫地说：“跳财。” 于是空烟又指着左眼，周泠看了看，也是一本正经地说：“也是跳财。” 所以在周泠这里哪只眼皮跳都是跳财。 空烟无奈，只好让人出去打听一下。 春芹刚出去没一刻又急急忙忙回来了。 “姑娘！” 春芹人未到，声先到了。 空烟看过去，春芹跑进来说道：“骆欢要生了！” “这么快？” 空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着周泠。 周泠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到小碟子里，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擦了擦手，随即对空烟笑了起来。 “可能我猜到是谁杀了周渊了。” 两个人一个眼神就懂了对方想说什么。 周泠问道：“怎么说也是你的家里人，不去看看似乎不太好。” 空烟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于是二人站起身来，周泠让人拿了披风来亲自给空烟披上。 他叮嘱道：“万事只能看，不能碰，恭定侯府这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你去了小心行事。” 空烟仍由周泠给自己整理了衣服，她问道：“你做什么去？这样热闹的时候你不去？” 周泠笑着说：“我去做什么？” 空烟莞尔一笑，“骆欢应该会希望你去的。” 周泠便也笑了起来，他说：“你真的很没良心，就这么想把我推出去？你也不怕我真的跑了，到时候你可就少了一个任劳任怨为你卖命的人。” 空烟朝着外面走，周泠就跟在她身侧。 二人走到院子里，周泠接过伞打上。 空烟说道：“怕，但是更怕我的计划完成不了。” “你诚实的让我觉得心冷。” 空烟笑了一声，她和周泠一起走到门口，周泠便不再送她。 就在空烟要出门的时候，云归跑来了。 “时愿姐姐！” 云归急急忙忙跑来，空烟看向他，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云归问道：“时愿姐姐能带上我一起吗？” 空烟闻言笑着说：“我不是出去玩的。” “我知道，”云归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让你把我带上。” 空烟不知道云归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的，她有些犹豫。 可周泠却忽然间说道：“带上他吧，多一个人保护你也好。” 空烟看着周泠，更加疑惑。 周泠却很温柔地拍了拍空烟的头，“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 第409章 好事不出门 空烟算了算，若是真的足月生，骆欢至少还要等上一个月。 如今忽然间发动，刚好周渊又死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空烟让人拿了一盒人参，既然是上门拜访，那也不能什么都不拿。 恭定侯府门口站着的小厮还是那两个人，他们看了裕和亲王府的马车愣了一下，又看到空烟从上面走下来，更是觉得惊奇。 空烟被搀扶着走到门口，夏花对着那两个小厮说道：“我们家主母要去见大娘子，还不赶紧去通传。” 两个小厮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跑的很快，一溜烟就没了影。 另一个则是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空烟。 空烟倒是很好脾气地问道：“今年冬日难熬，你们日子可还过得下去？” 那小厮没想到空烟竟然会主动关心，他有点受宠若惊。 “大姑娘今年不在，内务是二姑娘在操持，今年冬日冷，又提前了很多，二姑娘没给奴才们发冬衣，这还是去年的。” 怪不得看着皱皱巴巴的，一点也不暖和。 空烟没说什么，倒是夏禾掏了一块碎银子塞到那小厮手里。 夏禾笑着说：“之前我们主母在府的时候，你们二人也算是格外尊敬，这冬日天寒地冻，没有厚实衣服是撑不下去的，你拿着钱去买两件厚实的里衣穿，别被人发现了。” 那小厮顿时感动的不行，捏着银子就要跪下来。 空烟说道：“免了，以后我回来你记得给我开门就是。” “是是是，奴才明白。” 不多时另一个小厮也回来了。 对方对着空烟点头哈腰，“姑娘，您里面请，大娘子在别临阁。” 空烟点了点头，迈步往里走去。 恭定侯府一点没变，空烟在这里住了十年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不时有下人走过，他们看到空烟的时候表情都特别惊讶。 当初空烟离开，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闹得不是很愉快。 如今空烟竟然还回来了，也怪不得所有人都觉得惊讶了。 空烟走到临江阁，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惨叫声，那是骆欢的声音。 她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声音便想到了自己上一世。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过多停留在上一世的记忆中，她对旁边的云归说：“待会儿不要声张。” 云归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几个人跨步走进院子里，刚进去就看到了沈氏几人都在院子里。 周修语神情恹恹地坐在一边，周修媛则是在训人，而沈氏表情最为焦急。 空烟走过去，还是周修语先注意到了她。 “长姐！” 周修语看着十分激动。 院子里的人都侧头看了过去。 沈氏的目光也落在空烟脸上，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对于空烟的到来并不关注。 空烟走过去，周修媛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眼神带着恨意。 她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裕和亲王府的当家主母吗？怎么有空来我们侯府了。” 空烟并没有理周修媛，而是对沈氏说：“大娘子，听说骆欢姑娘生产，我带了些补品来。” 沈氏不咸不淡地看了眼那人参，她倒是没有要讥讽空烟的意思，但是语气却十分冷淡。 “你来做什么。” 空烟微笑，“到底是一家人，这样大的事情，我也该来看看。” 第410章 好奇心太重 “一家人。” 沈氏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似乎是觉得好笑，又觉得讽刺，她的目光终于大发慈悲般落在了空烟身上。 两个人如今对彼此的心思十分清楚，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是在此时此刻，她们却要因为更多的利益而演戏。 空烟以为沈氏要说什么，可是沈氏没有，她很平静地扭过头继续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她说：“那我就当你是好心的。” 其实是不是好心根本不重要，沈氏如今也不愿意在空烟身上花注太多的心思，她更关心的是骆欢即将生产的那个孩子。 女子生产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生产的人痛苦，等待的人也一样。 从天亮等到天黑，骆欢那肚子却没有一点动静。 周修媛等得十分不耐烦，她压着火气说道：“生个孩子要生这么久吗？” 周修语闻言轻嗤一声，“妇人生产，有些可以生两日，骆欢这才发动多久，二姐姐要是等不了就回去休息，母亲应该不会怪你的。” 这二人的关系势如水火，只要在一起就免不了要争吵起来。 周修媛平时都是咄咄逼人的那一个，可今日不知道说怎么回事，她竟然只是看了周修语一眼，然后又转头看向沈氏。 “母亲，我累了。” 周修媛撒着娇，想回去休息。 沈氏等了这么久也有些累，她算了算时辰，也打算去休息。 只不过沈氏放心不下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只在偏房稍作休息。 而空烟和另外两个人则是在另一个屋子里。 空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茶。 周修媛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怕我们毒死你吗？” 空烟微笑着回应：“的确是有一点。” 周修媛顿时更加无语了，她狠狠的瞪了空烟一眼，“谁稀罕你的命。” 空烟便不做声，她低着头又喝了两口茶，周修媛像是不想和她待在一起似的，两口吃完了饭，很快就走路了。 屋子里没有了吵闹的人，便变得格外安静。 周修语慢吞吞的吃着饭，动作缓慢极了。 等到屋子里没有了人，周修语这才抬起头看向空烟。 “长姐回来做什么，就不怕沈氏真的破罐子破摔？” 空烟笑的温柔，“她不会。” 在这这个世上，只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沈氏那么惜命了，她怎么可能因为别人而堵上自己的命。 也正是因为空烟明白这些，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来。 周修语闻言轻叹一口气，“我知道长姐来的原因是什么，不过你就这么来了，未免有些太过随意了。” 当初空烟搬出恭定侯府的时候闹得可不简单，如今她就这么回来，沈氏那个人十分喜欢记仇，如今是因为骆欢迟迟没有把孩子生出来，所以她才暂时没有功夫把心思放在空烟身上，一旦那个孩子出生，沈氏高兴之余，便会在意空烟的存在。 空烟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富贵险中求。 空烟十分好奇骆欢到底会生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出来。 她更加好奇骆欢要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好奇心会害死猫。 空烟很清楚她这么做可能会遇到的困境，但是骆欢肚子里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倒是值得让她这么赌上一次。 第411章 狸猫换太子 女子生产格外艰难，时间长，痛苦之后越来越厉害。 空烟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骆欢的肚子有什么反应，她有些失望，以为今天是等不到了。 夜深，空烟打算先回去。 她要走，沈氏自然不会阻拦，甚至沈氏对此都没有什么反应。 空烟前脚刚走到前院，后脚便有丫头追上来。 “大姑娘！” 空烟听到动静回过头，就看到来人正是骆欢身边伺候的一个丫头。 对方急匆匆的追上来，对着空烟喊：“我们家姑娘生了！” 空烟的步子顿时停下，她神情空白了一瞬，转身往回走去。 好巧不巧，在她正准备回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出生了。 空烟回到院子里时沈氏不在，骆欢居住的屋子却大门敞开，她走上前去，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那声音很是微弱，像是小猫在叫。 空烟走到屋子里，一屋子的血腥味让她作呕，她几乎要吐出来可是硬是被她憋了回去。 她轻轻掩着口鼻往里走，横在屋重的屏风后面，是一张大床。 骆欢靠在床边，漂亮的脸上没有血色，一脸倦意不说，眉宇间都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她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沈氏怀里的孩子。 沈氏是笑着的，她抱着襁褓，目光直勾勾落在那孩子身上。 “真不愧是我们周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眉清目秀的。” 说完她又问：“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 空烟听到这句话时也来了几分兴趣，这正是她今日最关注的事情。 一旁的稳婆闻言抬起头，她都笑容有几分僵硬，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来的。 可是沈氏如今满心满眼都在那孩子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回大娘子的话，是个小公子。” 此话一出，沈氏的笑容便变得更加灿烂了。 她抱着襁褓的力气都大了几分，脸上笑容得意。 “小公子啊，好，小公子好啊。” 说着她又看向骆欢，她说道：“你是我们周家的大功臣，辛苦你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关心都没有让骆欢有多大的反应，骆欢似乎是累的厉害，连一声装模作样的回答都没有。 可沈氏这会儿心情好，体谅骆欢生产之苦，也没有过多在意。 空烟就站在屏风那边把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沈氏的得意和骄傲，骆欢的平静，还有屋子里那些婢女表情的不自然，她甚至不用猜，就能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空烟没有走过去打破这份平衡感，她转身出了屋子，打算先回去。 院子里，云归问空烟道：“姐姐不去看看吗？不去说说话？” 空烟摇了摇头，“不了，这个时候也没我说话的份。” 云归跟着空烟一起往前走，走到院子门里的时候，空烟忽然间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的？或者是觉得很奇怪的？” “有，”云归皱起眉头，说出了自己最是疑惑不解的地方，他说：“那个孩子的哭声不太像是新生的孩子。” 空烟表情不变，很是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吗？” “没有，”云归摇着头，“但是我就是听得出来，不只是我，若是一般人仔细听一听，也能听出来，那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刚出生的孩子。” 第412章 好言相劝 云归这方面懂的竟是比空烟还多。 他之前在咸阳跟着老师傅的时候，老师傅也曾帮好些难产的妇人分娩过。 云归虽然没有真的切身实际地看到过女子生产的过程，可到底也听了那么多次，这些细微的不同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他说的言之凿凿，句句在理。 空烟听完便奖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说的不错，观察的很仔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云归顿时喜出望外，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吃的时候。 几日走到门口，空烟看到周修语在门口等着。 她上前，周修语听到声音看过来，一看到是她，便露出笑容。 “长姐，不知道能不能耽搁你一会时间。” 空烟点头，“自然可以。” 前院有一个小亭子，二人站在亭中。 周修语低着头看池子里，这黑灯瞎火的，她盯着那些锦鲤看。 “长姐一走，家里的锦鲤都没有那么胖了。” 她丢了一把鱼食下去，语气有些唏嘘。 空烟笑了一声，“你多喂它们一些吃的，它们就胖了。” 周修语站直了身子，她回过头看着空烟。 “长姐今日来就是想知道那个骆欢肚子里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吧？如今知道了，长姐想做什么。” 话问得这样直白，倒是让空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空烟不说话，周修语便笑着解释道：“长姐应该知道，我一心向着长姐，没有长姐也不可能有我的今日，我是真的想帮长姐的。” “你若是说你想帮自己，或许我现在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空烟带着笑容，却用平静的眼光把周修语从上到下看了好几眼。 她的目光不带任何审视的意味，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周修语沉默了片刻，忽然间就笑着说：“长姐还是这么小心。” 空烟摇着头说：“阿语，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我本来就是一路人，你不必想着试探我，当初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周修语莞尔，她没有顺着空烟的话说，而是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长姐，我也要为我自己考虑一下，这个孩子出生，恭定侯府以后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空烟点头，“你的确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周渊死了。” 短短四个字，让周修语的表情顿时变了。 空烟说道：“周渊在的时候，沈氏不敢动你，可是如今周渊死了，沈氏便会想尽办法把你除掉，阿语，你现在该想想要怎么办了。” “周渊……死了？” 周修语似乎是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说话的时候唇瓣都在抖。 她看着空烟，几乎是睚眦欲裂。 “这不是你本来的计划。” 在空烟告知她的计划之中，周渊不应该死这么快才对。 空烟也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 “阿语，不是我做的，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周渊已经死了。” 她走上前拉起了周修语的手，语气认真地说道：“咸阳那边一定会先瞒着这个事，短时间内我们还有喘息的机会，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周修尘如今也在咸阳，保不准什么时候这个消息就会被传回来，所以你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办。” 第413章 无路可退 “我能有什么办法。” 周修语从短暂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看着空烟，表情倒是变得十分平静。 在听到周渊死了的时候，周修语满脑子都是完了。 她虽然厌恶周渊的存在，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能在这恭定侯府尚且有一席之地，都是因为周渊。 而周渊一死，没有人为她撑腰，沈氏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她。 周修语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谋划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太突然了。 空烟却说：“我可以帮你。” 周修语抬起头，空烟的表情认真而严肃。 “阿语，你若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周修语看着空烟这幅神情，她不禁想到了在很久之前，当时空烟找到她，要求她帮忙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个样子。 空烟似乎做什么事都运筹帷幄一般，有绝对的把握和自信。 那个时候的周修语如同现在的她一样，正处于困境之中，像是深陷在沼泽里，出不来也进不去，就这样被困着。 是空烟丢给她一根浮木，让她有了挣扎的机会。 而如今又是相同的场景。 周修语很清楚，她别无选择。 若是不相信空烟，她就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周修语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空烟说道：“很简单，等。” “等？” 空烟轻轻拍了拍周修语的手背，安抚道：“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以后，空烟侧头看向亭子外面。 “要下雪了，我得走了。” 周修语点了点头，她没有再多问，而是送着空烟到门口。 二人面对面站着，昏黄的灯光之下，两个人表情莫测。 空烟说道：“若是有机会多去看看骆欢吧，说不定就让你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也会成为你的筹码。” 周修语闻言点头，她不多问，只是让空烟路上小心。 恭定侯府的门一开一关，便把两个人隔绝开。 空烟上了马车，让车夫回王府。 她低着头，看上去十分疲惫。 云归见她表情困顿，便问道：“时愿姐姐，要我给你把把脉吗？” 空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给我把脉？” 许是上一次被云归把脉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这让空烟有点发怵，生怕让云归再把一次脉，又让他发现了什么。 云归笑吟吟地说：“看看你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别了。” 空烟很是客气地摇着头拒绝，“我觉得我身体好多了。” 她心有余悸，都说在厉害的大夫面前人是没有秘密的。 空烟到底有一个埋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她不愿意让人知道，更不愿意让云归知道。 被云归这么一闹，她也没有了睡意，靠着马车发呆。 马车徐徐回到了王府，空烟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可当她看清王府外面的情形时，她吓了一跳。 不只是空烟，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王府门口聚集着很多乞丐，他们穿着单薄，衣衫褴褛，一个个围在王府门口，数量不少，他们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王府看。 这场面太过诡异。 那些人听到动静便齐刷刷回头，身子僵硬着，这场面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第414章 习以为常 那些乞丐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深夜，他们早已经冻得肢体麻木，表情都有些扭曲。 他们看到空烟的时候，不知道是已经被冻傻了还是别的原因，竟然只是呆呆地看着。 空烟被吓到，倒是云归喊了车夫去叫人，不一会儿王府的大门就开了，攀生带着家丁们出来，把那些乞丐都赶开。 那些乞丐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有几个家丁力气大，把他们推倒在地上，他们起不来，甚至都不知道挣扎。 空烟觉得那些人的状态实在是有点不对劲，可是来不及多想就被护着回了王府。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空烟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王府外面？” 她刚才差点没被吓死，那么多人站在王府，一声不吭地，实在是惊悚极了。 攀生说道：“他们前日就来了。” “前日？” 空烟觉得纳闷，“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攀生回答道：“本来是要告诉主母的，可是属下观察了一整夜，发现他们只是缩在门口躲避风雪，然后第二日天亮了就会自己离开，并没有做出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情来，属下便没有和主母说。” 空烟却是皱起了眉头，“他们这样在外面待一整夜不会被冻死？” “当然会。” 攀生说道：“每日早上，属下们至少要搬走四五具尸体。” 空烟深吸一口气，就在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攀生又解释道：“不只是王府有这样的情况，很多宅子外面都有乞丐，他们就在赌能不能遇到心软的人家，会施舍一些吃的给他们，又或者愿意让他们进屋子里躲避风霜。” 今年冬日太冷，死的人越来越多，成为乞丐的人也越来越多。 空烟一时间没有了什么话说，她知道，这是天灾带来的人祸，她没有办法去抗衡。 她沉默片刻后说：“给他们一些干粮吧。” “主母不可。” 攀生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这一次给了他们食物，那么明日聚在王府的乞丐就会更多，王府这么多人，存粮也恰恰只是够府里开支，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帮助外面的百姓。” 夏禾也点了点头，“是啊姑娘，最重要的是若是让他们觉得王府里面有足够多的粮食，他们要是硬闯王府怎么办？” 在这样的时刻，为了能活着，很多人都是做事不惜一切代价的。 为了一口吃的，他们真的可能会不敢不顾。 空烟也意识到了这个办法不可行，她便也有心无力了。 “如今能够自保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要想帮助他人，我们的确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空烟转头朝着院子里走去。 她其实很清楚如今汴京乃至整个澧朝的百姓们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不能为百姓们做什么，她只能顾着自己，让自己不在这场雪灾之中受到伤害。 空烟回到院子时，她忽然间停了下来。 夏禾问道：“怎么了姑娘？” 空烟说道：“我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对付沈氏，只不过这个办法有些不入流。” 夏花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付沈氏那种不入流的人就该用些不入流的办法，不然都是高看她了。” 第415章 自私自利 这是汴京入冬的第十五日。 满天大雪飞扬，让汴京成了一片白色。 听说今日衙门统计，从第一日到今日，已经死了几百个人了。 这是一个让人心惊的数字。 百姓们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如今的慌乱，汴京已经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慌之中。 而直到现在，庆帝都没有一个解决的对策。 百姓们怨声载道，要朝廷想办法，可是朝廷人人自危，自己都不一定活的下来，又哪来的时间再去管其他人。 周泠这两天总是往宫里跑，每次回来都阴沉着一张脸。 他不回誉国公府，好像在王府安了家。 这一日他来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夏禾给他准备了碗筷，他倒是不客气，还要喝点酒。 空烟喝着粥，闻言抬头看了周泠一眼，发现对方表情不太好。 这两日庆帝总是召见周泠去宫里，想来也是为了这大雪的事情。 空烟让人温了一壶酒，酒上了桌，周泠忽然间问她：“喝一点？” “可以。” 冬日喝点酒可以暖身子，而王府的酒又都是不容易醉人的，空烟自己有时候都会喝一点。 周泠为空烟倒了一小盅，他说：“这些就差不多了，其他的我喝。” 空烟喝了一口酒，她问道：“皇上和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烦躁，都喝上酒了。” 周泠闻言摇头，“倒是没说什么，左右就是让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完他自顾自地叹气。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在大雪来之前我就让人匿名给皇上写了奏折，希望他可以重视一下，可是他当时却发了怒，说是有人敢制造恐慌，如今他知道急了，有点晚了。” 周泠喝了一大口酒，表情冷漠极了，他似乎根本不在意百姓怎么样。 在很早之前他从空烟这里得知了汴京或许会有一场大雪时，他没什么反应，后面囤货也全是堆在王府，听说誉国公府他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准备。 他不在意自己，更不可能在意百姓。 别人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泠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这种人天生不适合做统治者，因为他太过自私，若是爬上权利的顶峰，最后也只会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暴君。 空烟听了周泠的话以后没有说什么，她向来不去管朝廷的事情。 二人对坐畅饮，周泠喝多了，话也多了一些。 说着说着，他忽然间说：“我打听到了一个人，他曾经是大将军的部下。” 空烟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来，语气有些急切：“他现在在哪？” 周泠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就能有消息。” 空烟做梦都在想调查当初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周泠办事的确很靠谱。 空烟正想着夏家的事情，周泠忽然间说道：“皇上似乎看上了周修语。”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几个丫头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 而空烟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脸错愕，“看上了阿语？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见过？” 周泠说道：“太后的寿宴。” 空烟拧眉，“皇祖母的寿宴都过去这么久了，皇上怎么会忽然间看中了阿语。” 周泠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知道皇上不是一开始就看中了她？” 第416章 推波助澜 汴京最近怪事还真多。 骆欢提前产下一子，沈氏格外欣喜，听说这孩子刚出生不过几日，她就要亲自操持给自己的孙儿办百日宴。 安宁公主成亲了，这件事没有任何预兆，她嫁给了北安王嫡子，听说过完年就要一起去封地了。 这两件事一前一后夹在一起，真是让人觉得惊奇。 空烟听到安宁的婚事时还吓了一跳，这场婚事没有在汴京操办，要回封地去大半，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还是安宁特意让人递了信来，她才知道。 “成亲？” 空烟看着那封信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奇怪，更多的却是惊疑。 在上一世，安宁的驸马是一个家世普通的男子，那男子没什么本事，却是格外俊美，安宁特别喜欢。 这一世怎么变了？ 北安王是先帝的旧臣，管理着闽南一带，为人忠心耿耿，皇上十分器重。 只是这北安王平时不声不响，若不刻意提起，怕是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安宁怎么会嫁给了北安王世子？ 空烟只觉得这一世和上一世未免有太多地方不一样了。 她细细捏着那信封看了许久，最后轻叹一声，罢了，安宁不管嫁给谁，都是高贵的公主，北安王的世子听说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之人，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安宁。 空烟让人去准备贺礼，安宁与她交情还不错，礼物自然要好好准备。 她在库房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箱子礼物出来，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夏禾一边写着礼物清单一边语气狐疑地说：“库房的东西一直是我看着的，可是怎么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出来？” 空烟闻言看了夏禾一眼，“什么意思？” 夏禾指着旁边一个琉璃花樽说道：“就比如这个，奴婢不记得什么时候库房里面收过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库房进出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经过夏禾之手的，她记性好，这个库房的东西又大多数都是些宝贝，她自然记得清楚。 可是今儿个进来一清点，发现莫名其妙多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空烟蹙眉，“你去找找看，把那些多出来的东西都清理出来。” 库房莫名其妙多了宝贝，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夏禾花了两个时辰才把东西整理出来，竟然有四五个箱子那么多。 夏花啧啧称奇：“阿禾，你管的库房里面多了这么多东西你竟然不知道？” 夏禾也是觉得惊讶，她也时不时会来看看，但是都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她看着空烟，发现对方皱着眉头。 “姑娘，大概半个月前奴婢还来清理了一次库房，那个时候绝对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的。” 空烟闻言便说：“那就是这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了，去查查吧，这些东西暂时挪到地库去放着，别让人知道了。” 从库房出来，外面的雪又下起来了。 这雪没日没夜下了三日，今天早上终于放晴，还以为会多晴朗几日，没想到不过一上午，这才刚到晌午，天气又黑压压的。 空烟拢紧披风，她说道：“朝廷还没什么动静吗。” 夏禾摇头：“没有，外面的百姓们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第417章 哀声哉道 眼下不过十一月份，大雪已经持续了一个月。 粮食库存越来越少，天却越来越冷。 百姓们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只能饱一顿饿一顿。 一般的百姓至少还有家可以避寒，吃的没有就省着点，只要饿不死就好。 可是汴京有一处贫民窟，那里是汴京最独特的地方，那个地方汇聚了汴京最底层的百姓，还有从各地流浪逃难而来的百姓们。 他们平时本来就衣不果腹，风餐露宿，但是好在也能乞讨到两口吃的，可如今大雪天气，家家闭门不出，街道上除了雪就是尸体，百姓们自己都没东西吃，哪里还有余粮施舍给他们。 于是这些人就成了这场天灾最初的受害者。 听说死了不少人了，汴京后山的乱葬岗如今全是被冻得僵硬的尸体。 可是朝廷却还不管不顾。 空烟不知道庆帝在想什么，只知道若再是这样下去，这一世的汴京又会和上一世一样，百姓们为了一口吃的烧杀抢夺，无所顾忌。 那个时候的汴京和咸阳没什么区别，都是人间炼狱。 空烟让攀生夜里秘密运了一些粮食到后山去，那里的寺庙早已经破败不堪，可是在寺庙后面还有一处十分隐蔽的院子，可以勉强住下全府的人。 若是真到了百姓们不顾一切冲进各家抢吃的地步，空烟他们还有路可退。 卯时一刻，周泠来了。 这个时候很晚了，空烟蜷缩在软榻上昏昏欲睡，她最近吃着云归开的药方，一到天黑就很是困顿。 周泠在门口解下了大氅，烤暖了手，等到一身的寒冷尽数褪去，他才走进屋子里。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烛火，有些昏暗。 周泠一进去就看到了空烟，他小心翼翼上前，坐在空烟对面。 空烟闭着眼睛，整个人窝在暖和的绒毯之中，睡容平静。 周泠就这么看着空烟许久，他忽然间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刮了刮空烟的脸颊，这一下触碰让空烟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 空烟语气带着缱绻的睡意，她眯着眼睛，困得很。 周泠应了一声，他说：“不用等我的。” 空烟换了个姿势，又把自己蜷缩起来，她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地说：“有些事想问你。” 周泠从炉子上拿了茶盏，倒了一小杯热茶递给空烟。 空烟接过去一饮而尽，随即这才清醒了一些。 “外面怎么样了？” 周泠说道：“雪很大。” 空烟便看向窗户处，外面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周泠又说：“今儿个我去大理寺办事，顺便查了一些这些日子死掉的百姓，这不查不知道，竟然死了上千人了，而且还有一些失踪了的，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空烟闻言倒是平静，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摩挲着茶杯，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问道：“安宁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会问我这个事情。” 周泠靠在椅子上，他也十分疲倦，抓了一点干茶叶到嘴里嚼着，苦涩的味道大大刺激着他的神经。 “外邦来犯，又逢天灾，皇上不打算和对方正面交锋，所以他打算送人去和亲。” 空烟一愣，她只顾着天灾之事，全然忘了还有这么一遭。 在上一世，的确是有和亲这件事的。 第418章 这是宿命 “皇上如今还没有表态要送哪个公主去和亲，安宁公主知道了这件事，便马上把自己嫁出去了，她不会想着去和亲的。” 周泠揉着眉心，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皇上的女儿不如儿子多，到了年纪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中常乐为嫡公主已经有了亲事，灵犀公主也嫁了人，除了安宁就只有和静公主。” 和静…… 空烟想到了那个姑娘，很是明媚，在那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对方像极了一轮太阳。 上一世是和静去和亲的。 澧朝年历107年冬四公主和静前往外邦和亲，108年初，和静公主殁。 不过大半年的光景，和静就死在了外邦。 这件事最后并没有得到一个公平的解决，只听说外邦和澧朝签订了合约，未来十年不再来犯，于是和静公主的遗体甚至都没有被接回来。 空烟说道：“若是和亲，只怕是只有和静公主了。” 周泠应了一声：“皇祖母又要伤心了，和静是慧娘娘唯一的孩子。” 空烟不忍让太后伤心，可这事似乎没有什么转折的契机。 二人对坐了好一会儿，周泠忽然间对空烟笑了一下，“好了，这件事我会去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空烟却说：“旁的那些事你去可以去解决，可是这件事你怎么解决？” 和静不去，那就没有人选了。 周泠只是说：“会有更合适的人选的。” 空烟看着周泠这般自信的模样，就猜测到对方想必是有分寸的，她也不再多问。 “周修尘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周修尘，周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是厌恶对方到了极点。 “没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最好是死了。” 空烟笑了一下，“以前也不见你这么讨厌他，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真是难得。” 周泠看了眼空烟，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没有说出来，只是说道：“我以前也不喜欢他。” 空烟便说：“那倒是没有看出来。” 周泠不吭声了，似乎是对空烟说的这句话感到格外不高兴。 空烟见状便换了个话题说：“有一个事情，我想让你帮我。” 周泠看向空烟，他没有说话。 空烟说道：“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做噩梦，梦到皇祖母身子不舒服，我想让你进宫和皇祖母说说，让她放宽心。” 周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地放松了表情。 “你怎么不亲自去。” 空烟笑着说：“我倒是想，但是这几日事情多，我要是去了宫里，皇祖母肯定不会让我走的，等我把眼前的事情忙完了再去，也不迟。” 周泠从来不会拒绝空烟什么的，他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件事给应下来了。 外面寒风呼啸，周泠待了一会儿就要走了，空烟送他到门口，看他走了以后，喊了夏禾进来。 “抓到了吗。” 夏禾点头：“抓到了。” 空烟松了一口气，“关着吧，先饿几日，不给吃的不给喝的。” 夏禾问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空烟不屑一顾地说：“他要是就因为不吃不喝就出事了，那只能证明他太脆弱了。” 夏禾见空烟表情明显不太开心的样子，她咽下那些想说的话。 “奴婢知道了。” 第419章 狼子野心 空烟这两天身子好了不少，身子也不觉得冷冰冰的了，尤其是夜里，睡得格外舒服，所以白日精神也不错。 早上雪停了，下人们开始扫雪，空烟便和夏禾她们在院子里堆雪人。 空烟是不能碰雪的，就拿着笔给那些堆好的雪人画鼻子。 她蹲在地上，十分认真地一笔一划地把那些雪人的脸上画上各种各样的图案，走远了看，倒是格外可爱。 院子里人多，空烟今日难得有兴致，便所有人都陪着她玩。 言川站在一旁，他抱着手臂只看着，一点也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意思。 他年纪稍小，又因为这几年吃不饱穿不暖导致有些消瘦，虽说来了王府被空烟投喂了不少吃的，个子倒是长高了一些，就是不见长肉。 云归拉着空烟要打雪仗，空烟笑吟吟地答应了，于是一群人便开始捏着雪球玩了起来。 空烟起先都是被云归拉着躲起来的，可是后来大家玩开心了，也就肆无忌惮起来，一个一个雪球砸到他们身上，好在大家都穿得厚，倒是不疼。 只是空烟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一边捂着头一边躲，跑着跑着忽然间就到了言川身边，她正要让言川躲开，可是余光一瞥看到夏花朝着她丢过来了一个雪球，她下意识地往言川身后一躲，那个雪球就砸到了对方的胸口。 夏花见状非但没有一点歉意，还笑着说：“怎么样，我准头不错吧！” 言川没说话，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显然是不想加入这么无聊的游戏当中去。 空烟从言川身后探头看向对面，就看到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 她顿时又躲回去了。 言川看了眼空烟，他说：“笨死了，打雪仗都打不过。” 空烟不服气地说：“你不笨你来帮我啊。” 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言川真的低下头捏了一个雪球，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雪球直直砸在了夏花额头，那雪球很小，砸着不疼，但是侮辱性极强。 一瞬间，夏花就像是被点燃了斗志一般，蹲下去就开始捏雪球。 言川对空烟说：“准备好。” 空烟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准备好？”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言川一把抓住，她还在懵圈之中，却已经被言川扯着躲到了一旁假山后面。 这一下，这场闹剧就开始了。 空烟被言川护在身后，她负责捏雪球，她戴着厚厚的手套，捏出来的雪球也是大大的，捏好一个就递一个给言川，言川拿着就往对面砸，每一个雪球最后都会落到一个随机的倒霉蛋身上去。 雪球时不时也会砸在言川身上，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谁砸他他就抓着谁砸回去。 可是偏偏有人不讲道德，云归偷偷摸摸跑到他们二人身后，捏着一把雪就往空烟身上撒。 空烟吓了一跳，毫不示弱的反击。 言川抽空看了云归一眼，二话不说弯腰捏了一把雪就砸在了自己亲弟弟的脸上。 “啊！搞偷袭！” 云归一边大叫一边往空烟身上砸。 空烟好几次躲闪不及都被砸到，她一边笑一边跑，有时候实在是被左右夹击，言川就会用大氅把她护住。 她有人帮着就狐假虎威起来，样子实在是好玩。 第420章 心思不纯 周泠是没有想到会在王府碰到姜旻哲的。 他手里还提着好吃的，走进门口就看到了姜旻哲。 姜旻哲手里抱着一束花，那花格外鲜艳夺目，又十分别致，是空烟会喜欢的模样。 两个人在前院碰到时，眼里都有几分震惊。 周泠面无表情地上下扫了姜旻哲一眼，他语气有些不爽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姜旻哲也是个冷木头，听到周泠的话以后他十分平静地反问一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都可以来，我自然也可以。” 周泠瞬间扯了扯嘴角，语气嘲讽。 “你也能和我比。” “那不然呢？” 两个人对视的目光之中似乎有火花，像是在下一刻就能为此大打出手。 阿娩一直站旁边看着，本来她是很喜欢这种场面的，只是看着自家哥哥和周泠真的要打起来了，她这才站出来说道：“好了，吵什么，来者都是客，别闹不愉快。” 周泠闻言看了阿娩一眼，“你带他来的？” 阿娩叉着腰，一脸不满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别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你以为我怕你吗。” 姜旻哲倒是理都没理周泠，转身喊了阿娩一句，朝着后院走去。 周泠本来今日心情还不错，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姜旻哲，顿时心情变得烦躁无比。 三个人一起到了后院，还没走进院子里就听到了笑声。 阿娩兴冲冲地说：“这群人玩什么呢！听着这么开心。” 说着她便先一步跑进去了。 姜旻哲和周泠并肩走到院子里，他们两个人身形差不多，脸也是各有各的英俊，走在一起的时候看着十分养眼。 二人出现在小院门口时，阿娩已经加入了里面那些人的混战。 周泠本来还在因为姜旻哲的出现而心烦，可是当他看到院子里的情景时，他对姜旻哲的不爽顿时被言川给取代了。 院子里，空烟站在一个假山旁边，她低着头揉眼睛，言川就站在她身侧，两个人身形差不多，言川微微弯着腰，拿了一张手帕给空烟擦头上和脸上的雪。 两个人的距离并不算太近，言川的动作也十分克制，再加上两个人的关系，这些动作其实不算越界。 可是言川的眼神却不像是一个弟弟看姐姐时该有的神情。 那样亲昵，可是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旻哲忽然间说道：“小公爷，你的情敌不少。” 周泠哼笑一声，一脸不屑。 “我从来没有情敌可言。” 姜旻哲闻言扫了周泠一眼，他很少对着周泠会有什么情绪，可今日他却是忍不住了一般。 他说道：“在你和空烟姑娘没有成亲之前，请你不要有这样绝对的自信。” 周泠回怼：“你的意思是你很有自信？你省省吧，你和婠婠更不可能。” 说完周泠先一步走进院子里。 说没有情绪是不可能的，看着言川的眼神，他心里的醋意都快憋不住了。 早就知道言川那小子不一般，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不一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姐姐身上。 周泠憋着一口气，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径直走过去，心想着不能表现出来，他要有作为一个正室的气度。 第421章 醋意满天 空烟眼睛里进了雪，十分不舒服，她揉了许久才好受了一些。 等到她睁开眼睛，就发现言川在给她擦脸 她笑着说：“我自己来吧。” 言川却说：“你看不到。” 空烟见言川表情那么认真，她也就任由对方去了。 直到周泠和姜旻哲忽然间走过来，她才注意到那两个人。 “你们怎么来了？” 周泠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来看看你。” 然后他侧头盯着言川看，语气刻意至极，装出平静感，“我来吧，你看着就是不懂照顾人的。” 言川的目光凉嗖嗖地落在周泠身上，只一眼他又撇开了视线，专心致志地给空烟擦掉了头上的雪。 周泠早就知道言川是个不好相处的，他也不再去刻意和对方说话，一个小屁孩，还比空烟小，能成什么事。 于是他又把注意力转回了空烟身上。 “婠婠，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鲜肉酥。” 空烟顿时眼前一亮，“这几天还有卖？” 周泠十分自然地牵起空烟的手朝着屋子里走去，他说道：“有的，其他人吃不上饭又不代表那些达官贵人吃不上，方月斋一直都开着。” 空烟满心满眼都是周泠手里的盒子，直到走上了台阶，她才像是想起了还有姜旻哲。 她回头看向姜旻哲，露出个笑容来。 “你也来。” 姜旻哲点了点头，他本来想叫着阿娩一起，结果对方这会儿正玩的开心，没有一点要一起的意思。 几个人到了屋子里，空烟洗了个手，便从周泠手里接过了热气腾腾的鲜肉酥。 她咬了一口，顿时笑得弯了眼睛。 “就是这个味道。” 空烟一边吃还不忘分给其他两个人。 姜旻哲不爱吃这些，他喝了两口茶后问道：“刚才院子里的小公子，想必就是时愿你的那个弟弟吧？” 空烟点了点头，“是他。” 姜旻哲应了一声，又说道：“他看起来年纪不大。” “十五岁，也不小了。” 姜旻哲抬眼看了周泠一眼，眼底闪过几分嘲笑。 周泠却根本不为所动，他只伺候着空烟吃完了鲜肉酥，又递过去了一杯温热的酥奶。 “你最近在吃新药，茶就少喝一些，这种酥奶是草原上的特色，我让人带了许多回来，你平时多喝点这个，对身体也好。” 空烟不太爱喝这甜滋滋的奶，她只喝了两口就侧开了头。 周泠便又哄着她吃了半块红豆酥。 姜旻哲就在旁边看着，他看得出来，空烟很习惯周泠的这些动作，不管是给她递吃的，还是喂她喝茶水，这些小事二人就像是做过很多遍，所以空烟早已不觉得有什么，周泠递过去一杯茶水，她便直接喝下。 这种习惯不是一两日就能练就的。 姜旻哲也算是明白了周泠为什么总是不把他当成情敌了。 周泠和空烟的相处模式看着的确很自然。 姜旻哲放下了茶杯，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淡然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 姜旻哲不以为然。 感情这种事不分先来后到，多的是先来后到的。 不得不说，周泠和姜旻哲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宿敌，在某些方面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就比如在追爱这方面，他们是一点道德都没有的。 第422章 我心昭昭 姜旻哲这次来是有要事要说的。 看着空烟吃完了糕点，他这才开口道：“有一个事情，我想同你说。” 空烟闻言抬头看过去，便看到姜旻哲一脸认真的模样。 姜旻哲没有直言，那就是对周泠有所顾忌。 空烟看了眼周泠，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坐在旁边，没有一点自觉地要避讳的模样，而要想让周泠出去，那断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空烟便说：“有什么便说吧，都是自己人，没事的。” 姜旻哲的目光在周泠身上停顿了几秒，似乎是有点不太满意，可是他再把目光转到空烟身上的时候表情却又变得温和。 “之前你让我帮忙调查，我真找到了一个王府之前的老仆，他不愿意来汴京，只告诉我的人，说当初夏家被灭门并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空烟听到了关于夏家的事情也变得正襟危坐起来。 她问道：“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姜旻哲颔首，“当时王爷带着众将士在塞外被偷袭，无一人生还，这本来就不太可能。” 这件事事发突然，当时传回汴京的消息就是这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夏家驻扎在边塞的本家和旁支便有上百人，这些都是人中龙凤，而夏家亲自培养的亲兵也有几千人在营中。 那些外邦人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能和夏家正面对抗的。 可就是这么一群战神，却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被人给尽数杀害。 无一人生还。 那五个字在朝堂响起的时候，就连平时总是稳重自持的庆帝都险些摔下了龙椅。 周泠听了姜旻哲的话也说道：“夏家的那些亲兵有多厉害，怎么可能会被那些外邦人偷袭却完全不知情？” 姜旻哲说：“是这样的。就算是其中有什么隐情，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夏家耳目众多，绝不可能让那些人有机会在汴京把他们赶尽杀绝的。” 所以姜旻哲费尽心思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空烟沉默良久后问道：“那老仆还说什么没有？” 姜旻哲说道：“他说当时的确有很多黑衣人冲进夏家，可是那个时候大娘子还在，很快就带着多数的人撤离，并没有传言说的那般夸张，一夜灭门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空烟蹙眉，“那这些人后来去了哪里？” 姜旻哲表情微微变了变，随后他语气透露出几分艰涩，他说：“他们没有逃离汴京，陆陆续续都死完了。” 夏家的人还是死了，不管他们逃到哪里，似乎都能被找到。 有些人甚至装成了流浪汉和乞丐，也逃不过一死。 就好像是他们身上被标记了什么很特殊的印记一样，总是可以被精准地找到。 “看来那些外邦人是真的很恨我们夏家了。” 夏家自古都是忠臣良将，为澧朝开疆扩土，平定战乱，可以说澧朝百年来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国家成为称霸一方的霸主，和夏家绝对是逃不了干系的。 可是没有想到，夏家护住了那么多人，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都护不住。 这听上去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这么繁茂兴盛的家族，竟然就这么覆灭了。 空烟的心情很是不好受。 周泠安慰她：“别担心，我一直都在。” 第423章 多加小心 姜旻哲的表情之中多了几分不言而欲的嫌恶。 他不知道周泠这个人如何会变成这样的花孔雀，随时随地都能开屏。 周泠还在安慰空烟，嘴里说着腻人又直白的话语。 姜旻哲低下头去喝茶，他怕自己不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的话，嘴里会说出恶毒的话来。 “那个老仆在哪里？” 姜旻哲抬起头看向空烟，意料之外的，空烟表现得格外冷静，只是眼神之中还能捕捉到几分残留的难过。 他应道：“大都城。” “大都……”空烟深吸了一口气，“竟然那般远。” 大都和汴京几乎是一个对折的距离，即使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歇地赶路也要十几天才能到。 姜旻哲似乎是知道了空烟想做什么，他说。 “若是你想见那位老仆，其实也不必，他已经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现在去找他，一路波折不说，本来就有许多人在暗中看着你，到时候那老仆的行踪暴露，他活不下来，你也会白跑一趟。” 空烟的确很想去见见那位老仆，想从对方嘴里知道更多关于夏家的事情。 可是大都太远了，这么一来一回就是两个月。 空烟只能打消这个想法。 她又问：“除了这些，那老仆还说过什么没有？” 姜旻哲摇头，“对方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就是一个看马的，平时一直在马场，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 空烟说不出来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是什么，她眼看着似乎出现了几分希望，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这份渺茫的希望又消失了。 她沉沉叹出一口气来。 姜旻哲见不得空烟这幅失落的样子，他说道：“既然能找到一个，那以后就能找到更多，十年前的王府那般兴旺，肯定还有人活下来的。” 空烟闻言对着姜旻哲感激一笑，“多谢你，若不是你，我连这点消息都还没有打听到。” 姜旻哲摇了摇头，“既然答应了要帮你，那么这些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空烟看着姜旻哲，露出一抹笑容。 周泠在旁边看着格外不爽，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姜旻哲的确帮了空烟很大一个忙，空烟感激对方是应该的。 他只能把这份不爽归功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自己就还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说起来还是自己不够强。 周泠闷不吭声地吃了一块红豆酥，被甜的直皱眉。 姜旻哲又说：“最近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样子，时愿你这段时间小心一点，若是可以不出门那就不要出去了，省的出什么事。” 空烟便问道：“很乱吗？” 周泠说道：“很乱，已经有人开始抢东西了，只不过这种行为暂时被官府压制了，可随着温度越来越冷，百姓们为了活下去，这种事情也只会成为他们唯一的生路，到时候就算是大理寺站出来，他们也不会害怕了。” 左右都是死，自然要选个活路更大一点的机会。 百姓们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跟随大众，出了事官府和大理寺也不能把他们全抓起来。 而如今，百姓们就是在等一个契机，有了人带头抢东西，那么就会有百姓蜂拥而至。 汴京大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424章 有心无力 姜旻哲和阿娩在王府留到了晚上。 周泠有事下午那会儿便走了，这晚饭也就没有他的份。 屋子里，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着，桌上是简简单单地五个菜，有荤有素，看着色香味俱全。 空烟对姜旻哲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做更好吃的菜出来招待你。” 姜旻哲摇头，“如今能吃上一顿热乎饭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阿娩倒是很开心，她一边吃着肉一边对空烟说道：“府里这段时间缩减了吃食，一天两顿，一顿一个菜一碗饭，如今我也只能来你这里玩的时候改善一下伙食了。” 空烟闻言十分诧异，她语气担心地问：“镇国公府没有存粮了吗？” 不等那兄妹二人回答，她又说：“若是没有了，今日夜里我就让人送点过去。” 姜旻哲有些无奈地看了阿娩一眼，随即对着空烟说道：“雪天来之前阿娩就囤了不少粮食，再加上我们今年的田庄收成不算好，所以粮食都没买，全存了起来，光是这些粮食都够我们吃了。” “那为何……”空烟有点不解。 姜旻哲说道：“阿娩是被娇惯长大的，这些年我和父亲常年不在府里，是旻峥管着家，他随性惯了，把府里那些人养的格外挑剔，于是我便想着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地磨炼一下他们。” 他语气颇为无奈，“的确是一日两顿，那是因为早上所有人都不用早起，雪天也没有太多事情要做，于是就省了早上这一顿，至于另外两顿，中午吃肉晚上吃素，合理搭配，是不可能亏待了他们的。” 空烟听完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又换上一个笑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没有吃的了。” 姜旻哲对阿娩说道：“你以后说话说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虐待你了。” 阿娩哼了一声，不想和他说话。 她刨着饭，含糊不清地说还是裕和亲王府的厨子做饭好吃。 “还得是御厨，做出来的吃食就是不一样。” 空烟莞尔，“你若是喜欢便留下来住着，我想姜大哥应该不会不让的吧。” 姜旻哲正在夹菜，闻言便说：“可以。” 阿娩顿时欢天喜地起来，“好啊！那今儿个我可就不回去了！” 姜旻哲却说：“你忘了你明日还要去寺庙给父亲祈福吗？明日回来了再来也不迟。” 阿娩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个事，她只能对空烟说：“那我明日再来。” 空烟笑着点了点头。 几个人吃得正开心时，春雨走了进来。 “主母，大理寺的凌大人来了。” 阿娩率先开口说道：“凌秋时？他怎么会来？” 空烟摇头，只对春香说道：“请凌大人来。” 片刻功夫，凌秋时走进了前厅，他一进来看到姜旻哲和阿娩时脸上有关一丝讶然，随即又恢复平静。 凌秋时走上前对着姜旻哲拜了拜，又看向空烟。 “深夜前来，叨扰了。” 空烟微笑着说道：“外面雪大，凌大人快些坐下，不知道可用饭了没有？若是不嫌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凌秋时推辞道：“今日来是有要事相求。” “何事？” 凌秋时抬头看着空烟，他语气认真又带着几分恳切道：“不知道夏姑娘是否可以捐助一些粮食？” 第425章 自顾不暇 凌秋时的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空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捐助粮食？” 凌秋时点头，他语气有点涩然地说：“如今百姓们没有了粮食，国库空虚，再也拿不出来什么存粮，要想从别的地方上供，可其他地方也如汴京一般遭遇着这样的雪灾，所以我们也就只能自给自足。” 空烟没有说话，她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 阿娩倒是心直口快地说：“凌大人，不知道有多少家捐助了粮食？” 凌秋时闻言表情变得有几分沮丧，他声音呐呐地说：“三家。” 阿娩又问：“那王府是你找的第四家吗？” 凌秋时摇头，他已经忙碌了一整日，找了不下五十家，可是最后也只有三家给了一些陈年旧粮，而且这三家加在一起给的粮食也很少，就算是熬成热粥，可能也只能供城内所有百姓吃四五次。 这三家还是汴京很有权利的大臣，给的粮食也是少之又少。 听了凌秋时的话，阿娩说丝毫没有一点怜悯之情，反倒是严肃地说道。 “权利地位在王府之上的也有好几家，平时百姓们的税钱他们可是拿了不少的，而裕和亲王府自从十年前就再也没有拿过百姓们一分钱，凌大人不去找那些人要，反倒是来找婠婠，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凌秋时自知不该，阿娩说的这些话他没有回答。 阿娩又说：“如今整个王府就婠婠一个人当家做主，她一个女子操持一个家族本来就不容易，又如何能帮得上你？” 凌秋时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赫然。 “我知道，可是如今汴京百姓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也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阿娩哼了一声，她说。 “镇国公府会给你粮食，但是王府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有几个百姓还记得王府？记得夏将军？夏将军在世时他们把夏家当做神只，后来没多久就把夏家忘得干干净净，甚至公然在外面对夏家唯一的血亲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现在还想让婠婠从嘴里省点吃的给百姓们，她可没有这个义务。” 凌秋时语塞，一句话说不出来。 阿娩说得对，百姓们似乎都是忘恩负义之辈，明明受过夏家那么多的恩惠和保护，可是他们却忘得干干净净，之前那么多次把空烟贬低得一文不值，如今空烟不愿意帮忙是人之常情。 姜旻哲抬头看向凌秋时，他说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大理寺的？亦或者是皇上的？” “……都不是。” 凌秋时长叹一声，“皇上根本无心管这件事，他的全部重心都在外邦之上，外邦来犯，使臣来朝，他正在忧心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姜旻哲说道：“若这是你的想法，作为朋友，我可以帮帮你。” 凌秋时闻言一愣：“当真？” 姜旻哲点头，“镇国公府的那一份是算在我父亲头上，那是我们应该做的，毕竟我们拿到的俸禄都是百姓们每年的税款。但是除此之外，我自己会再给你一份，这是我额外给你的。” 凌秋时顿时一改刚才愁眉苦脸的模样。 “谢谢大将军。” 空烟这个时候也说道：“姜大哥都给了，那我也给一点吧。” 第426章 杯水车薪 姜旻哲不惊讶空烟的话。 他知道空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空烟看着桌上那几盘子菜，她这些日子也的确很忧心百姓们，毕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她做不到旁观。 可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在帮助别人之前，至少也要让自己先活下来才行。 如今凌秋时的提议让空烟有了可以帮忙的途径，这让她的良心稍微过得去了一些。 空烟说道：“不过凌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算是这次给了你粮食，这些粮食也会有吃完的一日，总不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来找我们要，我们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存粮。” “我知道，”凌秋时微微垮了肩膀，他整个人看着十分疲惫不堪，“这个办法只能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之计。” 姜旻哲道：“如今对于这样的大雪也没有长久之计的说法，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冬日竟然会这般特别。” 凌秋时说道：“这些粮食只是杯水车薪，若是大雪停了，积雪消散，百姓们还能去找找吃的，可是大雪若是还一直不停地下，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空烟没有说话，她很想告诉凌秋时，这场大雪会一直持续到来年，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凌秋时现在做的这些只能暂时安抚到百姓们，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长，百姓们只会更加恐慌。 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里，没有救世主的存在。 凌秋时喝了一杯热茶又要急匆匆地走了。 他走之前看了眼空烟，于是两个人一同走了出去。 朝着门口去的途中，凌秋时忽然间递过来一个盒子。 空烟很是惊讶，“给我的？” 凌秋时笑起来，他说话有些结巴，却还是说得很认真。 “当初夏姑娘帮了我，所以那案子很快就破了，只不过背后牵扯了太多事情，以至于这件事现在都没有被放出风声来，不过我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 他看着空烟的眼神是感激的。 若不是当初空烟的那几句话，凌秋时这个时候或许都还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也不可能会让他的父亲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态度。 凌秋时很感激空烟。 这次来王府，其实他其实是为了送这个礼物。 空烟接过盒子，里面是两支很是漂亮的碧玉毛笔，一直是紫玉的，一只是飘雪。 她从来没有见过用玉石做的毛笔。 凌秋时说道：“听说夏姑娘身子不太好，却很喜欢写诗作画，冬日手冷，拿着毛笔写字十分困难，这两支毛笔是用暖玉做成的，拿在手里不会很冷，一支拿来作画，一支拿来写字。” 礼物很别致，空烟十分喜欢。 她抬头，就看到了凌秋时闪烁的目光。 她看到过太多人眼神里的情愫了，可唯独凌秋时不一样。 凌秋时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很是坦然，那是一种感激之情，不夹除此之外的任何情感。 于是空烟便心安理得地把这份礼物收了下来。 “凌大人这般用心，若是我不收，只怕凌大人会多想，这份礼物很特别，我很喜欢，多谢凌大人。” 凌秋时看空烟收下了礼物顿时松了一口气。 二人走到门口时，凌秋时忽然间说：“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427章 只是猜测 王府门口的两个大灯笼是刚换上的蜡烛，正是烛火最旺盛的时候，明亮的灯火照耀之下，如同白日那般光亮。 空烟说道：“凌大人有话直说，无碍。” 凌秋时思考了一会儿，他说道：“这话问出来实在是有些冒昧，但是夏姑娘帮了我一次，我也想帮姑娘一次。” “夏姑娘和大将军是什么关系？” 空烟一顿，忽然间见反应过来了，只怕是凌秋时误会了什么。 她笑着说：“我和阿娩，也就是大将军的妹妹是很要好的朋友，自然也和大将军相识了，大将军性格很好，又疼爱妹妹，所以有时候也会跟着阿娩一同来府上一聚。” 凌秋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空烟看凌秋时这个样子觉得十分疑惑，“凌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不然为何会是这个样子，在听到空烟和姜旻哲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时，凌秋时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 凌秋时闻言朝着府里看了一眼，他眼神之中闪过几分挣扎，像是在犹豫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有些事情我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是夏姑娘，你是一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是和大将军保持距离，大将军这个人不简单。” 说完凌秋时对着空烟拱了拱手，便径直离开了。 空烟站在门口看着凌秋时急匆匆的背影，她想到了对方刚才那句话。 姜旻哲不简单？ 空烟自然是知道姜旻哲不简单的，但是凌秋时的话显然不只是这个意思。 看来凌秋时是知道什么的。 空烟转身，余光下意识往墙边一看，忽然间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她皱了皱眉头再继续盯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道是看错了？ 空烟走过去，在墙上抬着头往上看。 墙上布满了荆棘，不可能会有人站在上面。 这个时候攀生忽然间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墙上，语气疑惑地问：“主母，您在看什么？” 空烟摇头，“没，看错了。” 说罢空烟就朝着前厅那边走去。 攀生跟在空烟身后，也看了眼那墙头，在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时候，他这才移回了目光。 墙下。 几个人正蹲在地上，一脸后怕。 其中一个听到墙内没有了动静，他抬起手往旁边那人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龙六你是不是个蠢货！都告诉你让你注意一点，别被发现了，要是给姑娘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引她起了疑心，到时候你就等着主子把你丢进血池里面喂蛇吧！” 龙六捂着自己的脑袋，有点委屈。 “这不是想看看那凌秋时对姑娘说什么了吗，我也没想到姑娘会忽然间扭头看向我这边。” 龙二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说道：“回去再和你算账。” 说罢他弯着腰，带着几个人十分谨慎地重新翻上围墙，这一翻，几个人吓了一跳。 攀生蹲在墙边的假山上，正盯着他们看。 几个人顿时僵住了身体。 攀生漫不经心地摸出一把匕首，在手里转着玩。 他看着龙二等人，目光冷嗖嗖的，杀意腾腾。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裕和亲王府之中。” 第428章 来者是客 攀生只有一个人，龙二他们却是有六个，在人数上他们完全不用怕攀生。 可是攀生的眼神实在是太阴冷了，让人十分不适。 龙六躲着龙二身后，他很小声地说：“这个人是谁？” 龙二面无表情地说：“他你都不认识？他叫攀生。” “攀生？”龙六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吐出三个字来，“不认识。” 龙三说道：“攀生这个名字你不熟悉，那冷面呢。” 龙六闻言顿时惊呆了。 “冷……冷面！他怎么会成为王府的护院？” 攀生站起来，他捏着那把匕首，手背青筋暴起，这是他要动手之前的习惯。 龙二看着攀生，他做了个手势，其他几个人便都跳下了围墙，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说道：“攀生，我们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姑娘，你不必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敌意。” “哦，”攀生很冷淡地应了一声，紧接着他一个闪身忽然间飞扑过来，匕首斩开空气的破空声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响起：“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龙二侧身躲开，随即跳到墙下。 攀生就站在围墙之上，他看上去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眼神发冷，那匕首在灯笼的照射下隐隐反光。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几人。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们若是想保护姑娘，那就报上你们自己家的主子，让我相信你们的身份，若是做不到，那你们就不要让我发现你们的存在，否则。” 他举起那把匕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龙二没有再说什么，如今攀生这个架势就是摆明了不待见他们的，若是他再不走，攀生一定会跳下来和他们大打出手。 这里的几个人加起来可不是攀生地对手。 于是龙二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开。 攀生站在围墙之上看了许久，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间听到了动静，他回头看向另一侧的围墙，看到了有人潜入了王府之中。 又有人来找死了。 攀生捏起匕首，转身进了院子里。 前厅内。 姜旻哲和阿娩已经吃完了，阿娩摸着肚子十分餍足地说：“这是我半个月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空烟笑着说：“你明日来又能吃到。” 阿娩便格外开心，若非明日有事，她只怕是今夜就不想回去了。 姜旻哲陪着阿娩多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打算离开。 走之前姜旻哲还问了空烟一声：“那凌秋时，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空烟歪着头笑了笑，“凌大人？我和他不算太熟，目前来看，人还不错。” 姜旻哲闻言点了点头，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带着阿娩就走了。 等到二人一走，云归也嚷着困了。 今儿个下午陪着阿娩打马吊，他没有午休，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困得不行了。 言川带着云归去休息，空烟则是去了书房。 管理一个这么大的王府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空烟每日至少要花两个时辰来清算开销。 空烟坐在窗下看着账本，几个丫头在屋子外面粘灯笼，她们小声地交谈着，十分热闹。 账本一本接一本，好像怎么都看不完。 空烟看了不足一个时辰便开始头晕脑胀，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身子十分疲惫。 第429章 要你的命 空烟觉得奇怪，这几日她总是喝着药，身子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以往这些日子她都是夜里看账本，也不觉得疲惫，今日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她伸手打算去喝一口茶，却发现茶杯空空。 空烟站起身，打算去透口气。 她刚站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手把窗户往外一推，紧接着她抬眼，目光之中忽然间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正在假山后面，空烟看到对方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再看，这次没有看错。 那黑衣人背对着空烟，目光放在书房屋门口，空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是屋檐下几个丫头。 对方似乎是顾忌着门口有人，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空烟心叫不好，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可是她太过紧张，忘了身后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周泠给她做的木偶风铃。 她撞到了桌子，桌面上便响起叮叮当当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空烟看到假山后面的黑衣人忽然间侧过头来，二人目光相交。 就在那一刻，空烟看到那黑衣人动了。 空烟下意识地往门口跑，可是身子一动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转身来到窗前，正准备往上爬的时候，她察觉到身后有人朝着她逼近。 那一刻，空烟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后脖颈便被狠狠掐住，那一刻剧痛席卷全身，空烟几乎是瞬间腿软，几乎是被人掐着脖子拖到了屋子里。 剧烈的疼痛让她叫不出声，身后的人丝毫不手软，生拉硬拽的将空烟逼到了角落之中。 紧接着空烟的嘴巴被捂住。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是夏禾走了进来。 她走到书案前看到空烟不在，又看了大开的窗户，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人。 空烟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 她的腰间抵着一把刀，那刀尖已经刺入了她的肌肤，疼痛让她眼泪噙着泪水，导致视线一片朦胧。 空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黑衣人不是吓唬她的，对方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二人所处的地方在床后的角落里，有层层叠叠的纱幔遮挡，只要不发出动静，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 空烟只觉得后脖颈和后腰疼痛难忍，她几乎站不住。 那黑衣人忽然间收回了刀，紧接着一个转身，空烟被掐住脖子。 她几乎是难受地低吟一声，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推拒，可是那黑衣人手上力气又大了两分。 空烟听到了自己骨头发出的“咔嚓”声，她呼吸不上来，脖子的疼痛让她恨不得瞬间晕厥过去，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强烈的痛楚让她精神紧绷。 对方看样子是想这么掐死她。 “夏空烟。” 在恍惚之中，她听到了一声沙哑难听的声音。 空烟说不出来，她只张了张嘴，嘴里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真可怜啊……” 那男人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兴奋，还有玩味。 可是紧接着，他的力气又重了几分，空烟的眼前倏地黑了下来，她的脑子里忽然间闪过这几年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快速的出现。 人死之前都会出现一生的记忆。 空烟有一瞬间觉得无比绝望，她竟然就要这么死了吗？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 第430章 危机四伏 “夏空烟，你说你就乖乖待在恭定侯府，做一个漂亮的金丝雀不好吗？”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去调查当初的事情！” 空烟并不是很能听清那个男人在说什么，她脑子里混沌一片，只依稀觉得对方像是一瞬间发怒了。 咔！ 空烟觉得或许是自己要死了，耳力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她竟然听到了自己颈骨处爆出的一声轻响。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空烟一个字都听不到，她嘴唇半张着，似乎在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开合，好像在呼喊什么人，也好像只是在单纯的试图呼吸到几分新鲜的空气，可是她的脖子被掐的很紧，她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呼吸不到一丁点的空气。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窒息感让空烟身子开始发麻，眼睛充血，以至于她什么都看不到。 极度缺氧造成的眩晕和窒息感正侵吞空烟的意识。 空烟再也没有思考的力气，她的身子开始变软，连最简单的挣扎也做不到。 她或许真的要死了。 空烟眼睛开始闭合，她想，她还有没有重来的机会，会不会下一次睁开眼睛，她又回到了之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喉间的手骤然一松，空烟没有了任何支撑力，整个人瞬间软倒在地上。 她痛苦的整个人都在疯狂发抖，身子痉挛，她试图呼吸，可是窒息时间太久，身体早就麻木不堪，意识和身子似乎分了家，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呼吸不了。 言川把那黑衣人按在地上，匕首毫不留情地扎入对方的眼睛之中，眼珠爆裂，血液沾到了他的脸上。 那黑衣人痛苦的惨叫了一声，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他还有时间分心去想，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可是对方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他的惨叫声只有一声，紧接着言川一拳砸在他的头上，他顿时没有了反应。 言川回头去看，只见空烟如同一尾搁浅的鱼一般，脸色青紫，呼吸不得。 他神色一凝，几乎是冲过去，一把捏住空烟的下颚让她张开嘴，随后一手拍在空烟的背上，空烟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呛咳，紧接着她颤抖着身子开始大口大口呼吸。 有了新鲜空气，窒息感却没有消失，空烟伏在地上剧烈咳嗽，每一声咳嗽后都有鲜血跟着咳出。 言川眉头紧张，他意识到了这样不行，于是他按着空烟的肩膀把她放倒在自己怀里，然后给她掐着人中让她清醒。 空烟感受到了疼，如濒死般伸出手抓住了言川胸口的衣服，她整个人都痉挛颤抖着，脸一下子褪去血色，白的像是一具尸体。 “时愿！” “时愿！醒过来！” 空烟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一样。 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喊她时愿，喊她婠婠。 是谁呢？ 会是谁这样叫她？ 她很想睁开眼睛去看，可是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依然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好累，空烟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掉，她身上最后一丝力量也没了。 言川看到空烟头一偏，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消瘦手腕一下子垂落在身上。 在这一瞬间，言川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431章 虚拟梦境 又是那个院子。 大雪层层掩盖，让院子成了一片白色，天空之中还飘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身上冷冰冰的。 空烟站在门口，栅栏之内，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背对着她正在屋檐下捯饬着一盆花草。 忽然间从旁边屋子里跑出来了一个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毛绒坎肩上衣，脸上是欢喜的笑容。 对方出来就来到了屋檐下那女子身边。 “阿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那小姑娘凑过去，献宝似的拿出来了一个东西递给另一个姑娘看。 她们似乎是姐妹，挤在一起说着话，不时就一起笑了起来。 空烟只觉得那小姑娘和自己长得真像，但是仔细看眉眼间却又有不相似的地方。 难道那个小姑娘是她？ 空烟很清楚她这是在做梦，这个小院是她住的春明小筑，布局没有变化，只是眼前的春明小筑更加温馨。 “阮阮，你说这花娘亲会喜欢吗？” “会的！阿姐送的礼物阿娘都会喜欢！” 另一个姑娘转过头来，空烟看到了对方的脸。 那竟然是她自己！ 和她年岁一样的自己。 屋檐下的“空烟”一抬眼看到了她，目光中有几分惊愕。 空烟和对方的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也懵圈了，这不是她的梦吗？梦里的人为何会看到她？ 名叫阮阮的小姑娘看到空烟时却不如身边的阿姐那般震惊，反倒是十分高兴地对着空烟挥了挥手。 “阿姐！你来了！” 屋子里很暖和，炭火烧的旺盛，门窗禁闭，外面的寒风没有一丝可以进来。 空烟手里抱着一个暖和到有些烫手的手炉，阮阮就坐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阿姐你怎么才回来？不过回来地时间刚刚好，今个儿是阿娘生日，哥哥们也回来了！想着也快到家了，阿爹带着阿娘去临江阁买糕点去了，马上也会回来。” 她欢喜地扑到空烟怀里，亲昵地撒着娇，“咱们一家人可算是能团聚了！” 眼前这个阮阮叫空烟阿姐，空烟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表妹堂妹或许有，可是和她长得这么像，这个阮阮该不会是自己的亲妹妹吧？ 可是阿娘何时还给她生过一个小妹妹？ 空烟觉得迷茫。 更让她迷茫的是，她和梦境之中的“空烟”同时出现，阮阮竟然也不觉得奇怪。 屋子里是阮阮撒着娇的甜腻声音，屋外是寒风拍打屋檐的动静。 阮阮说了很多，说完以后她觉得口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让空烟等着，她去拿。 小姑娘一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空烟看向那个“自己”，有些头皮发麻。 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空烟无法不觉得怪异。 “你叫我时愿就好。” 时愿笑着，她性格比空烟要欢快得多，抛开最开始二人见面时她那一瞬间的错愕，其他时候她都是笑着的。 “你怎么会来呢？是出什么事了吗？” 空烟看着眼前的自己，她没有回答对方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吗？” 时愿点头，她笑着说：“我是你最希望的你。” 一个生活在父母身边，有父母亲人，有哥哥妹妹，有无拘无束生活的夏空烟。 第432章 记忆犹新 空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她梦到过很多次，但是平时的梦她醒来就会忘得差不多，只依稀记得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而这一次她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和里面的人说话。 时愿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担心，她怕空烟出了什么事。 空烟忘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忘了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如今在这里的每一瞬间都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时愿给她倒了一杯茶，“你应该也喜欢金丝小种吧？” 空烟点头，时愿又笑了起来，“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喜好自然也没什么区别。”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几声说话的声音。 时愿往外看了一眼，她站起身去拉空烟的手，笑得眉眼弯弯，她说：“走吧，他们回来了。” 空烟竟然觉得局促不安。 打开屋门，空烟看到了院子里的人。 院子里有不少人在。 夏淮安手里提着几个盒子，正笑吟吟地同旁边的女子说着什么。 那女子笑了笑，抬起头朝着门口看来，她看到空烟的时候没有意外，只是目光柔和了很多，眼里有心疼，更多的却是思念。 夏斯涵也在，还有夏之铭，那兄弟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夏淮安是那些人中第一个同空烟说话的。 “婠婠，回来了。” 他的脸上此刻不是面对外人严肃漠然的神情，而是父亲看着女儿时的温和与疼爱。 只简简单单五个字，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寒暄，就好像空烟本来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的。 空烟哑然，她鼻间发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歆晚对着空烟笑，她说道：“婠婠这么久不见我们，倒是生分了，都不和我们说话了。” 空烟哽咽着，她很想说什么，可是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那是她的爹爹和阿娘，是她心心念念着想要重新再见一面的人。 夏斯涵走上屋檐，他来到空烟身边，忽然间伸出手揉了一把空烟的脑袋，他自认为已经是最温柔的力气，我也不想还是差点没把空烟拍了个踉跄。 “不认识我了？” 夏斯涵弯下腰来和空烟视线平行。 “我是谁？” “夏……”空烟一惊，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她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不去也下不来，只能闷闷地喊了一声，“大哥。” 夏斯涵笑起来，他长得很英俊，只不过久经沙场，整个人总是散发着一股子肃杀之气，让人避而远之。 可是空烟却不怕，她只是盯着夏斯涵看，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家人的长相，可是没想到如今她却也能分清楚大哥和二哥的不一样。 夏之铭走过来，一只手勾住空烟的肩膀把她搂住，笑眯眯地说：“不喊我？” “……二哥。” 夏之铭又说：“还行，还记得我们，我还以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要把我们忘记了呢。” 空烟没有说话，夏之铭就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这副表情？谁欺负你了？你和二哥说，二哥去把他剁了。” 空烟张口，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夏之铭看着她，忽然间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她脸上擦了擦，然后把她抱到怀里。 “这些年，辛苦婠婠了。” 第433章 不是归宿 空烟没想哭的。 她觉得好不容易在梦中可以见到一家人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 可是夏之铭的那句话却让她瞬间没有忍住。 两世的遭遇混合在一起，痛苦和委屈如同河堤倾泻一般，她捏着夏之铭的衣服，整个人哭得颤抖。 她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边哭成这样，哪怕是周泠，她也没有这般崩溃过。 如今在家人身边，她有了可以哭泣的机会，竟是想把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许歆晚将空烟抱到怀里，她拍着空烟的背，细腻又温柔地安慰，“好孩子，乖孩子，你受委屈了。” 空烟哭了许久，到最后险些没有收住。 若非夏斯涵锤了夏之铭一下，有些埋怨地说：“你好端端的，把婠婠惹哭做什么。” 夏之铭一脸无辜，“我也不想啊！这不是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吗！” “我看你是皮痒了。” 说着兄弟二人便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时愿和阮阮一人拉着一个，把他们分开。 空烟因为担心两个哥哥，这才没有继续哭。 夏淮安走上前来，他眼眶也有些红，只不过对空烟说话的语气却是温柔极了。 “回来了就一起吃顿饭吧，我们一家人可从来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 从来没有过。 从空烟出生，一直到夏家没有灭族的那三年，每年的年夜饭总是缺人的，而这次，却是一家子都聚齐了。 饭桌上很热闹，空烟的碗里有很多菜，每个人给她夹一点，那小碗就满了。 桌上都是空烟喜欢的菜，还有她最喜欢的清酿。 空烟吃着菜，听两个哥哥讲述这一年在塞外的经历，她觉得好奇，双眼亮晶晶的。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 空烟不用夹菜，她的碗里永远是她爱吃的。 这顿饭吃了许久，到最后所有人都醉了。 空烟也没想到那一壶清酿后劲这么大。 她撑着额头，脑子昏昏沉沉的。 忽然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空烟抬起头，是许歆晚。 她喃喃喊道：“阿娘……” 许歆晚笑着说：“阿娘带你去休息。” 空烟点了点头，她脚步发虚，被许歆晚扶着到了旁边屋子里休息。 床里很暖和，空烟身上的衣服被许歆晚脱下，她躺在被子里，许歆晚拧了手帕给她仔仔细细地擦脸。 空烟觉得舒服，便十分餍足地闭上眼睛。 许歆晚对她说：“婠婠，今天开心吗？” 空烟点了点头，她很开心，她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许歆晚似乎笑了起来，她的手很温柔地抚摸过空烟的脸，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 “婠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空烟听到这句话顿时想睁开眼睛，可是许歆晚的手温柔却带着几分坚定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哪怕是她睁开了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阿娘？你说什么呢？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空烟忽然间挣扎起来，可是许歆晚却俯下身把她抱着。 那一刻，空烟瞬间安静下来。 许歆晚语气疼惜地说：“不要着急婠婠，阿娘和爹爹，还有你的哥哥，你的妹妹都会陪伴你。” “乖，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434章 劫后余生 “婠婠……” 有人在叫她。 “婠婠！醒过来！” 空烟茫然，这个声音好耳熟，似乎经常听到，可是她一下子忘了对方是什么人。 春明小筑内此时此刻早已经乱炸了锅。 周泠看着空烟，睚眦欲裂，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就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不管是谁叫他，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空烟已经没有大碍，被掐的脖子如今已经形成了一道十分醒目又刺眼的淤青，不难看出当时空烟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周泠靠在床边看着，夏禾一边抹泪一边试图给空烟喂药，可是药始终喂不进去，空烟现在失去了吞咽的本能。 夏禾急得团团转，“不喝药怎么能行。” 可是空烟陷入昏迷之中，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给我吧。” 周泠忽然间开口，他的嗓音哑的不成这样，平时英俊的脸上如今净是疲态，他伸出手接过了碗。 “你们先出去。” 夏禾看了眼空烟，她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带着屋里另外两个人退了出去。 屋子门关上，周泠低着头看了眼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只是闻着都几欲作呕。 若是空烟醒着，肯定也不愿意吃着难喝的药。 周泠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吐出。 他抬头看着空烟，从他着急忙慌赶到王府起，空烟就没有一点动静。 医师的针那样长，一根又一根地扎在她身上，只是旁观者都觉得疼，可是空烟却是毫无反应，她无知无觉地睡着，任何人和她说话她听不到，就像是一具还有一点呼吸的木偶。 周泠喝了一口药到嘴里，他坐在床沿，一只手捏住空烟的下颚，将唇贴了上去。 空烟的唇是柔软的，也是冰冷的，周泠在以为无时无刻不想贴上这两片柔软，然后细细辗转着，可是如今唇瓣相贴。 周泠只觉得眼睛涩疼的厉害，他眨了眨眼睛，空烟惨白的脸上便有了几滴泪水。 周泠用这样的方式也只喂给空烟吃了很少的药，她毫无意识，根本咽不下去。 “婠婠，再喝一点吧，不吃药病是好不起来的。” 周泠明知道空烟听不到，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同空烟多说说话。 那碗药喝到最后，几乎都撒了。 周泠便又十分有耐心地给空烟擦拭着，手移到脖子的瘀痕之上时，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言川说，若是他当时再去得晚一点，空烟的脖子已经被对方掐断了。 那细嫩又脆弱的脖颈上有着刺眼的痕迹，是空烟命悬一线的证据。 对方是冲着空烟这条命来的。 周泠不敢去想象当时空烟被扼制住脖子时会是什么样子的心情，他只是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痕迹都觉得呼吸困难。 空烟没有大碍，可就是醒不过来，医师说可能是当时窒息太久，脑子被伤到了。 周泠不知道空烟什么时候能醒，医师当时面色复杂，语气带着几分惆怅，他说他也不能保证空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可能是三日，也可能是三年，或许一辈子夜醒不过来了。 这种昏迷太过罕见，连身经百战的太医都没有应对之法。 周泠却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期望着空烟还能活着，哪怕就是一直不醒，只要活着，那他就有盼头。 第435章 幕后黑手 天又亮了。 周泠抬起头看出去，阳光细碎第洒落到屋子里，有些晃眼。 他看向床上，空烟依旧睡着，没有一点要清醒的模样。 周泠便站了起来，他身子麻木疲惫至极，可是思绪却十分清晰。 他去拉开门，屋檐下站着不少人。 那些人侧头看向他，眼神各不相同。 周泠谁也没理，他看向言川，语气平静地问道：“那个人在哪？” “地牢。” 周泠往前走，言川便为他带路。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地牢门口，在进去之前言川说道：“问了两日，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周泠没有说话，弯下腰走进了门内。 说是地牢，其实就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屋子，毕竟其他地方都堆放着粮食，总不可能为了审讯一个人还要大费周章地重新把粮食搬走。 小黑屋的正中间，是那夜的黑衣人。 他的情况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太惨了。 被言川一刀扎爆的那只眼睛里面流着脓水，浑身伤痕累累，他被捆着吊了起来，在他身下是一大片血迹。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早该死了，是言川用最好的人参吊着他的命，让他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周泠站在那黑衣人眼前看着，他看到对方的那些伤口却觉得不解气，他只想拿着匕首，将对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才好。 那黑衣人忽然间抬起头来，他眯着眼睛看向周泠，似乎是在思考周泠的身份，他看了许久后忽然间一笑。 “周泠，我就知道你会来。” 黑衣人的声音很是粗糙难听，还有几分诡异的尖锐感。 周泠盯着对方看，他语气十分平静地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却是笑着，他说：“夏空烟死了吗？” 周泠没有说话，却眼看着眼神冷了下来。 那黑衣人便又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要死了？或许已经死了？不然你怎么可能有时间来看我呢！” 周泠坐在椅子上，他身子太疲惫了，连站着都觉得困难。 他微微抬头看着那黑衣人，他说：“你若是坦白，我给你一个干脆。” “呵……”那黑衣人却不以为然，“我不怕死。” 周泠点了点头，“你是谁的人。” 黑衣人笑着，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说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周泠，原来你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货！” 他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往外吐血。 言川在旁边说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周泠走上去，他让人把那黑衣人放了下来。 没有了绳子的支撑力，那黑衣人顿时瘫倒在地上，他似乎是没有一点力气，整个人如同死狗一般伏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 周泠走上前，他蹲下身子，用匕首拍打着黑衣人的脸。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 周泠眼里闪过几分恨意，他低下头，在黑衣人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那黑衣人闻言顿时呆愣了一下，他拼尽全力抬起头，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明明……” 黑衣人的话戛然而止。 周泠的匕首插到了对方的心脏处，他低着头，目光冷淡地看着那黑衣人。 “你们真当我是傻子吗。” 他语气嘲讽，却不知道是在嘲讽那黑衣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第436章 我的回答 周泠从地牢出来时踉跄了一下，言川伸出手扶住他。 言川说道：“你最好是去休息一下。” 周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 再是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熬下去。 周泠拂开言川的手，他回过头，两个人视线对视上。 言川十分坦荡地被周泠打量着，他问道：“怎么，你现在开始怀疑我了？” 周泠没有说话，言川便说：“你有些惊弓之鸟了。” 周泠闻言不置可否，他说：“言川，你想做的那些事我都清楚，之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是因为你和婠婠目的相同，可是你若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去伤害婠婠，我也不会放过你。” 言川没有辩解什么，他看了眼院子里，十分平静地说：“你母亲来了。” 周泠的脸上顿时闪过几分不耐烦和厌恶。 他走之前深深看了言川一眼，颇为语重心长地说：“好自为之。” 周泠朝着前院走去，路上他遇到了春芹。 春芹和他说长公主来了。 周泠一点也不奇怪长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他沉默着走到前厅，长公主就站在屋内，那屋子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 周泠走进去，他说道：“母亲怎么来了。” 长公主闻言回头，她的目光落在周泠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头，回答是一巴掌。 那巴掌丝毫没有留情，扇到脸上的时候，周泠的耳朵里面都是耳鸣声。 他被打的偏过了头，嘴角还有血迹。 长公主几乎是怒不可遏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吗？” 她似乎是恨铁不成钢，看着周泠的眼神又是责怪又是失望。 周泠用舌尖顶了顶腮帮，这一巴掌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长公主的怒吼声还在响起。 周泠内心十分平静，他只听着长公主那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居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平时那么端庄自持的长公主殿下，竟然也会有一天如同泼妇一般对着她自己的儿子大喊大叫。 他不觉得愧疚，只想笑。 直到长公主说完，屋子里沉默了许久，周泠才抬头看向对方。 “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周泠像是没有一点脾气，挨了打骂也不顶嘴，只是想离开。 “周淮澈！”长公主喊住了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难道真的要为了夏空烟抛弃我不成？你忘了是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是我一手将你拉扯长大的！你就这么对我吗？” 周泠回过头去，他仍然没有要动怒的样子，他十分平静地说：“母亲，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在我帮你做了那些事以后我就不再欠你，至于我现在想做什么，母亲何苦揣着答案来问我？” “我要陪着婠婠。” 最后的几个字他说得十分坚定，却让长公主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长公主捂着心口，像是被气得不轻。 “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周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长公主，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情绪，冷漠地好像二人不是母子一般。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长公主几乎是哀怨着说道：“所以你真的要为了她，不要我这个母亲了？” 周泠点头，他说：“前面二十几年我都是为母亲而活，从现在开始，我只为我自己活着。” 第437章 求之不得 “周泠！” 长公主忽然间冷静下来了，她看着眼前的儿子，这个自己拉扯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已经和她成了对立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母子俩忽然间感情变得很是淡漠，看着彼此的眼睛之中不见温情，只剩下了算计和猜忌。 这不该是一对母子之间该出现的感情。 可是它就是存在了。 存在于两个人之间，让他们再也没有办法成为最纯粹的母子。 长公主一直都想不明白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什么。 可是如今她觉得这个原因是什么样子她不在意。 她握紧了拳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周泠。 “若是你选择了夏空烟，那我们便断绝母子关系。” 她不需要去知道周泠在想什么，她只想控制住周泠。 这种威胁并不是第一次，周泠对此见怪不怪。 他问道：“母亲觉得我听到这句话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震惊还是愤怒？或者是憋屈？” 周泠站在门口，他逆光站着，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光听语气就大概可以听出来他的烦躁。 他说道：“母亲，我说过了，你生育我、养育我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你要是想和我断绝关系，那便随你。” 说完周泠转身要走，长公主却喊住了他。 “你的命是我给的！周泠！你这是不孝！” 长公主的声音十分尖锐，她第一次这般不要自己的面子，在别人家里这样歇斯底里地喊着，面容狰狞，看上去有点疯狂。 周泠却说：“我曾死过两次，这两次都是拜母亲你所赐，我还你了，也不欠你了。” 他走出前厅，背后传来了长公主几乎崩溃的喊声。 可是这一次周泠只觉得轻松，就像是身上的枷锁被摘除，他从来没有这样轻松愉悦过。 若是空烟这个时候醒着，他一定会更加开心。 周泠走在院子里，他脚步有些虚浮，心里却是高兴的。 走到春明小筑的门口，周泠抬起头往里看，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院子，他如今却在踏入时产生了几分怯意。 他很怕走进去看到昏迷不醒的空烟。 他害怕看到空烟在他面前这样脆弱。 周泠站在门口，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很累了，可是脑子却愈发清醒，于是他走到门口那棵梅树下坐着，石凳子冷的不像话，周泠却是没有挪动的意思。 星星点点的梅花快要开了，依稀可以看到红色的花苞。 空烟喜欢梅花，最钟情绿梅。 周泠疲倦地闭上眼睛，他很想休息一下，就这么闭上眼睛，等到他睡醒的时候，就听到了空烟苏醒的消息。 他靠在梅树上，饥寒交迫。 周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了一个人影朝着他走过来。 他听到了个很熟悉的声音。 “小公爷？” 周泠睁开眼睛，空烟站在她面前，只是对方的眼神带着几分胆怯和茫然，是空烟，也不是空烟。 看着这样的空烟周泠觉得又陌生又熟悉。 周泠喊她：“婠婠。” 对方便露出错愕的表情来，语气都带着几分慌乱。 “小公爷，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字？” 周泠一愣，他的视线忽然间模糊了，紧接着他视线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第438章 一片黑暗 空烟醒了。 在她昏迷了三日之后她终于醒了。 只是屋子里没有一丝欢快的氛围，所有人站在床边，眼里似是心疼，又像是难过。 空烟坐在床上，她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了，至少没有觉得太难受。 夏禾一勺一勺地喂给她用干花煮出来的茶水，空烟沉默地喝着。 直到夏禾哑着声音问道：“姑娘你还想喝吗？” 空烟摇了摇头，示意夏禾不要了。 夏禾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空烟的脸上，她没有说话，眼睛却红了。 空烟又重新靠在软枕之上，她似乎是觉得冷，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随后她脑袋朝着床边转去。 屋子里这沉默的氛围实在是让人觉得窒息。 空烟的目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几个丫头都在，一个个红着脸，甚至春雨还哭了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死了。 但其实不是，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精神很好，身子虽然软绵了一点，但是也是有力气的。 空烟笑了笑，对着夏禾歪头，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很无奈。 夏禾却眼睛更红了。 “姑娘……” 空烟更加无奈了，她拉过夏禾的受，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只是暂时不能说话，又不是要死了。” 夏禾鼻酸，一个字说不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空烟这一醒，却是失声了。 当时所有人都很慌乱，只以为是因为空烟太久没有喝水，急忙喂她喝了两口水，却发现一点效果都没有。 夏花又去请了院子里的大夫来，对方给空烟看了半晌，只是叹着气说：“只怕是伤了嗓子。” 大夫没有说空烟的嗓子能不能好，也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好，只是说慢慢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慢慢”有多慢。 当时屋子里的几个人只觉得天塌了。 可作为当事人，空烟倒是表现地很平静。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当时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死了。 可是上天垂怜，她没有死，好好地活下来了。 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而为此付出一点代价，空烟欣然接受。 只是说不了话罢了，也没有太大的阻碍。 只是可惜她的乐观并没有让这群丫头也跟着松懈下来，她们只是更加难过，看上去变成哑巴的人好像是她们。 空烟说不了话，也没什么力气写字，只是对她们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 几个丫头到底是跟了空烟这么多年，也看得懂空烟的意思，她们虽然依依不舍，还是很听话的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来夏禾和夏花二人。 空烟在夏禾手上写道：“那个黑衣人呢？” 夏禾说道：“死了。” 空烟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夏禾又说道：“问不出来，公子和小公爷都去审问过，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小公爷便把人给杀了。” 听到周泠的名字，空烟又问：“周泠知道了？” 夏禾说道：“小公爷就在府里，现在在休息，他守了姑娘两天两夜，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空烟没有说话，夏花走过来，她说：“长公主来过咱们府里，她来找小公爷，结果和小公爷吵了一架，还威胁小公爷呢，后来他们闹得很不愉快，长公主还说要和小公爷断绝关系呢！” “姑娘，这会不会影响到你？” 第439章 自由安排 长公主对空烟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她不怕长公主，可是又不希望长公主插手她的事情。 长公主表面上无心朝政，可实际上她在朝廷人脉不少，若是和她闹得不愉快，空烟后面的路可就走得没那么顺畅了。 但是如今长公主既然都已经和周泠闹成了这个样子，她就算是有顾忌也没什么用了。 空烟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抬起手在夏禾手上写着：“切勿声张。” 夏禾说道：“姑娘放心，奴婢明白。” 空烟靠在枕头上，她闭上眼睛假寐，身子疲乏，脑子却很清醒。 她不禁想到了那个梦。 梦里她是那样开心，有着最爱的家人，生活平静又幸福。 可是阿娘把她赶回来了。 阿娘说那个梦注定不能成为现实，空烟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要好好活着。 空烟在梦境之中十分抗拒，她不想去复仇了，也不想再去管其他的事情，她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哪怕是去死，她也觉得无所谓。 虽是梦境，可是那梦境太过真实，空烟现在都能回想起许歆晚身上的茉莉清香，独特而让人记忆难忘。 就在空烟沉浸在回忆之中时，她听到有人走了进来，步伐很着急，更像是跑来的。 她睁开眼睛看过去，来人是周泠。 看到周泠，空烟微微惊了一下。 对方穿着单薄的中衣，随随便便套了外衫，平时总是高高束起的长发如今半挽着，全部披在身后，他表情那样焦急。 二人视线对视上，空烟看到周泠似乎是腿软了，他一个踉跄几乎是要跪在地上。 明明离得很远，空烟却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扶住周泠。 周泠撑着膝盖十分艰难地站直，他英俊的脸上此时都是倦容，眼睛浮肿又充满了血丝，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 空烟很想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发不出来声音，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说不了话。 周泠观察着空烟的一举一动，他看到空烟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整个人身子都僵硬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空烟面前的，只知道在挨到床沿的那一刻，他双膝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床下的台阶之上，疼得周泠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他顾不上疼，一把伸手抓住了空烟的手，他用急切又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婠婠，你真的不能说话了吗？” 那眼神充满期待又难过，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难过。 空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周泠的下巴上。 平时总是光鲜亮丽的小公爷如今也这般邋遢了，胡子拉碴，十分狼狈。 于是她伸出手戳了戳周泠的下巴，下一刻手被抓住。 周泠看着她，眼睛很红，像是在下一秒就能掉下眼泪。 空烟叹了一口气，她反握住了周泠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写了几个字。 你为什么难过。 周泠看着手心，他看懂了空烟的那几个字。 他说：“因为我心疼你。” 空烟莞尔，她继续写道：“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在空烟眼里，就算是不能说话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总比死了好。 可是周泠却像是完全不能接受，他抓着空烟手腕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周泠看起来很痛苦。 第440章 代为受过 空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露出这般难过又痛苦的表情。 只不过还好，他们的眼神之中没有怜悯。 空烟不希望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周泠身体在发抖，空烟皱起眉头，她拍了怕周泠，然后摇头。 对方抬起头，眼睛红了一片，看着有些吓人。 周泠声音都有些哽咽，他说：“对不起，婠婠。” 空烟觉得不解，为什么周泠要对她说对不起？ 她便也这么写着问了周泠。 周泠说道：“若是我那日在你身边，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空烟莞尔笑了一下，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周泠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那些想杀她的人，总能抓住机会对她动手。 这怪不了任何人。 空烟拍了拍周泠的手背，那是安抚的动作。 周泠却埋下了头，他很是痛苦地说：“为什么说不了话……为什么会这样……这不应该，这不应该……”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声音模糊，让人不太能听清楚。 空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泠，却很无奈，明明不能说话的人是她，如今要死不活的人却成了周泠，让她一个病人去安慰另一个人，这场面有些好笑。 她正要笑，却听到了周泠用十分痛苦的语气喃喃道：“你不能说话，你的计划会不会被影响，到时候若是又有威胁，你甚至不能提醒我们……婠婠，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要怎么办……” 周泠看上去要崩溃了。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脆弱地不堪一击。 空烟愣在那里，一半是因为周泠的话，一半是对方的反应。 在此之前，空烟还想逗一逗周泠，问他这样难过，是不是嫌弃她成了个哑巴。 而如今她看到周泠这个样子，她那些调侃戏谑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周泠从来没有在空烟面前露出这样的样子，像是深受打击，好像只需要再有一丁点的刺激，他就能彻底破碎一般。 总是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的人，有一天忽然间成了这个样子，空烟无所适从。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在这一刻，她竟然手足无措。 直到周泠环住她的腰，整个人埋到她的怀中，她低下头，透过两人相贴的缝隙，她看到了周泠眼角似乎有泪痕，她眨了眨眼睛再去看，却又没有了，就好像是她看错了。 空烟不太会安慰人，她知道周泠如今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对方，毕竟她这个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于是空烟拍着周泠的背，一下一下，温柔极了。 “婠婠……”周泠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几分沙哑，他说：“对不起。” 这是周泠第二次道歉了。 空烟不明白周泠为什么一直要道歉，她拉着周泠的手写道：“又不关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一直道歉。” 周泠沉默着，过了好久后他才缓缓说道：“我愧疚我没有保护好你。” 空烟万分无奈。 她写道：“不关你的事。” 周泠却十分固执，他抬起头看着空烟，眼睛还是红的，眼神却坚定得很。 他说：“婠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医好你的嗓子。” 空烟本来觉得这嗓子好不好无所谓，可是看着周泠这般认真的模样，她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周泠难过的神情。 第441章 无需多言 空烟嗓子坏了这件事很快就被阿娩他们知道了。 阿娩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若非她性子一向比较坚强，只怕是看到空烟那一刻就要哭出来。 可实际上即使是没有哭，那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该死的！怎么就让他这么死了！应该让我来狠狠折磨他的！太便宜他了！” 阿娩恶狠狠地说着，眼里都是怒火。 言川在旁边说道：“他死得也不轻松。” 阿娩却说：“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在他死之前我也要好好教训他。” 她语气夹杂着滔天怒火，就像是要把那黑衣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姜旻哲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空烟身上。 空烟脖子上戴着一个兔绒的围脖，让人看不到她脖子上的伤口，可是姜旻哲是看到过那到瘀痕的，那样触目惊心，只是看着都觉得后怕。 姜旻哲本以为自己的火气已经发泄完了，再见到空烟的时候便能足够冷静，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依然觉得愤怒。 如阿娩所说，他恨不得把那黑衣人五马分尸。 屋子里坐着好几个人，周泠也在。 只不过周泠的状态看着不太好，没什么精神。 阿娩正在愤怒地骂着那黑衣人，言川一脸平静的在旁边附和。 空烟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婠婠！” 阿娩忽然间走到空烟身边，她拉着空烟的手说：“你别担心，你的嗓子肯定会好起来的，我已经让人去找我爹爹了，我爹爹身边有一个医师特别厉害，当初一个将士都死了，他都把人给救回来了，你不过是嗓子暂时说不出来话，他肯定有办法。” 空烟点了点头，看着所有人都这么担心她，她也不能丧气。 姜旻哲忽然间说：“你如今嗓子暂时说不了话，很多事只怕是很不方便。” 空烟点头，不方便肯定是不方便的，不过也有方便的事情，比如她本来就不爱说话，如今便可以一个字都不说，她倒是觉得不错。 姜旻哲又说：“你眼下有没有什么计划？你可以写出来，我们替你去做。” 空烟闻言便看了眼春芹，春芹马上把几张纸分别递给了屋子里的几个人。 纸上写着几个字——找到幕后黑手。 她的意思是要找到那个黑衣人是谁指使的。 姜旻哲见状说道：“那黑衣人死了，他活着的时候尚且从他嘴里挖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如今他死了，只怕是更难了。” 空烟自然知道难，可是她也要搞清楚是谁这么快就想杀了她。 是沈氏？还是当年杀了夏家的那些人？ 空烟想到了当时黑衣人说的话。 那黑衣人当时气急败坏地问她为什么要去调查当初的事情。 当初的事情。 这让空烟只能想到夏家被灭族一事。 所以在那两个可能性之中，她更加侧重于后者。 屋子里静悄悄的，许是大家都在思考该怎么帮空烟找到这个幕后黑手。 这个时候周泠忽然间抬起了头。 他似乎是身子不爽利，平时总是喜欢搭话的人今儿个却一言不发。 直到现在他才说了第一句话。 “我知道对方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全落在了周泠的脸上。 第442章 意料之外 那黑衣人当时就是冲着空烟的命去的，足以证明他身后的人就是想要空烟的命。 对方要把夏家明面上的最后一点血脉也抹除。 周泠看向空烟，他说道：“是皇上。” 只三个字，就让屋子里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阿娩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周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可能是皇上！皇上和夏将军那可是至交！对婠婠也还不错，他怎么可能想杀了婠婠呢！” 她越说越觉得不可能，说到最后底气也更加足了。 周泠并没有急着去反驳阿娩，他观察着空烟的表情，看到了空烟在听到他的话时脸上也有一瞬间的错愕，紧接着又冷静下来。 他问阿娩道：“若是姜旻哲是皇帝，他最好的兄弟为他打下这澧朝的江山，以至于功高盖主，你觉得姜旻哲会怎么想？” 没有一个皇帝会允许自己的身边有一个比自己更厉害更有地位的人存在。 皇帝就是一个国家最有权利的人，他们享受着唯一的统治权，不允许有人忤逆，更不会允许有人试图让他这原本独一无二的权利和另一个人分享。 男人在权利和美人这方面都是很自私的。 周泠的话让阿娩陷入沉默，她思考许久后呐呐道：“当时的夏将军的确深受澧朝百姓们的爱戴。” 姜旻哲蹙眉，他说：“不只是爱戴，我看过内阁的史记，在那史记上写着，当时的澧朝千疮百孔，是夏将军带着夏家的士兵们想尽办法把这一个个窟窿给补上的，所以那个时候百姓们只觉得夏将军是无所不能的神，他们更愿意听夏将军的话。” 言川冷冷说道：“作为皇帝，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手足至交比自己还要有威望。” 阿娩说道：“……可是这也不至于让皇上杀了一整个夏家，那个时候澧朝刚稳定，夏家一死，让外邦和匈奴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来犯的，皇上又不傻，怎么可能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言川却说：“可是事实上，夏家死后，外邦足足有五年没有来犯，不只是外邦，平时那些总是猖獗的小国也十分安静。” 对于皇上是不是幕后主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和道理。 空烟没有什么反应，她摸着手腕上的镯子，脑子里有些混乱。 她的混乱不是来自于听到了幕后主使是谁，而是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发现竟然和庆帝有一定的关系。 最为明显又不能被解释清楚的事情就是她被送到恭定侯府。 她在太后那里衣食无忧，太后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那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皇上却忽然间下旨让空烟去了恭定侯府，当时只说太后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一个孩子，而恭定侯诚心希望可以养育空烟，于是皇上就答应了。 空烟之前一直没有细细去想这个事情，如今想到，也觉得这个事情不管怎么样都解释不通。 可是她还是沉默着，她有自己的想法。 姜旻哲忽然间看着周泠，他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或者是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皇上，毕竟诬陷当今圣上，足以让你死十次了。” 周泠却往椅子上一靠，慢悠悠地说：“没有证据，你爱信不信。” 第443章 随口一说 屋子里很是安静。 就连平时闹腾爱说话的阿娩此时此刻也沉默着。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盯着周泠看，妄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他开玩笑又或者是撒谎的神情。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就那般平静地靠在椅子上，坦然地接受着所有人的注目。 最先打破平静的是空烟，她似乎是喉咙不舒服，只见她伸出手去捏了捏自己的嗓子，随即无声咳嗽起来。 周泠见状立马坐直身体给她倒了一碗热茶。 “怎么样？”周泠语气关心地询问了一句，手还轻轻给空烟顺了顺背。 空烟咳嗽起来便没完没了，她咳了好一阵，才勉强止住咳意，可是嗓子却火辣辣的疼，她接过那杯水喝了半杯，等到嗓子舒服了一些，她这才摇了摇头。 她似乎是有点不舒服，这一阵咳嗽过后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周泠最是心疼空烟的身体，见她这个模样便要让她去休息。 空烟没有拒绝，她对着阿娩和姜旻哲愧疚地笑了笑。 阿娩说道：“婠婠你去休息吧，你大病初愈，正是身子脆弱的时候。” 空烟感激阿娩的体贴，她被春芹扶着去了屋子里休息。 等到空烟一走，桌上的人脸色就变了。 阿娩冷着脸看向周泠，她语气带着几分不满，甚至还有点质问的意思。 “你刚才当着婠婠的面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周泠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茶，看上去丝毫没有在意阿娩的话。 阿娩又说：“你没有证据就说出这些话，你这是不负责任！” “你激动什么？” 周泠的目光落在阿娩身上，他靠在椅子上，整个人看着懒懒散散地。 他又说：“我说的幕后黑手是皇上又不是你，也不是你们镇国公府，你这样着急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你们家也掺和进了这件事？” 周泠最后这句话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是在开玩笑。 可是阿娩的脸色却又白了几分，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有一点茫然，紧接着她怒气冲冲的，若非她面前的杯子里没有水，可能这会儿周泠就要免费洗个脸了。 “周泠！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泠看着阿娩那般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微微一笑，“你气什么呢，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这里也就我们三个，就算真和你们姜家有关，我也权当不知道。” “你！” 阿娩一向伶牙俐齿，可是如今竟然也被周泠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泠很喜欢去看别人在他面前想方设法要为自己辩解的模样，往往这个时候，周泠就会想到这些人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蚂蚁，明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却还要挣扎一下。 “周泠。” 姜旻哲忽然间开口喊了他一声。 周泠的目光便落在了姜旻哲身上，他很是好奇，想知道对方会说什么。 可是姜旻哲却也只是面容平静地说：“你没必要对着阿娩这般咄咄逼人，她也是关心时愿。” “咄咄逼人？”周泠嗤笑出声，“我何时咄咄逼人？难道不是你们咄咄逼人吗？” 姜旻哲说道：“那是因为你说的话太不符合常理。” 周泠耸了耸肩，十分没有原则地笑了一下，他说：“那你们就当我是随便说说的就好了。” 第444章 心机颇重 空烟靠在窗户下，正在发呆。 周泠今天晚上忽然间说了这么一通，看他那个样子好像只是在开玩笑一般，但是空烟心里有底，周泠没有在玩笑。 任凭谁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玩笑开到当今圣上的身上去。 庆帝要杀她，是因为当初庆帝是导致夏家灭族的最主要原因吗？ 空烟没有把握，她不知道周泠如何为何忽然间就说出来了这个事，她很努力地想去思考点什么，但是很是可惜，她实在是串联不到什么更多的证据。 这件事说出来本身也让人不敢相信。 “本来就身子不舒服，还坐在窗边吹风，到时候受冷着凉怎么办？” 空烟听到动静微微侧头，见看到周泠走了进来。 周泠十分自然又体贴地拿了一件披风给空烟披上，他动手要去关窗户，却被空烟拉住了。 空烟上抬着眼睛，上目线显得无辜又可怜，那双有些氤氲又像是含着水雾的眼睛之中带着化不开的难过。 周泠只是看了这么一眼，瞬间心软了。 他走过去坐下，就在空烟对面。 二人膝盖抵着膝盖，周泠微微俯身上前，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周泠说道：“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他本来想说可以问他，可是想到空烟不能说话，于是站起来走到旁边书案处，他拿来了纸笔放在空烟的面前。 “你写下来，我都会告诉你。” 空烟看着周泠，她觉得周泠实在是太善变了。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如今却又这样冷静严肃。 空烟提着笔写下几个字。 她问：“是真是假？” 空烟的字很漂亮，用的是她从小练到大的瘦金体，字体娟秀却十分整齐。 周泠说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什么，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更不会贸然骗你。” 空烟哑然，周泠说得没错。 有关夏家和庆帝，这两件事放在平时，不管是其中哪一件都没有人敢胡诌什么。 如今周泠的话说的直白，一般人或许听都不敢听。 空烟想了想又写道：“我要听更详细的。” 周泠看了眼那张纸，他忽然间伸出手将空烟抱了起来，当空烟整个人落入他怀里的时候，他俯身去握住了空烟拿着笔的那只手。 他说：“很抱歉婠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太多的信息，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但是你放心，我会继续调查，一旦我调查完了，我会全部告诉你。” 周泠的声音温柔极了像是雪日小溪里的流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让人觉得十分轻松。 空烟知道周泠不会告诉自己，若是周泠一开始就打算说，根本等不到今日。 周泠总说他们之间没有秘密，空烟对此不置可否，好像也的确是这样，周泠对她是完全信任的，不管什么事都会告诉她。 空烟在此时此刻，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相信周泠。 她别无他法。 周泠目前这个样子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空烟没有足够的本事从庆帝身上调查调查夏家灭族的原因，她就只能靠着周泠。 虽说很不想承认，但是空烟此时此刻也觉得，周泠的存在的确在某些时刻让她觉得安心。 周泠捏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字迹苍劲有力。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