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红旗招展的青春年代》 第一章 老信封 浓郁的煤气味随着打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倒在窗户边的张宏城只觉得自已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双目被熏得赤红一片,张宏城甚至以为自已自已眼睛里被滴入了硫酸。 房屋里的炭盆已经熄灭,但张宏城依旧不敢大意,拼尽最后的力气爬到窗口开始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窗外的鸣蝉躲在附近的大槐树上叫得有气无力。 绑在槐树树杈上的大喇叭一直在响个不停,将鸣蝉的声音完全压制。 “打倒L某反革命集团,革命的群众们团结起来、警惕起来,认真学习关于伟大领袖的最新指示,......。” “我国政府与前日与圭亚那政府正式建交,这是在伟大领袖引导下的华夏获得又一次外交胜利,也是XX集团又一次重大失利......。” “年轻的朋友们,积极响应领袖和各级革委会的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为华夏的建设事业添砖加瓦,将我们火红的青春热情洒遍祖国的山河大地~!” “接下来请听粗镗车间革命工友李秀英同志带来的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当这位李秀英同志热情洋溢的唱了一半,趴在窗口大口呼气的张宏城终于缓了过来。 但窗外的景色让他无比的陌生。 一眼看去,到处都是红砖裸露的低矮平房和黝黑色的老木阁楼挤在一起。 房屋之间的过道很少有硬质的地面,几乎全是泥土地。 最显眼的莫过于几根低矮的木头电线杆,黑黝黝从民舍的缝隙里伫立出头。 居民区里的电线线路毫无规律和美感可言,大段线路软趴趴的垂落,甚至有的比屋檐都要低。 少数房檐上钉着手工的木架子,套着几个白色的瓷环充当电线的中继受力点。 张宏城所在的楼房与这片居民区之间有着一道并不高的红砖围墙。 围墙上刷满了各种革命标语,落款都是“桃陵县机械厂革委会”,时间是1972年。 待到狭窄房间内的烟气散尽,张宏城才心有余悸的查看起自已所在的房间。 他有些不明白,自已不过是在电脑前打了一个盹,怎么睁开眼就变成了另一个张宏城。 1972年的桃陵县机械厂的普通工人子弟。 这是一间只有大约八平米的小房间,之前应该是一户居民楼的阳台。 墙上贴满了新旧不一的报纸做墙衣,唯一的装饰是伟人的画像。 就在张宏城在窗口大口呼吸的这段时间里,属于这个身体的残存记忆已经被他吸收。 张宏城,今年十九岁,高中毕业一年,与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一起生活。 就在刚才,这个家伙毅然选择了轻生......。 在单人床头的矮柜上,张宏城找到了一封书信。 书信不是原身写的,只有短短一页,信上有些字迹被晕开,应该是原身滴落的泪水。 这是女友给原身送来的一封分手信。 信中大概的意思:女友认为自已一个人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插队生活,如果张宏城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会对自已与对原身的未来感到绝望和迷茫。 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和原身分手。 “你以后会是一名光荣的工人阶级,而我则会成为一名弯腰劳作的农妇,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也许某一天我实在受不了那日子和对你的思念,我会选择干净的了断......。” 张宏城忍着肉麻看到这最后几句话,终于明白原身为什么会傻到自杀。 这位竟然还是个恋爱脑。 因为受不了女友的分手和信里话语的刺激,所以干脆自已先殉情了事。 “愚蠢!” 张宏城又仔细看了一遍这封所谓的分手信,这位女友在一共四十四句话的分手信里连续十一次提到了她的弟弟。 女友弟弟今年也到了年龄,被通知今年必须去插队。 张宏城摇摇头。 “傻瓜,你女友几乎就差明说,想让你把自已留厂的机会送给她弟弟啊。” 张宏城果断的在穿越后不久做出了第一个决定:这个女友断不能留! 矮柜旁边是一个老旧的小书桌。 唯一的抽屉被拉开。 抽屉里放着原身的毕业证明和一个旧糕点铁盒子。 打开铁盒子的一刹那,张宏城的目光骤然凝固。 铁盒子里放着一个老旧的小型相册,而在相册是上方则放着一个老旧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但信封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显然是被人经常摩挲的缘故。 而最特别是,这个信封的四周印着一圈黑色的线条。 让人印象极为深刻。 张宏城分明记得在穿越的前一天,自已从旧书摊上淘回来的一本书里就掉出了一个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老信封! 莫非自已的穿越,与这个老信封有关? 老信封里装的是两张红色邮票,都是八分面值。 “还有这种好东西?!” 张宏城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极为难得的红色语录邮票,虽然原身没有保存得太好,但依旧......。 等等! 张宏城苦笑着拍了拍自已的脑袋。 现在可是1972年,这放在后世绝对是好藏品的邮票,现在不过就是几张最普通的邮票罢了。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335b490ced61673f7577775a0534604f ", "width ":872, "height ":582}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在穿越之前,张宏城对邮票收藏也有过一些了解,都拜他的室友胡胖子所赐。 胡胖子叫胡宇,是他大学同寝兄弟兼毕业后的租房室友。 自已这次忽然消失不见,也不知这家伙会不会报警? 作为魔怔级别的集邮爱好者,胡宇要是看到自已手里的这两张邮票,怕是真的会疯。 例如毫无羞耻的抱着自已的大腿大叫“义父”。 将一张语录邮票塞回信封,张宏城拿着另一张邮票欣赏了一会儿。 忽然一阵饥饿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的将手里的邮票放在了信封上贴邮票的格子里。 桌上的闹钟已经走到了中午十二点,原身的记忆告诉他再不去食堂的话,便宜的菜汤可就轮不到他了。 张宏城急忙披了一件半旧的绿军装出了房门。 就在他离开房门的那一秒,信封上方的那张邮票正在慢慢消失,当外间大门被关闭的声音传来,整张红色的邮票已经完全消失。 下一秒,那个老旧的信封也骤然消失在书桌上。 一身疲惫的胡胖子失魂落魄的从警局回来。 张宏城已经失踪了三天,但警局那边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一个孤儿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有那么难查么? 胡宇推开张宏城的房间门,还是和几天前一模一样,没人回......。 诶! 什么时候电脑桌上多了一个老旧的信封? 胡宇拿起信封随手倒了倒,一张鲜红色的小纸片轻飘飘的落在他的手里。 第二章 两个人吃了八分钱 机械厂的食堂在厂区大门不远。 张宏城一路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来晚了一些。 深蓝色和军绿色的人群已经挤满了偌大的机械厂食堂。 食堂门口,一个穿着半旧女士衬衣的女孩子,正一脸恼火的瞪着张宏城。 “你今天怎么这么慢?食堂今天有带猪油渣子的菜汤,现在都已经卖没了!” 眼前的女孩子是张宏城同父异母的妹妹,张玉敏。 张玉敏比张宏城小三岁多,如今在读高二。 可身高却随了继母家的基因,只比张宏城矮了五厘米。 在原身残存的记忆里,自已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一直不太好。 在这个年代,学生多数都是在混日子,但张玉敏却有些与众不同,她的成绩一直很好。 继母裴淑静在机械厂职工医院当护士长,每天中午都是机械厂职工医院最忙的时候,所以兄妹俩向来都是自已来食堂解决。 每天的午饭钱是归张宏城管着的。 倒不是裴淑静不信任张玉敏,而是女儿班上很多学生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张玉敏偏又是个嘴硬心软的,所以她身上最好不要放钱和票。 张宏城没有理会张玉敏的不满,反正在他的记忆里,兄妹俩关系并不亲近。 再说“少说少犯错”总是对的。 张宏城口袋里一共只有八分钱和六两粮票。 这就是他们兄妹俩的午餐费用。 食堂里的大黑板上写着今天的菜价。 张宏城挤过去看了几眼,而跟在他后头的张玉敏则没好气的又嘟囔了几句。 “看什么看啊,一个素菜都要1毛,再看咱们也吃不起,快点去买馒头吧!” 张宏城依然没有理会张玉敏,他在感慨这个年月的物价。 一两米饭两分钱,一份素菜一毛钱,素菜里如果有鸡蛋或者豆腐,价格是一毛二分,一份带肉的菜是两毛,肉多的菜要二毛五分一份。 张宏城想着,要是自已手里有张大团结......,啧啧啧啧。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罢了。 在原身留给他的记忆里,想要拿到一张大团结可不容易。 众所周知,县机械厂是全县职工收入最高的单位之一。 但第一年的学徒工工资也只有十三块二毛四一个月,到了第二年的是十五块二毛四,第三年是十七块二毛四。 满师转正后是二十四块一个月,外加三块的补助。 所以在厂内一直流传着“二十四块万岁”的说法。 (上海是三十六块万岁。) 继母裴淑静在职工医院干护士长,补贴要多一点,但一个月干下来也就三十六块多一点。 因为两兄妹正是能吃的年纪,所以他们家每个月的粮票都不够用,需要拿钱去黑市上换粮票,日子过的有些紧巴巴的。 裴淑静其实每天给张宏城的午饭钱是一毛六分钱和六两粮票。 足够他们买一份素菜和三两米饭。 按照裴淑静的安排,张宏城吃二两米饭,张玉敏吃一两米饭,兄妹俩共吃一盘素菜。 虽然张宏城和张玉敏不合,但兄妹两个在午餐上的意见是一致的。 张宏城买了三个馒头和一份菜汤。 馒头一个重二两,两分钱一个,一共花了六分和六两粮票。 菜汤是张玉敏去打的,因为她嘴甜,大妈多少会多给点。 菜是两分钱一份。 兄妹两个把菜汤一分,张宏城拿了两个馒头,张玉敏拿了一个。 这是他们的午餐日常。 剩下的八分钱,兄妹两个二一添作五给分了。 这也是张家兄妹的私房钱来源。 在张宏城的记忆里,两人从嘴里省下的钱,用途完全不同。 张玉敏是用来买本子和笔,而他则都用在了女友佘美华的身上。 张宏城心里想想就觉得非常郁闷。 穿越过来小半天,手里就四分钱! 能干个啥? 1972年正处于物资匮乏的年代,就连食堂里的馒头味道也很一般,加上菜汤里也没油,张宏城才吃了半个就下不了口。 他起身又去了食堂窗口,不一会端了一小碟咸菜过来。 张玉敏咬咬牙,一脸的心疼。 “咸菜要两分钱一份,你可真舍得!” 张宏城把小半份咸菜塞到她的馒头缝里,然后翻了个白眼。 “就你啰嗦!” 有了咸菜的咸味,馒头和菜汤吃到嘴里才有了滋味。 但张宏城发现自已最多只吃了个三分饱。 这年月大家在吃食上的花费都差不多,整个食堂里除了大厨师傅微胖之外,其他人都瘦得厉害。 例如十六岁的张玉敏,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刮跑。 而已经十九岁的张宏城,虽然身高有一米七四,但体重也不会比妹妹重多少。 ...... 胡宇紧张的看着收藏品店的老板,生怕老板在反复查验的邮票忽然消失。 最终老板犹豫了一下,对胡宇比了个数字。 “你才开到七?!” 胡宇气急败坏的就要去拿回语录邮票。 老板急忙拦住他。 “朋友,网上的那些价格信不得的......。” “诶,好好好,我出八,八万块,可以了吧?” 胡宇冷冷一笑。 “你也不看看我这品相!!!” “哎哟,我又不是藏家,我也得赚钱的啊!” 扯皮了半天,这枚红色语录邮票终于成交。 价格是八万四千块,老板还送了他最新发行的一版纪念邮票。 胡宇拿着钱先把两人欠的房租给补齐,然后在网上发了个悬赏找人帖子——谁要是能找到张宏城,立即奉上八万块! 接着胡宇又看了看悬赏论坛里找人的置顶帖子,这才发现想要让自已的帖子置顶,还得再出五千块。 他翻遍自已的微信和花呗,发现扣掉自已必要的生活费还差五百多。 胡宇一咬牙,掏出了一个大收藏本。 看来只能出血卖出一点自已的收藏......。 到了晚上八点,他终于谈下了一笔价值五百块的生意。 有人出五百块从胡宇这里收购五张品相一般的大团结。 胡宇随手拿起桌上的老信封装起这五张大团结,准备包装一下等快递上门。 有着强迫症的胡胖子忽然觉得信封上似乎缺了点什么,索性剪了一张纪念版邮票贴了上去。 “这才完美嘛。” 胡宇欣赏了一下自已的杰作,正准备拿包装纸把信封包起来。 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纪念版邮票在五秒内缓缓消失在空气里,接着他手里一空,老信封也消失不见。 “我去,有鬼啊!!!!” (大家应该已经发现了,张宏城穿越到1972年足足花了三天。) 第三章 谁叫谁爸爸? 继母裴淑静是个长相很文静的女人。 张宏城认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相当漂亮。 下班回家后的裴淑静动作相当麻利,很快就把饭菜做好。 今天的晚饭是两菜一汤。 其中一个菜里居然还有三块肉。 裴淑静将两块夹给了张宏城,另外一块夹给了张玉敏。 张玉敏笑着把肉块咬掉一半,然后飞快的把剩下的塞进了她妈妈嘴里。 母女俩都在笑,这让张宏城觉得自已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也对,在记忆里,张宏城与继母之间的隔阂很大。 毕竟在继母入门的时候,原身已经快四岁了。 父亲还在的时候,原身还是很听话的,但自从噩耗从高原传来,原身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他碗里的两块肉都是肥的。 饭后张宏城正准备回房,却被继母偷偷叫住。 “阿姨,有什么事?” 裴淑静把语气尽量放缓:“我听我们医院的护士说,你和小佘在闹分手?” 张宏城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一丝疑惑升起。 继母的同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而且佘美华上午才写的分手信,自已根本没对外说过,可下午消息就传到了机械厂的职工医院。 要不是有人故意的,张宏城敢把自已的姓倒着写。 “佘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因为她和她弟弟要下放的事正焦头烂额的,”裴淑静拿出自已的荷包,“女孩子的脾气都这样,一阵一阵的,你明天请她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 裴淑静拿给张宏城的是四张崭新的五角钱和六两粮票。 “这是刚发的工资,新版版拿着出手也帅气些。” 张玉敏看到母亲给了张宏城整整两块,气得一摔布帘子进了自已的隔间。 裴淑静没有去管女儿的小性子,而是小声的叮嘱张宏城。 “其实佘家的事也好办。你爸爸是烈士,厂里早就给你留了一个招工名额。所以只要他们家答应你们俩的婚事,小佘不就留下来了么?” “明天吃饭的时候,你抽空好好问问美华,他们家对你们的婚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张宏城无所谓的点点头,脑子里却在想张玉敏的事。 在原身的记忆里,现在下乡的政策越来越严,好像还在读书的张玉敏也被动员了好几次。 而且前段时间有小道消息说,为了响应上头的号召,机械厂子弟高中可能会停办高三,高二的学生将直接毕业,然后响应号召下乡。 那么原身之所以会绝望,大概也存在左右为难的因素吧。 干脆一了百了,好把名额留给自已的妹妹? 张宏城嘴里答应继母自已会好好的和佘美华谈,但心里却想着明天如何把女友变成前女友。 回到自已的阳台小屋,张宏城准备将这四张今年刚发行的纺织伍角找个东西装起来,忽然发觉自已的桌子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那个老信封呢? 抽屉和桌子下头都没有!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一道信封的虚影在空气里慢慢浮现出来。 消失不见的老信封突兀的出现在桌子上。 吓得张宏城猛的倒退了好几步。 ...... 老信封表面的和信封里的语录邮票都已经不见,信封里却多出了五张大团结。 这让总资产只有两分钱的张宏城眼睛一亮。 要知道1972年的五十块,购买力甚至超过了后世的五千块! 而且张宏城很快发现这五张大团结有点眼熟。 换做别的大团结也就算了,可在看到这五张大团结的编码尾数后,他越发疑惑了。 “这五张大团结不是胡宇那厮的亲儿子么?” 五张大团结的中间还夹着一张便签。 “亲,收到藏品后请上图五星好评啊,多谢多谢!” 这么丑的字,果然是胡胖子的字。 自已才离开大半天,这家伙怎么就败家到卖他的珍藏了? 但更大的疑问是……。 为什么这个老信封之前会消失不见,又为什么会带着胡宇要卖给别人的五张大团结再次出现? 他把自已白天的动作全部回想了一遍,最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信封上贴邮票的地方。 “要不,试试?” 他把刚到手的四张崭新的新版伍角塞进信封,又写了一张便条塞进去。 张宏城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张没用过的运动题材邮票贴在了信封邮票栏。 可他盯着老信封直到晚上十点,信封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第二天一早,刚刚睡醒的张宏城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枕头 果然,那个神奇的老信封又消失不见! 时间回到早上四五点。 烟头已经堆满了烟灰缸。 胡宇一晚上没睡。 他的面前放着那个老信封,还有四张崭新的纺织伍角。 以及一张明显是自已的“义子”写的便条。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这个信封消失,又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浮现在电脑桌上,他哪里会相信纸条上某人说自已穿到了1972的鬼话。 把眼前的四张五角钱又研究了一遍,胡宇嘴角的笑意根本遮掩不住。 “1972年的平板水印伍角,存世量才十万张!” “现在的收藏价是500块一张,可比我给出的那五张大团结贵多了。”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2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eb1521f62cf66484400873af081ee1ca ", "width ":476, "height ":268}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2 " div胡胖子嘿嘿发笑。 “玛德,这回真的要发,老子在1972有个孝顺儿子!乖儿子诶,义父我等下给你寄点好东西!” 悬赏的帖子他没撤,撤得太早他怕警方会怀疑到自已身上来。 外头天色没还亮,胡胖子就出了门。 他打车去了旧货早场,一口气淘了几十张大团结和一堆1972年以前的票据。 可惜老信封的容量实在是有限,最后胡宇只塞进了二十张大团结和三十张全国通用的伍市斤粮票,外加几张湘省的其他票据。 在胡宇一连贴上了十枚邮票之后,老信封这才慢慢的消失在空气里。 而他故意塞进信封里的一根牙签则好端端的留在了桌子上。 “难道真的只能传递纸制品?” 张宏城刚刚从公用水房洗漱完毕回来,随手一摸枕头下头,果然摸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老信封。 将胡宇要求自已叫爸爸的纸条撕碎,看着眼前一叠大团结和几十张全国通用粮票,他的内心说不震动那是假的。 这年月每家每户的粮食配额都不够吃,例如自已家里,继母的配额是二十斤,而他占了烈士子女的名额也是二十斤,但张玉敏则就只有十六斤。 在缺少肉食的情况下,这点配额的粮食根本吃不饱,继母每个月都要去托人买差不多二十斤的粮票。 但他现在手里就有一百五十斤全国通用粮票!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32388a897ded355cf84fb1e0a403431e ", "width ":515, "height ":290}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除了二十张大团结和三十张伍市斤粮票外,胡宇这家伙居然还搞到了两张全省通用的布票,一共二十市尺。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3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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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刚说完张玉敏又有点后悔。 自已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脾气很别扭,自已刺了他一句肯定又要发脾气。 可今天的张宏城却很奇怪,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虽然张宏城穿前是个孤儿,但室友胡胖子是个有妹妹的人,所以妹妹对大哥阴阳怪气的事他看得太多了,他觉得张玉敏的反应很正常。 出了门的张玉敏却在心里嘀咕。 她大哥今天居然没有和自已吵架?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吃过早饭洗了碗筷,张宏城揣上所有的钱和票溜达着出了门。 其实对约原身对象佘美华见面吃饭这件事,张宏城心里有点犯愁。 在原身的记忆里,过度客气的继母和天生不和的妹妹反而比较好应对。 但有着恋爱脑的原身却对自已的对象佘美华几乎无话不说。 这就让张宏城很是头疼。 虽然佘美华主动提出了分手,但那明显是对方故意以退为进得手段。 佘家盯上的是自已的留城工作机会! 怎样才能让自已从“非卿不可”到“两看相恶”的过程,转变得不那么生硬呢? 说自已看穿了佘家的想法,所以心灰意冷了? 可佘美华一家什么都还没做,要是自已用了这个理由,佘美华再散布一点自已多疑寡情的消息,那自已的名声也臭了。 毕竟到时候一个留城工作一个去边疆插队,人们天然会相信和同情更弱势的一方。 张宏城很清楚“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的后果。 在这年月的名声要是坏了,对安排工作、晋升、找对象那都是大麻烦。 所以这次分手必须很自然,让旁人和佘家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张宏城一路闲逛,在普通人眼中毫无特色的老式红砖宿舍楼、满是大字报和标语的围墙,在他看来却充满了这个时空特有的趣味。 那些旁人避之不及的各种大字报,他也饶有兴趣的挨个看了过去。 甚至有革委会的人路过这里,看到这一幕也颇感欣慰。 谁说大家的觉悟不够高? 虽然运动的高潮已经过去,但好苗子还是有的嘛! “诶,张宏城!” 来自女同志的呼唤将看大字报入迷的张宏城给唤醒。 不知什么时候自已身边站了两个年轻的女同志,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已。 虽然同样是与路人一样的半旧绿军装,但这两个自带的青春活力的女同志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张宏城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原来这两位都是他的高中同学。 “卢燕、陈蓓蕾,你们好。” 看到张宏城露出的笑容,卢燕故意装作吃了一惊。 她一点都不客气的指着张宏城对陈蓓蕾说:“毕业才一年,你看我们的张宏城同学变化多大啊!他居然也会对除佘美华同志以外的女同志笑诶?” 陈蓓蕾随口接话:“难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听说张同学的编制马上就要下来了?恭喜,恭喜!” 卢燕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而陈蓓蕾的“恭喜”里甚至带着一分淡淡的嘲讽。 两人的语气让张宏城心里微微一动。 “那你们可就看错了,”张宏城反手试探了一句,“其实我是在发愁佘美华同志的事,哎~~~~。” 果然陈蓓蕾的嘲讽接踵而来。 “你们有什么好发愁的?你过几天入职留厂,她直接和你去登记不就好了!” “职工家属自然不用去下放。” 卢燕急忙拉陈蓓蕾一把。 这个陈蓓蕾也是,看不惯佘美华也就算了,但人家结婚不结婚的事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的么? 她们可是女同志! 陈蓓蕾也知道是自已失言,尴尬的笑了一下。 可张宏城却觉得明显和佘美华不合的陈蓓蕾出现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让他忽然对中午的那顿饭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哎,”他故意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先不说这件事了,你们最近怎么样?有机会留城没有?” 听到这句话,卢燕马上也愁眉苦脸起来。 “前天革委会的人又来我们家动员,我怕是躲不过去了!” 陈蓓蕾想到自已下放的事,也对佘美华的事没有了兴趣。 “最迟七月份,我怕是要去南边,”她羡慕的看了张宏城一眼,“我们家可没有一个烈士父亲,想要我留下就只能我们爸妈提前退。可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妹要养.......。” 卢燕也深有同感:“就是,就算我们爸妈退下来,我们也只能拿学徒工资,家里几个小的根本养不活。所以......只能响应号召去建设新农村了。” 张宏城故作惊讶:“七月份就走,这么快?” 陈蓓蕾郁郁的没有回答,卢燕压低了声音:“七月走还算晚的,我们班的那个郭涛你还记得吧,他明天的火车去川边。” “马红英和史前进大后天也要走。” “史前进?”张宏城似乎记起了什么,他下意识的看了陈蓓蕾一眼。 陈蓓蕾知道张宏城在想什么。 她咬着嘴皮:“他们是去版纳,我大概是雷州,不过他说过会等我的。” 看着气氛到了位,张宏城故意把声音提高。 “看来我们几个老同学马上都要各自天南海北,我看要不就今天我们几个聚聚,也算是给老郭和史前进几个送行?” 陈蓓蕾和卢燕有些为难的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动心,但仍然有些犹豫。 张宏城知道她们在考虑费用的问题。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一分一厘都是省着花的,尤其是在她们马上就要离家出门的时候。 “我看也不要在咱们自已厂食堂吃,熟人太多不好说话,就去县城东边的国营饭店,这一顿我请好了!” 张宏城豪气的拍了拍自已的口袋。 “我替你们留守大本营,这个东肯定要算我的!” 卢燕一听是张宏城请客,立即大喜点头。 而陈蓓蕾听到是在厂区外头的国营饭店,心思也活泛起来。 她真的有好多话要对史前进讲,正好需要一个周围没有太多熟人的地方。 厂区外头的国营饭店,只有几个知根知底的高中同学,环境正好......。 “我看就今天中午十一点半,我先去点菜!” 张宏城掏出一张大团结晃了晃,两个女同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五章 别劝我,因为我爱她 卢燕和陈蓓蕾和张宏城最后确定下来要请的人一共是九个。 其中就包含了张宏城和佘美华。 佘美华由张宏城去联系,其余的人交给了两位女同学去通知。 佘家不住在厂区,而是县城东边的临江巷。 佘美华的父亲在县蜡烛厂工作,她母亲是农村户口,没有留在公社赚工分,而是一直在县城打零工。 当初佘美华能到机械厂高中借读,是因为佘家和高中的一个老师有点沾亲带故。 张宏城溜达着去了职工医院。 因为继母的缘故,医院的门卫大爷认识他,所以他在这里借电话很方便。 电话要到县蜡烛厂,张宏城故意没让人去叫佘美华父亲来接电话,而是请人帮忙带个口信。 今天他约佘朝贵的女儿去国营饭店的事情,他得提前在佘家的圈子里扩散开。 果然不出张宏城的预料,佘朝贵在得到口信的时候,他周围的同事也知道了这件事,纷纷笑着让佘朝贵准备请酒。 其中还不乏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佘朝贵尴尬的笑着胡乱应下,马上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往家里赶去。 他也没想到平时见到自已大气都不敢出的张宏城,竟然敢通过电话给自已带话约他女儿吃饭。 心急火燎往家里赶的佘朝贵觉得,怕是女儿昨天的那封信有了成果。 佘美华和她母亲陈招娣都在家。 “十一点半,就在咱们家不远的那家国营饭店么?他爹,看来事情是有眉目了!” 陈招娣大喜过望,她抓住女儿的手。 “美华,今天你可一定要让张宏城把那件事给定下来,街道上给你弟弟的最后期限快到了!” 佘美华有着一张瓜子脸,在听到张宏城名字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脸上带着三分不耐烦。 “我知道了!就他那个脑子,我今天肯定能让他把那个名额让给我们家攀登。” 陈招娣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那你也要注意下分寸,可别让姓张的真占了便宜!小军那边要是吃醋,你可得安抚好了!” 听母亲提到“小军”,佘美华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容。 “妈,您放心!海军知道我的计划,他会全力配合的。” 佘美华对着镜子里的自已笑了笑,显得信心十足。 张宏城出了厂区在县城里好奇的转了好半天,最后还差点迟到。 主要是这年月手表太过稀罕。 张宏城走进国营饭店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点二十六分。 几个高中同学都已经提前到了。 卢燕、陈蓓蕾、郭涛、史前进、马红英、简勇和杜刚。 张宏城连声道歉。 陈蓓蕾却看了看他的身后:“你们家佘美华呢?” 张宏城装作不好意思的赔笑。 “她还差一会就到了。” 其实他心里在呵呵直乐。 以他这个女友拿捏自已前身的手段,哪次不故意迟到个十几二分钟的。 他是故意没告诉佘家人,今天还请了同班同学。 果然几个女生和男生的态度都有了些变化,尤其是本来就对佘美华没好感的陈蓓蕾。 请客的一方还迟到,佘美华也真做的出来! 张宏城来到窗口点菜,懒洋洋坐在窗口里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 他飞快的扫了对方一眼,故意露出了惊讶表情。 “同志我点......诶,同志,你这个领袖胸章也太好看了吧!” 本来看到有人来点菜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女人,一听这个小年轻的惊呼,脸上顿时就带了三分得意。 “哎,这算什么,是我们爱人省城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在省城啊,这个胸章啊,呵呵,不算什么!” “您爱人还去省城出差?” 张宏城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满眼都是毫无虚假的崇敬。 “你们夫妻可太厉害了!我们满胡同怕是都找不出和您家一样的人家来。” 这话说得女人浑身舒坦。 “我看同志你以后的前途也不错的,好好努力。” “那就多谢姐姐您的褒奖了,我的革命热情瞬间又高了三分!” 女人笑起来:“今天吃点什么?” 语气竟是好了不少。 “我们今天老同学插队前聚餐,还请姐姐您给推荐几个能让大家怀念家乡的菜!您看成不?” “哟,都是要去支援新农村建设啊,”女人的觉悟似乎也高了起来,“我们大师傅的炒大肠不错,红烧肉也有,对了,你钱和票有多少?” 张宏城这才把一张大团结和两张伍市斤粮票递了过去。 女人惊讶的看了张宏城一眼。 这嘴甜的小同志实力也不俗啊,两张都是全国通用粮票! 她可是知道全国通用粮票可不好搞,除非是家里有人经常出差,而且能在本地国营饭店用全国票的,显然家里的全国票还不少。 女人的笑容又真挚了一分。 “炒大肠是三毛一份,红烧肉是二毛七分钱,我看再来个干锅猪头肉,又是三毛......。” 女人一边报着菜的价格一边观察着张宏城的表情。 她报的可都是店里最贵的菜。 张宏城的笑容没有丁点变化。 女人这才相信这个小同志家里可能真的很有底子! “素三鲜七分、炒青菜四分、再来一个粉丝汤一毛五分,每人先来三两米饭,多退少补,差不多够了吧?” 张宏城指了指水牌笑着说:“姐姐,酱板鸭还有没?要不劳烦大师傅给来一只?” “行啊,”女人飞快的写好单子,“酱板鸭四毛一份!” “要酒么?” 身后的几个老同学听到张宏城点的菜早就听呆了,一听女人问还要不要酒,郭涛急忙举起自已带的两瓶白的。 “不用了,我们自已带了!” 女人没好气的白了郭涛一眼,吓得郭涛急忙一低头。 一堆单子和找零的钱被递了过来,里面没有多余的粮票。 张宏城也没出声,所谓“多退少补”不过是女人自已想要这两张全国票的理由。 等饭后找回来的粮票肯定是市级的。 见张宏城点了这么多菜,几个老同学都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就连对佘美华迟到很有意见的陈蓓蕾也消了气。 现在距离正式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国营饭店里刚好就他们一桌人。 大师傅难得没有磨蹭,三荤三素一个汤很快就出了锅。 当然菜都得自已去窗口端。 “大家别跟我客气!” 张宏城从郭涛手里拿过一瓶酒,笑着拧开。 “今天不算太丰盛,主要是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几位老同学帮我见证一件事。” 见大家都在认真的听,张宏城拿出了佘美华写给自已的那封信,摆在桌子上。 “美华昨天写了封信给我,说是不想耽误我,要和我分手。” 几个老同学立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哎,她们家的情况也是为难。她做不到让自已弟弟一个人去插队,所以决定放弃我陪着他弟弟一起去。” 陈蓓蕾几个女生闻言皱眉。 张宏城嘴里说的“好姐姐”是她们认识的那个佘美华? “我想了一个晚上,”张宏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我决定放弃进厂的机会,我要陪着她一起去版纳!” 卢燕惊呼了一声:“那你那个名额怎么办?” 马红英没好气的拍了卢燕一下:“人家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不!” 张宏城果断的摇头。 “我会把这个名额送给美华的弟弟,吃苦的事有我和他姐姐就行了!” 几个老同学嘴巴都被惊得大大的。 “张宏城,你可别乱说话!” “对,你是不是糊涂了?就算你真的要陪着她去,可你还有妹妹了!” 大家听着都觉得事情怎么都不对劲,纷纷在劝张宏城别冲动。 卢燕忽然一把抓起桌上的那封分手信。 虽然张宏城的性子是软了点,但也不至于昏头到这个地步吧? 所以她很好奇佘美华在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张宏城假意去抢信,故意手慢了一下,让卢燕三下五除二的看完了这封信。 “佘美华她真是太无耻了!!!她竟然暗示张宏城把名额让给她弟弟!否则就要分手~!” 卢燕一声吼,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封信上。 “卢燕,把信给我,美华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蓓蕾抢过信来也扫了一遍,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张宏城,你就是个大傻子!” 张宏城虎目悲凉:“我已经决定了把名额让给她弟弟,大家都别劝我,因为我……爱她!” 而此刻,故意姗姗来迟的佘美华刚好走进国营饭店的大门。 第六章 义父,呼伦贝尔大草原啊! 此刻离饭点还差会儿,大厨和收银女人各自捧着一把瓜子在看张宏城这一桌的热闹。 似乎这个小年轻的故事情节挺曲折的,他们都好好奇,这帮老同学能不能说服这个为爱情上了头的小年轻。 把工作机会让给对象的弟弟,没有脑残十年以上的病史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来。 佘美华自然也听到了张宏城说的那句极度深情的话。 故意来迟的她脚步为之一顿。 她知道张宏城十分的爱自已,但没想到不需要自已继续出手,对方就能心甘情愿替她做到自已想要的一切。 此刻佘美华还真的有点感动,只是可惜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宏城,你今天请了这么多老同学,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面对佘美华的开场白,张宏城故意愣了几秒钟。 接着他慌乱干巴巴的解释:“对,对!都怪我,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在一边看戏的大厨撇了撇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明显是刚来的这个女同志在撒谎,还把锅扔到了自已对象的头上。 还没等佘美华坐下,早就按捺不住的陈蓓蕾猛的站了起来。 张宏城预料得一点没错。 在这个年月,人们对一件事的喜怒憎恶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复杂。 尤其是这群在红色岁月里长大的年轻人。 “佘美华同志,你和张宏城同志谈对象,按说我们都管不着。” “可你居然要张宏城同志把自已烈士父亲留下的工作名额让给你弟弟,这也太过分了吧!” 佘美华想都没想就一口否认。 “陈蓓蕾同志,你别血口喷人!” 虽然她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她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件事。 要不然不光是她的名声坏了,就连全家都会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 坐在陈蓓蕾身边的史前进刚好看完了那封信。 他脸色铁青的呵呵冷笑:“你说陈蓓蕾血口喷人?还是说你自已写的白纸黑字惹人误解?” 看着史前进手里的那张信纸,佘美华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她不可置信的把目光投向了一脸无辜的张宏城。 张宏城故意涨红了脸。 “史前进,快把信还给我,你们怎么能自已抢我的信?” 佘美华此刻的心里也乱成了一片。 她恨不得一刀杀了张宏城这个没用的东西。 自已写给他的信,怎么会被旁人抢了去看!!! 同时她更恨抢了信去看的几个同学。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这种丑事足以让任何人身败名裂。 本来心里就有鬼的佘美华哪里还有脸坐在这里,猛的起身跑了出去。 “张宏城,我们结束了!!!” 张宏城急忙起身去“追”。 看不惯的郭涛随手拉了他一把。 他真的只是随手,都没怎么用劲。 可张宏城却如同遭遇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一样,“身不由已”的跌坐了回去。 简勇赞许的拍了拍郭涛的肩膀。 郭涛一脸怀疑的看了看自已的手。 ——我的劲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七个同学诚心诚意的在安慰着张宏城。 张宏城虽然满脸悲切,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一口气又点了四瓶江水大曲。 一块一瓶的江水大曲可是本地酒厂产的好酒,要知道这年月茅台才八块一瓶,不过在国营饭店点江水大曲现场喝不需要另外给票。 慢慢的一桌老同学都喝高了。 男同学女同学都红着脸,高唱《我爱北京天安门》。 唱着唱着几个女生率先哭了起来。 陈蓓蕾红着眼睛死死的扯着史前进的领子。 “史前进同志,你真的会等我吗?!” 史前进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陈蓓蕾同志,我向伟大领袖保证!我一定会等你到天荒地老~!” 陈蓓蕾又恳切的看向马红英。 喝得满脸通红的马红英一拍桌子。 “蓓蕾,你放心,作为好姐妹我保证帮你看着他!” 陈蓓蕾又看向被自已扯着领子的史前进。 史前进眼睛已经在充血。 “我发誓~!我发誓~,这辈子我史前进要是不娶陈蓓蕾,誓不为人!” 史前进嘶吼的声音足足传出了两条街。 陈蓓蕾愣着看了史前进半天,忽然哇的一声捂着脸跌跌撞撞的跑了。 卢燕急忙追了出去。 “失恋”的张宏城和简勇、杜刚抱在一起在大声嚎叫着。 “~~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喝多了反而最安静的是郭涛。 他愣愣的盯着卢燕跑出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呆看了半天。 一场以送别为主题的聚会,最后在张宏城带头大喊一声“伟大领袖万岁”,周围无数人跟着欢呼的气氛中宣告结束。 张宏城是被简勇和杜刚扶着回去的,他们怕喝多了的张宏城想不开。 半路上路过邮局,醉醺醺的张宏城嚷着要给佘美华写信,哭着喊着买了一大版语录邮票。 在简勇和杜刚的搀扶下,一路哭喊着说着醉话的张宏城引起了无数人关注。 尤其是在他们回到机械厂厂区的时候,提前一步回来的几个女同学已经把张宏城失恋和佘美华那封信的内容扩散了出去。 关于张宏城和佘美华一傻一毒的评论,很快甚嚣尘上。 就连裴淑静都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的从职工医院请假赶回来照顾养子。 反倒是张玉敏回到家后,没好气的怒骂了“半醉”的张宏城一顿。 而这件事里的另外一个当事人——佘美华,此刻正躺在一个男青年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海军,我该怎么办啊?” 往日很稀罕佘美华的刘海军,此刻也觉得自已如同抱了个烫手山芋。 刘海军是张宏城的邻居兼朋友之一,他还是通过张宏城认识的佘美华。 他们的计划原本进行得好好的。 佘美华帮她弟弟拿下张宏城的名额,佘美华假装陪着张宏城一起去插队。 没了张宏城这个烈士后代的竞争,机械厂这次拿出来的唯一个文职岗位肯定只会是自已的。 在两人去插队的前期,他会不小心和佘美华发生“误会”,让佘美华不得不嫁给自已。 计划的最后,只有张宏城这个傻瓜一个人去插队下乡。 他们原以为以张宏城死要面子的性格,是打死都不会把那封信拿出来给人看的。 可本来好好的计划谁知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那几个马上就要下乡的家伙怎么就这么手欠呢?! 刘海军有些惶然。 因为以佘美华现在的名声,他父母是绝对不会答应自已娶对方的! 除非自已一家想被机械厂全厂人唾弃。 ...... 胡胖子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他急忙停止继续刷视频。 果然,电脑桌上一个老信封正从空气里慢慢浮现。 随着胡胖子的倾倒动作,几十张红色语录邮票落在了桌子上,宛如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胡宇当即哆嗦了一下。 尼玛,自已刚才手一抖,凭空掉下来一套房! 义父在上,请受我一拜! 老信封里还有张宏城写的一封信。 张宏城借着酒劲把自已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胡胖子。 “我去,兄弟还在为了解决单身而努力,你穿过去的第二天就拒绝了一个妞!” 但半个小时后,看着电脑上搜索结果的胡胖子脸色变得相当精彩起来。 ....... 被鸟鸣声吵醒的张宏城一伸手,刚好摸到了重新出现在枕头下的老信封。 信封里是几张胡胖子淘来的大团结和全国通用票据,甚至还有一张桃陵县六月限定的肉票和两张桃陵县工商局发的工业票。 看来胡胖子很上心,因为他知道这种特定地区的票据很不好淘。 打开胖子写的信,第一行字就让张宏城瞪圆了眼睛。 “义父在上,胖子我这里委婉的提示一下,敢问您头顶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美丽吗?” 第七章 书里的老信封 在茫茫网络里,有那么一本寂寂无名的年代文。 描述了成分不好的女主被下放到北大荒农场,经历了一世苦难,从1988年重生回1972年的故事。 一本没有CP的大女主重生文。 在文里女主有一个女性好友因为救女主而死亡。 女主带着好友的遗愿来到好友的家乡,历经险阻终于替好友报了兄仇。 因女主插手而遭到报应的男女,正好一个叫做佘美华,一个叫做刘海军。 没错,女主的好友叫张玉敏,被这对男女坑死的傻瓜兄长叫做张宏城! 胖子的纸带着火苗慢慢烧成灰烬。 张宏城看着炭盆里的灰烬,已经发呆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原来......自已竟是穿到了一本大女主文里。 如果没有自已的穿越,原身的自杀应该不会成功,但最后原身还是会脑残的把工作机会给了佘美华的弟弟,哪怕自已和妹妹都将去插队。 可偏偏在插队前期,原身的一个朋友“不小心”看到了在洗澡的佘美华,佘美华只好嫁给了原身的这个朋友。 佘美华和刘海军! 原身的戏份在佘美华和刘海军结婚的当晚戛然而止。 喝得酩酊大醉的原身听到了刘海军和佘美华的窃窃私语,可惜明白一切的他却被这对男女扔进了滚滚江水。 呼伦贝尔大草原?! 想到自已头上有些绿,张宏城的脸马上拉了下来。 他本以为自已和佘美华的纠葛已经结束,可没想到背后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算计! 呵呵呵呵。 佘家和刘家? 还有本该给自已的设备科资料保管员的工作岗位。 这次可有得玩了! 只是想到胖子在信里最后摘抄的一段文字,张宏城又微微皱起了眉。 “当火车开出山海关进入东北的那一刻,楚描红静静的将手里的黑边老信封扔进了风里.....。” 楚描红......黑边老信封......。 张宏城抬起头看着桌面上的黑边老信封,一时又呆了。 站台上红旗招展。 张宏城和杜刚吃力的把郭涛高高的举起,郭涛手足并用的从火车车窗里爬了进去。 史前进和简勇抓起郭涛的行李就往窗户里塞,根本不顾坐在窗户两边知青的抗议。 火车厢的两头门口都挤满了,正在奋力向上挤的知青们。 如郭涛这样抢着爬窗户的不在少数。 满眼都是绿色的蚂蚁人潮。 卢燕,陈蓓蕾,马红英,和另外一个高中同学赵甘梅,在站台上对着郭涛挥手。 郭涛没有让自已父母和妹妹来送,他去的是最苦的川边,他怕看到老母亲后迈不开腿。 火车缓缓启动。 郭涛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卢燕身上。 可惜在某些年代,有些话有些人始终无法说出口。 也许在站台上的最后一眼,就是彼此这一辈子的最后一次相逢。 同样的一幕出现在两天之后。 这回被送走的是史前进和马红英。 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双版纳。 这一列临时停靠在桃陵县站台的火车是从上海方向开来。 要在桃陵车站停四十分钟。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站台上的大喇叭里歌声一直没断过。 不少背着行李的男知青,一口气爬到火车的顶部,手里挥舞着红色的旗子对人群大喊。 “同志们,新的长征路上多多保重,记得再立新功啊!!!” 前来送行的家长们脸上都带着笑,眼角却是湿的。 满站台都是殷切的叮嘱在流淌。 很多家人在分别的时候,笑着笑着泪就淌了下来。 史前进急切的从车窗里伸出半个身子,左右打量着站台上的人们。 来送他和马红英上火车的人里,张宏城,卢燕,赵甘梅,简勇,杜刚都在,唯独他最想见的陈蓓蕾没有到场。 史前进的父母偷偷的擦了擦眼角。 “火车就要开了,该来的早就来了,安心走吧。” 汽笛声和哨声响起,火车缓缓的离开站台。 史前进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站台上传播。 “陈蓓蕾~~!” “陈蓓蕾,你一定要等我啊~~!” 一根站台柱子后面,藏了半天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瘦小身影随着火车在飞奔,崭新的绿色解放服猎猎作响。 陈蓓蕾死死的盯着车窗里伸出半个身子的人,一边飞奔着一边从斜挎的绿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给了满脸是泪的史前进。 两个人的手指抠得紧紧的,但随着火车的加速,两人死死扣住的手指终于被扯开。 跟着火车飞奔的瘦小身影终于踉跄着摔倒在站台上。 张宏城几个这才发现,本该梳着长辫子的陈蓓蕾已经变成了齐耳短发。 所以她刚才塞给史前进的那包东西,大家都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寂默无声。 哪怕再青春热火的年纪,看到身边的人们一个个远去,甚至是穿来没几天的张宏城也觉得有些伤感。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胡胖子手里的语录邮票在慢慢出手,因为他也怕一次出手太多,引起市场价格下调。 胡胖子从网上淘来的票据也被张宏城叫停投寄。 他毕竟和继母、妹妹生活在一起,手里的钱票太多容易引起家人不必要的怀疑。 胡胖子每天都会寄几页打印稿给他。 打印稿上全是关于自已的剧情。 史前进走后的第三天,张宏城接到了佘美华托人传来的口信。 而替她传递口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海军。 刘海军大自已一岁,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外游荡。 前几年还跟着人到处串联,跑了好些城市。 他向来能言善道加上这份“旅游经历”,这才偷偷的挖动了原身的墙角。 刘海军一直很自信,认为张宏城不可能发现自已和佘美华之间的事。 事实也是如此。 原身在书里直到死才得知两人之间的勾搭。 佘美华约自已去县城小剧院后面的小树林见面。 理由是她马上就要去插队,想见自已最后一面。 张宏城觉得彼此之间大可不必,但他发现是刘海军亲自送口信后,又觉得这件事有趣起来。 他和佘美华已经不是对象了,那佘美华到时候只需要喊一嗓子,呵呵......。 而刘海军肯定也会否认佘美华让他给自已带口信的事。 到时候是私了还是公了,都得听他们两个的。 套路虽然简单粗暴,但......放在1972年却是再好用不过。 想到这里张宏城笑眯眯的。 他准备去赴约! 第八章 抱一抱啊抱一抱 县城小剧院是解放前留下来的老建筑。 县大剧院建成之后,这里改成了只能放电影的地方。 今晚小剧院放的电影是京剧版的《红色娘子军》。 票价不便宜,二毛一张。 但排队买票的人不少,剧院前小广场上排队的人如同一条长龙。 张宏城哼着曲子直奔小剧院后头的小树林。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抱一抱啊,来个抱一抱......。” 幸亏周围没人听清歌词,否则抓起来就是一顿批。 张宏城今晚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的确良T恤。 这是张宏城去年满十八岁时裴淑静亲手做的。 放在1972年,看着非常的时髦。 当然也只能看上身,下半身还是耐磨的土布长裤和解放鞋。 张宏城的身影很快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刘海军和佘美华偷偷躲在小树林的边上,亲眼看着张宏城进了小树林。 佘美华有些犹豫。 “海军,要是他忽然强来怎么办?” 刘海军呵呵一乐。 “你没看见广场上有那么多人么?” “只要你喊一声,他觉得会被打个半死!” 佘美华咬咬牙。 “到时候你可得记得喊大家停手,要是真打坏了,他继母更不会放他下乡去。” 刘海军胸有成竹的点头。 “你要注意时机和引导,要是这傻子真的能哄着让出名额,那也就不用那么搞这么大动静。” “嗯,那我试试!” 佘美华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服和头发,从树荫下摸进了小树林。 当佘美华借着月光找到张宏城的时候,他一直背对着小树林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佘美华微微迟疑了半秒。 说起长相,其实张宏城要比刘海军更帅气,但刘海军却更会哄人......。 “宏城~!” 柔柔弱弱的呼声响起。 佘美华等着张宏城立即转身惊喜的冲过来。 可惜,张宏城却动也没动,只是背对着她抬头看月。 哼! 竟然还对自已有意见? 张宏城之前可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已! 看来那个传言多少还是对这个傻子有了一点影响。 想到这个,佘美华越发恨陈蓓蕾几个多管闲事了。 佘美华一咬牙,直接走过去,伸出双手抱住了张宏城的身躯。 “宏城,你真的信那些人的话么?” 张宏城笑了。 他没有挣开佘美华的手臂,只是淡淡的回答。 “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佘美华愣神。 “你帮我做什么?” 张宏城这才挣开她的手臂环绕,转身对着佘美华笑着露出八颗大白牙。 “当然是帮你喊救命啊。” 佘美华眼睛瞬间睁大。 张宏城的笑容不减,猛然提气大喊了起来。 “抓流氓啊~~~~~~~~~~!!!!” 七十年代初期,社会风气那是没的说,一切坏分子在人民群众的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张宏城的叫喊声刚起,小广场上所有人立即杀气腾腾的捋着袖子向小树林冲去。 什么看电影、排队、检票都顾不上了。 刘海军听到喊声的时候刚想笑,可下一秒......。 诶?不对! 怎么是张宏城在叫救命??? 十分钟后。 小剧院保卫科。 昏黄的灯光照出了房间里几个人不同的表情。 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佘美华哭哭啼啼在陈述事实:“我本来今晚是来看电影的,谁知被他看到,直接把我拖进了小树林,呜呜呜呜,他还污蔑我一个女同志对他耍流氓,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门外的人们听得满脸稀奇,这事实在是太新鲜了! 男同志说女同志耍流氓,啧啧啧啧。 “打到张宏城坏分子,不能欺负女同志~!” 门外有人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就在大家下意识的准备跟着喊的时候,保卫科里一直老神在在的张宏城抢着大喊了一声。 “刘海军,你捏着嗓子喊什么呢?” 县城说大也不大,人群刚好有认识张宏城和刘海军的,立即唯恐天下不乱的跟着起哄。 “还真是刘海菊,你嗓子咋啦?” “诶,你和张宏城不是朋友么?怎么成了阶级敌人了?” 保卫科长一拍桌子。 “外面的都别吵!” 他恶狠狠的盯着张宏城。 “张宏城同志,佘美华同志已经检举揭发了你的坏行为,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张宏城好整以暇的回答。 “我还是那句话,我本来在小树林里看月亮,前女友同志忽然从身后抱住我,我心急了才喊了抓流氓。” 外面的人顿时一阵哄笑。 更有胆子大的在喊。 “诶,也说不一定啊,我听说佘家看上了张宏城的留城名额,用上苦肉计也不一定啊,哈哈哈哈。” 佘美华急忙跺脚哭起来。 “我不活了,我要去革委会告你们!我一个女同志会用这种能毁了自已名誉的手段么?” “分明就是张宏城不怀好意,他是流氓!” 保卫科的几个也觉得佘美华说的有理,虽然外头说佘家盯上了人家男同志的留城名额,但现场到底还是女同志吃了亏。 就事论事的话,这个张宏城绝对逃不过这个罪名,就是喊救命的是张宏城让人有些奇怪。 保卫科里的情形明显对自已不利,但张宏城却一点不慌。 佘美华以为靠着性别的优势就能颠倒黑白,那就大错特错了。 “佘美华同志,你真的否认是你从身后主动抱住了我?” “我没有,我才不会靠近你一点!” 张宏城不紧不慢的。 “可你就没有发觉,你这身小碎花的女士衬衫上颜色有点不一样么?” 佘美华疑惑的低头。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终于发现自已身上的衣服有了一点不同。 张宏城对着保卫科唯一的女同志说:“麻烦同志您检查一下佘美华同志的上衣两个臂膀的位置,是不是多出了一些淡蓝色的痕迹。” 佘美华脸色顿时一变。 张宏城笑着指着自已身上的蓝色的确良T恤说:“我今晚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在我的胸口和背部沾染了一些绘画用的蓝色颜料。” “如果佘美华同志不是从身后抱住我的话,请问她双臂和胸前的淡蓝色是从哪里来的?” 门外的人群轰然一声,人群中刘海军的脸色有些发白。 有这么巧的么? 佘美华还没反应过来,保卫科的女同志在科长的示意下把她拉到一边,用雪白的手电光照着佘美华的双臂部位和领口之下。 同时,保卫科长亲自动手检查了张宏城的衣服。 果然发现在张宏城的蓝色T恤上有大量蓝色的东西。 “佘美华同志的双臂内侧和胸口部位确实有淡蓝色!” 女保卫人员的声音让佘美华惊恐万分。 她没想到自已会这么倒霉! “不!不对!” 佘美华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 “这些绘画颜料是我在家里不小心沾染上的,与他身上的不一样!” 张宏城呵呵一笑。 “佘美华同志,你确定是在家里沾染上的颜料?” 慌乱的佘美华用力的点头。 “没错,就是在家里,分明是你在小树林里抱了我!” 保卫科长的脸已经拉了下来。 “可经过我检查,张宏城同志的双臂内侧一点颜料都没有!” 张宏城忽然一拍脑袋。 “对了,我刚才说错了,我身上的不是绘画用的颜料,就是我妹的英雄牌蓝墨水。这个东西很好检验......。” 佘美华浑身发软的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丝血色。 “佘美华同志,你要老实交代!!!” 保卫科长猛的一拍桌子大喝。 “为什么要陷害革命同志???” 第九章 轻描淡写的惩罚 “你说什么?她只是口不择言?!” 听到佘朝贵的辩解,裴淑静的声音不可抑制的拔高了许多。 “你们家佘美华就没想过,她如果陷害我儿子成功的话,我儿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啊,你们说啊!” 裴淑静往日贤淑的态度根本不复存在,面对上门来求情的佘朝贵和陈招娣,她根本不想和这家人多说任何一句话。 佘美华诬陷自已养子耍流氓,那可要定性为坏分子的,不光是毁了张宏城的一生,更是会祸及到她和女儿的一生。 这种做法,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无疑是要结死仇的节奏。 佘朝贵陪着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蜡烛厂的革委会也因为自已女儿的事找自已谈了话,弄得他胆战心惊。 如今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获得张家的谅解,把这件事降低到分手男女的破事上来。 否则那顶诬陷烈士子女耍流氓、谋夺他人留城资格的罪名落下来,他们全家也都完了。 尤其是前一项罪名是可以上纲上线的。 “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小辣椒一样的张玉敏脾气火爆的直接拉开房门,露出了门外诸多在听热闹的邻居,“让你女儿等着坐牢吧!” 在诸多张家邻居鄙夷的目光下,陈招娣只觉得脸色火辣辣的。 但她不恨之前出谋划策的刘家人,已不怨一直躲着不出头的刘海军,反而把眼前这对母女给恨惨了。 只要她们家能熬过这一回,她一定要让张家人吃不了兜着走! 但现在她和佘朝贵只能求着人家高抬贵手。 因为不光是女儿很可能被打倒,就连自已儿子也被通知下个月初去山区农场下放。 那可是甘省! 她的乖儿子才17岁啊! 佘朝贵看着门外的那些人,忽然小眼睛眨了眨,索性对着裴淑静跪了下来。 “亲家母啊~~~求求你。” 裴淑静又惊又怒,急忙躲开。 “你这是干什么?!” 张玉敏也被气的头疼。 “我们两边什么都还没谈,谁和你家是亲家,我们可担不起!” 陈招娣不想跪,尤其是不想给裴淑静跪。 早在张宏城和佘美华谈对象的时候,陈招娣就对裴淑静很是不满。 觉得裴淑静说话做事不紧不慢的,总是显得自已很土。 可佘朝贵狠狠的拉扯了她几下,陈招娣想到家里的处境,只能咬着牙也给跪了。 裴淑静被这对夫妻气得心口疼。 还有这样蛮横着求谅解的? 就在张玉敏准备去拉扯这对夫妻的时候,里间的房门开了。 张宏城笑眯眯的走出来。 “想让我不追究也行,”他拿出了一叠手稿递给一脸懵逼的佘朝贵,“这是我摘抄的领袖语录,你让她在两天之内抄一百份给我,来验证她的认错态度。” 张玉敏差点被张宏城给气傻。 人家可是想要你死啊! 就抄语录?!!! “对了,除了你们一家可以帮她抄,其他人抄的我一概不认。” “记住哦,只有两天!过时不候。” 佘朝贵急忙收起纸张,一叠声的答应下来,扯着陈招娣就走。 再不走,他怕这个傻子反悔。 佘朝贵夫妻刚走,一群邻居都对着张宏城叹气。 果然昨晚的墨水就是这小子好运罢了。 到底还是个心软心傻的。 张玉敏指着一脸得意的张宏城气不打一处来,憋得她一口气跑出了家。 裴淑静则无奈的看着养子,心里想着看来养子最后只能进车间。 厂领导照顾给的那个资料管理员岗位,以自已养子的性格和脑子怕是做不来的......。 革委会对佘美华的处理结果决定延迟了几天后宣布,佘美华也被临时放了回去,主要还是因为当事人张宏城松了口。 让佘美华抄语录的事,很多人都说张宏城是个心软心瞎的,但很多革委会的同志却认为张宏城这个同志很不错,觉悟那是相当的高! 一百份抄写版的语录摘选按时被送到了张宏城的手里。 看着好几种不同的笔迹,张宏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佘美华家里的情况。 佘朝贵认识的大字不会超过五十个,陈招娣连笔都不会拿,至于佘美华的弟弟更是被父母娇惯的要命。 所以能帮佘美华赶工抄写的只有一个人——她的暗中情人刘海军。 两张带着两人笔迹的语录抄写和几张带有机械厂抬头的空白信纸被他塞进老信封。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这两个家伙。 诬陷烈士后代的罪名就算定下了,最多也就劳改几个月而已,然后被批斗几次,张宏城才看不上这点惩罚。 况且还有刘海军,这可是亲手将自已原身害死的人! 胡宇对于张宏城交代的这件事远比张宏城自已还认真。 现在手里握着“一套房”的他,觉得自已财大气粗得厉害。 直接办了个仿写软件的VVIP会员。 第二天张宏城从枕头下摸出老信封时,老信封里除了那两页抄写的语录外,那几张空白信纸上已经写满了蓝色的钢笔字。 另外还有两张不同字迹的小纸条。 ...... 佘美华急匆匆的赶往机械厂的后门。 那里有一个废弃的老库房。 老库房平时是归刘海军的母亲管理,但钥匙却在刘海军的手里。 这个偏僻的地方也是两人平时幽会的场地。 佘美华在收到刘海军传来的小纸条后,立即动身赶了过来。 她实在是有太多的话要问刘海军了。 虽然张宏城那个傻子松了口,但革委会已经通知她一周后就必须走,给她安排的地方还是遥远的甘省。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刘海军马上和自已扯证! 刘海军昨天已经替了他母亲的岗,不过好在军子还是很在乎自已的,昨天才接班,今天就给自已递了纸条要见面。 刘海军守在老仓库门口,有些心不在焉。 他昨天才接班,父母交代过他不要继续和佘美华纠缠。 就佘美华现在的名声,刘海军真要娶她的话,除非刘家不想在机械厂过日子了。 可佘美华一大早就偷偷塞了纸条给他,约他来这里见面,他要是敢不来的话......。 两人的见面确实不是很愉快,都以为对方在装模作样。 但到底还是佘美华心急,于是她自动的把领口一解,刘海军顿时把其他的人都抛在了脑后。 当机械厂革委会保卫科的七八个冲进老仓库的时候,只看到了两条白花花的......。 有人匿名举报有人在老仓库偷东西,结果是在偷Q......。 这可是严重的男女错误! 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佘美华! 不过很快,保卫科就不再关注两人的作风问题。 因为他们在老仓库里发现了两人互相写的情书,让厂里和县里革委会震怒的是,这对野鸳鸯居然在商量着逃港!!! 没说的,厂里的千人群众批斗大会和县里的万人批斗大会必须安排上! 张宏城没有去现场看。 他怕自已会当场笑起来,坏了自已的人设。 刘海军被判了二十年,送往大西北。 佘美华数罪并罚判了三十年,去的地方是遥远的山区。 刘海军母亲刚刚换给儿子的岗位自然是没了,刘海军的父亲也从车间小组长的位置上调到了锅炉房,两口子都要定期去革委会接受教育。 至于佘朝贵,他被蜡烛厂开除,两口子都被送回了乡下原籍接受再教育,他们的儿子也被送上了去边疆的火车。 张宏城看着厂里送来的入岗通知书,又看了一眼正在擦拭自已高中毕业证的张玉敏,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第十章 发财的“途径” 正如之前外头传的消息一样。 还在读高二的张玉敏提前毕业了,张宏城知道接下来厂里革委会知青办的人会很快上门。 自已和妹妹张玉敏之间肯定有一个要去插队。 虽然继母在家里一直回避讨论这个事情,但张宏城猜到继母怕是早就决定让张玉敏去,要不然试工通知上不会是自已的名字。 不管到时候是谁下乡,兄妹两人都必须有一副好身体。 给全家补充营养的计划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张宏城回到自已房间,立即用掉今天使用老信封的机会。 他给胡胖子写信,让他想办法弄些本地的票据,最好是临期的票据。 在七十年代初期各种必不可缺的票据,多数都有着使用时间的限定。 尤其是肉票和油票之类,有些使用期限甚至只有一个月。 胡胖子这几天又陆续出售了几张语录邮票。 他在网上联系的都是终端藏家。 中间商虽然可以大笔吃进,但无疑会拉低市场价格。 手里有了钱,在网上扫票据和旧钞的行动极其方便快捷,他找的都是有信誉的拍行机构。 因为张宏城提醒过胡胖子虽然从藏家手里收会便宜一点,但也容易收到“看不准”的东西。 但凡有一点问题,放在自已这边就是天大的事。 张宏城点名要的市区和桃陵县的票据,胡胖子已经入手了不少。 只有临期的票据不太好找,哪怕出高价也只收到了寥寥几张。 当然这个所谓的高价其实也就是几百块,毕竟这东西的收藏价值不高。 张宏城到手的临期票据有七张,只能在市里使用的粮油票倒有十多张,虽然张宏城让胡胖子暂时不要寄大团结过来,但胡胖子几乎每次都会随手塞一张给自已。 如今他的手里已经积攒了两百多块,对于1972年的普通家庭来说,也算是很大一笔存款。 张玉敏毕业后在家这几天,一直在整理她的各种书籍和课本。 张宏城知道她是准备把这些东西卖到废品站去,好攒点零花钱下乡用。 这些旧书旧本子卖给废品站的价格很低,才一分钱一斤。 两兄妹吃力的提着几大捆书本纸张跑了一里多路,最后张玉敏到手的不过才两毛一分钱。 张宏城没有急着离开废品站。 他得淘些旧书回去。 某某人在废品站旧书里找到夹着钱或者票的故事不是后世才有的,这类故事在厂区很是流行。 导致有些不爱看书的人,有时候也会带着几分钱来废品站“淘宝”。 废品站收书报都是一分钱一斤,但卖出去最低也要两分一斤。 作为后世来人,张宏城一直怀疑这类故事其实是废品站的人故意放出去的。 要不然废品站的人不会一直向所有来淘书的人强调,每本书最多只能看两页。 张宏城就是想借着这个传闻,给自已身上的票据来个合理的“出处”。 当然他选书也有规律,找的都是那些看起来在这里放了很久的书籍。 这是为了让继母和妹妹不用担心日后会有钱票的“失主”找上门。 而且繁体字的书籍他是一本都不敢碰。 张玉敏知道张宏城不是个爱看书的人,看着哥哥一连选了好几本很旧的书,她猜到了张宏城的企图。 此刻在废品站里,同样在淘书的人也不止她们兄妹两个。 根据不成文的“行规”,来废品站淘旧书,不能超过自已带来卖的旧书报重量,而且烟是必需品。 两兄妹到这里的之前,在淘书的人已经有了五六个,所以废品站的人也没再向他们兄妹要烟。 张玉敏很想嘲笑一下兄长想靠这个发财纯属异想天开,但到底是读了十多年书的人,她最后非但没有出声嘲讽,反而自已也挑挑拣拣的找了几本自已爱看的。 结账的时候,细心的张宏城从发废品站工作人员的眼里看到了隐藏的笑意。 他立即秒懂。 我去,这些家伙肯定是把所有的书都翻过一遍......。 张玉敏拿下了两本书,花费两分钱。 而张宏城则拿了十多本,足足有七八斤,用了一毛六。 两人回到家,爱干净的张玉敏立即拿着毛巾盆子去了水房。 张宏城则趁着妹妹去洗脸洗手的机会,将身上的一些钱票飞快的塞到这些旧书的书页中。 甚至连张玉敏买回来的两本故事书,也被他塞了好几张。 十分钟后,正在看书的张玉敏眼睛忽然发直。 因为一张五块钱从书页里飘落下来。 “啊~!” “傻啊你,叫什么叫?” 张宏城故意借机拍了张玉敏的头一下。 “生怕别人听不见么?” 张玉敏对张宏城怒目而视,但在她看到张宏城刚好从手里的旧书中“找”出一张大团结时,瞬间忘记了报复的事。 她死死捂住了自已的嘴巴。 半个小时过去,张玉敏彻底傻了。 自已今天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随手挑的两本故事书里,居然夹着十二块四毛钱,还有十三斤粮票! 而自已这个大哥的运气更是逆天。 从那十多本书里找出来的钱票堆成了一小叠。 光大团结就有十六张!!! 还有工业票、自行车票和上百斤本市粮票。 她记得大哥的这些书是从最底层的旧书里找的,也就是说这些书起码被放置了一年以上! 根本不会有失主回头找的那种! 在发愣的张玉敏看到张宏城在穿衣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干嘛去?” 张宏城笑了笑:“今天运气这么好,当然是去下馆子!” “中午我不去食堂吃,去厂外南街新开的那家国营饭店,你去不去?我请客!” 张玉敏一甩辫子。 “去!不吃白不吃!” ...... “怎么这么贵?” 看到张宏城点完菜,张玉敏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 “一份红烧肉居然要三毛二分钱!” “我们厂里食堂才卖二毛五分。” “还有你别大手大脚的,点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的!” 张宏城耸耸肩,把从家里拿的几个铝制饭盒拿了出来。 “吃不完就带回去,多大点事。” “而且你也不想想我们厂里食堂给菜的分量能和国营饭店比么?” 张宏城点的菜陆续去窗口端了回来。 三菜一汤,两荤一素,红烧肉和梅菜扣肉,都是店里最贵的荤菜之一,素菜是烧茄子,同样也是店里最贵的素菜,而汤是肉末粉丝汤。 想到张宏城给出的一块零五分钱,虽然她自已今天也收入十多块,但还是让她觉得自已心头在流血。 这个哥哥实在是太能败家了! 看着自已面前的二两白米饭,张玉敏忽然严肃的提醒张宏城。 “今天我们找到的钱和票,绝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妈妈!” 张宏城故意想了半天,最后才“无奈”的答应下来。 他以为张玉敏以前是胃口太小,所以午餐从来是一个馒头,但今天他才知道自已错的离谱。 只比自已矮几厘米的张玉敏,真正敞开胃口后,那就一个风卷残云。 别的不说,光在大米饭上,自已花了四两粮票,而她则花了半斤! 最后是哭笑不得的张宏城提着几个铝制饭盒,扶着捂住肚子的张玉敏回的家。 第十一章 破开死劫的唯一办法 “哪能一次吃这么多?!” 裴淑静看到女儿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心疼。 好在家里有处理积食的酵母片,张玉敏吃了五片又慢走了半小时,这才消停下来。 张宏城和张玉敏都把今天的“意外收获”上交给了裴淑静。 看着这么多钱和票,裴淑静的心里也是又惊又喜。 在犹豫了十多分钟后,她还是咬着牙把钱和票都收了起来。 只是好几张即将到期的票据,让她有些发愁。 分别是五张合计三十市尺的布票和七张合计三斤半的油票,还有一张两年期的市发鞋票,到月底也要过期。 她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珍贵的票据过期而不用的。 谁家都没到这么奢侈的地步。 但这也意味着她要花出不少钱配合着票据用,这么多东西拿回家,也相当的打眼......。 油和鞋可以让两个孩子在邻居上班人少的时候去县里人民商店买回来,但她现在发愁的是手里最多的布票。 布匹这种东西没有她在,就连张玉敏都是买不好的。 要是休息日自已去,三十尺布......,怕是所有商店的人都会围观自已! “这有什么好发愁的?” 张宏城就着中午带回来的红烧肉汤汁在扒饭,嘴里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您后天休息日上街就买伍市尺的布,我和妹妹就照着您买的样子,分几天把三十市尺买回来不就行了。” “而且北边红星大楼卖的布匹和人民商店的一模一样,我们还可以分开买。” 裴淑静这才失笑。 “还是宏城脑子转的快,我怎么就没想到?” 张玉敏放下碗,颇有些不服气。 “他脑子快?当年成绩可比我差太多了!” 张宏城没有同妹妹吵嘴。 “我不同你争辩,我发现我有更好的招数对付你。” 张玉敏哼了一声。 “就你?” 张宏城又抢了一块肥腻腻的扣肉塞进嘴里。 “那张鞋票就给你买双新的解放鞋好了,免得外人说我们家重男轻女。” 裴淑静笑着点头。 而张玉敏愣了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已脚上完全发白的解放鞋,忽然觉得嘴里的烧茄子一点都不香了。 这个家伙居然学会了用糖衣炮弹? 哼,她继续扒饭。 糖衣她吃了,炮弹扔回去! 第二天一早,张宏城迷迷糊糊的被张玉敏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快点啊,去晚了,人民商店门口又是一条长龙!” 虽然张玉敏嘴上说一双新鞋无所谓,但她的实际行动却说明了一切。 一条湿毛巾被张玉敏直接捂在了张宏城的脸上,狠狠的揉了几把。 半梦半醒的张宏城被迫强制开机。 两兄妹今天出门的打扮都一样。 半旧带补丁的绿衣服、宽大的绿裤子,每人还斜挎着一个绣着红星的土布绿书包。 只不过今天是张玉敏飞奔在前,扯着一路在打哈欠的张宏城。 被妹妹拉出厂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门卫室里的挂钟。 才五点半......。 对于买东西这件事,果然还是女人才有发言权。 两兄妹赶到县城人民门口只花了十多分钟,但比他们更早来排队的人起码有上百。 张宏城甚至还惊奇的发现,十多个从乡下公社来的社员正在收拾自已的地铺铺盖卷。 很明显这些人是昨天傍晚到的,还在人民商店门口的廊下睡了一夜。 人民商店的大门在早上七点准时开门。 没有任何人插队,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对商店里头翘首期盼。 完全没有八十年代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场景出现。 张宏城四下找了找,没看到任何一个戴红袖章或者维持秩序的人。 在这个荣誉高于一切的年代,火车站的知青人潮和人民商店场景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体现。 充满了矛盾,却又格外的和谐。 人民商店里售货员的声音很大,也不太客气。 这是时代固有的特征。 张宏城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只有设身处地才能得出贴合实际的结论。 人民商店售货员的服务差固然是有铁饭碗的机制问题,但也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例如每个进去买东西的人都希望能多问几句,但门外在排队的人却焦急万分、议论纷纷。 很多人都在大声喊着“里面的人快一点啊!” 承受着这种压力的自然是每个在营业的售货员。 销售速度慢,可是会挨领导和群众批评的。 所以不耐烦的态度成为了她们加快销售过程的法宝之一。 大约快八点,兄妹俩终于进入人民商店。 鞋柜前头没几个人,所以这里的售货员服务态度还不错。 毕竟有票有钱来买新鞋的,说不好里面就藏着哪位领导。 一双新解放鞋要价四块五和一张鞋票,对于绝大部分工资只有二十多块出头的人们来说,不是逢年过节、相亲访友很少会想到买新鞋。 缝缝补补又三年,说的可不只是衣服。 这年头没有试鞋一说,有合适的码子就买,没码子下一位,简单粗暴,不合脚也退不了,只能找人换。 张玉敏的脚码是三十九,在女孩子里不算小。 问好鞋码,售货员写了个单子,张宏城拿着单子去收银台交钱和票,张玉敏仍然站着位置。 就这种销售方式,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兄妹俩八点进去,就买了一双鞋,九点一刻才从出口出来。 这次拖沓的购物经历,让张宏城在这个年代的购物欲彻底消弭。 身上的钱和票也瞬间不香了。 张玉敏穿上新鞋一路带风,去找自已的高中朋友们显摆。 而张宏城则一路问着路去了县里的知青办。 这几天,他和胡胖子通过书信聊天,知道了书里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张玉敏在书里的前期是个相当重要的配角。 女主楚描红重生后会连续遇到好几次致命的危机。 其中有两次都是靠着一身侠气的张玉敏出手,她才得以幸存。 而张玉敏最后一次救女主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所以楚描红为女主回乡报仇的那一段才会写的如此详尽和跌宕起伏, 胡胖子告诉张宏城一个他得出的结论。 如果张玉敏真的去插队,几乎无法避开死劫。 因为在和张玉敏一批次下放的人里,有人想要害了她。 就在张玉敏这帮知青抵达目的地的那一天,要不是楚描红刚好在镇上买东西,张玉敏很可能就遭遇了同行人的毒手。 但书里只是描写了张玉敏被楚描红救的场景,没有描写究竟是谁对张玉敏下的手。 所以就算张宏城想办法帮张玉敏改了下放地点也没用,因为那个不知名的凶手是故意找关系和张玉敏一起下放的。 去了北大荒,还有女主的剧情救,但去了别的地方,估计只有噩耗传来。 但被女主剧情救后,张玉敏就会进入舍身模式,成为女主友谊成长路上的一块墓碑。 女主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张宏城代替自已妹妹去下放,把工作的机会留给张玉敏。 有胡胖子提供的剧情和钱票,他在北大荒根本吃不了多少苦。 他准备去县知青办报名,把自已妹妹顶替下来。 第十二章 张宏城的损主意 县知青办是一栋老式的两层建筑。 最显眼的是墙壁上无处不在的动员标语。 知青办大厅里人来人往,绝大多数都是满脸忐忑或者兴奋的年轻人。 也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大厅里,语重心长的在做知青家长们的工作。 张宏城刚走进大门,就听到二楼上传来一阵争吵声。 楼下和走廊里的人们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又各做各的事情。 显然是对于发生在这里的争执司空见惯,有了免疫能力。 张宏城找到一个刚刚接待完几个知青的工作人员。 “同志你好,我妹妹是七月十六号去东北下放的知青,请问负责这批知青事务的领导在哪里?” 工作人员好心的指了指刚刚发生争吵的二楼办公室。 “你等几分钟再过去,李科长今天脾气不太好。” 可张宏城没有听从工作人员的好心建议,而是直接走上了楼梯。 因为他发现正从楼上一脸怒气走下来的那帮人,是杜刚和陈蓓蕾几个。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拉着张宏城来到知青办外头,简勇气得直骂娘。 “本来陈蓓蕾和卢燕都已经被通知了要去雷州,可县里知青办却临时把她们两个调去了吉省!” 听到简勇这么说,张宏城也觉得知青办这件事做的也太奇葩了些。 陈蓓蕾和卢燕早半个月都被通知要去更南方的雷州。 家里估计也是按照雷州的气候准备的衣服被褥。 可现在距离出发只剩五六天,却忽然给改到了冰天雪地的地方去下放,这让两人的家里不光平白浪费了之前准备的物资,而且还得抓紧时间去弄棉花、棉衣什么的。 东北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 时间和金钱上根本来不及。 再说南方的姑娘谁愿意去关外啊? 卢燕抹了把眼泪。 “姓李的这是打击报复群众!我要告他去!” 大家愤愤不平的七嘴八舌,还是杜刚私下给张宏城介绍了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说起来这件临时发生的事还与张宏城有一定的因果关系。 县革委会召开万人公审大会批判刘海军和佘美华,陈蓓蕾几个也跟着去看热闹。 在大会的会场里,他们遇到了东区中学毕业的一帮小将。 这帮小将领头的是一个叫李长征的年轻人,曾经和卢燕经人介绍相看过一回。 可卢燕不喜欢那些“太过活跃”的小将,所以就没看上,但李长征却从此记恨上了卢燕。 李长征发现卢燕也在现场,本来想过去讽刺一下她,谁知却一眼看中了卢燕身边的陈蓓蕾。 两边人当时没有闹起来,但第二天李长征家里就托人上门和陈蓓蕾相看。 李长征也是马上要下放的人,陈家哪里肯干。 就算李长征家里的叔叔说要帮两人安排到一个松泛的地方去下放,陈蓓蕾也不肯答应。 正巧因为刘海军和佘美华的事,让革委会狠抓了一阵青年风气,结果又抓出来几对不道德的野鸳鸯。 一来二去,本该去东北下放的知青名额就出现了几个缺口。 而陈蓓蕾几个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补缺名单上。 杜军几个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县知青办的李科长是李长征的亲叔叔。 “你们几个自已来县知青办吵架?” 张宏城觉得这几位也太天真了一些。 简勇似乎听出了张宏城的意思。 “厂知青办的人说是李科长的意思,我们气不过就直接过来问,谁知他竟然口口声声说我们污蔑他!” 张宏城哭笑不得的摇头。 “你们这都没看出来,这是厂知青办的在故意推诿责任。” 两眼转着泪花的陈蓓蕾盯着张宏城。 “那你说该怎么办?” “好办啊,回去让父母去找厂里闹,厂里自然会去找驻厂知青办的麻烦。” “你们都是工人无产阶级的子弟,要知青办把给你们造成的损失补齐了!谁家也没有余粮不是,还有大棉衣、大棉被、棉鞋、手套什么的。” “时间这么紧,要是知青办都搞不定,能指望我们普通家庭能自已搞定么?” “他们要是说搞不定,那你们就说只能去支援南方建设,反正天南地北都是干革命不是。” “反正就两个字,要钱!” 杜刚犹疑着问。 “他们要是真给呢?” “给?”张宏城笑了,“你知道每年全县多少人去下放么,除了标准内车票钱,他们根本不敢开这个口子,而且我敢肯定他们没钱!” 卢燕还是愤愤不平。 “那个姓李的满口都是大道理。” 张宏城还是笑。 “这次临时调整是他们造成的,如果他们说大道理让你们自已克服,你们就让李科长的亲友子弟带头先克服。” “他如果喜欢说大道理,让厂里的工会来和他谈。” 几个人眼睛眨了眨。 对啊,说大道理厂里的工会最厉害。 只要自已父母联合起来一闹,工会必须得出面和知青办谈。 又不是我们不响应号召,故意折腾我们工人子弟,你什么成分和思想? 县里第一大企业的工会,就有这个底气! 出了陈蓓蕾他们这件事,张宏城知道自已今天不适合去办理顶替下放的事。 他和一帮朋友回到厂里,转头又给出了个损主意......。 很快知青办李科长故意针对所有机械厂下放青年子弟的传言,在厂里迅速传开。 陈蓓蕾家里最狠,他妈妈是厂革委会宣传科的。 一张介绍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的宣传稿,在下午贴满了厂里各个宣传栏。 宣传科的领导只看稿子里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就行,哪里知道陈蓓蕾妈妈隐藏的心思。 结果本来就被流言弄得心神不宁的家长们,在下班的途中一看到关于北大荒的宣传稿,立即炸了。 人家别的县里都是抽签去北大荒,你李永忠倒好,指着我们工人阶级的子弟好欺负是吧? 厂工会和革委会门口挤满了吵吵闹闹的工人家长。 厂里革委会一把手和二把手也被气得浑身哆嗦。 他们都是技术工人出身,脾气本来就直。 自家职工子弟平时走出去两只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两个执掌本县工业牛耳的人物,结果任由一个小小的科长欺负自已全厂子弟。 说出去能被人笑话死。 第二天上午,市革委会一个电话打到了县知青办主任这里。 对方只问了一句话。 “你们还认为光荣的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吗?” 把整个知青办所有人的白毛汗都给吓了出来。 第十三章 现实与小说 关于厂里子弟到底要不要去东北的事,几方面都在争吵和斡旋。 而事情的真正引发者——李永忠副科长被处理的结果是最先达成一致的。 虽然他的“错误”不好直接公开,但有关方面还是给他找了一个借口远远的调离了现在的工作岗位。 决定下放的青年们珍惜着最后留在家里的机会,要么多帮家里做点事,要么时不时的回学校、老家去看看。 而极少数拿到留城资格进厂的年轻男女则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张宏城就是其中一个。 就凭张宏城的长相、成分和工作机会,他成为了厂里几个喜欢做媒大妈嘴里的金龟婿。 张宏城是被迫再次来到县城小剧院的。 裴淑静医院的同事帮她继子介绍了一个县城里的姑娘。 姑娘也是高中生,已经满了十八岁。 这位叫于秋丽的姑娘本来也是要下放的,但家里找了关系,把她下放的地方定在了邻县。 可就在准备出发的前几天,于秋丽的母亲忽然病重,为了留下照顾母亲,这个姑娘才答应了家里安排的几次相亲。 同事在裴淑静的面前把那姑娘夸成了一朵花。 说这姑娘当年在学校里最出挑的一个,就是性子傲气了些。 高中三年还给报社投过好几次稿,毕业的时候差一点就被评上了工农兵大学生。 前三次相亲都是很不错的小伙,可惜姑娘都没看上。 但同事却信誓旦旦的表示张宏城绝对够优秀,姑娘一准看得上。 裴淑静本来是不太愿意给继子找个太傲气的姑娘,但在看了人家的照片后却改了主意。 同样看过照片的张玉敏说这姑娘与当年裴淑静的气质有七八分相似。 张宏城看了照片也觉得人挺漂亮而且有气质,不过估计两人谈不来,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准备去。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把照片“寄”给另一个时空的胡胖子去看。 多事的胡胖子拿着人家姑娘的照片上网一搜。 结果出事了! 要出事的不是胡胖子和张宏城,而是这个叫于秋丽的姑娘。 两人都以为张宏城所处的不过是一个书里的世界或者时空支流,可胡胖子却偏偏搜到了同样的照片和姓名。 【桃陵旧案回顾:出生于1954年的于秋丽,在1972年6月底下放前期的一次相亲结束后,在回家途中失踪。三天后,人们在一处水塘里找到了她的尸体......,该案件一直未能侦破。】 按照具体的时间分析,这位姑娘可能马上就要出事。 而中间人也说过,等着相看这个姑娘的人很多,就算今晚张宏城不去,也会有另外一个小伙子接替。 张宏城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无辜的性命就此消逝,只好答应了这次相看。 他总不能未卜先知的说人家姑娘要出事吧? 判你一个封建迷信还是好的,要是人家姑娘真的后来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就是他。 裴淑静的手艺很巧,从人民商店扯回来的白布做成了几套短袖白衬衫。 其中一件就在张宏城的身上。 他站在小剧院广场的西边,抬头看着没有月亮的天空。 胡胖子今天寄过来的文字在他心头徘徊。 【1972年6月26日晚9点至6月28日连续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雨,将现场的痕迹完全破坏,两日后山洪冲垮六角桥堤坝,淹埋了两个自然村......。】 如果两个小时后真的落下暴雨,那就说明这里不止是一个书中的世界,而是一条完整的时空分支。 张宏城是提前到的,于秋丽同志则是准点出现。 她穿着一件长袖白布女士衬衣,大概是因为要和男同志相看,所以虽然天气炎热但还是扣上了腕扣。 绿色的裤子很合体,明显是自已裁剪过,腰间是一条细细的黑色女士皮带,将纤细的腰身勾勒得很完美。 她的鞋子不是解放鞋,而是一双自家做的黑色布鞋。 桃子脸带着一双凤目柳眉,嘴巴皮薄薄的,异常的小巧。 两只整齐的麻花辫在脑后用蓝色手绢系住,很有点小资革命者的味道。 中间人只是略略给两人介绍了一下,就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于秋丽看过张宏城的照片,有点小帅,但照片上的人显得有些阴柔,其实并不是她的菜。 但总好过今晚替补的那个人,所以她才答应和张宏城见一面。 于秋丽今晚过来是带着敷衍的态度,因为她已经发现自已母亲的病就是个套路,无非是想逼着她相亲后留在城里。 为了应付家里,在自已动身去邻县之前她还会“乖乖”的出来相看几次。 不过,眼前这人怎么与照片上有些区别。 那种子悲春伤秋的阴柔气哪里去了? 之前她相看的几个人,不是一味斯文就是手足无措,或者夸夸其谈。 而这个张宏城却笑得不怎么上心,不是抬头看天就是四下打量周围的人。 态度比她还要敷衍,但他的每次回答都恰到好处。 于秋丽忽然来了一点兴趣。 通过观察,她隐隐觉得这个人似乎与周围的人和物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很新鲜很别扭很引人的气质。 “张宏城同志,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不错,但不适合。” “哦?你觉得我不适合你么?” “别想多了,我是觉得你不适合和任何人相看。” “为什么?” “因为你其实是在玩而已。” “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也是在玩。” 这段对话放在后世也就一个普通键盘侠的水平,但于秋丽却无法将嘴巴合拢回去。 “别把嘴巴张那么大,小心蚊子。” 于秋丽第一次在相看的过程中笑了。 与于秋丽之前的几次相看一样,她还是没有进入电影院,但这次却有些不同,没有进去的原因是因为两人都对这部电影兴趣缺缺。 “也许我们可以做做普通朋友。” 于秋丽在分别之前大方的伸出了手,可张宏城却很诚恳的摇头。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于秋丽有些失望。 “难道我们之间非要是那种关系才能有往来么?” “那我更没兴趣。” 于秋丽:.......。 ——所以你出来相亲是被人用Q逼的嘛? 张宏城准备马上回家,因为天空中乌云已经散去,月亮又挂在了天空。 看来今晚是不会下雨了,所以他白来一趟。 双手插兜一路回到厂区附近,张宏城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摸了摸自已的脸颊,猛的抬头看向天空。 不知何时乌云再至,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在短短一分钟内,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张宏城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在风雨雷电中狂奔。 第十四章 我要救的不是你 暴雨如注。 冰冷的雨水终于将于秋丽浇醒。 她的头疼的厉害。 额角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而是被雨水冲刷得发白。 她感到自已头晕晕的,正被人拉着脚在泥地上拖行。 冰冷的雨水直接落在皮肤上,她觉得自已如坠冰窟。 原来自已上身的衬衫不知何时被人脱去,只给她留下了一件小衣服。 半条被撕下来的衬衣袖子死死的塞在她的嘴里,让她无法出声。 惊恐万分的于秋丽试着扎挣了一下,却发现双手被绑在身后,那细长的触感分明是自已最喜欢的那条腰带。 所以她的长裤也不见了。 惊恐和绝望涌上她的心头,一道雷光划破苍穹,让她终于看清了正拖着自已一只脚在前进的身影。 惊骇和不可思议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她呜呜呜呜的叫唤着试图和对方交流。 可对方却偏执的拖着她在泥土地上前进。 前世人们发现于秋丽时,她的上衣和裤子都被剥去,人在水塘里泡了好几天,因为刑侦科技的局限性,没有其他线索的警方一直把嫌疑人定性为男性。 但此刻拖着于秋丽在前进的分明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漫天暴雨都无法让这个满脸疯狂的女人清醒过来,停止自已的犯罪。 癫狂状态的女子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我和你那么好,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 “可你为什么就不肯乖乖的去下放?” “你为什么要和他相亲?他现在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可我、我已经把一切都给了他!” “我本来就要和他在一起,我可以留城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插一脚?” “我已经两个月没来了,你懂吗?” “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于秋丽,你必须死,必须死啊!” 于秋丽万万没有想到袭击自已的,竟然会是自已的高中同桌......。 自已无话不说的好友——蔡小静。 而通过蔡小静嘴里念叨出的只言片语,于秋丽惊恐的发现了一个让自已无法相信的真相。 蔡小静喜欢牛泽勇,她当然知道。 牛泽勇也和蔡小静在暗中往来,她更是明白。 可她也没想到第二个和自已相看的对象居然会是牛泽勇。 本来该来的那个人没有来,反而是牛泽勇顶替了那个人。 为了给好友出气,于秋丽故意把牛泽勇耍的团团转。 她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蔡小静,可没想到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牛泽勇坚持要和蔡小静分手,而蔡小静这是应该是已经怀了......。 于秋丽的死劲挣扎,让蔡小静愈发恐惧和愤恨。 她喘着粗气转身给了于秋丽几下,接着拖着不断挣扎的于秋丽前行。 前方的水塘已经就在眼前。 张宏城冲破雨雾一路飞奔,肺部在急剧的伸缩,灼热的呼吸甚至化作了白雾。 他没有沿着于秋丽回家的路去沿途寻找,而是直奔当年案发的水塘。 那是县养殖场围墙后头的老池塘,向来人烟稀少,人迹罕至。 要不是白天的时候张宏城刻意来过这里一趟,怕是一时还找不到地点。 张宏城窜手里抓着半块红砖,这是七八十年代人们最顺手的武器。 天地间一片黑暗,他跌跌撞撞的泥土地上奔跑。 不断闪过天际的雷电,照亮了他前进的路。 忽然,泥水里的一只黑色布鞋映入他的眼帘。 是于秋丽的鞋! 果然出了事! 他捡起布鞋继续向前。 又跑了一分钟左右。 借着天空里的电光,他看到池塘边有个不高的身影,正把一个挣扎微弱的人推入池塘。 凶手竟然是个女人!!! “干什么的?!站住!!!” 张宏城的一声大吼,惊呆了正一身松快的蔡小静。 她知道自已根本不是男同志的对手,慌忙扭头就向更远方逃去。 冲到池塘边的张宏城,发现池塘表面已经没有了于秋丽的踪影。 他二话不说对准水花散开的地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幸亏张宏城两辈子的水性都不错,池塘的深度也不深,他很快就把于秋丽从池塘里给捞了起来。 好在于秋丽只是身体有些失温,鼻腔进了些水,身上披着张宏城找到的她半截上衣坐在地上呜呜的哭。 张宏城抖了抖自已湿漉漉的裤腿,一条巴掌大草鱼掉了出来,在泥水大雨中乱蹦。 于秋丽抬头看着雨雾中高大的身影,只觉得心脏忽然跳得厉害。 “张宏城,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张宏城忽然觉得这姑娘的眼神有些不对,他立即后退一步,指着地上有气进没气出的草鱼给自已避嫌。 “你别想多,我跳下去主要是为了救它!” 于秋丽:.......。 蔡小静是在汽车站被抓住的。 革委会发动了民兵和居民群众,他们大概夜里四点多在汽车站附近的一个屋檐下抓到了蔡小静。 在随后的检查中,果然发现蔡小静有了身孕。 天亮之际,渣男牛泽勇也被逮捕。 于家父母提着三桶麦乳精、四瓶罐头和四斤苹果来到张家,对张宏城救了自已女儿的行为表示千恩万谢。 于秋丽的父亲还要给张宏城拿两百块钱,但张宏城死活不肯要。 正纠缠着,革委会的奖状也送了过来,同时还有五十块钱和二十斤粮票的奖励。 这个奖励张宏城收的挺痛快。 大雨下了足足两天。 蔡小静和牛泽勇的事情也在天晴的当天有了结论。 本来该判二十年的蔡小静只被判了五年,牛泽勇下放到蔡小静服刑的地方插队。 这主要是于家父母在最后一刻松了口,三代单传的牛家把牛泽勇的岗位名额让给了于秋丽。 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里,额角打着纱布补丁的于秋丽正在发呆。 她恍惚间又想到了自已被救起来的那一幕。 那个家伙一本正经的指着那条可怜的鱼,说要救的不是自已而是这条鱼......。 每每想起就让于秋丽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咬着牙笑着砸床。 张宏城是真的对于秋丽不感兴趣,更别说如今现在人家姑娘已经可以留城了。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另外一件事。 既然于秋丽的事证明这个世界是一条时光支流,那么如果胡胖子没有查错的话,天晴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明天,县城西边的山区会有两个村庄被泥石流淹没。 死伤七百多人! 张宏城的心情无比沉重,虽然他不是英雄主义者,但他认为自已还是必须做点什么。 第十五章 青春的颜色是红色 县知青办李永忠虽然被处理了,但厂里几个知青的事却还没有定论。 因为陈蓓蕾几个名额已经被报到了市里,如果闹一闹就能改的话,不知会引来多少人效仿。 对此很是头疼的厂革委会,在看到陈蓓蕾几个的时候自然是能劝就劝,尽量顺毛撸。 “你们几个出去散散心也好。” 厂青年办公室的主任爽快的在条子上签了字。 拿到条子的陈蓓蕾依然没忘记了张宏城的交代,大声回应了一句。 “报告主任,我们是不忘初心,认真履行青年责任!我们是自行组织外出拉练,同时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行吧,行吧,”主任无所谓的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和“拉练”两个字扯得上关系。 分明是这群小年轻待不住,想去乡下转转,故意寻了个借口找他报销车费和伙食费。 换成别人这么干,他不给一顿骂就算好的呢,但这几个现在正被厂里哄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张宏城拉着几个同学要去的地方是黄牛山水库。 这地方山清水秀,是个外出登山踏青的好地方。 六月底的时分,山下的公社正忙得热火朝天,水库这边看不到一个人影。 六条年轻的身影,每人都穿着绿军装,斜挎着绿色的挎包,一路欢快的冲上了山顶。 没有后世的桌布或者其他铺垫的东西,每个人很随意的往草丛里一躺或者一坐,不多时每个人嘴里就叼了一根草茎。 简勇双手枕着头,望着天上的白云苍狗,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来。 “以前总觉得咱们桃陵县的山山水水,一点意思都没有,可到了马上就要走之前,反而觉得有些舍不得。” 陈蓓蕾和卢燕两个人正拿着帽子在抓蝴蝶,坐在不远处的赵甘梅摘了一朵野花在手里,扭头看向张宏城。 “张宏城,你带的零嘴呢,还不拿出来?” 杜刚没等张宏城出声,直接上前取下了张宏城的背包。 很快几个人都发出了惊叹。 “要不是你是我同学,我早就举报你是资本家了!” “梅花糕,清凉糕,绿豆糕,小麻花和瓜子,我说老张同志,你不会是把你妹妹的路费给用了吧?” 几个人嘴巴里说着惋惜,但手上却一点也没慢。 几块糕点下肚,又喝了几口绿铁皮水壶里的水,刚刚上山的劳累就一扫而空。 年轻人总是活力十足。 张宏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下方水库的情况。 前两天连续的暴雨果然将水库装的满满的。 水库东边是一条土石修成的大坝,来之前他打听过,这是本地公社自已修的,与后世的混凝土大坝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水库的西边。 那是一处高耸的悬崖。 胡胖子出重金收集过这次泥石流的资料。 造成泥石流的主要原因,是前几日的下雨造成大量山坡土壤松弛。 山下公社几个村子忙着双抢,根本没有顾及给水库泄洪。 结果水库西方的悬崖忽然崩塌滑坡,造成水库水面急剧上涨,东边的堤坝被冲开了几个大口子,大量的水涌出,裹挟着松弛的土壤造成了泥石流。 他盯着西边那处高耸的悬崖,眉头深深的皱起。 因为他无法判断当这一处悬崖滑入水库之后,他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去给山下的两个村子报讯。 如果山洪发生的太快,往山下跑去报讯的人将非常的危险。 “老张,你在看什么呢?” 杜刚叼着一个麻花,一边嚼着走过来。 张宏城指着那处山崖。 “我刚才仿佛看到那座山崖动了一下?” 简勇用铁质水壶里的水把卡在喉咙的清凉糕冲进肚子里,抢着调侃了张宏城一句。 “你是不是眼花了?那么大一座山崖,怎么可能?” 陈蓓蕾刚用帽子兜住一只蝴蝶,但下一秒蝴蝶就从帽子里逃走,而陈蓓蕾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吃惊的看着远方的山崖——山崖正在缓慢却坚定的向水库内滑去。 就连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张宏城在内,一时也目瞪口呆。 他们在这一刻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大自然的伟力。 近百米的山崖坍塌,激起七八米高的波涛如墙一般向东方涌动。 六个人看向薄弱的石头大堤,一时面如土色。 “我们快点下山吧!” 略显惊慌的赵甘梅立即提议。 张宏城却严肃的指着东边的方向。 “那边是尹家大队和马桥大队,如果水库大坝出现缺口,东边是长长的缓坡,上头的树木早就被几个大队砍伐一空,所以最有可能造成的灾害是泥石流!” “据我估计,如果真的形成泥石流,抵达两个大队的时间应该正好是中午,大家都在家里吃饭休息.....。” 其他五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轰隆~~~。” 石头垒成的堤坝被浪花拍出了几个大口子。 浪花受阻倒卷,水位猛的一降。 陈蓓蕾几个刚刚想叫一声“好”,却只见水浪猛的蹿起十米高再次扑向石头堤坝。 他们都心惊胆跳的看到石头大坝的中间一段微微挪动了一下。 浪花倒卷,失去支撑的石头堤坝中断瞬间倒塌了十多米。 无数洪流欢呼着从几个缺口冲出水库。 “怎、怎么办?” 卢燕有些语无伦次。 张宏城则利落的向东边缓坡跑去 “两个大队,合计几千条命,我去赌一把,你们都回去!” “不行!” 陈蓓蕾把挎包和水壶一扔。 “两个大队,你来不及的,我去另外一个大队。” 杜刚和简勇对视了一眼,也扔下挎包和水壶就往山下跑。 卢燕和赵甘梅也跟了上来。 张宏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容浓烈。 果然七十年代的年轻人,从出生到长大都在红旗下,从里到外都是鲜红的颜色。 “我、卢燕、赵甘梅去尹家大队,杜刚、简勇和陈蓓蕾,你们三个去马桥大队。” “记住,路上任何人掉队了都不要管,务必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两个村里!!” 身后的五人涨红了脸大喊了一声口号,分作两组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去。 出库的水流裹挟山石泥土需要时间,这就是张宏城他们的机会! 如此快速的下山,摔跤是免不了的。 张宏城膝盖和嘴角都摔了一次,卢燕跳着脚一路蹦落在了后面,显然是崴到了脚,赵甘梅气喘吁吁的追着张宏城在跑。 肺部快炸裂的张宏城两脚发软的绕过一条山沟,一处建立在山谷中间的村落出现在他的眼前。 尹家大队到了! 村落里炊烟阵阵,田地里已经没了几个人,大中午的都避开了最烈的日头。 落在最后面的卢燕忽然扯着嗓子惊恐的喊了起来。 “泥石流来了~!!!!” 张宏城顺着卢燕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却被一个山头拦住,但很显然泥石流距离村落已经不远! 拼了! 张宏城把水壶里的最后一口水吞掉,扔掉水壶,直接抱着脑袋往山坡下方滚去。 村落里有几个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从山坡滚下来的张宏城,他们看到还有两个女同志一边跑一边知在向山下的他们喊着什么。 张宏城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他猛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村口大树上吊着的大钟。 “当~~~~。” 看到张宏城拼命的敲钟,几个跑过来的村民愣了一下。 张宏城扯着嗓子大喊。 “山洪来了~!!!快叫大家上山~~!!!” “当当当当~~~。” 几个村民脸色大变,扭头就跑,还边跑边喊。 “山洪来了,都上山~!!!!” 尹家大队瞬间爆了。 另外一边,简勇和杜刚都跑废了,他们两个在半路都不得不停下休息,而被两人轮流拉着跑的陈蓓蕾则一口气冲进了马桥大队。 马桥大队的妇女主任扶起瘫软在地上的陈蓓蕾。 “妹娃,你咋啦?” 陈蓓蕾的肺部如火烧一般,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哆哆嗦嗦的在泥巴地上写了两个字,然后大口喘着气指向后边的山沟。 妇女主任的脸色立即没了血色。 “上山,都上山,山洪来了~!!!” 第十六章 兵团指标 雷鸣般的掌声在工人俱乐部里响起。 吊着一只手的张宏城、简勇、杜刚、陈蓓蕾、卢燕和赵甘梅站在台上,小脸通红。 胸口的大红花比脸还大。 市革委会、县革委会、厂革委会、市县青年办公室、城西公社、马桥大队和尹家大队送来的锦旗把主席台给占满了。 裴淑静作为家属坐在第一排,一边鼓掌一边抹泪。 她是真怕继子出任何意外。 62年的时候她丈夫就是这样。明明已经办完了转业手续,厂里都办了接收,但一场临时爆发的边境冲突,丈夫二话不说端起Q带着自已的连队就冲下了喜马拉雅山。 本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可谁又能料到冲得太快的张前义没了补给,带着五个人随手端了敌军的一个炊事点。 可几个人回到山顶后就开始拉肚子,人还没送下高原就没了四个,其中就有张前义。 张宏城是六个小年轻里唯一受伤的,骨头虽然没事,但多处软组织挫伤。 张玉敏微微昂着头,手掌都被她拍红了。 她真有些骄傲。 爸爸是烈士,哥哥是英雄,自已下放到乡下把这事说出去都能羡慕死一堆人。 表彰大会开了大半天,主要是厂里的一二把手恨不得把这几个后生闺女装大卡车上满县城游几遍。 让大家伙见识下什么是工人子弟的觉悟! 除了锦旗和表扬外,发到每个人手里的还有一百块奖金、五十斤全国通用粮票和十市尺布票。 受了伤的张宏城额外得到了三十块的营养费。 不得不说这回县里和厂里都不小气。 要知道在这年头,县里的劳模全年补助也就三十块。 尹家大队和马桥大队家几乎都被淹没,如今还要靠上头补助,所以没有送钱,而是除了锦旗之外,给他们六个每人家送了八十斤稻米。 不得不说,这个礼物送到了张宏城几家人的心坎上。 表彰完毕之后,六人又被县里知青办叫了过去。 这回接待他们的是知青办的卢主任。 “鉴于你们这次的突出表现,省知青办给了我们县办五个兵团指标。” “黑省农垦师,每个月拿工资的那种。” 陈蓓蕾几个差点没尖叫出声。 兵团知青! 这可不是知青下放的头几年,那时兵团指标还好弄。 可到了70年下半年,各兵团知青连基本都满了,后续的知青都是去自然村落户,靠天靠双手吃饭。 两者最大的区别,兵团知青是职工! 每个月都有工资和福利! 吃的是食堂,住的是标准的集体宿舍。 棉大衣和被褥都是兵团发的。 工作的地方是国营农场,几乎都是机械化作业。 例如黑省的兵团知青,一个月工资就是三十二块! 几乎抵得上上海的正式工人。 可随着全国知青下乡越来越多,各国营农场和农垦师接收的知青越来越严,人数也越来越少。 光政审一关就能刷掉无数人。 本来知青办处理陈蓓蕾五人去东北吉省落户的事有些棘手,但有了这样的功劳,省里直接帮忙给解决了。 吉省不够冷,我们优秀的青年代表要继续往北,去黑省,不过是去当农垦师的职工。 张宏城也拿到了一个农垦师的名额,他被告知可以把这个名额让给自已的妹妹。 “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们六个人只有五个名额?” 卢主任笑着拿出了一份表格。 “优秀的青年当然不能全部拿去支援边疆建设,县邮局拿出了一个邮递员的名额,你们商量下,哪些人去东北,谁留下?” 除了张宏城之外的五个人互相看了看,显然都有些意动。 农垦师虽好,但毕竟是最北边......。 五个人拉着在思考的张宏城来到知青办的一个角落,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 除了张宏城确定有留城名额不稀罕外,其余五个人都很纠结。 一边是同学朋友,一边是可以留下来陪伴家人。 张宏城其实在这件事之前,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收获。 见大家都久久不做声,看来只能是他这个没有太多利害关系的人进行提议。 “都被互相看了,抓阄吧,看彼此运气。” 随着张宏城的话落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就抓阄。 阄是卢主任亲自做的六个纸团,五个空白,一个上头有字。 在抓阄之前张宏城还跟五人开玩笑。 “要是我真的抓住了,我可不会让出来的,正好我和我妹都不用去了。” 五个同学都笑骂他贪心。 在抓阄之前,张宏城多看了杜刚一眼。 这小子显得异常紧张。 也对,杜刚的父亲走得早,他母亲的身体也一直不怎么的,下头还有两个妹妹在读书。 其他几个人的家境都要比他好得多。 张宏城最后一个去抓的,但他打开纸团后却微微皱眉。 因为他手里的纸团上有一个留字。 张宏城不想留下来。 这是他和胡胖子早就商量好的。 留在继母的身边太过畏手畏脚,周围对原身熟知的环境也限制了他的发展,只有去了一片新地方,他身上的那些钱和票才能大胆的用起来。 更何况,他和胖子都想去看看那个号称风华绝代的女主楚描红。 书里北大荒的剧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陈蓓蕾几个都失望的摊开了自已的纸条,全是空白。 杜刚久久不愿意打开自已的,他的手心已经捏出了汗。 因为那个留字肯定就在自已和张宏城之间。 忽然张宏城失望的叹息了一声,随手将手里的纸条收起。 张宏城拍了拍杜刚的肩膀。 “你小子运气真好,今晚的汽水你请了!” 杜刚激动的蹲下捶着地板。 “今晚的汽水,一人两瓶!” 六个人笑着刚要离开知青办,张宏城却一拍脑袋。 “你们先走,我东西落楼上了。” 他回到卢主任的办公室,卢主任有些意外。 “小张,你还有什么事?” “卢主任,我想求您一件事......。” 灌了一肚子汽水回到家里,正好看见继母在拍打一件大号的军大衣。 “这是我爸的?” 裴淑静笑了笑。 “是,今天我拿出来晒了晒,等下送到建国家请他妈妈帮着改小一下,你妹妹去了黑省好穿。” 裴淑静今天确实非常高兴。 尤其是张玉敏由落户自然村变成了国营农场,她这回放心了太多。 “我去吧,我随便还要找建国聊点事。” 张宏城接过大衣和五毛钱,下楼去了另外一个宿舍区。 建国是他小学同学,去年顶替了他母亲的工作。 他母亲如今靠着帮着人改改衣服赚点钱和票。 张宏城没有提让建国妈妈改小军大衣,而是让她翻新下领子和袖口。 改小了,他怎么穿? 放下衣服和钱,张宏城立马去了不远处的厂工会。 用工表格上的名字,他得偷偷改成张玉敏。 工会里有父亲的老战友,这个应该不难。 第十七章 驼铃 张宏城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倒腾废品站的旧书。 加上自已的奖金,他已经在继母这里存了三百多。 张玉敏也开始同朋友们告别。 不过她很倒霉,因为他哥哥办事不牢靠,给她拿到的知青火车票居然是站票,而且比陈蓓蕾几个的车次还晚了三天。 张玉敏埋怨了张宏城好几回,都被裴淑静给劝住了。 这张车票自然是假的,是胡胖子在另一个时空找人伪造的。 张宏城的车次是陈蓓蕾几个走后的第三天,估计那个时候他的胳膊已经没问题了。 之所以刻意和其他人分开走,是因为他还有其他的安排。 七月骄阳似火。 陈蓓蕾几家人的心情也一样。 几家人都在满厂区搜寻军大衣和多余的棉花。 传闻东北十月飘雪,一下就是几尺厚,没有十斤以上的被子根本背不住。 可厂里的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谁家没有要出门或者已经出门的孩子。 家里攒的那点棉花和棉花票根本不敢用或者外借。 于是乎,简勇拉着张宏城准备去一趟大剧院旁边的临江社区。 陈蓓蕾、卢燕也有些意动,只有胆小的赵甘梅不敢去。 因为她知道那里有个黑市。 要是被抓住,她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兵团知青名额说不定就没了。 张宏城想去见识见识是因为好奇,他也建议几个女同志不要去。 一来女同志比较扎眼,容易被认出来,二来真要有什么事,她们几个也跑不快。 简勇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黑市。 大热天两人都戴着棉纱口罩,低着头闷不做声的往小巷里走。 小巷里的人不多,都很警觉的戴着棉纱口罩,大家都是一水的绿色衣服,很难认出互相是谁来。 这里不能吆喝,只能挨个低声嘀咕碰运气。 黑市包括这条小巷和旁边的另外一条小巷,两人左右分开花了十多分钟转了一个圈。 根本没人出售棉花或者棉花票。 张宏城倒是跟人换了几张邮票和一张肉票。 简勇有些不甘心,准备再等等。 但张宏城却把目光投向了一个戴着口罩崭新的棉纱口罩,还时不时扒出口鼻呼吸擦汗的男人。 张宏城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从来不主动和人说话,但每当有人和他嘀咕,他总会说几句话。 之前张宏城和简勇也跟他聊了几句,可这人只是问两人有什么要卖,对于两人要买什么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加上这个人经常拉开口罩擦汗,一个不妙的判断涌上了张宏城的心头。 “勇子,周围还有别的出口么?” 听到张宏城压低的声音。 简勇也心虚了起来。 “后头就是小巷的出口。” “我是说被堵住后逃跑的出口。” 简勇手一抖,差点没忍住去四下打量。 “出了什么事?” “那个总是扒拉口罩的家伙怕是革委会派来的探子。说不好两头已经被人给围住了。” 简勇偷偷拉着张宏城就往另外一条巷子走。 “隔壁巷子尽头有一处矮墙,上次我和史前进差点被堵都是翻墙跑的。” 张宏城立即拉住了简勇。 他估计矮墙那边应该不能去了,革委会又不傻。 拉着简勇来到没人的地方,两人搭着人梯爬上了高墙。 喜欢扒拉口罩的那人一抬头就看到了在高墙上行走的两人,他愣了一下,马上掏出一个口哨来吹响。 巷子两头立即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可惜张宏城和简勇已经顺着高墙边上的电线杆子滑了下去。 惊险逃脱。 两人急匆匆的回到厂区,简勇正垂头丧气着,忽然眼前出现了几张票子。 一抬头,看见张宏城正笑着看自已。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9e2d5c3e9309df368b436d41cda66fb8 ", "width ":423, "height ":634}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张宏城手里拿着的正是十六张五两的棉花票。 “行啊,你刚才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我们两个分开的时候,有个人才进巷子就被我拦住了。” “太好了,你自已留多少,剩下的我们四个分。” “你们自已分吧,我爸留下的大衣和被子都是当年高原上用的,根本不用买新的。” “那一斤算你一块钱,成吗?” “行吧。” 简勇心里乐开了花。 八斤棉花每个人能分到两斤新棉花,再找弹棉花的把家里的旧棉花一起弹一回,去东北的新被子就有了。 四个人新被子弹好的第二天刚好就是他们动身的日子。 这一回站在站台上送行的就只剩下张宏城和杜刚两个。 陈蓓蕾几个刚好抢到一个四联对座,从窗户里和两人及送行的家人们聊天。 站台上依然非常的热闹。 因为这列火车是知青专列,所以多数都是来送行的人。 人群里时不时的还会响起送行的歌声。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在没经历过下放生活之前,大多数都是感性而天真的。 其中也包括陈蓓蕾和卢燕。 两人不甘示弱的在车厢里唱了一段打虎上山,引来了车厢里知青们的热烈鼓掌。 赵甘梅只是笑着,打死都不肯唱什么歌。 张宏城和杜刚隔着车窗狠狠的拍了拍简勇伸出来的手掌。 “这一路上,她们三个可就靠你一个人护着了!” 简勇牛气轰轰的放下狠话。 “你们两个就放心吧!有我在,她们安全得很。” 卢燕从后面把简勇的大头拨开,她对着车下的两人笑了笑。 “你们看看别的窗口,什么文艺节目都用,就我们这个窗口冷冷清清的。” “张宏城、杜刚,你们俩谁来一个?送别得有诚意啊。” 她虽然笑着,但眼圈却红了起来。 看得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张宏城对周围看了一圈。 正好一个站台工作人员提着喇叭路过。 他立即找对方借了喇叭。 “祝我们的革命战友简勇、陈蓓蕾、卢燕和赵甘梅同志,在新的革命旅途上一路顺风,再创辉煌!” “这里我清唱一首自已现编的歌,同志们不要笑啊!” 站台上立即响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革命生涯常分手......。” 汽笛长鸣。 随着车轮缓缓启动,无数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拼命挥动着,而站台上的人们则不少一边挥手一边跟着车厢跑起来。 忽然一个女同志对着窗外崩溃的大喊了一声。 “桃陵,生我养我的地方,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忘记了你了!” “呜呜呜呜,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刚刚送走好友的于丽萍将目光从远去的火车上收回,回头去寻找刚才那个唱歌的男人。 可人潮茫茫,哪里还有张宏城的身影。 她的手不由得抓紧了挎包的带子。 第十八章 书里的那个人 回到家里,张宏城上楼看到裴淑静在水房外头洗衣服。 “阿姨,玉敏的大衣裤子和棉鞋,大概后天就好,我后天中午去取。” 裴淑静笑着点点头,她在帮张玉敏准备出行的东西,这两天经常请假回来收拾。 张玉敏是后天的火车,她这几天做事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发呆。 张玉敏抱着一堆要洗的衣服从房里出来,看到没心没肺笑着的张宏城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倒不是气自已下放而这个当哥哥的不去,她气得是自已过两天就要走了,这个当哥哥的居然一点舍不得的情绪都没有。 虽然两人从小不对付,但最近两人关系不是缓和了很多么? “你让开。” 抱着盆的张玉敏挤开张宏城,也去了水房。 回到自已的阳台小屋,张宏城打开抽屉上的锁头,从抽屉里拿出老信封。 老信封里又多了一张打印稿。 张宏城看了一眼日历,他阅读到的地方正好和自已的时间已经同步。 【东北的六月是收春粮的季节,穆棱河水汹涌澎湃,沿河开垦的农田小麦满眼都是麦浪。长风公社依然还是古板的何向阳主任当家,成分不好的知青们日子依旧不太好过。楚描红捶了捶腰,从麦田里直起了腰......】 楚描红很累,她下到春阳村已经快两个月。 在杭城的时候,她从来没干过农活,但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一直没有停过。 村里的知青点是以前村里的老房子,茅草顶的房子有些漏风。 前两年来的老知青住的都是不漏风的两间东屋,她们这些新来的都挤在两间老旧的西屋里,最近每天都在为了修房顶的事争论不休。 锋利的麦穗在楚描红的手上割出了好几条口子,生疼的同时还不见血。 她看了一眼同组的人,自已似乎没有落下进度,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来了快两个月,因为她的成分不好,已经被村里送上台批斗了三回。 每每想起这个经历,楚描红就有落泪的冲动。 楚家是杭城出名的中医世家,解放前家资不俗。 解放后自已爷爷也曾一度进入医药大学教书。 但到了后来,她爷爷先后成了走Z派和反动学术权威,家里顿时一落千丈。 但真正给她带来的厄运的人是她的父亲楚定国。 因为受不了周围的环境,楚定国抛下妻女逃去港岛,后又移民北美。 她们母女立即成为了街道批斗的常客。 楚描红以为自已来到北大荒后会远离这一切,可谁知长风公社的主任却是个以斗争为纲的主。 每个村都保留着早会和晚斗的节目。 楚描红不动声色的避开孔致礼故意凑过来的身子,抱起一捆麦子往后方走去。 孔致礼是这里的老知青,前些天就打着照顾同乡的借口来接近自已。 他想的什么,楚描红心里当然知道。 因为自已的成份问题,孔致礼对自已绝对不是真心,不过是想占占便宜,楚描红只能忍着气尽量避着对方。 房革东在一旁偷笑着推了孔致礼一下。 “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进展?” “新来的知青里好像也有几个男的看上了她,你要是下手慢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孔致礼冷冷的看了楚描红一眼,对方那动人的气质和美丽的脸蛋确实让他心痒痒,但因为顾忌对方的成份问题,所以他才没有公开追求。 “一个H五类份子,真是给脸不要脸,到了这里还给我端着!” 孔致礼叮嘱了房革东一句。 “你帮我盯着那几个人,到时候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房革东笑眯眯的应下,但心里却冷笑了好几声。 ——大家都是一个屋檐下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凭什么你孔致礼能上我就不能? 房革东在等着孔致礼出手,他晓得这家伙在杭城的时候就有对象,自已手里抓了他不少把柄,现在就差这个大错了。 楚描红刚刚放好麦子,忽然旁边伸出一只脚将她放好的麦子踢散。 她咬着牙抬头,看到的是和自已一个屋的段新曼。 “看我干什么?捡起来啊!” 段新曼黑着脸训了楚描红一句,看到周围几个女知青都看了过来,这才一甩辫子走了。 楚描红只能忍着泪俯身捡散开的麦子。 段新曼是去年来的老知青,在她没到春阳村之前,段新曼是知青点最漂亮的那个,喜欢帮她干活的男同志有好几个。 但自从楚描红来了之后,肯替段新曼当免费劳力的人几乎消失殆尽。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一个女知青过来帮她收拾了几根,还好心的劝慰了她几句。 楚描红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 这是知青点里为数不多的对她不那么敌视的女知青之一——郑向红。 她来自上海,祖上三代都是工人,是村里根正苗红的代表。 “向红姐,你最近好些了没有,要是继续疼的话,我再去给你找点草药。” 郑向红笑了。 “行,你悄悄的,别让人发现,要不然又该拉你上台了。” 看着楚描红抹着眼角重新走向麦田,郑向红眼里的笑慢慢淡去。 她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麦田。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偷偷看着楚描红。 郑向红的手慢慢的捏紧,然后又看似自然的放开。 她和钟汉生都是沪上人,还是初中同学。 所以她对钟汉生家里的情况相当了解。 钟汉生父亲是电子厂革委会副主任,母亲在市革委会计划处上班,家里三个孩子中,钟汉生是最小的那个。 老大钟汉文参军,二女儿在电子厂当会计,钟家的家世被郑向红一直看在眼里。 要不是钟汉生年轻不懂事被人摆了一道,他也不会下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但郑向红坚信钟汉生在春阳村待不了多久。 所以郑向红一直想着自已能和对方在一起,好把自已也带回上海。 眼见得自已和钟汉生的关系越来越近,谁知他竟然会对新来的楚描红上了心。 呵呵,可惜楚描红是黑五类,还是个没什么心机的。 第十九章 男儿膝下 张宏城这天起的很早,因为他要去抢猪肉。 机械厂门市部早上六点开门,但卖猪肉的要六点二十才会到。 很多等着买了菜赶着七点去上班的人,只能让自已孩子去排队。 这年月猪肉不愁卖,尤其是后世几乎无人问津的肥肉,那是每个人必抢的东西。 在1972年,就算机械厂这种福利好的企业,每家每户的肉票也不多,只能隔段日子尝个肉味。 所以猪肉摊前排队的人不是太多。 但想买到肥肉和板油,只有头几个顾客才有可能。 更多的肥肉和板油,门市部内部早就分了,拿到案板上来卖的只是极少部分。 张宏城年轻能熬夜,天不亮的四点多就爬起来赶到门市部排队。 裴淑静昨晚夜班,要六点才会回家,而张玉敏睡得很香,根本不知道张宏城这么早出了门。 他排在猪肉摊前的第二个。 前头还有个比他起的更早的狠人。 狠人抠抠搜搜的要买二两肥肉,拿出二两肉票和一毛二分钱来。 卖猪肉的呵呵一笑。 “二两肉票没错,但肥肉最多给你一两,瘦肉六毛一斤,肥肉七毛。你得加一分钱,要不要?不要,就下一个。” 狠人不满的想嘀咕,但被卖猪肉的拿眼一瞪,只好又掏出一分钱来。 接着就轮到了张宏城。 “要多少?” “四斤!给多少肥肉都行。”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e16b1f78096977991d61324f6e181241 ", "width ":515, "height ":290}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卖猪肉的诧异的看了张宏城一眼,排在后头的人也议论纷纷,而且议论里都带着焦急。 这是怕张宏城一个人买了太多,他们没得买了。 张宏城掏出了四张一斤面额的肉票和三块二毛钱递了过去。 卖猪肉的不动声色的收下,嘴里还若无其事的说着话。 “肥肉真没多少,随便我给是吧?” 他几刀下去,给张宏城切了二斤瘦肉和一斤五花肉,最后还“随手”扔了点板油给张宏城。 张宏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提着草绳系的肉就走。 卖肉的给切的是里脊上的瘦肉,五花肉也带着雪花纹路,他觉得不算亏。 刚下晚班的裴淑静正好遇到了提着猪肉回家的张宏城。 “小城,你哪里来的肉票?” 她知道张宏城手里有几十块的零花,就是好奇继子的肉票是哪里来的。 “嘿嘿,我昨天去了一趟那边。” 他笑着指了指黑市的方向。 裴淑静急忙拉下他的手,扯着他的衣服就往家里走。 “下次不准去了!被抓住可不是小事。” 张宏城胡乱答应下来。 继母是杭城人,做的最好的菜是红烧肉。 张玉敏最爱的就是这一口。 中午她一个人就干了两碗饭。 张宏城则一口气炫了三碗米饭。 他爱吃辣,拌着裴淑静自已做的辣酱吃红烧肉,真香! “哎,”张玉敏捧着肚子叹息,“下一次吃到妈妈做的红烧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裴淑静有点伤感,但也没说什么。 张宏城则笑笑:“你这么能吃,可别把国营农场都给吃垮了。” 张玉敏对他翻了个白眼。 这人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 裴淑静正准备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张宏城笑着伸手拦住。 “妈,您歇歇,今天我来洗。” 裴淑静母女俩都愣了。 裴淑静的眼里泪花在打转,为了等这一声“妈”,她足足等了十年! 张玉敏则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宏城,旋即眼圈也微微一红。 呵呵,肯定是想让我安心去东北,所以才......。 母女俩都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张宏城一个人在收拾。 张宏城洗了碗筷就回屋补觉,一口气睡到晚饭的点才起来。 撂下筷子,张宏城最后看了裴淑静和张玉敏一眼,笑着说:“妈,今晚我去杜刚家里睡,明天他要上班了,约我过去玩。” 裴淑静没有察觉什么。 “那你去吧,记得明天中午把大衣帽子都拿回来,你妹妹后天一早的火车,多和你妹妹谈谈。” 张玉敏哼了一声。 “我跟他有什么好谈的......。” 张宏城的火车是凌晨两点,只有他一个人走。 杜刚骑着刚刚到手的邮递员单车,载着张宏城从自已家里出来,路过张家楼下的时候停了一下。 张宏城看着二楼那间房子,沉默不语。 原身的仇他已经帮着报了,原身欠继母的恩他现在准备用自已去东北来报。 顶替着原身在这个家和机械厂这个环境里,他怕有一天自已迟早会露馅。 只有北大荒那个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才是最适合他的。 张宏城眼角有些湿润。 他从小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但在过去的短短半个月,却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母爱的珍贵和家庭的温暖。 张宏城真的非常感激。 双膝一软,张宏城静静的跪倒,全心全意的对着二楼磕了三个头。 ——裴妈妈,您继子欠您的,我这辈子一力承担了。 杜刚没有出声,载着张宏城直奔火车站。 漆黑的站台上就只有他们两个和一个站台工作人员。 杜刚又问了张宏城一次。 “你确定你的行李早就寄出去了?” 张宏城笑着点头。 “对了,邮递员同志,我存在你那里的大衣、帽子什么的,还有那张我妹的用工表格,你一会记得准时送到我家。” 杜刚也点头。 “我办事,你放心!” 这是一列只停两分钟的北上列车,张宏城刚跳上火车,列车员就直接关好了门。 张宏城隔着车门玻璃对杜刚挥挥手。 杜刚却忽然一下子向他跪下,忍了很久的眼泪从他眼眶里哗哗的往外流。 杜刚哆嗦着摸出一个不知藏了多久的纸团,展开给张宏城看。 纸条上空白一片.......。 砰砰砰! 杜刚对着有些发愣的张宏城猛的磕了三个头。 张宏城笑了。 原来杜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火车在黑夜中缓缓驶出桃陵车站,杜刚破锣似的嗓子在夜风里嚎叫。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 张宏城笑骂着擦擦眼角。 狗日的,竟然也学会煽情了。 ...... 裴淑静呆坐在椅子上整整一个多小时没出声,张宏城托杜刚送回来的东西就在她脚边,她手里抓着继子留下的信已经被泪水给浸湿。 张玉敏不知去向。 桃陵县站台,大口喘着粗气的张玉敏对着空荡荡的铁轨北方哭着大喊。 “你混蛋~!骗子!大骗子~!呜呜呜呜。” (男主的前戏已经写完,与女主的北大荒戏份正式开始。) 第二十章 红色的邮票 七十年代初期的火车相当拥挤。 张宏城半夜上车,他的车票自然是一张没有座位号的站票。 他穿过好几个车厢,才在一处车厢的连接处找到一个靠门的位置。 从挎包里拿出一张旧报纸垫着,又垫了一件旧衣服,张宏城舒舒服服的靠着列车门迷瞪起来。 他不敢睡的太死,主要是那个老信封就藏在他的内衣口袋里。 至于挎包里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是他偷拿家里的一瓶辣椒酱和六个馒头,至于几件换洗的衣服,他不是很在乎。 他的派遣文件、介绍信和奖状等东西也不在他的身上,都在前几天陆续寄给了另一个时空的胡胖子替自已保管。 张宏城全身上下就带着十张大团结和十张全国通用【伍市斤】粮票。 他靠六个馒头配着辣椒酱坚持了一天。 到了信阳,他下车买了几个窝头,还幸运的抢到一个座位。 同座的人找他聊天,他也不大理会。 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已是去北大荒当知青的,连行李都没一件,也太奇怪了些。 知青办给的票上面写的是桃陵到鸡西,其实根本没有直达的火车。 这需要知青们自已在河北境内换乘出关的火车。 反正列车员也只认车票上的出发点和目的地,当然,也要对得上你的介绍信。 只要你路径没有跑偏,靠着这张知青票可以随意往火车上挤。 张宏城没有在河北境内下车,他一路坐到了终点站——北京。 路径祖国首都,他怎么可能不来逛逛。 北京站人流如海。 幸亏全国大部分人的着装没什么区别,倒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这年月出院门都需要介绍信,尤其是进京。 张宏城去东北下放的介绍信根本不能让他进入京城。 他看到车站出口的工作人员在一丝不苟的检查着大家的工作证、介绍信,什么证明都没有的,直接带走让单位或者居委会来领。 张宏城转身去了趟厕所,在厕所隔间里从老信封里抽出了一封盖着鲜红公章的介绍信。 这是胡胖子为他准备的。 为了收这个年份对头的进京介绍信,胖子费了不少力气。 不是张宏城和胖子不想伪造一个,而是对应的纸张、油墨、字体都不好弄,还不如直接收一张品相好的。 张宏城拿着介绍信主动挤过去给工作人员看,再加上他一嘴八成新的京片子,让人以为他是个经常来京城的人。 工作人员最烦的就是这种喜欢显摆的,直接扫了一眼就让他过去。 1972年的北京城,没有后世形容的如同灰蒙蒙一片。 张宏城看到的景象恰恰相反,这是一个色彩鲜明的首都城市。 满眼都是红色! 张宏城中途停留北京,主要是有三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自然是参观1972年的北京; 第二件事是去北京集邮公司旧址周边去淘点好邮票; 最后一件事是去天桥百货购买自已带去东北的家当。 手里拿着介绍信,张宏城先找到一家招待所住下,然后在北京玩了一天。 第二天才找到了集邮公司附近的胡同。 自从运动开始,集邮公司就此关闭。 但在集邮公司周边还是有零星的集邮爱好者互相交换邮票。 但这种行为被限定不得涉及钱票或者物资。 他们手里拿出来的邮票也都是革命题材的。 张宏城空手空脚的走入胡同里,那些抱着集邮本的人都对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一来是因为他年轻且眼生,二来很少有人来这里不带着自已的集邮册的。 所以要么张宏城是来看热闹的小年轻,要么就是来买卖邮票的。 前者他们无所谓,但后者却避之不及。 买卖邮票要是被抓到了那可是真正的投机倒把。 看到大家警惕的眼神,张宏城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从书包里掏出五张颜色不一的邮票来。 看到他手里的邮票,这帮人的脸色才松泛了些,纷纷围了上来。 “哟,是五一年的五色国徽邮票!” 这帮人很识货,一眼就认出了张宏城拿出的邮票是什么。 这是1951年发行的《国徽》特种邮票。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5c83ef049e4a0062fea6e3758086c1ff ", "width ":515, "height ":515}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胡胖子三千八一枚收回来的,为的就是能让张宏城手里有点底气。 这套邮票在七十年代并不多见,直到八十年代集邮风再起,才被广大集邮者们发现存世量还算可观。 每张的价格都在三千五百块以上。 在集邮活动遭到打压的1972年,这种齐全的特种套票相当的受欢迎。 “小同志,你想换什么哪种邮票?” 张宏城的周边立即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询问。 几个集邮本子殷勤的递了过来。 张宏城一一接过翻了半天,但看中的却没有几个。 很显然大家都不是傻子,舍得拿出来换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他索性直接发问。 “有没有大红色主题的?” 这是他帮胡胖子问的。 胡胖子想入手一套49年的开国邮票,可他问了好几个藏家,但品相都没能让他满意,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了张宏城身上。 张宏城没有明确指出是要哪套邮票,就是为了防止这帮人坐地起价。 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男人呵呵一笑。 “你怕是刚来我们这里,这种下套子的话没必要说,直接说你要哪套就是了。” “要不然我给你一张废票,那也是咱红色主题的。” 有人笑着帮腔。 “可不是么,全国都红了,算是最红的票了,可你真要收了去,指不定有多少麻烦会找上门。” 张宏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您说的是四年前的那一张?” 眼镜中年人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思。 “卖了半天就收回去,不准流通不准收藏,谁拿着谁倒霉。可惜我也没有啊,要不然就跟你换了,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乐呵呵的笑着。 可张宏城发现有个正准备上前给自已看集邮册的男人,却不动声色的停下了脚步。 张宏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故意笑了笑,收起自已的邮票离开。 但他也没走多远,猫在一个拐角处等着。 果然,之前那个脸色有些不对的男人匆匆的走出了胡同,往西边走去。 张宏城立即跟上,叫住了这个人。 “同志,你是不是有错版票?” 那人急忙摇头。 “没有没有!” 张宏城掏出了五张大团结。 那人迟疑了一秒钟,立即又猛的摇头。 十张伍市斤的全国通用粮票被递到了那人跟前。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明天的火车离开北京,卖给我根本不是问题。” 那人咬咬牙又东张西望了一下,也没拿大团结,只是抽走了八张粮票。 “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半个钟头后,张宏城浑身发软的回到了招待所。 他锁上门,小心的脱掉衣服,露出了藏在胸前的一整版红色邮票。 整整四十章大片红! 全名是《全国山河一片红》。 后世最低售价300万!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2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c4669084ec4c317a6ad14e32b5c616d2 ", "width ":525, "height ":295}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2 " div 第二十一章 熟人有点多 看着老信封缓缓的从空气里浮现。 胡宇打开信封,首先摸到的是一张纸条。 【快叫爹,晚了怕你后悔。】 胡胖子呵呵一笑。 把信封一倒,几十张红色的小方片飞了出来。 “还想胖爷我叫爹,果然又是语录邮票,你胡大爷早已经处变不惊了好么?” 他捡起桌子上的一张红色小方片。 呵呵,好你个张宏城,这种假货也敢拿来逗你爹......。 可下一秒,胡胖子两眼圆瞪双脚一软,他真跪了。 1972年的张宏城有能力造假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胖子的声音在发抖。 “我的活爹啊,你这是要吓死俺嘛?!!!这么多大片红~!!!” “这种品相,没个四百万一张,人家都不好意思开口啊!亲爹,儿子我爱你!” 招待所。 张宏城打开信封。 【父亲大人在上,儿子我要买别墅!】 【买两套,一套儿子我住,一套供奉您老人家的牌位。】 张宏城想了想,别说,他觉得也行。 随信来的是三十张大团结和一叠京城专用票。 还有五张全国通用粮票,合计五十斤。 对于一个年代穿越者来说,京城最有名的商店是哪个? 当然是友谊商店。 那是穿越重生主角们装逼打脸、收获机缘的大众剧场。 不过可惜的是,1972年友谊商店还叫友谊公司,刚好正在搬家准备改名友谊商店。 年代文里用来装逼打脸的外汇券,要在一九七九年才会发行第一批。 现在友谊商店收的是外汇。 以国内现在外汇专管的规定,国内人是不可能拥有外汇的。 所以张宏城只能选择名气排在第二的天桥商场。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91d26a6d0233dd85fd4e1ec4af2a6ce8 ", "width ":518, "height ":519}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整个华夏在这个年代,物资供应相对充足的就是京城和沪上。 后世穿来的张宏城实在适应不了大包小包挤火车。 所以他选择在京城置办自已要的东西。 他需要置办的物品还挺多。 胡胖子帮他查得很仔细,到了国营农场,他会领到棉手套一对、棉帽子一顶、棉大衣一件、大棉裤一条,另外有解放鞋、大棉鞋各一双。 但相应的要分四个月一共扣十二块。 如果他领棉被的话,还要再扣三十六,也是分四个月扣。 张宏城不要棉被,准备自已在京城买。 另外他还需要四斤棉花的垫被、八斤到十斤不等的冬被、床单两床、被面两床、枕芯一个、枕头套两个、解放鞋一双、大棉鞋一双。 京城到东北的托运比较方便,他准备把这些东西都托运过去。 天桥商场人流如织。 很多柜台前都排起了长龙。 卖北京手表的柜台前,张宏城正在打量这些手表。 张宏城来京城后也没好好打扮和休息,显得有些潦草,柜台里的售货员不自觉的捂了下鼻子,以为又来了个光看过瘾又买不起的。 “同志,你要不要买请快点决定,后面的顾客还等着呢。” 张宏城下意识的一回头,他身后根本没人。 “这块125元的,我要了。” 卖货员一怔,旋即冷笑:“手表票呢?” 张宏城二话不说递出了一张北京专用的手表票。 卖货员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主,只觉得脸有些红,她心头不爽又多说了一句。 “单位登记一下。” 这回轮到张宏城呆住了,卖货员一见他的样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没单位,这表可买不成,要不让你家有单位的过来买吧。” 张宏城皱眉,他知道自已是被针对了。 “你这个售货员同志是不是在欺负人?什么时候买手表也需要登记单位呢?” 直爽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是两个穿着绿上衣的女青年。 说话的是一个齐耳短发矮个子的娃娃脸,她的小姐妹正在劝她。 “小琴,别多管闲事啊。” 叫小琴的女同志没有听劝,反而撸起了自已的袖子。 “我三天前才从你们柜台上买的,为什么没问我的单位?” “是不是现在也要给我登记下,要是我没单位,这表是不是也要收回去?” 卖货员被女同志怼得下不来台,狠狠的嘟囔了一句。 “真是狗拿耗子!” 负责这一片的经理这时才抬起头来严肃的对着售货员咳嗽了一声。 “注意点影响!” 售货员板着脸,拍桌子摔凳的给张宏城开了票。 张宏城正准备谢谢那个仗义执言的小琴,可人家已经走了。 北京表到了手,张宏城忽然对着卖货员嘿嘿一笑。 “请问您一下,意见箱在哪里?” 女卖货员的脸瞬间就白了。 罗琴被好姐妹一阵风的扯到商场门口。 “小琴啊,今天怎么又多管闲事?” 罗琴没好气的嘟嘴。 “我前几天买表的时候,这个售货员也是这样,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还让我找家长来!” “她居然怀疑我还是个孩子,偷的是家里的钱!” 小姐妹听到这里也捂嘴猛笑起来。 她这个朋友其她都好,就是听不得有人说她个子小。 两个姑娘笑闹一阵,又跑去鞋柜那边买鞋。 刚好今天又新到了一批次不要票的处理解放鞋,鞋柜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眼尖的小姐妹发现,之前那个买表的人也站在这个队伍里,就站在她们前面隔着一个人的位置。 两个姑娘笑着对视一眼,都觉得世界很小。 站在她们两人前头的是个穿着短袖衬衫的男人,大约二十多岁,排了七八分钟的队,却装作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两人四五次。 罗琴眉毛一皱,刚想呵斥,又被同伴拉住。 “算了,算了,咱们买了东西快点回去吧。” 罗琴的小胸脯狠狠的起伏了几下,又瞪了对方一眼,见对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才暂时作罢。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来买鞋,看着老长的队伍显得有些犯愁。 排在罗琴前面的男人眼前一亮。 “谢科长!” “哦,小何啊,你也来买鞋?” 名叫小何的男子觉得谢科长今天难得的和颜悦色,而排在小何后头的人们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来来,谢科长,您站我前面!” 谢科长笑着点点头,也不去看其他人的脸色,直接站到了小何的前面。 小何后面排队的人们立即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尤其是罗琴,她哪里忍得住。 “这位姓何的同志,你怎么可以帮人插队呢?” 小何看了一眼没有回头的谢科长,硬着头皮回答。 “这是我熟人,早就托我帮他站个位置,你管得着么?” 见小何这样无耻,而这个所谓的谢科长也无动于衷,罗琴气得不行,正要继续和小何理论,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惊喜的声音。 “小琴?你们怎么才来,快快,我这里给你们占好了位置。” 原来是她们之前帮过的那个男同志,正装模作样的在对她们两个说话。 罗琴哼了一声,拉着朋友大大方方的站在了张宏城的前面。 张宏城对着身后的谢科长歉意的一笑。 “不好意思,熟人熟人,早就托过我帮她们站队的。” 谢科长能说什么? 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 谁知张宏城脸上又浮现了“惊喜”的表情。 “哟,赵大娘,您怎么才来?快快,我给您站好位置了!” 排在小何身后的大娘愣了一下,但她反应很快,笑着就站到了张宏城窜前面。 谢科长和小何:.......。 “老李,你还在后面干什么,我给你留位了!” 本来姓冯的男人呵呵一笑,对着谢科长和小何客气的点点头:“劳驾二位让让,熟人,我熟人。” 他也站到了谢科长的前面。 “马大姐,你和姑娘还呆着干嘛?” 张宏城的“熟人”有点多......。 五分钟后,小何和谢科长的脸都绿了。 插队的谢科长排在倒数第二,小何倒数第一,倒数第三是熟人满世界的张宏城。 “多谢多谢,今天我人面真好,都是一个胡同的街坊,真不好意思。” 谢科长哪里还有脸待在这里,冷哼一声背着手直接走了。 小何气急败坏的指着张宏城:“好啊,你给我等着!” 结果站在张宏城前头的十多个熟人都脸色不善的看过来,小何立即灰溜溜的跑了。 第二十二章 重生归来 张宏城吃力的扛着大包小包的来到火车站,在托运的窗口没想到又很巧的遇到了娃娃脸女同志。 “确实很巧,”娃娃脸女同志笑着伸出手,“我叫罗琴,我表哥就在托运站工作。” 娃娃脸的罗琴很大方,典型的北京小妞性格。 她也是来托运行李的。 而她的行李早就被她表哥扛了过来,她是过来找表哥拿托运单子和火车票。 罗琴的表哥也很热情,之前在托运站站了半天都没有理会张宏城,有了“熟人”立即就不同,二十分钟不到就办好了托运手续。 “诶?” 罗琴表哥惊奇的看着刚拿到的托运单。 “小张,你也是去鸡西的4师国营农场?” 原来罗琴过段时间也要去黑省下放,罗琴表哥对张宏城的热情又多了三分。 本来张宏城还准备让胡胖子再“办”一个介绍信,好去买京城到鸡西的火车票,但现在有了罗琴表哥拍胸脯,只花了一个小时车票就买到了手。 还是有座的。 火车在北方大地上驰骋,张宏城默默的合上胡胖子最新“寄”来的最新章节——自已距离那些故事发生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当火车越过山海关时,正在地里翻着地的楚描红再次抹了一把汗水。 汗水流经下巴时,一阵钻心的疼传来。 那是昨天段新曼“不小心”给她弄的一条小口子。 要不是她躲得及时,对方锋利的指甲差点让自已直接毁容。 她的下巴当时流了血,可负责知青点秩序的知青队长周强兵,却明显偏袒对方。 一是因为段新曼和周强兵走的比较近,二是因为自已的成份让周强兵根本不待见自已。 要不是郑向红坚持,就连那个鸡蛋段新曼也不会赔。 麦收已经结束,村里的知青好不容易有了两天的假期,但作为黑五类份子的她却没有。 楚描红和另外三个同样成份的知青被派到村子北边来开荒。 远远的村妇女主任孙桂花走了过来。 她来到楚描红身边,不动声色的给她手里塞了个红枣。 “明儿晚上又有会,你这两天多歇歇,免得到时候熬不住。” 楚描红的手紧了紧,无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但她最后只是认命的点点头。 火车进入东北平原后,速度明显比在关内快了很多。 在张宏城挎包里还剩下半个馒头的时候,火车终于缓缓驶入了哈尔滨火车站。 他得在这里转车去鸡西。 张宏城去火车站外头溜达了一圈,去候车室接了一壶开水,又买了十多个粘豆包带着。 从哈尔滨去鸡西的火车有两条道,一个是往东北的方向绕一个大大的“几”字形弯道,先后途径佳木斯、双鸭山、七台河。 而另外一条铁路是直接往东走,过尚志到牡丹江,然后要换车往北到鸡西。 最方便的是第二条路线,可惜三天内的车票都已经售罄。 张宏城只好买了张绕大弯的车票。 他没有拿知青办给的那张站票来换,那样人家只会给他一张站票,而他需要的是一个带座位的坐票。 别的知青在路上是能省则省,张宏城完全不一样,光为了有座位,从北京到鸡西,他就多花了六十多块。 ....... 楚描红觉得自已浑身都在疼。 前天晚上的批斗,让她再次受伤。 本来应该是与自已交好的郑向红和另外一名女知青押着自已上台,但偏偏在批斗会前郑向红却因为肚子不舒服换了个人。 被换上来的竟然是段新曼! 段新曼死死把她的胳膊往后抬起,疼得她汗珠子直滴。 两天过去,楚描红觉得自已胳膊上的伤越来越严重。 可今天大队长又把她和另一个人派到村子西北边七八里外的地方来疏通沟渠。 给她们安排的工作量是壮劳力才能有的,但如果她们不能按时完成,今天的工分又会只给两个。 和村里捡麦粒的孩子一个水平。 另外一个人已经彻底放弃了今天的工分,直接躲进了附近的小树林。 但楚描红还在日头下一个人挥舞着锄头,将沟里的淤泥挖上来。 胳膊上的疼痛和空空如也的肚子,让楚描红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一阵天昏地眩后,她只觉得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倒在了沟渠边上。 火车汽笛轰鸣。 列车如同一只准备歇气的巨兽,缓缓的靠上了鸡西站的站台。 一个背着挎包和水壶,绿衣服绿裤子的小伙子从车厢口一跃而下。 张宏城前冲几步,站稳了身子。 鸡西站上下车的人不多,他很轻松的挤出人群走向了出站口。 鸡西市的西南郊区。 穆棱河附近的荒野上,一条沟渠的旁边。 气息已经近乎全无的楚描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疑惑的摸了摸自已躺的地方、皱着眉扶着自已的脑袋,片刻之后一股明亮无比的光芒在她眼中亮起来。 “1972年7月11日。我重生了?!” 楚描红在消化着这些天的记忆,和前世一模一样。 只是她晕倒后很久才被躲在小树林里偷懒的人发现,被迫在知青点休息了好几天。 段新曼!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冽。 对了,还有郑向红! 想到这个人,楚描红眼中的冷冽变成了疯狂和仇恨。 上辈子自已以为她是个好心的,却不知自已在遇到她后的一切不幸都是这个女人一手导致。 她费心费力把和钟汉生离婚的郑向红弄到了北美,可她转头就出卖了自已,和继母沆瀣一气害死了自已。 要不是她最后嘲讽着向自已道明了所有的真相,恐怕自已到死都会被这个虚伪恶毒的女人蒙在鼓里。 前天的批斗会,郑向红根本没有肚子不舒服! 她就是想看到段新曼折磨自已——因为她喜欢的钟汉生在偷偷喜欢自已! 楚描红用沟渠里的水浸了下额头,看着水面上自已的倒影,她惊疑的发现,自已的眉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芝麻大的朱红色小痣。 她伸手触碰了一下朱红色的小痣。 下一秒,一个6*6*6米的空间出现在了她的感应中。 楚描红惊喜的捂住了自已的嘴。 这个空间分明是她上辈子的私人手术室,与她一起被继母葬身火海。 她没想到自已重生,竟然还会带着自已的手术室一起回来。 肚子里的饥饿和身体上的劳累,让身为医生的楚描红知道自已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下一秒,一瓶手术室用葡萄糖注射液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拧开橡胶皮盖子,大口喝了几口。 这东西虽然是注射液,但直接服用也没问题,刚好正对她现在的症状。 “可惜,手术室里备用的葡萄糖注射液也就五六瓶,得省着点用。” 喝了半瓶葡萄糖,又坐了十多分钟,楚描红的身上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她再也没去想挖什么沟渠。 来挖沟渠这件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根本就是郑向红在大队长曹大纲耳边说了自已的坏话导致的。 她现在要做的,是要让村里的人真正认清郑向红的嘴脸,否则自已的日子根本好不起来。 坚持,坚持住! 想到自已被郑向红哄着没去参加77年的高考,楚描红对上辈子的自已是又怜又恨。 五年,她必须想方设法的熬过这五年。 而且到了74年,随着公社革委会(shu记)主任何向阳的下台,批斗这种活动就少了很多。 爷爷将会在77年初被平反回到杭城,自已必须认真过好这五年的时光。 那些在明里和暗处伤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十三章 尴尬了 张宏城有些失望的从鸡西市知青办走出来。 原来他的知青落地手续要去兵团四师知青办去办。 四师的知青办在鸡西市的北边郊区。 他从托运点领了自已大包小包的行李,赶到地方已经到了人家中午快下班的时候。 接待的工作人员姓赵,很是热心,立即帮他查了他落户的地方。 “你要去的三十九团,虎林云山农场。” “得坐农场火车去虎林,然后再坐汽车去农场场部。” “来,跟我去食堂,先垫吧一口。” 四师知青点给路过知青提供的一个菜汤和四个馒头,味道不太合乎张宏城南方人的口味,但给料确实很足。 他吃了三个就吃不下了,另外一个准备带着路上吃。 赵干事二话不说又领了两个馒头塞给他。 “反正能赶上饭点的知青也不多,你多拿两个,来去也就这一回。” 吃了饭赵干事主动帮张宏城扛着部分行李赶去了附近的小火车站,等了十分钟就赶上了一趟去东方红的农场火车。 火车车厢没有座位,这是货车车厢。 车厢里堆满了大包小包的各种物资和稻草,人往稻草上一躺,车门敞开凉风吹进来,别提多舒服。 农场火车哐当哐当到了虎林,已经是下午六点。 沿途抽了张宏城半包大前门的货车卸货员相当热情,主动帮他找了辆路过云山的卡车。 卡车带着张宏城和他的行李摇摇晃晃的走了四个多小时才经过三十九团的场部,把张宏城和他的行李放在了街头。 晚上十点小镇一般的场部一片漆黑。 张宏城在农场火车上就把几个馒头给吃了,这会儿也不饿。 虎林地区七月份是最热的时候,但云山地势较高,晚上的气温才十四度左右。 张宏城找到场部知青办门廊,在屋檐下抱着自已超多的行李睡了一晚。 当他睡眼朦胧的从行李堆里钻出来时,天色才蒙蒙亮。 还把知青办正在开门的人吓了一跳。 被吓了一跳的是个姑娘,她随即又笑了起来。 “昨儿晚上到的?” 见睡迷糊的张宏城下意识的点头。 她又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正好,食堂门开了,你有粮票没,我带你去吃早饭。” 张宏城狠狠的揉了把脸。 “不用了,能帮我看下行李不,我自已去。” 姑娘指了下食堂的方向,还不忘提醒了他一句。 “场部的大肉包子可是一绝,你可得快点。” 张宏城顺着姑娘指的方向绕过去,果然看到了还亮着灯的食堂。 这才六点多一点,食堂里的人已经不少。 还好买肉包子的人不是很多。 在机械厂食堂里肉包子卖六分一个加一两粮票,但这里只要五分加一两粮票。 而且东北的大肉包子比南方的要大。 早就饿了的张宏城一口气买了四个大肉包子和一碗小米粥,食堂收票的人看到他给的是全国通用粮票,特意扫了他一眼。 “刚来的?” “嗯。” 收票的看了看四周,忽然压低了声音。 “还有全国票没?” 张宏城懂他的意思,又掏出二十斤全国通用粮票来。 那人立即利落的给了他二十三斤鸡西本地粮票。 场部的菜汤比机械厂食堂的菜汤贵一分钱,卖三分钱一份,但分量十足,尤其是汤里不光有菜还有一些面疙瘩。 张宏城呼啦呼啦的一顿猛吃。 四个大肉包子和一大碗菜汤,终于填饱了他的肚子。 他随后又买了四个粘豆包随身带着,花了一毛钱加四两粮票,随后找到刚才换粮票的那位,帮忙把自已的水壶灌满开水。 他这才溜达着回到了知青办。 知青办门口,张宏城放行李的地方已经没了东西,他伸头往屋里一瞧,果然发现自已的一堆行李都堆在墙角。 刚才那个姑娘在打扫卫生。 负责场部知青办工作的副主任姓刘,张宏城等了十多分钟就看到了这位刘副主任。 刘副主任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行李的年轻人。 看来也是来报到的。 “你们两个都坐,小秦~,”刘副主任招呼了两人一下,扭头喊那个姑娘,“你去把乔新伟同志和张宏城同志的档案找出来。” “一个是沪上的,一个是湘省的。” 姑娘答应了一声,跑到里间翻了几分钟,拿着两份档案走了出来。 其中一份档案袋子干干净净,仿佛是才出厂的一样,而另一份档案袋子则皱皱巴巴的,似乎经过无数的磨难。 刘副主任下意识的先拿起了那份干净的档案袋。 他看了一下名字,对着乔新伟笑了笑。 “你们沪上人做事就是讲究,寄到我这里还能保持这个样的档案可真不多。” 小秦在旁边也附和了一句。 “那可不,这份档案寄来的时候,外头还包着油纸,当时我都吃了一惊。” 刘副主任又拿起了另一份皱皱巴巴,还带着一些污渍的档案袋。 “张宏城同志,你这份苦大仇深的档案袋我也是很少见啊!” 小秦捂住嘴差点笑出来,乔新伟嘴角也闪过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张宏城人畜无害的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 刘副主任把两人的档案都抽出来,还是先看了乔新伟的个人资料。 “乔新伟,今年二十岁,高中毕业。” “是工人子弟,嗯(赞许),父亲是D员兼塑料厂的技术员,哟,还是市级劳模。诶,你们家不错啊!” 刘副主任眉头挑了挑,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秦,去给乔新伟同志倒杯水。” 小秦立即拿了个杯子去洗。 乔新伟急忙客气了一下。 “不用,真不用。” 说完还隐晦的扫了张宏城一眼,得意的小心思根本没有太多的隐藏。 “你母亲是街道卫生所的卫生员,还是预备党员,啊,她之前还担任过女民兵。小乔同志,你的家庭成分很不错嘛!” 乔新伟脸色微红,笑得很谦虚。 刘副主任没有继续往下看,而是好奇的扫了张宏城的资料一眼。 “诶?” 他指着张宏城资料上的文字好奇的念了一段。 “高中毕业,工人子弟,你们这开头都是一样的嘛。” “张宏城同志的父亲是优秀D员,驻Z部队连长,还是战斗英雄!” 刘副主任猛的抬头看向张宏城。 “你是烈士子女?!” 小秦正好倒了一杯水过来,乔新伟正客气的伸手去拿。 谁知小秦听到刘副主任的惊呼,下意识的一转身把茶杯塞到了“烈士子女”的手里。 “小张,你喝茶。” 张宏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谢谢啊。” 乔新伟尴尬的收回手。 小秦这才反应过来自已似乎干了件蠢事。 她急忙找补。 “那个小乔同志,你稍等,我那还有梨子,很解渴的。” 刘副主任看张宏城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他又念起了乔新伟的资料。 “小乔同志自已也很优秀啊,本人是优秀团员,还是街道优秀青年。啧啧啧啧。” “因多次助人为乐而被街道表彰过,塑料厂革委会大力推荐其从事更重要的工作,嗯,思想进步,还擅长写作,人才啊!” 小秦刚好拉开自已的抽屉,本来只准备拿一个梨的,结果一听乔新伟的评价,索性把两个梨都拿了出来。 “我来看看小张的......。” “小张母亲是复员军人?还是党员,职工医院护士长!” “小张,没想到你本人还是预备党员啊,啧啧啧啧,县级优秀青年!” “因为见义勇为而被表彰,市革委会大力推荐从事更能体现其价值的工作,思想崇高,也擅长写作!” 张宏城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见义勇为是指救下于秋丽的事,拿到预备党员资格是因为山洪那件事,但有些尴尬的是,似乎自已资料上的每一条都刚好压过了乔新伟一头。 从父母到自已,再到思想评价,完美对比......。 诶? 他手里忽然多了两个梨子。 看着对张宏城两眼放光的小秦,乔新伟的脸都绿了。 第二十四章 新同志和下马威 刘副主任没好气的瞪了小秦一眼。 这丫头怎么办事的。 小秦是东北大妞,性格本就直爽,她也懒得继续找补了,回到自已桌子前坐下,假装低着头写写画画。 刘副主任看了看手里的两份资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政治过硬,还都拿过表彰和推荐,这样的人才我们场部可不能错过。” 他认真的看了两人一眼。 “刚好场部这边还缺一个见习办事员,负责给场部的文书们打下手,只是工资要比普通农场职工少四块钱,二十八块一个月。” “你们两个,谁有兴趣啊?” “报告刘主任,我有兴趣!” 乔新伟急忙大声回答,人还站了起来。 可刘副主任心里更看好的却是烈士子女张宏城,毕竟他们这帮人都是从部队转成建设兵团的。 张宏城却不想留在场部。 见习办事员的名字虽然很好听,但其实是场部里谁都可以搓圆搓扁的对象。 再说场部离书里主要情节发生地太远,这会让他前知的优势大打折扣。 “我还是选择去连队,接受再锻炼。” 听到张宏城的回答,刘副主任越发对他满意了。 不忘本心好啊,果然是咱们军人子弟的作风。 “那成,”刘副主任见张宏城的态度很坚决,只能选择放弃,但他也决定给张宏城一个额外的待遇,“你过来看看,我们团三个营一十八个连,你自已选个去处。” 张宏城心里一动,上前看了一眼刘主任拿出的小地图。 三十九团负责的云山农场面积达到了四百七十平方公里,拥有大型水库、牧场和农耕区。 他在地图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名。 穆棱河,春阳村。 在春阳村的河对面,是三十九团的二营五连。 “报告主任,我申请去二营五连。” ...... 二营的分场部距离场部有十多里路,小秦主动帮张宏城联系了一辆牛车,顺路把他送到了二营营部,也就是分场部。 分场部不大,大概只有场部的三分之一大小,看上去也就比一个村子稍微大点。 “你是去五连的?” 负责接待的是分场部知青办公室的高科长。 “那你再等等,你们连长中午才到,还有一批去五连的知青等下也会到。” 事实证明高科长说错了。 先到的是一批东倒西歪的知青。 他们是被场部用拖拉机送过来的,一帮人下了车就开始大吐特吐。 从场部到二营分场部的路况确实很感人。 张宏城有些庆幸自已之前坐的是牛车。 拖拉机是农场不远镇上的,送这些人过来也是顺路。 狭窄的车斗里不光装着镇上的物资,还挤着十个人和大批行李,加上那十步三个坑的路况,能好受才怪了。 张宏城很快和这帮新来的互相认识了一下。 其中八个知青和他一样,也是五连的新知青,而另外两个是普通插队知青。 拖拉机手很热心,在半路上把这两个也给捎带上了。 很巧合的是,这两个普通插队知青要落户的地方正是春阳村。 也就是女主楚描红所在的故事中心地带。 张宏城对这两个人的名字也有些印象。 男知青叫伍建磊,女知青叫方春苗,都是来自沪上。 在文里,这两个对于楚描红来说,一开始属于中立阵营人物,但最后多少在情感上更偏向了女主。 张宏城和两人聊了几句,他这是先混个脸熟,好在以后借着这两位的关系探查春阳村里的情况。 另外八位五连的新同志来自天南海北。 年纪最大的是20岁的宋春荣,来自粤省韶关的男知青。 比宋春荣小了四个月的是冯雪秀,金陵女子。 年纪排在第三的是张宏城,十九岁。 接下来是两位同样十八岁,还是同月出生的女同志,分别是来自徐州的贾玉梅和来自川省的包智慧。 来自赣省的寇世宏、鄂省的马长江和金陵的杨拥军都是十七岁。 最小的一个叫苏北京,广州小伙,只有十六岁。 在分场部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一帮人都已经混熟了,五连来接人的两辆马车才赶到分场部。 五连连长不是一个大个子,目测最多一米七,但人很是粗壮。 一口东北话里夹杂着几句“龟儿子”,很明显的表露了这位严连长的籍贯。 “我是你们的连长,严锦荣。” “都把行李装马车上,还有春阳村的两个,你们也跟着我走。到了我们连,再送你们过河去春阳村。” 十一个人里,就张宏城的行李最多。 在装车的时候,苏北京满脸惊讶的看了张宏城好几眼。 “张哥,你这么多东西都是从湘省背过来的?” 他就带了一床薄被子和几件衣服。 张宏城笑了笑,也没解释。 因为他半路去京城的事是违规的,真不好跟人讲。 绑好了行李,几个女同志开始寻找马车上空余的地方,想坐着去五连。 谁知五连长冷笑一声。 “坐什么坐?” “你们从今天开始既是知青,也是战士!” “都给我下车走路,放心,呵呵,路不远。” 一帮知青都乖乖的走在两辆马车的旁边,出了分场部时还说说笑笑的。 显然是真信了连长的话。 在出分场部前,张宏城找了个借口去路边“方便”了一分钟。 他才不信浓眉大眼严锦荣同志的鬼话。 之前在刘副主任那里看小地图的时候,他发现地图上分场部与五连的驻地大约是半根食指的距离。 二营负责的农场区域沿着穆棱河展开,是一块宽约四公里多一点、长度达到了十六公里的狭长区域。 而二营的分场部和五连的驻地刚好在这块狭长地带的两头。 所以这半根食指的长度是不多不少的十六公里,而且张宏城还发现地图上去五连驻地的道路可不是直的! 他们要走的距离少说也有二十公里以上。 出了分场部,一行人往东北方向一路前进。 大概走了三公里,知青们不再说话。 因为连长根本不会喊停,就连女同志提出休息一下也不行。 继续说话只会让他们嘴巴变得更干。 除了张宏城外的所有人都开始大口的喝水。 但张宏城却只是用水壶里的水润了润嘴唇。 因为他猜真正渴的时候还没到。 严锦荣大步流星,对着新来的知青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说你们这帮年轻人,不会连我这个中年人都走不过吧?” “怎么我看着还越走越慢了?” 川妹子包智慧不服气的回嘴。 “连长你别瞧不起人,我以前从城里走到乡下我姥姥家,那是一秒钟都不需要停的!” 来自鄂省的马长江也附和着出声:“连长,我以前练过短跑,那时候每天都是一千米。” 严锦荣呵呵一笑。 “行啊,都是人才嘛,那,咱们继续,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再休息一下。” 年纪最小的苏北京马上目瞪口呆。 “不是吧,我们还没走到一半?” 这是严连长给新来知青们的下马威,张宏城以前看年代文的时候见识了太多。 十一个人里,目前就他走的最轻松。 一行人足足走了七公里,几乎所有人都累的不行。 严连长这才“开恩”,让大家休息十分钟再继续走。 来自赣省的寇世宏累得像小狗一样,他一把拉住了显得不是很累的张宏城。 “老俵,看不出来啊,你的耐力有这么好、” 张宏城喝了一口水,笑着偷偷掀起了自已的裤脚。 寇世宏看着张宏城小腿上缠得紧紧的绑腿,他被惊得目瞪口呆。 张宏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父亲是军人,这都是家传的......。” 反应过来的寇世宏急忙压低了声音。 “哥,你还有吗?!咱们可是亲老俵啊!” 张宏城趁着严连长没看自已这边,偷偷从挎包里拿出了两卷绑腿布塞给了寇世宏。 这都是他在京城提前买的,挎包里还有好几卷。 寇世宏假装去解手,一溜烟的去了一棵树后头。 苏北京幽怨的声音忽然在张宏城的身后响起。 “大佬,你厚此薄彼啊......。” 这小子怎么走路没一点声音?! 张宏城也不小气,又塞出去两卷。 第二十五章 迎新会上 严连长说一不二。 说只休息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看到大家都唉声叹气的上路,严连长笑眯眯的指了指天色。 “都加快速度吧,沿途我们还要翻过一座山。山里可是有狼的!” 听到有狼,大家的脚步果然快了不少。 又走了三四公里,他们终于看到一座不高的山丘,一条土路笔直的延伸到山顶。 “等会儿!” 严连长忽然叫停了所有人,他背着手似笑非笑的来到了苏北京的身边。 “你小子之前走路的时候要死不活的,我怎么发现你后面这段路反而比其他人强了不少?” 苏北京紧张的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严连长忽然一弯腰扯起了他的裤腿。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苏北京绑得乱七八糟的绑腿。 “咦,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包智慧一边捶着自已的腿一边好奇的问苏北京。 “我怎么一路上就没见过你有这个?” “再说,这个有什么用?” 严连长呵呵一乐,也不解释,挥手让大家马上上山。 上山加上下山的路大约有一公里左右,下山不久日头已经开始西落。 所有人都不再抱怨说话,憋着一口气在继续走。 当晚霞洒满了天际,东倒西歪的一群人才看到了五连的驻地。 走进驻地的那一刻,很多人都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动弹。 五连指导员俞彭年早就带着人等在驻地门口。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所以我先分配一下单位和营房,大家去收拾收拾,半小时后食堂集合,咱们连里今天聚餐欢迎新同志们的到来,还有节目可以看。” “春阳村的两位知青,你们跟着我们的通讯员走,他会送你们过河去春阳村。” 五连新来的九个知青,都被分到了空额最大的三排。 其中冯雪秀去了二班,其余八个包括张宏城在内都去了新成立的四班。 四班长叫郝爱国,自我介绍是齐齐哈尔人,班里除他之外还有一个老知青,曾建军,铁岭人。 贾玉梅和包智慧跟着女同志一起住,四班的其余八个人都和班长两个挤在一个大通铺上。 说是大通铺,其实也是一条长炕。 这长度,挤一挤睡十一二个人也没问题。 大通铺的对面是一溜木头柜子,张宏城把自已的一堆大被子用力的挤压了进去。 郝爱国还给每人发了一把柜子锁。 这就是国营农场的好处。 落户到春阳村的伍建磊和方春苗,他们就必须自已去买柜子,而且一般的知青点都是村里的老房子。 本来是一户人家最多三四个人睡的炕,往往要挤着七八个、甚至更多的知青。 伍建磊和方春苗到了村里要去大队先借粮食自已开火,其中还会涉及到使用锅灶的顺序、柴火补偿、借用老知青种的小菜等诸多问题。 而张宏城这帮人收拾完铺盖就去了连队食堂。 这一顿欢迎宴,是不用自已出钱和票的。 五连人数在一百出头。 连部有连长、指导员和两个通讯员,另外分成三个排十个班。 做饭是每个班轮流来。 十张桌子边人头攒动,大家都挤在一起听严连长说话。 老知青根本没心思去听连长说什么,他们都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大碗猪肉炖粉条。 一桌八个菜,只有猪肉炖粉条这一个是荤菜。 其他的是什么炒豆子、水煮大白菜之类的素菜,份量看着都还行。 男同志都是大搪瓷碗,就连个子最小的苏北京都装了四两米饭。 张宏城不客气的装了半斤。 从京城出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米饭。 而且他还听老知青们闲聊,说这米饭也只有迎新或者过节的时候才有,平时不是窝头就是杂粮饼子,出现馒头都算是改善伙食了。 严锦荣文化不高,说话比较直接。 他主要是讲工作安排、作息和纪律,张宏城听得挺认真。 国营农场是建设兵团编制。 张宏城他们算是国家职工,又算是兵团战士。 除了平时的耕种劳动外,男同志都要抽时间参加军事训练。 女同志也要学习战场急救什么的。 当然这些年边境上没什么大事发生,这方面的训练强度就比南方的民兵强一点而已。 “但是,大家也不能松懈!” 指导员俞彭年接过话头。 “我们连的北方就是边防部队,着名的珍宝岛跟我们这里的直线距离也就一百公里!” 听到珍宝岛三个字,新知青们脸色都变得严肃了起来,张宏城发现老知青们却显得有些无所谓。 “我来介绍一下大家的工资待遇。” “农场职工每个月的工资是三十二块。每人会发一套免费的工作服、帽子、一双解放鞋和两双棉纱手套。” “到了冬季,还会有一双棉手套、一顶棉帽子、一件棉大衣和一条棉裤。” “如果大家到时候要领大棉被的,需要额外扣掉三十六块钱,分四个月扣。当然自已带了大棉被的就不用扣。” 听到要扣钱,除了张宏城外的新知青们都低声埋怨起来。 有的老知青听到指导员说这个事,显然也是一肚子抱怨,跟着新知青一阵小声嘀咕。 “还是六八年之前来的老人吃香,六八年之后来的,人人都要扣这个钱。早知道我就学那个新人,自已扛着大被子过来。” “还是得看年份,前年沪上来的几个不也是自已扛着大棉被来的。可师里一句话,说那些大棉被是沪上政府发的,也要扣钱,啧啧啧,听说各连都闹了好一阵,结果最后都乖乖的被扣了钱。” 俞彭年也没在意大家的嘀咕,把剩下的福利待遇一提,接着一挥手。 “开饭!” 呼啦~! 张宏城眼疾手快的抢先夹了一筷子猪肉炖粉条,抢到了四根粉条和两块猪肉。 寇世宏有点放不开,等他再伸筷子的时候,猪肉炖粉条已经变成了白菜叶子汤。 瞬间抢完了猪肉炖粉条,老知青们这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张宏城觉得自已身边几个老知青有些不怀好意。 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围绕着自已家会不会做麻酱、辣酱或者腌菜之类的展开。 有几个脸皮嫩的新人,例如贾玉梅、杨拥军和宋春荣,很快拿出了自已从家里带来的各种酱给大家分享。 要不是张宏城偷偷扯了苏北京一把,这小子也会傻乎乎的把自已从家里带来的腌菜贡献出来。 老知青们好的就是新人们从家里带来的腌菜和酱。 两年才有一次探亲假,加上邮寄不方便,他们一年都尝不到几回外头的味道。 十七岁的寇世宏很大方,张宏城一把没拉住。 他把从家里带来的辣酱贡献了出来。 结果,一帮北方知青,尤其是东北的兄弟姐妹们,才吃了一点他家的辣酱,一个个面红耳赤,捶胸顿足,咳嗽不断。 特么太辣了! 就连出身川省的严连长吃了一口,也连喝了好几杯水。 其他新人贡献出来的各种酱都被一扫而空,除了寇世宏的。 他的一大瓶还剩下五分之四没动过。 弄得寇世宏兴致有些低落。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光顾,张宏城这个湘省来的就吃得比较上口。 但他也觉得寇世宏家的辣酱真的够辣,比他平时吃的都要辣。 但湘省人和赣省人都一个德行,吃辣根本停不下来,越辣越想吃。 寇世宏开心的抱了抱张宏城。 “还是老俵你懂得欣赏!” 吃饱之后,大家把食堂里的桌子搬开。 老知青里的男女同志开始表演节目。 算是迎新晚会。 有舞蹈、有唱歌、有诗朗诵,新知青里也有人勇敢上台,冯雪秀来了段京剧沙家浜。 最惊奇的是苏北京这个十六岁的家伙,一个粤省人居然会打天津快板。 热闹了一晚上,大家回到营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新来的知青没有生产任务。 通讯员小童过来通知他们。 “我赶车去团场部,你们有什么要买的,都把钱和票给我,我给你们带回来。” 新来的男女同志昨晚几乎都没洗脚,想要买个搪瓷盆。 小童摸摸头:“那你们有本省的工业券么?” “一个搪瓷盆要五张工业券。” 新来的知青们都犯了难。 昨晚指导员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张工业券,这是新职工的福利。 以后每季度他们才能得到一张或者两张工业券。 五张工业券,谁有? 小童提议。 “我看你们还是学之前的老知青,合伙先买几个回来,先合着用。” “等攒够了工业券再自个买。” 除了张宏城外的五个男同志凑齐十张工业券准备买两个。 三个女同志准备也买两个,可就算找班长郝爱国借,也只凑到了九张。 张宏城准备自已买一个。 胡胖子早就帮他收到了二十多张1971年的黑省工业券。 要不是怕自已太显眼,他还想买两个。 他借给三个女同志一张工业券,又拿出五张工业券和三块钱给小童。 面对大家羡慕疑惑的眼神,他人畜无害的摸摸头笑了。 “幸亏有人之前提醒过我,我在哈尔滨火车站和一个去南方出差的同志换了一些本省票。” 郝爱国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张同志的运气真不错!” 小童的马车刚走,几个新来的知青正商量今天接下来去干什么。 忽然有个老知青扛着锄头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 “河对面村里好像打起来了!快去河边看热闹~!” 第二十六章 女主的反击 五连的驻地距离穆棱河边足有两里多地,可见这位老知青跑回来报信的热情有多高。 河对面的春阳村并不在五连驻地的正对面,要往北方下游再走三四里路才到春阳村。 五连知青们看热闹的地点——是春阳村在河对面的玉米地。 东北玉米要九月才成熟。 几个知青在玉米地里干架,春阳村的玉米立即倒伏了一片,动静很大。 在河另一边种冬小麦的兵团知青都看到了这一幕。 三个男知青在互相干仗,两个女知青在互相扯头发。 精彩啊! 河这边的排长吆喝了两句,让大家抓紧干完活,但兵团知青们都三心二意的看着那边,排长最后也懒得喊了。 等大家先把热闹看完吧。 五连的老知青们还算好的,装模作样的一边干活一边看热闹。 但今天没上工的十一个新知青们一个不落的都跑了过来。 这帮人站在河帮子上满脸好奇的对着对岸指指点点,就差小板凳和一包瓜子。 张宏城站在这群人的最后面。 他的目光慢慢的从正在撕扯的几个人身上移开,在旁边几个劝架的春阳村知青里寻找起某个人来。 根据胖子前天“寄”给他最新章节内容,他知道今天这一出大概对应上了女主楚描红对郑向红等几人发起的第一次反击。 楚描红没有去劝架,她依旧在低头干活。 这在旁人看来并不奇怪。 以楚描红的成份,她如果上前劝架,很可能把火力吸引到她自已的头上去。 楚描红在玉米地旁边的小麦地里播种,根本没有抬头。 但此刻她的内心是无比解气而畅快的。 自从她重生开始,也不知郑向红是不是从她的态度里发现了什么,越发暗中针对自已。 而那个没有什么大脑容量的段新曼也被郑向红引得不断找自已的麻烦。 楚描红正想着怎么让这两个人吃点教训,刚好昨天新来了两个知青。 她上辈子就认识伍建磊和方春苗。 楚描红记得方春苗刚来的那天晚上,就因为占铺的问题和段新曼产生了矛盾。 最后是郑向红装好人才把段新曼给劝住,卖了方春苗一个大大的人情。 但误以为郑向红是好人的方春苗最后也被郑向红坑得很惨。 楚描红当时心中一动,故意走出女知青房间去倒水。 果然她立即被孔致礼这个牛皮糖给缠住。 楚描红故意没好气的怼了孔致礼一句:“你就别跟我一个黑五类份子纠缠,还是想想怎么帮帮其她的老乡不被人哄吧?” 孔致礼没放在心上,他回到男知青宿舍后和无话不谈的房革东聊了几句。 房革东却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房革东、孔致礼、楚描红和段新曼都是杭城老乡,所以楚描红说的“其她老乡”只能是段新曼。 房革东对所有长相可以的女同志都很殷勤,尤其是段新曼。 楚描红虽然没有点出是什么事,但房革东还是自已打听到了女知青这边的事。 楚描红知道房革东的心思最重,所以当房革东把段新曼偷偷叫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已成功了。 房革东在外头点了段新曼一句话。 “郑向红劝你让半个铺位出来,还不是因为新来的方春苗也是沪上人。” 段新曼这才想起,郑向红、钟汉生和新来的两个人都是沪上老乡。 心头火起的段新曼摔帘子进屋后,对着郑向红冷言冷语了好一阵,气得郑向红半夜才睡着。 楚描红报复的计划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前世郑向红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郑向红和段新曼真正翻脸是在77年高考恢复之后。 因为脱产学习的事,两人之间起了龌龊。 郑向红打着给楚描红报复的名义,偷偷向公社举报了段新曼的一件往事。 虽然这种事在77年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但还是彻底影响了段新曼的备考心情。 段新曼在1971年刚到春阳村的时候,因为肚子饿所以跑到大队的红薯地里偷红薯吃。 因为段新曼刚来不懂农活,她在偷红薯的时候,无意中把周围一大片红薯都给祸害了。 当时大队统计一共损失了三十多斤红薯。 最后实在是找不到是谁干的,只能算在了野猪头上。 郑向红是唯一目击了这件事的人,不过她主动帮段新曼隐瞒了这件事,所以段新曼才对郑向红信任有加。 楚描红之所以会点孔致礼一句,就是为了让房革东引起段新曼和郑向红之间的一时不合。 作为黑五类分子,她每天都是起的最早的那个,她趁机把用左手写的举报信塞进了大队部的门缝。 果然,开工没多久大队部就把段新曼叫了过去。 楚描红不动声色,在孔致礼再次拦住自已的时候,又故意说了一句话。 “你又不是知青点的小队长,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孔致礼呵呵一笑:“周强兵这个小队长当得马虎,他好像从来不会管你们几个成分不好的。” 楚描红白了他一眼:“周强兵不管,以后钟汉生应该总会管吧?” 听到钟汉生的名字,孔致礼立即不悦起来。 同样是男人,钟汉生最近看楚描红的眼神根本瞒不住他。 “钟汉生算哪颗葱?” “我看他啊,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知青点的副小队......。” 楚描红没有把话说完,而是“随意”的看了一眼郑向红、钟汉生和新来的伍建磊、方春苗,又低头去做自已的事。 孔致礼凡事不决就会问脑子活的房革东。 房革东刚才在旁边也听到了楚描红没说完的话。 他眼睛忽然一亮。 “原来是这样!” “咱们知青点的人越来越多,大队长之前就说了要在周强兵这个小队长之外再选一个副队长。” “一个月能多拿两块五!” “符国富不是一直在拉拢我们几个么?为的就是选副队长的时候能投他一票。” “郑向红之所以宁愿得罪段新曼也要讨好新来的两个,怕是为了替钟汉生争取票数!” “你算算,以钟汉生的影响力,和符国富本来就差个一两票的......。” 没过多久。 楚描红跟着一帮人来玉米地旁边种小麦,就看到段新曼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和郑向红撕打在一起。 她被大队部罚了六十斤粮食! 段新曼本来拿的工分就少,年底也就分到一百多斤粮食而已。 省着吃到夏收都还差点。 这一下就罚了她三个月的口粮,她差点被气疯了。 她去年偷的红薯,楚描红今年才来,而且这件事只有郑向红知道,所以肯定是郑向红为了报复自已昨晚的冷言冷语才举报的自已! 两人撕打在一起,钟汉生急忙去拉架。 谁知本来就一肚子气的符国富和他的老乡金旭,也借机说钟汉生拉偏架。 双方互相推搡了几回后,心思浅的金旭直接把选副队长的事给捅了出来。 钟汉生大叫冤枉,可金旭却只要郑向红回答。 正在段新曼撕扯的郑向红哪里敢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是真的在偷偷帮钟汉生拉选票! 她要是敢当场否认,那些私下答应了她的知青们肯定就会把票投给符国富! 她帮钟汉生偷偷拉选票的事,是日后和钟汉生闹离婚时她自已爆出来的。 楚描红正好用上了。 一场大战随即爆发,一直打到了旁边的玉米地里。 在低头劳动的楚描红刚一抬头,却疑惑的看见,河对面在看热闹的四师知青里,有个人似乎在偷看着自已。 ——不看热闹看自已做什么? 她这几天用从野外弄来的特殊草药把自已的皮肤弄得很黄,头发和衣服也是乱糟糟的。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姑形象,是什么人会偷偷关注自已呢? 第二十七章 涨一级工资的悬赏 穆棱河边的闹剧在春阳村大队长带着村民赶到后终于停歇。 张宏城也收回了自已偷看楚描红的目光。 女主似乎没有书里描写的那样动人。 估计是因为她已经在自已脸上动了“手脚”。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半。 起床号响起。 在班长郝爱国的催促下,张宏城一干新成员闹哄哄的穿上衣服,来到连队广场参加早讲。 连长严锦荣一点也不啰嗦,很快把各排今天的任务分配完毕。 三排被分配了农场东边田地的耕种任务。 而作为全新组建的四班,则是在老知青们不明意味的哄笑声中,被分配去收获大豆的任务。 四班十个人领了劳动工具列队出发。 只是大家有些好奇,班长郝爱国除了领了六把锄头、六个背篓外,还领了三副扁担和十个水桶,都放在一辆独轮车上。 五连在穆棱河下游的位置开垦了五十亩大豆田。 按照班长郝爱国的介绍,五十亩中的二十多亩大豆已经成熟。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采收三到五亩大豆,并给剩下二十多亩即将成熟的大豆田进行浇灌。 “这是我们连的老传统,”班里除了郝爱国外唯一的老知青曾建军摇头笑着,“所有新来的农场职工,在第一个星期的任务都是伺候这五十亩大豆田。” 大豆田在穆棱河的下游,距离连部足有两公里远。 张宏城这帮新人走到地方才知道,为什么说伺候这些大豆田是连里给新人准备的“老传统”。 这片大豆田开垦在距离河边二百米的地方。 可灌溉这片大豆田的沟渠只有在春季丰水期的时候才有水。 大豆田与穆棱河之间是将近二百米的乱石滩。 大豆田的上游被一座小山包拦着,所以沟渠只能从下游辛辛苦苦开出来,但到了枯水季节,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让河水倒灌回来。 “曾经有南方来的社员,想造一个水车,”郝爱国指着下游的方向对大家解释,“可水车最后是造好了,但根本没用。后来又试过翻车,但沿途渗水厉害,聊胜于无。” “我们连长还搞过来一台抽水机,”曾建军有些唏嘘,“但后来发现太耗油了,还不如咱们自已挑。” 寇世宏吃惊的指着独轮车上的这些扁担和桶。 “班长,该不会是让我们去、去河边挑水吧?” 郝爱国笑了。 “大豆田到河边有差不多二百米,全是乱石滩,你们去那边挑水,最多两个来回就会崴脚。” “所以我们挑水的地方在下游!” 曾建军呵呵一笑。 “不远,就六百多米,一里多路。” 郝爱国开始分派任务。 “男同志跟着我去河边挑水,苏北京和两位女同志跟着老曾学收大豆。” 张宏城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打算,但没想到五连居然还有这种折磨人的“传统项目”。 曾建军这个家伙说的六百米,特么是直线距离! 从下游最近的取水点回到大豆田这边起码超过八百米。 还是上坡路。 寇世宏和马长江用独轮车推着六只木桶,其他人轮流挑着三担水,气喘吁吁的走了一回。 真不是人干的事! 杨拥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班长,既然这么难用水,怎么还把大豆田开在这?” 郝爱国喘着粗气摇摇头。 “那是农场刚建的时候,这里就算是枯水期也能引过来一些水,谁知道这些年过去,水位降了差不多一米,真是害死人!” “这五十亩大豆田是熟田,连里的酱料和菜油都从这里出,都舍不得。” 曾建军领着两个女同志和年龄最小的苏北京在地里忙着,三个刚刚在学收大豆的知青也是一头大汗。 看着他们的进度,虽然曾建军知道新人急不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你们看看谁脑子好使,要是能解决这里枯水期灌溉的问题,连长和指导员可是许过涨一级工资的。” 苏北京趁机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 “曾哥,你没骗我吧?我可听说我们农场知青都是拿死工资。” 曾建军数着指头算给他看。 “我们农场知青都是一级企业工资,二十八块,外加四块钱兵团津贴。男同志每个月二十六斤粮食配额,女同志是二十三斤。” “连长几年前就给团里打过申请,要是谁能解决这五十亩豆田的灌溉问题,直接升一级工资!” “啧啧啧啧,那就是三十五块一个月,加上津贴就是三十九块,每季度的工业券也比别人多一张。” 他笑着一摊手:“可惜谁也拿不到!” 张宏城坐在石头上也在匀气,听到曾建军的话,他脑子里开始转了起来。 涨不涨工资的他不在乎,但工资涨一级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可是有些眼热心动。 来回挑了三回水,就到了中午。 张宏城只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疼。 好在送饭的同志挑着担子到了。 五连的伙食供应很有人性化。 他们每个月吃的菜金和粮食,会在月底发工资的时候自动扣掉。 这对身上没什么积蓄的新人非常友好。 四班的午饭是杂粮饼子和疙瘩汤。 但疙瘩汤也就从事一周“传统项目”的新人们才有。 下周就会变成普通的菜汤。 每人还有两根腌萝卜。 贾玉梅很喜欢这个腌萝卜。 “这萝卜腌得不错,咱们连谁的手艺啊?” 曾建军笑了一声。 “咱们连都没这手艺,是三连送的。他们连可是咱们团都出名的种萝卜大户。” 吃饱了饭,又歇了半个钟头,大家喊着口号接着干。 川妹子包智慧挺开心的。 “换做咱们要是插队知青,敢有这伙食,敢这么歇,大队长的鞋底早飞过来了。” 马长江逗趣的指着所有人。 “你们这帮知青啊,今天都两个工分,多了没有!” 一班人都笑。 郝爱国摇摇头。 “加油吧,虽然第一天没给你们上强度,但一周的任务量是必须完成的。” 虽然大家都很努力,但第一天劳动,成果几乎于无。 大豆才收了一百多斤,还弄坏了十多斤,郝爱国和曾建军虽然不很在乎,毕竟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但包智慧却急得直抹眼泪。 “十多斤豆子,够我家慢慢吃小半月了!” “没事,”郝爱国把弄坏的豆子都收了起来,“这些也能给牲口吃。” 一群残兵败将回到五连,郝爱国强逼着每个人洗了洗,又用热水泡了脚,才让他们倒在炕上躺尸。 躺尸没过多久,食堂的钟响了。 晚饭是窝窝头配豆子汤。 用的是前几天收的大豆。 五连食堂的钟声传的很远。 春阳村里,不少知青都隐隐听到了钟声。 “呸~!” 孔致礼恨恨的又吃了一口黑糊糊。 “真特么不公平!” “都是知青,他们还有工资拿,能吃食堂。我们呢,顿顿吃不饱。一年忙下来才得二三十块钱,连回家过年的车票都买不起。” 楚描红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默默的吃着清水寡淡的黑糊糊。 她心里在琢磨,怎么都得赚点钱在身上。 要不然她的营养不补起来,身子还是会落下隐患。 楚描红看了一眼北方的林区,决定明天就申请去捡柴火。 她有手术室空间,捡柴火只需要往空间里直接扔就好,一点也不累。 还能在林子里采些药材。 ——听说镇上有黑市和药铺收,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第二十八章 出水了! 楚描红在知青点后方,偷偷给自已的伤口涂抹药物。 她不敢用味道太大的双氧水,只能用碘伏来清理伤口。 好在1988年的北美私人手术室,外科用的药物还算不少。 大概是农忙的缘故,大队每周两次的批抖会现在一周才开一次。 经过她刻意的一番“整理”,她现在的形象“变得”相当潦草,皮肤也变得暗黄,队里几个以批抖为乐的家伙最近终于从自已身上挪开了目光。 就连孔致礼在纠缠自已的时候,也没之前的那种执着。 知青点用的是油灯,屋内的昏暗有助于她在暗中掩饰自已的一些变化。 进门之前,楚描红回头看了一眼河对面的远方。 她听说农场那边是有电的。 农场确实有电,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灯泡。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虽然累的不行,但还是有人凑在黄色的灯光下。 有人在写日记,有人在给家里写信,还有人拿着从连部借来的报纸看着。 国营农场是半军事化管理,所以九点准时熄灯。 郝爱国提醒在写字看报的几个人,最好八点半之前完成洗漱,否则九点水房就没热水了。 张宏城也趴在炕上写信,不过他的信不是寄给家里,而是寄给胡胖子的。 把信塞进老信封,然后锁进大柜里。 张宏城觉得自已应该去弄一个带锁的炕柜。 既可以放小东西,又可以当书桌。 张宏城已经好几天没“来”信,这几天过得很颓废的胡胖子心里一直在念叨,生怕张宏城在1972年出了什么事。 刚刚在灯红酒绿的SPA消费了998,胡胖子带着一身萧瑟回到了自已的家。 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到了沪上。 说是为了淘换和出手东西方便。 但是不是为了998,谁也不好说。 他现在住的不是别墅,而是三室一厅的小精装,光是首付就差点把他的现金流给榨干。 看到出现在床头柜上的老信封,胡胖子顿时又活了过来。 他还真担心自已和张宏城之间失去联系。 “想涨一级工资?积攒资历?” 胡胖子二话不说立即开始收拾东西,用手机买了最早去东北的机票,一溜烟的去了机场。 当张宏城再次开始咬牙切齿的挑水,另一个时空的胡胖子从虎林机场走了出来,包了辆车直奔云山农场。 “肩膀可能破皮了。” 连部的卫生室,临时充当卫生员的是一排二班的女同志。 她是老知青,曾经在团场部进修过三天,处理这些小伤口还是没问题的。 张宏城听人说过,这位临时卫生员来来去去就两招。 内服阿司匹林,外用红药水。 其余的伤病,那得送团场部医院。 张宏城还没介绍完自已肩膀的感受,自已的肩膀上已经被涂满了红药水。 “好了,一点小伤而已,下一个!” 这位东北女士大大咧咧的一拍,张宏城差点多了一处内伤。 他忽然有点想去看看河对面的楚描红。 那才是真正的好大夫。 龇牙咧嘴回到宿舍,打开锁头一摸,老信封果然已经回来了。 没人关注张宏城在看“自已昨天写的信”。 今天在坚持写日记的就剩下了苏北京一个,其他人要么还在医务室排队,要么已经瘫软得不想动弹分毫。 张宏城没想到好大儿居然这么给力,竟然连夜飞到了虎林,甚至实地考察了那五十亩大豆田。 在胡胖子的信里,张宏城得知大豆田已经变成了沿河公路。 但胡胖子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人工喷泉。 “1982年,专家来到云山农场,在打了二十多口井后,终于在大豆田边上找到了地下水。” “其实这个地下水就是穆棱河渗透进岩石缝里,沿着一条小型的暗河出现在大豆田的旁边。” 张宏城眼睛一亮。 打井!? “打井?” 郝爱国听到这话立即开始摇头。 “我们连请了打井的老人来看过,都说这边没戏。” “指导员不死心曾经打过两口,结果一滴水都没有找到。” 张宏城也没反驳,他晓得这件事得慢慢来。 豆田附近唯一能出水的地方只有两尺见方的岩石缝隙,他今天提出这个建议是为了先做个铺垫。 但张宏城自已也没料到,自已需要的借口会来得这么快。 那是去豆田挑水的第四天。 四班刚到豆田就发现田里出了事。 “有什么东西祸害了一片大豆!” 男知青们立即把锄头握在了手里,两个女知青则一脸心疼的看着一小片被啃食的大豆田。 大家都不敢大意。 因为云山可是出了名的出野猪的地方! 要是真遇到一只,卫生室大姐的红药水可不管用。 曾建军低头看着地上的痕迹,最后他奇怪的骂了一句。 “是傻狍子!” “奇了个怪,夏末秋初山里多的是食物,这帮傻货下山干什么?” 张宏城听到“傻狍子”三字,嘴里就开始不自主的分泌唾液。 这货在后世靠着傻和好奇,愣是把自已混成了保护动物。 野生狍子肉啊!!! 这一天大家干活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经常四下打量。 都希望有一只不开眼的傻狍子蹦出来,然后食堂里肉香飘飘......。 到了当天晚上,傻狍子出现的事很快传遍了五连。 不知多少知青在睡觉的时候吞口水。 “给我一只铲子。” 第二天领工具,张宏城没要锄头,反而向管工具的知青要了一把铲子。 管工具的知青笑了,他秒懂。 还偷偷塞给了张宏城四五根长竹条——做陷阱用的。 班长郝爱国也没说什么。 他嘴里也淡的厉害,也想吃肉。 到了中午吃过杂粮饼子,张宏城立即抓起铲子开始找地方准备挖坑。 曾建军、宋春荣几个男同志都围了过来帮忙。 包智慧和贾玉梅也在积极的收集野草——盖陷阱上用的。 张宏城最后把挖坑的地点选在了两棵槐树的中间。 “在这里挖坑?傻狍子是傻,但这里也太偏了吧!” 曾建军有些怀疑。 张宏城呵呵一乐。 “我可没想抓傻狍子,我就想挖井找水,不信你去问班长。” 曾建军几个都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大头鬼。 “我用锄头去那边挖一个,一会铲子给我用。” 曾建军带着宋春荣几个去了大豆田边上开挖。 只有寇世宏留下来帮他。 才挖了两尺不到,铲子就磕到了岩石。 两尺高的坑可困不住狍子。 寇世宏一撇嘴,把铲子还给张宏城,扛着锄头叛变去了曾建军那边。 张宏城用铲子试了试坑里岩石的分布,果然下头的岩石是两片,中间有条大约两尺长一尺半宽的缝隙。 他顺着缝隙又掏了两尺下去,锄头下头忽然一空,下头的泥土变成了泥巴! “小张,这边陷阱已经快挖好了,”郝爱国叫了张宏城一句,“你就别浪费力气了,休息会,准备开工。” 但张宏城兴头已经上了,锄头挥舞得更欢。 “什么毛病?” 郝爱国怕这小子下午干活会脱力,只能走过来准备阻止他。 张宏城将一大团黏糊糊的泥巴从岩缝里挖出来,下头的稀泥里出现了一连串的泡泡。 找到了! 郝爱国愣了,因为嬉皮笑脸的张宏城掏了一团泥巴砸在了他跟前。 稀泥吧?! “班长,我挖到井口了!!!” 几点泥水从张宏城的手上抹在了郝爱国的脸上,郝爱国一点都没生气。 他三步当做两步冲到坑前,看着正源源不断涌出的泡泡,欣喜若狂。 “你小子,这回可真的立了大功了!” “都别挖坑了!小张挖到了泉眼,都过来!” 四班的人立即哇哇大叫着冲了过来。 挖到水了?! 哈哈哈哈哈,他们四班挖到水了!!! 夕阳西下,四班十个人泥猴子一般傻笑着回到连部,豆子没收几斤,人累得不像话,但腰板却一直挺着。 很快,整个五连都被一个消息轰动。 四班的小张居然在石头缝里挖到了泉眼!!! 连长和指导员、几个排长根本等不到明天天亮,打着手电飞跑着去了豆田那边。 半夜回来的时候,全连的人都听到连长严锦荣笑得那叫一个狂。 通讯员小童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去外头检修电话线。 连里的电话线又出了问题。 他的黑眼圈是因为一夜没睡好。 连长昨晚做梦都在哈哈大笑,吵得他根本没睡好。 第二十九章 第一次见面(加更一章) (为书友Abclrauzxed打赏加更。) 四班的挑水任务提前一天结束。 严连长已经向团部申请了一套取水设备,过几天就能装上。 为了表彰四班的贡献,刚上了五天工的四班全体又获得了一天假期。 每人还被奖励了五斤粮票。 至于张宏城,则被严连长一阵大笑拍打。 “你涨工资的事,我和指导员已经替你向团部提了,正在办。” “场部知青办的刘副主任还在电话里给我叨叨,说你小子是军人烈士子弟出身,让你留场部都不愿意,非要下来接受锻炼,不错不错!” 领导的表扬和青睐自然是好的,但张宏城更看重的是连里奖励给自已的两张暖壶票。 胡胖子在网上收了很久都没能帮他收到合适的暖壶票。 唯一收到手的两张还是1974年发行的.....。 暖壶在东北极为抢手。 想买一个暖瓶要六块钱加十二张工业券或者一张暖壶票。 如今天气还热,班里大部分人都是从水房接水饮用洗漱。 可一旦入秋,没有暖壶的话,那在这里的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张宏城准备明天休假的时候去一趟团场部供销社。 买个暖壶的同时,他还准备买点麦乳精什么的。 听曾建军话里的意思,以后的劳动强度更大,不好好补足营养可不行。 中午时分,五连食堂里肉香四溢,全连在外劳动的人都眼巴巴的跑了回来。 肉是通讯员小童在外头捡的。 一头傻狍子从山崖上跳下来,砸断了连里的电话线。 肯定是SU修分子养的坏狍子,必须吃掉! 指导员亲自操刀下厨,作为这两天连里的小红人,张宏城的碗里堆了三块狍子肉。 野生的狍子肉就是香! ....... 好想吃肉啊! 楚描红背着篓子小心的走在镇子上。 闻着镇里食堂飘出来的红烧肉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惜今天村里别的知青也休息,来镇子食堂里来改善伙食的有好几个。 所以就算她有钱和票,也不敢进去点。 更何况,她采的药还没卖出去,身上就几毛钱的身家。 楚描红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在镇子上出手自已采的药。 东北林子里向来出药材,镇上的药店也有收药的任务,所以上头并不禁止民众自已采点药来药店出售。 可药店的人经常去各村收药,保不齐日后就能认出自已来。 楚描红决定多走几步路,花了身上大半的财产——两毛钱,坐车去几十里外的三十九团场部药店卖。 那里没人认识自已,自已完全可以冒充兵团知青。 张宏城左手拎着个崭新的暖水壶,右手拎着一个网兜,网兜里有一罐麦乳精、一斤糕点和半斤糖果。 本来他还想买点水果的,但这年代水果的品相直接让他望而却步。 爬了好些苍蝇的水果,谁爱吃谁吃。 供销社旁边是团场部医院,医院大门另一边是药铺,中西医兼营。 张宏城看着这间药铺微微出神。 他记得在书里,楚描红第一批药材出手就是在这里。 张宏城有些好奇。 因为剧情已经因为他而发生了改变。 他妹妹张玉敏没有去春阳村落户。 所以楚描红也没在林子里救下被峰子叮了的张玉敏。 书里她们来场部药店卖药,会被人拆穿。 也就是张玉敏胆子大,说自已的烈士遗孤,来场部卖个药怎么呢? 人家这才勉为其难收了她们的药,让楚描红获得了第一笔资金。 可现在张玉敏同学好好的在家当资料管理员,那么,楚描红还会来这里卖药么? 张宏城笑了笑又摇摇头,觉得自已有点魔怔。 这种小事他不会主动去管,他对楚描红唯一要做的是替自已妹妹来救她两次命。 免得因为自已这只蝴蝶扇动翅膀,最后直接把女主给扇没了。 他刚拎着东西要去场部等车,正好听到药铺传来了争执声。 “你是哪个连队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张宏城脚下一顿。 这么巧? 楚描红脸色有些发白。 她没有想到场部这边药店的人会这样较真。 但人家药铺的工作人员也没错。 兵团药铺收的药可不是给普通人用的,直接供给的是军方医药企业。 所以来铺子里卖药的知青都会主动告知自已是哪个连队的。 楚描红迟迟不肯说自已的来历,已经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怀疑。 倒不是楚描红傻,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三十九团有哪些单位和连队。 发现自已是村里的知青,最多不收自已的药材,要是自已撒谎,那就真的会出事。 她的犹豫,甚至让店里的几个顾客也在警惕的盯着她——怕她跑了! “诶?你怎么还没卖完,回连部的车马上就要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看似熟稔的和楚描红搭起了话。 店员和顾客们都看向了来人。 其中一名顾客认出了张宏城:“这不是二营五连的新知青小张么?” 张宏城对着这人笑了笑。 “牛师傅,好几天没见了。您怎么啦,来抓药?” 原来这个人是当初赶牛车送他去营部的车把式。 老牛头叹了口气:“老毛病了,腰疼,估计马上又要下雨。” 老牛头和张宏城的对话,解除了大家对楚描红的怀疑。 店员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楚描红的篓子开始点药。 “你是新来的知青吧,我们这里收药很方便的,不要这么拘谨,我都差点误会你了!” 楚描红微微点头,心里的诧异无法现在说出来。 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张宏城。 楚描红的药材不错,一共卖了五块三毛七分。 店员还叮嘱她下次有药一定要送过来。 出了药铺的门,楚描红才敢认真的打量张宏城。 咦?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张宏城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女主有过多的接触,免得破坏了剧情的发展。 他很在意自已的前知优势。 只要女主的发展一切照旧,他就能从中获利。 不过解释还是要的。 “你估计不认识我,但那天你们村在玉米地边上打架,我看到过你。” 楚描红这才恍然。 原来这个人是河对岸五连的! 怪不得他认得自已,还会出手帮忙。 “真是太感谢你呢!” 楚描红的感谢很诚恳。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是准备记住,好日后报答一二。 谁知张宏城却摆摆手。 “举手之劳,我还有事,再见。” 看着大步流星离开的男人,楚描红有些莫名想笑。 自已现在的样子很被人嫌弃么? 回镇上的汽车晃晃悠悠,楚描红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已觉得刚才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自从她重生之后就发现知青点里少了一个人。 前世和自已关系还可以的张玉敏居然消失了!!! (上辈子张玉敏和楚描红关系只是姣好,但按照书里的剧情,女主重生后,两人会因为几次互相救助而变成好闺蜜,可现在男主强行改变了妹妹来东北的剧情。) 她根本没来春阳村落户插队。 而刚才这个男人和张玉敏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第三十章 打靶 张宏城回到五连已经是晚上七点,好在郝爱国替他打了饭搁在炉子上。 他一边吃着热饭,一边任由室友们翻看他买回来的零食。 这年月大家的边际感分寸还是有的。 看归看,但没人会起哄要吃。 张宏城也没拆开零食请客。 人情往来向来讲究一个对等。 自已大方点没关系,但让人家还人情为难就不好了。 而且这种习惯一旦养成,很容易变成升米恩斗米仇的结果。 第二天,四班的任务是下厨。 全连的一天的伙食都由他们四班来做。 贾玉梅和包智慧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核心。 没办法,其他八个男同志能想到把食物做熟的办法只有煮和烤。 班长、曾建军、宋春荣三个比较细心的男同志负责切菜。 其余五个人负责挑担子给地里给班排送午饭。 连部门口晒了不少红辣椒。 但平时做菜的同志几乎都不怎么用。 苏北京曾经好奇的问过老知青一嘴。 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不吃辣椒不革命!就算不能吃,但挂着也是好的!” 负责主食摊杂粮煎饼的是贾玉梅,而负责挥舞大锅菜巨大锅铲的却是川妹子包智慧。 她偷偷叫寇世宏去连长门口扯了一大串干辣椒。 川妹子认为的一大串是是一尺长,而江西老表评估了一下全连的饭量,认为一大串应该是连长门口存量的一半。 包智慧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只用了三分之一。 但就她走开喝水的时候,寇世宏进来看了一眼几个炒好的大锅菜。 诶? 包智慧似乎忘记放辣椒了! ...... 张宏城记得那天中午,好多战友吃了饭之后都哭了,眼泪哗哗的。 他负责送饭的地方有点远,还在豆田过去三里多路,那是一片下游冲积平原,种的全是玉米。 青纱如帐。 可惜人家一排长的脸也是青的。 一排长吐着被辣到没有知觉的舌头,硬是追着张宏城骂了二里地。 回程路过豆田。 大豆在昨天已经被连里组织人手全部收完。 一台压力抽水器被安装在了泉眼上,有人说连长准备大刀阔斧的再开出十亩豆田来。 今天豆田里没人。 张宏城准备去看看泉眼的情况。 但他却听到了一阵动静。 诶? 曾建军挖的坑里有东西! 四目相对,坑里那双蠢萌的眼睛充满的是好奇,坑上那双发光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好吃”。 看着很不情愿被张宏城拖回来的傻狍子,郝爱国班长总算松了一口气。 晚上有肉吃,应该能算将功补过了吧! 肉香飘飞,让本来一肚子火气的老知青们都喜笑颜开。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不吃辣椒不革命嘛!” 张宏城心里好笑,指导员就是指导员,嘴巴就被辣红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他刚刚看了食堂里的排班表。 他们班下次做饭应该是在下个月五号,可他刚才找了半天,最后在十月份才看自已班的名字。 连长老严的脸色不太好。 不是因为他的辣椒少了一半。 他端着碗和指导员在一边嘀咕。 “一只狍子还能说是巧合,但山下连续出现了两只,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俞彭年带着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肯定是狼群过来了,所以狍子才会在这个季节下山。” “这些杀不尽的东西,迟早老子一窝端了你们!” 严锦荣杀气腾腾的眯着眼。 “老俞,从明天开始新来的知青们要开始射击和急救训练,他们的工作安排暂时缓一缓,别等出了事再练就晚了。” 俞彭年点点头。 “今晚就要上双岗,二排的羊和牛圈子都要加固,其他人也要抽出时间来再摸摸枪。” 严连长几口吃完碗里的饭和肉,一抹嘴巴。 “明天一早我就去分场部,把事情给营里做个汇报,希望团部能多批一些训练子弹下来。” 他一转头叫来自已的通讯员。 “小童!” “连长,我在这。”在啃着狍子肉的小童一路小跑了过来。 “你明天一早去河对岸,通知一下春阳村的大队长......,” ...... “五环~!!” 包智慧躲在坑里大声报着靶数。 张宏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怎么就不能文武双全呢? 全班男同志练了两天的枪,他的成绩排在倒数第三。 只能说大部分时候不脱靶。 而比他还差的是马长江和宋春荣。 马长江十枪里能有八枪脱靶,张宏城是一半一半,而宋大哥昨天打了一天的靶,靶纸依旧光洁如新。 他隔壁的苏北京,靠着十发子弹在靶子上打出了十二个孔,其中七发是苏北京自已打的......。 在第三天,宋春荣终于松了口气,他成为了专业报靶员。 回到宿舍,之前在女同志面前还若无其事的男同胞们立即龇牙咧嘴的脱衣,给自已肩头涂抹跌打油。 五六半的后坐力还真不是盖的。 “要真有狼,”马长江一脸的慷慨激昂,“劳资和它拼刺刀,谁怕谁啊?!” 寇世宏揉着肩膀开玩笑。 “拼刺刀还是得曾哥来。” 苏北京好奇问。 “曾哥有这么厉害?” “不是,我们班就曾哥最胖,狼吃饱了就不会管我们了。” 曾建军笑骂着追打寇世宏,满屋鸡飞狗跳。 连里一边组织新知青训练,一边组织骨干去山区搜寻狼的踪迹。 一排一班是都是退伍兵知青,是五连最精华的力量。 一排长带着人在山里转了一个星期,结果连根狼毛都没看到。 兔子和狍子倒是倒霉了好几只。 这回指导员没让食堂立即犒赏三军,而是让人腌了起来风干。 已经进了八月,要开始储备过年的物资了。 狼的事情似乎只是一个传言。 张宏城他们很快又投入了昏天黑地的劳作之中。 到了八月,全团开始大力播种冬小麦。 新来的知青们负责的菜田,八月是东北种大白菜、萝卜和豆角的时候。 几天忙下来,张宏城觉得自已整个人都臭了。 他们这帮人得天天掏大粪去浇菜园子......。 一连忙了十多天,四班才迎来了一个假期。 张宏城决定去团场部澡堂子好好泡个澡。 第三十一章 不好,有卧底! 胡胖子这些天一直在云山一带旅游。 期间还抽空去了一趟大毛。 不得不说,胡胖子在虎林一连待小一个月,还是有些收获的。 有些收藏价值不大的票据,还真只有本地才能收得到。 而且往往拥有这些东西的都是老人家,对于网上卖货都是一知半解的。 张宏城再次打开老信封,首先看到的是一叠三十九团场部澡票。 发行时间从69年到71年不等。 澡票来的很及时,张宏城正好用的上。 接着是两张珍贵的家具票。 家具票 胖子在纸条里得意的说,这些布票是当年负责发行单位的人在票据废止后从仓库里翻出来给孩子玩的。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d4ebb9b06826ae3c8b0e535866461f25 ", "width ":352, "height ":198}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正好,张宏城也想把身上的绿衣服换一套,都臭入味了。 本来张宏城以为这些票据已经是全部内容。 在他数布票的时候,从布票里飘出了两张白色的薄纸片。 1972年,建设兵团自行车票! 两张! 张宏城急忙收了起来。 这个死胖子,这东西是自已能拿得出来的么? 今天从五连过的卡车是东方红那边过来的补给汽车。 天还没亮,张宏城带着一包饼干和一壶水就爬上了卡车的后斗。 好好眯了一觉醒来,卡车已经停在场部广场上。 两个司机看来是买东西去了。 张宏城去供销社买了一套新衣服,然后拎着洗漱用品走进场部大澡堂。 潮湿的气味熏得他鼻子一阵不适。 “什么味啊?你可真臭!” 对张宏城捂住鼻子的不是女同志,而是一个说熟也不太熟的人。 乔新伟阴阳怪气的语调,本以为自已可以引起周围人的同感。 可他忘记了一点,这里不是沪上,而是建设兵团。 这个点能来澡堂洗澡的都是 周围的人都晓得张宏城身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 可乔新伟没有。 所以他的话刚出口,周围的人顿时一片怒视。 张宏城都懒得理这个人。 就这样的情商,估计在场部也混不出来。 乔新伟见张宏城不理会自已,想要拦住他如同自已在沪上那样怼他几句。 结果看门的大娘一把将他揪了出来。 “你敢看不起劳动者?” “我,我没有!我场部的办事员!” “他就是个见习的,对了,上班的时候你跑澡堂来干嘛?” “我刚才搬东西弄脏了头发,想着过来简单洗一洗。” “你这是旷工!” 张宏城没有理会身后的纠纷,他此刻有些害臊。 毕竟作为南方人,他还不习惯在澡堂里与同胞们如此“坦诚相见。” 不过擦澡的大爷手法厉害,他感觉自已脱了一层皮和一层泥。 接下来,他准备去买个小炕柜。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2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58f6ec6b4c6325953c6357fada62f87f ", "width ":618, "height ":348}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2 " div老信封总放大柜里,他感觉不太安全。 他转了一圈发现场部没有卖家具的,正四处打听的时候,看到知青办的小秦找了过来。 “你来了场部,也不去看看刘副主任和我?” “要不是有人说你和小乔在澡堂发生了冲突,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愣着干嘛,是刘主任找你!” 刘副主任找张宏城不是为了乔新伟的事。 乔新伟如今在场部打杂,与刘副主任不是一个部门。 刘副主任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张宏城。 尤其是张宏城刚刚洗过澡还换了身新衣服,显得格外精神。 “小张啊,你很不错嘛!五连那片大豆田的老大难都被你给解决了。” 张宏城急忙谦虚,只说自已是运气。 “我刚听小秦说你在澡堂和......,算了,不提他了。” “你来看看这个。” 接过刘副主任递过来的一张通知,张宏城看了几眼。 原来是一张师部下达的通知。 要各团推荐五到六个先进知青代表,就京城最近的文件发表自已的看法。 说白了就是征文。 “本来我这里已经有了四篇,第五篇给了小乔去写。” “结果几天下来,他交上来的东西根本不像话。” 小秦在一边笑着插嘴。 “他的擅长写作评语,原来是擅长写那些小资情调和小布尔乔亚的东西,恶心死我了!” 刘副主任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你不是也擅长写作么,回去后也写一篇交过来我看看。” 张宏城没有推脱,但心里却在笑着吐槽。 自已擅长写作的评语,是因为自已在山洪表彰大会上的那篇发言稿。 这便涉及到了老信封的一个新用途。 发言稿是胖子用AI自动生成的。 这个征文他当然会参加,至于该怎么写,那得看胡胖子的。 张宏城答应的干脆,让刘副主任很舒心。 毕竟团里的先进人物虽多,但都以大老粗居多,文笔也就那样,自已破格给了乔新伟机会,却差点给自已引来麻烦。 他已经想好了。 不管张宏城最后写的如何,他都会加以“润色”,凑齐五篇交差了事。 解决了这件让人头疼的公务,刘副主任自然松快了一些。 他就着张宏城手里的火柴点燃了一根烟,笑着问他。 “听说你在到处找卖炕柜的?” “您知道哪里有?” 刘副主任拿出一张纸条开始写字。 “你别找了,我们场部没有。” “最近的木材厂有,那是我们团部和附近乡镇合办的企业。我给你一张条子,你去找木材厂的龚副厂长。现在家具票可不好弄!” 张宏城不缺家具票。 他缺的是欠刘副主任人情的机会。 看着千恩万谢的张宏城,刘副主任的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木材厂在二十里外的云西镇上。 人面广的小秦帮他找了一辆顺风拖拉机。 “对了,”小秦拿出十多个红袖章,“云西镇上没有印刷的机器,这是他们托我们场部印的袖章。” “你帮我带给云西镇知青办的小李,她会把袖章送到地方的。” 这是小事一桩,张宏城满口答应下来。 一个小时后,拖拉机直接把他放在了木材厂门口。 司机和他约好四十分钟后拉他回去。 龚副厂长不在,但有着刘副主任的条子,一个科长直接带着他看了几个炕柜。 “八块!按照你的要求改的话,加一块,一个小时后来取。” 张宏城交了钱,准备先去镇上知青办把袖章送过去。 他溜达着走了没多远,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大爷急匆匆的背着东西从一条巷子里走出来。 农家老人心善,刚好适合问路。 “大爷,我跟您问个地方......。” 大爷急忙伸手让他小声点,然后指了指自已出来的小巷。 “往里走就是。” 诶? 见张宏城好奇的想进去看看,大爷忙拉住了他。 “你这孩子怎么口罩都不戴一个?” 大爷掏出一个棉纱口罩来塞给张宏城,然后急匆匆的背着东西走了。 戴着口罩的张宏城往巷子里一伸头,正好和一个口罩男四目相对。 那人把眼睛一瞪,急吼吼的把张宏城拉进巷子。 “你站在外面看个什么?让人看见怎么办!” 口罩男一伸手。 “一毛钱!” 张宏城莫名其妙。 拦路抢劫? 就抢两个包子钱? 那人看张宏城一脸茫然,没好气的说。 “我们看顾这里让你们做买卖,风险总不能白出吧?” 张宏城恍然。 原来这里就是书中提到的云西镇黑市! 毫不犹豫的掏出一毛钱给男人,张宏城急忙走了进去。 这里可是他花掉那些票据的好地方! 小巷很长,稀稀拉拉站着二十多个人。 大部分都戴着口罩,左顾右盼的。 这些人脚边或者背上都带着东西。 有罐头、有麦乳精、有肉罐头、还有瑕疵布匹、最多的是各种粮食。 杂面、三合面、小米、黄豆、干蘑菇、松子......。 没人坐着,都是一副随时跑路的架势。 “同志,你要点啥?” 凑上来说话的是一个黑大个,与旁人不一样,这家伙挎着的是一个黑色的皮质挎包。 挎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人,都敞着衣服,斜着眼看人。 个子矮的那个手里还在玩着一个锋利的铁片子。 张宏城认真想了想。 书里黑市的老大叫什么来着? 庞优德! 和女主楚描红对着干了不少事,最后还看上了楚描红这个人。 算是书里前期很麻烦的小BOSS之一。 张宏城之前买的东西都放小秦那,所以他指了指一个卖肉罐头和麦乳精的,他准备再买一点补营养的回去给自已补补。 这刚好是黑大个的买卖。 “我这东西好,价格也贵!” “肉罐头1块,麦乳精十块一罐。” 肉罐头一块也就算了,但供销社的麦乳精也就八块一罐。 要不是供销社限量购买,他哪里会来黑市买这个。 “那我就来三个肉罐头。” 可能是庞优德的黑大个看了一眼张宏城手腕上的新手表,冷笑一声。 “我老庞的规矩,只要你问了价,那就必须买!” “五罐麦乳精,五十块,你拿钱吧。” 轻描淡写的声音,听着很有老大的气魄。 张宏城叹了一口气,把手伸进了挎包。 对面三个人都嘿嘿得意的笑了起来。 但下一秒,张宏城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条红袖章来,好整以暇的戴在了自已的胳膊上。 崭新的绿色军装,红袖标上印着四个金色大字。 【市场稽查】! 娘诶~! 庞优德三个立即转头就跑。 这厮原来是个卧底! “快跑,稽查的来了~!” 巷子里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庞优德跑的时候还不忘提着装麦乳精和罐头的麻袋。 张宏城跟在庞优德的后面。 “背着麻袋的那个就是庞优德,可别让他跑了!” 庞优德一咬牙,把袋子一扔,闷头继续跑。 张宏城捡起麻袋乐开了花。 “大家都注意,背着黑色皮挎包的是庞优德~!他是主犯~!” 巷子里脚步很乱,庞优德也分不清是不是冲进来很多人,他的脸都绿了。 在要命和要钱之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要命。 以他投机倒把的金额,一颗花生米绝对够得着。 黑色挎包呼啸着往后飞去。 张宏城很不好意思的把皮挎包塞进麻袋里,扭头就走。 他一路问着路,把十多个红袖标送到知青办给了一位长着雀斑的小李同志,立即扛着麻袋回到木料厂门口。 热心的拖拉机司机已经帮他把改好的炕柜装上了车。 那还说什么,跑啊! 第三十二章 考官亲自帮我写卷子 八月的东北,没有南方那么炎热。 张宏城坐在拖拉机车斗里,跟着车斗一起左摇右晃。 小风嗖嗖的吹着,心头一片畅快。 麻袋里好东西真不老少。 最上头是二十多包各种东北产的香烟。 供销社卖三毛六一包的大生产有三包;卖两毛四的大建设有五包;迎春、握手、蝶花和勤俭各四包。 东北特产红肠十多根,麦乳精五罐,肉罐头十一盒,其中两罐上头还是老毛子的文字。 最下头还有两包奶粉! 奶粉包装上没有任何标签,就四个红字——【内部配给】。 最后是水果罐头四罐。 在南方的时候,张宏城最常见百货商店里卖的是橘子罐头和杨梅罐头。 但在东北,是以黄桃罐头居多。 所以这四罐都是黄桃的。 张宏城暗叹,这年头东西的质地那是真没得说。 被庞优德那么一扔,四瓶玻璃瓶的黄桃罐头居然只有一瓶的的盖子松了,汤汤水水弄了一麻袋。 张宏城摸了摸玻璃瓶的厚度,觉得这玩意和自已脑袋碰一下,玻璃瓶胜的概率超过七成。 洒了的黄桃罐头还有大半瓶是完好的。 这年头都讲究一个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他和拖拉机师傅一人一口给对付掉了。 师傅吃完一抹嘴,大拇指一竖。 小张真大气! 不过是搭个顺风车而已,居然连黄桃罐头都开了一个。 这可要六毛钱和一张副食品票! 六毛钱,那可是二十个馒头,够他吃好几天的。 张宏城又偷偷翻了一下庞优德的皮挎包。 好家伙,光钞票就有六百多块! 粮票有全国的、黑省的和鸡西市的,加起来有二百多斤。 其他的票据也有一些,但唯一能让张宏城看重的是一张哈尔滨的缝纫机票。 胡胖子也帮他收到过两张缝纫机票,不过一张是明年桃陵县的,一张是京城的。 除此之外,皮挎包里还有一大叠云西镇公共食堂的饭菜票。 最后是一瓶塑料瓶装的阿司匹林,外包装被人为撕去,只用白纸写了“阿司匹林”四个字。 字体有些别扭。 张宏城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应该是女主楚描红第一次和庞优德交易时,冒险卖给对方的,换了三斤三合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庞优德已经盯上了她。 只是当时楚描红也戴了口罩,所以庞优德的人一时没有查到她的头上。 如此看来,书里庞优德第一次给楚描红造成的危机,应该就在不远之后......。 回到场部知青办,热心的小秦已经给他联系了一辆去东方红的卡车。 人家公司看在小秦的面子上,还刻意多等了二十多分钟。 过意不去的张宏城给小秦送了一个猪头罐头和一个黄桃罐头。 小秦很大方的收了下来。 卡车司机姓何,比张宏城大三岁。 他一路上对着张宏城左右打听,百分之八十都的与小秦有关的话题。 张宏城恍然。 难怪这位何东红同志能等自已快半小时,这是瞧上人家小秦了啊。 张宏城也懂事,下车的时候给何东红塞了一包迎春。 看得出来何东红挺满意的,毕竟这烟要二毛八一包。 .......... 胡胖子从老信封里抽出张宏城的信。 “不是吧,哥么你是把胖子我当秘书使唤?” 以1972年的某份最高文件为出发点、以建设兵团风貌为背景写一份思想汇报! 这是AI能干成的事么? 胡胖子想了半天根本没头绪。 正好他新进的一个群里有人在@他。 “胡总,你要的烟票我替你搞到了,六十一张,算你三十一张。” 胡宇二话不说直接在群里发了一个指定红包。 “胡总大气,明儿让快递给你送上门。” 这时群主发话了。 “胡小胖子,你真算是年代物件魔怔狂啊。” 胡宇知道群主不简单,立即回复。 “韩叔,你手里还有那种票么?再出几张给我呗。” 群主笑骂:“得了吧你,那两张自行车票我心软给了你,我家老爷子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 胡宇这时心里一动。 “韩叔,您以前也在体制里混过,认识能把六十七年代思想汇报写得贼溜的人不?” “怎么个事?我怎么发现小胖子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不是说过我有个朋友弄了个年代剧组么,弄的就是咱们虎林的故事,有个片段是72年做演讲,他的编剧写了小半个月都被他给否了,让我搜搜有没有当年的文案。” “还特么是要代表农场的发言,我这哪里给他弄去,就看您认识不认识能写这个的,我出一万润笔。另外,您不是要那张全国山河一片红么,我匀一张给您!” 现实中正在打字的老韩愣住了。 要不是他确信对方不知道自已的真实身份,他还以为胖子是在故意接近自已。 不过,想到那张大片红邮票,这诱惑对于一个集邮爱好者来说太要命了。 “什么内容,我先看看,如果找不到人你也别怪我。” 胡胖子算是广撒网,立即把张宏城的要求发了过去。 老韩看着胡胖子发过来的文字,迟疑了半天才打通了一个电话。 “爸......。” 已经九十多的韩老爷子不是很想接自已儿子的电话。 最近爷俩闹得不是很愉快。 自已当年攒下当回忆的一些老票据,被自已败家儿子当人情送出去了好些。 可惜自已那些老票据啊,就换回了几张儿子喜欢的邮票。 “你小子什么事,有屁放,不然老子我挂了。” 老韩笑嘻嘻的。 “这不是有个朋友刚好找人帮忙,说有个剧组在拍咱们虎林六七十年代的故事,需要一篇针对XXX文件精神,以国营农场为角度的一篇思想汇报。” “我想着您当年不是熟悉这个么?想着您能不能给人家指点指点。” 韩老爷子眼睛亮了起来。 赋闲在家几十年,总算有自已能发光发热的机会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拿乔。 “什么国营农场,那时候叫建设兵团!什么样的思想汇报,竟然用得着你爹我出手。” “先发过来我看看吧。” 老韩把胖子的文字发给了韩老爷子。 老爷子戴着老花镜一看,当即就乐了。 巧了不是。 黑省建设兵团第四师1972年关于XXXX文件精神学习的思想汇报稿。 老爷子顿时觉得被挠到了自已的痒痒肉上。 他二话不说,叫来自已的护工,让他帮自已点开一个老头老太太群,把自已儿子的请求发了出去。 “哎,我那个臭小子真是不省心,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帮他朋友琢磨一个剧本里要的思想汇报。” 有个老头看了一眼,立即撇嘴。 “韩老头,你能不显摆么?说到写文章,你能有老张头厉害!” 老张头在群里发了个笑脸。 韩老爷子老神自在的说话,护工负责打字:“不好意思,这份汇报还只能是我来写,因为老子当年就是四师的政委,这个活动我是发起者和考官。老张头的文笔确实不错,但,呵呵,可惜不对我的胃口啊。” 老张头气得连发了一长串怒气冲冲的表情。 韩老爷子:“老年人打字不如写字利索我知道,可你的护工打字怎么也这么慢,你让他慢点打......。” 在老朋友们面前嘚瑟完,韩老爷子一个电话叫来几个中年人,找出了一堆当年的资料,书房的台灯亮了半个晚上。 ...... 刚刚下工的张宏城,从老信封里抽出一张纸条和三张笔走龙蛇的思想汇报稿件。 他没想到胡胖子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这件事。 胖子在纸条上说,这是他托在虎林新认识的一个朋友,找人家老爷子写的。 张宏城好奇的看了一眼稿件最后的署名。 韩常初。 韩常初?!!! 这不是他们四师的二把手,韩大政委么?!! 考官亲自下场帮我写卷子......。 说出去谁信啊? 第三十三章 人才啊 鸡西市。 兵团农垦四师师部。 师政工办公室里,人来人往。 整个师部的文职人员几乎都集中在这里。 四师政委韩常初正在批阅各团选送上来的思想汇报文章。 他亲自在批阅的是各团选送的青年干部文章,其他各团知青办选送的知青文章则归办公室的其他人审阅。 韩常初放下手里的稿子,感慨的摇了摇头。 自从四师建成之后,因为吸收了大量的城市青年,所以全师在文化上是提升了不少。 但能写得出花团锦簇文章的骨干还是没有几个。 他揉了揉眉心。 门外大办公室里,负责干部工作的李部长和负责青年工作的黄主任已经争论了半天。 这让韩常初有些头疼。 知青们的文章确实要好过干部的,但自已又不能不稍微偏袒一点干部们,毕竟这些人都是做实事的。 他们可没有知青们那样可以整天胡思乱想。 “让他们两个进来吧!” 韩常初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要是今天不给黄主任一个说法,估计她不会离开。 果然黄主任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份稿件。 “政委,今天我可是发现了一篇好文章,保准你见了都会说一声好!” 跟着她进来的李部长呵呵笑了一声。 谁还不知道他们韩政委,就算是九十分的文章到了他这里也能找出一堆不足之处,最后给个八十分。 反正让你永远都有进步空间就是了。 韩常初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他笑着接过黄主任手里的稿件,吩咐勤务员给两人倒茶。 “你们先坐,我先看看这篇文章。” 几分钟后,李部长惊异的听到自已的老上级居然长长的吸了一口长气。 然后他听到了让自已不敢相信自已耳朵的评价。 “这篇文章很了不得啊!” “呵呵呵呵,我看着怎么感觉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全了,还很透彻嘛!” 听到韩政委的评价,不光是李部长,就连推荐这篇文章的黄主任也愣了。 这还是往日对文章报告严格到了发指的韩常初、韩大政委? 韩常初似乎被这篇文章挠到了痒处,看得那就一个眉飞色舞。 “如果你们两个没意见的话,我看这次的一等奖,不,特等奖!就给这个......是叫张宏城同志是吧,就给他了!” 李部长和黄主任对视了一眼。 您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可让他们更想意料不到的事情很快出现。 一个小时后,满脸红光的韩常初再次把两人叫进自已的办公室。 “上个月兵团政Z部不是下发了一个文件么,关于【响应号召建设边疆,知青战士不畏艰难】主题的选稿,各师师部都很重视啊!” “你们选的那些苗子,文章我都看了,有些意思,但还是差了些内容和生活。” “这样,这个三十九团的小张,我想看看他能写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你们俩分别通知陶巨和李光进,让他们团里的这个小年轻也试试这个题材。” “如果好,咱们就不拘一格,如果差强人意,那就当做锻炼了。” 李部长闻言有些为难。 “政委,这次征文我们选的都是要提干的先进,但这个张宏城我刚才查了一下,才来一个多月啊。” 韩常初笑着低头写字,没有回答李部长。 李部长和黄主任很清楚,韩常初决定的事除了师长谁劝都没有用。 果然,韩常初写完字后一挥手。 “就这样吧。” ...... 五连的广场上。 张宏城一个人站在连长和指导员跟前。 全连知青的掌声一直没停。 “全师唯一一个特等奖!”严连长声音洪亮,“居然被咱们五连捞到了,大家再次鼓掌,给张宏城同志庆祝!!!” 集团荣誉感极强的知青们,一脸涨红的再次用力鼓掌。 张宏城身上戴着大红花,笑得一脸谦虚。 师里给他的是一张奖状、五十斤粮票和一个少见的小牛皮笔记本。 团里也奖励了他二十张工业券。 营部直接送来了十斤花生和五斤水果糖。 指导员也代表连里奖励了他一支英雄钢笔! 对于张宏城来说,他从这次特等奖收获最大的不是这些物资和奖状,而是师部给他评价中的四个字——“政Z过硬”! 也正是因为这四个字,几天之后张宏城被通知去团场部党校脱产学习三天。 这是他预备D员要转正的前奏。 负责D校课程是团部的二把手,团政委李光进。 开课第一天,李光进就给张宏城“加了担子”,让他试着按兵团政Z部的征文要求写一篇思想汇报。 李光进原来以为,张宏城最快也要等到这次培训完结的那天才能拿出初稿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时空的某个聊天群里,一群老头老太太互相不服气的整出了七八篇文章。 经过大家投票挑选后,终于选出了最符合时代特色、也同时是写的最好的三篇。 至于拥有某个剧组朋友的那个小胖子想给润笔费,老头老太太们根本看不上。 花钱就让他们琢磨文章? 他们这是为了情怀......。 张宏城认真的抄写了这三篇文章,尤其是拥有九十七岁高龄、原兵团政Z部蔡副主任的文章,他一笔一划的抄了半个晚上。 宣誓之后,张宏城适时的把三篇文章都交给了李光进。 李光进本来还以为是小年轻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凑出来的三篇,可在他看了文章之后,整个人都自我怀疑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已这些年的觉悟......似乎还比不上一个才来了个把月的青年人。 谁都知道团政委李光进最是大公无私、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人。 可让大家都大跌眼镜的是——李政委居然破天荒的奖励了张宏城一斤咸味蚕豆和半袋子小麻花。 准备回五连的张宏城,刚好又遇到了老何开的卡车。 这回他不是刻意在等张宏城,而是他一直在和小秦聊天。 要不是小秦怕他耽误运货的事催了他好几次,这货估计能拉着小秦聊到月上中天。 卡车正要开出场部,张宏城忽然在路边看到一个熟人。 春阳村的知青伍建磊。 他身后背着一个口袋,似乎装了些粮食。 落户自然村的知青、尤其是刚来的知青粮食不够吃是普遍的。 很显然伍建磊这么老远跑到三十九团场部来,是为了找兵团知青换一些粮食。 张宏城肚子里门清。 要不是自已前几天“搞黄”了庞优德的黑市,伍建磊也不用多跑几十里路来换粮食。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在副驾驶和伍建磊打了个招呼,把李政委给他的蚕豆和麻花都送给了伍建磊。 他不爱吃这些东西。 第三十四章 楚描红的新烦恼 伍建磊觉得自已今天没白出来。 他和方春苗是青梅竹马的对象,到了知青点后也是彼此照顾。 但他没想到方春苗一直在省着自已的口粮给自已加餐。 塞到他碗里的鸡蛋、萝卜都是方春苗私下用自已的粮食和村里人换的。 昨天下地的时候,方春苗差点晕倒。 好在和方春苗同组的楚描红懂一些医学常识,看出方春苗是因为营养不良。 在他的逼问下,总算是知道了方春苗“干”的好事。 他今天请假出来就是要给方春苗买一些精细的粮食回去。 可谁知云西镇的黑市不知为什么已经停了一段日子,他只能花了两分钱坐班车来二十里外的三十九团场部试试运气。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 场部有个知青手里正缺钱,偷偷卖了二十斤三合面给他。 他刚从巷子里出来,又碰到了准备回连队的张宏城。 伍建磊很高兴自已没看错张宏城这个人。 对方虽然急着走,但还是不由分说的塞给了自已一斤咸味蚕豆和半斤油炸小麻花,还有一大把水果糖。 盐味、油味、糖份,正好都是方春苗急需补充的。 他想着过几天带着方春苗去河对岸看看张宏城,这个人值得往来。 春阳村的方春苗也很喜欢这几样零嘴。 上工时还偷偷藏了一些在兜里。 春阳村今天男知青的任务是伐木,而女知青们则是去林子里采摘蘑菇。 八月里的短短二十多天,是东北摘蘑菇的好时候。 蘑菇晒干了,可是冬天里的一门好菜。 段新曼悄悄的跟在几个新来女知青的身后。 因为上次打架毁坏了一些玉米,她又被罚了三十斤粮食。 虽然是五个人一起被罚,但段新曼手里的存粮已经不多,所以最近她比较老实,尽可能的在多攒一些可以入口的东西。 段新曼已经算是一年期以上的老知青,但她找蘑菇的水平还不如新来的楚描红。 所以她厚着脸皮跟着楚描红、方春苗,抢她们发现的蘑菇。 楚描红因为自已的成分所以没出声,而方春苗刚来,根本不晓得猫冬的苦,也不觉得有多生气。 这反而让段新曼越发放肆起来。 不但抢人家率先发现的蘑菇,还死皮赖脸的不时拿方春苗的咸味蚕豆吃。 可就算是这样,段新曼也没记方春苗的好,反而话里话外讽刺方春苗小气,明明有水果糖,却舍不得拿给她吃。 方春苗气得独自一人离开大队伍,去了林子的另一边。 1972年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物资都不充盈,尤其是农村里的知青们。 没下放前还好,家里就算再困难。一年中多少还能沾几次甜味。 但到了出入极其不方便的农村,糖果这东西就成了妥妥的奢侈品。 平时得了一颗糖,不藏到快化了根本不舍得吃。 段新曼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糖果的诱惑,悄悄追着方春苗去了。 楚描红抬头看了段新曼一眼。 她现在和方春苗的关系只是比一般人好一点,犯不着交浅言深的教她做事。 而且她知道,上辈子方春苗是吃了好几次教训之后,才学会了辨识人心。 可惜当时的她比方春苗更傻,上辈子方春苗在回城之前隐晦的提醒过自已要防着郑向红,而自已却没有听进去。 楚描红没有担心段新曼会对方春苗怎么样,因为上辈子方春苗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 她心不在焉的又摘了十多分钟的蘑菇,忽然看到段新曼慌张的从一头跑过来,也没和她说话,直接一溜烟的跑了。 眼尖的楚描红看到段新曼抓的紧紧的手指缝里,是糖纸的颜色。 警铃声瞬间在楚描红的脑中响起。 对了,上辈子的伍建磊可没在这个时候给方春苗弄来过水果糖! 事情肯定是有了变化! 她急忙背着篓子往林子的另一头跑去。 方春苗死死的抓住自已的脖子,在地上不停的翻滚。 可任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把卡在气管里的糖果吐出来。 就在浑身的力气逐渐消失之际,一道身影忽然闯进了她的视野。 楚描红看到方春苗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立即从身后抱住方春苗,双手握拳在她胸部肋骨下方死劲的反复挤压。 一连挤压了几十次,方春苗哇的一声,将一颗糖果吐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方春苗哇哇大哭。 当天的知青点很热闹。 伍建磊和房革东差点打起来。 方春苗指责段新曼趁她不注意推了她一把,导致她喉咙被糖果卡住,要不是楚描红来的及时,她就差点死了。 更可气的是,段新曼不但没有救她,还趁机从她口袋里偷了几颗糖。 段新曼自然矢口否认,说糖果是方春苗自已给她的,方春苗自已不小心卡到喉咙关她什么事。 想借机讨好段新曼的房革东蹦出来替段新曼胡搅蛮缠,结果差点被暴怒的伍建磊给打了。 知青点闹得沸反盈天,很多村民看不过眼去大队部催了好半天,大队长曹大纲才不情不愿的出现在知青点。 他处理事情的手法简单粗暴。 段新曼推人偷拿东西,拿一块钱给方春苗。 伍建磊推搡了房革东,拿一个鸡蛋给房革东。 各打五十大板。 本来事情到此算是结束,可段新曼却恨上了一个人。 她没恨和自已发生矛盾的方春苗,反而愈发恨起救了方春苗的楚描红。 如果楚描红没有去救方春苗......。 鉴于知青点的负责人周强兵不怎么给力,大队部终于决定再从知青点的知青里挑一个副小队长出来管事。 知青们投票的结果,让原本信心满满的郑向红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十四个知青匿名投票,符国富拿到了六票成功当选。 但钟汉生却只拿到了三票! 原本答应她的几个知青明显大部分都反悔了。 她还是小看了段新曼说自已出卖的那件事,给她和钟汉生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更让郑向红无法接受的是,嘿伍类分子楚描红竟然拿到了五票! 差一票就能干翻符国富。 其实不光是郑向红,就连楚描红自已和暗中投她的知青们也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都觉得楚描红人不错。 楚描红当晚自我反省——重生后的这一个多月里,她做的那些看似寻常的小事,都被身边人记在了心里。 她的嘴角有些苦涩。 因为这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就连符国富也开始针对她。 周强兵不太管事,刚刚上任的符国富给楚描红分配了一个比较清静的工作——去林子后面的山里采松蘑。 楚描红本以为符国富只是想让自已和人少接触,可有人却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符国富走马上任,他的同乡和死党金旭也拽了起来。 这个人认为自已很有自知之明。 他晓得之前的楚描红和段新曼都不是他能肖想的,但如今变得难看起来的楚描红,却让他起了心思。 楚描红前脚背着篓子出发,金旭就借口肚子不舒服没有出工。 当人都离开后,他立即一阵风的往林子后面赶去。 第三十五章 连长?! 春阳村出了件怪事。 张宏城是从来连队探访自已的伍建磊和方春苗嘴里听说的这件事。 前几天,他们知青点的一个男知青,本来因为肚子不舒服留在知青点没有出工。 可等知青们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 村里组织人找了半天,才在林子后面的山里找到正在呼呼大睡的男知青。 最奇怪的是,这个男知青竟然把自已脱得赤条条的,让一些女性村民和知青都红了脸。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张宏城却门清。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剧情到现在发生了一些变化。 金旭被楚描红用麻醉针刺倒的事,应该是发生在秋末,还差点冻掉了金旭半条命。 他不知道,这个剧情之所以会提前发生,都是因为他送给伍建磊的那些零嘴。 楚描红在这件事里展露了自已的急救能力,加上她本来的医学世家背景,不光拿到了本该属于钟汉生的伍建磊、方春苗两票,还让其她几个知青记起了她的好处,最后投票给了她。 这就让知青点的投票结果完全偏离了剧情。 因为符国富的敌视,所以金旭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找上楚描红。 张宏城拿出一个肉罐头加餐,好生招待了伍建磊两人,对于他们拿来的三块钱和几斤干蘑菇也没拒绝。 一顿带肉带米饭的午饭,让伍建磊和方春苗都吃了个肚圆。 在送他们出连队时,张宏城还偷偷在伍建磊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全国通用的五斤粮票。 给钱对方肯定会退回来,但他知道伍建磊和方春苗无法拒绝粮票。 他打算和伍建磊两人保持好关系,以便随时能打听到河对面最新的消息。 因为在楚描红身边发生的事,可藏着不少的机缘。 通讯员小童赶着马车回到连里。 很多刚刚干完活回来的知青都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因为今天小童的车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不用猜肯定是某个知青的家长寄来的。 谁家这么爱孩子啊,真是让人羡慕到眼红。 “四班的小张,你的包裹!” 本来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张宏城,立即成为了所有人的瞩目对象。 这个巨大的包裹是继母和妹妹寄来的。 张宏城都不知道她们娘俩是怎么把这个巨大的包裹送到邮政局的。 这个巨重的包裹,是他、寇世宏和曾建军三个合力才抬回宿舍。 苏北京和马长江拿着剪子“帮忙”拆包裹——都很好奇,这么大的包裹,难道是小张父母把家里都寄空了么? (某邮递员杜刚同志在屏幕外欲哭无泪——城啊,我可是没让你妈和你妹动一个手指头,是我带着三个同事拿车推的。) 包裹里分成了五六个小一点的包袱。 其中一个打开全是老家的各种零嘴。 惹得全宿舍一阵欢呼。 张宏城挥挥手让他们自已拿。 自已花钱买的不好分,但是家里寄来的零嘴可以分享,这是连里的惯例,而且大家都会很有分寸。 寄来的零嘴虽多,但也就年纪最小的苏北京抓的那一把是最多的。 跟着来看热闹的包智慧和贾玉梅,一人只拿了一点。 张宏城初步一估算,自已留给妹妹的副食品票、继母攒的副食品票,甚至包括妹妹第一个月工资配额的副食品票,应该都在这里了。 而且买这些东西还需要借同事朋友的副食本额度,人情肯定也欠了不少。 另外一个大包袱里是几套翻新的绿色衣服。 这都是张前义同志留给裴淑静的念想——一套军大衣、几套军常服,都很适合在秋冬季节的东北穿。 毕竟这是老张同志在西藏高原上的配备,最适合东北这个环境。 然后是一条崭新的军绿色毛毯。 张宏城吃了一惊。 因为这毛毯的做工明显不是市面应该有的。 继母给张宏城打了两套毛衣毛裤,东北很快就要入秋,张宏城原本还想着去买两件的。 张玉敏也寄来了几双自已缝的袜子。 贾玉梅好奇的拿着一只袜子轻轻一扯,本该是脚趾头的部位立即出现了一个天窗......。 张宏城哭笑不得。 妹妹的手艺不行,但这心意他还是领了。 继母很聪明,没有寄棉被来,而是寄了她收集的五斤新棉花。 至于张宏城是添到自已被子里,还是塞棉衣里都看他自已决定。 张宏城的心头有些发沉。 他知道在城里弄这些东西可不轻松。 老张的军大衣口袋里还有一封信,是裴淑静写的。 满篇都是问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冻着或者饿着。 又问他和同事相处怎么样?有没有看的上的女孩子......,咳咳咳咳。 那条绿色军用毯子是继母托老战友买来的,肯定花了不少。 最后一页是张玉敏的笔迹。 这丫头全篇都是在介绍自已的新工作,说同事们都很好狠热情。 尤其是她们资料室的小范技术员,是个很热心的人。 张宏城忽然皱眉。 为什么自已忽然有种想让这个小范出车祸的奇怪想法......? 张宏城愁眉苦脸的咬了半天笔,给家里写了一封回信。 除了问候家里人之外,也介绍了自已被授奖和涨了工资的事。 最后他在信里的末尾加了一句。 “妹妹年纪还小,要注意和男同志相处的分寸......。” 回信是周日休息的那天,张宏城送去场部寄的。 他同时还给家里寄去了一些东西。 例如上百斤全国粮票、几张奖状、几百块“奖金”。 他又找小秦帮忙,用粮票和钱在场部仓库里换了上百斤东北大米和十斤大枣。 都说“东北大米养气血,江南稻米养肠胃”,所以东北大米和大枣对于裴淑静母女俩来说都是好东西。 在场部邮局刚忙完,得知他来了场部的政委李光进立即叫人把他提溜了过去。 是关于他上次三篇文章的事。 “全兵团这次一共才四个一等奖,你小子就拿了一个,不错真不错!” 兵团政Z部、师部、团部的奖励又是一堆。 兵团的一等奖奖励很让人惊喜,除了一张大奖状外,还有一张特供票——面额半斤的人参票! 场部药铺里就能用。 他急吼吼的跑到药铺把票给兑了,跑去邮局把人参给家里寄了回去,还有兵团的这张大奖状。 场部邮局不远处是团妇联。 一位气质端庄的中年女性从妇联大门里走出来。 沿途遇到她的人都微笑着向她问好。 “谢主任,团长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陶团长什么时候出院啊?” 她是场部妇联的妇女副主任,姓谢,叫卓玛。 谢副主任的汉语很流利,而且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她是藏族。 她一路应付着这些人,无意中正好看见了从邮局走出来的张宏城。 张宏城今天出来寄东西,穿的是他老豆当年穿的一套旧军装。 肘部和膝盖都打着整齐的厚补丁,最适合搬东西。 但谢卓玛在看到张宏城的那一刻,整个人当时就呆了。 “连长?!!” 第三十六章 楚描红的谢礼(端午加更) 张宏城急着去赶老何的卡车,所以他的脚步很快,只是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场部的人流里。 谢卓玛跟着找了几圈,结果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难道是我眼花了?” 谢卓玛带着疑惑回到家里。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堂屋墙上正中央的一张一尺多宽的黑白合影。 照片上方还写着标题。 【1962年10月19日反击前夕七连全体合影】。 照片最正中是两个勾肩搭背的人,一个是她的爱人,当时七连的指导员陶巨,另一个是七连的连长,张前义。 年轻的谢卓玛挎着医药箱、带着一张笑脸站在两人身后的缝隙里,她的身边是七连八十多位挺胸叠肚、昂着下巴的持枪战士。 “真是看花眼了?长得好像,还有那件衣服上的补丁,明明是我亲手缝上去的......。” 张宏城没能赶上老何的卡车,今天小秦不在场部,所以这家伙连人带车早就不见了影子。 张宏城只好搭了另一辆顺路的牛车。 牛车会经过春阳村,那里距离五连不远。 车费是三根香烟。 牛车晃晃悠悠的经过春阳村,天色已经黑了一半。 张宏城提着大堆东西跳下牛车,正好看到才收工回来的伍建磊。 “你们连的晚饭钟早响过八百年了,还是去我那里对付一口吧。” 面对伍建磊热情的邀请,张宏城没有拒绝。 正好,他也对故事里的春阳村充满了探究的兴趣。 伍建磊帮他提着一堆东西进了村。 春阳村不富裕,几乎都是低矮的房子,相当部分房屋还是稻草顶。 原木构成的建筑是大队部。 而知青点在村里的西边,这是由一处无人的老房子改建而成。 不大的两间房间里住着六七个男知青和七个女知青。 伍建磊之所以回来得晚,是因为这里只有一个灶台,作为新人的他和方春苗是最后一个做饭的。 方春苗今天煮的是白米粥,算是改善生活。 怪不得伍建磊敢邀请张宏城过来吃饭。 面对知青们对自已探究的眼神,张宏城没有理会。 他从自已提的东西里找出一块腊肉,切碎了放进白粥里。 这样两个人的白粥三个人吃也算够了。 白粥伴着腊肉的香气飘进知青们的房间,让很多人都忍不住时不时的望着厨房。 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 孔致礼不忿的对着厨房呸了一口。 “真是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就能当兵团知青拿工资,我们却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插队?” 周强兵、符国富都没出声,其实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女知青房里,段新曼已经进进出出的好几次,她耳朵竖得高高的,在偷听厨房里三人的聊天。 尤其是伍建磊夸赞张宏城的话,被她听了个真真的。 “又拿了兵团的一等奖?!你可真行!” “来一个月就D员转正,工资升了一级,文章还拿了两级一等奖,你以后的前途可低不了啊!” 伍建磊的声音故意没放低,所以很多人都听到了。 刚才还在愤愤不平的男知青们顿时泄了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种天之骄子,他们真是没法嫉妒。 但段新曼的脚步却站住了,她的目光逐渐火热起来。 刚才她偷偷看过这个张知青一眼,长得还不错。 自已也是春阳村知青里长得最出众的那个......,要是自已能和这个人在一起.....。 那自已亏掉的那些粮食算得了什么! 段新曼这里在想着怎么得到张宏城这个人,而郑向红却在想着怎么弄到张宏城提来的那些东西。 她总觉得钟汉生最近瘦了许多。 而这张知青提的东西就有好几样肉食! 而且郑向红从来没想过花钱去买。 她喜欢“动脑子”。 楚描红依旧把自已藏在角落里,冷眼看着来回踱步的段新曼和眼珠子直转的郑向红。 ——原来他果然姓张......,所以张玉敏没来,而是她哥哥来了? 楚描红觉得有些奇怪。 张玉敏的哥哥怎么没来村子里落户,反而去了对面的兵团农场。 当时她不是嫉妒,其实她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春阳村这个鬼地方,少一个人来受罪,她也会觉得莫名的高兴。 只是张玉敏的哥哥似乎有点滥好人。 上次出手帮助自已,这次带着这么多东西也不背着人。 很明显,他已经被段新曼和郑向红盯上了! 段新曼迟疑了一会儿,先理了理头发,然后拿着个脸盆去了厨房。 “啊,地上好滑~!” 所有人都听到了段新曼故意大声的惊呼。 然后是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倒声音和段新曼的惨叫。 张宏城脸上带着抱歉,人却让在一边,没有去接住故意摔向自已的段新曼。 “厨房里黑,这位女同志你小心一点。” 张宏城早就知道知青点里有段新曼和郑向红两个极品在,所以早有防备。 看来这个准备“投怀送抱”的应该就是书里的那个段新曼。 还没等段新曼爬起来,又一个女知青貌似关切的走进来,一边去扶摔倒的段新曼,一边还叹着气。 “小曼,你长期营养不良,晚上走路千万小心一些。因为很久没沾油水,咱们到了晚上都是雀儿眼,诶,这位张同志,你没被吓到吧?” 说完这人还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张宏城带的那些东西、 张宏城有趣的看着这个女人。 能说出这样茶里茶气的话,他判断这个女人八成就是郑向红。 张宏城笑着拍了拍伍建磊的肩膀。 “看来你们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啊。” 他故意指着自已带的东西。 “那你和小方要多来我那边,这么多吃的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郑向红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人家不但听明白了自已的意图,还直接给了自已一“耳光”。 女知青房间里,楚描红偷偷的捂住嘴,把笑声压了回去。 张宏城没让伍建磊送,自已提着一堆东西往村外走。 而在村口的黑暗里,他隐隐见到了一个修长的影子站在那里。 楚描红走了出来,大方的递给了张宏城一个小罐子。 “这是我自已配的驱蚊水,算是上次的谢礼。” 见张宏城接过东西,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张宏城看着手里的驱蚊水,脑子蹦出一个好玩的念头 ——叮,女主友谊度+5。 在更远的黑暗里,看到这一幕的钟汉生忽然死死的抓紧了手心。 第三十七章 主动请缨的真实原因 八月末入秋。 张宏城算是真正领教了一回北方的秋天。 那不是南方在八月底的寒潮,只延续一两个星期,到了九月份依旧会热死人。 东北的秋天。 仿佛有个调皮的孩子,拿着画笔飞快的将大地上的一切染上了金黄色。 所有人早上出门干活都必须带着一件毛衣,干出汗了再脱。 三十九团负责的云山农场,拥有大豆田合计三千多亩,是四师所有团里大豆种植面积最小的。 秋风一起,国营农场的联合收割机就轰隆隆的开进了一望无际的大豆田。 不比五连那可怜的五十亩豆田,光二营就有上千亩大豆要收。 两台联合收割机好几天都没停。 对于联合收割机,五连的知青们是真心羡慕。 操作联合收割机的是三连的知青,那叫一个嘚瑟。 可还没等他们嘚瑟几天,事情就出现了转变。 由于全国物资紧张,兵团决定各师在收割过程中开展减耗运动。 四师的口号是“用小镰刀战胜大机械”。 禁止使用联合收割机,改用广大知青手里的小镰刀。 理由有二。 第一,耗油! 第二,使用机械收割会有大约百分之五的粮食损耗。 当然第一个理由才是本质。 各农场团手里都有大量的牲口,这些牲口会把田里“损耗”的粮食吃得干干净净,其实并不浪费。 全团上下一片哀嚎,五连的知青们则在偷着乐。 叫你们开收割机嘚瑟! 但知青们才不管上头怎么说,依旧偷偷的开着收割机下地,还一直开到天黑才回连队。 师部一查,这还了得! 各团大佬直接下到地里监督! 总算让所有人挥舞起了小镰刀。 在看热闹的五连很快也倒了霉。 营部:你们五连收割播种完毕了是吧,不错,表扬! 先别高兴,走,带上你的小镰刀去兄弟单位帮忙去。 看着有气无力扛着镰刀过来的五连知青,三连的知青们笑开了花。 欢迎,欢迎,哈哈哈哈哈。 都是苦中作乐。 一连十天下地挥镰刀,张宏城累得不想思考任何东西。 每天回来就是倒头睡,浑身累得酸疼。 不过他发现楚描红送的驱蚊水不光能驱蚊,还对自已的睡眠有好处。 到了第十天,五连终于轮休了半日。 张宏城这才有精力写信向另一个时空的胡胖子诉苦。 本来他以为自已会收到胡胖子安慰自已的信,可胡胖子却心急火燎的告诉了他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1972年的九月下旬会提前迎来今年的第一场暴雪,让四师四万多亩大豆中的绝大部分都被大雪覆盖。 而坏消息是,师部将发出“雪里拔豆”、“虎口抢粮”号召,让全部知青踩着一尺厚的大雪去挖豆子! 张宏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眼见着日子慢慢的接近九月末,又是一个轮休的半天。 看着手里的纸和笔,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就算是农忙时节轮休,思想汇报依旧是要写的。 班长郝爱国给这次上交汇报定的基调是:不怕脏不怕累,向上级请战去秋收更艰苦的地方。 当然都知道这不过是喊口号罢了。 整个秋收最累的就是下田收割,哪里有更艰苦的地方? 可张宏城知道,还真有! 那就是赶着全团的牲口去农场的北边放牧长膘。 幕天席地,半个月不洗头,吃住条件差到没边,晚上睡帐篷里,睡觉还要睁一只眼。 要是不见了一只羊,得满世界的去找。 各团各营的放牧任务往年都是抽签来的。 被抽到的班排知青都会大骂班长的手气臭。 郝爱国低着头在闷想。 他死活都想不起来,自已什么时候给营部写过请愿书? 可拿回来的纸条上,分明就是自已的笔迹! 营部的表扬已经下达到了连里,连长和指导员都看重了他三分。 所以,他们四班莫名其妙的就要去放羊了。 除了知道放牧实际苦楚的曾建军哭丧着脸,其余新人都挺好奇。 住帐篷放羊,听上去很不错嘛! 但在经历了两天牧民生涯后,全班都开始用幽怨的目光死盯着郝爱国。 一大早起来清点牲口,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那些不听话乱跑的牲口找回来。 这是草原地带,稍不注意牛羊就能跑出老远。 才一天下来,全班人的脚上都起了水泡。 晚上还得先伺候牲口,轮流睡觉。 早上也没水洗漱,所有的饮用水都必须严格控制。 因为牛羊群是不断移动的,留给他们每天烧火做饭煮开水的时间根本没多少。 放牧到了第五天,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了天空,张宏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落了下来。 他们必须赶着牛羊往回走。 四班上下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大雪的环境里,牛羊一般不会主动离群。 当然.......牲口的损耗自然是少不了的。 当晚一只老羊“不小心”冻死。 四班含泪拿它祭奠了五脏庙。 嗝~~~,真香。 虽然大雪在第二天就停下,但回去的道路自然难走了很多。 为了牲口不太掉膘,四班尽量寻找林间没被大雪覆盖的空地,让牲口们加紧吃几口。 到了国庆前两天,四班才赶着减员四只羊的牲口群回到了团部。 其中两只是真的被冻死的,尸体还好好的放在团部——食堂。 至于另外两只据说是夜里不见的,团部负责接手的人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就没见过在大雪天赶牲口回来,还能一个个满面油光的! 四班的十个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师部组织了“雪里扒豆”运动,如今已经接近了尾声。 被雪埋了的豆子根本抢收不了多少回来,反而知青病倒了一大片。 医院病床、药物告急,师部不得不停止了“雪里扒豆”运动。 张宏城知道,今年的耗子肯定很肥。 雪下头的豆子足够它们吃得膘肥体壮。 他当晚就写“信”给胖子。 ——东北的耗子能吃么? 浑身邋遢的四班回到五连,发现自已班居然是全连唯一还有“战斗力”的。 连里被冻伤的一大堆,感冒咳嗽的也不少。 连长严锦荣看着还好,指导员俞彭年的鼻子塞着卫生纸,喷嚏不断。 四班上下认命的接手了食堂的工作。 五连上下也认命了,辣就辣吧,总好过没得吃。 好在这回全连都提前把门口的辣椒给收了起来。 包智慧长吁短叹:“没有辣椒,啷个做菜嘛?” ...... “曾建军!” “有!” “张宏城!” “有!” “宋春荣!” “有!” 郝爱国一挥手。 “带上武器,跟我上车!” 兵团农垦师是个很奇怪的组合体,例如五连周边的四个自然村因为距离镇上太远,所以这里唯一的派出所就设在五连。 连长和指导员就是正副所长。 在发生边J问题的情况下,四个自然村的民兵都要配合五连的工作。 四个自然村里的东山村有人翻山越岭来报案。 说是他们村里出现了伤人案! 连长主管事务走不开,指导员又病着,看着满营伤病,严连长只能让四班抽半个班去看看。 第三十八章 神探和神医 四个人都穿着新旧不一的军大衣,腰里缠着武装带和子弹盒,人手一把五六半。 刺刀吊在屁股后面。 一水的狗皮帽子,要不是胳膊上有个红袖箍,怎么看都像是鬼子。 曾建军驾着马车慢慢的走着。 报案的人叫刘二大,是东山村的村民,也是东山村大队长的儿子。 “伤人的是男知青,被砍伤的是女知青,两个都是浙省的,那个男的已经跑到山里去了。” “俺爹带人搜山没搜着......。” “那个女知青一直没醒,俺爹也没办法......。” 郝爱国皱眉。 “那叫医生了没有?” “俺村卫生员是个二把刀,怕、怕血......。” 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卫生员怕血! 这是怎么当上卫生员的? 但张宏城马上想明白了,估计是因为村里卫生员的那点津贴。 他心里忽然一动。 “班长,这样不行啊!抓人是一回事,但救人更迟不得啊。” 宋春荣点头附和:“要不咱们先去营部一趟,叫上个大夫?” 正在赶车的曾建军回头叹气:“营部的那几个医生你就不用惦记了,都被抽调到团部医院去治疗冻疮和伤寒,我昨天去帮连里拿药,分场部医务所唯一剩下就是个小年轻。” 郝爱国揉揉头,想到自已五连那位大姐的红药水技术觉得还是算了。 张宏城小心的建议。 “班长,你也知道,我在对面春阳村知青点不是有两个朋友么?他们对我说过,似乎有个浙省的女知青会急救,家里还是中医出身。” “那还犹豫个什么?老曾,掉头,我们去春阳村。” 张宏城又故意露出了犹豫的样子。 “班长,但是我听说那个女知青的成分有些问题......。” “你是说她会不愿意?” 张宏城摇头。 “我是怕村里不同意。毕竟让那种人去救人,没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春阳村大队肯定要背处分。毕竟那个女知青是他们大队的教育对象。” 曾建军忽然嘿嘿笑了起来。 “那就不说是请她去救人!就说怀疑她和这两个浙省的老乡出事有关系,带她过去询问,保准村里连个屁都不敢放。” 张宏城诧异的看着老曾。 这货的胆子比自已预料的还要大啊! 提前到来的那场大雪让春阳村的损失也不小。 村民和知青们都在地里忙活。 楚描红负责的是挖大豆。 她现在是又冷又饿又累,幸好她提前准备了姜汤。 在前世的记忆里,她对这场大雪有很深的印象,所以她提前存储了一些粮食和发汗的东西放在方春苗那里。 包括一些生姜。 村里从雪里刨豆子的结果她早知道——徒劳无功罢了。 她现在只是在混时间。 同样在混时间的还有不少知青,其中就有段新曼和郑向红。 郑向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汉生,肚子里又升起了一阵火气。 这段日子楚描红变得又黄又瘦,可钟汉生却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她咬咬牙,想着要怎么好好收拾楚描红一顿。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驶到了田地边上。 车上跳下来四个全副武装的军大衣。 大队长曹大纲认出这是河对岸的五连的人,他急忙迎了上去。 看样子,应该是兵团知青在出治安任务,可为什么出到自已大队来了? 郝爱国不太习惯骗人,所以曾建军替他上前和曹大纲说话。 “曹大队长,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楚描红的,是从浙省来的吧?” ...... 曹大纲听完曾建军几人的来意,立即让人去叫楚描红。 根本没问会不会冤枉了楚描红之类的话。 反正那就是个黑WL,死活都不在他的心上。 楚描红被叫过来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慌乱。 因为上辈子根本没发生过这件事。 “派出所叫你过去调查,你要好好配合,老实交代!” 曹大纲很严肃的训了楚描红一句,然后一挥手,让两个民兵给楚描红先绑上。 这是他们公社HWL份子接受询问的固定待遇。 “不用了,就是带她去问问话,事情应该与她的关系不大。” 楚描红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这才发现眼前四个背枪知青里那个戴着大口罩的有些眼熟。 看到楚描红被带枪的知青带走,正在雪里扒豆子的郑向红,她心里的念头一时无比通透。 而段新曼却看着那个疑似某人的口罩男人,发起了呆来。 出了村,车上几人都没有和楚描红说话。 郝爱国是觉得把人骗出来不好意思,曾建军和宋春荣是不想和HWL分子解释。 刘二大直接装死不出声。 楚描红蹲在马车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张宏城只好出声安抚了她一下。 “东山村有个女知青被砍了一刀,那边的卫生员有点晕血......。” 楚描红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 自已不过是施展过一次卡食物急救、卖过一次草药,这个人怎么就敢断定自已会治外伤? 不过楚描红也知道,对她来说这次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现在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已对其他人没有任何价值! 一行人赶到东山村,村里正乱糟糟的,几个民兵正在殴打一个被捆起来的男知青。 看来是已经抓到了伤人的人。 可满脸是血的男知青却一直在大声辩解。 他喊着说不是自已砍伤了人,他是一直追着伤人者的背影上的山。 郝爱国让宋春荣和曾建军先接手了那个男知青,免得他被村民打死。 他自已要先和村里的大队长、知青点的负责人聊聊。 这都是临走前,指导员教给他的流程。 张宏城带着楚描红去大队部旁边的一间耳房,大队长说伤者就在里面。 可到了门口,他们却被一个女人给拦住了。 很奇怪。 这个女人不是村里的干部,也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更和受伤的女知青没有任何关系。 村里的其他妇女也劝她让开门,可这个叫李二妮的妇女却胡搅蛮缠的不让两人进去,嘴里只喊着要先枪毙了那个被抓的男知青。 张宏城不耐烦的对着后头喊了一声。 “妇女主任呢?她要是再不让开,里面的人要是死了就算你们的!” 村里的妇女主任这才带着妯娌上前拉开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被砍伤的女知青大约二十出头,伤口在后脑。 幸亏有棉帽子护着,伤口不大,已经结痂。 但人还是昏迷不醒。 楚描红一摸对方的额头,好看的眉毛立即挤到一起。 “她发烧了!我需要热水和毛巾,而且我需要绝对安静的......。” 张宏城指了指桌子上的暖壶和墙上的毛巾,没等她说完就走了出去,还替她带上了门。 相当善解人意。 郝爱国的审讯进度不大,因为男知青一直在喊冤枉。 张宏城来到队部办公室的隔壁,再一次摸了一下自已的胸口。 诶,出发之前“寄”出的老信封又回来了。 胡胖子的效率还是可以的嘛! 当纸张在炭盆里慢慢燃烧殆尽,张宏城终于知道了东山村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 男知青叫蒲智飞,女知青叫贺云娣,都是来自浙省宁市。 在这个案件里,贺云娣因为伤口发炎而导致的高烧成了傻子,蒲智飞则被判了二十五年。 但案子却在1991年发生了反转,一个叫娄小燕的女人被前夫举报——当年是娄小燕砍的贺云娣。 警方经过侦查,发现真正的案犯确实是娄小燕。 犯罪的动机也很可笑——娄小燕的未婚夫(也就是她后来的前夫)喝醉后说了句贺云娣比娄小燕更洋气。 于是她就在未婚夫和贺云娣闲聊时,拿起菜刀从后头砍了贺云娣一刀。 “班长,伤者的伤口位置不对。” 张宏城走进队部,在郝爱国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怎么不对?” 张宏城比划了一下。 “行凶的人身高应该比受害人矮,所以一刀只能砍到后脑位置,如果是这个蒲智飞动手,以那个角度根本不好发力。” 郝爱国比划了几下,觉得张宏城说的有理。 “大队长,麻烦你把今天去过知青点厨房的人都叫过来,尤其是比贺云娣同志要矮的人。” 大队长立即叫刘二大去叫人,可过了一会儿,刘二大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爹,郝班长,李二妮带着娄小燕跑、跑了!” 大队长一愣:“你说啥?” “我刚才说去过知青点厨房的人,尤其是比贺云娣矮的人都必须过来,可我一转身,就有人看到她们跑了。” 李二妮和娄小燕母女是在入夜的时候被抓回来的。 而贺云娣的高烧也在半夜两点终于退去,因为楚描红的救治,她这辈子没傻。 有了娄小燕的认罪书和贺云娣的指认,案件也算是水落石出。 不过人们更加在意的是楚描红的医术。 眼看着都要死的人,竟然被这个女知青给生生救了回来。 第二天在回去的路上,曾建军和宋春荣对着楚描红也有了些许笑脸。 这是楚描红凭本事赚来的尊重。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娄小燕和李二妮蹲在马车上一声不吭。 马车把楚描红放在春阳村村口。 楚描红舒心的摸了摸自已的口袋,眉眼里有了一丝笑容。 张玉敏的哥哥在自已救活了女知青后,私下塞给了自已一点“出诊费”。 有三块钱和五斤粮票。 还有一张珍贵的肉票! 虽然只有三两,但对于楚描红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 正琢磨着怎么偷偷去镇上买肉的楚描红,包括正在打盹的张宏城都没有发现,娄小燕微微抬起头,怨毒的看着了一眼楚描红,又看了一眼春阳村。 要不是她......! 第三十九章 可以心安的薅羊毛了 “你小子真不错!” 严连长觉得自已最近变了。 他可不记得自已有这样频繁的夸过人。 可眼前的小张才来了多久? 不到两个月啊,自已嘴里念叨的居然全是他的好话。 这次出治安任务,张宏城居然能一眼就看出那个男知青是冤枉的。 光这份细心,就值得连里更多的加加担子。 娄小燕和包庇她的李二妮已经被送到了营部,在定性之后会转交给云西镇那边,走民事审判的途径。 雪停后的工作还有很多。 例如检查宿舍屋顶、伐木备柴、修整道路等等。 在正式猫冬之前,连队是不可能让你歇下来的。 尤其是第一场雪之后,各处的道路必须立即疏通。 这里靠近边境,交通运输条件必须全年保持通畅。 挥锹铲雪都是男知青的事,女知青们负责唱歌跳舞、后勤犒劳。 还有积极的女知青,主动组成小队帮男知青们洗衣服。 这天气洗衣服.....,精神真的很伟大。 作为全连最近的小红人,张宏城有些苦恼。 他那件衣服三天被人洗了四回......。 生生被冰水冻烂了纤维,被苏北京拿去当了抹脚布。 修路行动在十月三日的第二场大雪中被迫中断。 “在前日我国正式与联邦D国建立外交关系......。” 宿舍广播里,连队播音员正在播放今日新闻。 听到这条新闻的张宏城猛的坐起身子来。 终于来了! 张宏城又回忆了一遍书中的细节。 在这个时间点上,重生后的女主楚描红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次死劫。 帮她解除这次死劫的正是带着些侠气的张玉敏。 楚描红被人污蔑偷了村里的羊! 就在楚描红被队部关押了几天即将被冻死时,是张玉敏冒着大雪找回了那只羊。 张宏城早就想过要帮楚描红一次,作为自已妹妹的替身去救她一回。 这样的话,他接下来薅女主的羊毛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 又冷又饿的楚描红麻木的抬起头。 队部柴房里四处漏风,她已经被冻饿了一整天。 腿部传来的疼痛,是昨天大队民兵队长王二银用棍子敲的。 昨天队里少了一只羊。 不知是谁举报了她,村妇女主任还在她的头发里找了一缕新鲜的羊毛。 楚描红知道大概是谁在陷害自已。 否则自已经常去捡蘑菇的林子里不会出现一片类似羊被宰杀的血迹。 没人听她的解释。 只是因为她是HWL,就算有知青对动用私刑提出异议,但村里人都认为是她干的,根本是不管不顾。 在他们看来一只羊可比一个HWL更重要。 知青点的周强兵和符国富压制了所有知青的疑问。 民兵们甚至为了防止她逃走,还将她双手吊在身后柱子上——是郑向红委婉提出来的。 她想要她死! 手术室空间只能靠意念存取物品,并不能让她的身体出入。 而且她能收取物品必须是独立的物品。 例如她手腕上的绳子连着她的手臂和柱子、而柱子连着柴房,根本无法收取。 所以当双手被反吊在身后的柱子上,她就无法从手术室空间里给自已拿吃的。 更别说拿手术刀去割断绳子。 楚描红没有想到自已重生回来竟然会是这个下场。 此刻的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已身体的温度。 她知道当自已身体上出现燥热的感觉时,那就是自已被冻死的前兆。 楚描红真是一万个不甘心。 柴房门被推开。 郑向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汤走了进来。 “饿了吧,来,我喂你吃点。” 郑向红的语气相当温柔。 但楚描红看向她的目光全是冷意。 “呵呵,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郑向红宛如一个胜利者,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碗汤是汉生亲手做的,我主动请缨帮他送过来,这可是他的一片心啊!” 郑向红的眸光也变得冰冷。 “不是他不想过来,而是我说要帮你一个女孩子清理下个人卫生,所以他就让我来了。” 郑向红掏出一块粗布,利落的塞进了楚描红的嘴里,死死的塞紧。 热腾腾的茶汤被她慢慢的倒在地上。 “呀,楚描红同志,你好大的脾气,居然把菜汤都泼了。” 楚描红悲愤的闭上眼睛,她不想让这个人看到自已眼中的绝望。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竟然聪明的晓得了我在对付你,呵呵。” 郑向红站起来把柴房的窗户完全打开。 “我知道你气闷,这样就凉快多了。” 郑向红笑着指了指塞在楚描红嘴里的粗布。 “知道我会怎么解释么?我说你想咬舌自杀......我也是不得已。” 柴房门被再次锁上,楚描红呜呜呜了几声,她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堵住自已的嘴。 郑向红是怕自已喊救命,认下偷羊的罪过,那样自已起码还能活下去。 柴房门边的小屋里,郑向红在对一个守着楚描红的妇女说话。 “我和她关系不错,所以还是我来劝着她吧,这么冷的天,要不,你明早再来?” 看守的女人笑着走了,这么冷的天,她才待不住。 而楚描红的一颗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郑向红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到了五点她就会离开,任由这个女人被冻死。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春阳村的村口。 张宏城手里提着些零嘴,打着找伍建磊的借口来到了春阳村。 “少了一只羊?” 张宏城故作惊讶。 知青点内,方春苗正用张宏城带来的红肠做粥,而伍建磊正叹息着在讲村里丢了一只羊的事。 “林子里确认是羊的血么?” 方春苗撇撇嘴。 “那点血根本就不是,但段新曼咬死就是,村里人也想着让楚描红赔,可她哪里来的钱?” “我们都把周围找遍了,可就是没发现那只羊的踪迹。” 张宏城假装沉思着想了想。 “大雪之后,河面会上冻,会不会那只羊跑到我们五连的地界去了?” “你们村河对面刚好是我们五连的一片林子,那里的雪浅,羊只要刨一刨就能吃到草。” 伍建磊和方春苗立即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还真有可能! 方春苗也顾不得做饭了,拉着伍建磊和几个热心的知青,打着手电出门去找羊。 正好郑向红从外头进来,看着几个人打手电要出去,她忽然有些慌神。 她怕方春苗几个去看楚描红。 方春苗几个没有理会郑向红,而是直接往河边走去,郑向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河边和大队部方向相反,她不用担心方春苗几个会发现楚描红的状况。 张宏城看着自已手里被伍建磊塞的一杯热茶,微微眯起了眼睛。 屋外的风有些大,吹得屋顶上的雪沫子到处飞舞。 借口出来上茅房的张宏城端着茶杯,机警的来到了队部旁边的柴房门口。 按照书里的记载,他伸手在柴房门框上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把备用钥匙。 此时的楚描红已经虚弱至极。 她隐约听到了门锁响的声音,她以为是郑向红又回来了,因为她记得这个女人故意带走了柴房的钥匙。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还没散尽,被冻饿到迷糊的她只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口走进来。 来人随手关上了门,又将漏风的窗户关紧,柴房里顿时一片漆黑。 一丝恐惧骤然涌入楚描红的心头。 呜呜呜呜呜。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试图用舌头顶出那该死的粗布。 可下一秒,一股热气和茶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有人小心的抽出了她嘴里的粗布。 温热的茶水缓缓灌入她的口腔,楚描红贪婪的大口吞咽,不肯放弃最后的活命机会。 这个人是谁? 黑暗中,这个人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将墙角的一大捆稻草散开轻轻的盖在自已的身上。 一小块煮熟的腊肉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还没等楚描红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起身离开,关门上锁放钥匙,一气呵成。 这个身影似乎有点眼熟? 但她已经顾不得去思考,飞快的吞咽嚼碎腊肉,来安抚自已空虚的胃部。 半个小时过后。 就在她准备抱着稻草睡去时,外面亮起了几道手电,还有大队长曹大纲不可置信的声音。 “真的找到了?” “是真的,就是那头黑色带旋的母羊,竟然跑到河对面林子里去了。” “大队长,可以让楚描红同志回去了吧?” “行,行,钥匙呢?” “王二银家的,你刚才人去哪呢?” 楚描红心里冷冷笑了一声,她两辈子对春阳村从来只有恨和冷漠。 可重生一次她才晓得,在他们心里自已还不如一头羊。 上辈子曹大纲找到回国的自已想要自已投资春阳村,自已居然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自已真是可笑啊......。 张宏城没有太过参与剧情,书里去柴房给楚描红喂热水和吃食的是他妹妹张玉敏。 猜测羊跑过河的也是他妹妹,他基本上都是按照原剧情来替代了张玉敏的角色。 在看到方春苗几个兴高采烈的牵着羊回到村子,张宏城立即告辞离开。 在走出春阳村的那一刻,他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春阳村上下。 刚才柴房里那凄苦无助的影子再次浮上心头。 只有亲身经历过别人的苦楚,他才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书里重生的楚描红为何会那样的恨春阳村的村民。 如果换做是他,春阳村得到的报应,绝对不会是损失些财产那么简单。 张宏城心里轻叹。 女主这次大难不死,那么春阳村要倒霉的日子也不远了。 自已这次来救楚描红,最大的初衷是不希望剧情发生偏移。 因为只要楚描红活着,不久之后会与女主有关的一桩大机缘能被他蹭到。 在把事情做完之后,张宏城的心里却轻快了许多。 原来做好事真的能让自已的心情变得愉快。 张宏城哼着小曲往河对岸走。 不久之后他再去薅楚描红的羊毛,那可就心安理得了! 第四十章 四班的木头 楚描红这次被冤枉甚至差点被冻死,村里的处理很是冷漠。 段新曼和郑向红被各罚了五块钱给楚描红当营养费。 理由是诬陷和擅离职守。 村里把自已摘得干干净净。 郑向红一直忧心忡忡,因为楚描红根本没提她堵嘴和开窗户的事。 她知道,咬人的狗不叫! 楚描红事后没有找任何人麻烦。 她只是托伍建磊去了一趟鸡西。 没过几天。 方春苗向队部提出要搬出去单住。 在知青点附近有座小谷仓,原来也是房子,只需要换一批房顶的稻草就能住。 村里开价一百八,没想到方春苗还真的拿了出来。 楚描红托伍建磊卖掉自已压箱底的一只金手镯换来了一百五,方春苗和伍建磊只出了三十。 (1972年金价是5元 克。) 房子是方春苗的,她楚描红只是借住。 方春苗当然不会拒绝。 在方春苗扶着楚描红搬出女知青房间的那一刻,郑向红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脱离了自已的掌控。 她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慌意乱。 张宏城回到五连,再次将精力投入到了伟大的知青劳动生活中去。 十月的雪下了两次,之后一连十多天都没再下。 储存木材成了各连现在最主要的工作。 在东北这嘎达,冬天吃的不够还可以熬,要是木头不够那就等死吧。 猫冬时分,无论是生活做饭取暖都离不开木头。 虽然五连储备的木头还有很多,但严连长看着空了七分之一的木料仓库,还是忧心忡忡的对大家讲:“放下一切其他活计,都给我上山去,男同志锯木头,女同志捡树枝。” 连长一声令下,郝爱国立即带着全班去抢工具。 最方便的锯子没人要,反倒是斧头成了大家争抢的香饽饽。 “锯子容易坏,但斧头随后修一修、磨一磨又能用。” 曾建军给大家介绍经验。 “而且在大雪来得早的年份,山里的野兽也不好过,带着斧头也好防身。” 曾建军的经验之谈被站在他身后的指导员听了满耳朵,直接给了他脑袋来了一下提神醒脑。 “狗屁!上山的班必须带两杆枪,子弹用量也必须计数,每天回来入库汇报!” 一阵哄抢过后,郝爱国叹了口气,自已四班的知青们到底还是脸嫩了一些,没那些老油条死皮赖脸,最后只抢到了两把斧头。 仓库管理员无奈的摊手。 “大锯子要么?” “不要!有没有别的?” 张宏城塞了一支大生产给对方。 管理员为难的把烟夹在耳朵上:“油锯会使不?但是油不多了......。” 张宏城:“来两把!” 张宏城会用油锯。 这是他没穿之前,在老家好几次跟人上山救火,消防员教他学会的如何用油锯。 至于油票.....,那得看他义子给力不给力。 胖子的回信很快,十多张柴油票从老信封里落下,看得张宏城心花怒放。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d48fae8bb52e739dd25b93d7afa58b68 ", "width ":300, "height ":450}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抽出胖子的信,开头一句就让张宏城破了防。 “义父在上,孩儿我已经给您找了个儿媳妇!” 果然是逆子! 义父我还在1972年单着呢。 胖子遇到的女孩比他大两岁,是东北本地的大长腿姑娘。 好巧,还是胖子为了帮他收柴油票才认识的。 正因为他搞定了这个妹子,所以才一口气拿下了姑娘家里收藏的柴油票。 两全其美,张宏城拿到自已急需的柴油票,胖子找到自已急需的女伴。 在信里,胡宇还把自已的新女友家庭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很有一种隔着时空见家长的即视感。 姑娘姓何,何琴。 她是家里的老姑娘,胖子老丈母娘在四十七岁高龄上剖腹产得到的宝贝疙瘩。 姑娘上头有三个哥哥(先替胖子默哀一秒钟)。 诶? 老丈人姓何,以前给东方红农场开货车的,何东红! 老丈母娘姓秦,和自已是一个单位的……。 我去,老何真的把小秦给搞定了?! 这货牛逼啊! 不过,自已义子把小何未来老闺女搞定了.......,所以四舍五入算起来,自已和何东红、小秦也算是亲家了!? 还挺有缘的! 有了柴油,油锯的威力可比什么斧头大太多了。 嗡嗡声中,一棵带着积雪的大树不甘心的倒下,四班的知青们鸡飞狗跳的纷纷躲开。 两把油锯嗡嗡个不停,张宏城和曾建军两人比划着看谁锯得多。 几天下来,他们身后倒了一排无辜的大树。 他们俩好比两个大号的光头强,可惜森林里没有熊大和熊二出来阻拦。 四班知青们的两杆五六半,可不是光头强那种堪称描边神枪的喇叭枪。 “别锯了,这么多树,根本用不完的。” 随着郝爱国的一声招呼,张宏城和曾建军总算停下了锯树大赛。 曾建军比张宏城多锯了一棵。 接下来是清理树枝和劈柴,都是无法取巧的功夫活。 一连劈了五六天柴,张宏城几个也算是有了一定劈柴的经验。 除了上交连部仓库的部分柴火,他们还偷放了不少在四班宿舍后头。 包智慧和贾玉梅从头到尾就没去捡柴火,两人弄了个小雪橇,如同小松鼠搬家一样,一来一回的运劈好的柴火。 张宏城只穿了一件长袖单衣,身上热气腾腾。 挥舞着斧头将一段木头劈开。 两把油锯被排长汪国庆拿走,还顺走了五斤柴油。 不过他留下了四把斧头和三斤地瓜烧。 曾建军一边喝了一口地瓜烧,嘴里还在不断吐槽。 “我咋不知道地瓜烧比柴油还贵了?” 张宏城忽然停下了斧头,因为附近的雪林里钻出了两个人来。 楚描红和方春苗两人都背着一个背篓,篓子里全是她们找到的断枝和枯木头。 “宏城同志~~!” 方春苗大方的和张宏城打了个招呼。 楚描红则显得有些尴尬。 这一片是五连农场的树林子,作为春阳村的人本不该过界来捡树枝的。 被人看到就很不好意思了,可方春苗还和人打招呼......。 主要是春阳村大队长给村民和知青都分了捡木头的区块,多余的林子都不让进。 楚描红和方春苗捡木头的时候,总是被段新曼、郑向红、符国富和金旭几个针对,惹得伍建磊发了好几次脾气。 几天下来,三个人积攒的柴火根本不够他们冬天用的。 重活一世的楚描红很清楚,大雪封门之前攒够柴火对她们知青来说有多重要。 所以她才会大着胆子和方春苗踩着冰过河来五连的地盘上捡。 等过段日子大雪完全封了山,就不能继续捡柴火了。 面对方春苗的主动招呼,张宏城笑着挥了挥手。 方春苗来过五连几次,郝爱国也认识她。 知道她是张宏城在这里认识的朋友,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而且这个女同志和班里的几个新来知青都是一批次下来的。 至于楚描红更不用说,上次还一起去过东山村的。 河对面春阳村知青的苦,郝爱国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这种越界捡柴火的小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方春苗暗暗松了一口气。 心里有些小庆幸。 “幸亏遇到的是张宏城他们班,要是遇到别的人,说不准会骂我们呢!” 楚描红点点头。 她在打量张宏城,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重生一世的她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但她发现这个张同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是很想看到自已一样。 楚描红可不是上一世那个受气包。 她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用冻疮膏换木头?” 郝爱国有些讶异的看着楚描红递过来的小竹筒。 这些天他们全班人都被冻疮折磨到睡不着,这东西刚好是他们急需的东西。 而且楚描红的成分虽然不好,但人家的医术自已是见过的。 郝爱国看向了自已身后的曾建军和张宏城。 在班里其他几个人向来是随大流,只有老曾和小张才是他倚重的人。 老曾脑子活,小张心思细。 “那就换呗!” 老曾觉得自已手上的冻疮又开始痒痒起来,立即一口答应。 张宏城指了指脚边一堆劈好的木头,笑着对方春苗讲。 “多给我们拿几筒,木头好说,你们自已能背多少是多少。” 其实他们上缴连部的木头和自已过冬的木头都已经足够,他们这几天其实是一边休息,一边用劈木头来锻炼身体。 楚描红和方春苗对视一眼,惊喜涌上心头。 张宏城他们脚边的木头可是大树劈成的,虽然潮了些,但比一般的树枝耐烧多了。 楚描红把自已和方春苗身上的小竹筒都交给了郝爱国。 她的手术室空间能增强药效,她对自已做的冻疮膏很有信心。 “后天大概能再出一批冻疮药,到时候我再过来一趟,好么?” 郝爱国摆摆手。 “后天给冻疮膏没问题,明天你们也过来背,几个木头值什么?” 大树劈成的木头块很沉。 张宏城和宋春荣做了个简单的雪橇,堆了几十块木头,让两人拖着过了河。 拖着这些木头,楚描红心里暖烘烘的。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觉得对生活的盼头有了指望。 她偏头对方春苗说。 “咱们用捡来的树枝生火,把这些木头烤一烤,冬天里用起来绝对暖和。” 方春苗则在左顾右盼。 “嘘,小声点,别把那几个玩意引过来了。” 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楚描红和方春苗在村外绕了一个大圈,才把这些柴火偷偷送回了她们的小屋。 在垒柴火的时候,楚描红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张宏城。 她想了想,终于问了方春苗一个她憋了很久的问题。 “苗苗,你和伍建磊下放来的途中,有没有遇到一个本来该下放到我们这里的女知青?” 方春苗直接摇头。 “没有啊,我们俩在虎林下了车,就被直接送到了农场营部。” “我们遇到的就是四班的那几个人。” 楚描红不甘心的追问:“就没有一个湘省来的姓张的女知青?” “姓张的?” 方春苗一边搬柴火一边摇头。 “那就只有刚才那个张同志是湘省来的。” 楚描红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她分明记得上辈子张玉敏是和方春苗、伍建磊一起来的。 当时张玉敏在火车站被蛇咬伤,差点死掉。 要不是上辈子自已刚好也去了火车站,那种南方的蛇毒根本没人会解。 上辈子自已生怕连累别人,加上张玉敏不知道是自已救了她。 所以两人的关系最后也只是较好而已。 重生之后,她立即去了火车站,但只看到了下车的方春苗和伍建磊,就是没有看到张玉敏的影子。 重生后的她记忆非常好,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意无意的忘记张玉敏这个人的存在。 刚才要不是看到张宏城这个人,她好像又把张玉敏这个人给忘记了。 不应该啊! 伍建磊中午过来吃饭,看到这一堆大木头柴火也吃了一惊。 “光用冻疮膏能换多少?” 伍建磊一边喝粥一边提议。 “要不,咱们出钱买?” 方春苗立即苦了脸。 “我和楚描红的钱都花在房子上了,就剩下你兜里那几个钱,可不能乱用。” 楚描红也赞同方春苗的意见。 “用冻疮膏换,别人知道了事情也不大,但如果用钱买,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想到楚描红的遭遇,伍建磊也沉默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城市里的那些事已经够过分了,但到了这个边远乡村后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不讲道理。 楚描红第二天和方春苗又去了一趟河对面。 伍建磊没去,他得装模作样的盯着那几个不安分的。 冻疮膏还没好,但楚描红手里还有几种自已配的膏药。 例如外伤去疤的。 方春苗带着她找到包智慧和贾玉梅,然后指着自已的手进行推销。 来农场几个月,包智慧和贾玉梅的手上都多了不少老茧和伤痕。 她们两个看着应该比她们更苦的方春苗的手,那一点痕迹都没有的肌肤让她们觉得很惊奇。 而且昨天的冻疮膏她们也分到了一点,效果真的很不错。 两只小松鼠大方的用两个雪橇的木头换来了两个小竹筒。 张宏城看了一眼自已脚上的冻疮,比昨天的又消散了一点,看来再用几次冻疮膏,这个冻疮就会完全消失。 不愧是本书的女主。 她出手的药物确实牛逼。 换木头的交易持续了好几天,张宏城估计楚描红几个的木头差不多应该够用了。 今天是他们四班最后一天去劈柴,之前被锯倒的大树一部分被其他班拖走,剩下的几乎都被他们劈成了柴火。 上午再去劈一次柴,他们四班入冬前的工作就会基本结束。 今天动手劈柴的是苏北京和马长江。 他们两个一个十六,一个十七,放在后世都只能算是半大孩子。 但现在都在拼命的锻炼自已的生活技能。 楚描红和方春苗一般是十点多到,但在十点差五分的时候,有几个男人从对岸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压根不在乎被四班的人看着,光明正大的开始捡树林里的树枝。 包智慧和贾玉梅之前根本看不上这些边边角角的树枝,所以只捡了一些当引火的,导致林子里还有很多枯枝。 郝爱国开始皱眉。 这几个男青年明显不是对岸的村民,村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而且村民们收集柴火也不会到这里来。 是春阳村知青点的男知青! 也只有他们缺乏工具和伐木能力。 张宏城虽然去了几次春阳村,但和这些男知青根本没打过交道。 他的手直接摸上了放在一边的五六半。 “你们干什么呢?!把树枝都给我放下!” 本来包智慧不想理会这些男知青,可谁知那个擅自捡柴火的家伙,居然还对着自已嬉皮笑脸的看着。 她顿时来了气。 来的几个男知青正是符国富、金旭、孔致礼和房革东。 嬉皮笑脸看着包智慧的,是最近越来越飘的金旭。 还没等郝爱国说话,一直对兵团知青不满的孔致礼抢先来了一句。 “每月拿固定工资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捡你个树枝都能大呼小叫。” 四班的人都站了起来。 张宏城毫不犹豫的咔嚓一声给子弹上了膛。 老曾也不含糊,他上膛更利落。 对面领头的符国富和躲在最后面的孔致礼立即变了脸色。 符国富狠狠的瞪了孔致礼一眼。 他们今天过来是弄柴火的,早就交代过孔致礼不要酸言酸语的,可没想到这货根本憋不住。 对方可不是普通知青,而是拿枪的守边知青。 面对两把黑洞洞的枪口,金旭急忙把自已捡的树枝都扔了。 再也不敢看包智慧一眼。 郝爱国懒得和这帮人说话。 “都滚回去!国营农场是半军事化区域,再不经允许跑进来,别怪老子给你来一下!” 四个人里嘴皮子最溜的是房革东。 他躲在金旭的身后大喊。 “凭什么方春苗能来拿木头?为什么我们不行?” 张宏城看了贾玉梅一眼,见对方肯定的点点头,这才冷笑一声。 “方春苗同志给我们五连的女同志配置了冻疮膏,她那些木头是我们五连妇联办公室特批的!” 曾建军直接举枪瞄准。 “再不滚,劳资开枪了!” 符国富几个立即落荒而逃。 河边树林里。 方春苗一脸心疼的替伍建磊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他们四个太过分了,居然联合起来对你动手!” 伍建磊苦笑着摇头。 “他们四个都是被怂恿的,是郑向红!” “我昨天就看到她在你们房子前探头探脑,肯定是她发现了那些大木头,才故意告诉这几个人的。” 楚描红不声不响用树枝在雪地里写写画画,眼中的冷意却越来越浓。 第四十二章 狼来了 进入十一月后不久,四师各连队提前开始猫冬。 几乎所有三十九团的知青都在私下对领xiu许愿。 因为今年的冬季拉练轮到了三十九团。 各营要抽出三个知青连参加兵团组织的冬训,为期两个星期。 农垦师除了经营国营农场外,另外一个职责是边防预备队。 一旦和那边发生冲突,几个农垦师将就地转化为预备师填到一线部队中去。 他们的唯一作用——给后方集结动员争取时间。 张宏城和大家也一起对着领xiu画像天天保证这个那个的。 可惜的是,严锦荣同志的手气太臭......。 他抽中了只有六分之一机率的那根签。 参加冬训的主要是男知青。 连里二十多个女知青,主动要求跟着去的只有六个人。 不过张宏城的运气不错。 新人最多的三排四班被严连长留下看守连部。 曾建军作为老知青,很有风范的去大门口给老知青们送行。 结果被老知青们用雪球砸成了雪人。 四班八个男知青分成两班执勤,食堂和水房被女知青们接管。 张宏城觉得除了站岗冷一点,自已这帮人倒也算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 猫冬的头一段日子,团场部是最热闹的。 团部组织的各种文艺活动陆续上演,供销社里的年货物资也都满满当当。 知青们手里都攒了几个月的钱和票,自然都很勤快的往团部跑。 五连所在的地方很偏远,但留守的女知青们哪怕是挤马车吹风,也要去场部逛逛。 马车是附近自然村里的。 对于村民来说,云西镇和场部都是他们过年前必须去一趟的地方。 尤其是在场部,还能从农场知青们的手里换到一些稀缺的票据。 所以大老远每天跑场部的马车还不少。 搭一个人收三分钱,一辆马车能挤七八个,来回就是五毛钱! 车把式们赚得很开心。 严连长他们走后的第七天。 张宏城交了班刚吃了晚饭准备回宿舍,忽然驻地门口传来了喧哗声。 那是一个惊魂未定的车把式,还有马车上六个惊魂未定的女知青。 贾玉梅浑身瘫软的爬下车,对着郝爱国、张宏城几个大声哭喊。 “路上有狼,好多狼,包智慧和冯雪秀摔下车去了~!!!” 几个女知青在狂骂车把式,因为他当时死活不肯停车去找人。 郝爱国、张宏城几人脸色大变。 车把式的做法没有错。 但包智慧和冯雪秀现在很危险! 郝爱国没有犹豫。 “老曾、小张、老宋,你们跟我来,寇世宏、马长江、杨拥军、苏北京你们四个守好连部。” 车把式其实想送他们四个去事发地点,但那匹马却死活不肯出大门。 背着步枪的四个人只能缠上绑腿靠腿跑。 张宏城一边跑一边咬着牙祈祷。 希望还来得及! 曾建军一路骂骂咧咧。 “这群狼太狡猾,藏了这么久才出现,怕是看到我们连走了一大半才出的山。” 出事的地方距离连部也就一公里多一点。 但当张宏城四个赶到地方,却发现没有包智慧和冯雪秀的踪迹。 “地上没有血迹!” “找到狼的足迹,这是新鲜的脚印!” 曾建军疑惑的看着雪地里留下的痕迹。 “她们怎么没往连部跑?” “反而往东北边去了。” 张宏城长吸了一口气。 “是狼群。” “狼群故意在把她们往远离连部的方向赶!” 郝爱国挥手。 “走!注意四周。” 两个手电筒一路乱晃,张宏城感觉自已的手指都要冻僵在扳机上。 他们沿着脚印一路追,幸好没有看到破碎的衣服和血迹。 整整追出了三公里,他们才听到一声长长的狼啸。 一棵大松树上,一点微弱的手电筒在对着树下乱晃。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树上坐着两个人影。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出事就好! “子弹上膛!” 随着郝爱国一声令下,四声拉枪栓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围绕在树下的狼群开始感到不安。 两只偷偷摸到张宏城四人后路的野狼也开始犹豫不决。 人类与火药的结合,无疑是自然界最无解的存在。 随着四人的逼近,树下的狼群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到嘴的猎物。 它们嘶吼低鸣,试图吓退四人。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夜里分外显眼。 双方的距离很快接近到了二十米。 狼群首领正准备下令进攻。 “砰~!” “砰~~!” 曾建军和张宏城同时开火。 巨大的枪鸣,让狼群惊慌四散。 一只冲在最前面的狼被老曾一枪打中了脖子,躺在地上不断抽搐。 而另一只狼则被张宏城一枪打断了腿,不断在发出哀鸣。 张宏城汗颜,其实他瞄准的是对方的脖子。 但不得不说张宏城这一枪带来的震慑效果才是最佳的。 狼的哀鸣让其他的狼恐惧和犹豫。 郝爱国的枪也响了,一只试图再次试探的狼被他一枪爆头。 宋春荣没有开枪,他的武器是步枪上的刺刀。 五六半再次激发不用拉枪栓,啪啪啪,又是三声枪响。 狼群又倒下一只,随即在首领的带领下夹着尾巴逃走。 最后出现的问题——包智慧和冯雪秀腿软下不来树。 老曾奇了个怪。 “那你们两个怎么上去的?” 两颗脑袋上的麻花辫子左右摇晃——她们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上来的。 那只被张宏城打断腿的狼最后被老曾用枪托砸死。 六个人没走多远,那个车把式赶着车也到了。 正好车上装了四匹死狼,狼肉不好吃,但狼皮是好东西! 回到连部,女知青们一窝蜂的把包智慧和冯雪秀抱走,必须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什么零件。 车把式也被安排在其他的宿舍住下,晚上有狼最好天亮了再走。 会议室里,几个女知青正缠着他们四个问杀狼的事。 郝爱国在喝茶,曾建军说的唾沫横飞,老宋坐在一边笑,而张宏城则在检查枪械。 今天用了多少子弹,都必须登记明白的。 出去的时候,每只五六半里都是十发满仓,张宏城在一只只的退出来点数。 四十发子弹用了六发,所以应该还剩三十四发。 就在曾建军说到最精彩的地方,正在清点子弹的张宏城脸上笑容忽然凝固住了。 不对,明明是开了六枪,为什么这里是三十五发子弹? 他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况。 不对! 张宏城看向曾建军。 “老曾,你刚才开了几枪?” 曾建军满不在乎的回答。 “你小子晕头了,我开了两枪,打死两只!” 张宏城又看向郝爱国。 郝爱国一愣:“我开了一枪。” 宋春荣忽然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 “我没开枪,我记得小张只开了两枪,可,为什么我当时听到了六声枪响?!” 张宏城重新开始给每支步枪压子弹,他满脸的严肃。 郝爱国猛的一拍桌子。 “不对,那个地方有其他人!我想起来了,有一声枪响不对劲,声音不是步枪发出的!” 有女同志问:“是不是边民的火药枪?” 张宏城摇头,把压好子弹的步枪再次递给曾建军,四个人立即开始重装武装。 “那是指导员用的那种小枪的声音!” 郝爱国叫住其中一个女知青。 “刘小秀,你去通讯室给营部挂电话,汇报我们这边的情况,请求增援!” 很快,四个人背着枪再次冲出了连部。 郝爱国甚至一咬牙,还带上了几颗手榴弹。 这里距离边境只有几十公里,说不好是有“鬼”过来了。 第四十三章 狭路相逢 时间回到一天前。 春阳村再次召开了例行的思想斗争会。 楚描红和另一个女知青照例被押上了麦场的高台。 只是这一次,抓住楚描红两只胳膊的变成了方春苗和另一个女知青。 段新曼本来要争取自已上台收拾楚描红的,但伍建磊拿出段新曼接连犯错甚至诬陷过楚描红的事来说话,大队长想了想就先后拒绝了段新曼和郑向红的“积极”。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莫说段新曼这个心思浅的,就算郑向红这个心思深的照样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楚描红低着头,双手被两人高高在身后高高举起。 但这次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因为方春苗和另一个女知青都照顾的扶着她的胳膊。 楚描红忽然间有些恍惚。 她竟然再次想起了张玉敏。 上辈子,在这次批抖会上帮自已扶住胳膊的是张玉敏和方春苗。 那会子两人和自已的关系只是一般,但也没让自已吃苦,没有如今这样照顾着自已。 另外一个女知青收了方春苗二十斤柴火,所以很懂趣。 “可恶!” 段新曼在台下愤愤不平。 她看出方春苗和另一个人根本没用力。 可周围的知青都没人理她,而唯一会哄着她的房革东如今也在台上。 房革东和孔致礼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知青在给群众低头。 知青点的老知青们看着这个男知青,都一时觉得唏嘘无比。 这个男青年叫杨江河。 一年前,他还是春阳村知青点的小队长。 但随着杨江河家里被打D,他的处境立即变得糟糕起来。 他被曾经的朋友周强兵举报抵触政策,被送去了劳动农场关了半年多。 昨天才被送回春阳村接受看管。 孔致礼和房革东都很用力,疼得杨江河的汗水一点点的往下滴。 楚描红没有去看身边的杨江河,虽然他们上辈子很熟悉。 她和杨江河的重逢是在1986年的北美。 那时的杨江河刚和第四任妻子离婚。 杨江河借着知青战友的名义接近自已,可惜自已对他不感兴趣。 作为一名知名医生,她自然知道杨江河身上的那些毛病意味着这个人的私生活到底有多烂。 只不过.....。 想到这里,楚描红嘴角露出一丝隐藏的笑意。 春阳村的村民和知青今天对杨江河有多狠,过些天他们的内心就会有多害怕。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今年过年之前杨江河家里就会重新起来。 杨江河在被调走之前,可是在村里找了不少人麻烦。 她觉得自已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消息,为自已的处境谋求一点改变。 刚刚被送回村看管的杨江河是今天的批抖主角。 从大队长开始、再到民兵队长、普通村民、男女知青都要上台对着他呸一口,然后控诉他的罪行。 唯一没有对杨江河进行侮辱的只有楚描红、另一个被批抖的女知青和押着她们俩的人。 楚描红暗暗发笑。 杨江河这个人可是小肚鸡肠到了极点的。 主角被批判后,村里的妇女主任孙桂花走上台。 她拿着个本子开始点评楚描红和另一个女知青的改造成果。 “我们村的楚描红最近的改造,还是有成绩的!” 刚刚从镇上开会回来的孙桂花尽量学着镇上妇联干部的语气在说话。 “这个啊,”她认真想了想自已在本子上画的符号的意思,“有好几个国营农场的女知青给咱们镇上的妇联写信。” 她把手指沾了些唾沫翻了一页纸。 “表扬她热心做防冻的膏药送给女知青们。” “这说明她在俺们村被改造的过程是比较顺利和戴孝的!” 大队长曹大纲咳嗽了一声,低声说。 “是有效!” “对,那个是有孝!” 不少知青低着头,不停的在抽搐。 “所以,队部决定!” 孙桂花的声音大了起来。 “这个暂时停止楚描红挖沟渠的工作,改为伺候村里的两头牛。” 低着头的楚描红一愣。 她万万没想到自已偷偷换给河对岸那些女知青的祛疤膏,居然还能给自已带来这样的好处。 虽然冬天伺候牛也不容易,但比起冰天雪地的去挖沟渠要好上了太多。 ...... 把牛圈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给牛喂好草料和水,楚描红才回到自已和方春苗的小屋。 她撸起裤腿看了下自已腿上的伤,已经只剩下个红印子,再过几天应该就会好。 楚描红正准备洗漱休息,忽然方春苗一头汗的跑了进来。 “描红,不好了!牛圈的门开着,牛少了一头~!” 楚描红眼睛瞬间睁大。 她刚才明明才把牛圈的门关好的! 楚描红匆匆赶到牛圈,这里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大队长一脸不善的指着楚描红。 “你看你干的好事!牛呢?” 妇女主任孙桂花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不是老赵家的孙子说看见是个男人把牛赶出村了么?” 曹大纲瞪了孙桂花一眼。 “那也是因为她回家太早!” 曹大纲一挥手。 “都去找,还有你!” 他恶狠狠的指着楚描红。 “要是找不回我们村的牛,你就等着被判刑吧!” 方春苗很想和大队长争辩,但楚描红却拦住了她。 她很清楚,一头牛对于春阳村意味着什么。 就算大队长说的是狠话,但如果找不回牛,明年开春下地当牛的一定是自已! “我去找!” ...... 楚描红打着火把在野地里四周寻找出走的牛。 赵家的孩子说是看到有个男人把牛赶到村口,然后在牛屁股上踢了一脚,牛就飞似的跑了。 她本来估计牛跑不了多远。 但村民们已经把周边都找遍了,也没看到牛的影子。 楚描红咬着牙一个人往更北的方向寻去。 终于在翻过一个小山包后,她借着月光看到了在河边徘徊的牛影子。 楚描红差点哭了出来。 可当她靠近牛的时候,它似乎很慌张。 想到村里人曾经说的话,楚描红心里马上一紧。 能让牛这么紧张,这周围怕是有......! 果然不远处一声狼啸声响起。 楚描红急忙上前扯住牛鼻子上的绳子准备往回走。 老牛很听话的跟着。 接连的枪声从远方响起,让楚描红紧张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那是有人在有组织的杀狼。 就在楚描红牵着牛往回走的时候,一丝淡淡的香味传入了她的鼻子。 楚描红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要不是她日后出过国,绝对闻不出这个味道属于一种特殊的香水。 1972年的国内,靠近边境的黑夜原野,什么人会用国外牌子的女士香水? 一把锋利的手术小刀出现在她手里,右边口袋里很快多了一个自治的防狼喷剂小竹筒。 在楚描红看来,只要躲在周围的那个人不招惹自已,自已也不会去管闲事。 可偏偏事与愿违。 一个黑影正在慢慢的靠近她。 “今天这牛怎么这么臭?” 楚描红似乎自言自语的挥了挥手,掏出一个小竹筒猛的对着身后一喷。 正准备挟持楚描红问路的女人,顿时觉得眼泪鼻涕横流,眼睛火辣辣的疼。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尖锐顶在了她的脖子大动脉上。 “你再动动试试!” 第四十四章 二十多把刺刀 安德烈一边咒骂着一边在后退。 “该死的狼群!” 刚才要不是一头狼袭击了在潜伏的自已,自已也不会冒险开枪。 虽然他一枪击毙了那头狼,但腿部受伤的他很快吸引了狼群的追击。 被那些华国民兵打死了几个成员的狼群疯了。 它们死盯着安德烈不放。 这让安德烈心急如焚。 因为他不知道那些华国民兵会不会反应过来,虽然他觉得概率不大。 但作为一名资深间谍,他很清楚自已必须快速的与狼群脱离接触。 自已手枪里的子弹有限,而且自已身上还有从燕子那里拿到的绝密情报。 马上去边境,然后游过那条该死的河,这就是安德烈现在全部的念头。 好运气在与狼群纠缠近一个小时后出现。 狼群终于放弃了追杀。 安德烈给自已灌了一小口烈酒暖和下身子,然后把烈酒全部倒在了自已腿部的伤口上。 他死死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已惨叫出声。 安德烈原地休息了十分钟,恢复了一些体力的他正准备继续逃亡。 可他却不得不再次潜伏了下来。 月色下的后方,几个持枪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安德烈恼怒的捶打了下地面。 该死,这些华国的民兵居然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狼群会主动撤退! 安德烈四处寻找着自已的逃亡途径,他并不想和这些民兵正面交火。 他不是西方那些蠢货培养的007,和一帮拿步枪的的人在平原地带对射,他没那么傻。 而且他很清楚,民兵们既然回头,那么后方肯定有更多的人在赶来。 他身上的情报极其重要,如果被查获,还会连累那只“燕子”被发现。 安德烈一点一点的往西北方向爬去,他在祈祷这些人不会看到自已。 张宏城四个人手持五六半,呈扇形慢慢的走下山坡。 今天的月色很美,雪地上几乎一览无余。 他们已经快要接近刚才狼群袭击的目标。 每个人的脚步都很稳,虽然他们的手心都已经紧张得出了汗。 眼神最好的张宏城在借着月光分辨着雪地上每一个黑影。 老曾忽然抽了抽鼻子。 “好烈的酒味!” 四把步枪在老曾的指引下迅速转向了酒香飘来的方向。 安德烈在看到老曾抽动鼻子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之前不用烈酒清洗伤口,就是为了避免留下给人追踪到气味。 “倒霉!” “砰~!” 老宋的棉帽子飞了。 老宋被吓了一跳,等他急忙蹲下来才发现自已头顶凉飕飕的。 “追!” 郝爱国正要起身。 “慢着!” 张宏城急忙拉住班长。 “班长,他是手枪,放他先跑三十米!” 安德烈忍着腿伤,一阵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一个S形路线,与后面四个人的距离拉开到了四十米左右。 就在他好奇对方为什么没有开枪时。 枪声忽然响了。 安德烈急忙趴倒。 该死! 四十多米的距离,他的手枪基本就是块废铁。 但那帮人的步枪却可以轻松的压制他。 而且四十米到一百米的平原距离,有着步枪最喜爱的射距和射界。 他忽然有些恨天上太过明亮的月亮。 对面的射手们准头不行,打得他藏身所在的周围雪沫横飞。 但安德烈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因为他知道对方四个人四把步枪。 可一直在开枪的却只有三个人! 在军队服过役的安德烈很清楚,一直没开枪的那个人才是最危险的! 能如此沉着冷静的射手,往往是最致命的! 在得知追兵里可能有个特等射手后,安德烈不敢继续跑。 宋春荣一直没有开火,他的准头纯属浪费弹药。 他准备把自已的弹药一会都给老曾。 所以老曾一个人打的最欢。 “不行,得把他炸出来!” 张宏城出声看着班长。 郝爱国点头。 张宏城掏出屁股上的手榴弹,紧张的拧开盖子,深呼吸,扯掉引线,走你~! 最近砍树锻炼的效果果然不错,手榴弹飞出了三十多米。 轰隆~!! 安德烈怒骂一声,该死! 这些民兵怎么出门都带着手榴弹? 不能继续躲着了,否则自已肯定会被炸死。 安德烈掏出一个小针头,对准自已的胳膊一扎。 这是临时止疼用的。 安德烈四肢着地,尽量减少自已的对敌面积,飞快的向北方爬去。 轰隆~~~。 曾建军的手劲太大,他一个助跑扔出的手榴弹直接扔到了安德烈前方十多米的位置。 安德烈不得不改变前进的方向。 老曾跳起来扔手榴弹的时候,老宋这才随意对着前方开了一枪。 他的枪管高高扬起,准头自然靠蒙。 老宋的子弹打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弹飞。 安德烈一个缩头,一头冷汗。 刚才一发子弹直接打在了自已前方的两尺的距离,要不是他来了个急刹车,刚才那一枪就把自已给撩倒了! 张宏城对着老宋比了个大拇指。 折射啊!牛逼! 安德烈摸了摸胸口的情报,想到自已在家里的亲人,猛的一个翻滚,赌命的跑了起来。 大概是受到了第一发子弹的鼓舞,老宋也开始啪啪啪的打起枪来。 四把枪四十发子弹很快打光,就在张宏城几个上子弹的时候。 安德烈一边骂着自已一边爬上一个山丘。 什么高手,原来是四个菜鸟! 眼见得自已就要爬上山包逃出生天,忽然前方呼啦啦响了一片脚步声。 二十多把刺刀把安德烈逼得不敢动弹。 是包智慧等一帮女知青端着枪从山丘后面冲了出来。 “不许动,动就戳死你啊!” 安德烈一咬牙,准备销毁身上的重要情报,但下一秒他又放弃了。 因为冯雪秀和另一个女知青正推搡一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女人走了过来。 安德烈顿时心如死灰。 想不到燕子也落到了敌人手里。 郝爱国看着被捆起来的女人,白白净净的,似乎不像是普通知青。 “你们抓她干什么?” 冯雪秀笑了。 “她是特务!不是我们抓到的,是在路上捡到的!” “她被人堵嘴蒙眼捆在树上,胸口还贴了张【特务】的纸条。” “对了,她脚下还有把小手枪和几个小东西。特像电影里的微型照相机。” 一帮人高高兴兴的把安德烈四攒马蹄捆起来。 张宏城已经猜到抓住女特务的人大概是谁。 因为纸条上的“特务”两字和那瓶阿司匹林上的字一模一样。 第四十五章 借个人 “来,你看看你描述的内容对不对,没问题的话就签字。” 场部,一间单独的房间里。 两个身穿正式军装的男人让张宏城在一份询问记录上签字。 张宏城认真的扫了一遍对方的记录,利落的签了字。 “张宏城同志,可以了,请你出去后把郝爱国同志叫进来一下。” “是!” 张宏城目不斜视的走出询问室,然后对坐在门外一个劲抹汗的郝爱国笑了笑。 “班长到你了!” 坐得笔直的郝爱国立即起身,目光和张宏城碰了一下,这才长呼一口气走进了询问室。 张宏城没有等郝爱国,而是直接来到了这处建筑的大厅。 已经做完询问的曾建军、宋春荣、包智慧等人都在大厅里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见张宏城走出来,嘴巴快的包智慧立即告诉了他一个大消息。 “那个市工商局的女间谍死了!” 张宏城讶异的看向包智慧。 他并不惊讶那个女人会死,而是这么机密的消息包智慧是怎么知道的? “不光是我们这边已经传开,就连云西镇那边也传遍了。” 在回去的路上,紧急赶回来的指导员告诉了四班全体真相。 “还没来得及审讯,在去市区的路上遭遇车祸,那个女人当场死亡,三名战士受伤,肇事司机逃逸。” 听到这么完整的信息,张宏城知道这怕不是有人在浑水摸鱼。 借着所有人的嘴在向某个方面传递信息。 张宏城几个没有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 在他们回到连队时,整个五连都已经回到了营地。 “根据师D委、师部......上报.....批准,特授予五连三排四班集体二等功一次,授予五连全体女知青集体三等功一次!” 掌声如雷。 连长严锦荣大声对着所有人喊道:“团部命令,所有班排全副武装对各自负责的生产区域进行武装摸排!各班排按照既定计划,立即出发~!” 边境抓住间谍,对边境上的第一条和第二条线进行全面摸排是应有之义。 除了四班之外,五连的其他班排都各个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生产区域里每个老鼠洞都检查一遍。 (知青们枪管杵着举起双手的老鼠:说,你是不是特务!) 今年因为大雪提前而饥肠辘辘的动物们,浑然不知一大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类,挥舞着红旗和步枪已经杀上山来。 只见红旗招展处,军绿色的人影撵得兔子、狍子满山乱窜; 步枪噼里啪啦的乱响,豹子和老虎都要缩小身子假装自已是猫咪。 特务是没有抓到。 但反GM的动物倒是抓了不少。 但凡不老实交代的一律优待,统统交给食堂进行洗刷、桑拿,加花椒、八角药浴。 当然也有不怕红旗的顽固分子。 那是吃得肚滚腰圆的野猪一家子,嗷嗷的就要跟三排长汪国庆单挑。 三排长也很给野猪面子,一个排单挑它一只猪。 最后每只猪送了一个大铁钩,一排整齐的挂在三排的营房屋檐下。 其他排的知青路过每每都要落泪——从嘴巴里流出来的。 五连这边足足扫荡了一个星期,别说特务了,就连地里的老鼠都被迫搬了家。 不搬家就给你全家送钩子.....。 本来到了这个份上,在云山一带的族群应该都知道了人类在发疯,可偏偏还是有不信邪的。 一只熊大竟然大白天的摸到了五连来偷猪肉。 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连长一声吆喝,营地里杀出来四五十号眼冒绿光、拿着步枪的光头强。 追着熊大就是一阵撵。 为毛? 野猪身上的油脂可没熊身上的多! 这年月想吃口肥肉我容易么? 熊大最后被一群败家子一通乱枪打死在河边——掉河里了......。 三排长汪国庆急了。 熊肝和熊掌啊!! 可大冬天谁也不敢下水。 最后老汪弄了个木筏子,和两个知青捞了半天,终于把熊大拖上了对岸。 河这边的人们还没来得及欢呼,汪排长身后的林子里一个巨大的身影人立了起来。 熊二! 五连一片死寂。 熊大和熊二的尸体就那么随意扔在广场上。 医务室门口挤满了人。 汪国庆的胳膊断了,红药水大姐哭着说外头都能看到骨子茬子。 “必须马上送团部医院!” 严锦荣眉头皱得厉害。 “可小汪的胸口有外伤,不排除肋骨骨折,要乱动的话......。” 红药水大姐到底是经过培训的,立即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去团场部请医生过来!” 指导员俞彭年二话不说跳上马车就走。 严锦荣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郝爱国和曾建军都看着张宏城,显得有些犹豫。 他们是有些担心那个女人的成份问题。 其实要不是万不得已,张宏城也不想去打扰女主,可相比女主的剧情红利,他实在是无法做到看着自已排长这么等死。 “连长,我要反应一个情况......。” ...... 春阳村今天的批抖大会刚开张,一群凶神恶煞的兵团女知青就冲了进来。 “同志们有什么事吗?” 领头的女知青一脸凶相。 “曹大队长,我们连要搞一次批抖大会,找你们村借几个坏分子用用!” 曹大纲立即松了一口气,指了指着台上的三个人。 意思是:你们随便挑! “就这个!” 包智慧和贾玉梅气势汹汹的冲上台,把楚描红从方春苗手里抢了过来,将楚描红的双手一反,押着就走。 方春苗被吓了一跳,要不是贾玉梅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还差点以为楚描红这回死定了。 台下的段新曼看着楚描红被女知青们押走,兴奋异常。 她这几天在村里可是风云人物。 因为楚描红丢失的那头牛是她在村口找到的! 楚描红才被队长罚了六十斤粮食,想不到接着她又这么倒霉。 兵团知青和他们插队知青可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啊! 楚描红其实也是有些懵的。 要不是抓住自已的是包智慧和贾玉梅,她也会以为自已凶多吉少。 十多个女知青“押”着她直驱五连医务室,楚描红总算知道是为了什么。 四班的男知青都没好意思出面,只有张宏城笑眯眯的蹲在医务室门口看热闹。 五连是半军事化单位,手术箱和医药都有,足以进行小型手术。 当指导员带着场部的医生踉踉跄跄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却发现汪国庆已经睡着了。 “谁动的手术,比我厉害啊!” 团场部来的女医生上下打量着汪国庆,啧啧称奇。 红药水大姐偷偷和她说了几句。 女军医想了想,低声对指导员说:“你们对外就说是我动的手术,别传出去反而给人害了。” 连长和指导员都点头,他们当然不能恩将仇报。 “那个谁!” 连长一指蹲在一边的张宏城。 “就你小子刚才笑,笑个屁啊,去,把那个姓楚坏分子给我先关几天!” “另外通知食堂,把那广场上的死熊肉割几斤做了,让她先试试毒!” 张宏城忍着笑问。 “连长给她关哪啊?” “东边那个独立的禁闭室!” 张宏城点头。 成,禁闭室就禁闭室吧,反正听人说连长爱人上次来也是住的那里。 春阳村对于楚描红被五连关押几天连续斗争的事漠不关心。 只有方春苗大着胆子来了一回。 结果看到张宏城在给一个小木屋上锁。 通过窗户,她惊讶的看到楚描红嘴里正叼着一块肥肉在啃。 张宏城开玩笑的板着脸训斥方春苗。 “小方同志,看到这类坏分子的下场了吧,你要引以为戒,和她也要拉开距离!” 方春苗点点头,一脸的向往。 “还有多余的小房子么,把我也关一个呗!诶,你别走啊,我说真的。” 第四十六章 没提成干? 两天后,汪国庆被送到了场部医院,但很快又转到了鸡西市医院。 按照那边的说法,起码得在医院和家里养半年。 汪国庆就是鸡西本地的。 三排的排长暂时出缺,三排就需要一个临时的代理排长。 连长和指导员决定由郝爱国顶上。 郝爱国是D员,资历和能力都不错,不然也不会让他去带全是新人的四班。 加上这次四班还拿了集体二等功。 对于郝爱国代理排长,全连上下都没意见。 但却在营部遭遇了......忌惮。 营指导员潘景山就觉得郝爱国代理排长有些急了。 不是郝爱国的资格不够,而正是因为他的资历和功劳都太够了。 所以势必会影响营部这次年底的提干工作! 一个拿下集体二等功的班长,代理排长后遇到提干的机会是必须上的。 这年头集体二等功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所以郝爱国最起码也得是第二十四级的副排。 但如果郝爱国加进来,就必须有人退出去。 这才是营指导员想让五连的申请推迟到年后的真正原因。 农垦师不比正规部队,所以团里这次分给二营的提干名额只有一个。 整个营部都知道被提干的会是谁。 营部负责宣传工作的文书,叶文明。 叶文明来二营已经四年了。 从二十级工资一路涨到二十五级,就等着这最后一哆嗦。 到了行政第二十四级,才能真正算干部编制。 虽然营指导员提出了新的建议,但营长曹伏虎却没拿定主意。 推迟到年后看似稳妥,但要是出问题反而更麻烦。 三十九团出了个班级集体二等功,这是整个四师都在瞩目的事情。 结果立功的比不上熬资历的,肯定会有人说闲话。 二营也才因四班得了表扬,可转头却报了叶文明上去,师部会不会觉得自已不识抬举,对师部都重视的功臣视而不见? “再说吧。” 曹伏虎扔下一句话走了,潘景山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自已的侄女在和叶文明谈对象,就等着叶文明提干后好上门提亲。 “这个五连,可真会找事!” 郝爱国代理了排长,四班就必须重新指定一个代理班长出来。 本来指导员想让曾建军试试,但曾建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您千万别找我,我的性子我知道,没个定性,四班交给我肯定会出事。” 俞彭年点点头,确实这货太过冲动。 于是他转头又抽出一张表来去找张宏城谈话。 曾建军当场傻眼。 合着指导员你早有准备! 我老曾特么就是一个过场......。 四班的D员就剩下两个,一个老曾,一个小张。 张宏城虽然没来多久,但身后已经挂着一长条荣誉,对于张宏城上位全班都表示支持。 马长江几个小的嚷着让新班长请客。 这年代知青间的请客,最多不过是几把花生或者瓜子,大方的最多来点咸味蚕豆。 不是生老病死这种大事,糖果都很少出现。 但张宏城决定请全班去云西镇食堂下馆子! 黑市老大庞优德“赞助”给他的那些云西镇食堂饭菜票,他还没动用过。 三毛钱一份的大荤菜,一口气点了六个,两毛一包的蝶花随便抽,全班男女都吃得极为尽兴。 楚描红在五连过了四天好日子,后来又被春阳村给要了回去。 倒不是春阳村多稀罕楚描红,而是公社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清点WHL分子的人数。 楚描红回去的第二天,又开始满世界下雪。 大雪随后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大铲雪行动被迫开始。 要不然别说门窗,就连烟囱都能给你埋了。 张宏城和老曾两人在前头开路,把前方两米多高的雪给铲碎,后头的马长江和杨拥军用簸箕把雪往两边的雪墙上泼。 老宋、寇世宏、苏北京准备随时接替。 杨拥军一簸箕雪往雪墙上一泼,那边立即有人在大叫。 “谁啊,哪个班的?都泼我头上了!” 原来雪墙隔壁也有人在挖雪道。 苏北京捏着鼻子。 “不服啊,我三班的!” “嘿,好好好,三班的同志们你们等着,我们这就改道挖过来了!” 张宏城捏了两个雪团子听了听方位,对着另一边雪墙后头砸过去。 “谁啊,谁啊?” 河南话,诶,是三班长! 张宏城坏笑着带人退了四五米,从另一边疯狂开挖。 苏北京几个手忙脚乱的把挖出来的雪堆在原来的过道里。 很快一堵雪墙出现。 而几分钟后,怒气冲冲的一班和三班都挖通了这里。 “同志们,上啊,用雪囊死他们!” “一班顶住,女同志后面远程支援!” 绕了一个弯的四班挖通了三班的雪道,又悄咪咪的继续往女同志宿舍挖,包智慧和贾玉梅被困在屋里一天一夜了。 当他们终于挖到包智慧几个女同志的宿舍门口,包智慧满脸是泪的脸从雪洞里钻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我还以为真的被活埋了!” 年轻人悲伤来得快,去的也快。 才被挖出来半小时,包智慧和贾玉梅就尖叫着和二排的女知青们打起了雪仗。 雪团子满天乱飞,女知青们尖叫着杀来杀去。 有些刚刚被男知青挖出来的女知青拿着脸盆就从“地里”跳了出来,做个脸盆大的雪饼去砸人。 一直到下午三点,整个五连的各个房屋通道几乎都被打通。 之所以说是几乎......。 “诶?” 正把张宏城这个罪魁祸首往雪里埋的三班长和一班长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怎么感觉还少了点什么?” 张宏城从雪里跳出来逃命。 三班长和一班长立即追了上去。 忽然间前方雪地里,一个大脑袋猛的从雪地里钻了出来。 “你们这帮龟儿子,咋就不晓得先把连部挖出来,翻了天了嗦!” 所有人都愣了。 对啊! 连部! “快上啊,指导员还在下头!” 连长的大头被几个排长塞了回去,嘻嘻哈哈的开始挖连部。 猫冬季节基本都在室内,难得有这次能撒欢的机会,所以大家都可劲的玩。 又过了几天郝爱国被通知,几天后去营部参加学习。 大家都认为,看来这次营部最终还是选择了郝爱国。 在全排都欢欣鼓舞的时候,张宏城却在一边眉头紧锁的看着一张纸条。 这是胖子通过老信封寄来的一封信。 上次信里张宏城提及了自已当班长的事,也随口提了一句郝爱国当了代理排长,马上就要提干。 在女友家吃饭的胖子,也随口提到了郝爱国这个人。 偏偏他未来老丈母娘却还记得郝爱国。 “提干?我记得二营的郝爱国没有提干,好像是提干前犯了错误,还差点被劳教。这件事当时在场部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张宏城默默的将纸条撕碎。 看着在和大家嘻嘻哈哈的郝爱国,他怎么可能相信这是一个会在自已的D员证上涂画不良图案的人? 这件事让马上就要提干的郝爱国被看管起来,最后被提干的是营指导员的侄女婿,叶文明。 郝爱国最后的结果是留D查看。 叶文明? 张宏城微微的笑了起来。 听说那可是营部写写画画的一把好手啊! “排长,你的D员证借我下。” “干啥?” “借借你的好运气。” “你小子以后的造化肯定比我大,行,我走之前还给我。” 第四十七章 第一次薅羊毛 云西镇国营食堂。 最靠边上的一个桌子。 躲在外地好些天的庞优德正殷勤的给人倒酒。 被庞优德谄媚对待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 八成新的军大衣显得有些不太合身,这个人索性直接用手裹着,斜着眼看着满脸尴尬的庞优德。 要不是桌上那瓶茅台,他估计早就翻脸了。 庞优德上次损失很大,大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那些东西、钱和票其中大部分是眼前这位的。 同时,这个人也是他庞优德在云西镇做黑市的靠山。 公社民兵队长,赖文武。 云西镇是长风公社的驻地,因为公社革委会常W里的公安特派员缺额,所以公社的治安工作都是武装部长一手抓的。 长风公社武装部长也姓赖,叫赖文才。 正是赖文才的亲哥。 庞优德这回为了给赖文才赔罪,可是把借来的十多块都压上了。 光这瓶茅台酒就要八块,外加三张酒票。 “文武哥,你放心,您的四百多块和那些东西我一准都会还上。” “以后黑市这边的收益,我再多给您一成。” 赖文武没有答他的话。 云西镇的黑市当初才开了两个月就被他给抓了,然后眼前这个家伙才成了自已的人。 这半年下来,他什么都没干就入手五六百块,上次庞优德丢了钱和东西,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不过黑市才停了半个月,他手里就没了花销,就连身上的这件八成新大衣都是硬“借”的别人的。 所以他只能让庞优德再把黑市捡起来。 “市场稽查那边我问了,根本就没人去过黑市。” 赖文武一口把酒喝尽,脸上的狰狞显得格外渗人。 “你那边得再让两成出来,”赖文武没有给庞优德叫苦的机会,“投机倒把虽然我们民兵队可以管,但新成立的稽查那边才是正主。” 庞优德苦涩的笑了笑。 “那.....成吧。至于上次砸我们场子的那个小子......。” 赖文武恶狠狠的一拍桌子。 “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那可是六百多块啊! 还有那些云西镇食堂的饭菜票,那是他让庞优德替自已去买的。 他一家四口、大哥一家三口和爹妈,合计九口人一年来食堂打牙祭的饭菜票都没了! 庞优德见赖文武已经放过自已,这才低声说出了一个让赖文武极感兴趣的事。 “文武哥,我想我发现了一条能搞到外头药物的路子。” 赖文武眼睛一眯,当即压低声音。 “真的假的?” “就在我那边出事的前几天,有个女的拿了一瓶没有标签的阿司匹林来换三合面。” “我找人问过,那瓶阿司匹林绝对是大洋对岸的东西。” “帮我看的人说了,以这种塑料的瓶子材质来看,要么是进口药,要么就是走水进来的。” “而且他保证这药绝对是很新的东西!” 赖文武看了看四周,眼里的精光几乎压抑不住。 “你是说这个女人后头有条通往外头进出东西的路子?” “我看十有八九!” “那你有没有派人去查?” “文武哥,这事我......嘿嘿.....派的人跟了她一段路,结果被这女人发现给甩了。” “呵呵,你和你的人都特么是废物。” 庞优德唾面自干的继续赔笑。 “不过我还是打听到一点消息。” “镇上的人我基本都熟,我断定这个女人肯定不是镇上的。应该是个知青。” “而且那天没集没市的,在镇口等人的车把式就那么几个。” “我叫人挨个打听,在这个时候离开的车把式就两个。” “其中一个车上有两个女的,但年纪都对不上,所以人很可能在往河下游去的那个车把式车上。” “那个老头不大记得人,但他的车当天过了五个村就没客了。所以人肯定就在这五个村里。” 赖文武笑着拍了拍庞优德的肩膀。 “老庞啊,你小子还真有一手。” “得,五个村名给我,这事我来办!” 楚描红并不知道危险正在向自已靠近,唯一晓得危险即将降临的是张宏城。 但他现在心里想着的全是郝爱国的事,女主已经被他给忘了。 胖子和新确认关系的女友何雨桐一起走进了一家奶茶店。 胡宇约了一个网上的大牛在这里见面。 大牛有着宅属性,除了奶茶店别的地方都不喜欢。 “三千块!” 看着胡宇递过来的老式D员证,大牛迅速给出了估价。 他不是市面上的那种假证贩子,而是一比一复刻物品的大师。 这个价真心不贵。 胖子在女友面前显得财大气粗。 “我就是想和朋友开个玩笑,你尽管往真里去做,我出五千!” 何雨桐白了胖子一眼,桌子下的手死死的掐了掐对方的肥肉。 显摆! 大牛开心的请了两人一人一杯奶茶,八块八一杯的那种。 1972年这边,距离郝爱国出发去营部的日子就剩下了半天,张宏城终于急了起来。 郝爱国也没催他,但张宏城不得不用老信封催了一回自已的“义子”。 直到郝爱国开始准备行装,张宏城炕柜里才多出了那个老信封。 两个一模一样的D员证从老信封里掉了出来。 “不愧是五千块的货!” 张宏城看了半天都没看出那本是真的,每个毛边、斑痕、发黄的色调、区域、甚至是卷边的角度,都是一比一复刻! 郝爱国证件上的照片也做了特殊处理,和旧的一模一样。 张宏城嘿嘿笑着露出了八颗大白牙。 郝爱国带着全连的祝福、三排的希翼、四班的热切、张宏城给的假证踏上了去营部进修的路途。 张宏城转身就向连长请示。 “连长,等郝爱国同志正式提干的那天,我们四班想集体请假去营部一趟。” 指导员笑了笑。 “不用请示他,你们想给小郝一个惊喜是吧,成,我替连长答应了。” 张宏城回到四班宿舍,看到包智慧和贾玉梅都在这边。 炕桌上还放着瓜子和花生。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方春苗正和两人聊天。 男宿舍就是方便。 还可以兼顾女知青的会客室。 其他几个人也坐在炕沿上听方春苗叽叽喳喳的说事。 “事情可真的闹大了。” “杨江河刚Pg反,就把周强兵给打了一顿。” “哼哼,别看周强兵这个小队长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面对杨江河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敢反抗。” “当时杨江河一边打一边骂,还把周强兵最喜欢的那件棉大衣给脱了。” 包智慧哎呦了一声,急忙嗑了一口瓜子。 “这天气,会不会太狠了一些?” 方春苗反倒是一脸的解气。 “他啊,活该!” “杨江河一边大一边骂,原来周强兵家里的条件不好,当初来插队的时候面黄肌瘦的,过冬的衣服就一件破棉袄。杨江河是那时候的小队长,好心把自已的大衣借他穿了几天......。” “杨江河家里被打倒,周强兵第一个跳出来举报他,还把那件大衣给占了。” 四班的人听着都呲牙,这个人够狠,也够黑,挨打也是正常。 “可惜了那件大衣,”方春苗喝了口水,一脸的惋惜,“杨江河家里给他又寄了新大衣,所以他嫌周强兵穿过的衣服晦气,竟然一把火给烧了。” “接下来倒霉的是村里人。” “杨江河挨家挨户的找批抖过他的人家质问。” “把村里弄得鸡飞狗跳。” 方春苗笑得前俯后仰。 “今天上午,他又找队部要自已原来的东西。自已开了破四旧的老仓库一通乱翻,抱了好多东西回知青点。” “大队长是敢怒不敢言啊。” 听到这里的张宏城,一缕笑容从他嘴角一闪而过。 如果剧情没有改变的话。 这个杨江河会把自已从村旧仓库里翻来的东西大部分都带走,那些没有斗过他的知青,会被他每人送点纪念品。 楚描红得到的纪念品是村老仓库不知从哪里收来的一幅人体经脉图。 而这幅经脉图就是张宏城想从女主这里薅的第一笔羊毛。 经脉图不是武功秘籍,但上头隐藏着一个藏东西的地址。 楚描红在书里的后期曾被人追杀,起因就是这个经脉图,经脉图最终被不堪其扰的女主一把火给烧了。 直到追杀她的主谋落网,她才得知原来图里藏着一个藏宝的地址。 方春苗接下来的八卦,张宏城已经听不进去。 他心头热血上涌。 那可是本子战败后,来东北接收日产和奸产的大佬贪污下的财富。 所以他该用什么东西来和女主换呢? 第四十八章 这是我的台词 五连医务室。 张宏城从门外露出头来。 “柯大姐?” 红药水大姐正在百无聊赖的烤火,见到张宏城在门外露头,立即来了精神。 “是小张啊,哪里不舒服?” “来、来、来,大姐这里刚到了四环素,你要不要试试?” 张宏城犹豫了几秒:大姐这么热情,自已要不要顺应人心说自已“病”......了!? 四环素? 算了,红药水和阿司匹林还能扛得住,但四环素还是敬谢不敏的好。 “我没不舒服,就是想问你一下,咱们医务室要不要一幅人体经脉图啊?” 柯大姐笑着一拍手。 “不用,大姐我这里有。” 说着她拉开自已的抽屉,找到了一个有些落灰的笔记本。 “当初在团场医院培训的时候,我照着场部医院挂着的那幅画的,老师当时都夸我机灵。” 大姐打开笔记本里的一页给张宏城看。 我去! 火柴人!!! 张宏城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义无反顾的许诺。 “柯大姐,我知道有一幅完好的经脉图,我去给你弄来!” ...... 方春苗的小屋里。 方春苗抱着被子躲在炕上看热闹。 楚描红红着脸对着张宏城比了个“一”的手势。 张宏城心里暗骂:你是女主诶,需要这么心机婊么? 他也不客气。 “一毛钱是么?” 楚描红咬着牙摇头。 “那是一分钱?也太便宜了些吧。” 楚描红白了他一眼。 “是一块钱......。” 楚描红的声音很低,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方春苗惊讶的捂住自已的嘴。 描红同志,一幅破图你竟然敢卖一块!!! 一块钱啊,镇上食堂里的粘豆包能买四十个! 但楚描红还是很坚定的又开了口。 “外加四斤、不,三斤粮票.....。” 果然张宏城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他装的。 “要不是我给柯大姐打了包票,我......。” 楚描红没敢去看张宏城的脸,她也有些臊得慌。 张宏城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块钱和三斤粮票,拿着经脉图离开。 方春苗噌怪的推了她一下。 “你今天怎么啦?这么狮子大开口!” 楚描红无奈的一摊手。 “你的气血不足,冬天里不能继续吃糊糊了,我得给你弄点干的!要不然等不到开春你就垮了。” 方春苗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我觉得自已还行......。” 哼着小曲离开春阳村,张宏城在半路上打开了这张经脉图。 经脉图上没有任何文字,包括穴位名都没有。 否则以标注穴位的那些繁体字,等待这张图的只能是一把火。 张宏城把图叠起来,刚刚好能塞进老信封。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太对劲。 张宏城一连贴了十几张邮票都没用,直到把全班的邮票都借来,黏满了邮票的老信封才慢慢的消失不见。 “奇怪,不过书里提了几笔的藏宝地点而已,莫非还与现实里有瓜葛?否则要这么多邮票干什么?” 张宏城给柯大姐的是一幅胖子提前寄来的人体经脉图。 他足足等了四天,才等到了胖子的回信。 胖子信的开头就是一片惊叹号。 “义父,你牛逼!” 原来这幅经脉图是带有夹层的,胖子找高人揭开经脉图的表层,竟然得到了一幅古画。 宋代大画家李迪的花鸟画《狸奴牡丹图》。 已经被鉴定为是真品! 不少藏家正追着胖子要买。 经脉图上的秘密,也被无所不能的网友们给解开。 那是一个在现实和历史里都不存在的地址。 鸡西市XX公署三楼XX房间房梁。 很多网友翻遍了鸡西的历史记录、甚至去相对应的地点去探险,结果都一无所获。 鸡西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什么XX公署和类似的建筑。 张宏城准备找个时间去鸡西看看。 似乎两个时空有些地方能完美的重合,但也有些地方格格不入。 老排长汪国庆不是在鸡西养病么,正好借口去看望他。 ......... 车把式还是遇到狼的那一个。 现在他最喜欢做五连的生意,因为五连的知青们几乎不会讲价。 他大冬天的出来,可不就是为了过年前多攒几毛。 四班十个人加上车把式,属于严重超载。 而且貌似车把式出门的时候还喝了点酒暖身子。 无照、超载加酒驾,听说还是老寒腿和老花眼。 这个车把式放后世敢上路,整个黑省的交警都要追杀他。 幸亏老马识途,拉着马车在雪地里慢跑。 马车在路上滑了有七八次,还翻了两次,所有人都是一身雪沫子。 最倒霉的是马长江,一只棉手套不知飞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 为了给老班长一个惊喜,出门前四班人人都打扮过。 但到了营部之后,十个人也就比叫花子强上不少。 主要都怪张宏城,是他非得要车把式走快点。 张宏城也是没有办法。 郝爱国的提干仪式会在今天的营部生活会上进行。 地点是营部小礼堂。 郝爱国的D员证被人举报是在十点半左右。 为什么张宏城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都还得感谢叶文明这个人。 叶文明、郝爱国的名字都没在书里出现过,他们真实存在于两个不同的时空。 叶文明是事件的亲历者,甚至有很大可能是幕后的操纵者,因为他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人。 这位叶文明有个很不错的习惯,喜欢写日记,在他老了后还自费出了本回忆录。 在他的回忆录里,清楚的记载了郝爱国事件的全过程。 记录的文字里甚至有七八分的调侃和得意。 张宏城让其他人先去小礼堂,自已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绕去了营部附近的一个垃圾池。 【叶文明回忆录】记载: “谁也没有想到郝爱国居然会把证件上的图案涂成黑色。” “但他明显做了准备,他偷偷把证件撕毁后扔在了营部左边杨树下的垃圾池里。” “但他的行为还是被管玲秋同志看到并进行了大胆的揭发,这也是我第一次对玲秋产生惊讶和欣赏的开始......。” “营长和指导员派去寻找被撕毁证件的两位同志,很快捷的在垃圾池边找到了已经被撕碎的证件......事实证明,图案是被故意涂成黑色的。” 张宏城一路直奔杨树下头的垃圾池。 但有两个年轻的男人似乎走在了他的前面。 皮肤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营部坐办公室的。 三人的方向似乎都是不远的垃圾池。 “谁这么大胆子,”张宏城忽然出声自言自语,“把XX证撕成那个样子,要是我才不会烂好心的放到宣传栏去让人招领。” 前方的两个人立即停下脚步,惊疑的看向了张宏城。 可张宏城脸色一点没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笔直的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其中一人急忙一挥手,两人立即转头小跑着往营部宣传栏就跑。 那几份碎片里,如果少了最重要的几片就麻烦了。 当两人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张宏城一个箭步冲到了垃圾池附近,他往垃圾池后面一看。 果然,被撕成三部分的红色证件正整整齐齐的躺在那里。 分明是有人刻意从垃圾堆里找出来放好的。 张宏城呵呵一笑,抓起证件碎片,利落的塞进了随身的老信封里。 一张语录邮票粘着口水贴上,老信封很快带着这些碎片在他的怀里消失。 “你站住!” 那两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正好看到了张宏城把捡起东西然后塞进大衣的动作。 张宏城一溜烟的跑到了小礼堂门口。 在小礼堂大门拐弯的地方,他才故意放慢了脚步。 接着一脸无辜的张宏城,在小礼堂门口被那两个气喘吁吁的营部办事员给拦下。 “把东西交出来!” 张宏城一愣,旋即大怒。 “我去你个二五八万,敢在我们营部礼堂门口公然抢劫?!” 正在小礼堂门口等张宏城的四班八个人,哗的一声立即围了上来。 “误会,误会!” 小礼堂门口看门人员立即上来解释。 “不用跟他们解释,”其中一个戴眼镜揪住张宏城的领子大喊,“你敢包庇FD份子!你好大的胆子!” 张宏城也勃然大怒,反手也揪住了对方的领子。 “师部和兵团政Z部都说我政治过硬,你敢污蔑我这个烈士子弟!劳资今天和你没完!” 张宏城手里一用力,拽着眼镜男就往里走。 “我们找营长和教导员评理去!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眼镜男有些愣神。 不对啊,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么? 第四十九章 写回忆录是个好习惯 营部小礼堂里的气氛正压抑到了极点。 郝爱国一头冷汗的站在讲台上,营教导员潘景山满脸严肃的在质问他。(营部是教导员,感谢书友SCP-052的提醒) 与此同时,营长曹伏虎皱着眉在吸烟,并没有说话。 台下很多来看热闹的知青,现在都不敢大口出气。 叶文明好整以暇的坐在文书的位置上,若有若无的笑意被他强行压抑着。 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位白净的女知青独自站着,宛如“一棵出尘的白杨”。 叶文明假装在做会议记录,实则在自已的本子上写下了上面那句形容词。 女知青叫管玲秋,是与叶文明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分场部的办事员。 就是她刚才举报郝爱国在XX证上涂黑色,还故意撕了证件。 而不善言辞的郝爱国只能不出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场面已经僵持住。 叶文明心里笑了笑,想必教导员派去找东西的人已经快回来了。 撕证件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偷偷的看着。 还不怕脏不怕苦的从垃圾堆里把被撕掉的证件找了出来,明晃晃的放在垃圾池的后面。 小刘和小马只要不是太蠢,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了。 他和郝爱国无冤无仇,但今年提干的名额只能是他的。 一阵喧哗声忽然从小礼堂门口传来。 营长眉毛一动,营教导员不满的看向门口。 出去找东西的小刘正愤怒的揪着一个年轻人的衣领,然后......被人同样揪着衣领拖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两人嘴里都在大叫着要找分场部领导讲道理。 郝爱国出了这种事,让曹伏虎很头疼,而营教导员潘景山则在趁机落井下石。 办事员小刘和小马平时都是营教导员用得上的人手,潘景山没有叫营长的人跟着去,这是想把事情做成铁案。 本来场上的局势很明显,管玲秋言之凿凿,郝爱国不敢回答,潘景山就等着东西找到好下结论。 结果小刘两个居然是这么样子回来的! 潘景山不悦的看向门口在纠缠的两个人。 他很不喜欢这种节外生枝的状况。 如果东西没有找到,那这件事暂时只能算是管玲秋的一面之词。 不过就算是这样,潘景山倒也不是很担心。 看郝爱国的样子,他的证件十有八九是出了问题。 连XX证都拿出不来,等待他最好的结果也是取消这次提干。 潘景山已经猜到这是叶文明给郝爱国设的局。 他之所以愿意按照叶文明的剧本帮忙追查下去,一来是为了自已的侄女马上就要和叶文明登记,二来是为了打压一下五连连长严锦荣。 潘景山之前提议郝爱国提干明年再说,营长不置可否,但五连连长严锦荣却不答应。 严锦荣是分场部的D委成员,资历甚至比潘景山还要老。 叶文明之前有句话说到了潘景山的心坎上。 这次团部之所以最终点了郝爱国,还是因为严锦荣的靠山是团长。 陶巨当年调来建设兵团当营长,给他安排的勤务员和警卫员就是严锦荣。 所以潘景山觉得自已这回被严锦荣打了一记耳光。 “拉扯些什么!” “都给我松手~~!” 知青们年轻气盛,又是以务农为主,虽然是兵团知青,但吵吵闹闹很常见。 潘景山叫停正在拉扯的两人。 他先问小刘。 “怎么回事,不知道这里是分场部小礼堂吗!?” 小刘很激动。 “教导员,这个人刚刚把我和小马骗开,捡走了被撕毁的证件!” 小马也在一边附和。 “我们亲眼看到他捡起来的!” 潘景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郝爱国,果然发现郝爱国正对着台下新来的几个人摇头。 呵呵,潘景山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你们几个是五连的?” 刚刚松开小刘领口的年轻人一脸的不服气。 “是啊,我是五连的张宏城。” 听到这个名字,潘景山和曹伏虎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个人的名字他们两个自然很熟。 毕竟这小子的文笔那是没的说,潘景山最近也因为张宏城被上头夸了好几句。 潘景山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原来你就是小张,你刚才真的捡了郝爱国同志的证件?” “报告教导员,没有!” 张宏城回答得斩钉截铁。 小刘指着张宏城大喊:“教导员,东西就在他身上,我们一直追着他,他从没逃出我们的视线,所以他根本没机会把东西扔掉!” 潘景山不悦了起来。 “张宏城同志,郝爱国同志的XX证到底在不在你的身上。” “在我身上!” 听到张宏城的回答,营长曹伏虎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 “那你刚才还说没捡!” 张宏城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报告,因为郝爱国同志的XX证本来就在我身上啊,我不需要去捡。” 一个红本本被张宏城从兜里掏了出来。 他打开对着眼前的小刘一晃,小刘的眼睛登时成了牛眼睛。 小刘和小马几乎同时揉了揉眼睛。 不可能! 见鬼了,这是! 小刘语无伦次的把证件送到潘景山的手里,嘴里还念叨着:“这、这不可能,我明明见到他把撕成几片的证件塞进,对!” 他忽然扭头看向张宏城。 “我看到你把东西塞进了一个信封!” 小马也急忙附和。 “没错,就是一个信封。” 张宏城似乎很无奈的从大衣内袋里取出老信封。 “你们俩是说这个?” 小刘和小马齐齐点头。 “对!” 张宏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老信封倒了倒,几张红色的纸片飘飞出来。 那是几张红色的糖果纸......。 这年月很多人都喜欢收藏的东西。 小礼堂里顿时一片哄笑。 让小刘和小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作为营教导员,眼前的证件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真就是郝爱国的证件! 潘景山先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郝爱国,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叶文明。 最后潘景山阴森的看向了慌乱不已的“举报人”——办事员管玲秋。 “管玲秋同志,你知道不知今天是什么场合?对于郝爱国同志来说又有多重要!” “你怎么诬陷自已的同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居心?!” 已经陷入了彻底恐慌的管玲秋无助的看向叶文明。 叶文明脸色一白。 傻啊,你这个时候看我干什么? 但很多分场部的人都不善的看着叶文明,心里的鄙夷都挂在了脸上。 事情一点也不难猜。 “砰~!” 营长这回终于发话,他先狠狠拍了桌子。 “管玲秋!你老实交代,谁指使你陷害同志的?” 叶文明的脸色更白了。 管玲秋哀怨的看着叶文明,一咬牙正准备自已扛下来。 谁知张宏城却奇怪的大声“嘀咕”了一句。 “这么和善的女同志,怎么会陷害人?莫不是谁想要故意让她犯错误,所以才故意误导她吧。” 他这话有点傻,大家都没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的只有一个人——管玲秋。 她忽然明白过来。 郝爱国的证件是叶文明亲手动的手脚,可现在却完完整整的,只能说明是某人故意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不管是郝爱国还是自已,只要有一个倒霉,都对叶文明有利! 叶文明如今最在乎什么? 失去提干机会的他,最在乎的当然是他成为教导员侄女婿的机会! 所以从一开始,叶文明最想除掉的人,从来就不是郝爱国! 管玲秋捂住胸口看向了一脸煞白的叶文明。 好毒的男人,现在的她怕是再说自已和叶文明有什么,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了。 张宏城招呼几个莫名其妙的同伴自已找地方坐下,而他则笑嘻嘻的坐到了叶文明的身边。 “是叶文明!是叶文明指使我的!” 管玲秋大声的控诉着。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叶文明立即站起来,冷汗直冒。 他此刻的内心完全是崩溃啊。 不可能! 那东西是自已亲手涂黑,看着郝爱国撕的,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 已经被愤怒和背叛冲昏头脑的管玲秋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 “他答应和我谈对象!他要我拉郝爱国下马!” “我、我、我已经和他那个.......。” 满场一片哗然。 潘景山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当场杀了这对男女的心都有。 “她是污蔑了郝爱国同志之后,又在污蔑我!” 叶文明反应很快,他急忙解释着。 “我觉得叶文明同志说的有理,”坐在叶文明身边的张宏城大声附和,他和善的拍了拍叶文明的肩膀,“除非管玲秋同志,你能说出叶文明同志某个不为旁人知道的特征......。” 叶文明看着张宏城,立即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管玲秋眼睛一亮。 “他那个上头有两个红痣!” 满场炸了。 营长和教导员轮流拍桌子骂娘。 瘫软在座位上的叶文明,朦胧中听到身边人依旧很和善的声音。 “小叶同志,我觉得写回忆录是个好习惯,你以后千万要保持啊!” 第五十章 老同学再见面 一场大戏落幕。 张宏城“平白”背了全班一个埋怨,怪他怎么会忘记把证件还给郝爱国。 但郝爱国却把张宏城当成了亲兄弟。 因为张宏城挽救的不仅是他个人的前程,更是他全家的性命。 叶文明的陷害极其险恶,一旦成功可不只是郝爱国无法提干那么简单。 说句不好听的,郝爱国一家子人会比楚描红一家更惨。 郝爱国提干后的第三天,郝爱国把张宏城一个人请到团场部大食堂吃了一顿。 两瓶白的下肚,一个人自已灌了一瓶多的郝爱国抱着张宏城哭着叫兄弟。 “兄弟,这辈子你但凡有什么事,只管跟哥哥我说!” “我不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哥哥这心里,记死了你!” “你嫂子在家顶班,干的的锅炉房,我家大的才六岁,小的刚会走路。还有个妹子明年开春就要下放,那天要是真的被......,哥哥一家子都只能自已上路。” “你也看到了,就河对面的那个小楚......,”郝爱国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看她那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到我妹妹、媳妇和孩子要过那样的日子,我当时就恨不得自已死了算!” 快三十的人,一米八几的东北大汉哭得像个孩子。 张宏城听得出来,排长当时是真的已经存了死志。 郝爱国最后喝得酩酊大醉。 张宏城也有些打晃——下次他死也不会听东北银的鬼话,什么叫酒盏太小.......下次必须拼啤的。 两个酒鬼知青互相扶着在场部转了许久......。 最后是坐在知青办里的刘副主任实在是看不过眼,叫笑得前俯后仰的小秦出面,把两人领着往搭车的地方踉跄而去。 刘副主任无奈摇头:两个酒蒙子喝得只会左转弯,稀里糊涂的围着自已知青办转了八圈,愣是不知道右转一下......。 场部东出口。 何东红的卡车正百无聊赖的停在那里。 何东红无视了周边几个热情递烟的知青,就差两眼直接望天。 甚至有人拿出了一包大生产,他眼珠子都没瞄一眼。 直到他看到大辫子小秦领着两个摇摇晃晃的酒鬼一路走来,这才露出了笑容。 喝蒙了的酒鬼有一点绝对不会忘记——逢人给烟。 例如郝爱国。 何东红和围在他身边的几个知青都被醉醺醺的郝爱国一人发了一支烟。 刚才连三毛六分一包的大生产都看不上的何东红,却笑眯眯的接过了郝爱国递的一支勤俭。 这种烟只卖九分钱一包。 甚至郝爱国说麻烦何东红久等,非要给何东红点烟,刚才还一脸不耐烦的何东红都耐心的看着郝爱国一遍又一遍的划着火柴。 小秦捂住肚子哎哟大笑——郝爱国在用火柴屁股头死劲的在火柴盒上划来划去。 最后急得郝爱国不行了,旁边的另一个酒鬼说话了。 “排长,你行不行啊?” “滚,嗝~~~,我不行你、你行?” 言语间又折了一根火柴。 旁边的酒鬼张一瞪眼,也急了:“你、你、你擦不着是没~没瞄准!!!” 酒鬼一号不满的看着二号。 “那、那你说怎么、么瞄?” 张宏城得意洋洋的在郝爱国两眼中央竖起一根手指。 “两个、个眼珠子都、都看、看着我的手指,诶~~~,这、这回准了~~吧?” 酒鬼一号大喜,用斗鸡眼看着火柴盒傻笑。 “对,对准了,还是你小子聪明.....,嘿嘿,我一次能擦着两根!!!就、就是太、太浪费了一点。” 小秦直接蹲在地上笑得直打嗝。 看得何东红眼睛都直了。 但没过一分钟,小秦就甩着脸子离开。 何东红一脸萧瑟的拉着两个酒鬼往北方走。 刚才他盯着小秦太久太过热切,把人姑娘给惹毛了。 开车路过云山农场的小何司机最近很吃香,张宏城是在几天后才知道的。 因为抓住了间谍的事,导致最近的形势有些紧张。 独自开车去东方红的小何,被要求在经过三十九团场部到东方红的路途中必须搭配一个临时押车员。 场部干事负责推荐,小何自已负责点头。 很多人在走门路希望拿到这个临时岗位。 他们不是为了一块钱的津贴,还是看中了可以学车的机会。 可小何自已把这个“场部干事”认定了只能是小秦,对其她人的推荐一概不理。 张宏城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何东红的背景不小——他所属车队的直接领导是他姐夫。 不是小秦认可的人,他才懒得带。 猫冬时节,大家很少很少出门。 路上太难了! 除非带着大被子和有马拉爬犁,一般人打死都不会出门。 张宏城有两套大衣,穿着一件盖着一件,冻得跟鹌鹑似的咬着牙出了门。 胡胖子向他泄露天机:来年初一到十七,云山一带全是鹅毛大雪,想拜年走人家那是想都不要想。 所以赶在年前五天,张宏城准备去二连驻地走走。 他被分到五连,但简勇、陈蓓蕾、卢燕几个同学都被分到了二连,至于赵甘梅一个人则去了三营。 二连的驻地在分场部不远。 过了分场部,又走了七八里,就是二连的营区。 张宏城刚从爬犁上跳下来,一个人就从大雪堆后头偷袭了他。 简勇直接整个人都骑到了他脖子上。 张宏城也不客气,一个用力将他扔进了大雪堆里。 举着七八个雪团子的陈蓓蕾和卢燕大叫着从雪堆后杀出来,一通热情至极的“欢迎”。 很好,小半年不见,还是以前那样活跃。 三个同学里,陈蓓蕾和卢燕略微瘦了点,但人显得很精神,而小白脸简勇已经完全成为了黑皮侠。 他们三个在雪堆后面等了他足足三个多小时。 就为了赏他几个新鲜的雪团子。 二连的食堂没有五连的大,菜色就是东北特色——一锅乱炖。 一大碗菜里,除了大白菜叶子还有一点粉丝、红薯块等一堆东西。 至于肉? 二连不靠山不近林,哪里来的肉? “你来早了,猪圈里的猪要明天才宰。” 陈蓓蕾完全没有了在桃陵吃饭时的斯文样子,呼啦啦几口就把一大碗乱炖菜和饼子吞进了肚子里。 还从大声抗议的卢燕手里抢了半根腌萝卜。 张宏城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三个人手上的冻疮都很严重。 可惜,他没把楚描红给的冻疮膏带过来。 他决定回去就找女主再换几小筒。 吃过乱炖,陈蓓蕾和卢燕一左一右把张宏城抓到了二连的阅读室。 “获得两个大奖的大才子,来,快点给我和蓓蕾补习补习!” 卢燕一点也不客气的拉着他坐下。 “补习?” 看到张宏城摸不着头脑,简勇撇撇嘴。 “我们二连离分场部近,所以消息比你们五连灵通。” “前几天分场部一个文书和一个办事员犯了错误,这不是空了两个缺出来。” “这两个岗位是半脱产的职工岗,所以很多人都盯上了。” “我们连长得到的消息是,年前报名,年后营部出题统一考试。” “择优录取!” 张宏城恍然。 原来是叶文明和管玲秋的名额空了出来,营部提拔了一个老资格的办事员当文书,所以就多出了两个办事员的缺口。 张宏城转了转眼珠子。 “那我今天可没准备,这样吧,咱们后天去团场部碰头,咱们几个老同学去场部食堂聚餐,同时我说说我的想法!” 第五十一章 你兄弟那就是我兄弟 张宏城知道胖子如今在另一个时空的云山一带混的不错。 认识了不少农场和镇上的老人或者后代。 直接一封信寄过去,让“义子”找找有没有二营招工考试的相关资料。 胖子在一天后回信。 这东西还真有! 二营教导员潘景山在二营期间主持的九次类似考试的试卷,被胖子找到了五份。 就在农场博物馆的资料库里。 这让张宏城大喜过望。 如果陈蓓蕾或者卢燕能考上营部办事员,对自已也是件好事。 但......就在他们在场部重聚的当日。 营部传来消息。 教导员忙着躲羞和收拾叶文明两个,主动放弃了这次考试出题。 题目竟然是二营长曹伏虎出的! 几个老同学看着刚刚上的一桌菜面面相觑。 潘教导员的心思她们还能猜一猜,但是老大粗曹营长出题......。 该往哪个方面猜? 抽空从三营赶来的赵甘梅,不甘心的看着一桌子菜。 “愁什么呢?我先开吃了!” “我可是好久没沾荤腥了。” 赵甘梅的大口咀嚼声终于唤起了陈蓓蕾和卢燕的精神气。 “我的大肥肉,甘梅,你放下!” 张宏城和简勇这才松了口气。 一顿同学聚餐吃完出来,场部这边关于二营考试的消息早就满天飞。 二营的考试时间放到了正月十五之后。 说是二营长出题需要时间。 曹营长会怎么出题? 分场部的办事员们不知道,他的搭档潘景山也不知道,就连团里在主持大局的团政委李光进也不知道。 “我们刘副主任知道!” 小秦那叫一个得意。 把何向红的眼睛又看直了。 “刘副主任和曹营长是老乡,昨天才让刘副主任帮忙寄了一封信给他老家的爱人。” 小秦神秘兮兮的。 “你知道曹营长的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么?” “是那边县干校的老师。” “她出这种题,呵呵,太简单不过。” 张宏城摸了摸下巴。 所以考试时间推迟,不是五大三粗的曹大营长需要出题时间,而是曹夫人需要回信的时间。 一路“飞”奔的胖子从济南机场走出来,挂断女友的娇嗔电话,然后自已给自已做起了心理辅导。 ——我是张宏城的同学。 ——要帮的也是张宏城的同学。 ——所以,四舍五入就是在帮自已的同学,算逑! 好在曹夫人当年是干校的老师,如果是普通学校的老师,留下的那些卷子肯定就被时光所湮没。 但干校向来有保藏各种资料的习惯。 胡宇付出了几叠人情,有人从旧书堆里找到了曹夫人的两本干校讲义。 其中一本年代刚好符合。 那就是它了! “不是吧,老张你这么厉害的?” 陈蓓蕾和卢燕的嘴巴几乎能放下一个大雪团子。 “曹营长的爱人可是在鲁省!!!” “嘘~~~!” 张宏城神秘兮兮的。 “我在云西镇上新认识一个极好的朋友,他儿子(我义子)就在鲁省XX县干校进修过。” “千万别给人看到!” 陈蓓蕾和卢燕急忙点头,她们两个一商量,干脆去场部招待所开了个房间,花了大半天把整个讲义都抄下来,然后来了个......冬天里的一把火。 在两个女同学在房间里拼命抄写的时候,张宏城拉着简勇在招待所大厅里烤火说话。 “简勇,你怎么不去试试?” 简勇直接摇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办事员我干不来,也坐不住。” “那你准备做什么?一直混在班里当知青?” 简勇嘿嘿一笑。 “我听说场部有个经常过路的司机缺个临时押运员,”他拍了拍自已的胸口的口袋,“我准备了两包大生产,到时候和他拉拉关系......,嘿嘿嘿嘿。” “诶,诶?诶!” 简勇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宏城从自已口袋里抢走了两包大生产。 张宏城笑眯眯的收起两包烟。 “不用你出马,我去帮你搞定。” “诶诶,老张,我刚才说笑的,我听说了那个司机根本不收别人的烟,一直都没看上谁!” “快,把烟还我,我是准备寄给家里,让我爸尝尝东北好烟的滋味!” 张宏城胸有成竹的拍开简勇的手。 “年前,我年前就替你搞定这件事。” “胡吹大气吧你,后天就过年了!” 简勇愣抢,张宏城愣不给。 两人最后掰扯起来。 大厅里几个服务员立即过来看热闹。 张宏城的双手箍住了简勇的两只大腿,简勇嘿嘿冷笑。 “小子,你就没听说过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么?!!” 半分钟后,张宏城成功把简勇的双腿提了起来。 几个服务员哈哈大笑。 “吼吼,胳膊还真的赢了大腿!” ...... 回五连的车上,张宏城今天特别热情。 “老何,咱们是兄弟吧?” 何东红冷笑:“滚犊子!” “那朋友总该算吧?!” “一样滚犊子!” “那熟人总是了?” “小张,我知道你想干哈,但除非小秦跟我开口,否则这个临时押运员谁也不成!” 张宏城一点不生气。 “那要是我知道小秦喜欢啥,又不喜欢啥呢?” “你?” “对,就是我!别的不说,听说老何你喜欢给小秦送奶皮子是吧?” “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小秦啊,她牛奶过敏......。” “嗯?真的假的!” “还有下回煎鸡蛋别给小秦带了,直接带煮鸡蛋,她爱吃那个。” 何东红摸摸头:“煎鸡蛋才有油啊!” “再有,你每天车来车往的,怎么就没邀请过小秦坐过你一回车?” 何东红一脸不可置信:“那、那不是怕影响不好.....。” 张宏城回忆起胖子写给自已他老丈母娘的诸多喜好——出自他未来老丈人的信息,又说了几件给老何听。 “鸡西市东边有家国营老店的炊饼,小秦吃了一次就念念不忘,你要不去买来试试?” ...... 大年三十下午,何东红神经病似的开着车跑到了五连来。 他下车就找到了在连部写春联的张宏城。 “小张,哈哈哈哈,过年好,过年好。” 何东红的一张脸都笑出了包子褶。 张宏城笑了笑。 “老何同志,你怎么今天还出车?” 老何摆摆手,一脸的正义凛然。 “革命工作需要嘛!”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 “我刚才给小秦送去了一摞你说的那种炊饼,嘿嘿嘿嘿嘿。” 何东红满脸通红。 “她一口气吃了三张!” “你知道不,她、她居然叫我何大哥了!!!” 张宏城也压低了声音。 “那我说的那件事......。” 何东红把胸脯拍得山响。 “你跟我见外什么?” “你兄弟,那就是我兄弟!!!” 看着何东红满脸的红光一直没有散去,张宏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家伙脸红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远处老曾的脸色也这么红? 他扭头一看窗外。 我去,河对面下游的方向——春阳村染红了半座天——起火了!!! 第五十二章 被跟踪 年前好几天都是晴日。 所以五连、春阳村的村民都趁着太阳把房顶的积雪清理了一遍。 每家每户的房屋边都是大大的雪堆。 村民和知青正奋力把雪泼进燃烧的房屋。 起火的是村里最大的一片连在一起的建筑。 那是队部、仓库、老食堂和几户人家。 当五连的知青赶到时,整片建筑上空已经生成了火龙卷。 今晚的风太大了! 五连长立即严令曹大纲拆了附近的几户人家。 要不然全村都得倒霉。 所有人都放弃了继续挽救这片建筑的努力,对着火势议论纷纷。 但却有两个人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正是熟知剧情的张宏城和重生一世的楚描红。 因为这场火无论是在书里,还是在楚描红重生的记忆里,都完全不存在! 大火在晚上十点左右熄灭。 满脸铁青的曹大纲留下几个村民负责看守现场,安顿被烧了房子的三户居民去别人家暂住。 目送着五连知青纷纷撤走,其余的村民和知青都精疲力尽的回到家中。 楚描红和方春苗刚刚回到自已的小屋,忽然间楚描红死死的抓住了方春苗的手。 她的直觉发现还没点亮油灯的房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有人趁着她们两个去救火的时候,偷偷闯进了她们的家里。 楚描红不敢冒险,急忙抓住莫名其妙的方春苗飞快的退到了屋外。 几分钟后,伍建磊和几个男知青闻讯而来,手持木棍冲了进去。 可惜私自闯进楚描红和方春苗房子的人早就跑了。 楚描红和方春苗清点了一遍屋里的东西,发现只少了方春苗的一斤三两粮票。 气得方春苗破口大骂。 赶来的知青们同仇敌忾,可惜曹大纲那边根本没来人。 说明村里根本不想管这种“小事”。 反正不是知青就是贪便宜的村民......。 清点完物品的楚描红一直不动声色,因为她的内心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不见的东西其实还有一样,她给方春苗预备的感冒药纸包。 其他的药物还好解释,但是纸包里的两片退烧药如果落到行家眼里就是天大的破绽。 那是她在手术准备区的药柜里找到的卡巴匹林钙片。 属于阿司匹林的衍生药物,用于退热镇痛,但这个药物是两年之后才被荷兰人发明的。 楚描红死死的抓紧掌心。 把家里翻成这个样子,就偷了一点粮票和几个药片? 她内心的不安正在急剧的扩大。 距离春阳村几十里外,一道微弱的手电后有两个影子在雪地里走着。 其中一人还骂骂咧咧的不断踹着另外一个。 “我叫你随便放把火把人引出去,你结果把人家大队部给烧了!” “德哥,我也没料到今天风这么大,一会儿就烧红了半边天。” “对了,德哥,拿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了没?” “呵呵呵呵,不急,手里的东西我得先找个人看看。不过我看这东西的规制明显不是国内的,这条路子十有八九是存在的。” 初一早上大雪再次降临。 人们一直猫到正月十六才看到太阳。 五连养了几头猪,其中一头膘肥体胖。 也不知是哪里的习俗,连里原是准备在大年夜那天送它去见老马。 但开水都开了,猪也绑好了,春阳村却起了火。 直到大雪初晴,五连的男知青们这才七手八脚的把这头猪从猪圈里拖了出来。 肥猪哇哇惨叫。 挣脱绳子,一连干翻了六七个知青。 张宏城急中生智,抓起包智慧弄的辣椒粉一把抹在了猪的鼻子上。 猪惨叫着在人群里转了几圈,最后自已蹦进了还没点火的大锅里死命喝水。 这头猪最终凭着自已的实力活了下来——连里的大锅漏了,得补。 到了正月十七,五连的几个知青期期艾艾的去连部请了假,呼朋唤友的准备第二天去分场部。 曹大营长出题的考试就在明天举行。 全营上下看上那两个办事员缺额的人不在少数。 张宏城不参加考试,但也去请假,还要多请了一天。 他准备去鸡西看看老排长汪国庆。 结果全连只有他的假没有被批。 指导员给他算出公差——代表全连去看望一下汪国庆同志、顺道给汪国庆拜个晚年。 三排的知青们一听说张宏城要去探望老排长,连夜杀进猪圈,把那头又多活了几天的肥猪给拖了出来。 连长拿火钳烫红了给其中一条猪腿退毛,然后把整条猪腿在雪里冻了半夜,再拿出来的时候硬邦邦,正好适合张宏城路上扛着。 因为算是出公差,所以这次是小童赶着马车把张宏城一路送到了场部。 两人差点被冻得跟猪腿一个德行。 场部到虎林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还在场部只停十分钟,张宏城今天运气不错,刚好赶上。 班车摇摇晃晃的来到虎林火车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去鸡西的火车票,他只抢到了第二天上午的。 好在指导员给了他三天时间。 他准备在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住一夜。 招待所的环境相当简陋,张宏城没到招待所小食堂门口就被浓郁的潲水味道劝退,最后拿着房间暖水壶里的开水泡了两张杂粮饼当午餐。 吃了午饭,他决定出门溜达溜达。 虎林这个地方他还没好好逛过。 ...... 楚描红脚步匆匆的来到火车站附近。 她今天找队部开了条子请假出来说是买针线。 其实她是出来卖人参。 楚描红不愧是女主,气运惊人。 去年秋天她在山里捡柴时,竟然发现了几株年份不错的老山参。 大年夜的那件事,让楚描红怀疑自已上次在云西镇黑市拿药换米的事可能出了纰漏。 所以她这次选择的是虎林的黑市。 镇上的黑市和三十九团药店她是不敢再去了。 楚描红刚缓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借着火车站候车大厅外的玻璃,往自已身后看了一眼。 心底顿时微微一凉。 从镇上就一直跟着她的那三人,又在这里追踪上了她。 领头的那个分明就是镇上黑市的头子。 看来自已是真的被盯上了! 也不知自已刚刚出手那两株山参的时候,有没有落到对方的眼里。 庞优德带着两个手下正笑眯眯的盯着楚描红的背影。 半个月的大雪也让庞优德在家里猫了好些天。 他这几天才开始托人准备化验到手的几种药片。 可还没等他托到合适的人,他的小弟刚好发现楚描红在镇口等车去虎林。 所以他立即带人跟了上来。 “呵呵,这娘们运气真不错,竟然还能采到这么好的山参!” 第五十三章 要注意讲道理的方式 火车站不远处。 张宏城站在一个无人的宣传栏后面,手里拿着七八张极其逼真的火车票在发笑。 胖子最近淘到了一套六十年代的火车站出票机。 火车票的纸张、油墨、公章都是一比一的没问题。 他听说张宏城这次去鸡西要坐火车,立即献宝似的“寄”过来好几张样品。 胖子依旧还是那么的马虎——1973年2月20日8:30的火车票,结果他打出来是1974年的......。 张宏城准备把这些票“寄”回去,同时告诫一下胖子不要太飘。 这种东西被人发现可了不得,尤其还是打错了的。 他下意识的先看了下四周,目光忽然一凝,牢牢的锁定了几个人影。 ....... 心慌意乱的楚描红靠着玻璃的反射紧张的盯着庞优德几个。 一丝懊恼闪过她的脑海。 她的口粮本来就不够,后来又被队长扣了几十斤,这些天她其实一直在跟着方春苗吃口粮。 要不是方春苗和伍建磊的口粮也渐渐见底,她哪里会这样冒险出来卖人参? 去云西镇的班车还没到,楚描红等得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楚描红借着玻璃倒影看到——一个低着头的男人匆匆从庞优德三人面前走过,似乎还不小心掉了一点东西。 庞优德的小弟反应很快,立即一脚踩住。 在失主匆匆消失在拐角后,他才偷偷的把人家掉的东西捡起来。 也不知他们捡到了什么,个个眼睛发亮,眉眼带笑。 庞优德一把将那些东西塞进了自已的大衣内袋。 三个人东张西望的准备去一个隐秘的地方,好好看看自已刚刚捡到的东西。 就在这时,七八个戴着红袖箍、满脸铁青的车站人员奔跑着从拐角处冲了过来。 看到领着人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楚描红一时愣住。 怎么会是他? 只见男人指着庞优德三人刚刚消失的小巷对红袖箍们大喊。 “同志,假票贩子就在里面!” 一群人呼啦啦的冲了进去。 惊呼声、怒吼声、求饶声在小巷里响成一片。 楚描红分明看到那个男人扫了自已一眼,然后扭头直接走了......。 几秒过后,鼻青脸肿的庞优德三人被架着双手从巷子里押了出来。 “冤枉啊,我们真是刚捡的!哎呦,别打了~~~。” “特么的,过年才几天?连明年的车票都敢伪造!无法无天了你!” 看到三人被抓走,楚描红忽然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笼罩着自已的恐惧一时消散,她才惊觉自已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楚描红心思急转。 加上药店的那次,他已经帮了我两次了。 张玉敏的哥哥,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描红忽然有些心慌。 好在这个时候,开往云西镇的班车终于姗姗来迟。 要上车抢位置的人和带着行李要下车的人顿时挤成一团。 楚描红静静的等着,她可抢不过这些人。 “都别挤!” 售票员怒目大吼。 “先让抱孩子的女同志下!” 人们这才讪讪的让出一条缝,让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先下车。 “你家娃娃看来是坐车太累了,”有人还笑着对妇女说了一声闲话,“这么吵都睡得呼呼的。” 妇女也没道谢和回答,只是陪着笑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飞速的下车,孩子头差点碰到车门也没注意。 有上了年纪的摇头。 这个当妈的真粗心,把孩子当行李抱......。 楚描红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等着上车。 这里的空气最新鲜。 可就在这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经过她身边时,她的鼻子下意识的嗅了嗅。 嗯? 嗯! (建议大家百度1972和人贩子,都是靠介绍对象和工作拐人。) 张宏城觉得遛弯差不多了,正准备回招待所休息。 却看到楚描红一溜烟的冲了过来。 对着自已.....。 ...... 张宏城有些无语的指着自已问女主。 “楚同志,你直接去找车站执勤的不行么?这种事,你找我做什么?” 楚描红咬咬嘴皮。 自已为什么找张宏城,而不是车站执勤的红袖箍? 还不是她的成份不被人相信,而且队部给的条子只准她去镇上,她却来到了县里。 被人抓住了错,回去还不知会被怎样。 而且她听家里老人说过,这些人贩子嘴皮子厉害,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假的说成真的,甚至有些出头的人还倒了霉。 “我觉得你......比较聪明(奸诈),而且考虑比较全面(喜欢在后面阴人).......。” 听着女主言不由衷的夸奖,张宏城大概明白了她的问题。 这个HWL小妞是偷跑到县里来的。 她的身份不好出面揭发,而且她也大概知道人贩子这类人很不好惹,万一对方还有男同伙的话,弄不好人家还能“光明正大”的把她也给拖走。 虎林长途汽车站。 跟着张宏城赶到这里,楚描红急忙四处打量。 根据张宏城的分析,既然那个女人没有选择坐火车,或者在火车站门口转乘其他班车,那她离开虎林就只能来长途站。 当然如果那个女人刚好住在虎林或者直接在虎林就把孩子出手,那张宏城也爱莫能助。 这本来就是赌运气。 能出入长途车站的路径只有门前大街和附近的一条小巷。 张宏城直接领着楚描红往小巷口走。 “万一她要是从大街上来呢?” 张宏城撇撇嘴。 “车站门口大街上戴红袖箍的没有一百也有三十,所以她走小巷的概率更高。” 两人藏身在几乎无人的小巷里。 楚描红忽然有些担心的问张宏城。 “万一我要是判断错了呢?” 张宏城毫不客气的用大围巾把口鼻遮住。 “那就你自已扛,别把我供出来。” 楚描红又问。 “你怎么等下怎么和她理论?要知道这些人很难缠的,说不定还能反口说我们是想抢孩子的人贩子。” 张宏城拉下围巾,露出八颗大白牙笑了。 他从墙角捡起一块破砖头,对着墙壁用力一砸,砖头断成了两截。 看着这人递到眼前的半块砖头,楚描红吃惊的嘴都合不拢。 “张同志?你这是......?” 张宏城嘿嘿一笑。 “你都知道这种人嘴皮子厉害,那你还跟她比什么的讲道理?” “当然是以已之长攻其短,一砖头下去就老实了。” “啊?!!” ...... 中年女人左顾右盼的抱着昏迷不醒的男孩从小巷的一头走出来。 在看到不远处长途车站的出口时,她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她是准备送到山里一户人家去的,价钱都已经谈好。 想到那家人答应出的钱,妇女的眼里冒出一阵金光。 “站住!”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巷口响起,一个用大围巾蒙着口鼻的姑娘跳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砖......。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 楚描红正背着张宏城教的话,却发现眼前的女人却冷笑起来。 中年妇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劫道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要想从此过.......。” 中年妇女只觉得后脑一疼、眼前一黑,翻着白眼就往前栽。 她最后一个念头:特么这帮劫道的不讲道义,连切口没念完就动手! 楚描红急忙扔掉砖头,在孩子落地之前接住。 站在女人身后的张宏城把手里的半块砖头一扔,嘿嘿一笑。 “这种讲道理的方式才是她们最服气的。” 第五十四章 这把羊毛薅得太大了! 派出所。 一位女公安在轻言细语的给张宏城和楚描红登记。 只是这个小同志好奇心太强了一些。 在询问的过程中,总是时不时的蹦出一句:“你们俩真的不是对象?” 张宏城脾气非常好,总是笑着点头或者摇头。 而楚描红则一直低着头,似乎在害羞。 她也是没办法,两世为人的她自然没有这么不经事,但在这个年代,她的这种表现才是最合适的。 一阵放肆的孩童哭声传来,几乎将派出所的屋顶掀翻。 一位手忙脚乱的女公安哄着怀里两岁左右的男孩,飞快走了出来。 直到她把哭闹不休的孩子塞到了目瞪口呆的楚描红怀里,这孩子才小声的抽泣起来,脆生生的仰头看着楚描红。 “麻麻~!” 两个女公安都笑了,楚描红这回是真的脸红起来,只是她脸上涂着姜黄色一时看不出来。 张宏城也想笑。 但是这小屁孩又对着他挥舞着小拳头来了一句。 “达四抽啪啪!” 公安女同志停下笔,摇头笑了笑。 “所以你们不要怪我总是问那个问题,要怪就怪这个小家伙。” 楚描红今天肯定是回不去村里,所以张宏城请派出所的同志给五连挂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去通知下春阳村。 这年月派出所的食堂油水也不丰厚,张宏城只是吃了个半饱。 所长亲自签字,让厨师拿了四个鸡蛋给这个孩子炖了一大碗鸡蛋羹。 两岁的孩子一次吃了个精光,可见是真饿坏了。 副所长黑着脸从审讯室出来,大大的喝了几口水,然后把茶缸重重的放在桌上。 他一连审了那个女人五六个小时,可那女人只交代了孩子是她从别人手里转来的,其余的一概不说。 打电话让兄弟派出所去查,却被通知那户人家是用假名字租的房子,早就人去楼空,只抓住了贪小便宜的房东。 也就是说孩子的来历根本无从查起。 副所长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楚描红怀里的小孩,又想到自已家的小孙子,想到这孩子的家人此刻怕是天都崩了,一股无名怒火再次涌上脑袋。 “走,继续审,连夜审!” “师傅,你还没吃晚饭。” “吃个屁!” 没法回去的楚描红被女公安安排住在了招待所,就是张宏城住的那家。 而且还刻意把房间开在了他隔壁。 主要是那孩子根本离不开楚描红,否则嗓子哭哑了也不停。 楚描红只能愁眉苦脸的带着这孩子住在张宏城的隔壁。 去走廊尽头打水的其他住客有的还调侃。 “哟,这家人可真有钱,一家三口开两间房!” 张宏城也是无语。 因为那个小屁孩和楚描红腻歪一阵就会大声喊“啪啪”。 自已不答应,他就会敲墙,楚描红拉他就哭。 当了一晚上活爹的张宏城第二天一大早,就顶着黑眼圈扛着大猪腿溜了。 登车前他还给胖子“寄”了一封信,告诉他有个两岁的小子想和他争爹......。 汪国庆家住在鸡西东边一片老职工宿舍区里。 看到张宏城的那一刻,他大笑着瘸着腿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汪家嫂子笑着一句话算是安抚了五连所有人的心。 “大夫说恢复得不错,但要重新回去起码要再养三个月。” 张宏城急忙想把汪国庆摁住不让他起来,可人家劲头多大啊,一只手就把他反摁了。 难怪是号称五连唯一敢空手和熊二放对的男人。 虽然汪排长输了......。 “输个屁,下次我带着枪,我让它两条腿!” 张宏城急忙送上马屁。 “那是,谁不知道您啊。” “我们五连没您在,今年杀猪都不利落,七八个知青愣是摁不住猪。” 张宏城指了指猪腿。 “我临走前一晚才杀,连长亲手烫的毛。” 汪国庆眼圈有点红。 “这帮家伙都是废物,来了好几年了,猪都摁不住,下次我回去替连长指导员好好收拾他们!” 除了连里给的一条猪腿,还有连长、指导员和一些知青们的心意也被张宏城带了来。 多数都是毛票,也有一块的,给多了怕汪国庆不收。 汪国庆呵呵一笑。 “媳妇,都收了,到时候人情我一个个的还回去!” 进门前,张宏城还拿着连里给钱和票买了两盒麦乳精和四瓶罐头。 馋得汪国庆十岁大的儿子直咽口水。 “孩儿他妈,开一瓶给儿子,再开一瓶给小张!” 汪国庆人很大气,汪家嫂子也一样,利落的拿来起子就开罐头,惹得汪家小子高兴得直翻跟头。 张宏城也不客气,当着汪国庆的面炫了一罐黄桃罐头。 他把空罐子往桌下一塞,笑着说。 “吃了黄桃罐头,我也算是半个东北银了!” 张宏城在汪家坐了小半天,借口还要去鸡西市里转转这才告辞出来。 汪家嫂子拿起自已儿子和张宏城吃完的罐头瓶子,准备洗一洗腌菜用。 “诶?” 她好奇的从玻璃罐头里抽出一个小油纸包。 油纸包打开,一张鸡西市缝纫机票出现他们眼前。 “这,这个小张!国庆,不行,我得去还给人家。” 汪国庆叹了口气,叫住了自已媳妇。 “你平时在家帮人洗洗补补的赚点家用,去买台缝纫机也刚好。人小张的情,我们记下就是。” 给汪国庆的这张缝纫机票自然是胖子帮张宏城收来的。 其实这种市里有编码有日期、发行量又很少的票据在使用过程中碰车的概率不是很小。 不过张宏城不担心会害了人家,因为这张票如今正跟着他的主人去了国外,要到九十年代才会回国。 剩下的半天时间,张宏城要用来寻找经脉图上说的那个地址。 实际上这个地址在这个世界相当好找。 解放前的XXXX公署,就是如今的鸡西边防招待所。 换言之——军事禁地! 是在门口多转一会都会被审查你爷爷叫什么的那种地方。 所以张宏城根本进不去。 他在鸡西的落脚地点是四师招待所。 张宏城辗转反侧睡不着。 直到胖子的回信到了。 “义父在上,请帮我向新来的弟弟问好!” 胖子做人已经彻底放弃底线了......。 “1973年年初失踪,脖子上有两颗痣,双眼皮,二岁左右,义父请看这幅老照片。” 老信封里果然还有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孩子,不正是那个小哭包么? 张宏城拿起笔写了个纸条塞进信封,熬到零点又给“邮”了回去。 胖子的回信非常快。 “义父,真是他!?可不能开玩笑!!!” “我之前开完玩笑的,这孩子叫周前,丢了之后一直没找到过。” “你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吗?” “人家爷爷和奶奶可都是你那个年代的上层人物!” “人家亲爹是你们那一片的军FQ司令,两口子在四十六岁才得了这么一个独苗苗!” “这个周前,可是他们周家五代单传的孙子!” “义父,你这回薅女主的羊毛可真是薅得太大了!” 第五十五章 失而复得 “旁观者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宏城一直以为自已对于女主楚描红来说,算是个旁观者。 但其实不在这个年代中的胡宇才是真正的旁观者。 他在信中的末尾一语道破天机。 “咱们才把女主经脉图的机缘都给薅了,可冥冥中的存在又借着咱们的手帮女主获得了一个更强的机缘......。” 张宏城一直认为自已所在的世界是客观而又现实的。 但胖子却认为张宏城的世界一直有种冥冥中的力量在保护着女主的发展。 俗称为“女主光环”。 光看张宏城前后三次与女主的相遇,就先后三次帮女主解决了各种难题。 所以胖子建议张宏城大胆一点,让他把大女主文变成男主恋爱文。 死劲的薅女主光环的羊毛。 张宏城对于这个提议不置可否,不过这次的羊毛算是薅到了他的痒痒肉上。 小哭包的爸爸应该就是边防招待所的老大的老大吧? 那么他该怎么接触到对方......。 根据胖子的资料提示,人家小孩是在哈尔滨火车站丢的。 鸡西这边根本没人知道这件事。 自已要是主动找上门,那不是人贩子的同伙也必须是了。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一夜辗转反复,张宏城直到三点多才睡着,醒来时已经到了早上九点多。 用开水泡了张杂粮饼,他边吃边研究胖子给他的几张周家资料。 这些资料是胖子从“韩叔”的圈里弄到的,外头根本接触不到的那种。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行记载上。 小哭包是跟着他母亲和姑姑一起出京,来东北看望他父亲周爱红和他未来的姑父赵志图。 而这个赵志图兄弟两个都在鸡西军管会工作。 这年月的军管会或者人保组是取代公安局的革委会下属机构。 直接管着派出所和治安工作。 而赵志图的弟弟赵志伟刚好就在四师招待所附近的所里当一把手。 张宏城判断,这个赵志伟十有八九是知道周家孩子丢了这件事的。 从招待所退了房,张宏城直接来到最近的派出所。 “同志,你是报案还是找人?” 张宏城摸出五块钱和几张粮票来。 “我是来鸡西出差的,刚刚从四师招待所退房出来,路上捡到这点东西,想着应该上交......。” 负责接待的公安很客气。 “五块钱不算少了,失主不定有多急,来,我们先登记一下。” 失物登记很快,公安也很客气。 末了,张宏城故意不好意思的问了对方一句。 “那个同志,能借下你们这里的电话,打给虎林XXX派出所么?” 公安同志正在收拾资料,笑着问他。 “你在那边有熟人?” “不,不是,我昨天和一个女同志抓住一个人贩子。把人贩子和那孩子都送到这个所里。” “那个可恶的人贩子什么都说了,就是这孩子的来历说不清楚,我也是心里惦记,想问问孩子的父母有消息了没有?” 公安同志这才欣然点头。 “你这个同志果然思想很不错啊!这件事不算是私事,你等一等,我帮你申请一下。” 张宏城笑了。 昨天在虎林那边的派出所他就弄清楚了一件事,现在的派出所几乎都只有一部电话——都在所长办公室。 果不其然,没过去半分钟,一个中年人疾步走了进来。 “你就是张宏城同志?” “你昨天在虎林解救的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张宏城略显“犹豫”的看了一眼跟进来的那个公安。 “这是我们赵所长,你只管说。” “是一个两岁左右的男童,双眼皮,大概这么高......。” 赵志伟强忍着心里的激动,紧紧的握住了张宏城的手。 “同志哥,这孩子有没有更详细的特征?” “诶,还真有,脖子上有两个痣。一左一右很对称,跟画上去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 赵志伟猛然笑了起来,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 张宏城觉得自已的手爪子差点被这家伙捏废。 “找到了!终于是找到了!” ...... 四辆吉普车一溜开进了虎林。 张宏城很荣幸的和周大司令员共乘一车。 军FQ司令员周爱红很激动,一路上都在拉着张宏城说话。 他们周家几代单传,他和爱人不知费了多少事才成功生下前前。 这个儿子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周爱红之所以一直拉着张宏城说话,就是生怕最后看到孩子结果不是......,虽然张宏城在看过自已儿子照片后已经确认就是前前。 周爱红的爱人左玉湘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路哭着哭着就在丈夫的怀里睡着。 从周爱红一路没什么条理的唠叨中,张宏城也总算是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左玉湘和周爱红的妹子带着孩子一起来东北,随行的人有三四个。 孩子在火车上闹了他姑姑一路,到了哈尔滨等转车的时候非要吃糖葫芦。 于是周爱红的妹妹抱着孩子带着保姆和勤务员去车站外买。 可周爱红的妹妹主要是来探望自已对象的,索性又给自已对象买了不少东西。 勤务员实在拿不下,只能往内部候车室放了一回东西,也就三四分钟的样子。 但就在这几分钟里,外头就出了事。 几个市场监督红袖箍凭空杀出,一些人立即做鸟兽散。 抱着孩子的周家妹子和保姆被人群冲散。 有人故意狠狠撞了周家妹子一下,她摔倒的时候手里就是一空,孩子被人直接夺走。 周家妹子刚想大叫,结果一根棍子“不小心”戳到了她的嘴,疼得她眼泪直流。 等她再站起来大叫,孩子和几个拐子早就不见了。 各方面在哈市周边已经找了七八天,拐子是抓到了,但孩子早被他们出手,不知去向。 周爱红长吁短叹:“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敢告诉孩子的爷爷奶奶,就是怕老人受不住啊。” 四辆吉普车在熟悉的派出所门口停下。 门口有一群人在等候。 站在最前面的是正是抱着小哭包有些忐忑的楚描红。 她不是不想马上回去,而是这个孩子离开了她就不行,谁劝都没用。 这小孩能生生把自已哭死。 不过好在,孩子的父母来了......。 “前前~!!!” 看着一个跌跌撞撞狂奔下车的女人。 楚描红立即放下了孩子。 果然小哭包大哭着也扑了过去。 “金的麻麻(真的妈妈)来了~!呜呜呜呜呜!” 当母亲死死的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周围人们都真心实意的鼓起了掌来。 周爱红也眼圈发红的握紧了张宏城的手。 “谢谢,小张,真的谢谢你和这位小楚同志!” 抱着儿子大哭的左玉湘忽然间对着楚描红跪下,唬得楚描红手足无措。 第五十六章 真正的谢礼 有周家夫妻的背书,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假期”又被延长了一天。 周家夫妻死活也要把两位恩人请回鸡西好好招待一番。 哪怕楚描红说自已的成分不太......。 说真的,楚描红确实不想和周家夫妻多往来。 不是她清高,而是这个年月,她实在是不想害人或者牵连他人。 要不是张宏城这个家伙替她答应下来,而且她又欠着这家伙的人情......。 张宏城不在乎楚描红欠自已的人情。 他现在非常开心。 边防招待所啊,嘿嘿,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住了进来。 而且在他问服务员能不能自已选房间的时候,服务员也很热情的让他自已选。 张宏城满眼热切的盯着屋顶的房梁,四处开始找可以垫脚的东西。 ...... 这是一个五厘米宽、十一厘米长、五厘米高的小木头盒子。 刚好镶嵌在房梁的某个孔洞里。 盒子里用油纸包裹着一卷纸制品。 张宏城搓搓手,小心的撕开油纸,开始审视这些纸张。 首先是三张房契。 负责收缴黑省日资和奸产的大员,果然油水超级丰厚。 第一张房契是京城的,那时候还叫北平。 这是一套带着花园和洋楼的公馆! 估计十有八九已经被没收了。 第二张房契和第三张房契都是沪上的房子。 一套是在法租界的别墅,另一套是原公共租界的一处带阁楼的里弄房子。 三处房产都记在一个叫【查明彦】的名下,并非是大员本人。 接下来是一张清单和两份不记名存单。 存单都是港岛太古银行开据。 一张存的是美金,一张存的是物品。 美金整整一百万,物品分三类:黄金、古董和地契。 黄金三千六百多两、古玩字画玉器一百多件、地契两张。 美金和黄金的数量已经让张宏城口干舌燥,但在看到关于这两处地契的备注后,他的手一直在发抖。 第一张地契还好,是位于南洋的一处种植园。 但第二张地契却是一个小岛的地契。 小岛小得不能再小,但她的名字却叫做【MZJ二号岛】!!! 这份地契上不仅有民国的印章,甚至还有盟军米国方面的印章。 看来这个大员当时手眼确实通天。 良久之后,张宏城忽然长叹一声。 女主的这份机缘,实在是太大了! 什么黄金、美元、古玩字画、洋楼公馆、加起来都比不上藏在太古银行里的那张轻飘飘的地契万分之一。 他守着这卷东西一直呆坐到半夜。 在零点之后索性一股脑的都寄给了胖子。 眼不见心不烦。 他如果交出地契,那清单上的东西都留不住。 第二天一大早,他迷迷糊糊的醒来。 下意识的一摸枕头下头,老信封已经重新出现。 胖子只留了一张纸条。 “东西我先帮你收着,除了那三张房契,找个机会交上去吧。” “另外,我打了太古银行的24小时全球热线,这两份存单在我这边的时空根本不存在。” 张宏城呆呆的看着窗外,最终还是笑了。 ....... 中午,周爱红一家三口、周爱红的妹妹、赵志图兄弟在招待所的小客厅设下家宴招待张宏城和楚描红。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的手里被塞了大包小包的各种东西。 两人根本无法拒绝周家几人的热情。 周爱红还安排了自已的司机开专车送两人回五连一带。 临行之际,周爱红不动声色的把张宏城拉到一边。 张宏城心里微微一跳,知道周家真正的“谢礼”来了。 “小张啊,地区上马上就要开展一项知青活动。” “预备组建二十四支知青文艺宣传队,下到各公社、偏远大队去宣讲革命、传播红色文化。” “大概会从二月延续到四月正式开春回暖为止。” “我已经叫人帮你们两个报了名,我很看好你们啊。” 看到张宏城明显有些发愣,周爱红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你不要说出去,这次活动结束后,在这二十四个小组里将会选出十一个优秀知青来,好给给他们加加担子。” 张宏城眼睛顿时一亮。 他算是知道周家报答给自已的是什么了。 一个不用熬资历就能提干的机会!!! “小楚的成分问题,注定她在知青点里要吃苦,所以只能让她去你在的那个小组,你可要好好的帮我们两口子照顾一下。” “等活动结束,你们再听我的消息。” “对了,在小楚的调用的问题还没落实之前,你暂时先不要告诉小楚。” 张宏城压住心中的激动,诚恳的表示了感谢。 ——只是,书里的剧情到了这里似乎已经全乱了! 还有文艺宣传队,自已又不能唱和跳的,楚描红又是话不多的医生......。 ——————分割线—————— 张宏城没有直接回五连,而是让周爱红的司机把楚描红送回了春阳村。 他在营部下的车。 周家给的东西太多,他不像楚描红那样有空间可以随时收取,所以想着把东西存在营部这边。 营部的考核成绩已经出来,营部门口宣传栏前挤满了人头。 周围的人都在谈论这次考试,无一例外的都说营长的题目实在是太难。 连及格的也只有两人而已。 正是陈蓓蕾和卢燕! 张宏城一路打听着找到新分给陈蓓蕾和卢燕的小房间,发现简勇、赵甘梅都在。 陈蓓蕾吃惊的迎了出来。 “不是吧,老同学!我们两个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怎么还提这么多礼物来?” 张宏城没好气的回答。 “你知道就好,所以这是我的私货,特意藏你们俩这的。” 卢燕哼唧了几声。 “合着你帮我们考上就是为了找两个保管员?” 说完就和陈蓓蕾笑嘻嘻的“抢劫”了几样吃食,摆在桌子上当她们宴客的零嘴。 “为了友谊~!!!” 五个大搪瓷茶缸一起举过头。 “干了~!” “咕咚咕咚,噗~~~~。” “咳咳咳咳咳~~~。” “阿湫~~。” 北方这时候能喝的饮料就只有东北的白酒,这帮南方知青暂时还驾驭不了。 卢燕边咳嗽边吐槽。 “这帮东北的吃辣一个比一个怂,但怎么喝酒就不觉着辣呢?” 第五十七章 死中觅活 张宏城回到五连的第三天,正好赶上轮到五连的责任区出木头。 这次伐木可与他们准备过冬的木头不一样。 连长选的是一片老林子,出的都是大圆木头。 十多把油锯在密林里嗡嗡叫得烦人。 被冻成了狗的五连知青们轮流上阵伐木、去枝。 从山头密林到连部不远的河边,指导员带着人忙了一个星期,总算弄出了一条光滑的甬道。 山头上伐好的原木会顺着甬道一路滑下来。 云山农场的森林覆盖面积不小,每个营每年都要轮流出一部分原木来完成国家的下达的指标。 东北暖和的季节只有四月到九月,但却不是伐木的好季节。 因为那时候的蚊虫、野兽实在是太多太多。 原木采伐季一般都是在11月之后。 “木头下来喽~~~。” 顺着女知青们长长的呼喊声,十多根原木飞速的顺着甬道往山下“飞”。 围在山脚的知青们立即散开。 这些木头的动能超大,几乎是碰着就死挨着就伤。 打头滑下来的几根木头去势不减,甚至一路冲到了河面的冰层上。 五连伐的原木都会堆在河边。 等四月河面化了,鸡西那边会过来机动船,拖着长长的木排往穆棱河上游走。 张宏城头两天在上头负责伐木,后来被调到山下。 到了出木头第四天。 指导员俞彭年拿着一张表格找了过来。 他找了一圈才发现张宏城正坐在一根滑到河中间的原木上休息。 张宏城面前的冰面被打了个洞,一根鱼线悬在洞里。 原来这小子在钓鱼。 一、二、三、四、五......十四、十五。 看着张宏城脚边的战利品,指导员不禁摇摇头,替穆棱河的傻鱼们默哀了一声。 穆棱河里的鱼遇到这个南方佬还真是倒了血霉, 也不知这小子配的什么饵料,几乎是一钓一个准。 张宏城的饵料是找楚描红配的,代价是半斤粮票。 而且求人的不是张宏城,反而是楚描红。 “鱼饵交易”不过是楚描红为了方便解释她的钱票来源的理由。 她对春阳村上下都隐瞒了自已与周家的关系。 “宏城,你什么时候报名了这个?” 指导员把表格递给张宏城。 “这个活动可不轻松,二月到四月,冰天雪地的到处搞宣传,开春了又要赶回来下地,你吃得消么?” 张宏城只是笑了笑。 俞彭年没好气的指着他:“你小子给我注意点身体,免得到时候拖累全连春耕的进度!” 张宏城白了他一眼。 “指导员,你上辈子姓黄吧?” “嗯?” “黄世仁的黄。” “滚!劳资一家五代贫农!” 晚上连里多了一门肉菜——鱼汤。 全连吃的骂声连天却根本停不下来。 不用多想,今天的掌勺肯定是川妹子包智慧。 “呢们大头的鱼,不做水煮鱼简直就是浪费了嘛!” 包智慧理直气壮的撬了连长的储藏室,所有干辣椒一颗都没放过。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5d0585fecaf9e470ed7dbc19e8916c7e ", "width ":795, "height ":446}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这种菜不吃则罢,吃了就辣,辣了你还停不下来! 小粤佬苏北京玩命的吃了不少,最后大口吸着气,一脸惊恐的反复问张宏城。 “大佬,我的嘴巴怎么好像不见了?” 知青文艺宣传组活动是由省里和兵团的知青部门合办。 由于时间是二月到四月,冰雪未化,所以报名的人很少,各连队也不是很热心。 但五连还是有三个新来的热血知青报了名。 除了张宏城外,还有二班的冯雪秀,以及跟张宏城一个班的苏北京。 “大佬,冯姐会唱歌,尤其是京戏,我会打快板,可你会啥?” 面对苏北京这小子的挑衅张宏城假装充耳不闻,他直接掏出一叠粮票开始数。 “五斤、十斤、十五斤、二十斤、三十斤、四十斤.....一百二十斤......,诶,小苏,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苏北京很狗腿的在替他捶背。 “我刚才说大佬你数粮票的样子好有气魄!” 惹得宿舍里的人都笑骂苏北京是个蒲志高。 张宏城想到这次活动背后隐藏的红利,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提干啊! 这个年月年轻人想提干,除非是战争期间的立功军人或者大学毕业生。 而他才虚岁十九,嘿嘿嘿嘿。 想想之前继母想让他和佘美华去登记,还得找人先改年纪(他还差两岁)。 张宏城看向河对面。 ——不知楚描红的报名审核过了没有? ........ 大雪再次飘飞。 屋内已经老化的电灯丝一闪一闪,最终无奈的归于了黑暗。 黑暗中,一支蜡烛点燃。 微弱的光线映出长风公社武装部长赖文才阴沉的脸。 坐在他对面是他的弟弟赖文武。 此刻的赖文武满脸慌乱,正哀求的看着自已的大哥。 “跟你说过多少次,”赖文才的声音在屋子里流转,“不要那么贪,给下头的人一点好处,让他们带着你的意思去见庞优德。” “为的就是万一哪天庞优德出事想攀扯你,你也可以推脱,可你偏偏不听!” “为了省下几个跑腿钱,把自已也赔进去,值得吗?” 赖文武狠狠的给了自已几个嘴巴子。 “大哥,我也没想到这个家伙胆子会那么大,竟然敢伪造火车票!” “你托人打听了没有,他到底有没有把我给扯出来?” 赖文才闻言也是一脸的颓然。 “伪造火车票再加上之前把控黑市的罪过,已经足够他吃一颗花生米了!” “黑市的事查到你头上那是迟早的事!” 见自已的弟弟眼珠子都急红了,赖文才这才把自已的想法说出来。 “你不要自已出面,让人带着钱票和东西去一趟庞优德的家里,让他家里人去看看庞优德,让他【好好】的交代!” “想要庞优德死撑着不牵扯你,你必须让他知道你会照顾他的家人,而且这个【照顾】可以是两方面的!” 听了自已哥哥的主意,赖文武心里还是不放心。 “除此之外呢?哥,要不......试着找一下你的老领导?” 赖文才立即瞪了他一眼。 “找他?除非你想死得更快!” “我看你最近也别闲着,把黑市和镇上的治安都好好抓一下,争取做些成绩出来,我也好给你敲敲边鼓。” 赖文才没有久留,只留下赖文武一个人在屋里发呆。 他嘴里不断的在喃喃自语。 “成绩,做点成绩出来,成绩......。” 他忽然眼睛一睁,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庞优德说的那个女人!” 很可能涉及到外头的药物渠道!!! 赖文武的眼里跳动着激动和火光。 只要他能把这件事办成铁案,哪怕是不足以功过相抵,他的事情也不会太大......。 十分钟后,民兵队的一辆小卡车冲出民兵队的院子,向春阳村的方向驶去。 副驾驶座上,赖文武一脸的铁青。 他的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因为他刚刚才查到这个女人居然被批准参加知青文艺组活动! 以这个女人的成分,没有能人帮忙是肯定办不到的。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没有证据不要紧,他只需要连夜拿到对方的口供! 这种铁案一旦办成,谁还敢替这个女人出头? 第五十八章 你们的心可真大 晚上八点许,大雪再次停下。 楚描红和困意斗争了好半天,这才穿好衣服,离开温暖的炕和被窝,准备去牛棚看看。 周家找人给县里思想办公室打了个招呼,招呼然后一路打下来一直到村里。 所以楚描红又拿到了看管两头牛的“轻松活”。 每次大雪过后,牛棚、谷仓等地方是马上需要查看的,可不能耽误。 就在楚描红举着煤油灯检查牛棚四周的同时,在距离春阳村几里外的雪地上,一辆老旧的带篷小卡车正缓慢的向村里靠近。 车前灯虽然不是很亮,但在没有月亮的夜里却格外显眼。 大晚上的,河对岸来了一辆卡车? 以春阳村的偏僻,这种情况也太反常了。 五连哨位上的执勤知青立即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了连部。 连长严锦荣和指导员都奇怪的对视了一眼。 卡车? 春阳村西边是河,北边是山,东边是林子。 车开到春阳村就没有去路,所以只能是专门去春阳村的。 大晚上的,竟然动用了汽车,估计还是冒着大雪来的,难不成对面村里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周围四个自然村的治安都是五连的责任,而且四个村是长风公社最偏僻的地方,有什么急事会不先用电话通知最近的五连? 严锦荣和俞彭年都觉得有必要派人过去看看。 “让一排长带着一排一班过去看看,”严连长觉得事情应该不小,所以他派出了全连真正有战斗力的班,“对了,让他带上三排四班的张宏城,他和那边村里熟。” 一排长耿红林是全营最高的人。 足足一米九二的大个,一身的腱子肉,号称敢单挑熊二的汪国庆在他跟前就跟孩子似的。 只是这个退伍兵出身的人太过刻板,根本不会去招惹熊大熊二之类的野生动物。 张宏城和一班的人成一条直线跟在耿红林的身后,迅速越过小木桥向春阳村方向挺进。 张宏城从得到命令起到现在,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些许懊悔正在他的心头徘徊。 半夜来辆小卡车,肯定是反派之一的赖文武来抓女主楚描红。 原文中庞优德被抓牵连到赖文武是在雪化春耕的时节,而且赖文武是在镇上看到楚描红后才有了抓她以功抵过的念头。 所以在庞优德被火车站抓了后,张宏城一时以为在开春之前楚描红不会出事,也没有想到防着赖文武这个人。 是他大意了。 在书里,赖文武是开春后带人坐着马车来的,所以没有惊动五连的人,从而成功的抓走了楚描红。 在审讯过程中,机警的楚描红趁机更换了拿给她辨认的小药片,导致赖文武根本没有证据来指证她。 而且在赖文武还来得及从她这里审问出什么来,他就被人庞优德专案组的人带走。 算是有惊无险。 而这一次赖文武还没到村里就已经惊动了五连。 不得不说,女主就是女主,运气真好! 楚描红是第一个发现卡车的人。 她谨慎的将煤油灯收回手术室空间,把自已隐藏在黑暗中没有上前。 赖文武带着人跳下卡车,很快拦下了一个刚从谷仓看屋顶回来的村民。 “我们是公社民兵队,知青楚描红住在哪里?” 村民下意识的指了下方位:“她和人住在那个小房子里,我们队部前段时间被烧了,我们大队长在家......。” 可村民还没指出大队长家在哪里,赖文武就已经带着人冲向了知青点的方向。 村民奇怪的摸摸头。 现在公社的人办事怎么都不通知一下大队部了? 藏在黑暗里的楚描红没有主动站出来,她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这七八个公社民兵连夜赶来,为什么连大队长都不去沟通一下就去找自已? 虽然她没有想到对方为什么要来找自已,但对方几乎是刻意避开大队部的行为,让她下意识的想到自已现在必须马上找到大队长曹大纲。 可惜楚描红绕了个弯,还没走到大队长的门口,就被人守株待兔似的给抓住了。 赖文武的人自然没有在知青点一带找到楚描红。 但有人却猜到她去了哪里。 郑向红领着两个公社民兵,超近道赶在了她的前面。 “她就是楚描红!” 这回能被赖文武带来的公社民兵都是他的铁杆。 两个民兵二话不说扑上来就开始捆人。 楚描红哪里是两个大男人对手,几个呼吸间就被抹肩头拢二臂捆了个结结实实。 她刚想大叫大队长的名字,结果其中一个民兵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白毛巾,死死的塞进了塞进了她的嘴里。 楚描红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对方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来者不善! 曹家屋里灯火刚刚亮起,却听到曹大队长一声低喝:“多什么事?吹灯睡觉!” 灯光瞬间又熄灭。 郑向红带着两个人抓住了楚描红,但守在知青点的赖文武却遇到了麻烦。 一排长耿红林带着人赶到,正好把赖文武几个人堵了个正着。 做事刻板的耿红林也没问赖文武带人来抓谁,只堵着他要看他的手续文件。 赖文武哪里来的手续? 他本来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主意。 赖文武以为自已行动已经很果断很快速,哪里想到还是惊动了河对岸的五连。 而且五连的人一过来就堵着他要手续,赖文武这才意识到几个被他下意识忽略了的严重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带的七八个民兵都带了步枪! 按照公社的分工,他哥赖文才是武装部长,管着民兵的编制、训练、武器,却管不到全副武装民兵的调动。 他赖文才带着几个人出来耀武扬威没问题,但是民兵们都拿着枪就不同了,那只有公社革委会主任才有权利调动。 第二个问题:有他大哥在,只要自已能办成铁案,这件事先斩后奏没什么大的问题,公社何主任肯定会给自已大哥这个面子。 但他忘记了一点,春阳村这四个偏远村子的治安却是县里“托”给了三十九团在管。 哪怕是他手续齐全,也必须由公社何主任事先报给县里,然后转到三十九团团部进行协调。 “没有任何手续,你居然敢连夜过来抓人?!” 耿红林怒了。 特么这简直是不把三十九团放在眼里! 十个老兵知青二话不说,齐齐手一抖,五六半上的三棱军刺瞬间挺立起来,分外骇人。 赖文武立即怂了。 本来他就不占理,而且还被五连的人堵了个正着。 就算他现在说出药片什么的怀疑来,也得把人先交给五连。 门外一个公社民兵忽然偷偷的对赖文武打了个手势,惊喜的表情在赖文武的脸上一闪而过。 “都撤!” 看着赖文武几个走得飞快,耿红林皱眉看向躲在一边的方春苗。 “你室友呢?” “她出去看牛棚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还没回来?” “有些不对劲,咱们跟上去,”耿红林招呼一排一班转身,“诶,小张人呢?” “进村的时候,小张说他先去村里大队长家打个招呼,问问是怎么回事?” 张宏城知道春阳村大队长曹大纲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去找曹家人根本就是个借口。 他是盯上了公社民兵队的小卡车。 这帮人也真够心大的,非但卡车上一个人都没有,连钥匙都没拔。 不过也是,这年月谁敢偷卡车啊? 但他有些手痒......。 楚描红死劲挣扎着,但仍然敌不过两个民兵的力气,被架着拖向卡车。 夜空中的云层早已经散去,露出满天星斗。 微微星光下,村口那辆黑黝黝的卡车在楚描红的眼中如同一台吃人的猛兽。 她奋力抗争着。 呜呜呜呜呜~~。 一种冥冥中的惊惧在不断告诉她,千万不能被带走,否则她真的会出大事! 跟在后头的郑向红快乐的想唱歌。 只看公社民兵们的架势,楚描红这回肯定是死定了! 忽然,一个蹲在村口的身影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你们的心可真大啊,连卡车都敢放在村口不留人看着,幸亏我心好。” 调侃的语气让几个人一惊。 第五十九章 第二十二小队 正是背着五六半的张宏城。 两个民兵迟疑了一下,他们已经知道对面来了人,但没想到对方会鸡贼到派人守住他的卡车。 郑向红急忙上前想拦住张宏城。 她认识张宏城,知道这是方春苗的朋友,估计和楚描红的关系也不差。 “张同志,这是公社在执行任务,你可不能因私废公!” 张宏城嫌弃的一把将郑向红扒拉开,他故意没收劲,直接把人扒拉得转了两个圈,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你个女同志怎么也不注意下影响,下次不要这么离我这么近说话,我害臊!” 调侃完郑向红,他又看向两个有些惊疑不定的民兵。 “你们执行你们的任务就是了,看着我干什么?” “那你让开一下。” 张宏城呵呵笑了笑。 “你这个同志不礼貌,我帮你们看了这么久的车子,怎么连个谢谢都不说?” “来,说谢谢。” 这人有病吧? 两个民兵对视了一眼。 “谢谢.....。” “诶,不客气,应该的。” 张宏城果断的让开了去路。 两个民兵无语的拖着楚描红就往卡车走。 楚描红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着自已挥手告别的某人,一个劲的呜呜呜直叫。 也不知她是在叫救命,还是在骂人。 呼啦啦的脚步声响起,夹着两道闪动的手电光线。 赖文武带着几个人飞速的跑了回来。 “快,上车!马上走!” 赖文武招呼着自已的人快点上车,根本就没多看站在一边的张宏城一眼,后头耿红林已经带着人跟了上来。 “五连的同志,不用送了!” 看到被捆翻在车篷里女人,赖文武露出得意的笑容,故意大声对着赶来的耿红林叫了一声。 “开车!” 楚描红一时心如死灰。 司机一扭钥匙,踩离合给油门,走你~~~! 诶? 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再来! 还是没动静。 看着耿红林已经带人围住了卡车,赖文武急了。 “你特么干什么呢?快开车啊!” “队长,好像冻住了,一时发动不起来。” 副驾驶的门被面无表情的耿红林拉开,他随手把一个东西扔进了驾驶室。 “我们的有个同志好心帮你们守了一下车,发现你们车上掉下来一个东西。拿着,下次别掉了!” 司机拿着手电一照,顿时就开始骂娘。 “这谁干的,太特么缺德了,你家卡车发动机的火花塞能自已跑外头来?” 张宏城笑眯眯的蹲在人群后头,用雪搓着手上的机油。 ——你家火花塞确实不肯自已出来,自已只好拿着人家司机的工具箱帮了下忙。 虽然是老款的,但依然难不倒他。 “赖文武,你和你的人都跟我去一趟连部。我数三个数,你给我下来!” 耿红林索性拉响了枪栓。 接二连三的拉枪栓声响起,被放置在车厢里的楚描红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将她屈打成招,那她之前准备的一个后手就可以起到作用,将自已从药片这件事里摘出去。 惊惶的心刚刚安定下来,她不禁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张宏城的举止。 这个人也太不正经了,都那样的情况了,还要开玩笑! 真是活活急死个人。 也不知以后哪个倒霉的姑娘会嫁给他这个完全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家伙! …… 楚描红再次见到张宏城是在四天之后。 鸡西市四师师部政Z部的门外。 靠着她在那个晚上留下的后手,外国药片的事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楚描红说自已那天晚上去找牛,结果捡到了一个奇怪的药瓶子。 负责审查的人员从楚描红上交的药瓶子上提取到了之前那个女间谍的指纹。 药品里的药片也与庞优德手里的药片一致。 楚描红的说法得到了初步确认,所以她被释放。 但那天晚上口口声声说自已在外面找了很久才找到牛的段新曼却被人带走。 段新曼这个人很久很久都没了消息,这当然是后话。 张宏城是代表自已的知青文艺小队来这里领人。 誓师大会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开完,要不是为了等楚描红,他们这队人早就已经离开了鸡西。 张宏城和楚描红所在的知青文艺小队,编号是二十二。 队长正是张宏城。 加上楚描红全队一共七个人。 其中包括冯雪秀和苏北京。 另外三个人里有一个女知青让楚描红多看了几眼。 因为在这个年月,当知青还能当得肤色白润透红的,可太少见了! “我叫李陶然,是咱们小队的副队长,特长是舞蹈和诗朗诵。” “楚同志,我之前是师部知青文工团的,算是半脱产岗位,你呢?” 看着故作热情的李陶然,楚描红反而奇怪的看了一边在摸鼻子笑的张宏城一眼。 这个李陶然摆明了是想在队里拉帮结派对抗张宏城。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张宏城当然笑得出来。 因为这几天他利用民主投票这一招就压制了住了不服气的李陶然。 “楚描红同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张宏城指着一个高大的男同志,“这位是月亮岛农场的插队知青孙志强同志,他擅长笛子和二胡。” 接着又指向一个小个子女知青。 “这位是二十九团的知青金海燕同志,她的特长是朝鲜舞。” 李陶然见张宏城没有继续接受下去,立即冷笑一声。 “还有两位同志没介绍!” 楚描红笑了笑:“我是春阳村的插队知青,和他们都认识。我擅长的是......。” 她自已都不知道该怎么编排。 谁知李陶然点点头:“大家都知道,咱们队长这几天说了好几次,说你的鼓敲得不错。” 楚描红无语了,好吧敲鼓就敲鼓......。 李陶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楚描红的身上,她说话的目的是为了把话题扯到张宏城头上去。 “那么这几天下来,队长同志都一直不肯说自已的特长是什么,你叫我们这些队员怎么配合你啊?” 张宏城乐了。 “我的特长不值一提,每次节目前的思想动员和节目后的活动总结我就很拿手。” 李陶然立即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这个谁不会啊......。” 冯雪秀一指张宏城:“这位同志前段时间写了两篇思想汇报,一个兵团一等奖,一个师部特等奖......。” 李陶然立即哑火。 在一切都以政Z挂帅的年代,这样的人自然是队长的不二人选,哪怕对方根本没有其他的才艺。 第六十章 曹家营子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有些稚嫩的京剧腔从林海中传开。 曹家营子来接知青文艺宣传小队(不用组了)的马车,正在穿过一片茫茫雪林。 四个女知青都把自已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和脸都被棉帽子、大围巾围得只剩下一条出气的缝。 张宏城正在和车把式说话,孙志强在抬头看雪松,年纪最小的苏北京则拉着嗓门在唱。 “今日痛饮庆功酒~~~。” 第二十二小队第一站要去的是密山和七台河之间的一个山村——曹家营子。 村里的马车是在附近林场的临时火车站接到的他们。 张宏城小队里的成员们都是一身的木屑——他们是坐林场的货运火车过来的。 曹家营子是距离这个新建林场最近的村子,但就算是有马车也要走两个小时。 由此可知,当年修建铁路的铁道兵部队和开辟新林场的知青们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原始的环境。 自从下了火车,除了最南方的苏北京还挺活跃之外,其他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甚至包括是楚描红。 楚描红原来以为她们插队下放的知青远比兵团知青苦,可直到她看到了林场里雪地中那一处处的帐篷。 所有林场知青在零下几十度的雪林里住的全是帐篷! 车站上的吊臂坏了,但负责转运的知青们根本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甚至有七八个姑娘身上只穿着毛衣,身上热气腾腾,头发上带着冰霜,合力扛着一根原木,喊着号子将其运上火车。 楚描红听着她们喊的号子,眼圈忽然就红了。 全是浙省的乡音。 如此艰苦的环境,依旧没能让这些红色的年轻人丧失勇气和信心。 当运载木材的火车头缓缓启动,知青们用力挥舞着红旗,欢呼雀跃。 似乎能证明这里已经被人类征服的,不是那些铁轨、吊臂、帐篷,而随处可见的红色。 红色的标语、红色的横幅、红色的旗帜.....。 哪怕马车载着他们在雪林里走了很久,但林场的那些红色依旧在他们的脑海里徘徊。 “前面就到了!” 车把式哈哈一乐,指向前方。 大家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萌动起来。 张宏城偷偷看了楚描红一眼,他知道女主怕是被之前的乡音惹着了。 “楚描红同志,今天林场里的那些知青,好像都是从浙省来的?” 楚描红嗯了一声。 “要不,等下你也唱一首有南方革命气息的歌曲?让咱们曹家营子的乡亲们听听杭城的嗓子。” 车把式笑得牙都合不拢。 “那感情好~!” 楚描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因为全被雪盖着,这个时候的曹家营子与旁的村子看着差不多。 但这里却是号称附近最穷的村。 马车刚到村口,村里的男男女女都鼓着掌迎了出来。 为了显示健康,无论男女老少的脸颊上都偷偷抹了些红色。 演出在队部废弃大食堂举行。 村里的人都抱着手挤在一起,热闹异常。 他们这个村穷,当年连地主都找不出一个,跑江湖的班子是从来不会来这里的。 这是村里人第一次在自已村里看“热闹”。 老食堂是当年大锅饭时的产物,地面是擂实的黑土,但多少有些硌脚。 李陶然试了试,不太敢跳,她怕受伤。 “草原舞不好跳,”这是李陶然第一次用商量的语气和张宏城说话,“要不我改个藏族舞?” 张宏城让她自已去和负责配乐的孙志强商量,同时也让金海燕也换节目。 朝鲜舞跳起来看着缓,其实转圈也多。 张宏城安排好节目顺序,又把主持人的角色给了大喜过望的李陶然。 自已找了个地方坐下喝热茶。 反正给上头的报告是他写,队里的人一多半都是自已人。 他稳的一匹。 想到胖子昨天“给”自已的建议,张宏城不由得又多看了楚描红一眼。 胡宇建议他可以试着给女主进行“投资”,好继续薅女主的羊毛。 在胖子看来,张宏城在虎林火车站外主动帮女主收拾了庞优德几个,就是一种“投资”,所以才会有女主找到他去救孩子的事。 说的神神叨叨跟真的似的。 不过,张宏城确实准备试试。 楚描红正拿着个小鼓在进行彩排,张宏城走到她身边。 “怎么样?想好唱什么歌没有。” 楚描红摇摇头。 她已经想通了,这次出来肯定是要赚点成绩的,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可她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一首合适的歌曲。 “南方的革命歌曲我真的不太熟,也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要不,我还是唱一首东方红吧?” 张宏城眯着眼睛“提醒”。 “不用急,反正你是最后一个上,多想想那些关键词,说不定就有被我们遗漏的歌名歌曲。” “比如红军、红星、红旗之类的,天亮了、盼望啊什么的,你再想想,我去找队长聊聊住宿的事。” 楚描红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脑子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旋律。 “不过,这首歌好像还没出现吧......?” 张宏城转头找到愁眉苦脸的曹家营子大队长。 “大队长,我来聊聊口粮和住宿费的事。” 大队长叹了口气。 “张同志,不是俺们抠搜,弄了半天才弄了点精细粮食。按照标准,你们一餐是半斤粮食加三毛的菜金......,开春后公社说是给报.....。” 张宏城呵呵一乐。 数出两张粮票和五块钱给队长。 “你怎么报我不管,你就按着我给的钱和票来供应就行。” 大队长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你这是干哈啊?不能够!拿回去,拿回去。” 张宏城不由分说的硬塞给他。 别看人家现在客气,但他们拍屁股走路之后,说不准就给人村里留一笔饥荒。 这次任务结果涉及到自已的提干,只要大队长在报告上多说几句好话,那就比什么都强。 “咱们还是说说住宿的事吧。” ...... 李陶然的藏族舞跳得不错,村民们差点把手掌都拍烂。 金海燕还是倔强的选择了朝鲜舞,获得的掌声一点也不比李陶然的差。 冯雪秀的京剧也不错,就是苏北京的天津快板还差点火候,听得村民们一愣一愣的。 在张宏城万分期待中,楚描红终于站起来开口唱道。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他带头鼓掌对着目瞪口呆的队员解释:“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的楚描红同志还会自已编写新歌!鼓掌、都鼓掌!”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 云山农场二营分场部。 陈蓓蕾小心的跟着前方那个男人。 她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但他绝对不是农场知青。 而且这个人已经是第二次在私下打听张宏城的事。 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第六十一章 关于滑冰这件事 曹家营子大队长家的西屋。 累了一天的孙志强和苏北京已经睡下。 张宏城借口要写总结,还在堂屋的煤油灯下忙碌。 他在看胖子写的一封长信。 “女主是从1988年重生回去的,那个年代距离你的时代并不是太过久远。更没有重生流这种小说给女主打样板。” “所以女主在重生之后太过小心和局促,不懂得利用重生的优势去为自已谋取一些东西。” “女主的手术室空间她也使用得太过初级和毛躁,而最为浪费的就是她女主的女主光环,这虽然是一种无法解释的东西,却如果得当使用的话,能让义父你薅到更多的羊毛.......最后一点,千万小心别被女主给殃及池鱼或者炮灰了。” 纸张在炭盆里慢慢变成灰烬。 张宏城眯着眼睛开始思考。 胖子在信里废话一箩筐,但有一个观点还是值得肯定的,比如:暗中引导楚描红成为一名优秀的重生女主。 靠薅她的女主光环给自已谋福利。 张宏城深以为然。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张宏城想着要么趁着时代的风潮到更高处看看,再不济也要家财万贯逍遥一世。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乡宣传队还有别的任务。 张宏城领着大家帮农户搓玉米粒。 这是上头的硬性要求,所有下去的知青队伍不能全脱产。 而村里在猫冬实在是没啥事可以给他们干的,只能拿了些苞米让他们在炕头上剥。 反正也不用算工分——这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一麻袋苞米剥完,教育也算结束。 大队长笑着说中午就吃苞米糊糊。 曹家营子村口不远就是一条小河,大中午的村里的孩子在冰面上跑来跑去。 还有几个在玩单蹬儿,呲溜的滑来滑去。 第一个没忍住的是苏北京。 他一个粤省人对滑冰好奇到了骨头里,拿了几块珍藏的糖果混进了村里的孩子们中。 不过很快村里的孩子们都开始嫌弃苏北京。 小苏在冰面上根本站不稳,只能用四肢着地爬来爬去。 惹得一个在吃烤红薯的六岁多小孩笑得差点被呛到。 他身边一个十一二的女孩急忙给他拍胸口。 “小叔公,你别笑了。” 这孩子的辈分也是没谁了。 苏北京一点也不觉得丢人,摔倒了又爬起来,乐此不疲。 这回参加下乡宣传队的知青都是今年才来的东北,队里的几个女知青也忍不住结伴去了冰面上。 这下可是真的热闹起来。 冯雪秀小心翼翼的在冰面上走了十来步,刚大笑一声,脚下一个打滑,滋溜一声屁股着地,圆润的滑向了远方。 大呼小叫的冯雪秀正好经过苏北京身边。 “救我~!” 紧张无比的冯雪秀急忙伸手去抓苏北京的裤子。 她人是停住了,但小苏的整条棉裤都被他扒拉了下来,露出里面大红色的毛线裤。 岸上的村民和冰面上的孩子们都哈哈大笑。 刚刚滑了一小段的金海燕笑得喘不过气来,重心不稳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的两只棉鞋嗖的一声从张宏城的头顶飞过......。 孙志强正陪着李陶然在冰面上慢慢的挪动。 李陶然看到金海燕飞出去的鞋子,哎呦一声抱着肚子就要笑。 可还没等她笑出声来,在她身边慢慢挪动的孙志强就被一个溜得太快的小孩哥给撞飞。 孙志强双腿跪地,不敢抬头,一溜滑出了二十多米......正好来到了吃烤火书的小叔公跟前。 看到匍匐在自已跟前的孙志强,小叔公为难的看了一眼还剩一半的烤红薯,把剩下的红薯塞到刚起身的孙志强手里,容纳后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所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宏城会滑冰,他立即把所有人叫到跟前。 “来,跟我学,双脚这么站着。” “重心下移,腰部用力。” 大家都围着他跟着他的动作在做。 他示范着来了个花哨的原地旋转。 “这个你们不用跟着学......诶!” 但苏北京、金海燕、冯雪秀、李陶然、楚描红和孙志强都不服气的跟着学着转了.....半圈。 然后都直挺挺的面对张宏城以跪姿摔倒.....。 教学失败。 不过楚描红聪明,她从别人家借了两根柴当拐杖,慢慢的滑着挺好。 李陶然有学有样,立即找小孩们借了两根柴,果然滑的又稳又快。 但下一秒,其中一根柴火咔嚓断了。 李陶然尖叫着无法刹车,笔直的滑向了岸边一个小小的屋子。 “女同志,趴下,趴下,不能往前了~!” 村民们急忙大叫。 “停下,停~,那是旱厕~!” 可惊慌失措的李陶然哪里反应得过来,直挺挺的带着惯性冲开了小屋的柴门。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张宏城又出了三块钱。 这是请村里的大娘婶子帮忙洗衣服、烧水和烧柴的费用。 李陶然的钱和票都在外头晾着......。 当晚又羞又气的李陶然发了烧,把全村上下都吓了一跳。 大冬天的发热,那是最凶险的事! 好在有楚描红在,也没有用药,只是用绣花针消毒后扎了几下穴位,然后一碗姜汤下去就退了热。 面对队员和村民们的惊异,楚描红只是笑了笑。 “她这发热主要是心里的毛病,所以好治。” 因为李陶然的病,二十二小队在曹家营子要多待两天。 张宏城组织大家进行了一次思想学习——主要是让大家不要拿李陶然撞旱厕的事取笑和传播。 第二天一大早。 张宏城找楚描红讨了点白色的药水,揉进一条蚯蚓干里。 他来到村外的冰面上,费力打了个洞准备钓鱼。 没办法,他嘴馋了。 谁叫大队长一直说他们村门口河里的鱼肥。 东北有一种鱼,本地人叫做老头鱼。 张宏城也分不清具体是什么品种,人人都说这种鱼油炸或者酱焖超好吃,风味独特。 这年月油炸是不用想,但酱焖也爽啊。 楚描红配的药水有她的空间加持,烧弯的绣花针鱼钩带着蚯蚓干刚下水,才过去十多秒,张宏城就听到冰下传来了动静。 手里骤然一沉,他一个用力就把一条鱼拽了出来。 毫无技巧可言,纯属蛮力。 后世钓友看到他这种操作,能吐槽整整一个星期。 鱼上了冰面依旧不肯放口,死死的咬着饵料,想把钩子都吞下去。 早有跟着张宏城屁股后面的几个小屁孩,手里都拿着根棍子,利落的给了这条鱼几下。 鱼很快就硬了。 这是一条两斤多的鳊花鱼,不是张宏城想要的老头鱼。 蚯蚓干继续下饵,钩子刚入水,一条大鱼就迫不及待的咬了钩。 几个孩子看着张宏城只是一抖手,一条大黑鱼就被他生拽了出来。 “老头鱼!!!” “是老头鱼!” 几个孩子哇哇大叫。 老头鱼凶神恶煞的还想蹦跶,几根棒子雨点般的落下,一条命就这么硬了。 一条蚯蚓干用完,冰面上多了七八条鱼。 张宏城只拿了三条老头鱼,其余的什么鳊花、吉花、雅罗都分给了几个小孩。 皆大欢喜。 三条老头鱼的出现差点让大队长差点把假牙吞下去。 这东西领地意识超强,一条河里几乎钓不了几条的。 所以这鱼是被小张同志抄了家? 南方的同志钓鱼都这么厉害的么!!! 队长儿媳妇的手艺不错,酱焖老头鱼做的很香。 三条老头鱼,张宏城给了队长家一条,其余两条都端上了队员们的桌。 看到鱼肉,自闭了两天的李陶然这才被触动。 之前吃饭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这回已经开始嘻嘻哈哈抢了起来。 张宏城笑眯眯的在心里给自已来了个配音——叮,团队和谐+5。 第六十二章 飞龙和豹子 张宏城小队下一个要去的村子在更远的山林里。 那是一个几乎全是鄂伦春族的村子,叫。 曹家营子大队长曾说过虽然那里的人几乎不怎么出来,但却羡慕对方能叫红星村。 早几十年前,几个村里的鄂伦春猎人跟着抗L去打鬼子,族人还给抗L带路送粮,所以现在很被上头看重。 “他们全村的小伙子都是民兵编制,啧啧啧啧,羡慕不来啊。” 去红星村的路前段还能靠马拉爬犁送,但后半段的山路就得靠双腿。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尤其是满山林的大雪看着眼累,雪地上丝毫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 七个人背着自已的口粮和行李,低一脚高一脚的走一段歇一段。 张宏城一行知青倒是不怕迷路,因为旁边的大树上有鄂伦春人留下的路标——木头雕刻成的五角星,被涂成红色的方位就是前进的方向。 隔着一两百米就有一个路标。 所以哪怕是山林里全是白茫茫一片没有路,他们也没有偏离前进的方向。 好不容易跟着路标走出一片林子,一座孤零零的原木小屋出现在前方。 这里就是他们今晚的落脚点。 鄂伦春猎人的猎人小屋。 “我听曹家营子的人说,鄂伦春人的猎人小屋几乎都是小帐篷加土窝子,这个小屋其实也是山上的观察哨,”孙志强大口喘着气,眼里一直在看着李陶然,同时卖弄着他从村民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当年费了不少力气才建成。后来才成为了红星村的人出来的中继点。” 这是一座完全由大原木造成的苏式木刻楞。 说是小屋,其实一点也不小。 张宏城推开门打量了一下,起码也有四十个平方左右。 正中间是个火坑,墙角用干燥的稻草铺了一片区域,这就是床。 猎人小屋里有个不大的水缸、火炕边有铁架子和烧水用的罐子。 “这里居然还有盐巴!” 冯雪秀好奇的在打量墙上挂着的一个两个小罐。 “这另外一个是做什么的?黑乎乎的。” 楚描红闻了闻,眼睛一亮。 “这是蛇药!应该是夏天用的,味道有点陈了。” 木刻楞后面是两个有些突兀的大雪堆。 清理掉雪堆上的雪层,露出了下方厚厚的树叶和稻草,而树叶和稻草下方是大批的木柴。 这是红星村专门给猎人们和路过的人准备的取暖材料。 火坑边有打火石,可惜没有人会用,他们只会用火柴。 七八根大柴被点燃,屋子里的温度逐渐暖和起来。 张宏城坐在火坑不远处擦枪。 他找曹家营子的民兵队借了一杆步枪,不是五六半,而是一支老式的莫辛纳甘。 这是小队防身用的,听说这一片的野生动物不少。 “飞龙!” 正在收集雪准备煮水的金海燕冲了进来,一脸兴奋的指着外面大叫。 “外头有飞龙!!!” 冯雪秀和李陶然啊的一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金海燕同志,你别吓人好不好!我们才不封建迷信,哪里来的飞龙?” 但张宏城和楚描红的眼睛却亮了。 张宏城上辈子和胖子一起去冰雪节当过土豆泥,吃过号称飞龙的肉,不过那都是养殖场的货。 听东北银说野生的才好吃,不过那是国家二级保护废物。 楚描红上辈子也吃过一次,是知青点的男知青上山抓到的,虽然只得了一点汤水,但那滋味也让她记了好久。 俗话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在东北这疙瘩,龙肉指的就是号称飞龙的——花尾榛鸡。 现在的飞龙还不是后世的保护废物,那还等个什么? 张宏城立即窜了出去。 自从来了这个年代,他还没吃过一回新鲜的鸡肉......。 正在烧火的孙志强笑着对李陶然说:“不是传说中的那种东西,那是东北一种野鸡,味道真正的一流!” 原来是鸡啊?! 苏北京立即也冲了出去。 大概是知道靠近木刻楞的地方雪浅,所以飞龙才会跑到这边来刨雪找吃食。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9459ea35bfad40092f142fb1311467b8 ", "width ":607, "height ":341}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张宏城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巴拉雪沫子找食吃。 不行,先把口水收收。 他看了一眼蹑手蹑脚来到自已身边的小苏,对他无声比了个战术手势。 小苏反应很快,见张宏城出“剪刀”,他立即出了个“石头”。 劳资给你一锤,哪个和你玩石头剪刀布? “你偷偷的,从后面包抄,”张宏城揽住他的脖子小声叮嘱,“打枪的不要,偷偷的进村,你的,明白?” 苏北京吞了吞口水,拼命的点头。 哎呀,鸡肉啊!!! 他直接匍匐在雪里准备爬过去,张宏城无奈的把他提溜起来。 这么爬过去,半路下锅的就得换成他。 楚描红、李陶然和冯雪秀也悄悄的跟了出来,看着那只不大的飞龙都在狂吞口水。 这年月的知青们想吃次鸡可真心不容易! 孙志强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破筐从后门那边也悄悄的绕了过来。 三面夹击! 飞龙很谨慎,一边巴拉雪沫子一边四处张望。 浑然不知屋里的金知青正在热情的给它烧洗澡水,又有三男三女六个知青一点一点的向自已摸了过来。 人越是年轻火气越大,小苏最后还是选择了匍匐前进。 松软的雪沫子陷下去,完全没有声音......才怪! 被惊动的花尾榛鸡一个展翅就跑。 当头一个破筐飞来,打得鸡毛乱飞。 可花尾榛鸡不愧是飞龙,空中借力一个转向飞快的从张宏城和孙志强中间窜了出去。 六个人追了快两百米,但却忽然没了花尾榛鸡的影子,就连雪地上的鸡爪印子也消失了。 “哎~!!!” 冯雪秀懊恼的抓起一个雪团子砸出去。 “我的鸡肉啊~!!” 四下里白茫茫一片,哪里去找躲起来的这只鸡? “咱们分开找一找!” 张宏城不甘心的挥挥手,又指着不远处说。 “看到那个标识没,是鄂伦春人的陷阱,都避开......诶?” 张宏城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来到陷阱前,轻轻的将陷阱上方的雪沫和树枝抬起,然后往下一看。 首先入眼的是十多根锋利的铁签和木签子,接着是五只慌乱的飞龙和十只迷茫的小眼睛。 飞龙果然不愧是筑巢废物! 居然直接把陷阱当了家。 来、来、来,让哥哥看看谁最胖。 第六十三章 有一点点关心 锅里的两只飞龙只要了一点盐巴就让自已的鸡生得到了升华。 飞龙汤在东北可是响当当的名菜。 就连在师部跟着熟人混小灶的李陶然也在边喝边抹眼泪。 “上次吃鸡,还是爸爸妈妈送我上火车的时候......嗯嗯嗯,真香~!” 李陶然是苏州人,平时最喜欢炫耀的就是苏州的一道名菜——西瓜鸡。 她爸爸是招待所的大厨,这道菜是她爸爸最拿手的菜,没有之一。 张宏城吐出鸡腿骨头,打了一个饱嗝。 他用幸福的目光温柔的看着墙角的那个破筐。 破筐里面罩着三只坐立不安的飞龙。 要不明早起来烤了吃? 对了,昨天李陶然提到了苏州菜,是不是可以做叫花鸡? 张宏城瞄了楚描红一眼。 女主那里应该有些药材库存的? 就是不知道花椒八角桂皮有没有......。 正在喝汤的楚描红下意识的一抬眼,正好和张宏城对视在一起。 楚描红表示疑惑,张宏城则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他有点尴尬。 ...... 张宏城是被惊呼声吵醒的。 七个人是合衣挤在一起睡的,男女之间是各自的行李。 他睁开眼,看到在惊呼的是金海燕。 她手里抓着两只花尾榛鸡在解释。 “我刚开门去拿柴火,飞龙跑了一只!” 张宏城这才发现,破筐上盖住缺口的木板不知哪里去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火炕。 被烧得只剩一小截的那块木头似乎就是......。 同样被吵醒的男女知青,都无语看向了李陶然。 睡得有些迷糊的李陶然摸了摸头,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害羞的低下了头。 天快亮的时候轮到她去拿柴,迷迷糊糊的她图方便,直接从身边拿了一块木板扔进了火坑……。 平白少了一只鸡,知青们肉疼了半天。 几个女同志在做早饭,孙志强和苏北京负责整理行李,张宏城提着莫辛纳干步枪走向陷阱的方向。 昨天为了抓鸡,他们卸掉了陷阱里的铁签和木签,今天他们离开之前得帮人家复原。 而且他觉得那只飞龙说不定跑了回去。 果然,他还没到陷阱边上,就听到陷阱里传来的鸡叫声。 张宏城嘿嘿笑着往陷阱里一看。 倒伏的铁签和木签边上,那只飞龙正慌乱的缩在角落里。 嗯?! 不是说花尾榛鸡是一种相当安静的生物吗? 忽然,几点雪粉从他耳边落下,近乎微不可闻的树枝弯压声从他头顶树上传来。 张宏城骇然抬头。 只见一只偌大的豹子正蹲在树枝上,作势欲扑。 蹲在陷阱边的张宏城根本来不及举枪瞄准,他急中生智,猛地一低头,顺势跳进了陷阱里。 刚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豹子的蓄势一扑。 大豹子动作反应很快,扑空后立即刹车扭头就准备往陷阱里扑。 跳进陷阱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张宏城,猛的翻身,抓起身边的一根铁签,飞快的插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双手如飞,之前被放倒的那些铁签和木签,被他在几个呼吸之间全部插回了原处。 看着下头寒光闪闪的死亡陷阱,大豹子顿时傻了眼。 你个老六……。 大豹子不甘心的把头伸进陷阱里,对着他来了一声咆哮。 这是一只远东豹,号称豹亚科中体型最大的豹子! 这只斑斓的豹子,大小如同一只南方虎。 它正贪婪的看着下方的张宏城,根本就没去看那只被张宏城一屁股坐断了脖子的花尾榛鸡。 毕竟张宏城可是有着一百多斤……。 莫辛纳干步枪缓缓的举了起来,张宏城的动作很慢。 他怕吓跑了这只豹子。 这只畜生想吃了张宏城,正在考虑怎么下来。 而惊魂刚定的张宏城,和对方想法不谋而合。 手无寸铁的人类和手持步枪的人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豹子忽然觉得感觉都没有这么狂妄和睥睨。 那种藐视世界一切生灵的目光,让它感到愤怒和迟疑。 “不到两米的距离,老子要是还能打偏,这一辈子都不碰枪了!” “砰……!” 七点六二毫米口径的俄制子弹直接掀开了远东豹的头盖骨。 …… “滚开!” 冯雪秀尖叫着用树枝拍打着地面的雪沫。 她在恐吓着跟在队伍后面的几匹狼。 苏北京掏出一个东西点燃,猛地向身后若隐若离的狼群丢去。 巨大的轰鸣声在山林中响起,狼群被吓得哀嚎着一哄而散。 这是苏北京跟村里的孩子淘换来的春雷。 狼群之所以一直跟踪骚扰知青们,是为了那只被知青们轮流用木杆抬着的死豹子。 冬天的狼群格外的凶残,但知青们也不差,双方想享受豹子的同时随便也把对方全部拿下。 苏北京的春雷对狼群的威胁力甚至还要大过张宏城手里的步枪。 但狼群的耐性十足,二十分钟后,它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知青们的四周。 这回张宏城拿了一个春雷准备点燃试试,结果帮他拿着步枪的金海燕忽然一抬枪口对准了不远处的树丛。 “啊,好像有鹿!” 刚刚逼近的狼群忽然扭头就跑,似乎遇到天敌一般。 十几支粗长的箭矢从树丛里飞出,精准的将一匹匹狼钉在雪地里。 一帮戴着鹿角帽子的鄂伦春猎人从树丛后面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正一脸愤怒的瞪着金海燕——她刚才拿枪对准的鹿头就是他! 红星村说是一个村子,但在张宏城这些知青看来,其实是一个正从部落向村落发展的所在。 村里还有不少人家住着帐篷,这种帐篷叫做斜仁柱。 红星村的大队长年纪很大,还兼着族长。 鄂伦春村民们非常欢迎知青小队的到来,他们最喜欢的是李陶然和金海燕的舞蹈,最赞赏的是那只被掀了头盖骨的豹子。 这年月豹子没法出手,只能抵给红星村当伙食费。 不过人家村里也不白要,一人给了一个巴掌的口袋当礼物。 口袋里切成碎末的碎木头(老参)。 张宏城讲的是思想专题。 放在别的村落,想必大部分人都会昏昏欲睡,但这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严肃,甚至堪称虔诚。 红BAOSHU人手一本,死死的摁在胸口。 他们会的汉话不多,但口号却喊得标准极了。 与曹家营子大队长不同,老族长死活不肯收张宏城的钱和粮票,老头甚至差点和他翻脸。 知青们住的也是斜仁柱,只是到了晚上,有些年纪大的鄂伦春妇女会带着一些毛皮来女知青们的帐篷里做客。 好在金海燕大概知道这里的习俗,急忙请了老族长来才把这些大娘统统轰走。 楚描红几个这才明白,大娘们不是在推销毛皮......,都笑着羞红了脸。 一大早被村长塞了一肚子的手把肉,张宏城围着村子在遛弯消食。 正好遇到要去村边林子里采摘草药的楚描红。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准备擦肩而过。 楚描红忽然迟疑了一下。 “张同志,你们湘省那边应该蛇挺多的吧?” 张宏城站住脚点点头,他有些惊讶。 “那你在动物园之外见过毒蛇么?” 张宏城笑了,看来自已和女主之间的友谊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楚描红明显是开始担心上辈子用毒蛇差点害了张玉敏的人,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害自已。 所以她在委婉的提醒自已找老族长找点新鲜的蛇药在身上。 能被楚描红看得上的蛇药,想来应该是很不错的。 只是可惜,他一直都没查到想害张玉敏的那家伙是谁。 第六十四章 “偶遇” 时间一眨眼进入三月。 较之下雪,风雨多了起来。 厚厚的积雪正在慢慢融化,但满眼依旧是以白色为主,时不时的还会下上几场小雪。 知青文艺宣传第二十二小队已经跑过了虎林好些地方,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将会是密山连珠山林场附近的村庄。 大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但地上的人们却察觉不到多少温暖。 一口气呵出去,还是一片烟雾缭绕。 乡村供销社门口的台阶。 裂了几条缝的水泥台阶上,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点斑斓的湿痕残留,几把稻草随意铺在台阶上干燥的地方,上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行李。 台阶的周边是大片脏兮兮的雪堆和几个袖着手在跺脚登车的人。 “出了太阳反而更冷!” 孙志强一边跺脚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李陶然。 “真是邪门。” 李陶然在和金海燕说话,没有理会他。 反而是苏北京接过了他的话头。 “队长不是说过了么,太阳出来雪会开始融化,融化就要吸取天地间的热量,可不就会更冷了么?” 孙志强笑了笑,又无声的看向了乡村公路的远方。 楚描红正在给冯雪秀看嗓子。 “问题不大,你这几天少说话。” “一会到了火车站,让队长去药店买点罗汉果,你每天泡茶喝。” 冯雪秀听话的点头。 没办法,她也没料到楚描红的中医也能有这么好。 大半月奔波下来,他们队跑了五个村,也就李陶然病过那一回。 全靠楚描红时不时的给大家号脉,就算有点小毛病,拿村里的中药配一副吃下就好。 包括冯雪秀在内,如今全队的人都对楚描红很服气。 当然大家最服气的还得是队长张宏城。 全队七个人在冰天雪地奔波这么久,又是最偏远的村落,吃住可想而知,大家之前都做好了瘦上十斤的打算。 但前天他们在村上的磅秤上给自已过了一遍。 哪怕是最注重自已身材的李陶然都胖了五斤!!! 也不知张宏城的那张嘴是怎么说的,反正每个村都会把自已最精细的粮食、过节才有的特色菜都拿出来。 喝黑糊糊、吃杂粮饼子的时候居然还挺少。 尤其是张宏城那凿冰钓鱼的“技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除了女主)。 冯雪秀看了一眼李陶然,见她对孙志强不理不睬是,只是老盯着另一个方向看,忍不住小声和楚描红嘀咕。 “之前对人家一百个不服气,现在倒好,少看一眼都觉得亏。” 楚描红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在队里人分成了几拨,李陶然和金海燕两个跳舞的走得近,她和冯雪秀两个负责演唱的聊得来。 另外一拨是苏北京和孙志强,而队长张宏城似乎跟每拨人都处的很好。 大雪天的在外奔波是件很苦的事,但在张宏城的组织安排下,大家都过得很充实。 尤其是楚描红,她甚至有一种奢望,希望日子能永远的这样过下去。 让她能够远远的避开春阳村和HWL的头衔。 张宏城提着一个小网兜从小卖部门口走过来。 三月的雪面不平的厉害,他走起来有些吃力。 金海燕看到张宏城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亮,雀跃的表情几乎飞出了眼睛,但嘴里还是傲娇的说了一句。 “又要被逼着吃罐头,哎呀,这几天我都快蛀牙了!” 李陶然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这里又没外人在,你显摆给谁看呢?” 金海燕吐吐舌头。 “要是有外人在,我才不好意思这么显摆了,嘻嘻嘻嘻嘻。” 两个女知青顿时笑做一团。 对于张宏城搞各种票据的能力,比如副食品票什么的,小队里所有人都佩服到了极点。 她们自已身上的副食品票几乎都没动过。 大冬天吃不上新鲜菜,面对高强度的跋涉和演出,补充维生素显得极为重要。 所以每隔两天张宏城就会搞到一点票,换成罐头什么的给队员们补充维生素。 而且张宏城这个人特别会交际,把一切都安排得相当细致周到,让她们根本不用考虑旁的问题。 似乎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张宏城都能在谈笑中轻松解决。 全队最后一个对张宏城服气低头的自然是李陶然,可也随之出现了新的问题。 李陶然这个女知青有点慕强。 她逆反了。 从对张宏城一百个不服气,变得对张宏城感到一百个好奇。 三个罐头都是黄桃的,女知青们分吃两个,三个男知青分吃一个。 过几天吃一回罐头的奢侈套路,张宏城也是被逼得没办法。 一周前楚描红私下警告了他。 这年月大部分人本来就缺维生素,而队里的知青们在本该猫冬的日子四处奔波,身体都处在一个绷紧的状态,一旦断弦就是大事。 粮食、肉食和维生素都要补。 粮食还好说,各村哪怕再苦也藏得有精细的粮食,只要他出的起粮票。 而肉则有些不好办,他只能在途中经过镇子的时候用全国粮票去买点食用油。 张宏城也是到了五连后才知道自已之前换粮票亏了。 全国粮票是带油的,可以异地当油票用。 两斤全国票能在本地买一两食用油。 而油票在全国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 最后就是关于补充维生素的问题。 如果他的小队是劳动小队,他也不用管什么维生素不维生素的。、 可偏偏跳舞的两个脚掌心掉皮严重,两个唱歌的嘴唇开裂,苏北京和孙志强也嘴巴溃疡的厉害。 补充维生素刻不容缓。 也是看在自已的提干前途上,张宏城才破例冒了一回险。 李陶然小口吃着黄桃,眼神时不时的瞟过张宏城。 张宏城没有注意到李陶然神秘的小眼神。 他在不停的看着手表上的时间,队员们以为他是在着急班车怎么还没来。 当时间来到十点出头,一辆满身泥泞的蓝色班车慢慢的从路的尽头开了过来。 张宏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等的“贵人”来了。 前段时间,他一直让胖子帮他在网上搜索带着最近时间和地点的词条。 胖子找到的其中一条是1973年3月17日,京城日报刊登的一篇报道。 【该报记者前往XXXX知青农场采访的途中,正好遇到地方上组织知青们铲雪清理道路的宏大场面,于是写了一篇报道被京城日报发表。】 张宏城故意选择在今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转车,就是为了造成和那位记者在车上“偶遇”的假象。 他要借着这位记者的笔,把自已、自已的小队和楚描红“写”的红歌传到京城去! 第六十五章 目标:漠河之南 谭炯自从工农兵大学毕业之后,已经在京城日报工作了两年。 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自已的家乡来进行采访。 本来这次采访只安排了他一个人,去到插队的知青们中去拍照和收集素材。 可他没想到,本来对这个题材没有多大兴趣的邱老师,居然也会临时改变主意和自已挤上了同一辆班车。 三月份东北的班车开得很慢,乡间泥泞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和没有融尽的雪。 甚至有很长的路面,依然被冻得结结实实。 驾驶员每开一段距离都要下车去检查一下车轮上捆着铁链有没有松动。 车内憋闷,车外冰冷。 毫无疑问的邱老师晕车了。 “到底还是老了啊!” 邱济渠苦笑一声,让满脸担心的谭炯不用管自已。 “想当年我跟着人在这片林子里打游击的时候,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就是卧冰吃雪也能在野地里和鬼子耗上两天两夜。” “可这几十年办公室坐下来,最后还是不得不服老啊。” 邱老师是谭炯的大学导师,更是报社的副主编。 他此刻恹恹的样子让谭炯分外后悔,后悔自已不该当时心软,答应邱老师跟着过来。 “老师前面有个乡间小站,车子应该会停一会儿,要不您下车透透气?” 邱济渠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实在是不太想动。 班车摇摇晃晃的靠在供销社不远处。 车门刚开,车上的人们立即一窝蜂的挤了下来。 一个个如同刚刚上岸的鱼一般,大口的喘着气。 班车在这一站下了七八个人,车里显得不再那么拥挤。 但很快班车上又上来了七个年轻人,一看就是知青。 有的旅客看到这些知青手里还拿着乐器,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伙子,大冷天的,你们带着这些家伙事儿去干嘛呀?” 七个知青里面领头的那个青年憨厚的笑了笑。 “我们是鸡西知青文艺宣传队,专门去边远村子宣传演出的。” 车上有个知青立即插话过来。 “我听说过你们,你们好像已经出来快一个月了吧?” 车上的旅客们一听,都议论纷纷,说这几个知青可是遭了大罪。 作为记者,谭炯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不放过这些人聊天中的每一个字。 但邱济渠却不动声色的看着车里的动静。 好在那几个知青根本没人看他和谭炯一眼。 班车又走了十多里路,速度骤然降低到了最慢。 因为前方乡村公路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全是披着大衣、戴着各式各样狗头帽的知青。 路边插满了红旗,几百个知青在热火朝天的清理路面的积雪和冰层。 这年头虽然车辆很少,但马车、驴车还是有的,很快路上已经挤成一团。 班车缓缓从清理积雪的工地通过。 一个坐在副驾驶的知青伸出头去,笑着大叫一声:“集贤山林场的知青向兴凯的知青们致敬,你们辛苦啦~!” 很多正在清理路面的知青笑着放下工具也对他挥挥手。 “为人民服务!” 车里的人都笑了,其中就包括邱济渠和谭炯。 文艺宣传队领头的那个男知青也把头伸出去笑着喊。 “我们是鸡西知青文艺宣传队的,同志们加油,要不要听首歌啊?” 外头在铲雪的知青们立即鼓起掌来。 “来一个!” “欢迎!” “必须来一个!” “都过来,鸡西知青文艺宣传队的经过,慰问咱们来了!” 知青们之间的气氛向来如此,邱济渠和谭炯也都微笑着看着车内车外的互动。 直到一个女知青对着窗外唱起了一首邱济渠从来没听过的歌,邱济渠这才吃惊的看向这个几个知青。 “小小竹排向东流~~~,巍巍青山两岸走~~,红星闪闪亮~~~。” 果然女知青唱完之后,车里车外的人在鼓掌的同时都在问。 “同志,这首歌怎么以前没听过啊?” 憨厚的男知青马上进行解释,原来这首歌是刚才这个女知青自已编的。 邱济渠和谭炯两人对视了一眼,谭炯立即拿出纸笔开始速记。 这可是个极好题材! “司机师傅开慢点,让这位女同志再来一个!” 楚描红看着车内外的起哄,心里略有点紧张。 虽然之前张宏城提点过她,会在路上找机会宣传一下她的那几首“新歌”,但她也没想到会面对这么多人。 想到张宏城说这样做的好处,楚描红最终还是又唱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先后在某人的引导下“开发”出了三首新歌。 都是同一部电影的歌曲。 歌词红得不能再红,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 车上的其他乘客或许不识货,但绝对不包括邱济渠和谭炯。 这种主旋律的歌曲,他们一入耳就知道,这三首歌曲引起的传唱度绝对会是惊人级别的! 在邱济渠的点头示意下,谭炯上前热切的握住了“憨厚”男知青的手。 “这位同志,我是京城日报的记者,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还有这位女同志的名字么?” “憨厚”青年张宏城“受宠若惊”的,用双手握住了谭炯的手。 ...... 一份报纸被人扔在了办公桌上。 扔报纸的人笑着对坐着的人说:“来,看看吧,这个二十二小队继被首都报纸报道之后,又在西大翁联合林场凑巧碰到了省广播电台的同志。” “现在这三首歌已经在全省都唱开了。” 坐着的人苦笑一声。 “他们这运气还真是邪门!” “不是我不批,而是你也知道这个写歌的女知青的身份有些问题。” “上头没给这三首歌D性,我们实在是不好操作的。” 来人笑呵呵的坐下。 “反正我不管,其他被选定的十个小队都已经去漠河之南的林区进行慰问演出,这最后一个名额你迟迟不决定,老周那边可不好说话......。”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你好,这里是鸡西革委会......您是首都的......,好,好的,我明白了!” 电话放下,男人笑着点了点报纸。 “歌曲已经上了首都大剧院,这回终于没问题了!” “我这就通知第二十二小队马上动身北上。” “对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漠河南边,大兴安岭的深处,新建的阿木尔林场三分场!” “诶,那里这就通车了?” “说是春末就能通铁路,所以最后一段路需要他们自已走进去。” 第六十六章 危机! 太阳暖暖的照在林间的空地上。 堆积如山的木头在铁轨边等着运走。 戴着藤编安全帽的选材工长拿着撬棍在高台上走来走去。 只要不符合他们心意的木头都得等待其他的命运。 这里是长缨临时站。 距离更西北方的阿木尔只有十六公里。 从塔河县深入无人区的铁轨已经铺到这里,剩下的十六公里将在两个月内完成。 没错,从塔河县往西北前进就是大兴安岭着名的无人区。 而阿木尔这个地方就是无人区的核心地带之一。 听说阿木尔虽然还没完全通车,但知青们在这里两年间采伐的木头已经堆积如山。 张宏城背着包袱带头跳下装木头的火车,小队其余六个人都在太阳下头伸展胳膊和腿。 “铁轨暂时到头了,剩下的十多公里只能靠咱们的脚。” “大家都先吃点干粮,我去找这里的革委会借马车。” 几个在处理木头的知青笑着看向他们,显得有些好奇和热情。 “热水在那堆木头后头,你们自已去倒。” “也没听说今天有新知青到啊?” 苏北京立即亮出了自已的快板解释。 “我们是鸡西那边知青文艺宣传队的,过来慰问你们。” “快板?你是天津的知青?” “不,我是正宗的广东人。” “哎呀,哎呀,那必须好好听听,能不能来一段?” 苏北京没有拒绝。 “你们等我先喝口热的。” 长缨此时还只有几座木房子,其余的都是帐篷。 张宏城也没问人,直奔最大的那间屋子。 “同志你好,我是从鸡西那边过来的文艺宣传队,请问我们该找谁办手续?” 桌子后正在忙的女知青闻言一抬头。 “你们找我就行,诶,是你!” 原来这个女知青竟是张宏城在京城认识的爱打不平罗琴。 “哟,罗琴同志,这么大黑省都被我碰到您呢!” “缘分啊!” 罗琴大笑几声,急忙起来给张宏城倒水。 “你先坐,可不就是缘分么!” “我藏这么深的老林子里都能被你刨出来,以后有什么事只管给我提!”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真别客气,你说!” “我虚岁都二十了,还没个对象......。” “跑老林子来调戏老娘,你给我麻溜的滚蛋。” “哈哈哈哈哈,”张宏城这才笑着说出自已的要求,“我们队要去阿木尔三分场,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交通问题?” “这个好说,”罗琴把热水递给张宏城,“四分场这边刚好留了一辆拉木头的马车在我们这边,你们就跟着赶车的同志一起往回走。” “到四分场是肯定要路过三分场的。” 张宏城吹了吹搪瓷缸子里的热气,抿了一口热水,整个脸热乎了起来。 “那就好,我们今天不留你们这,免得给你们添麻烦,马上能动身不?” 罗琴二话不说就要打帘子出去。 “我不过是这里办事员,住宿的事我还真帮不了你,你等等我。” 罗琴戴上手套和帽子出了门。 张宏城的热水才喝了一半,她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已经说好了,四分场的小马其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但站里的规定是不准许一个人上路,你们正好搭伴走。” 张宏城出来看了一眼太阳,时间已经还够,他也不耽搁,立即招呼还在给人打快板的苏北京几个赶快收拾东西。 罗琴刚想上去帮忙,那边跑来一个知青喊她。 “罗办事员,主任叫你马上去会议室,有重要临时会议要你记录!” 罗琴也没同张宏城多说,只要他回来的时候必须在这里住一天,让她好尽下地主之谊,然后风风火火的跑了。 罗琴说的小马其实有二十多岁,他的马车是由两匹枣红色大马和一匹黑色大马拉的大车。 张宏城七个人连行李堆上去也只占了马车的一半多一点。 小马叫马平。 马平是个很健谈的人,他来自榆林,一股子陕北话跟唱歌似的。 “要不是你们和我作伴,站里又要多留我一天。” 李陶然好奇问他:“马哥,不准一个人出行的规定,是不是因为这一片有狼啊?” “狼算啥子?” 马平揉揉鼻子。 “我跟你们说,这个破地方那就叫一个完蛋!” “狼算甚?老虎、豹子、黑瞎子,还有大野猪,哪个不比狼来的凶?” “这片大林子,比我们老家的平原还要宽!鬼知道藏了多少野牲口?” 长缨站会议室。 手里抓着一只钢笔的罗琴急匆匆跑出来,顺手抓住一个过路的男知青。 “小宋,你帮我一个忙,去告诉要出发的鸡西知青文艺队,今天千万不要走,等下有暴雪......。” 会议室里忽然传来声音。 “小罗,小罗人呢?” 罗琴应了一声,又跑了进去。 被她委托的小宋急匆匆走向站门口,忽然有人对着他大喊。 “小宋,你快来,你妹妹被木头压到手了!” 小宋脸色狂变,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飞一般的冲过去。 几个男知青一阵小心用力,把一个女知青的手从三根原木的缝隙里抽了出来。 “问题应该不大,”女知青活动了下手臂,“就是被卡了一下。” “你说不了算,走,跟我去医务室先。” 两兄妹在医务室忙了一会,开了点跌打酒出来,小宋已经被刚才罗琴托付给自已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直到一个小时后,天色骤然转阴,狂风大作,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刚刚散会的罗琴正在走廊里遇到了小宋。 小宋在看到罗琴的一刹那,脸色骤然大变,扭头就往站门口飞跑。 完蛋,他给忘记了! ...... “不行啊!” 马平皱着眉跳下马车,看了一眼漫天大雪,又用鞭子测了下新雪的厚度。 “咱们今天怕是赶不到三分场了!” “这雪要是继续这样下,咱们说不好会出事。” 马平的脸色有些铁青。 “小张队长,我们必须找地方马上宿营。” 大雪从飘飞到遮蔽视线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张宏城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他们必须马上找到类似山洞、断崖或者其他可以避风雪的地方,否则到不了明天天亮,这里就会多出八具尸体来。 哪怕楚描红这个有外挂的女主,恐怕也不能幸免。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是张宏城自穿越以来,遇到的最严重的危机! 第六十七章 大大的福报 (抱歉更新晚了,今天来外地旅游,玩嗨了才回来。) 张宏城两辈子都没见过三月份下这么大的雪。 马车已经渐渐的拉不动,车轮完全陷入了雪里。 大马车和多余的行李都被迫放弃在原地。 马平把车上常备的柴火每个人分了一小捆,每人怀里塞了把用来引火的干草。 保证每人身上都有足够的火柴和火柴盒子,一行人牵着马冒着大雪往西北方跋涉而去。 “我听说二分场去年在这附近修过一个小房子,是用来放油料的。” “后来修路部队改了道,他们才把帐篷搬去了几十里外。” “希望他们没拆走那个房子……。” 马平的希望也是大家的希望,如果二分场拆走了那个房子,那就只能去向老马报道……。 大雪纷飞中,张宏城这帮人根本分不清方向,全靠三匹大马带路。 不是因为大马认识路,而是只有跟着大马踩出来的路,他们才不会被陷入雪里。 张宏城又喝了一口酒,愁绪满腹。 他知道喝酒不过在哄骗身体,并不能让人真正暖和起来。 三匹大马中两匹已经开始东倒西歪,显然是到了极限。 但那个传说中的小房子却依旧不见踪影。 已经到了下午五点,人和马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大雪却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甚至风变得更大。 吹得人和马一律须发皆白。 “房子!!!” 冯雪秀忽然指着远方大叫起来。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位于一行人左边两三百米的地方。 有一个并不显眼的雪堆。 雪堆的一角刚好散落下来一大片雪,露出了一个木头做的房檐。 众人欢呼一声,立即调转方向,向木屋前进。 李陶然可能是喝多了,竟然顶着风雪大声欢笑。 “难怪找了半天看不到,原来这个小屋早就被雪埋成了雪堆。” 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希望,所有生灵都是一样的,三匹马也咬着牙奋力的趟开积雪,往木屋急进。 处于兴奋中的人们并没有发现,他们已经从之前的一字长蛇阵队形变成了扇形在向木屋推进。 有行军经验人都知道,但凡在雪地、沙漠或者沼泽等地形中行军时,务必要保持纵队前进。 走得太过欢快的李陶然忽然觉得脚下的雪地一软,小半只腿瞬间陷入了雪里。 幸亏走在他身边的楚描红急忙拉了她一把。 李陶然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马匹踩出的雪道上,但因为用力过猛,楚描红的一只脚已经陷入了李陶然刚才陷进的雪坑里。 “别过来!” 楚描红急忙摆手,叫停了准备过来拉他的几个人。 下一秒,楚描红周围的三四平方雪地猛然下陷! 惊魂未定的李陶然这时才叫出声来。 “ 树枝折断声纷乱响起,冰雪飞溅。 就在楚描红即将完全被雪地吞没之际,张宏城猛的从雪面上冲滑过去,一把抓住了楚描红的袖子。 楚描红的身体悬在空中。 察觉到周围陆续传来树枝不堪重负的哀鸣声,楚描红急忙对着张宏城喊。 “不行,你快放手!” 但在她说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树枝猛然断裂声响起,更大片的雪地坍塌了下去,带着张宏城和楚描红。 凭空消失不见的“雪地”里留下了一大片黑窟窿,这时大家才发现这片区域根本不是雪地,而是悬崖边的一片小树林的顶部! 原来这个地方靠近一处断崖,刚好在断崖边又长了一片小树林。 持续的大雪将悬崖的上部和树林的顶端都铺上了一层雪,远远看去就如同多出了一片雪地一样。 在下坠的过程中,张宏城忽然只觉得浑身一紧,某个妞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的抱住了自已。 也许是以为自已要挂了,张宏城索性也一不做二不休的抱紧了怀里的人。 死前抱一抱,也不算亏了,毕竟是女主来着......就是有些遗憾没看到楚描红没把自已画丑时的样子......。 楚描红是惊恐中下意识的抱紧了张宏城,可还没等她感到害臊,对方也紧紧的抱住了她。 下坠的过程非常的快,张宏城刚刚抱紧楚描红,两人同时接触到了大片的雪层。 原来悬崖下方堆积满了松软的树叶和雪粉,形成了一个缓坡。 如同一个放置得恰到好处的气垫,抵消了两人自带的冲击力。 张宏城的反应很快,在接触雪层的同时腰部立即发力,带着楚描红依靠顺势的翻滚来卸掉多余的冲击力,免得两人受伤。 两人紧紧的抱着翻了七八圈。 最后的结果,张宏城在下,楚描红在上。 当身上的冲击力完全消失,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的楚描红浑身无力的趴在了张宏城的胸膛上,直到同时在大口呼吸的气息碰触在一起。 林下的黑暗里,楚描红的脸不为人见的红了起来。 “小张队长~~?!” “张宏城~~。” “小楚~~~。” 上方缺口传来阵阵焦急的呼喊。 张宏城试着动动了自已的身体,是否都还好。 “你怎么样?” 楚描红急忙爬起来,红着脸摇头。、 “我没事。” “ “糟糕,我们没绳子,”苏北京急得大叫,“老张,你等等,我们马上想办法把你们拉上来。” 张宏城没有回答,而是从挎包里掏出手电筒,发现玻璃罩子已经碎了,但灯泡却是好的。 打开手电照了照四周。 张宏城却笑了。 原来不远处的悬崖底下有条一人宽的裂缝,在手电的照射下,有两只卡姿兰的大眼睛正从裂缝里好奇的看着自已和楚描红。 傻孢子......洞! 张宏城笑着对上头喊。 “小苏,你们先去木屋过夜,明天早上来找我们。” “这下头有个大狍子洞,我们两今晚就打扰狍子一家了!” 听到下头的两人没事,大家这才放心,又把两人的被子卷和几乎所有的柴火都扔下去,这才急匆匆去了木屋。 裂缝很大也很深,甚至还带着拐弯,里头足足有四五只傻狍子。 虽然它们很抗拒张宏城和楚描红进来做客,但都被某人一一放倒,四马攒蹄的捆了四肢,扔在最里面当枕头。 一支蜡烛被楚描红点燃,狍子们纷纷停止了挣扎,又好奇的看向了蜡烛。 柴火有点湿,但还是被楚描红给成功点燃。 张宏城故意背着她在整理被子,给了楚描红偷拿Z字号打火机的机会。 忽然,楚描红惊疑的看向裂缝深处的墙壁。 “张宏城,你过来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 张宏城转过头,看到楚描红正张大了嘴巴指着被烛火照亮的一处墙壁。 下一秒,他的嘴巴也合不拢了。 墙壁上有一片被狍子蹭掉壁衣的区域,在烛火下隐隐闪烁着几点金光。 张宏城很不雅的吞了一口口水。 自古漠河一带产金子,位于漠河以南的阿木尔金矿虽然很小,但好像还没到这个小矿面世的时候吧?! 张宏城定定的看着楚描红,把楚描红看得脸色微红。 她知道张宏城是因为惊讶和震撼才会失态,可自已又不是金子,总盯着她看做什么......。 张宏城已经彻底失声。 自已谋划来谋划去,结果还不如救上这个妞一把。 难道这就是救女主的福报? 发现一个小型金矿......,值几等功来着? 第六十八章 普通朋友? 一个浅表层的小型金矿,值两个个人一等功! 什么红歌、什么HWL、什么成分问题,在金矿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张宏城和楚描红直接拿到了一份个人一等功! 决定下达的时候,张宏城和他的小队还在三分场进行慰问演出。 三分场和临时站派出的两支搜寻队伍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张宏城他们小队。 金矿的消息立即被上报。 刚刚组建的武警部队派出一个连在半夜赶到狍子洞,迅速接管了那片林子。 浅表层金矿,太好确认了。 储量还没开始测算,两份个人一等功的通知就直接下达到了三分场。 是不是觉得不太严谨? 可在这个年代,好大喜功是再正常不过,只要是有噱头。 大雪初晴。 大兴安岭的深处。 一片人为清理出来的林间空地上,站满了三分场的知青和干部,还有林场的几个领导也冒着风雪在前夜赶来。 红旗翻飞,掌声如雷。 阿木尔发现金矿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每个人耳中,所有人都在真心实意的为了自已的国家而感到高兴。 林场的领导们也是笑出了一脸褶子。 因为林场内部出了金矿,虽然储量可能不大,但说不得林场的级别和配置就要往上动一动。 一身军大衣的张宏城和同样一身军大衣的楚描红并肩站在台上。 两人的胸口还别了朵超大的大红花。 有人在台下偷偷笑。 “怎么感觉不是在表彰这两个,好像是这两个在结婚似的......。” “你小声点......呵呵呵呵,好像还真是。” ...... 时光流转匆匆,晃眼间到到了三月的末尾。 东北全境的河流都纷纷进入了防冰期,春天正式来了! 持续了半个冬天的知青文艺宣传活动,也在三月二十四日在鸡西人民礼堂举办了表彰总结大会。 大会评选出了这次活动中各种先进人物进行表彰。 其中最出彩是当属于第二十二小队。 出彩到让人嫉妒到眼红! 阿木尔金矿的初步勘探结果已经出来,比张宏城以为的还要好很多。 这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小型金矿,而是一个中小型金矿! 所以全队斩获一次集体三等功。 鸡西革委会主任在大会上亲自做了讲话,其中最让人眼红的一句是——二十二小队的全体知青都将会被市属各单位吸纳! 成为让人眼红羡慕的城镇正式职工。 比二十二小队更红的是一男一女。 本次大会的优秀男知青代表张宏城同志和女知青代表楚描红同志。 张宏城同志被四师师部和鸡西革委会当场争抢,最后是四师的韩政委拍了桌子发火,这才让张宏城回四师参加干校学习。 按照制度,张宏城本来该去营部进行提干前学习,可在鸡西革委会主任的刺激下,韩政委大手一挥,去什么营部,直接来鸡西师部干校! 提两级干校学习,这可不是光表面上好看。 有部分人虽然提了干,只是享受干部待遇,但在职位上可能还是老样子。 这说明师部不光是要解决张宏城的提干问题,怕是还会给与相对应的职位! 张宏城要离开五连几乎是铁板钉钉。 大会上最引人瞩目的不是张宏城,而是楚描红。 鸡西革委会副主任,主管思政工作的二把手,亲自宣读了一份文件。 将楚描红同志从HWL分子中移除,回归到我们的革命同志队伍中来。 楚描红站在台上,眼泪就没停过。 当晚,鸡西革委会招待所,二十二小队的七个人都喝醉了。 他们每个人的去向都已经确定。 张宏城要去师部的干校学习,楚描红虽然还是留在春阳村,但她被临时借调到鸡西革委会知青办文艺工作组。 接下来的半个月,鸡西市将有多场大会要召开。 楚描红将作为鸡西插队知青的代表在各个大会上表演节目——那三首红歌。 冯雪秀被鸡西棉纺厂工会看上挖走,金海燕被来参会的大庆红星艺术团的领导看上,很快就会去大庆工作。 苏北京去了铁路局,听说会是列车乘务员兼艺术宣传员。 孙志强进了自已梦寐以求的革委会红色军乐队,而他也在这次分别酒席上大胆的向李陶然表明了心意。 李陶然的造化和关系都不错,她被师部推荐去兵团文艺部进修,她委婉的拒绝了孙志强。 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孙志强这里,而是全程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宏城。 散席之后,李陶然在招待所门口大胆的拦住张宏城。 “张、张宏城同志,你觉得我是去兵团进修,还、还是留在师部知青文工团......要好一点?” 1973年的春天。 有些懵懂的种子正在发芽。 能让女同志表达到这个份上,张宏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生如逆水行舟,凡事不进则退。” 张宏城对着满脸通红的李陶然笑了笑。 “我觉得李陶然同志在兵团部进修,能获得更大的进步......也能找到更志同道合的同志,我真心的祝贺你。” 李陶然定定看着张宏城,最后捂着脸跑了,哭声压抑得厉害。 招待所台阶绿化带的后面。 楚描红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她在抬头看着什么。 隐隐的一声叹息响起,还带着三分意味不明的味道。 四师师部招待所。 已经过了夜晚十点,但张宏城还是没睡着。 他没有在想李陶然,而是在想着楚描红。 张宏城在根据最新的情况重新规划自已的未来,薅羊毛大业不能停啊! 至于找对象的事,他一点都不急。 张宏城认为自已才十九岁,而且几年之后高考会恢复,他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如果他以后继续在体制内混,在学历上就不能有硬伤。 现在套死自已的另一半,说不定到时候是害人害已。 而且如果自已找了对象,再和女主混在一起薅羊毛也不太合适了。 ——说起来,自已现在和楚描红算是比较近的朋友了吧? 鸡西知青办招待所里。 也有人在辗转难眠。 某位女主也同样在想这个问题。 “所以,他到底是想和我做普通朋友?还是......普通朋友呢?” 第六十九章 胖子认太奶奶 “不好意思,张同志,”鸡西知青办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笑着回答张宏城,“楚描红同志今天还是不在,她最近有些忙,出去的有些早。” 张宏城疑惑的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鸡西师部学习的这几天,他经常找借口来见楚描红,当然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拉近和女主的关系。 可不知为什么从第一天起,他就再也没见过到过对方。 而今天是他第三次来,在进入招待所的时候,他还分明听到楼上有人在叫楚描红的名字。 所以她应该就在楼上。 可服务员却偏偏说她出去了。 张宏城不开心的看着通往楼上的楼梯,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楚描红会忽然间这么讨厌自已了? 服务员很是紧张的蓄势待发,生怕张宏城一个不忿直接冲上楼去。 但张宏城没有她想到那么冲动。 楚描红不想见自已就不见好了,自已也不是非要薅她的羊毛不可。 她大可不必这样防着自已。 自已又没想过要追她,呵呵。 来了脾气的张宏城温和的对着服务员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去。 “对了,张同志,”服务员很不好意思的叫住他,“你今天有什么话需要留给楚描红同志么?” 张宏城洒脱的摇摇头。 “不用,以后也不会来打扰了。” 看着那个人从一楼大门口稳步离开,一直躲在二楼窗口处的楚描红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躲着张宏城。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想到李陶然那天晚上的话和张宏城的态度,楚描红觉得自已做的没错。 张宏城这个人太过优秀,为人风趣还有点小帅,虽然有些时候喜欢来点恶作剧,但总归很得女孩子的喜欢。 自已与他走得太近,虽然两人之间没发生什么,但知青办里已经有人看不惯。 好几个知青办年轻女同志看自已的眼神都不太对。 楚描红对这种眼神很敏、也很熟悉。 她不想自已好不容易得来的平F,再次横生波澜。 因为她无法后退,她还有一家子人需要自已去努力捞。 虽然张宏城是个不错的朋友,但楚描红觉得自已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她也怕自已会如同李陶然那样,忽然有一天会喜欢上某人。 这不是没有可能。 哪怕她是重生归来,但面对多次救助之恩,她实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躲在窗后的楚描红,一时思绪杂乱不堪。 ...... 胡宇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又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农家小院。 “所以,应该就是这里了。” “小伙子,你找谁啊?” 农家小院里坐着干活的大爷笑着问小胖子。 “我们家似乎没有你这一号熟人吧?” 胡宇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大爷,心里有了五分把握。 “大爷,您就是董延山董大爷是吧?” 董大爷乐了,随手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哎,你小子还真是来找老头子我的?”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爷爷,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意和人搭话,现在骗子可多了!” 董大爷回头对着屋里笑。 “死丫头,瞎白话什么?” “人家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好面相的人。” 棉拖鞋声响起,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二十左右的女孩子散着头发冲了出来。 小模样长得不错,就是一张嘴满满都是大碴子味道。 “哥么,你混哪里的?敢来我家骗人!” 胡宇心想,姑娘你最好别(四声)开口,不说话多好。 董大爷也不乐意。 “你这丫头学谁说话呢?这两年大学白上了啊!” 姑娘被自已爷爷用鞋底抽了几下,急忙躲着鞋底找胖子的麻烦。 “成,爷爷你先听他说什么?要不是骗子,我把压岁钱都还你。” 胡胖子看爷孙俩都看着自已,只好小声的问。 “大爷,您以前是不是姓周?” 姑娘哈哈大笑,董大爷也苦笑两声。 “小伙子,你还真的是骗......。” “是不是三岁之前叫前前?” 姑娘冷笑推着胖子要他滚蛋。 “我爷爷还叫后后呢!你给我起开~!” “等会儿!!!” 董大爷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巴掌把孙女抓了回来。 他后续问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伙子,你、你是那家人的什么人?” 胡宇掏出一个还热乎的证件给大爷看。 “宝贝回家志愿者!” 姑娘看看自已的爷爷,又看看胖子的证件,忽然一拍脑袋。 “我去,我白活了二十年,难道我不姓董?” ...... 董大爷如同小学生一般规规矩矩的坐在板凳上,看着胖子的眼神,热切中带着一丝期盼。 董大爷的三个孩子都赶了回来,分别是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董家的儿媳妇和姑爷都没进屋,里屋就董大爷、胖子和董大爷的三个后代在。 董大爷的孙女带着两个堂弟偷偷摸到窗户下准备偷听,结果被大婶娘一顿锅铲打跑。 董大爷的二儿子似乎是家里的话事人,五十多岁的模样。 他笑着看着胡宇。 “行,都到齐全了。胡先生可以开始说了。” “我奶走的时候告诉过我们几兄妹,我爹确实是老董家当时买来的,如果是那边出了什么事,万儿八千的我们这边还是给得起。” “要是老人出了大事,我们还得凑一凑。” 胡宇笑了,这个董老二倒是没说不管。 “这么说吧,这件事有点大,在没有确认几位DNA之前,这个事还不好说开。不过,你们都可以放心,那边没出什么事。老人还在,已经九十多了,是一个人。” 三兄妹脸上的震惊不是装的。 “你、你说我奶还在?九十多了啊!” 董老二脸色立即缓和下来。 “验不验DNA的先两说,你能找到这里来,就说明可能性很大,老人家九十多了,要不我们先去拜见一下?” 胡宇笑。 这是生怕老太太那边忽然就没了。 “对不住,还是得先验一下再见。” ...... 胡宇现在是虎林宝贝回家志愿者的高级成员,很快就拿着董大爷的血液和数据库的一个记录匹配上了。 99.9999%是母子关系! 董家,不,现在应该是周家兄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需要过三道岗哨才能拜访的人家。 当胖子领着他们兄妹和董大爷站到一处老式小洋楼门前。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在看到董大爷的那一刻,老太太当即哭了出来。 “我的前前~~~!!!” ...... 张宏城冷笑着把义子的“来信”烧了。 认了个老首长当太奶奶很了不起么? 认得再多,也得叫自已一声义父。 不然自已现在就去老何那边给他灌输迷信思想——姓胡的克他老何家姑娘。 认了几十年后的周夫人当太奶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最起码胖子现在能搞到的老消息多了不少。 例如关于他这次师部干校学习后可以争取的几个去处。 第七十章 发扬风格 第四师是个半军事化的单位,但在内部业务管理上又有很强的企业特征。 四师这次春季干校班原来是有十五人参加,张宏城是属于临时增加的那一个。 在这十六个人里,大部分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中年人。 能被称得上是小年轻的只有三个。 分别是二十六岁的汤仲民,来自四师直属机关所在地连珠山; 二十四岁的代庆芬,来自三十三团的团部所在地迎春。 另外一个就是二十岁(虚岁)的张宏城。 张宏城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四师的师部并不是在鸡西,留在鸡西的的几个部门都是与鸡西有着密切联系的职能部门,比如后勤部、知青部、干校等等。 四师的师部在连珠山。 和张宏城一个宿舍的是来自宝清的中年人,叫魏冬生。 三十六岁,来自师部设在宝清的龙头种马场。 和这个老哥住在一起,张宏城觉得自已把两辈子的烟都给吸完了。 魏冬生爱吸烟,而且还是那种手指缝里不夹着一根就不自在的那种。 一开始他还顾忌着张宏城这个小年轻,都是出门去抽,然后冻得跟孙子似的打着摆子回到屋里。 张宏城觉得心里过不去,就主动让老魏在屋里吸。 老魏一开始还收着,但后来和张宏城混熟了,立即就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自已带的烟才几天就干没,张宏城攒了许久的那些烟随即都被魏冬生消灭得干干净净。 别看魏冬生长相粗犷,其实人家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学生。 这次师部学习后,他要去东方红附近担任新开种马场的一把手。 张宏城以为这位张口闭口会全是马啊牛啊什么的,结果魏冬生张口就是师部的各种八卦。 也多亏了老魏,张宏城这才知道在自已这里还牵扯到了几个内部官司。 汤仲民和代庆芬都是早早被师部看中并培养的年轻干部对象,而这次干校过后,师部也会拿出两个相应的岗位来进行分配。 一个是四师日报社的编辑,另一个是师属矿务局的计划员。 都是让人眼红的炙手可热岗位。 但在张宏城加入这次培训后,师部又放出风来,增加一个去处选择。 借调给虎林县红旗屯出任知青队长兼红旗屯民兵营长。 这个岗位比起之前两个来明显要差了太多。 “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这个岗位是给你准备的?” 老魏笑眯眯的又顺走了张宏城半包大生产,然后神秘的摇摇头。 “那两个轮流找师部的人去打听,结果打听到的结果却是到时候择优分配。” “小张,你可能不知道,你小子在师部也是个宝贝啊。” 张宏城好奇的给老魏点上火。 “老哥,比起那两位我算个什么啊?来东北才大半年。” “你小子就假谦虚吧。” “才来大半年怎么了?干得事可比人家多太多了。” “不说别的,汤仲民看上的是日报社的编辑,可日报社的一把手偷偷放出风来点名要你。” 张宏城笑了:“不能吧?我听说汤仲民可是师部机关里出名的笔杆子。” “出名的笔杆子有个屁用!” 老魏冷笑一声。 “写的东西照样被韩政委骂回来!” “这个岗位你只要开口去争,八成就会落在你头上。” “论荣誉,你是兵团、师部两级思想汇报的魁首,他汤仲民最好的一次不过是师直机关内部比赛的一等奖。” “你小子大概不知道汤仲民有多忌惮你。” “上次全师征文,最后一共颁发了一个特等奖、两个一等奖和四个二等奖,他就拿了个二等奖。还被捧成了师直机关年轻人中的笔杆子翘楚。” “再论实用性,人家总编为了少挨韩政委的骂,也得把你弄回去帮他润色文章!” 张宏城摸摸头,虽然他觉得老魏说的有道理,但自已知道自家事。 他是不可能去当编辑的。 一来不符合自已的规划,二来自已去当编辑的话,必须大量用到老信封,增加了老信封在两个时空被暴露的风险。 “可惜,我对当编辑没什么兴趣。” 老魏听到张宏城的话愣了一愣。 “难道你小子真的想去矿务局?” “说起来,矿务局那边想要的人也是你小子,只是考虑到争不过人家日报社所以才偃旗息鼓的。” “魏哥,矿务局要我?可我对矿物一窍不通啊!” “你小子怎么精的时候贼精,但有时候却想不明白呢?” “你还大概不知道咱们矿务局最近在纠结什么吧?” “老哥,你给说说。” “阿木尔那个金矿是你和那个小楚一起发现的吧?” “可你之前属于下头的知青连队,我们矿务局实在是不好在这里面做文章。” “宣传说这个金矿是四师知青发现的,全师脸上都有光,可唯独让他们矿务局没脸。” “但如果你成为了矿务局的人,矿务局这个脸面就给全过来了,而且还能【名正言顺】的拿着这件事做宣传。” 张宏城恍然大悟。 原来还真是这么个理。 诶? 那岂不是自已已经把汤仲民和代庆芬都给得罪了?! 可让自已被借调到地方上去当名不副实的民兵营长(就是村里的民兵队长),似乎与这两个岗位的落差也太大了些。 张宏城没纠结多久。 老信封来去两个时空最多也就二十四小时。 胖子这货自从认了左玉湘做太奶奶,手段确实厉害了不少。 四师当年的这几个岗位的明细和发展都被胖子弄得明明白白的。 出乎张宏城的预料。 三个岗位里,最有毒的那个正是看上去最光鲜的师部日报社编辑。 到了明年开春,师部日报社将被取消,统一归入兵团日报。 只有在日报社工作三年以上的骨干才会被调入兵团日报社,而其他人员全部转出师直划归地方编制。 绝大部分人的去向是小学、中学老师或者图书馆。 胖子说这帮人在后世想到这一处都会说一声“惨”。 而矿务局的计划员工作会比较稳定,但也会在1976年划归地方管理,除了几个头头外,几乎都是靠边站混日子。 反而是看起来最不好的红旗屯知青队长兼民兵营长,反而自带一个大造化。 张宏城看完义子的信,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说不得,明天他就要好好的发扬一下“风格”,主动申请去最艰难、最有挑战性的岗位! 第七十一章 欠了张宏城的大人情 “他真的说要去红旗屯?” 听到干校校长的质疑,老魏苦笑着点头。 “按照您的吩咐,我给他分析透了几个岗位的优劣。” “可谁知道这小子却是个愣头青,一门心思的要去最艰苦的岗位,还说因为红旗屯离他的老单位近。” 校长有些恼火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可是私下已经答应了日报社的那个老货,组织关系那边也打好了招呼。 “他的态度很坚决?” 老魏苦笑连连。 “异常坚决,我不过是多劝了两句,那小子竟然让我把吸他的烟都还给他,就差直接翻脸了。” 沉默良久之后,校长长叹一声,击案叹息。 “赤子之心啊!” ...... 干校教室里,正是课间休息。 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而张宏城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认真写笔记。 进修班上的人都在讨论一个小道消息。 师部日报社的某位主编,今天上午来干校公干,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把汤仲民叫了过去,还说了好半天的话。 一帮中年人的目光不断扫射着故作镇定的汤仲民和满脸不在乎的张宏城。 都是老油条,他们当然看得出小张的心理素质强了汤仲民不止一筹。 这帮人用膝盖想想都知道,只需要派一个文员就能送的资料,为什么偏偏来的是一个主编。 肯定是汤仲民慌了,这才找人来站台出头。 可日报社的主编有四五位,但总编却只有一个。 写文章能挠到韩大政委痒痒肉的可就张宏城这一个独苗。 对比这个长处,一个主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日报社的总编和其他主编只会选择张宏城。 代庆芬在看书,过了老半天书页都没翻过。 她也在发愁。 和其他人一样,她也认为汤仲民不可能争得过张宏城。 就算汤仲民有主编的关系都没用。 事情关系到总编和其他主编的切身利害关系,区区一个主编的意愿根本无足轻重。 可如果汤仲民输了去日报社的机会,肯定会来和自已争夺去矿物局的机会! 在矿务局计划员这个岗位上,她和汤仲民的基础都是一样的空白。 但汤仲民的关系和能力都要比她强出一点。 最让她懊恼的是,她唯一的竞争优势竟然是因为她的弱势。 一位女性不太适合担任知青队长兼民兵营长。 代庆芬一时愁绪万千。 很多人都看出了代庆芬的心思,其中也包括张宏城。 汤仲民今天搞的这一出让张宏城不是很爽。 拉个主编来站台,等于明摆着告诉自已要靠关系来压自已,任谁知道了都会不舒坦。 要不是早知道这个编辑是个雷,他还真想弄黄了汤仲民的这件好事。 汤仲民既然已经和自已撕破脸,那他为什么不卖个大大的人情给代庆芬呢? 张宏城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的笑了起来。 代庆芬午餐的时候吃的食不甘味,直到她“无意”中遇到了张宏城。 “庆芬姐,遛弯呢?” “啊,是小张啊,对,你也遛弯?” 按照往常的剧本,两人接下来应该是友好的互相点点头,然后各走各的。 但张宏城却立住了脚步。 他脑子里回想了一遍胖子弄到的代庆芬资料,脸上露出一丝关心。 “庆芬姐,今天食堂的红烧肉不错,你怎么没去吃啊?我排你后面刚好打到了最后一勺。” “呵呵,我啊,没什么胃口,算是便宜你了。” 张宏城忽然压低了声音。 “是不是因为姐夫调去密山的事?” 代庆芬讶异的看了张宏城一眼。 “你小子消息倒是蛮灵通的,问这个干什么?” 张宏城此刻把一个十九岁年轻人的犹豫和善良表演得淋漓尽致。 他咬咬牙:“我听人说的,你和你爱人结婚后分居两地,那个家里的.....。” 代庆芬不悦的瞪了对方一眼。 大家不过是干校同学关系,这几天才聊得多了一点,但也没到能到当着自已的面吐槽自已婆婆的程度吧? 张宏城笑了笑。 “庆芬姐,你放心,我啊,认为编辑这个事没什么挑战性。” 看着扭头就走的张宏城,代庆芬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去当编辑,难道是要去竞争矿务局? 不对,可他又偏偏问了自已爱人调去密山的事。 师部矿务局就在密山! 他让自已放心,放什么心? 代庆芬的心一时乱了,忧喜交加。 欢喜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说,但她愁的却是这么大的人情,自已该怎么还? 张宏城就是想着让代庆芬记着自已一个大人情。 因为三个人里她是最弱势的那个。 只要自已主动一退,说要去红旗屯,另外两个都得记着自已的好。 虽然他不太稀罕汤仲民记着自已的好,但别人都会认为汤仲民欠自已一个天大的人情。 到了下午上课,张宏城主动申请去红旗屯消息迅速传开。 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张宏城。 “小张的申请是昨晚交到学校的,也就是说汤仲民今天找人来站台纯属于丢人现眼......。” “呵呵,小汤这回不光是丢了回大人,还平白欠了人家小张天大的人情。” “我估计小张才不在乎小汤欠不欠自已的人情,不过这小子,哎,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好啊,不过和这样的人处事,我倒是放心,至于小汤,呵呵......。” 汤仲民的脸红得如同猴子屁股,要不是不敢缺课,他估计已经逃出了教室。 代庆芬不动声色的抹了下眼角的晶莹,默默把张宏城的人情记在了心里。 张宏城依旧满面春风,和一帮老前辈们说笑聊天,对于将要去的红旗屯满不在乎。 有人实在是看不过眼,轻轻的点了他几句。 “宏城,这个红旗屯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位“老”同学不过是三言两句,就把红旗屯的详情一一道来。 红旗屯是最近才出现的一个地名。 是在去年冬天才被整合出来的一个特别区域。 包含了两个自然村和一个独立知青点。 旗口村、黑岭子村是虎林东边湿地入口的两个村子。 红旗知青点却在湿地内部,还是去年秋天才成立的。 今年很多边防部队被改为WJ,其中就包括驻扎在知青点附近的一个连,因为主管单位和职能的变化,这个连马上就要离开湿地前往最前沿。 这个年月的湿地很少被开发,所以红旗知青点和两个村子周边有着大片的无人区,在二月的时候这里被临时组建了一个红旗屯大队。 因为湿地沼泽的对面就是毛熊,所以红旗屯大队归属虎林县直管,并受到农垦师三十九团的协管。 而且红旗屯大队的行政级别介于公社和大队之间。 红旗屯革W会主任要高出其他大队主任半级。 这也意味着红旗屯的革W会主任将会非常的强势。 而且在过年的时候,红旗知青点的知青们就和另外两个村的队员发生过矛盾。 所以说,张宏城这个岗位不好做。 如果他当知青队长不替知青们出头,就没人服他,可他一旦替知青们出头,惹火了革W会主任,他的民兵营长工作就无法展开。 在大家看来,这个知青队长纯属于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可张宏城却笑眯眯的,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七十二章 春汛 天地良心。 张宏城真的不是很想见到楚描红。 可偏偏自已在回虎林的火车上,又和女主坐了个面对面......。 两人都很尴尬。 他们两个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明一个是四师招待所帮着定的票,一个是鸡西知青办帮忙定的票......。 画面外的苏北京很得意。 他自从到了铁路局,就靠着一张小甜嘴和年纪小的优势认了一堆姐姐和阿姨。 把两人的座位号弄到面对面,就是这小子求人办的。 苏北京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现在的情况,他就想着反正两人顺路,一个回五连,一个去春阳村。 张宏城是回五连办手续,并和知青战友们道别。 他要去的红旗屯湿地就在三十九团和东方红湿地之间(其实这里靠近四师三十五团,为了剧情需要就改成了靠近三十九团。平行空间,你们懂的,全靠作者胡编乱造,嘿嘿。)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老连队的帮助。 张宏城淡淡笑着对她点点头,恍若彼此的关系还是之前那样,但却没有了之前的随意和亲近。 楚描红如同蚊子一样嗯了一声,一路上都低着头,如坐针毡。 她也不好故意离开这个位置,显得自已有多讨厌对方一样。 楚描红的皮肤比之前白皙了一些,显然她在逐渐的少用那些遮挡容貌的药物。 张宏城打开从干校食堂买的饭菜,自顾自的吃喝,也没和她多说一句话——还不兴他发脾气了? 半只鸭子和两大份红烧肉,奢侈到令人发指。 倒不是张宏城喜欢这样高调,半只鸭子是老魏硬送的,两大份红烧肉是代庆芬在站台上死活都要塞给他的。 四月的天气,万物复苏,火车里又足够闷热。 如果张宏城不在火车上解决掉这些,到了虎林都得坏。 他一通吃喝,惹得整个车厢的同志们都流了一路口水。 楚描红之前只是觉得尴尬,到了后半程也忍不住偷偷开始咽口水。 重生到这个年月,她是真的馋肉吃。 她的手术室空间虽然神奇,但却没有食物储存。 当然,楚描红也知道这个家伙是故意的。 吃了就吃了,偏偏还吃得那么香甜。 张宏城故意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美美的用牙齿撕下一大块鸭肉,然后裹着一块红灿灿的红烧肉吞到嘴里,把腮帮都撑圆了,慢慢的咀嚼着,眉飞色舞。 随后,他发出一声悠长满足的叹息,带着浓浓的肉香喷到了对面姑娘的鼻尖。 楚描红在桌子的鸭子和肉一眼! 这一刻,她想到了无数的坚贞人物,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楚描红闭着眼从孟子的名篇“富贵不能淫”念到到于谦的“要留清白在人间”,接着又艰难的念到郑板桥的“千磨万击还坚劲”......。 张宏城这个家伙终于良心发现,用油纸把剩下的鸭子和肉都包了起来。 没办法,张宏城发现自已已经犯了众怒。 半个车厢都开始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要是继续这样,大家非给他挂块二尺八的牌子放火车顶上凉快凉快,太遭人恨了! 到了虎林火车站,张宏城自已背着行李下了车,楚描红还在那里低头坐着没动。 直到张宏城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里,欲哭无泪的楚描红才摸出一根银针给自已的脖子来了几针——低头太久,她的脖子僵硬住了。 尴尬还在继续。 春天开河,冰凌冲垮了去云西镇的桥,所有去云西镇的车都必须从云山农场的场部转车......。 而现在还剩下今天的最后一趟班车。 售票员不耐烦的看了楚描红一眼。 “你到底上不上来,后面可没车了!” 楚描红只能低着头提着行李上了车。 车上,张宏城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车窗之外的春天。 今天最后一趟车去场部的人不多,刚好把车上的座位坐满,难得没有出现站票。 所以......楚描红小心的坐到了张宏城的身边。 这是最后面最角落的两个位置,谁叫他们是最晚上车的。 张宏城迟疑了一下,再次打开了油纸包,继续开吃。 楚描红:......。 (好想给他的腮帮子来一针啊,混蛋!) 可惜,两人完全同路。 到场部的时候天色渐晚,连车把式都只剩下一个。 楚描红如果不坐这辆马车就得在外头过夜。 马车上的乘客只有张宏城和楚描红两个。 车把式还是张宏城的熟人——遇到狼的那个。 张宏城和车把式一路聊天打屁,似乎根本没理会楚描红。 楚描红乐得在一边听,尤其是张宏城别看长得斯斯文文的,但开口说话特别逗。 楚描红流了一路口水,又听了一路笑话,真正的是冰火两重天。 到了第二天,五连特意为张宏城召开了欢送大会。 大会地点在食堂,内容是猪肉炖粉条。 接替张宏城当班长的是曾建军,那劝酒的架势,分明是想把张宏城的小命留在四班。 四班原来十个人,先后走了郝爱国、张宏城和苏北京,如今就剩下七个,好不“凄凉”。 包智慧和贾玉梅把鼻子都“哭”红了,全连都是一样。 今天又是川妹子包智慧掌勺、江西老俵寇世宏帮厨,严连长家的辣椒估计又失窃了不知多少。 宋春荣抹了抹辣出来的眼泪:“还行,大家都已经快习惯了小包的手艺,全连也就她手艺最好,除了上厕所有些麻烦......。” ...... 春阳村也在召开大会。 之前面对楚描红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曹大纲,难得笑逐颜开的对着楚描红。 “热烈欢迎楚描红同志结束G造,回到我们革命群众的集体里来~!大家鼓掌!!!” 村民们都心不在焉的鼓掌,知青们的掌声则很强烈。 尤其是钟汉生和孔致礼,两人在拼命的鼓掌。 他们发现如今的楚描红不但出身变好了,似乎容貌也在变回来。 而郑向红已经彻底红了眼珠子。 楚描红的出身变了,那她还有什么可以压过对方一头的? 尤其是钟汉生那目不转睛的热切样子,生生的刺疼了她的眼睛。 “当当当当当~~~。” 一个老农骑着骡子敲着锣跑过来,隔着老远就对曹大纲大喊。 “春阳村大队注意啦,春汛冰凌破了毛姑屯的大堤,公社指令全体社员立即上堤~!!!!!” 所有村民和知青们立即一哄而散,纷纷去拿工具,也不需要曹大纲指挥,扛着工具拉着牲口玩命的往毛姑屯的方向跑。 老人家拉着小孩开始收拾东西,他们准备上山。 ...... 电话铃声在连部猛烈的响起。 十秒之后,通讯员小童连滚带爬的冲进食堂。 “连长,指导员,毛姑屯大坝裂口子了~!!!” 轰~~~。 食堂里的人们纷纷跳起来往外冲。 “一排集合~!!!” “二排集合~~~!!” “三排负责车马车牲口~!!” ...... 曾建军一把拦住了张宏城。 “你去干什么?你都要调走了!” 张宏城一把推开他,和四班的一起往外跑。 “少啰嗦,毛姑屯大坝守不住,半个长风公社就没了!” 第七十三章 与天斗其乐无穷 铅灰色的云层下,密密麻麻的人流在汇聚。 在数百面红旗的引领下,缺了几处口子的毛姑屯大坝上人流越聚越多。 河面上冰凌碰撞的声音宛如雷鸣,但依旧无法压倒两岸滔滔不绝的号子声。 楚描红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愣神了几秒。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因为在冬天熬坏了身子,在镇医院住了十多天才捡回一条命,刚好错开了这次抢险。 至于这次抢险的过程和结果,全村人和知青们都讳莫如深,加上她本来就低调,所以也懂事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被冰凌撞开的几个口子流出的河水,在堤坝外侧形成了一片数百米宽的浅水区。 陆续赶来的村民和知青已经用砂石麻袋堵住了这几个口子。 当楚描红站在大坝上,看着河面上那些无处不在的浮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有的浮冰露在河面上的只是他们一小部分,冰层的实际厚度几乎都在一米甚至一米以上。 大的浮冰阔达几十米,小的也有七八米宽,随着河流缓缓向下游流动。 整个河道被浮冰群挤得满满当当。 “这些都还算是好的,”有防汛经验的老人在大声告诫所有人,“一定要注意那种大几米甚至甚至上百米宽的浮冰。那玩意要是给大坝来一下,咱们就都够呛。” 张宏城跟着五连冲上大坝,他们负责的是一段上百米的堤坝。 四班因为人少,所以被安排在了最边缘,刚好和另外一群村民、插队知青接壤。 带领这群村民和插队知青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由于知青们多数来自南方,看到河道里那些如同怪兽一般拥挤碰撞的大块浮冰,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惧色。 这是人类在面对天地伟力时下意识的情绪流露。 中年人将手里的红旗仔细的插在大坝上,对着人群大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都动起来,加固大坝!!!” 四班的人都没什么经验,一听这人大吼,也有学有样的开始垒高自已负责的坝体。 数以千计的人们排成上百列,将坝体下方的麻袋、石块不断往坝体上转运。 张宏城刚刚把一个麻袋加固在坝体上,他抹了把汗,伸头看了坝体外面一眼,当即吃了一惊。 因为他发现河面居然在慢慢的上涨。 不需要他去提醒,早有公社负责的干部拿着大喇叭吼起来。 “大伙加把油,河面上涨了!!!” 河堤两岸震天的号子立即加快了频率。 可随着河面的抬高,拥挤的浮冰之间终于有了缝隙,一些不大的浮冰开始频繁的撞击在坝体上。 张宏城位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充当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他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社会团体的重要性。 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在这里毫无市场。 另外一处堤坝上,楚描红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她的位置和张宏城差不多,也是负责将传递上来的石头、麻袋加固在坝体上。 她同样在观察着水位。 还好,大家增高坝体的速度是快于河面的涨势的。 楚描红低着头,吃力的把一个麻袋垒在身前,忽然麻袋上多出了一个大大的湿点。 她疑惑的擦了下额头,难道刚才汗没擦尽? 又一个更大的湿点落在麻袋上,迅速晕开。 楚描红猛的抬头看向天空。 随着春天里的一声雷响,豆大的雨点倾斜而下。 磅礴的雨声似乎要压制人类所有的声音和努力,虽然千百人都在这里,却在瞬间似乎被大雨切断了彼此的联系。 “贼老天~!!!加油啊~!!!” 向来不太管事的曹大纲对着天空大喊一声,一脚把在发愣的儿子踢翻。 “老少爷么们,拼命的时候到了!!!” 低沉的号子迅速在堤坝各处再次响起,隐隐与天空中的雷声、雨声、冰凌碰撞声在天地间争雄。 大雨一直不停,张宏城如同一只落汤鸡般被人换了下来。 大坝下方飞快的搭起了一些草棚子,公社、各大队的妇联干部带着老人孩子熬起了姜汤。 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下肚,哆哆嗦嗦在张宏城才觉得自已又活了过来。 拿着也不知是几个人用的毛巾,铺头盖脸的一顿抹,好生喘了几口气后,张宏城才发现自已和四班的几个人失去了联系。 棚子不远处,为数不多的几顶帐篷被一群女知青搭建起来,这里已经住进了两三个伤号——不是从坝体上滑落下来的,就是被石块砸到脚的。 “小楚,你去医务帐篷!这里不需要你。” 春阳村的妇女主任孙桂花上前把楚描红替换了下来。 她知道楚描红更好的岗位不是在这里码石头,而是去医务帐篷。 关于楚描红会医术的事,随着她的身份转变也被方春苗和伍建磊传了出来。 楚描红没有客气,她知道自已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扭头就去了医务帐篷。 正好几个女知青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一名被砸到脚的村民,白肉翻开的伤口让她们手足无措。 楚描红去里间迅速换了身干净衣服(空间里的),又用酒精清理了一下双手,马上接手了伤者。 张宏城再次跟着人群冲上了大坝,把另一批人换了下来。 虽然大雨已经变成了中雨,但河面上涨的速度仍然超过了坝体增高的速度。 一片浮冰狠狠的给了坝体一下,然后弹开,所有人都觉得脚下震动了一下。 没过一分钟,坝体下方忽然有人大喊起来。 “出现管涌了~!!!” 坝上的人回头看去。 刚刚在下头棚子里休息的人如同触电一般跳起来,抱起身边的麻袋和石头就往一处在咕咕冒泡的地面冲。 那里忽然塌陷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管涌大多数是因为靠近河道的坝体下方出现裂缝,导致河水涌入大坝外侧,这是所有抗洪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因为管涌缝隙里流动的水流会加剧大坝的倒塌! 此刻的水温都在零度上下浮动,但人们依旧毫不犹豫的抱着石头和麻袋跳进水洼里。 一连塞了十多个麻袋和石头后,水洼里的泡泡却越来越多。 急得领头的人来不及抹去满身的泥浆,对着坝上大喊。 “不行,必须找到河道那边的入口给堵上!!!” 看着满眼都是浮冰碰撞的河道,坝上的人群沉默了下来。 人要是下去,还能活着......。 之前带队的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脱掉湿漉漉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身躯,几个骇人的伤疤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醒目。 “我RTLL,这条命没丢在朝鲜,劳资早就赚了!” 他的嘶吼声一时压制了一切声响。 “共产党员出列~!!!” 张宏城下意识的想站出去,但却被一个老农一把拽了回去。 老农瞪了张宏城一眼。 “小小年纪,抢什么抢?” 十多个站出来的男人都是一水的古铜色肌肤,全是放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人。 这年月农村里从D员到支书都是下田的好手。 虽然有部分人脸色在发白,但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看到张宏城几个知青D员不服气的还想挤过来,中年人骂了一句。 “你们第二批!” 不等张宏城等人反对,中年人大喊一声:“同志们,人在阵地在,上啊!” 十几个人抱着石头和麻袋噗通噗通的跳进了满是巨型冰块的河里。 好些D员的家属两腿一软就跪下了。 “继续加固!!!” 又一个中年人站出来,随着他的一声大吼,人群再次开始玩命的垒高堤坝。 令人煎熬的十多分钟过去,跳下水的十多个人陆续被拖上岸。 坝体后方的管涌处已经不再出水冒泡,堤坝上响起一阵欢呼。 但张宏城发现,跳下去十二个,但只回来了七个。 从朝鲜回来的那个人,没能回来......。 大雨再次骤然变大。 接替指挥的中年人指着老天就开骂,随即抓起喇叭大喊起来。 “与天斗其乐无穷~~~。” 被大雨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知青们太熟这句话了,立即跟着大喊。 “与地斗其乐无穷~~~。” 最后大坝上下都在大喊:“与人斗其乐无穷~~~!!!” 第七十四章 破冰小组 大雨在入夜后才停歇了一段时间。 但河水已经涨到了让人揪心的位置。 就连新增高的坝体也被河水浸到了一半。 长风公社主任何向阳如同泥巴人一般趴在河沿上,拿着手电对着河面照。 “还是不能停!” 他咬着牙对身后的通讯员下令。 “你去告诉各大队,组织青干连夜继续增高堤坝。” “让女民兵带枪上坝巡逻,哪里出现险情就立即鸣枪示警。” 两个通讯员一瘸一拐的跑了。 他的秘书擦了擦虎口上的血迹,拿着钢笔和本子问他。 “主任,您得批个条子,物资尤其是麻袋和御寒的药物不够了,必须马上向县里申请。” 何向阳擦擦手,一边签字一边摇头。 “四个公社都出现凌汛,县里估计也没多少存货,能要到多少是多少吧!” “对了,小熊,你去之前先去医务点把手掌包扎一下。” 熊端阳一路小跑着来到附近的医务帐篷,把因为搬石头裂开了几条口子的手给一个女知青看。 女知青对着里面喊了一句:“小楚,这个需要你来看一下,口子好像还挺深的。” 白色的帘子被掀起,一个女知青走出来,煤油灯的灯光虽然很昏暗,但熊端阳的心却悄悄的跳了一下。 女知青明显有着一副江南女子的模样,除了皮肤略有些暗黄外,眉目竟是异常的清秀漂亮。 尤其是对方皱着眉看着自已伤口的时候,小熊的心都慢了几拍。 进进出出处理伤员,又要经常外出淋雨现场处理轻伤员,楚描红已经把脸上多余的那点东西去掉,只保留了一层防水的“保护色”。 她没注意到熊秘书的目光,而是迅速开始处理对方的伤口。 “你这个要打破伤风,我这里没有,你得去公社医疗点。” 声音似乎也挺好听的。 熊端阳温和的笑起来。 “不用了,我马上要去县里申请物资,我就去县医院打吧!” 旁边的女知青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你还是个干部?”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 熊端阳此刻眼里只有某人,说出了自已这辈子最不谦虚的一句话。 “才提干没多久,跟着何主任跑腿而已。” 楚描红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迟早出现这种事。 什么干部不干部的,她根本不在乎。 这个人向自已炫耀,无非是因为自已的这张脸罢了。 想当初自已“长相一般”的时候,也是有干部朋友的......。 那个家伙应该也在坝上吧? “砰~~~!!” 隐隐的枪声从外面传来。 楚描红和女知青的脸色顿时大变。 ...... 距离医务点三百米外的一处大坝上,贾玉梅吃力的将步枪再次上膛,颤抖着对着天空又开了一枪。 包智慧在她身边,正用手电照着河面的上游。 两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在手电光线的尽头,一块宽达百米的巨大浮冰正在向着河岸挤压过来。 第二声枪声刚刚落下,正在巡逻的七八个羊角辫女知青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 三四支手电光线都凝固在了那块巨大的浮冰上。 这一段堤坝白天才被加固过,所以留在这一段的大多数都是女知青。 就在她们胆战心惊的时候,五连长严锦荣带着几个人赶到,随即张宏城也跟着一帮男知青冲了过来。 老严狠狠的揉了揉脑袋,面对这么大的冰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宏城也顾不得藏拙:“连长,带手榴弹了没?必须把这块大的炸成小块,不然撞上堤坝就完蛋。” 严锦荣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懊恼起来。 “谁特么抗洪还带手榴弹的?” 有人立即接口:“那泄洪用的雷管行不行?” 行,必须行! “把木筏子抬过来!” 严锦荣刚想率先上筏子,却被张宏城一把拽了回来。 “连长,你一个旱鸭子凑什么热闹,筏子本来就小,别占地方啊!” 看到张宏城率先上了筏子,严锦荣的手指抖了抖。 “小张,你可是有大前......。” 张宏城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反而对着人群喊了一句。 “有会水会撑筏子的么?不要独生子女,再来两个人!” 站出来四男三女。 张宏城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我先给女同志们认个错,今天女同志们真心不合适。” 四个男知青互相纠缠了一下,忽然有个男知青猛的窜上了筏子。 有人怒骂:“唐新生,你跑上去干什么,你是独子!” 叫唐新生的男知青大约只有十七岁,他对着对岸上人深深鞠了一躬,死活不肯下来。 筏子离开岸边,筏子上除了张宏城之外还有雷管保管员和唐新生。 人群后面,楚描红看着筏子渐渐消失在手电光线中,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筏子上,张宏城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已的胸口。 刚才老信封已经带着可能是他最后的一封信去了另一个时空。 他也不想做英雄,可他刚刚才被提干,而现场就他和严锦荣两个干部。 1973年,干B优先的“优先”指的不光是待遇......。 在来到这个年代的这段时间里,张宏城发现自已已经被这个年代特有的气息所感染。 这是一个充满了理想色彩的年代,这是一个有点中二且可爱的年代。 人在这里待久了,就会情不自禁的做出一些在后世看来很“脑残”的事情。 人们大多数还处在吃不饱穿不好的阶段,但在精神领域却充实到惊人。 筏子消失在了漆黑的河面上。 大雨再次降临。 令人压抑的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巨大的冰层依旧不紧不慢的向河岸靠拢。 那三个人似乎已经完全消失在夜色里。 令人揪心的七分钟过去,就连公社主任何向阳也带着人赶到。 忽然一道明亮的橘黄色光芒从冰层上方冒起,巨大的轰鸣响彻四周。 河面上在一刹那亮如白昼。 众目睽睽之下,巨大的冲击波将冰层炸开了几条巨大的裂缝,冰块的分解毋庸置疑。 但人们也看到正在冰层边缘拔足狂奔的三条人影,被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吹进了漆黑的河面。 “张宏城~!!!” 第七十五章 羞愧得想自杀 张宏城以为自已死定了。 但当他再次有了知觉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自已会不会已经回到了另一个时空,睁眼就能看到一张胖脸。 他刚才恍惚间做了一场梦。 嘴角似乎还残留有梦中的一丝清甜,迷蒙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飘到自已的跟前,带来了暖暖的旖旎气息......。 头有点疼。 张宏城摸了摸自已的脑袋,似乎被绷带缠着。 还好没有想吐或者恶心的感觉,就是有点头重脚轻。 “你的脑袋应该没事,就是多了一处伤口。” 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张宏城睁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把自已裹在军大衣里的熟悉身影。 楚描红正在火边烘烤自已的头发。 所以她.....刚才下过水? 篝火的光照在楚描红的脸上,将她掩饰自已容颜的黄色略去,柔美的样子让张宏城一时看直了眼。 不愧是女主啊,真心长得不错呢。 “你看着我干嘛?” 楚描红不解的偏头看他。 她已经习惯了张宏城这个人的稀奇古怪,倒没把他和别的男人混为一谈。 张宏城摸了摸自已的嘴角,有些好奇。 “什么药?甜味的?” 楚描红的脸瞬间红成了大苹果。 一支针管嗖的一声从张宏城的脸边飞过。 这女人变好看了,怎么脾气也变了!!! 张宏城故意一瞪眼,皱眉摸头。 “诶,你叫什么来着?” 楚描红一愣,立即起身来到张宏城的身边。 “你别动,你头怎么样?真的不记得我了?” 张宏城咧嘴一笑。 “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媳妇.....的朋友!” 楚描红没好气的收回了准备拆他头上纱布的手。 这家伙是故意把“媳妇”后面几个字拖了半秒。 还知道戏弄人,看来死不了。 “你可别想着我会失忆啥的,我可记得死死的,你还欠我九十八斤粮票呢。” 死里逃生的张宏城随口开了句玩笑,本来是想舒缓一下自已的心情,却得到了楚描红冷冷的一眼。 “别动,该给你打针了。” “好......,诶、诶、诶,这么粗的管子和针头,楚描红你认真的么?” “哎哟,吼吼吼吼吼~~~~。” 就在这时,一缕晨曦的微光照入了医疗帐篷。 外面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乌云散了~!!!太阳出来了~!!!” 被一针几乎打瘸的张宏城被楚描红扶着出了帐篷。 只见满天的云层正在迅速消散,一条金色的巨大裂缝出现在云层之上,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落在河面上。 一块比昨晚更大的冰块出现在阳光下! 就在人们惊愕之时,云层骤然被撕裂,七架银鹰带着满身雨水从云层之上呼啸而下,将巨大的航弹精准的落在巨大冰面上。 轰~~轰~~轰~~轰~~轰~~。 巨大的冰层无力崩解,化成了无数危害不大的小型冰块,被河水带着无奈的流向远方。 一身泥水的严锦荣对着天空哈哈大笑,起劲的对着银鹰挥舞着手里的红旗。 河边两岸红旗招展,欢声雷动。 “东方红~~~太阳升~~~,”两岸万千疲惫的人类歌声自然而然的汇聚在一起。 1973年春天的凌汛,终于被他们安全度过。 笑逐颜开的楚描红却发现自已扶着的男人却对着天空默默的取下了自已的狗皮帽子。 “你这个人怎么神经兮兮的?” 张宏城干干的笑了一声,他没有告诉楚描红:华夏空军出动向来是主机和僚机的配置,怎么可能出现单数? 人家空军分明是冒着风雨夜航起飞过来.....。 ...... 比之毛姑屯大坝抢险的危急程度,下游李家湾大坝的抢险才是真正的惊心动魄。 整个三十九团大部、三十五团全部的知青和附近驻军主力都汇聚到了这里。 十二次决口,十二次填堵,听说正在批复追授军功章的战士几乎近百.....。 三十九团、三十五团的场部医院、营部医务所都住满了伤员。 附近几个市、县医院的骨干已经被借调一空。 甚至还有牡丹江、大庆方面的医疗队正在赶来。 楚描红因为在坝上医疗点的出色表现,被临时抽调到了县医院来帮忙。 两天的凌汛抢险,让虎林县各级医院和医务室都住满了病人。 中度伤寒和能自已走路的外伤患者都拿了药自已回家养去了。 住院的病人八成以上是重伤寒,剩下的是外科重伤病。 各级医疗资源纷纷告急。 而县医院的主治医生和资深护士全被抽调去了三十九团场部医院。 所以楚描红才得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正在和病床上的张宏城大眼瞪小眼。 张宏城是被借调到红旗屯的干部,所以被安排住进县医院。 也是直到他被送到了这里,才被发现他的大腿根部被一块碎冰划破,伤口虽然不大,但却已经开始灌脓了。 这地方张宏城自已够不到,被抽调来的女知青又不好意思给一个男的处理那里,但医院里剩下的两个护士都在手术室,所以只能是楚描红勉为其难的过来处理......。 十分钟后,面无表情的楚描红拿着医疗盘子走了,张宏城用枕头捂着脸,羞愧得想自杀。 不就是上个药么? 怎么自已半途还扯了旗......。 面无表情的楚描红走出病房,紧绷着的脸这才开始变红。 “呸,臭不要脸!” 干部病房里只有两张病床,就住了张宏城一个人。 能住这里倒不是因为他的级别够格,而是县革委特批的。 炸冰三人组都落了水,但差点没命的就他一个。 干部病房里还有台收音机。 张宏城在听虎林电台的播报。 “一二四劳动农场在转移过程中发生事故,合计有七名在押人员去向不明,革W会通知各处......。” 新闻播报的是,一处劳改农场因为要转移到高处,在转移途中逃跑了几个犯人。 张宏城不以为意。 除非这几个人命数好到离谱,否则是逃不过革委会发动群众追捕的。 没有介绍信,这些人根本离不开虎林。 他起身来到窗前,正好看到楚描红拿着铝制饭盒去医院食堂。 诶? 这妞胃口这么大,拿的还是两个铝制饭盒。 正在胡思乱想的张宏城和准备去打饭的楚描红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不合身白大褂的女人正悄悄的跟在楚描红的身后。 娄小燕死死的盯着楚描红的背影,眼里的凶光不停闪动。 她逃出来后本意是想在医院里搞点药品治治自已的枪伤,可没想到却意外碰上了自已的仇人! 第七十六章 发令枪 新买的别墅。 房间里烟雾缭绕。 胖子胡宇虔诚的在祈求,他面前的香炉里插了足足十八支香。 他是真怕张宏城挂掉。 胡宇是一万个没想到号称腹黑王者的张宏城,居然会去做那种送死的事情。 那家伙脑袋真是秀逗了! 看着贴上邮票的信封慢慢在他面前消失。 胖子虔诚的又祷告了几句。 张宏城收到信的时候,幸亏旁边没人,病号服胸口上突然出现一个信封说不定会吓死人的。 他还没来得及看胖子说了些什么,楚描红刚好推开门。 张宏城利落的把信塞进了自已的被子里。 楚描红手里拿着两个铝制饭盒。 “医生说了你不能多走动,要静养,口味要清淡一点,我顺便帮你带的。” “哟,多谢啊。” “不用谢,一毛二分钱和三两粮票。” 看着摊开在自已眼前的白皙手掌,张宏城为难的摸了摸自已的病号服。 他的东西和钱票都在五连,根本没带过来。 “先欠着。” 楚描红没出声,算是默认,转身自已另外找地方去吃午饭。 房门再次关闭,张宏城隐约看到一个低着头的白大褂女人从门上的玻璃里一闪而过。 张宏城浑不在意,偷偷拿出老信封来看胖子的信。 胖子的信是一张纸条、一叠各种票据。 四张胖子新收的大团结(1972年之前的)、三张本地肉票、十张二市尺的本省布票和五张副食品票。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3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5916a1e2a3176b2a2a864e566d895131 ", "width ":754, "height ":424}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3 " div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c81580bbf22a9a2a83a97e22fa6e20c8 ", "width ":234, "height ":132}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2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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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排气扇的缝隙里,张宏城正趴在木梯上偷看着里面的情况。 他在仔细打量娄小燕手边的那把手枪。 还有娄小燕肩膀上在隐隐散开的血迹。 娄小燕还有几口饭没来得及吞下,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楚同志,你吃完了没有?” “手术室要的麻药、消炎药我放门口了,你一会记得送产科去啊。” 娄小燕先是一惊,飞速的把手枪抓到手里,下一秒眼睛又一亮。 她处理伤口正好需要这些东西。 门口的这个男医生还真是“贴心”。 楚描红愣住了,她急忙呜呜呜呜的叫了几声。 这是张宏城的声音,所以这家伙肯定是发现了问题想要救自已! 可这个女人手里有枪啊! “别吵!” 娄小燕狠狠的给了楚描红一记耳光,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 “男医生”的脚步已经离去。 她利落的打开门锁,门口果然放着一辆手术室用的小推车,而周围离得最近的人也在十多米开外。 娄小燕急忙伸手去抓小推车。 诶? 怎么这么沉? 娄小燕到底是山里的妇女出身,一时没想那么多,咬着牙把车子硬拖进了门。 就在她转身锁门的时候,在楚描红惊愕的眼神里,小推车下方的白布一掀,一个人影钻了出来。 绷带缠着头,手里是半块楚描红异常熟悉的红砖。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动作。 “砰~!” 娄小燕惊讶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来。 张宏城捡起娄小燕掉落的手枪。 呵呵呵,真是学校里用的发令枪。 他卸下子弹一瞧,果然是没有弹头的空包弹。 他扭头和躺在床上的楚描红目光对视在一起,带着七分调侃的语气。 “是学校用的发令枪和空包弹,小楚同志,你的胆子比老鼠也大不了多少嘛!” “呜呜呜呜呜呜~!!!” 她肯定是在骂人。 娄小燕被抓住,公安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楚描红咬着牙在清理医疗器具。 她的临时同事这时提醒了她一句:“小楚,314房的那个小张该打针了。” 楚描红下意识摸向小针管的手在空气里自如的转了个方向,选了最大的那一个.....。 314病房。 张宏城正在整理新买来的一大版邮票。 “诶,来了,诶,诶诶,这个太大了啊,啊,吼吼吼吼吼。” 张宏城又瘸了。 第七十七章 谁剪的!? 张宏城问过忙得脚不沾地的主治医生,自已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这头部的伤要多观察几天,还有你下头大腿那个部位,现在去湿地那边报道,最容易被捂坏发炎,所以啊最起码也要收了口子消了炎再走。” “那能不能给我换个换药的护士?” 医生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就得了吧,也就小楚不太计较,现在正规护士就一个,还在妇产科。她伺候的其他病人都没问题,就你矫情!” 张宏城无语的回到病房,刚好看到楚描红在给他整理病床。 楚描红偏头淡淡的看着他。 “你刚才去告我状了?” “啊哈哈哈啊哈,哪有,哪有?咱们什么关系,革命战友啊!你怎么疑心这么重呢?” “坐好,屁股露出来,准备打针了。” 张宏城陪着笑,死盯着对方的手。 幸好今天楚描红的手在一堆针管上划过后,最后选了根细细的。 她配好药,在把针扎下去的时候,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打针疼不疼,与针管关系不大,主要是得看人。” “吼吼吼吼吼~~~~。”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屁孩躲在门口,看着鬼哭狼嚎的张宏城,不屑的在自已脸上刮了两下。 “这个哥哥胆子真小,我打针就从来不哭。” 楚描红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好张宏城回头看到,不禁呆了一下。 特么还真好看,诶,好像不太疼了? ...... 胖子今天的来信里又给张宏城寄来了几张票据,只不过这小子现在很飘,信里满篇都没有提及“义父”这个尊称。 信封里还夹着一张裁剪下来的报纸新闻,这是胖子从新认干奶奶家的老报纸上剪下来的。 左玉湘仔细保存着每一份刊登过自家寻人启事的报纸。 胖子寄来的报纸叫做《虎林通讯》,头版头条正是历史上关于这次凌汛的消息。 在真实的历史上,毛姑屯大坝最终还是决口了大半天,是靠着增援来的部队才重新堵上。 看来自已这次没白逞强。 他正准备处理掉这张报纸剪纸,忽然目光却死死的盯在了报纸剪纸的背面。 那是一个豆腐块大小的通讯。 而且还配了一张模糊的黑白图片。 “四月十五日讯,......其中查获邓某某私自夹藏封建字画出售......,全部予以焚毁......。” 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上,一个干瘦的老头对着镜头低下头,手里还举着一幅字帖。 虽然看不清是什么字帖,但张宏城的心里却微微一动。 今天是四月十三号,距离虎林市的黑市被端还有一天多的时间......。 楚描红仔细查看了好几次,确认张宏城后脑上的口子已经彻底收了,这才答应不再给他缠绷带。 张宏城打着出去买点营养品的借口溜出医院,直奔虎林的西边。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随手偷走了楚描红的棉纱口罩。 去黑市嘛,这个是标配。 虎林黑市和云西镇的差不多,都是藏在一个四通八达的巷子里。 戴上口罩、压低狗皮帽子,张宏城袖着手走进了巷子。 虎林的黑市没人管,所以没有上前来收费的。 张宏城很有目的性的转了几圈,迅速锁定了一个干瘦的老头。 老头没有戴口罩,而是用围巾遮着脸。 四月的天,冰雪都化了,加上今天的大太阳,老头的脑门子上全是汗。 估计一来是被围巾捂的,二来是心里怕的。 在黑市里买卖粮食票据也就算了,可他卖的是却是字画。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远远离开了他站的地方。 邓春立其实是个太监,出宫后收养了一个儿子,后头又帮养子讨了个媳妇。 儿媳妇刚替家里生了个孙子,但却没有奶,邓春立急需要钱和票给儿媳妇补补,最好能弄点奶粉或者麦乳精。 他家的条件不好,连副食本都没有,他也是没办法才铤而走险的。 可惜,大家眼里都只有吃的和穿的,这年月谁要字画啊? 邓春立来了三天,根本就没人搭理过他。 但今天有个戴着大口罩,身上还有点消毒水味道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跟前。 正是张宏城。 张宏城也没和邓春立多说话,蹲下就拿起他的东西细看。 他这种操作方后世古玩摊子上能被人坑死。 邓春立拿出来换钱、粮的是三幅东西。 张宏城手里拿的是一幅字帖。 “吾闻橘中之乐,......。” 张宏城讶然看向邓春立,指着最后一枚收藏印。 “这不那谁的么?” 邓春立脸色白了一白。 好在张宏城又问了一句:“是真的?怎么换?” 邓春立的嗓音有些尖细。 “解放的时候,那货自已逃了出去,扔下的东西我们几个分了,一准是真真的!” “二十斤,不,十五斤粮票,肉票有吗?要是有一张副食品票,我也换了。” 张宏城估计巷子里肯定已经有了上头派来的人在盯梢,他也不敢多待,直接掏出三张副食品票和二十斤粮票、十市尺布票塞给老头。 邓春立看着这些票激动得直哆嗦。 张宏城把三幅字画都塞进挎包里,忽然压低了声音。 “明儿就别来了,上头会来查!” 看着匆匆而去的张宏城,老头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立即低着头就往外走。 当年能在宫里混出头的,就没一个是傻子。 ...... 晚间病房,干部房里的床头灯还亮着。 张宏城手里拿着把剪刀在不停的颤抖。 因为这三幅字画里,最小的那幅也塞不进老信封里,只能裁了分开寄给胖子。 “九成九是真迹啊!” 张宏城老半天都下不去这个手。 邓春立当年被选到宫里当太监,他带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 最小的这幅是苏轼的《洞庭春色赋》手稿! 可放在自已手里更危险。 一咬牙一闭眼,咔嚓咔嚓咔嚓! 卷起半截字帖,小心翼翼的叠好塞进信封,贴上邮票,走你! 胡宇的回信是在张宏城正式出院的那一天收到的。 “义父,谁特么这么缺德,把字帖给剪了!!!剪的手法还如此的简单粗暴。” “几个来帮我鉴定的老人家就差点当面殴打我了!” “真迹啊!这是当年伪满宫里遗失在外的苏东坡真迹,是哪个败家子,我R他大爷!” 张宏城黑着脸把剩下的半截寄了回去。 那边胖子急吼吼的收到老信封,小心翼翼的“请”出了另外半截。 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逆子,你敢R你太爷爷?” 我去,还真是张宏城这货下的手?! 第七十八章 三把手上任 几个老爷子轮流在吸氧。 今天黑省古玩界的几个泰斗人物,差点没被一个胖子给团灭。 苏东坡的《洞庭春色赋》手稿真迹被人用剪刀咔咔剪成了两截! 怀素的草书真迹长篇被剪成了三段! 最该死的是一幅宋徽宗的花鸟图,成了七巧板拼图......。 胡宇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老信封容量就那么大,他和张宏城也是没办法。 而且这几幅都是当初流落不知去向的国宝,现在这样子虽然凄惨了些,但总好过被一把火给烧了吧? “小胖子,”一个老头连吸了十多分钟的氧气,依旧是满脸铁青的样子,“你的画我收了,老头子我再加三百万,你告诉我这画是谁裁的,成不成?” “老头子我要活剐了他!!!” 胡宇当然只能摇头。 倒不是他对自已“义父”有多孝顺,而是这钱他想赚也没法赚啊。 ......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满身泥巴的圆头班车摇摇晃晃在泥土路上行进。 没人敢开窗户,否则下一秒被轮胎带起的泥浆就会从窗户里飞进来。 车里的空气相当浑浊。 张宏城看着身边晕沉沉的楚描红,拿手指轻轻戳了她一下。 “你到了。” 张宏城出院的时间和楚描红结束借调的时间是同一天。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的坐上了同一班车。 这是去东方红农场的班车,乘客不多。 楚描红坐这班车有个好处,不需要中途转车,在山脚下车,再走三四里路就到了春阳村。 被张宏城戳醒,楚描红揉揉眼睛,无意中看到张宏城肩膀上那几条可疑的水迹,她的脸又红了一下。 也没和张宏城说话,只是礼貌的对着他点点头,楚描红拿起自已的行李飞也似的逃下了车。 班车再次开动,张宏城凝视着女主的远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班车摇摇晃晃的消失在土路尽头,山脚后树林边一个背着行李的身影这才默默的收回目光转身向春阳村走去。 她现在是春阳村的卫生员,每个月都有津贴的,可为什么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张宏城在路上足足吐了两回,才跟着班车到了良种场的附近下车。 这泥土路实在是太销魂了。 良种场也是四师的单位,五连早就把他的东西都托运到了这里。 副场长简松华是五连指导员俞彭年的战友,他热情的安排张宏城在这里借住一晚。 第二天一早,老简直接把自已的单车借给了张宏城。 单车后座上绑满了他的行李。 四五个来帮忙的良种场男知青,笑嘻嘻的把这辆自行车进行了“改装”。 车后座、后座两边、车龙头两个把手上都挂满了东西。 甚至张宏城脖子上还用绳子挂着一个暖水壶,在良种场知青们的笑声中,他一溜烟的骑着车出了良种场。 红旗屯在良种场的南边大约三十里地。 沿途的小路不宽,只能刚好过一辆拖拉机。 泥土路比之前的路要平整很多,估计是之前驻军的功劳。 小路两边随处可见水泊和水草甸子。 张宏城一口气从早上骑到中午,总算看到了人烟。 旗口村是红旗屯的唯一入口。 这里大约一百多户人家,红旗屯的队部就设在这里。 听说新来的知青队长、民兵营长来了,革W会主任佟全良笑着亲自迎了出来。 佟全良是旗口村人,五十多岁。 他在看到张宏城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因为张宏城的年轻而露出丝毫轻视,反倒是来自黑岭子村的许长顺看着张宏城的眼神有些轻蔑。 许长顺是红旗屯的大队长,也是刚刚成立不久的红旗屯的二把手。 张宏城笑着没说话。 来这里之前他就通过老魏打听过了。 跟知青点的知青们闹矛盾的正是旗口村的村民,知青们被偏心的革W会主任佟全良打压得厉害。 好几个知青甚至不惜跋涉跑到县里去告状。 所以张宏城觉得佟全良和许长顺的态度很有意思。 自已区区一个民兵营长,根本不值得许长顺这个二把手从黑岭子村专门跑过来等自已。 张宏城刚刚提干,是副排级办事员,拿的是行政第二十四级工资,一个月四十五块。 而许长顺虽然也是副排级办事员,拿的却是行政二十三级工资,一个月是五十块,而且他还是红旗屯名义上的政务一把手。 尤其是他工龄要远超张宏城。 佟全良更不用说,他是全红旗屯唯一个科员(正排级)级别的干部,拿的是二十二级工资,每月工资有五十七块。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3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ce3fad11dd753359a25de61ecd35c7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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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城心里呵呵冷笑。 分工? 能有什么好分的。 无非就是对治安特派员的某些权力进行限制或者剥夺罢了。 “我还年轻,”张宏城笑得很谦虚,似乎已经被佟全良的话打动,“来之前就问过领导,凡事都会多请示多汇报。所以两位尽管放心好了。” 佟全良的脸色微微一僵。 他可不会以为张宏城是说要凡事向他请示,因为张宏城正儿八经的领导在县里革W会的人保处。 民兵的事他还能指挥一二,但人保处的事情他要敢插手......。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张宏城没有留在队部,而是直接骑车继续往湿地内部走。 春天艳阳在空,满眼都是嫩绿的世界,还有水鸟飞扬盘旋。 有人说东北春天最美的景色就在湿地里,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3492675af85a8d53557c519ad01e80bc ", "width ":836, "height ":470}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虎林湿地 div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2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ae87813bb7c61e527ba152969316e184 ", "width ":709, "height ":399}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2 " div路途过半,各种木板桥逐渐多了起来。 张宏城发现自已是不断的从一个小岛转移到另一个小岛上。 别说,还挺有趣。 就是虫子也太多了些! 红旗知青点设立在一处高地,而在知青点不远处的一个洲岛上,竖立着一排整齐的营房。 那是原来驻军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知青点门口,几十号男女知青都或站或蹲的等在那里。 远远看去,似乎都是一脸的激愤。 张宏城正在踩单车的脚几乎踩空。 我去,哪里来的一群叫花子? 第七十九章 拿捏 张宏城的单车停在一帮知青们面前。 原本几个做好了向新来知青队长告状的知青都有些傻眼。 四十多号知青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上,还有几个二十三四岁的,可眼前这位可能是队长的人估计最多才刚刚二十吧? 知青们可是打听过,他们新来的知青队长还兼着红旗屯的民兵营长,是正儿八经的干部编制。 可不是别的知青点那种没有实权的所谓“队长”。 张宏城看着眼前这群人,嘴角也在抽搐。 这四十多号男女感觉都像是逃荒来的。 有人穿着全是补丁的夹衣,还有人甚至穿着冬天的破棉袄。 但这帮人营养不良到了这种地步,确实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张宏城扫了这些人一眼,露出一丝笑容。 “大家好,我是张宏城,大家应该是在等着我吧?” “你就是新来的队长!?”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知青,这些人里就他穿的衣服稍微好一点。 张宏城没有跟着这个人的节奏来,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笑着看向其他人:“请问哪一位是于楷同志?” 躲在一边在看热闹的一个男知青笑容僵硬了一下,他不明所以的举起手。 “我就是......。” 张宏城点点头:“你会记账是吧?” 于楷摸摸头,不清楚新来的队长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但他还是点了下头。 “那你清点一下知青点每个人的存粮,然后把数字统计起来告诉我。” 张宏城的话落下,所有知青的眼睛顿时一亮。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立即生动了起来。 之前抢着问张宏城的那个男知青嘴巴蠕动了一下,他本来想用去年与村民之间的那件事来为难一下新队长的,可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清楚大家更在乎的还是口粮问题。 因为整个知青点的人已经处于断炊的边缘。 张宏城推着单车来到这排旧房子最东边的单间门口,立即有几个男女知青上来帮他卸东西。 其他的知青们纷纷用目光交流着,他们不清楚为什么新来的队长会知道这间屋就是他的办公室。 知青队长当然没有办公室,但民兵营长有。 上一任知青队长也想用这间办公室,但大家都没答应。 没等知青们想明白,张宏城先是谢了几个帮忙的人,又扭头问他们。 “哪一位是夏娟同志?”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知青惊讶的指了指自已,大方的走了上来。 “队长,你认识我?” 张宏城随意点点头,也没继续理会他,而是又问了一声。 “王凤志在吗,也来一下。” 正在帮张宏城卸单车行李的一个男青年愣了一下,急忙举手。 “队长,我在这。” 张宏城继续点头。 “你们两个进来一下。” 说完领着两人直接进了简陋的办公室。 门外的知青们面面相觑。 这个新来的队长有点料啊。 而之前抢先说话的男知青却讪讪的。 张宏城轻描淡写的一顿操作,让知青点的知青们心里形成了一个心理暗示。 以后知青点的男女青年的代表怕不就是王凤志和夏娟了,而于楷这家伙可能也会受到队长的重用。 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花招,让张宏城迅速在一盘散沙的知青们中形成了小型金字塔结构。 新官上任,最怕的不是威望不足,而是与 张宏城这番动作,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公面上的事可以通过王凤志和夏娟来向自已汇报,比较私人的事则可以通过于楷来转达。 这三个人可不可用、可不可信是另外一回事,张宏城现在需要的是让大家知道与自已的沟通渠道是畅通的。 这才是互信的良好开始。 张宏城之所以能知道这几个人,还是全靠那位于楷同志。 都说几十年后的人还会每日写日记,那八成不太正经。 但放在这个年代,写日记是很多人的日常习惯,毕竟大家没有手机和网络。 而在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写回忆录的人也多数是有知青生活经历的人。 胖子胡宇知道张宏城要去红旗屯知青点,特意花了大价钱搞到了一本回忆录。 执笔人正是于楷,是他在后世根据七八个人的日记编写的《红旗屯的岁月》。 书没出版,但当年红旗屯的知青们一人拿到了一本当做收藏。 这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张宏城知道王凤志和夏娟两个名字。 王凤志是于楷回忆录里着墨很多的一个人物,不光是因为他日后会牺牲在南疆,更是因为这个人为人处事很有古风。 夏娟也是于楷回忆录里经常出现的人物,性格泼辣直爽,算是女知青们的传话筒。 根据于楷回忆录记载,张宏城知道现在知青点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压根就不是与村民发生的那场冲突,而是冲突之后隐藏的事件。 红旗知青点一共有四十二个知青,全都是插队知青。 可偏偏他们没有住在旗口村或者黑岭子村,而是集中在了深入湿地的地方耕作。 按照一般的插队流程,插队知青的口粮是要找队里先借,到了年底收获再扣除。 但红旗屯初建,知青们的口粮问题很快成为了佟全良和许长顺的斗争炮灰。 旗口村和黑岭子村互相推诿,要不是有的知青饿的不行直接跑去了县里告状,知青点的人几乎借不到一点粮食。 可红旗屯是入冬后成立的,知青们手里一点工分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开春,马上又要面临断顿。 之前被知青们嫌弃的队长已经找关系调到别的地方插队去了。 知青们找了好几次佟全良或者许长顺,都被他们用“等新队长到任再说”的借口给打发。 张宏城也知道佟全良和许长顺不会那么轻易的借出粮食来。 两个村仓库里的粮食是备着让村民们以备不时之需来借的。 他根本也没想过和那两个人打官司。 事实上,他巴不得知青点和两个村子关系越断裂越好。 因为知青点后面的那桩大造化,他可不想让那些人分一杯羹。 过了十分钟,王凤志和夏娟满脸古怪的走了出来。 王凤志手里拿着三个信封,夏娟手里抓着一大把粮票。 王凤志笑着对大伙说:“张队长来之前大概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所以提前找朋友和领导借了不少粮票。” “队长的意思是,可以先借给大家一部分应急。” “每人可以借的粮票加上各自的存粮,上限是二十市斤。” 他指了指夏娟。 “要借的找夏娟登记。” “再就是我被安排去城里买粮食,大家把自已需要额度和粮票、钱交给我,我一会儿就出发。” 有个矮个子知青冷笑了一声。 “去县里买粮食,那可是商品粮,咱们现在都是插队知青,谁敢卖给我们?” 王凤志业古怪的笑了,挥了挥手里的三个信封。 “不是去县里,我们队长给了我三个锦囊妙计,说我只要按要求送到位就行。” 知青们都半信半疑。 但在于楷这里登记了存粮后去夏娟手里借粮票的人已经自动排起了队。 办公室是一间带着一扇窗户的土房子,外加一张旧桌子和一把摇摇欲坠的椅子。 张宏城没坐那把摇摇晃晃的椅子,直接坐在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看着门外整齐的借粮票队伍,他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先拿捏住所有人的口粮,接下来他新官上任的那三把火就很好放了。 第八十章 消失的布票 王凤志骑着张宏城的单车,载着好友莫卫强一路飞奔。 莫卫强就是之前冷笑的那个小个子男知青。 小莫的双手一直压着自已的胸口,不敢有丝毫放松。 整个知青点的粮票和钱几乎都在他的胸口口袋里,他是一点也不敢大意。 王凤志和莫卫强心里都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插队知青去买商品粮,而且还是买这么多,他们两个应该不会被抓起来吧? 王凤志想到自已怀里的三封信,觉得新来的队长怕是有些儿戏,真当自已是诸葛亮么? 但知青们没办法,而且在他们两个上路之前,大家在队长的要求下已经敞开了肚子吃剩下的粮食......。 王凤志脚下踩得更快了。 两人路过旗口村,只是换了小莫来骑,根本没停留。 紧赶慢赶才在天色彻底黑之前到了良种场。 张宏城的第一封信是给良种场副场长简松华的。 也不知张宏城在信里写了什么,让简副场长龙颜大悦,不但好好招待了两人一顿,还让他们住了一晚职工宿舍,更说那辆自行车只管用。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王凤志和莫卫强跳上了第一辆过路的班车。 路上转了两趟车,饥肠辘辘的两人才赶到三十九团二营分场部。 按照队长的吩咐,他们两个找上了一个叫陈蓓蕾的办事员。 陈办事员带着他们一路又赶到场部,把第二封信交给了知青办的刘副主任。 刘副主任很和气,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场部仓库买粮食。 这时陈蓓蕾才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大叠兵团知青专用粮油本来,这都是张宏城提前和五连的人说好的,先借他们一部分买粮份额,秋收的时候再还。 买粮的过程波澜不惊,但王凤志和莫卫强一直都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 最后一封信是交给一个姓何的过路司机的。 真是不知道张队长在信里写了些什么,让这个司机看得眉飞色舞。 满口答应路上“拐个弯”替他们运粮食回去。 副驾驶上的那个知青似乎也和队长很熟,提到“张宏城”那是满脸笑容。 坐在车斗粮食袋上的两人,总算是对张宏城的“能量”有了一定的认识。 张宏城给何东红的信里,自然是胖子提供的他老丈母娘的各种信息。 而张宏城给刘副主任的信里则是一份最新出炉的心得体会——没署名的那种。 内容直指最近的一次师部征文活动。 这是刘副主任最喜欢的“礼物”,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去仓库“帮忙”。 非兵团知青借本子买粮,这是灰色领域,要是没刘副主任打招呼,陈蓓蕾拿来的本子再多人家也不会理会。 刘副主任很乐意让张宏城这个前途不俗的年轻人欠自已的人情,张宏城同样也很愿意欠刘副主任的人情。 至于给两种站简副场长的那封信,则是张宏城另外一个计划,这里暂时不提。 红旗知青点。 张宏城在看望一个叫柳锦堂的男知青。 这位就是在年底冲突中被旗口村村民打伤的那个人。 柳锦堂腿部骨折,已经躺了两个月,最起码还要继续躺上个把月才好。 而打人的村民不过是送了三十斤粮食就算了事。 这是佟全良的决定。 张宏城把自已带来的一罐麦乳精给了柳锦堂。 柳锦堂坐在炕上眼泪汪汪的。 白白净净的家伙,很有种伤春悲秋的感觉。 张宏城回到办公室,开始仔细思考柳锦堂这件事的背后。 知青点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被转移到了口粮上。 可一旦粮食运回来,大家的注意力又会回归到这件事上来。 毕竟知青们都是年轻人,哪里这么容易咽下这口气,更何况这件事可不光涉及到柳锦堂一个人。 根据于楷回忆录里的记载,在设立红旗知青点时,上头给知青们划拨一个福利。 每人五市尺的棉布。 佟全良和许长顺把布料份额要到了红旗屯队部,拍着胸脯说会分给四十三个知青(当时的知青队长还在)。 县里的布运到红旗屯队部,却没发下来反而进了供销社。 当时的知青队长去问,佟全良说屯里在找人印屯用布票。 布票会发到每个知青的手里,知青们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去供销社买。 可后来布票印出来了,知青们却一直领不到。 事情一拖就到了过年的前期。 知青们忽然收到消息,有村民拿着布票去供销社买他们定额的布,这才引发了冲突。 柳锦堂是个嘴巴皮子利索的,拿票买布的村民讲不过他,就给他来了一记狠的。 那张布票如今就在张宏城的桌子上。 那个叫佟海生的村民一口咬定布票是自已捡的,队部的决定是让他做了个不痛不痒的检讨,又赔了三十斤粮食。 可更让人上头的事又发生了。 前任知青队长刚调走,村里的老会计喝酒把自已给喝死了。 结果佟全良和许长顺一查账,竟然“发现”老会计已经把所有的布票都发给了知青点。 老会计无儿无女,了无牵挂,这些布票的去向成了悬案。 可佟全良的意思很明确,他只认账本。 那就是布票已经发给了知青们,哪怕他们去县里告都没用。 去县里跑几回,路上的嚼用都能心疼死这帮知青。 生生把知青们的火气都逼到了爆炸的边缘。 这些布票其实早被佟全良和许长顺许给了同族的村民。 往他们家里走得勤的,多少都分了几尺票。 只是知青们时不时的就会去供销社盘货,所以供销社那边一时还不敢把布卖给手里有票的村民。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 在于楷的回忆录里,最后低头的还是他们这些知青,因为开春的种子和口粮都被人拿捏着。 张宏城笑着弹了弹手里的屯印布票,漫不经心的把它塞进了老信封里。 地方上的票他不敢随便印,但这种猫腻十足的票,他不多印几张可就对不起自已了。 布票寄走后的第二天一大早。 队部来人说让张宏城明天去公社开会,主任佟全良和大队长许长顺都会去。 这是公社的例会,张宏城这个治安特派员属于可去可不去的范畴。 他转转眼珠子说自已这几天不舒服,下次再去。 队部的人刚走,之前主动讨过没趣的男知青冲了进来。 “队长,有卡车过来了!” 这货叫薛展鸿,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野心家(这货自已在回忆录的自诩标注)。 张宏城带着人迎出知青点,正好看到简勇从副驾驶跳下来,哈哈大笑着抱住了他。 “我托你办的事呢?” 简勇眨眨眼,拍了拍胸脯。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何东红的卡车上,不光装了些粮食,还有五连长送给张宏城的一张行军床和简勇特意收来的“破烂”。 破破烂烂的小半张拖网。 这是黑龙江边上国营渔场淘汰下来,彻底没有了修补余地的东西。 但就算是这东西,也是靠严连长走关系才搞到的。 交上去的申请说是五连改善生活打鱼用,可还没到手就“转借”给了红旗知青点。 湿地里别的不多,就水塘水洼鱼虾超级多! 拖网又重网眼又大,其实并不是很好的小型捕鱼工具,但张宏城却另有用法。 张宏城在办公室里招待了何东红和简勇两人。 酒是简勇带来的,张宏城就出了点鱼虾(知青们用线和蚯蚓在水洼里钓的)和米饭。 菜是一个叫桑春红的女知青做的,一手淮扬味道很有特色。 酒醉晨起,张宏城一模行军床枕头 鼓鼓囊囊的老信封刚入手,他嘿嘿笑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不信拿捏不住你 何东红喝得太多,还在炕上呼呼大睡。 知青们已经准备去附近的洲岛上去翻地,已经是四月,月底或者五月初就要种麦子,在这之前地得好好翻一翻。 张宏城起得很早,他拉着简勇站在负责记工分的于楷身边,看着大家聚拢过来。 昨晚分了粮食,手里有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口粮,知青们的心气都平和了很多。 张宏城决定趁热打铁。 “夏娟,你过来。” 泼辣妹子站出来,愣愣的盯着自已队长看。 随即所有人看到队长从自已的挎包里掏出了一大叠白花花的票子。 是布票! 红旗屯自已印的布票! 薛展鸿大叫一声:“队长,不是说那边已经把我们的票都给分了么?” 张宏城把布票都塞给了目瞪口呆的夏娟。 “别瞎说!” 他训斥了薛展鸿一声。 “人家佟主任说了,布票早就已经发给了我们,咳咳咳,大家都要统一口径,注意团结嘛!” “夏娟,马上把票发到位,趁着今天有卡车,都马上去队部供销社把布买回来,钱不够的可以找我借。” 薛展鸿舔舔舌头:“要是万一供销社的人问我们的票......。” 莫卫强立即白了他一眼:“他们主任都说已经发给我们了,难道我们手里不该有票?” 夏娟办事很麻利,四十多张布票瞬间发放到位。 简勇开着卡车,张宏城坐在副驾驶,车斗里挤了四十多号人,杀气腾腾的向旗口村队部开去。 佟全良和许长顺都去公社开会了,现在的红旗屯就属他最大。 红旗屯供销社是由旗口村供销点和黑岭子村供销点合并而成。 供销社的头头人称朴科长,叫朴成瑞,他其实就是个普通大队干事,不算干B编制。 重点是他是佟全良家的姑爷——二女婿。 供销社里还有一个售货员,叫许翠花——许长顺的堂侄女。 红旗屯供销社在旗口村的入口。 到了早上九点多,朴成瑞和许翠花这才懒洋洋的开了门。 门板才拆到一半,忽然一辆卡车停在了门边的泥土路上,呼啦啦一大群人从车上冲了下来。 许翠花差点被吓得尖叫。 泼辣的夏娟一马当先。 “叫什么叫,我们来买东西!” 惊魂未定的许翠花习惯性的想骂人,但看到几十个知青虎视眈眈的眼神,最终还是怂了。 她堂伯才告诫过她,如今知青点的头头算是屯里的三把手,又是管治安的,让她以后别惹这些知青。 “买东西啊,欢迎欢迎!” 朴成瑞笑眯眯的迎上来,皮笑肉不笑的问。 “今天是不是还要先盘盘那些布?” 打头的男知青王凤志摇摇头。 “不盘了!” “那行,今天大家买点什么?” 王凤志掏出布票和钱放在了柜台上。 “当然是买布。” 朴成瑞看了一眼布票,笑了笑,以为是佟海生上次被知青们没收的那张。 “行啊,翠花,给这位同志裁布。” “不用裁,”王凤志笑着对身后挥挥手,“我们今天准备把所有的布都领回去。” 然后朴成瑞和许翠花的眼珠子差点蹦了出来。 四十多张布票出现在了柜台上。 “这、这、这不可能!” 朴成瑞死劲的揉揉眼睛,他分明记得自已分的几张票就藏在自已婆娘那里,这些票,见鬼了~!!! “什么不可能?” 淡淡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一个穿着绿色上衣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走进来。 知青们很有眼色的同此人打招呼。 但他们喊的不是“队长”,而是“特派员”。 张宏城来到柜台前,笑着问朴成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事的话,朴同志尽可以找我报案。我现场就办!” 朴成瑞唯唯诺诺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是想报案,可打死他也不敢找张宏城报案。 报什么案? 说知青们手里莫名出现了布票? 可佟主任说过:布票就在知青们自已的手里。 夏娟拍了拍柜台:“快点把布拿出来,不然我可要报案了!” 许翠花急忙跳出来:“不行,我们需要先请示下队部领导。” 张宏城微笑着看向她:“哦,你找我嘛?有什么事,小同志,你尽管说。” “你算什......。” 许翠花没把话说完就反应了过来。 佟主任和她堂伯去了公社开会,现在屯里就属这位最大。 张宏城不悦的看了朴成瑞一眼。 “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供销社里的账目和特供布出了问题?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去县里接受调查?” “没、没有!” 跟着张宏城去县里? 就供销社里的那些猫腻,他和许翠花一个都逃不掉。 “布都在的!” “那还不快给人家换,”张宏城老气横秋的训了一句,“同志们还等着回去翻地!” 其实不用朴成瑞和许翠花动手,屯里供销社本来就不卖布,所有的存布都是发给知青们的。 知青们主动上前把布匹都搬上卡车,留下一堆票据和钱。 张宏城还逼着朴成瑞和夏娟一起清点了钱和票,又开了一张单据给夏娟,这才跳上卡车呼啸而去。 ...... “软蛋!” 朴成瑞被自已的岳父一脚踹倒,吓得朴成瑞的媳妇惊呼连连。 佟全良黑着脸,怒火冲天。 这些布他可是许了族里很多人家的,事关他的威望和话语权,他实在是无法冷静下来。 “那些布票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爹啊,那些布票都是真的!我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可我们家的布票都还在啊,一模一样!” 佟全良在屋里转了几圈,他知道自已这个女婿虽然喜欢贪便宜,但绝对不敢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那这么多布票是从哪里来的? 新任的会计佟全善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直到他哥忽然揪住了他的领子。 “老二,票是你负责去印的......,说啊!” 佟全善支支吾吾的:“我就多印了二十多张......,肯定是有人偷偷也多印了......。” “ND,叫你找正规单位去印,你到底找的谁?” “哥,不是你说找那谁私下去车间帮忙印的么?要不然走正规渠道,咱们的票是要记档的,那可是要签发回执的。” 佟全良恨得牙痒痒,他倒是没怀疑知青们和张宏城,只以为自已是被某个熟人摆了一道。 “爹,那村民手里的那些票咋办?” “凉拌!让他们都马上退回来,要是被那个姓张的发现,事情可就大条了!一共才四十三张票,结果查出近百张来,是你死还是我死?” “哥,咱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了?呵呵,你去告诉老范,今年开春仓库内里的麦种一粒都不准给知青点!” “那要是上头问呢?” “问?呵呵呵呵,那就让老范把那些陈谷子给他们。一帮城里娃娃,认得什么是种子什么是粮食么?!” “劳资就不信还拿捏不住你个小家伙?!” 第八十二章 迟早都是老子的 *解封还要几天*。 湿地内的气候与东北大部分地区的气候有些不同。 这里入春之后的气候比外界更冷一些。 最显着的特点是风大。 人站在地里,被风吹得有些站不住脚。 已经是四月中的时分,大拿湿地内的景色是十里一重天,入口处白鹭回旋、绿荫满眼、小河流水,湿地深处却依旧暗藏冰雪。 所以湿地内的耕地选择在一处有林木围着的平地上。 这里是冰雪和绿色的交汇处,除了春天开地的时候有些累,对于麦子的长势还是挺有利的。 “唯一不好的是夏天,”王凤志一边挥舞着锄头一边在同张宏城讲话,“这里的夏天太热,而且短促,旱的地方能旱死,涝的地方能涝死。” 他指着远方一片已经没人打理的田地说。 “部队撤走之前,我问过他们,咱们这片洲岛需要防涝,麦子可不能泡在水里。” “每年因为泡水和炎热,麦子的收成总是不太好,哎,这鬼地方!” 张宏城也放下锄头,死劲的捶了捶腰。 干农活真特么累! 几天下来,他发现自已的两个膀子和腰都快废了。 手上的血泡是天天要挑。 “说起来,东北也是可以种水稻的,”他抓起脚边的水壶大大的灌了一口,“你们就没考虑过?” 王凤志摇摇头:“猫冬的时候大家也讨论过,虽然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吃稻米,但却没人懂怎么种稻米,旗口村和黑岭子村的人也不懂。” “加上当时的队长不管事,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王凤志忽然发起愁来。 “队长,昨天小莫几个去队部领麦种,结果那边说麦种不够,队部准备向公社申请,让我们等消息,会不会......出事?” 张宏城对着远方的几个知青挥挥手,大喊一声:“开始吧。” 几个知青利落的挖开渠道,洲岛旁边水泽里的水缓缓的流入了知青点的这片田地。 张宏城笑着对周边几个知青说:“红旗屯成立的时间是在入冬的时候,有些人完全可以说没有留下我们知青点需要的麦种。” “申请肯定是会申请的,但发到我们手里的会是什么,那就说不好了。” 王凤志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张宏城。 “他们不会敢在生产上动手脚吧?” 张宏城呵呵一声。 “我们中间有人认识麦种和粮食的区别么?” “就是欺负我们是一群没下过地的,到最后出了问题,公社是怀疑我们这群五谷不分的,还是怀疑队部?” 于楷的回忆录里写的很清楚。 公社最后的论断是知青点的知青自已弄混了粮食和种子,把种子粮给吃了。 要不是忽如其来的那场造化,知青点的人还不知会憋屈成什么样子。 张宏城看着脚下流过的水流,信心满满的说道:“我上次给良种场简副场长捎的信,就是申请配合良种场的新稻种推广实验。” “咱们不种麦子,咱们就种稻子!” “良种场四处推广他们新研发出来的四号稻种,可东北这块种稻子的到底是少数,各个生产队都不愿意。” “正好,咱们知青点这一百亩地不是容易上涝吗,就种他们的四号稻。” “稻种不用钱,技术方面也有技术员帮扶,只要秋收后还给人家足够的稻种就行。” 有人忧心的问:“要是队部不同意......,毕竟生产这块归大队长管。” 张宏城呵呵一笑,对于这点他早就想好了。 “别堵上,多放水进来!把田地好好泡上几天。” 张宏城把缺了口的锄头交给于楷,嘴里念叨着一定要找队部申请几把好锄头来的话,起身领着王凤志往部队留下的那片田地走去。 原来驻军留下的田地足有四百多亩,分散在五个大小洲岛上。 虽然张宏城看不出麦田与稻田的区别,但是胖子告诉过他。 在八十年代,这里可是极为出色的稻田。 直到这里成立自然保护区,田地才从这片湿地中消失。 王凤志看着张宏城的脸色,忽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队长,你该不会是看上部队的这些地了吧?” “嘿嘿嘿嘿。” 张宏城笑而不答。 包括部队留下的那片营房,迟早都是老子的。 地里又泡了两天水,一辆良种场的拖拉机开到了知青点。 简副场长带着几个技术员亲自过来教大家种水稻。 良种场正副场长都非常重视这件事。 四号稻种已经研发出来一年,但是良种场的内部种植结果上头不是很认可,就需要推广到生产队来验证。 可这帮东北老爷们倔起来能把人急死。 国营农场那边还好说,肯出几百亩地给他们推广,但中间的手续和扯皮的事太多了。 轮到生产队,几乎都是摇头。 胆子再大的队干部都变成了老鼠胆子。 水稻东北确实能种,可风险太大了。 趁着良种场的技术员教知青们种水稻的这几天,张宏城跑去队部找佟全良申请换一批农具。 就知青点的那些破铜烂铁,也不知是佟全良当初从哪里找来的。 佟全良自然是一推二五六,就连管仓库的范跃民也拍着胸脯说仓库里确实没有多余的农具。 最后张宏城只拿到了一张队部开具的证明条子。 看着张宏城似乎有些丧气地走出队部,佟全良的老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可他并不知道张宏城要的就是这张条子。 张宏城转身拿着条子去了公社。 他也没麻烦公社给自已解决农具的问题,而是让公社给自已开一张条子,自已去县里解决。 对于张宏城这个要求,公社自然是满口答应。 张宏城拿到条子开开心心的长途跋涉跑到县里。 他第一步去了人bao处。 拍照办证、领手枪和手铐——治安特派员的专用物品。 小手枪拿在手里确实很威风,但张宏城的心思全放在口袋里的两张条子上。 散了半包烟,他轻松的摸到县里对口办公室里。 他甚至都没麻烦办公室里的领导,靠着两张条子和两包大生产,成功拿到了一张含糊不清的批复。 让他自已拿着批复,找县里的各相关单位洽谈解决。 几十把农具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靠着这种档次的批复想解决,根本没戏! 这种皮球式的批复,每个单位都不知积压了多少。 人家把批复开出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看着张宏城拿着批复欢天喜地的走了,办公室里的人都怜悯的摇摇头。 真是太年轻啊! 第八十三章 举报信 张宏城来了趟虎林县城自然不会亏待自已。 跑去国营饭店炫了一顿红烧肉和半斤米饭。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已的饭量越来越贴近这个时空的人。 超级能吃。 虎林县城里有六个废品站。 张宏城吃完午饭溜着弯直奔最偏僻的那个。 他搞到手的两张条子和那张批复,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农具。 胖子女友何雨桐是个超级爱孩子的人。 到了周末和胖子出去约会,经常身边还会带着哥哥家的孩子一起。 所以击西(从现在开始完全架空地名和时空)的小花园、私人电影院他们俩没怎么去,倒是把市里的少年文化宫给逛熟了。 文化宫里有一台六十年代的小型风力发电机。 是那个时代科协的技术人员手搓出来的,可惜造价太贵,功率又小,所以只能当个试验品摆着看。 后来这台小型发电机不知怎么就进了一家小型废品站。 直到恢复高考的那年,文化宫的工作人员在淘换旧书的时候发现了它。 根据胖子看到的展品介绍,这台发电机在被发现的时候,居然还能使用! 张宏城搞到手的批复和条子,就是拿到为了这台“废铁”。 废品站不大,才四个员工。 站长看了看批复和条子,还有桌上的几包大生产,依然有些迟疑。 “你们知青点自已会炼废铁?还会打农具?” 张宏城“诚恳”的解释。 “我和附近良种站关系不错,他们会打农具。” 站长最后还是把几包大生产推了回来。 “这么大个东西里,还不有少铜啊!站里正准备拆......。” 张宏城心里呵呵一笑。 你们拆没拆我知道得很清楚。 “站长同志,您家是在云西镇上吧?” 这回大生产推回去的时候,上头多了几十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 “没别的意思,还请帮帮忙!就当我们请您吃个便饭了。” 站长的手凝固了一下。 起码有四十多斤云西镇食堂的饭票和五十多块菜票,这还叫吃个“便饭”? 想到家里孩子吃个馒头就能开心两天,再想想老婆孩子提到云西镇上国营大食堂的饭菜就一脸羡慕的样子,站长最终还是任由张宏城把烟和票放进了自已的抽屉。 张宏城手里的饭票和菜票都是当初庞优德“贡献”的,他现在去云西镇的机会不多,还不如用在这里。 搞定废品站,张宏城马不停蹄的又去了农机站的供销点。 靠着两张条子和手里足够的工业券,他一口气买了二十三把锄头、五把镐子和五把铲子。 别人要是问就说是找老单位借的。 守着一大堆东西在路口等了半天,他终于看到何东红的卡车晃晃悠悠的开了过来。 本来张宏城还想说几句客气话,再给何东红塞包好烟。 毕竟这回托信找人家帮忙,可真是绕了远路。 简勇最近在跟着何东红的朋友学车,所以车上就何东红一个。 但谁知这家伙跳下车抓住他的手就哈哈大笑。 一包华子和一把大白兔死死的塞在了张宏城的手里。 张宏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成功了?” 何东红猛的点头,乐得不知东南西北。 “我和小秦正式确认关系了!哈哈哈哈哈。” “多亏了你的情报,真特么太准了!” 往日何东红开车最多时速四十,但今天他硬是开出了六十的时速。 他的大嘴一直咧着笑,就没合拢过。 张宏城坐着心惊胆跳的。 这路况、这破车开六十,和越野开一百差不多少了。 知青们干农活的水平差了旁人老远,但他们摆弄电器、电路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成了砖家。 不得不说,知青群里还真是藏龙卧虎。 张宏城根本弄不明白的小型风力发电机,被这帮人摆弄了半个星期,居然能用了!!! 看着办公室里亮起来的灯泡、听着隔壁男女知青们对着灯泡发出的欢呼声,张宏城忽然有些惭愧。 自已好歹也是个三本大学毕业的,还不如这帮高中生和初中生......。 动手能力是真心的强。 湿地里的风一年四季不停歇,虽然发电机的功率不大,但知青点的照明是完全够用了。 据点忠诚度+10,文明进度+5。 佟全良和许长顺以为路过的拖拉机是给知青点送其他物资的,但没想到人家送的是稻种和技术员。 有了技术员的帮助,张宏城和知青们做起事来就有了底气。 大家贪早摸黑的从湿地里捞淤泥,一层层的盖在田里。 技术员感慨说这些湿地里的淤泥肥到吓人,还让他们不要一次盖太多。 五一刚过,湿地里寒冷的气息立即消失不见。 温度迅速高出了外界好几度。 良种站的技术人员告诉张宏城:不能等了,必须马上开始播种。 这也意味着张宏城和佟全良、许长顺第二次摊牌的时机到了。 张宏城又去了一趟旗口村队部。 “你要什么?” 佟全良本来已经做好了跟张宏城扯皮麦种和农具的准备,可谁知这个年轻人不按常理出牌。 张宏城态度温和的笑着。 “这都开春了,这一季度的治安报告我得寄去县里。” “佟海生打断柳锦堂一条腿的事,队里是个什么样的说法?” 佟全良呵呵一笑。 “这个事啊,队里已经处理过了。” 张宏城似乎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哦?那也行,处理结果给我一份。” 佟全良眯着眼睛。 难道这小子想从这件事跟自已讨价还价? 门都没有! “小张啊,你还年轻,又是城里来的。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这种乡下,这种小事一般都是自已内部处理,要不,我帮你问问村里群众们的意见?” 张宏城笑着摆手。 “倒也不是我多事。” “而是人家柳锦堂的家里直接把信寄到了县里,我上次去县里拿证的时候,处里要我写个报告上去。” “您是屯里的一把手,我这不是想听听您的意见么?” 佟全良脸色一僵。 写信去县里告状,还真像是知青家庭能干出来的事。 “人家海生已经写了检讨,队部也给了处分,那些粮食那小子怕也吃完了吧?他们家还想怎么样!” “您说的有理,我也不愿意多事,毕竟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没来。所以队里的处理文件、海生的检讨信都给我一份,我也好交差不是。” 佟全良脸色一黑。 有个屁的处理文件和检讨信。 佟海生是他亲侄儿,给那个知青道歉的话都是旁人代替他说的。 但佟全良也知道,如果张宏城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处理报告还得弄一份出来,自已侄儿也要认真写一封东西。 要不然让张宏城自已来写,这件事肯定会出问题。 让侄儿写个检讨不算啥,就是这个文件得和许长顺说道说道,少不得要出点血给许长顺。 虽然他在队部一家独大,但毕竟是要送到县人bao处的文件,所以必须有他和许长顺两个人的意见和签字。 张宏城在两天后,拿到了新鲜出炉的检讨信和队部处理文件。 似乎佟全良为了避嫌,文件竟然还是大队长许长顺动的笔。 字迹歪歪扭扭的,很有许长顺本人的特色。 张宏城眉头一挑,来的正好! 几天后,县里收到一封没署名的举报信。 字迹很有特色,信里还夹杂着一百多张红旗屯自已印的布票! 第八十四章 鹬蚌相争 佟全良和许长顺差点没打起来。 县里来的调查组雷厉风行的查封了屯里的供销社。 要不是佟全良的侄儿佟海生主动出头顶罪,说多余的票都是自已办的,佟全良差点被直接拉下马。 这年月办案的人都没那么细致,在询问的过程中竟然让佟全良看到了那封举报信。 那种字迹佟全良能不认识? 调查组刚带走佟海生,佟全良就跳着脚骂许长顺。 许长顺也是个驴脾气,是个只能顺着撸的货,直接摔了佟海生的茶碗。 两人一撕破脸,队里立即什么事都干不成。 比如两个村子都在忙着春耕,可佟全良硬要黑岭子村按时开会学习这学习那的,把许长顺气得七窍冒烟。 许长顺也不是吃素的,他是大队长,生产的事他说了算。 也不知是谁给他出的主意,竟然让旗口村出一百亩地来试种稻米。 两边村里立即闹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小张同志终于从湿地里出来劝和。 两位老同志都别吵了,开会学习的事还是让我们这些知青来吧,这个,稻米也由我们种,反正我们大部分都是南方人。 佟全良和许长顺本来不想答应,主要是不想欠张宏城的人情,可村民们都不干。 你们两姓这么耗着,耽误的可是大家一年的生计! 于是乎,知青点种稻米的决定被张宏城轻易的拿到手里。 甚至佟全良还不得不默认,他自已在一段时间内不会用组织学习的借口来干扰知青们。 其实在这个时候,知青点的一百亩水田已经被插了一半。 知青们还雄心勃勃的还想把驻军留下的那些地也插上一部分。 “秋收后要是能给家里寄一大袋稻米回去,家里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这是所有知青在田里流汗的时候都在梦想的事情。 知青们一个月的口粮堪堪吃完,水稻插秧也基本完成。 除了他们知青点的一百亩水田外,他们还偷偷把驻军留下的地插了一百多亩。 张宏城觉得自已肯定黑了不少。 春种完毕,张宏城这回领着人去队部仓库借粮,佟全良和许长顺的脸色都和顺了很多。 没办法。 两人之间的意见越来越大,有些事只能靠张宏城来和稀泥。 尤其是小张同志如果支持许长顺的话,就连佟全良也得吃瘪。 小组投票二比一,他不能蛮横的一味一票否决吧? 许长顺巴不得抓住这个借口再告他一状。 张宏城带着知青们一口气借了两个月的粮食,佟全良和许长顺都咬着牙认了。 五月底六月初是东北田间最忙的时候,但湿地这边已经提前进入了农闲。 张宏城领着人拉着改造过的渔网,浩浩荡荡的来到湿地最深的一片水域。 题外话:湿地平均水深50CM。 虽然是小半张破拖网,但也足够大。 被叠成了三层后依然比张宏城见过的南方渔网都要大很多。 只不过三层叠加的拖网网眼变小了很多。 一处大约十米多宽的水洼两岸,六个男知青一起用力,扯着渔网在水里兜着往一边跑。 (渔网十米,加上两端的绳子差不多二十多米,不是可以缩口的那种。) 他们手里的绳子逐渐拉紧,十米长的渔网完全沉入水中,随着他们的奔跑,大量的鱼儿惊慌的跳出水面,一片沸腾。 养活了无数水鸟野兽的湿地水中生活着大量的鱼类和虾。 第一网上岸,六个男知青竟然一时还拉不上来。 最后还是跟来的女知青们上前帮忙,才把这一网收获给拖上岸。 四十多条大小鱼儿在泥地上乱蹦,更多的是东北的特产蝲蛄。 蝲蛄是一种河虾。 张宏城没穿之前,和胖子去东北当土豆泥的时候吃过一回。 味道确实不错,就是价格有点不东北。 野生的要一百五一斤。 蝲蛄与小龙虾不一样,小龙虾是个地方就能活,但蝲蛄只能活在毫无污染的水流里,所以在后世这东西野生的超级少。 烤鱼、红烧蝲蛄,洲岛上炊烟袅袅。 吃饱了的知青们都躺在草地上,看着后来的知青们在另一处水洼里网鱼。 张宏城的这个队长真心不错。 连带着野炊都打着在野外学习交流的名头,还给他们算工分。 张宏城把吃剩的红烧蝲蛄扔进水里,他忽然有点想楚描红。 因为红烧蝲蛄的味道实在是太淡,他记得书里说过楚描红在手术室空间里收藏了不少八角、桂皮等中药......。 ...... “小张啊,”佟全良苦口婆心的在劝张宏城,“这个工分可不能像你这么记的!” “明明你们都农闲了,怎么每个知青每天还是满工分!” “你要是这么记,那队里可是不认的,年底分粮食,你们自已开边弄.....。” 张宏城立即笑着应下。 “那成,我们自已知青点开边分。” 其实佟全良是想找这个借口为难张宏城一下,然后好和他谈另外一件事,谁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一口答应了? 成,这可是你自找的! 佟全良做事很利落,立即把这个消息通过村里的大喇叭给公布了出去。 让旗口村的人看向张宏城的目光都带上了三分怜悯。 佟全良想和张宏城谈的事是关于佟海生。 佟海生被判了,而且很重。 如果张宏城手里捏着的那份材料这个时候交上去,说不定他一条命就要交代掉。 “您找我也没用啊。” 张宏城依旧是温和的笑着。 “根子还是在人家家里不高兴,这得海生家里和小柳好好谈......。” 最后佟家私下给柳锦堂补了八十斤粮食和一百五十块营养费,张宏城这才答应“结案”。 刚刚能下地的柳锦堂差点没把张宏城给供起来。 农闲的时候,张宏城还会组织知青们学习......烧烤。 但佟家和许家两边则不同。 刚农闲没几天,两姓人就“闲”出了火花。 三天打了五架。 张宏城这个治安特派员依旧温和的厉害,直接把打架的人往公社一送,两边都不得罪。 只是在公社,他有些忧心的对公社的公安特派员提了半句话。 “这喜欢动手的大部分都是两村的青壮,又都是民兵,要是......。” 公社领导一想也觉得心惊。 “小张,你马上对红旗屯所有的民兵重新考核、重新编组,尽量优先考虑知青同志们加入。” “领导,我建议还不如把屯里的民兵装备都移到我们知青点去.....。” “诶,你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公社领导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算是釜底抽薪,两边青壮手里没了火器,那就出不了大事。 看着知青们把民兵装备都搬走,佟全良忽然觉得自已和许长顺似乎是鹬蚌相争。 这以后红旗屯里,说话最大声的怕不就是湿地里的那些知青们了吧? 湿地里枪声不断。 张宏城兴致勃勃的指挥着男知青们训练。 因为那桩大造化就快到了! 第八十五章 呼叫援兵 在于楷的回忆录里,红旗屯这个特别机构只存在了半年多时间。 主要是因为红旗知青点在六月初获得了一个大造化。 知青点从插队性质变成了农场小集体。 四十三名知青都从苦逼的插队知青变成了农场小集体职工。 负责帮良种场扩展稻种面积。 日子比当知青好过了不知多少倍。 虽然活没变少,但县里对农场的投资和改造让他们的日子过得舒坦起来。 虽然小集体大多数是自负盈亏,但他们也有着固定的工资、假期和福利。 而促使这一变化的是在六月发生的一件事。 知青点一名叫焦定辉的男知青在湿地深处掏鸟蛋的时候,在巨大的鹤巢里发现了一个手提包。 手提包里有十多份全是E文的图纸和文件。 在于楷的回忆录里。 士兵们带着他们这些湿地知青在湿地里转了整整一个星期。 终于在一处沼泽中发现了三具E国人的尸体。 这是一家三口,其中两人是死于枪伤,一人是被淹死在沼泽里。 当时所有的知青都被下令不得外传,半个月后这里被改成了小集体农场,所有知青都列入了民兵编制。 当时有知青听部队上的人随口说了一句,说这一家三口从江那边渡过来闯进沼泽的时间应该是六月初的某天。 这回知青点的话事人变成了张宏城,而他想的是想让那三个人都活下来。 以张宏城的猜测,那几份图纸怕是比不上那几个大活人来的重要。 根据胖子用老信封提供的资料,这片湿地的物产尤其是野生动物极其丰富。 光后世沦为保护废物的就有112种之多。 其中珍稀的鸟类就有84种之多。 既然有这么多鸟类栖息在这里,足以证明水里的鱼虾有多少。 张宏城带着知青们霍霍了好些个水洼子,鱼虾都快吃腻味了。 借着拉练的名头,张宏城带着男女知青们扛着枪深入湿地,找那些不开眼的生物练习枪法。 他根本不怕别人事后查自已管理的红旗屯民兵弹药储备,因为只要遇到那件“大造化”,两边一交上火,谁还会问你用了多少子弹? 知青点加上他在内一共四十三个知青,其中枪法最好的就是那个叫焦定辉的男知青。 一米八八的辽省小伙子,是家里的老二。 听说老爹是护林员,老娘是街道办的,大哥顶了老爹的班,家里还有两个更小的,所以他只能来到黑省插队。 焦定辉一个人扛着枪走在最前面,他从小是林子里长大的,对于周围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于楷在回忆录里说自已的枪法全知青点第二,张宏城差点就信了。 他拿着步枪瞄一只五十米外的傻孢子,七发子弹都瞄了边。 最后傻狍子对他不再好奇,扭头自已拦在了女知青郭胜男的弹道上。 看着焦定辉利落的把狍子架上火堆,张宏城心里算是明白,于楷这家伙的枪法确实是第二,倒数的。 也就比一个叫叶南燕的女知青好一些,因为这个女知青娇滴滴的,根本不敢打枪。 被人认为娇滴滴的叶南燕啃过几口狍子肉后诗兴大发,对着一片水洼子来了一次即兴发挥。 咏叹调吓得一群蛤蟆跳着逃走。 直接激怒了准备对蛤蟆下手的几只灰鹤,要不是焦定辉拿着带火星柴火吓唬,这几只长脚怪非给叶南燕来几下不可。 叶南燕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她帮人上弹的速度全知青点第一。 手巧。 张宏城更是让大家敞开了肚子吃粮食,为的就是让知青们的体力保持在一个好的状态。 大家还剩一个多月的口粮,他准备在大半月里就耗完。 根据回忆录记载,小集体的造化一旦落实到位,县里立即会有部分粮食和粮票补助发下来。 不过拉练到了第五天不得不被迫停止。 张宏城选出的十五名男知青枪法确实大进,起码没有了纯描边大师,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湿地里气候一开晴,蚊虫也多了起来。 知青们拉练了几天,身上多多少少都起了些红疹。 尤其是知青点的第一战力焦定辉,半个小腿都是。 他的皮肤适应林地气候,但不太适应湿地。 张宏城看着自已大腿根部的伤口周围也起了红疹,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时不我待,必须立即呼叫援兵。 他是赶到良种场给五连连部挂的电话。 张宏城可不想让佟全良和许长顺知道知青们在拉练。 五连这边接电话的是指导员俞彭年。 俞彭年无语的看着手里的话筒,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有趣的念头。 你个臭小子口口声声说找五连借卫生员,可就人家红药水大姐的那水平.....。 这不是摆明了想找他这个前领导去河对面找小楚么。 莫非这小子对小楚有了那个念头? 俞彭年带着几分好奇,亲自跑了一趟春阳村。 楚描红如今在新建的队部边上有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当卫生室。 当然村里的卫生员只是多了两块钱津贴,平时还是要下地的。 今天俞彭年来的巧,楚描红正好在卫生室里给一个大娘看眼睛。 大娘开了方子离开,楚描红就笑着请指导员坐。 “我就不坐了,我啊,是来帮人请救兵的......。” 听俞彭年说完,正在收拾桌面的楚描红手上略略迟疑了一下。 她对指导员露出微笑:“这应该不是张宏城同志的原话吧?” 俞彭年笑着点头:“对,算是我们老单位对老战友的帮助。” “如果是五连的人情,”楚描红轻轻点头,“那我就请假去一趟吧。” 俞彭年笑容里立即多了一点东西。 诶,有戏啊! 不然小楚不会说是看五连的人情,这是故意和小张避着嫌呢! 有俞彭年出面帮楚描红请假,曹大纲自然是满口答应。 “小楚啊,你多去几天也没关系......。” 楚描红喜欢给村里人开药,偏偏还挺有效,可队部存的那点药材实在是不够大家借的,所以让小楚出去转个十天半月的也好......。 至于她请假欠的工分,五连那边答应包了。 楚描红动身很快,当天下午就背着一个小包袱往村外走。 谁知有人不去上工,在村口堵住了她。 钟汉生直愣愣的盯着楚描红。 因为今天的楚描红比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更加好看。 白皙的皮肤、秋水一样的眼眸、浓郁的黛眉、带着小酒窝的瓜子脸,宛若从山林里走出来的山鬼(屈原诗里的美丽女精灵)。 楚描红今天出门前刻意把脸上最后一道保护色去掉,恢复了自已原来的样貌,可谁知居然会被钟汉生第一个看到。 她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一丝怒气。 “把你的东西拿开!” 楚描红绕着钟汉生要前进,谁知钟汉生竟然又鬼使神差的拦住了她。 楚描红的怒气瞬间上涌。 这可是妥妥的耍流氓! “那个谁,你在干什么?!” 钟汉生的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是郝爱国带着几个人赶着连里的马车冲了过来。 躲在一边看得咬牙切齿的郑向红急忙冲出来,扯着还在发呆的钟汉生就跑。 就钟汉生刚才这个举动,要是被这些兵团知青抓到,打一顿都是轻的。 第八十六章 这里真好! 张宏城骑着简副场长的单车在路口等人。 当一条靓丽的身影从班车上走下来时,他一时差点没认出对方来。 白底绿色碎花布的女士衬衫,一条乌光水滑的大辫子,白皙的脖子在阳光里泛着光,飞眉入鬓,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露出淡淡的不满。 “不欢迎?” “呵呵呵呵。” 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太好回答,张宏城索性摸着脑袋装傻。 可惜楚描红知道这个家伙聪明的厉害。 装傻? 唬谁呢? 两人见面倒也过多的客气,楚描红抱着小包袱坐在单车的后座上。 张宏城一路骑着车,小心翼翼的。 单车的速度不慢也不快。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连知青点的病情楚描红也没多问一句,张宏城也没主动解释。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默契。 湿地六月初的风很奇怪,早上觉着冷,中午就带了一些热。 当张宏城载着楚描红一路穿过旗口村时,正好是村里午歇时分。 大批村民都震惊的看着小张特派员载着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从村里纵横而过。 没人认为张宏城这是接了一个卫生员,都以为这是小张干部的对象......。 “小张干部的对象可真俊啊!” “别说,还确实挺般配的.......。” “哎,可惜了,老马家的闺女这几天还想着人家小张特派员涅。现在看着,没戏啊......。” 旗口村本来地方就偏僻,大家聊天都习惯了用一种音量说话。 就算是说的悄悄话,也能传个几十米远。 楚描红的嫩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忍不住掐了张宏城的腰间一把。 “慢腾腾的骑个什么,你倒是加速啊!” 张宏城其实一开始也想加速来着,可他更不想让身后的楚描红误会。 在人多的地方加速,这不是摆明了说自已怕害臊么? 他有啥好害臊的......。 不过楚描红这一掐,张宏城也有了加速的借口,一阵风的载着美人儿冲出了旗口村。 过了旗口村两里多地,算是正式进入了湿地范围。 周边的原野绿色里多了一种漂亮的鹅黄色,路边更是开满了各色的野花。 “你停一下。” 楚描红忽然出声,叫停了骑出一头汗的张宏城。 “休息一会儿再走吧,”楚描红指了指路边的野花,“我去摘点花。” 张宏城把单车立好,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就不想动弹。 累啊。 楚描红迈着轻快的脚步,只是转了一圈,手里就多出了个用野花绿草编成的花环。 将花环戴在头上,楚描红哼着曲子又找起了草药。 她发现湿地里的中药遍野都是,心里的喜欢都快溢出嘴角。 远方阳光下,鹅黄翠绿的水泽里,几声丹顶鹤长唳响起,一对白色的大鸟展驰在水泽上盘旋而起。 正好楚描红在阳光下也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从张宏城视角看去,两只比翼双飞的丹顶鹤,正好从楚描红伸开的双手间穿过,她的身周和发梢似乎都带上了太阳的光晕。 偷偷吞了一口口水,张宏城脑子里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女主的身材还真是不错啊! 闭着眼睛伸完懒腰的楚描红这时才想起身后还有人,她的脖子再次红了一下。 刚才自已也太放松了,还有,她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疑的声音......, 休息了十分钟左右,两人继续骑车上路。 这次两人没有如同之前那样保持沉默。 楚描红主动问起了知青点红疹的情况。 张宏城认真的回答着身后美人儿的问题,脚下踩车的速度不知不觉也越来越快。 忽然一只愣头愣脑的水獭从路边爬了出来。 张宏城急忙一个刹车。 单车发出哀鸣声,吓得水獭摇头摆尾的逃向不远处的水洼。 猝不及防的楚描红整个人都贴在了张宏城的后背上。 为了不让自已掉下去,她甚至还下意识的环住了对方的腰。 好在楚描红也看到了那只他“讨厌“的水獭,否则张宏城就算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在第一眼看到楚描红的时候,知青们是打死都不相信这会是队长请来的医生。 漂亮得有点过分。 八成是队长的对象,被他假公济私当医生叫过来......。 楚描红一点也不在意大家的怀疑,半天采药,半天炮制,半天看病,两副药喝下去,药膏涂抹一晚,大家的红疹都在肉眼可见的消退。 知青们这才相信,眼前的美人儿是位活神医。 “楚大夫,你给我们队长也看看呗!” 于楷指着一条晾着的短裤给楚描红看。 “他那里都出血了,也不让我给他上药!” 楚描红扫了某人晾的衣服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办公室里,张宏城正咬牙切齿的扭着屁股给自已上药。 忽然大门被人推开,有人不请自入。 张宏城立即骂了一句。 “于楷,你小子要是还学不会敲门,我......。” 谁知身后响起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你别上这个药!” 楚描红恨铁不成钢的从张宏城手里抢过棉签。 “你这是红疹和老伤互相感染了!” 只穿着短裤的张宏城嗷嗷一声就去摸长裤,谁知却被楚描红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怕什么呢?躺下!” 这回楚描红处理了好半天,又用纱布给他缠上了大腿根。 “两天之内不准沾水,每天按时换药,否则烂到那个地方,你就找地方哭去吧!” “还有,这些东西我暂时没收。” 楚描红冷漠的收走了张宏城办公室里所有带辣椒的东西。 张宏城一时竟然没有出声反对。 他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劳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张宏城当然没注意到,称自已是医生的楚描红出去的时候,后脖子全是红的。 随着楚描红的到来,红旗知青点的红疹潮被克制住。 楚描红还教给了知青们好几种配草药驱蚊虫的方子。 要不是张宏城的那个部位涉及到旧伤感染,楚描红可能已经准备离开。 张宏城心里还挂着那件大事,他的老伤刚收口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知青们出去拉练。 楚描红作为临时卫生员也被邀请参加。 所有人都觉得张宏城有点战争狂,好好的拉练来拉练去,仿佛下一秒就要世界大战似的。 不过反对者没有出现。 因为他们的拉练就是背着枪出去打猎加野炊。 反正有楚神医坐镇,他们也不用怕再得上红疹什么的。 今天的枪下亡魂不少,可惜没有狍子。 焦定辉干掉了四只“飞龙”,薛展鸿也干掉了一只兔子,其他人一阵乱枪打死了一只想抢劫兔子的白尾雕。 真够刑的。 午餐是烤鱼、红烧蝲蛄、炒兔肉和飞龙汤。 有着楚描红的药材支援,这回调味料就足了很多。 尤其是红烧蝲蛄和炒兔肉,那叫一个香。 可惜楚描红笑着给所有人分了,就没张宏城的份。 美其名曰必须清淡饮食。 他就分到手一碗飞龙汤。 看大家吃得眉开眼笑,张宏城扛着枪偷偷开溜。 聚餐洲岛的东边有一片湿草地,几只丹顶鹤在这里梳洗羽毛。 张宏城记得那只倒霉的兔子就是在这边遇上薛展鸿的。 果然,他很快发现了四五个兔子洞。 找来石头挨个堵上,就留下两个洞眼。 抓了把干草混着从楚描红那里偷的八角花椒揉成团子塞进一个洞眼里点燃,他便躲在最后一个兔子洞口守株待兔。 很快洞里传来了不安分的骚动。 张宏城笑着对洞口哼唱起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口开开,爹爹要进来,嘿嘿嘿嘿。”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怪不得在你从来不上台表演节目,咯咯咯咯咯咯。” 张宏城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请自来的楚描红。 也许是人家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太过好看,他竟然一时愣了神。 一只狡猾的兔子嗖的一声趁机从洞里飞跑出来,从张宏城的手掌缝里逃了出去......一头撞在楚描红的腿上。 被楚描红拧着耳朵提起来的兔子,一脸的不甘,小腿不服气的使劲蹬着。 回过神来的张宏城双手一紧,也抓住了一只更肥的兔子。 楚描红舒心的笑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这里真好......。”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了一声枪响。 张宏城骤然脸色一变。 因为那不是知青们的步枪声,是手枪! 第八十七章 造化大了! 张宏城带着十二名背着步枪的男知青飞快的在洲岛上穿行。 在他们的身后,三名男知青和其她女知青据守原来的洲岛。 因为张宏城的拉练路线本就是按着回忆录里的记载设定的,所以他们距离枪声响起的地方并不是很远。 张宏城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远方的手枪声音时断时续,看来在逃亡的人还没陷入绝境。 十多个人从浅水草滩上飞跑而过,没人在意自已的裤脚和鞋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对岸有人过来了。 宽阔的水草甸上,满身泥泞的一家三口在亡命的逃窜。 伊万洛维奇正带着自已的妻女在逃命。 他没想到自已精心策划的逃亡还是被人发现,对方居然直接追到了这边。 对于自已的逃亡,伊万洛维奇没有后悔,因为就算他不走等着自已一家的也是冻死在西伯L亚。 他的罪名很可笑,怀疑他不忠的理由竟然是当初自已去南方援建过拖拉机厂。 伊万洛维奇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他必须带着妻女逃出生天。 强忍着背部的枪伤,伊万洛维奇拉着妻女继续在水草甸上艰难前行。 他们刚刚从一片小树林里钻出来。 伊万洛维奇相信,水草甸虽然难走,但却能掩饰一家人的足迹。 哪怕他知道这里很可能存在能吞噬一切的沼泽。 可惜的是,追捕他们一家的不是普通人。 三名壮实的男人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手枪对伊万洛维奇大喊。 “都给我站住,不然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另外一个男人气喘吁吁的扫了那一家人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不好,先别开枪,他的公文包不见了!” 一股彻底的悲凉从伊万洛维奇的心头升起,他和自已自已妻女死死的抱紧在一起。 “你们开枪吧!” “该死的,图纸呢?或者我先送你的女儿去见上帝!” 一条大汉恶狠狠的把枪口对准了抱着父亲大腿的女儿。 “砰~!” 步枪特有的悠长声音在草甸一头响起。 持枪对准了女儿的大汉身子一抖,颓然倒地。 另外两个人急忙卧倒,伊万洛维奇惊喜之余也拉着妻女趴在了水里。 领头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远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片。 整整一个加强班的华夏民兵正成扇形围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莫卫强将手里的铁桶放倒,将挎包里随身携带的一串鞭炮塞了进去。 他总算知道队长为什么要自已每天背着这两个破玩意了。 “马上放下武器~!” 张宏城对着对方卧倒的地方大喊。 “否则,机枪准备~!!!” 对面的人当然懂华语。 两人一愣,机枪? 下一秒,爆豆似的机枪声从对面响起,同时对方的步兵也在开火,打得他们周边的草皮乱飞。 就在机枪停歇“换弹夹”的间歇,两个人果断的扔下手枪,举起了双手。 如果他们回不去,家里人的下场都是一样的,所以还不如好好的活着。 张宏城和男知青们带回来了五个俘虏和一具尸体,外加一个公文包。 其中一名男性背部中枪,生命垂危。 在得到张宏城的请求后,楚描红默默的担下了救治的工作。 她没有过多的询问,因为她知道情况怕是很严重。 张宏城小心的让人把四个俘虏都捆起来还堵上嘴,并让知青里所有懂E文的人都远远的离开这里。 更派了四个人守着那个公文包! 天色微明。 看到一头汗水走出临时手术室的楚描红对着自已点点头,张宏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也就是有着手术室空间的楚描红,否则换一个医生来,等待伊万洛维奇的只会是一张裹尸布。 张宏城让王凤志和夏娟管理好知青点的人,楚描红负责照顾伊万洛维奇,自已则骑着车一路直奔良种站。 他可不会去队部打这个电话,一来是不安全,二来也是不想让佟全良和许长顺沾光。 张宏城觉得自已两辈子骑车都没这么拼命过,单车链条估计都被自已踩出了火花。 才九点不到,一身是汗的张宏城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简松华的办公室。 “诶?小张,你,你这是怎么了?” “简叔,借用下电话,”张宏城艰难的笑了一下。 “你要打哪里,我帮你要过去,怎么这么累?” “帮我要师部......。” 刚才还脸带轻松的简松华手上的动作立即慢了一拍。 他立即猜到肯定是湿地那边出了大事。 简松华很明智的没有问张宏城发生了什么,而是帮他要通了师部的电话后就走了出去。 “你先打电话,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张宏城感激的点点头,抓起话筒。 “这里是师部,你找谁?” “我是四师借调到红旗屯的干部,负责驻守在湿地内部的红旗知青点,昨晚下午湿地内部发生了H色等级事件,请帮我转接韩Z委。” 那边一听是“H色”等级事件,二话不说立即把电话转到了师办公室。 ...... 张宏城是下午坐着卡车回知青点的。 一共来了十八辆卡车和两辆吉普车,全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俘虏和伤员被立即转交,士兵随即在知青们的带路下,对湿地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佟全良和许长顺很想过来看看,但却被士兵们设的警戒线给拦住。 旗口村和黑岭子村的村民一时人心惶惶,也不知湿地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宏城在询问记录上签字的时候,是强忍着心里的激动的。 他虽然不认识E文(六十年代的人估计懂),但却看到了那几张图纸上的图案。 作为一名伪军事爱好者,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上头是什么。 T72! 毛子前年才开始陆续换装的重型坦克。 所以手里能有这种资料的人会是什么人? 莫非是设计师之一? ...... 对红旗知青点的封锁持续了半个月。 佟全良刚想和张宏城沟通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公社提前告知:什么都不许问! 张宏城可没空理会佟全良,他正在帮人办理插队手续。 负责处理伊万洛维奇伤口并全程参与了这件事的楚描红,被强行调到红旗知青点插队。 成为了他手底下的卫生员。 知青点被上头送来了两个月的口粮和用品,所有人都被“建议”暂时不要外出或与外界联系。 好在在六月底,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红旗屯。 红旗屯被取消。 旗口村和黑岭子村回归公社直管。 而红旗知青点并没有如同于楷记载的那样被改成小集体农场,而是——直接划归农垦四师三十九团二营管理,成立湿地独立知青排。 加上楚描红一共四十三名插队知青全部转为国营农场职工(张宏城本来就是),每个月旱涝保收拿三十二块工资的那种! 俗称兵团知青或者守边知青。 红旗知青点的人们瞬间炸了,一个个高兴地嚎啕大哭。 尤其是楚描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到手的新知青证。 证件上“农场职工”四个字,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自已最近的运气,似乎越来越好了? 她不禁转头看向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被大家反复的高高抛起。 “你们放老子下来,劳资恐高~~~~!!!” 第八十八章 不太懂事啊 在只有工农兵大学可以上的年代,能改变人生轨迹的大喜事无非就是被招工。 尤其是对于北大荒的插队知青来说,农场知青和插队知青之间的差距,那真的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地里。 睡宿舍、拿工资、集体劳动、吃食堂、享受职工福利,除了地方冷、活有些累外,不比在城里缩衣减食的熬着强? 红旗知青点,不,现在改叫二营知青独立排,足足鬼哭狼嚎热闹了三天才算安静下来。 不是他们不想继续激动宣泄自已的情绪,而是因为他们的福利被三十九团送了过来。 这是每个刚到编的国营农场职工都有的一份东西。 已经领过一次的张宏城发现,知青独立排这回领的东西可比自已当初的多出了那么“一丢丢”。 例如说一人一套的军绿色御寒物品。 军大衣、棉帽、棉鞋、棉裤和大棉被。 这套东西按照师部的规定,但凡是68年以后来的知青要领一套,都要分四个月合计扣掉三十六块。 但这次送来的个人御寒物品却没提这件事,张宏城好奇问了一句送物资的人才知道,这些物资不是从师部后勤处来的,而是部队上支援给知青独立排的。 显然也是这次大造化附带而来的好处。 一人能省下三十六块,差点没把知青们给乐疯。 用于劳动的劳保棉纱手套一人三双,比张宏城之前领的又多出一双。 兵团工业券一人五张,更是让张宏城差点喊出不公平的话来。 当初他刚到五连的时候,新来的知青都是好几个人凑工业票去买脸盆,而现在的每人“特发”五张工业券,足以让每个人自已能买下一个脸盆。 张宏城觉得自已可以把这件事写信给五连的老“战友”们,足够让他们眼珠子都红成兔子。 师部粮库还发来了一些粮食和蔬菜,作为援助建设排里食堂的物资——这是不用还的,足够他们吃到秋收。 当然这些不能白吃,等他们的工资、粮票发下来是要按月进行抵扣的。 张宏城第二天一早起来刚出门就吃了一惊。 门前不远的空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叫花子家当——破烂的旧棉衣、乌漆嘛黑的薄被子、几十双臭气熏天的破鞋。 似乎是因为一朝暴富,这帮新鲜出炉的“职工”开始嫌弃昨天的自已了。 张宏城也没去管。 他准备带着人马上去接手对面洲岛上的营房。 这间漏风的办公室,他算是住够了,外头雨但凡大一点,他屋里的锅碗瓢盆就显得格外的不够用。 人家那营房修的才叫一个好。 四十四号人稀稀拉拉的跟着张宏城来到营房前,甚至还有人背上了自已所有的行李。 “列队、列队!” 张宏城招呼知青们分成四列。 大家笑嘻嘻的自觉排好队,毕竟都是拿工资的守边知青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按照上级安排,我们独立排要编成四个班,我按照现在排队的四列来分,大家觉得怎么样?” 知青们骚动了一会儿,好几个人马上背着行李换了下位置。 “给大家十分钟,把自已班的班长选出来。” 其实选举的结果并不出乎张宏城的预料。 一班班长焦定辉、二班班长王凤志、三班班长夏娟,只有四班班长金孟林不是他平时爱用的人。 于楷被张宏城指定当排通讯员,归入一班劳动,而卫生员楚描红则在夏娟的班里。 营房都是大间大通铺的炕头,除了女知青们独自占据一个屋外,其余各班都按班分了一个屋。 比张宏城在五连时的住宿条件更奢侈,一个人睡着居然能翻身不压到旁人,你敢信? 但就算是这样,营房也才被用去了三分之一不到。 会议室是现成的,代理排长同志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还带着一个小小的休息室。 坐在休息室的小炕上,张宏城志得意满。 放解放前,就这待遇,人人都得叫他一声连座啊。 排长办公室旁边就是原来的驻军卫生所。 屋子比张宏城的办公室更大,休息室也比他的大——人家部队在这间屋里塞了三个卫生员。 楚描红立即成了全排最幸福的人。 小半年没住人,这里自然需要好好的打扫一番。 这不打扫不知道,一打扫吓一跳。 大批的老鼠、狐狸拖家带口的从营房各处逃了出来。 女高音在营房某处飚起。 “啊~~~,有蛇~!!!” 湿地这地方还真和XIE,老鼠都能和蛇、狐狸住一块......。 一条粗大的王锦蛇悠闲的吐着舌头从房梁上盘缘而下,它可这一片的新来的王者,就连狐狸一家都不大敢招惹它。 至于那些可笑的人类,呵呵......。 别看东北银个子挺大,看到它一样飞跑。 就好比新鲜出炉的一班长焦定辉,在看到这条蛇的时候手脚都是麻的。 但王锦蛇到底还是判断错了一点——人分南北。 你猜70年代经常吃不饱的南方青年,在看到蛇的第一眼会想到啥? 他们想到的不是医院,而是热气腾腾的一锅水......。 王锦蛇能吓到东北大汉,可几个南方来的知青一眼认出了它的来历。 “哈哈,是菜花蛇!!!” “快,抓住它!!” “堵住、堵住,这蛇无毒,煲汤比鸡汤鲜美好几倍!” 扫把、铲子轮流上阵,菜花蛇才出场五分钟就领了盒饭。 一个湘南来的女知青和一个闽省来的女知青,笑嘻嘻的提着死蛇去了厨房。 食堂大厨桑春红没敢跟过去,她实在是怕......。 就在觉得自已丢了面子焦定辉自怨自艾的时候,第二声“有蛇”响起,这回焦定辉一马当先的杀了过去。 “楚医生,快,救救我们班长,他被土球子咬了!” 一班的几个知青飞快的抬着焦定辉跑进还没打扫完的医务室。 东北的土球子是北方的蝮蛇,那是有毒的。 所以说在对虫子和长虫的认识上,还得是南方知青更明白。 被土球子咬了,一般来说得去医院打血清。 但以湿地到县城的距离,估计人没送到就已经硬了。 好在有楚描红这个带挂的女主在,加上她又从鄂伦春老族长那里学过东北配蛇药的方子。 刚好方子里比较难找的菜花蛇蛇胆也到手一枚。 廖定辉这才保下了一条命。 “张宏城,这样不行,”楚描红转头找到张宏城提出自已的建议,“营房这边空了有半年,里头还不知藏了些什么东西,我马上配药让大家熏熏房子,起码得等三四天才能搬进来。” 背着手在巡视自已新领地的张宏城很虚心的接受了楚医生的建议。 只是他觉得“小楚”有些不上上道,全排知青都已经改口叫他一声“排长”,就楚描红一口一个张宏城叫着。 自已现在可是火线提升的二十二级正排科员,一个月工资有五十七块! 人长得漂亮是不错,可惜有些不懂事啊。 第八十九章 原谅她! 营房这边浓烟滚滚。 也不知楚描红在这些野草里加了些什么东西,营房里深藏的各种东西都在往外爬。 比如一条更大的菜花蛇和两条土球子。 甚至一条土球子慌不择路的闯进了菜花蛇的嗅觉范围,被更大只的菜花蛇一个绞杀,给所有人表演了一出现场活吞。 土球子是有毒,但对于无毒的菜花蛇来说,那毒素就是楚描红的八角和桂皮,属于调味料的范畴。 相比于吃老鼠和其他的,菜花蛇更爱吞噬毒蛇。 女知青们根本不敢看这出现场版的动物世界,但男知青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另一条土球子被楚描红轻松拿捏,贡献出了它的胆囊。 菜花蛇吞掉同类后,又被那烟火一熏,干脆软趴趴的不动弹。 莫卫强抓起这条懒蛇,一个用力远远的扔进了附近的草丛里。 这东西留在附近能驱蛇鼠。 就是不知道这两条菜花蛇是不是刚来,否则营房里不应该有这么多土球子和老鼠。 湿地里的烟火持续了三天三夜,旗口村这边都在讨论知青排的各种八卦。 大家都是满眼的羡慕和嫉妒。 甚至有人还私下埋怨小张干部当时怎么不出来叫上他们一起去。 也有明白人翻白眼:“湿地到我们村有多远?等我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啧啧啧啧,四十多个农场职工,商品粮啊!一个月三十二块,怎么想都觉得亏!哎~!!” “就别唉声叹气的了,你去年年底还说这帮知青今年不定会饿死几个,可如今倒羡慕起来了?” “你家不羡慕?那你家闺女怎么见天的请假,大太阳的还站在东口上绣花,不就是想钓个金龟婿么?” “你管得着么?我家是有闺女,模样还俊,可就你们家的小子,人家女知青能瞧得上?” “呵呵,我看你还是回家煮绿豆汤去吧,一会儿你闺女就该中暑了。” “才六月天,中啥暑?要中暑也得是佟全善家门口蹲着的那个......嘿嘿嘿嘿。”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佟全善家的门口。 自从佟海生被抓走,在村里最高调的佟全善家消停了不少。 但村民们都知道村里几户佟家人最恨的是隔壁村的许家人和落井下石的湿地知青们。 尤其是那个家里闹到县里去的柳知青。 柳锦堂如今就蹲在佟全善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佟全善站在门口不善的瞪着柳锦堂。 “你蹲我们家门口干哈?” 柳锦堂抖了抖身上新发的军大衣:“团里刚发下来的,我们排长叫我们这几天多晒晒,我这不是觉得你们家门口附近的太阳好么!” 佟全善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六月了啊! 穿身上晒大衣? 穷显摆!!! 但还别说,佟全善看了真眼热。 全村上下也就他哥佟全良手里有一件五成新的军大衣。 他穿过一回,又暖和又有面。 “大白天的,你咋不去上工?难道改了职工,就能吃白食了不成?” 柳锦堂两眼看天。 “我们职工是有礼拜天的,你今天出门没看日历吧?” 说着柳锦堂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包大生产来,给自已点上一根,吐出一大口烟,把自已呛得直咳嗽。 佟全善的脸都绿了。 合着你不会抽烟,还拿着我家赔你的钱去糟践好烟!!? 佟全善黑着脸一溜烟的去了地里,他怕自已会忍不住打断这家伙的腿。 简佟全善一走,柳锦堂急忙脱下大衣,里面都被汗湿了。 他抱着大衣又去了村口的供销点。 红旗屯被撤,这里的供销社也变回了供销点,之前被人称呼“朴科长”的朴成瑞又当上了售货员。 看到柳锦堂进来,朴成瑞的脸色有些尴尬。 去年他还对这些知青可是嫌这嫌那的......。 他当时最喜欢对这些苦哈哈的知青说一句话:“没钱没票,那你们来我这里干哈?” 柳锦堂掏出五张工业券,一张一张的排在柜台上,然后笑着问。 “有搪瓷脸盆吗,来一个!” 朴成瑞摇头,这东西只有公社供销社才有的卖。 柳锦堂立即冷笑一声。 “连个搪瓷脸盆都没有,那你还开个什么店?” 损得朴成瑞脸上五颜六色的变换不停。 柳锦堂舒心的走出供销点,忽然听到一阵拖拉机的声音从西边村口传来。 一群村里的孩子们跟着一辆拖拉机跑了过来。 开拖拉机的明显是个南方的知青,柳锦堂看着有点眼熟。 这人在看到柳锦堂的时候打了个招呼。 “同志,请问独立排是往这条路笔直下去吧?” “我就是独立排的知青,你是哪位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排新来的拖拉机驾驶员,简勇!” (简勇上次来的时候,柳锦堂还趴在床上养伤。) “哟,我们排有拖拉机了?简同志,捎我一个,我给你指路!” 张宏城没想到师部说的大礼包居然是台拖拉机,还把老同学简勇给他打包送了过来。 他当然猜不到这是某位“熟人”能下床后,亲手把一台快报废的拖拉机修好,指名送给知青点的。 人家可是能造几十吨重的大履带玩具的主,修个拖拉机算什么。 简勇这个驾驶员的出现,让张宏城对“据点”的控制力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简勇还从营部分场部给张宏城带来了卢燕的一封信。 借着灯光看完卢燕的信,张宏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卢燕在信里除了日常的问候外,着重提了一件事。 陈蓓蕾最近有些不对劲。 卢燕说陈蓓蕾和史前进之前一直保持着两个月一封信的频率,可最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史前进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来信了。 陈蓓蕾整天神神叨叨的,最近几天还破天荒的去团部给版纳那边发了几封价格不菲的电报。 可一直没有得到那边的任何回应。 陈蓓蕾最近还经常失眠,不管卢燕怎么劝都没有效果。 张宏城立即把简勇找来。 “这个事怕是有些麻烦......。” 简勇估计也是在心里憋得久了,一直抽完了一根烟,这才开口。 “早两个月史前进的信一直没来,陈蓓蕾整天忧心忡忡的,我实在看不过眼就偷偷给版纳那边寄了一封信。” “写给史前进的?” 简勇看了张宏城一眼,沉默的摇头。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我写给马红英的……。” “直到上个月她才给我回信……,还有一个小包裹。” “信里让我转告陈蓓蕾,说……。” 简勇忽然恼火的一把把手里的烟掐灭。 “说过去的一年她们实在是太苦了,实在是熬不下去,所以才没办法......。” “她让......陈蓓蕾原谅她!!!” 张宏城不可置信的一把抓住了简勇的手腕。 “那包裹里寄的是啥?” “是......陈蓓蕾当初剪给史前进的那一头长发.....。” 张宏城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手指缝里夹的烟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第九十章 起立! 独立排本来就是直属二营的,张宏城准备过段时间,把营区整理好了再去营部汇报。 可卢燕的信和简勇的话,让他不得不提前赶往分场部。 简勇开着拖拉机载着他到了分场部,两人先去找卢燕。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和卢燕通气,陈蓓蕾就笑着出现了。 “哟,大排长了喂!” “走走走,食堂好菜先打几个再说话。” 张宏城二话不说一口气打了七八个菜,简勇踌躇了一下,竟然还拿了两瓶酒。 还是陈蓓蕾和卢燕的小宿舍,一张小到不能再小的桌子上,菜盘叠起了罗汉。 四个人的话题自然都是围绕着张宏城的好运气展开,只是其中三个人却都在不停偷偷的打量着陈蓓蕾。 简勇闷头喝酒,压根不想自已起头对陈蓓蕾说这件事。 卢燕一直说着打趣的话,很想调动陈蓓蕾的情绪开心起来。 陈蓓蕾无语的放下了酒杯,认真的抓住了卢燕的手。 “燕子你放心,我还没那么脆弱,不就是信在路上耽搁了吗?” “版纳那个地方你也知道,通信向来不是很方便的。” 她自信的指了指心里。 “我已经想通了,只要我在这里信着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卢燕松了一口气。 “你可吓死我了,你能自已想通就好!” “咱们一个在最北方,一个在最南方,通信本来就不方便,看你熬的眼珠子都红了!” 松了一口大气的卢燕又看向张宏城,略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看来是我多事了,哈哈哈哈哈。” 可张宏城和简勇都没有笑,而是对视了一眼又闷了一口酒。 陈蓓蕾不满的把杯子放下。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 “开开心心的给我把杯子举起来,燕子给他们满上!” “管你是排长还是连长,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地盘。” “来,干杯!” 陈蓓蕾和卢燕都高高兴兴的举起了杯子,可张宏城和简勇却又对视了一眼。 得,张宏城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还得是自已出面说这件事。 一个小小的包裹被张宏城默默的推到了陈蓓蕾的眼前。 满脸是笑的陈蓓蕾在看到再熟悉不过的包袱布料时,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小小包裹,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卢燕在看到那个包裹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也是脸色大变。 陈蓓蕾不可置信的疯狂摇着头。 “不、不、不可能!” “张、张宏城,你怎么可以和我开这种玩笑?” “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浑身颤抖着的陈蓓蕾,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这不可能!” 卢燕急忙心疼的抱住陈蓓蕾,她也急得不行,帮着陈蓓蕾追问两人。 “快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勇将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咧着牙低着头。 “前几个月我去信问了马红英,她说那边太苦,一个人实在是过不下去……。” “她让蓓蕾不要怪史前进,要怪都怪她一个人……。” 陈蓓蕾和卢燕一时都被惊呆了。 “简勇!你是不是在骗我?” 陈蓓蕾的哭声中带着一丝哀求。 “我和马红英是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的朋友!” “我不信,我不信!” 简勇无声的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塞给卢燕。 一只手抱着陈蓓蕾的卢燕飞快的扫了一遍,忍不住怒骂了一声。 “无耻!”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马红英的笔迹她自然认得。 而最让她无法相信的是,信件的最后一段话,明显是出自一位男同志的字迹。 字迹很熟悉,正是来自史前进。 “蓓蕾,对不起,原谅我!” 陈蓓蕾死死的盯着信件的最后一句话,眼眶红的要滴血一般。 “我不信,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怒气勃发的卢燕猛的扶直了她。 “有什么不好相信的,他移情别恋了!” “别哭了,犯不着为这种人哭!” 陈蓓蕾双手使劲的捶着胸口,想要哀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还是卢燕帮她拍着背部顺了几口气,陈蓓蕾才嘶哑的说出话来。 “他说过,他说过这辈子非我不娶的!” 卢燕也哭红了眼睛,使劲的摇晃着好闺蜜。 “可他骗了你!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忘了他,蓓蕾,他不值得!他就是个骗子!” “忘掉他说的所有的话,那都是骗你的啊!” 陈蓓蕾软软的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对着天无助的吼起来。 “可我信了!可我真的信了啊~~~!” 陈蓓蕾最后是醉倒的。 两瓶白酒,她一个人喝了一多半。 张宏城让简勇帮着卢燕看着陈蓓蕾,自已收拾了下糟糕的心情,他还得去营部汇报。 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落起下雨。 张宏城走进营部办公室的时候,却好死不死的遇上了一个“熟人”。 “营长和教导员都在忙着接待领导,你有事出去等,或者下次再来。” 刚刚调来营部当办事员的乔新伟明明认出了张宏城,却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嘴里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张宏城看了一眼门外的小雨。 让我出去等? 平时他向来是喜欢以退为进的,可今天他的心情实在是太过糟糕。 张宏城懒得理会乔新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乔新伟附近的椅子上。 看到张宏城敢打自已的脸,乔新伟心里的火气也冒了起来。 “你站起来!没听到我的话么?” 张宏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营部六个办事员,你排老几?” “你!” “我们农垦师是半军事化单位,见到上级该怎么做?需要我教你?嗯!” 乔新伟顿时涨红了脸。 他可是营部指导员侄女新谈的对象,自从调过来分场部,下头的连排长都对他和颜悦色的,可张宏城这个刚刚才当上代理排长的,他怎么就敢?! “起立!” 张宏城冷冷扔下一句。 “当然你也可以不服从!” 办公室里一时落针可闻,几个办事员都看得出来,一向好说话的张宏城不知今天吃了什么枪药。 还有乔新伟这个人也太没大没小了,前几天私下吐槽张宏城被陈蓓蕾和卢燕骂了,还不长记性。 “张宏城同志,我看,还是你起立的好!” 正好教导员潘景山从里间走了出来。 虽然张宏城是全营的模范种子,但他也不会让自已的未来侄女婿在自已跟前受委屈。 当然他也清楚,肯定又是乔新伟先说错了话。 之前吃了叶文明心思深的亏,潘景山这才看上了心思浅的乔新伟。 听到教导员的话,乔新伟脸上马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潘景山看着侄女的新对象也有些无语。 心思也太浅了! 张宏城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笔直的站好。 潘景山不悦的看着他:“这刚升了代理排长,威风就耍到我这里来了?” 曹伏虎刚好陪着一个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他看到潘景山准备收拾张宏城,立即出声拦了一下,毕竟这小子可是营里的宝贝。 而不是潘景山看上的那个长舌小子。 “老潘,团长还在呢!有什么事,等会再处理。小乔也不要走,等会一起说道说道。” 乔新伟一听营长的话,脸色马上白了几分。 要是营长真的查下来,这件事还全是他的错。 潘景山简直没眼看自已侄女的新对象,这就慌了? 营长这话其实是在和稀泥。 “诶?” 刚刚养病回来的团长陶巨,本来不想管二营内部的这些破事,可他的目光在看到张宏城的那一刻就再也挪不开了。 陶巨猛的一把推开还想啰嗦的潘景山,大步走到张宏城跟前,仔仔细细的反复打量了他一番。 “张前义!你个狗......。不,小城子!你是小城子!!” 张宏城愣了。 他是第一次见自家团长? 小城子? 自已也没这个小名啊,不过,团长似乎认识自已的老爹? “你是张宏城!你爹张前义,牺牲在高原,你娘周杭......,不,是裴军医,你还有个妹子叫张玉敏!没错吧?!” 张宏城茫然点头。 陶巨哈哈大笑,对着张宏城身上就是一阵用力乱拍。 他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张前义,你个狗东西,没想到你儿子会来老子手下吧?叫你当年练老子!嘿嘿嘿嘿。” 陶团长指着张宏城对曹伏虎笑着说:“这小子是我当年当连指导员时,我那个当连长的老伙计的种!是我老陶亲亲的晚辈~!你可得帮我好好看顾着~!” “不然我不找你的麻烦,我家那口子可饶不了你!” 曹伏虎也笑了。 “哟,这也太有缘了!您的话我还敢毛着胆子琢磨一下,但是卓玛部长的话,我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我那口子,还是卓玛部长当年牵的线,您放心,我帮你看着他。” “既然这么巧,要不,今天中午您还是在我这吃一顿?” 陶巨本来已经拒绝了曹伏虎留他吃午饭的邀请,可耐不住他今天高兴。 “成!” 陶巨看都没看满脸尴尬的潘景山一眼,而是冷眼扫了一下噤若寒蝉的乔新伟。 “叫你起立,没听到?” 乔新伟立即站直了。 “虽然是半军事化管理,但服从命令也是天职!” 陶巨哼了一声。 “出去围着营部跑个一万米,然后写份万字检讨给你们教导员。” 他也不再看乔新伟,而是开心的拉着张宏城往营部食堂走。 “来了多久了?你小子应该才虚岁二十吧,代理排长,比你老子和我强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一章 蛇毒 陶巨在上级医院整整住了快一年,这次回来要急着到各分场部、知青连队转一圈,要不是遇到老伙计的儿子,他的午餐肯定会在吉普车上自已对付一口馒头就算了事。 但陶巨也只在二营食堂吃了十多分钟就放下了筷子。 登车之前,陶巨拉着张宏城的手反复交代。 “过几天把工作安排好,来场部家里吃饭!” 送走团长,张宏城准备再去一趟陈蓓蕾和卢燕的小宿舍,半路上看到乔新伟还在围着营部一步一步的挪。 而且他挪一步还抹一把眼泪,看得在旁边的一个女知青心疼的要命。 要不是潘景山在一边黑着脸盯着,估计这个女知青已经不管不顾的叫乔新伟停下别跑了。 张宏城和乔新伟怨恨的目光一碰而过,他不悲不喜的继续前进,忽然那个女知青猛的冲到张宏城的跟前来。 毫不客气的质问。 “你就是张宏城?!” “梅子,别胡闹!” 潘景山急忙过来一把拉开自已侄女,然后对着张宏城挥挥手。 “小张,你去做自已的事。” 这个小子现在不光是师里的好苗子,甚至背后还站着团里的一把手。 比能力比关系,他家梅子根本惹不起对方。 看着张宏城大步而去,潘彩梅被气得直跺脚。 “他以势压人,太无耻了!” “蠢!还不是乔新伟先以势压人的?你知不知道乔新伟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潘彩梅不甘心的嘀咕。 “就算是团长,那也不能明面上对付您吧?” “呵呵,我倒不怕团长收拾我,我倒是怕场部妇联谢主任找借口收拾你!” 想到谢卓玛出了名的护短不讲理,潘彩梅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在心里第一次开始埋怨起乔新伟来。 ——合着,你就是这么仰慕我的? 张宏城最后没有选择去陈蓓蕾她们的宿舍,主要是不想陈蓓蕾两个被教导员的那个恋爱脑侄女给迁怒。 他在拖拉机边等了半个小时,简勇才走了回来。 “陈蓓蕾已经睡了,卢燕在看着她,营部妇联的大姐也过来帮忙看着。” “那位大姐说,这种事她经常见,熬上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 张宏城跳上拖拉机车斗,反问了一句。 “熬?怕是不好熬啊~~~!” 简勇却带着笑。 “人家大姐可精明着,说明天就把陈蓓蕾借调到妇联去一个月。她说最多半个月的妇联工作干下来,见识到那些人间百态,陈蓓蕾的心态也就平复了。” 张宏城想到妇联里的那些“曲折故事”,也不禁点点头。 这年月闹到妇联去的痴男怨女多了去,陈蓓蕾多见识一些,估计也就想开了。 拖拉机噗呲噗呲的一路往县城方向开。 张宏城今天必须把之前领的治安特派员证件、器具都交回去。 在处里办交接手续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 张宏城从交接的地方走出来,正好看到简勇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什么新鲜事。 “什么事?看得这么起劲。” 简勇摆摆手:“你还别说,幸亏刚才这个来报案的人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之前陈蓓蕾睡着之前,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有个男知青一直在分场部偷偷的打听你。” 张宏城回想了一下自已来东北干的所有事,似乎自已明面上没有得罪哪个啊? “她知道是哪个连的不?” 简勇摇摇头,还转身指了指办案大厅。 “蓓蕾托人私下查过,那个人不是兵团知青,是县城附近柳树湾的插队知青。” “刚才来报案的就是柳树湾的人,刚好提醒了我。” 张宏城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知道他叫啥?” “叫隋家祥,而且他还和我们是一个地方的人,甚至我们几个和他乘的是同一列火车,只是车厢不同。” 隋家祥? 怎么记忆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宏城晃晃脑袋,又随口问了简勇一句。 “柳树湾的人来报什么案?” 简勇拉起Z字杆开始发动拖拉机。 “来报案的是柳树湾的女知青,说她的同伴被毒蛇咬了,送到县医院打了血清都没太大的用处,她怀疑有人要害自已同伴。” 正准备跳上车斗的张宏城忽然愣住。 他猛地想到了上辈子妹妹张玉敏的遭遇。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上辈子这个隋家祥应该就是和妹妹坐同一趟车来的这里。 老妹下了火车就被蛇咬,和这个隋家祥在一个地方的女知青也被蛇咬,而且他还在私下打听自已。 张宏城可不信世上能有这么多的巧合。 坐在车斗里,张宏城歪歪扭扭的开始给胖子写信。 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个隋家祥到底是人还是鬼。 拖拉机快回到独立排时,已经月过中天。 张宏城甚至已经收到了胖子的回信。 坐在拖拉机后斗里,手电筒一个劲的跟着车身颤抖,张宏城飞快的看完了胖子的回信。 胖子这回是从某度上查到的一桩陈年旧案。 只是在那个时空里对应的人有些不同, 隋家祥不叫隋家祥,而叫宁宇涛。 宁宇涛的老家确实是和张宏城一个地方的,他的案子被发现还是在两年之后。 两年之后宁宇涛经人介绍谈了一个对象,半年之后谈崩,转头这个女青年就中了蛇毒。 可这次中毒的反应不是很大,女青年被救回来后回忆的一个细节引起了家人的注意。 女青年曾经帮宁宇涛打扫卫生,看到过一个保护很好的密封小瓶子和一个特别锋利的医用钳子。 而刚好这个女青年的家人——她的哥哥是位公安。 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宁宇涛。 因为在两人被人介绍之前,这个哥哥私下打听过宁宇涛的情况。 女青年的哥哥是晓得宁宇涛当年曾经纠缠过一个女知青,结果那个女知青被蛇咬死。 当初他不以为意,直到自已的妹妹也被“蛇”咬了,他才发觉宁宇涛恐怕是个惯犯。 而最后调查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杀人的根本不是蛇,而是人! 宁宇涛有一种特殊的手法能长期保持毒蛇毒液的毒性,而那个锋利的医用钳子就是他伪装“蛇”伤人的作案工具。 前后两个姑娘都是被宁宇涛用沾染了蛇毒的医用钳子给偷偷弄伤的。 根据宁宇涛的交代,他准备的蛇毒不是普通的蝮蛇毒,而是“小青龙”的蛇毒混合了银环蛇的毒液。 在来到东北后,他发现蛇毒的毒性在途中有所损失,所以又偷偷混入了东北特有的土球子毒液。 张宏城愕然抬起头,心里不由感慨自已老妹的好运气。 当初自已老妹第一世要是遇到的是完整版、没有损耗的毒液,怕是熬不到出院的。 至于在书里的第二世,她更是好运的在车站遇到了重生的楚描红,被楚描红当场救下。 当然因为自已的乱入,书里的第二世过往早就已经面目全非。 张玉敏没来东北,自已又没有和陈蓓蕾几个同车,完美的避开了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 但张宏城很清楚,自已肯定就是这个家伙的下一个动手目标。 “咦?” 简勇忽然惊讶出声。 “医务室怎么还亮着灯?” 他的话刚落音,远处医务室的灯忽然熄灭。 显然某人已经听到了拖拉机回来的声音。 第九十二章 书皮 楚描红有些心虚的关了灯准备去休息。 可她医务室的门却很快被人敲响。 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她急忙打开门,却看到某人正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口。 语气马上变淡。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可张宏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个,银环蛇蛇毒、莽山烙铁头的蛇毒又混入土球子的蛇毒,你.....能治么?” 楚描红忽然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抓住了张宏城的手腕。 张宏城呆呆的看着在给自已号脉的玉手,直到对方好看的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才开口解释。 “我没中毒......。” “滚!” 楚描红马上甩开某人的手腕,没好气的想踢人。 “嘿嘿,我就想问你能不能治而已。” 换做别人,楚描红立即马上关上门,她才懒得管这些破问题。 “银环蛇是南方特有的蛇,那什么莽山烙铁头我都没听说过,谁这么无聊会把南北方的蛇毒混在一起,你都听谁在胡说八道?” 原来这年月莽山烙铁头的名字还没被定下来? “我说的是湘省特有的小青龙,这种混合毒你能解不?” 楚描红停下了在关门的动作,讶然看着对方。 “小青龙!” “你该不会是在说真的吧?谁这么狠?” 拖拉机加了油,又开始噗呲噗呲的趁着夜色往外走。 因为楚描红还真能解这种混合毒! 张宏城猜测大概是手术室空间里那几种解毒药和血清被空间加强了的缘故。 至于连夜赶去县医院的要求,是楚描红自已提出来的。 除了作为医生的她本能的想去救人,更多的原因是她对张宏城说的那种混合蛇毒太感兴趣了。 心痒难耐! 东北夜里有点冷,本来躺在车斗一边打瞌睡的楚描红,不自觉的向另一边的张宏城慢慢靠了过来。 一个小时后,楚描红舒舒服服的靠在张宏城的肩头陷入梦乡。 她迷迷糊糊中觉得周围的环境很让人安心,也很暖和。 张宏城偷偷看了一眼前头在开拖拉机的简勇,又扭头回来看了一眼几乎依偎在自已怀里的大美人,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 你特么这不是害人么? 推开算了......。 楚描红是在半夜两点多醒的,拖拉机距离县医院只剩下最后一点路。 她不动声色的把头从人家僵硬的肩膀上撤回来,幸亏有夜色的掩护,谁也看不到她一脸的红晕。 三人来到医院,很快从值班护士那里打听到柳树湾那个女知青的病房。 病人叫魏文珍,如今正在重症病房看护。 虽然已经被打了血清,但病人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楚描红显然比张宏城更熟悉医院,她接着又打听到负责魏文珍的主治医生正好是今天的值班医生。 想要插手魏文珍的治疗,她必须先说服这位女大夫。 张宏城和简勇都觉得这有点天方夜谭。 但女主就是女主,她只花了二十多分钟便搞定了这位资深的女大夫。 民间蛇毒治疗传人这种名头在后世没人会理会,但在七十年代,从民间到医院都信这个。 当然也是因为女大夫发现楚描红对各种蛇毒的了解和对中医疗法的描述相当高明的缘故。 这年月可没有医NAO这一说,医生为了治病救人几乎什么都敢做。 简勇抱着衣服在医院走廊里睡着,张宏城在病房门口一直踱步。 他倒不怕楚描红出什么医疗事故,而是怕被人家发现她的不同寻常。 两个小时之后,病房里传来了惊喜声。 这是陪护病人那个女知青的声音,很明显病人已经醒了。 走出病房的楚描红和满脸红光的女大夫聊的相当投机。 女大夫扯着很是疲惫的楚描红去她的休息室,非要拉着她一起睡,完全无视了走廊里两个可怜的大男人。 张宏城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楚描红回来,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准备找条长凳自已将就着睡一下。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那个陪护的女知青拿着一本包装精美的书走了出来。 “咦,同志,刚才那位楚同志呢?” 张宏城没好气的回答。 “她啊,和大夫去休息了。” 女知青笑了笑。 “你们是一起的吧?” 张宏城点点头。 “我是她领导,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和我说。” “是这样,我同伴刚才睡不着,非要谢谢楚医生。” “可我们当知青的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这是小魏最喜欢的一本《红岩》,能不能帮她转交给楚医生,算是小小的谢礼,还请帮忙让楚医生一定要收下。” 张宏城立即帮楚描红答应下来。 正好他睡走廊长凳还缺个枕头不是! ...... 张宏城是在天色微明的时候被吵醒的,医院里刚刚被送来一个病人。 在他睁开眼的时候,鼻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清香。 清香来自于一件熟悉的外套,而这件女士外套正盖在自已的上身。 张宏城扭脖子伸展双臂活动几下,故意没去打量这件外套。 看到不远处长凳上,简勇迷迷糊糊的正要醒来,他急忙把这件外套飞速的折叠放好,随手拿起当枕头的书假装看起书来。 诶?好像书拿反了。 算了,反正有书皮包着,简勇这货应该看不出来。 嗯? 他目光忽然落在了包书皮的内侧。 包书皮被张宏城小心的拆下,书皮内部竟然是一张惟妙惟肖的戏虾图。 张宏城看了一眼落款。 下一秒,他忽然死劲的揉了揉眼睛。 正好陪护的女知青端着盆出门,张宏城马上假装随意的问了对方一句。 “同志,小魏同志是哪里人啊?” “她啊,家里是湘省潭城的。” 张宏城若无其事的点点头,但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 莫非这包书皮还真是......。 这可是七只虾啊! 楚描红再次出现时,目光全在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对于一本没有了包书皮的《红岩》不是很在意。 张宏城有点心虚。 因为包书皮被他“寄”回了另外一个时空。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楚描红一直都没敢正眼看过自已。 简勇在发动拖拉机,楚描红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张宏城则刚好看到四个公安在陪护魏文珍的女知青引领下走进了医院大门。 显然活过来的魏文珍有话要对公安们说......。 张宏城微微一笑。 不管这个隋家祥和自已家到底有什么恩怨,光是谋杀这个罪名就足够他蹲一辈子牢了。 第九十三章 新老霸主 几天之后楚描红收到了小魏寄来的感谢信。 张宏城也从楚描红嘴里知道了那个人的下场。 拒捕,被当场击毙! 这个消息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一班和二班今天的任务是种植玉米,三班和四班去种土豆和红薯,人家技术员一会儿就到,好好跟人学。” “大家都给我记着,在人家专家面前别卖弄自已那点打听来的知识。” “人家还能不知道现在种玉米和土豆什么的有点晚么?” “都说了我们湿地内部的气候与外头有些不一样,谁要是再给我出洋相,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知青们都哈哈笑着看向低着头的薛展鸿。 全排知青里最喜欢不懂装懂的可不就是他么。 部队留下的几百亩地,大部分都来不及改造成水田,但就这么荒废一年,张宏城可不干。 玉米和土豆种子都是良种场赞助的,一水的试验品。 既不要种子钱、也不用管技术员的一日三餐、良种场那边甚至还有特别的肥料免费供应。 这些试验品其实都已经在良种场试验成功,但没有任何单位、村组大队敢于接受试验性推广。 在湿地这边种植也是他们在良种场外第一次推广培育,好几个技术员已经在知青排住了小半月。 张宏城对这些新品种的信心比简副场长还要大。 老信封来去一回,他心里就有了底。 等着丰收就好。 良种场的技术员教着简勇开着良种场的机器在前头翻地,其他技术员带着一班和二班的知青在后头跟着种玉米。 另外一片略显干燥的地里,三班在技术员的指挥下在蹲着种红薯苗。 四班则在另外的地里种着土豆。 张宏城这个排长干的是最邋遢的事,他从厕所那边捞肥料......。 跟着排长当通讯员以为自已会最轻松的于楷,差点没哭出来。 有良种场的耕种机器帮忙,独立排的知青们一直忙活到六月中旬过了才有了些许空闲时间。 张宏城花了两天才搞定了自已身上那股古怪的味道。 他正躲在办公室里看信。 胖子在那头花了不少人情才请到了真正的大拿来看那张包书皮。 东西是真的! 白石老人的七只虾啊,真正的震动了画坛和全国收藏界。 胡宇难得的没贪财,竟然将这幅画无偿的捐献给了国家美术馆。 胖子在信上说,画只在国家美术馆展出了三天,就被国家博物馆拿走了。 借着这件事,胡宇已经在收藏界打开了名声。 很多圈里真正的大师都愿意帮他掌眼。 女主的这把羊毛,他们“父子”薅的可真不小。 胖子寄来了好些钱和票据,让张宏城帮他好好谢谢楚描红。 张宏城二话不说,将所有票据都据为已有。 谢谢人家的事好说,他早就发现楚描红对“拉练”很感兴趣。 其实就是去湿地内部野炊。 想到这里,张宏城立即组织起来。 全排都去风景最美的那个洲岛开生活会。 每个班还必须出两个节目。 场部下发的应急帐篷被他们当做油布铺在草地上,各种简陋的烧烤工具架起七八个,桑春红甚至还带来了大炒锅。 楚描红果然对这种活动的兴趣很高,她指点女知青们采摘了一些可以入口的野果,顺便还采摘了大批的野花。 没过多久,女知青们不管是麻花辫子还是羊角辫,都变成了人人一顶花冠。 看得男知青们目光涟涟。 张宏城最喜欢的菜是麻辣蝲蛄。 那几瓶辣椒酱昨儿楚描红才还给他,可把他给憋坏了。 看着张宏城往锅里一个劲的倒辣椒酱,楚描红偏头盯着他猛看。 张宏城学着东北话逗她。 “你瞅啥?” 可惜楚描红不懂后世的梗,更没有回他一句。 “瞅你咋地?” 她的语气很平静。 “一会儿回去,来医务室复查一下!” 抓着辣椒酱罐子的张宏城猛的摇头。 “我都已经好了!” 大美人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你是排长没错,但这个你说了不算。” “我就不去......。” 大美人回头轻轻一笑。 “你可以试试......。最近营部下发了一套新的针管,我特意要了个最大的......。” “小楚同志,我劝你善良。” “我也是没办法,这是为了震慑某些拒绝复查的人士......。” 张宏城只能遗憾的放下了辣椒酱瓶子,让周围的知青们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大多数和楚描红一样来自江浙,要是让排长继续把辣椒酱这样放下去,想想都觉得恐怖。 张宏城忽然有些想念包智慧和寇世宏,知音难寻啊! “咱们走走。” 楚描红主动上前邀约。 “我好跟你汇报一下全排知青们的身体情况。” 张宏城没有拒绝。 两人准备在洲岛边上转转,涉及每个成员的身体健康隐私,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讨论。 根据楚描红的描述,知青排的知青们最大的问题还是在肠胃上。 在湿地里,尤其是那些男知青,几乎是什么都敢吃。 “必须禁止吃生的,必须立即组织学习,有好几个已经被我打了几次虫子,再不改怕是会出大问题。” 张宏城表示同意楚描红的意见,不过他又有些奇怪。 “你怎么说的全是男知青们的毛病,女知青们的身体怎么样?” 楚描红盯着他,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女同志们的问题大多涉及个人卫生,你确定,你一定要听么?” 张宏城懂了。 有点小尴尬。 好在夏娟带着一帮女知青呼啦啦的追着一只梅花鹿跑过。 “排长让让,别让鹿跑了!” 所以他到底是该让,还是该拦? 不一会儿,夏娟这帮女知青又尖叫着跑了回来,速度更快。 夏娟扯着楚描红就跑。 “排长别傻站着了,快跑啊,鹿过来了!” 张宏城无语的摆摆手。 几只梅花鹿有什么好怕的? 轰隆轰隆,十几只发狂的驼鹿从那头冲了过来。 看着身高两米多的巨大驼鹿,张宏城叫了一声“娘诶”,扭头就跑。 “一班的抄家伙,砸场子的来了!” 爆豆似的枪声响起,让驼鹿群清晰的认识到这片湿地现在的霸主到底是谁? 两头莽撞的巨大驼鹿死不瞑目的倒在了距离桑春华炒锅三米远的位置。 “这么大的鹿,我们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郭胜男扛着枪围着巨大的驼鹿转了好几圈,幸福的笑容就没断过。 驼鹿会被运回去分解,在这里弄的话很容易把狼吸引过来。 女知青们继续忙活做饭,张宏城则带着无聊的男知青们拿着石子打水漂。 楚描红觉得这帮男人真的很幼稚。 直到张宏城一个石头打出了十多个水圈,刚好落在她面前的水里。 小小的水花溅起,刚好打湿了她的发梢。 楚描红看了一眼正往人群后藏的张宏城。 正说点什么的她却被远方隐隐传来的一声虎啸打断。 东北林子和湿地里的传统霸主,似乎来到了新霸主们的地盘。 第九十四章 天不怕地不怕 从卫生室出来的时候,张宏城觉得排里的知青看自已眼神有点怪怪的。 复查而已,笑个der啊。 但老虎的出现还是让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 张宏城也没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种田,而是留下一个班带着枪在田地周边巡逻。 重点是看护那些眼睛里只有田地的技术员。 张宏城亲自跑了一趟黑岭子村,用几张本地油票租了四条土狗半个月。 黑岭子村原来猎户多,这里的土狗多数都有猎犬的基因。 他把两条田园犬放在田地边上当做警报器。 自已则和焦定辉、简勇、于楷四个背上枪,牵着两条狗小心翼翼的向昨天出现虎啸的方向摸了过去。 不过没过多久,楚描红也背着医药箱跟了上来。 几个男人都看着张宏城。 张宏城耸耸肩,算是默认了楚描红的加入。 这妞豁出去得话,靠着空间实力还是有的。 一行人从来不走草多或者林密的地方,宁愿涉水而行。 两条狗分别是铁包金和五黑,到了距离虎啸所在地还有一里多路的时候就拼命开始打圈,死活都不肯往前再前进一步。 于楷大着胆子超过狗,还被五黑一口咬住了裤脚。 还是靠着楚描红的安抚,两条惊慌失措的狗才安静下来。 张宏城几个更相信自已手里的半自动步枪,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洲岛上,老虎缺乏必要的遮掩物。 两条狗又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了几百米 一片惨烈倒伏的芦苇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头被杀死的棕熊静静的躺在水边上,它已经被某个更加凶残的生物叼走了最鲜美的部分。 东北棕熊战力相当彪悍,这东西可以轻易猎杀黑熊。 那庞大的体型让张宏城一行人看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焦定辉手里的枪一直举着,他的神色很紧张:“老虎一般不会招惹棕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导致一方要跟另一方不死不休。” 忽然铁包金对准一处草丛开始疯狂大叫。 于楷用手里的棍子小心的拔开草丛。 “是蛇!” 具体来说是一条被咬死的蛇。 焦定辉惊奇的看了几眼蛇身上的咬痕:“是老虎干的!” 张宏城此刻已经辨认出了这条蛇是什么蛇。 胖子给他“寄”来的图片上有介绍。 “这是稀少的极北蝰,”张宏城举枪看着四周,小心的退了一步,“毒性比五步蛇还厉害。” 楚描红好奇的上前摆弄了一下死蛇。 “奇怪,蛇牙里的毒液似乎已经释放出去了?” 她扭头又看向死亡的棕熊,拔出了一把小刀。 看着大美女在解剖棕熊,几个男人都心虚的对视了一眼。 简勇用肩膀推了张宏城一下,小声的嘀咕。 “你说谁敢追她?” 张宏城笑着耸耸肩。 “不怕死你就上,惹生气了就给你用小刀轻轻松松的大卸八块。” 楚描红忙活了几分钟,带着一丝喜色回头汇报。 “极北蝰咬的不是棕熊!” “而且棕熊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四小时。” 四个男人一对视,那蛇咬的就是老虎?! 四把步枪同时上膛,在两条兴奋起来的狗儿带领下,五个人顺着老虎留下的脚印一路追去。 走了没多远。 忽然两条狗对着附近的灌木丛开始大叫。 楚描红拉住两条狗看向张宏城。 “狗儿是兴奋,不是恐惧,应该不是老虎。” 很快,于楷从灌木丛里拽出了两只张牙舞爪的小熊。 同时他们还在灌木丛里找到一只小熊的尸体。 “是老虎袭击了小熊,所以母熊才会拼命。” 焦定辉脸上的兴奋越发浓烈。 “就算是东北虎,面对发狂的母棕熊肯定也会受伤,而且轻不了。” 几个人用绳子把熊大和熊二套上脖子栓树上,带着狗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他们足足追击了一个小时,才在一处洲岛边上看到了一头巨大的花猫。 它正口吐白沫躺在水边,无力的大口呼吸着。 这是蛇毒发作的迹象。 大猫背上巨大伤口和胸前的血迹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楚描红看向张宏城。 “老虎和狮子的代谢速度很快,如果没有伤口的话,被毒蛇咬后活下来的可能性大概是一半左右。” 有句话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放到现实里还真是这样。 看到半死不活的大老虎,加上身边还有人类,两条狗嚣张得厉害。 五黑和铁包金完全没有了之前差点被吓破胆的样子,对着老虎的屁股来回偷袭。 老虎只是在大口喘着气,根本无法动弹。 几个人又都看向了张宏城。 现在该怎么办? 张宏城看着半死不活的大家伙,也犯起了愁。 别人是凡事不决问某度,他是凡事不决“问”义子。 义子“回”信很快,也就十多分钟。 “某度消息:县里动物园唯一的公虎去年寿终正寝,正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找替代品。” 就是你了,动物园! 半死不活的老虎和熊大熊二被一起拖回了独立排。 因为怕老虎缓过来伤人,知青们用了几十斤麻绳给它捆成了麻团。 熊大和熊二张牙舞爪的不服气,但连最矮的女知青都能一脚踢它一个跟头,被气的嗷嗷直叫。 张宏城办公室里的灯一直亮到半夜。 第二天早会,张宏城立即宣布一个消息。 “排里准备养猪!” “养猪?” 夏娟有些不相信。 “排长,县里养猪场那边的种猪可是有计划的,咱们临时要,怕是不会安排吧?而且,我们都听说那个杨场长很不好说话。” 张宏城呵呵一笑。 换做别人,养猪场的场长可能不好说话,但也得看谁去操作。 因为楚描红帮忙止血,老虎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了一些。 十多个人把捆成粽子的老虎抬上拖拉机,闹腾不休的熊大兄弟也扔车斗里,靠着大老虎,两兄弟立即乖乖的不闹了。 七八个人站在拖拉机上,一路往县里开去。 路过旗口村的时候,佟全良好奇的看了一眼拖拉机后斗,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天爷,这帮知青是真的不怕死啊!!! 什么东西都敢收拾! 一头大老虎和两头棕熊崽子,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难不成是把湿地给洗了一遍? 第九十五章 乾坤大挪移 佟全良去地里转了一圈,正好发现几个队员在干活的时候交头接耳,马上挨了他一顿训斥。 “又在磨洋工!小心今天只给你一半的工分。” 队员急忙讨好的陪笑。 “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我们刚才也是好奇,刚才有两个知青过路,说他们那边要养猪,我们才互相嘀咕了几句。” 佟全良顿时冷冷一笑。 “谁不知道县里养猪场是最难说话的单位,他们想养就能要得到猪仔?” “全县多少大队和单位都在排队等着?凭什么先给他们,再说他们也不归县里照顾。” “他们知青排要是能把猪仔弄回来,我这个佟字倒着写!!!” …… 拖拉机嚣张的开到动物园门口。 看门的大爷背着手黑着脸走了出来。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敢来这里撒野! 这里可是和文化宫齐名的文明场所。 “我说你们几个知青,我......去!” 老大爷一眼就看清了在车斗后面猛烈喘气的是什么。 门卫大爷扭头就跑,一边把游人驱散,一边殷勤的把只开了小门的大铁门完全打开。 “快,快进来!” 园长这几天头发都快愁白了,为的不就是一只大老虎么? …… “哎呀,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动不动就说要走呢?” 园长急忙拉住转身要走的张宏城。 “大老远的送去市动物园干什么?我这就可以接收。” 张宏城笑了笑:“那您看,我刚才提的那批红砖?” 园长还是有些犹豫,但张宏城看出他已经动了心。 “你们动物园新修园区的计划不是停了吗,那批红砖放的都长了草,还不如先借给我用用。” 想到主管领导前几天才问过大老虎的事,园长只能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反正也是“借”,各单位之间互相“借”东西多了去了。 谈妥了动物园这边,张宏城立即让简勇开着拖拉机赶去县医院。 他找到那一晚和楚描红同床共枕的女大夫,经过对方的介绍找到医院院长。 县医院正在修职工宿舍楼,可修了一大半之后临时被迫停工。 因为分房子的事情,导致医院职工互相之间起了龌龊。 想圆满解决这个问题,只有把医院职工楼多修出一个单元来。 医院领导四处筹措,可红砖还差了不少。 要是房子不能赶在秋天之前建完,便不可能赶在今年冬天之前搬进去。 “小张排长你这批红砖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医院院长看到动物园愿意转借一批红砖的条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下。 “说吧,想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听说,咱们医院仓库里积压了一大批渗了水的棉纱口罩?” 医院院长笑着点点头。 “没错,那批口罩虽然我们晒过,但是表层结构已经被破坏,已经不符合医院使用了。” “看在你这批红砖的份上,我可以都借给你!” 拖拉机兜兜转转载着张宏城又来到了位于县城外头的肥皂厂。 隔着老远一股刺鼻的味道便弥漫在空气里。 几个肥皂厂职工骂骂咧咧的从厂工会办公室走出来。 “要是再不发新口罩,车间里我是不准备去了,谁爱去谁去!” “就是就是,我这几个口罩都是自已在外面买的,人家供销社都怀疑我买这么多是准备倒卖!真真气死个人!” 厂领导也是急得直转圈。 他抓起电话就给住在外地某个招待所的采购员打过去。 “三天之内口罩要是买不回来,你一个月的奖金全没了!” 肥皂厂是口罩使用的大户,原本仓库里的口罩储备是足够的。 可谁知保管仓库的不上心,把制造肥皂的原料和储备口罩混在一起放,结果上个月仓库漏雨,所有的口罩都染上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洗都洗不掉。 可现在口罩这类产品除了供销社里卖的,其余的都是统销统购按计划来分配。 肥皂厂面临的解决办法只有两条路。 一是找上级申请重新批一批下来; 二是找关系,让生产厂家抽空再生产一批,费用走肥皂厂这边的账。 为了不让厂里的丑闻传出去,肥皂厂采取了第二种方法。 他这边提计划重新生产,生产厂家那边就得腾机器改计划,根本不是一两句人情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宏城踩着五彩……拖拉机来了。 肥皂厂根本不在乎棉纱口罩表层有破损的问题,只要能拦住粉尘和臭味就行。 事实证明,能当上领导的就没有几个不知情识趣的。 肥皂厂仓库里准备处理的那一批有瑕疵的肥皂,立马有了下家。 当然文件上是肥皂厂从县医院借了一大批瑕疵口罩。 张宏城这才带着这一大批瑕疵肥皂的提货单子和猪仔申请单找上了养猪场的杨场长。 杨厂长这个人脾气很坏,性格也很硬,作风也相当的优良。 但他更出名的是爱兵如子的名声。 佟全良见识还是少了一点,他并不知道县里的养猪场是军民合办。 养猪场的职工大部分都是从队伍退下来的。 从杨场长开始到他 养猪场的岗位虽然不错,但他 很多人都归结于场里职工发的肥皂不够用! 而他杨场长因为臭脾气,又把肥皂厂那边给得罪的死死的……。 看着眼前的肥皂提货单,杨场长纠结了足足两个小时,最终还是败在了职工们殷切的目光里。 八只小猪仔被送上了张宏城的拖拉机车斗。 张宏城玩的这一出乾坤大挪移,让随车跟着来的知青们和楚描红都惊为天人。 天色擦黑的时候,拖拉机才经过旗口村。 听着满车斗的小猪在叫,有村民笑着问同伴。 “这个我不大识字,佟字倒着写该怎么念呢?” “老佟也是,打什么赌不好,偏拿自已的姓打?以后立碑的时候,可不得倒着立,嘿嘿嘿嘿嘿嘿。” 佟字倒着写的事并没有传到知青排。 全排都在忙着改造原来的知青点。 以前张宏城心中暗骂这个知青点就像个猪圈,还真被他说中了。 铁包金和五黑,最终被知青排买了下来,两条狗的小日子立即过得上了两个档次。 虽然知青们碗里几乎没有剩的,但附近水湾里的小鱼却好钓的很。 挖几条蚯蚓用线都能随意钓起来。 把鱼稍微煮烂混上点洗锅水,对田园犬来说就是一顿丰盛的美餐。 那只大棕熊很多人类不吃的部位,也都便宜了这两条狗。 这两条狗以后就是猪圈的守卫者。 不过在解剖大棕熊过程中,楚描红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在大棕熊的毛皮里找到了不少的蜂针。 楚描红眼里带着光。 “在棕熊所在洲岛的周围应该有一个巨大的黑蜂巢!” 第九十六章 我没急 椴木主要分布在我国的东北和华北等地。 其花期在六月到七月之间。 在后世,东北的椴树蜜相当出名。 尤其是东北特有的黑锋采的椴树蜜,口感尤其特别。 作为后世人的张宏城认为,蜂场里出的蜜和野蜂出的蜜完全是两个味道。 湿地东南方有一片极为广袤的椴树林。 当张宏城带着人找到这片椴树林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一片黄白色的花海。 蜂巢很好找,只需要抓到一只黑蜂就行。 焦定辉戴着口罩和手套,出手抓住了一只小小的黑蜂。 东北黑蜂个子很小,这只自动落网的黑蜂并没有对焦定辉进行攻击,而是任由其给它套上了一根长长的细线。 线是红色的,比较容易辨认。 蜂巢其实就在椴树林进去没多远,这是一个一米多宽的灰色物体。 不过红色丝线延伸的方向却是另一边——这里不止一个蜂巢。 驱散蜜蜂最好的办法是用烟火,但这东西对蜜蜂的杀害太大,所以蜂农一般不会这样做。 张宏城相当的丧心病狂。 为了保存自已部下的战力,他决定在距离蜂巢三十米的上风口点火。 他带着人一口气收集了十多个大柴叶堆,还让楚描红弄了些驱虫的药物放在里面。 只是点燃了其中一个柴叶堆,滚滚浓烟很快涌向最近的蜂巢方向。 无数黑蜂摇摇晃晃的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张宏城吃惊的看向楚描红。 “都、都死了?” 楚描红摇摇头。 “只是昏迷而已。” 张宏城忽然后退了一步。 “你们家祖上怕不是什么正经中医吧?” 楚描红不解的看着他。 “嗯?” “你们楚家祖上是不是会一门叫做飞沙走石十三式的刀法?” 楚描红一怔,旋即扫了一眼旁人,羞怒的抓起一把泥土扔向张宏城。 她低声骂了一句。 “你当我没看过那本书?!你祖上才是田伯光!” (笑傲江湖是六九年完成的)。 迷烟虽然厉害,但也不可能把巢里的黑蜂一网打尽,主动请缨的几个人到底还是被蛰了几下。 但有楚医生在一边护驾,都只算是小事。 两天下来,椴树林里的十多个蜂巢都倒了大霉。 每家损失的蜂蜜都在八成以上。 蜂蜜落到桑春红的手里是一道调味料,落到楚描红的手里却能弄出很多好东西。 比如一种带蜂蜜的口服丸剂,能有效消除蚊虫叮咬和各种湿疹症状。 湿地已经逐渐入夏,蚊虫也多了起来。 楚描红向排里申请了半斤蜂蜜,自已调制了好几天准备寄回杭城去。 这是楚描红给自已母亲准备的。 礼拜天天气不错,简勇的拖拉机一路向西扭着屁股晃荡着前进,不是去取经,是去三十九团场部。 车上就简勇、张宏城和楚描红三个人。 楚描红约了方春苗在这里见面,同时去邮局给家里寄东西。 张宏城和简勇准备去看看陈蓓蕾和卢燕,同时张宏城还要去团长家里吃饭。 几人在场部分道扬镳。 早就等在这里的方春苗高高兴兴的抱着楚描红的胳膊往邮局走去。 而张宏城和简勇刚见到陈蓓蕾,都大吃了一惊。 陈蓓蕾居然开始打扮了!!! 一直被剪成假小子头的头发明显有了留长的意思。 似乎今天还略用了一点腮红。 聚会的地方依旧是团部食堂,赵甘梅早就来了,似乎......小赵同志还胖了些。 大家的目光很快从陈蓓蕾的头发和脸上移开,落在了站在赵甘梅身边的男子身上。 “这是卫敬林同志,他是齐市的知青,和我一个连的。” 赵甘梅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是我......对象。” “跟家里说过的......那种。” 卫敬林笑着掏出一包“大建设”,散给张宏城几个,场面话也说的相当到位。 张宏城和简勇笑着对视一眼。 看着还行.....。 转头张宏城找机会偷偷问卢燕,陈蓓蕾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彻底是疯了!” 卢燕几乎哀鸣起来。 “她现在对着任何人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浅笑嫣然的,以前的陈蓓蕾可算是彻底不见了啊!” “我们营部几个办事员,现在的眼珠子都盯在她身上,就连之前被你收拾过的乔新伟也想凑上来。” “弄得教导员的侄女见天的找她麻烦,她还不嫌烦!” 张宏城没想到陈蓓蕾被借去妇联后,竟然会发生这种变化。 “有这么夸张么?” 卢燕欲哭无泪。 “她不光自已这么干,还想拉着我,我可快被她吓死了。” 张宏城脑子里立即蹦出了四个字。 矫枉过正。 看来不是去了妇联没效果,而是效果太强了一点。 不过也好治。 张宏城拉过简勇和赵甘梅嘀咕了几句,立即达成“会诊”共识。 吃饭的时候,陈蓓蕾清风拂柳般的站起来刚想说话。 简勇故意打了个哆嗦。 “陈蓓蕾,你腰怎么了?扭伤了?” 陈蓓蕾甜甜一笑。 “哪有?” 赵甘梅立即捂住了嘴。 “我一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蓓蕾,你是不是病了?” 陈蓓蕾放下酒杯,昂着下巴。 “人家本来就是......。” “这样子真丑!” 张宏城忽然出声。 “没以前的陈蓓蕾一半漂亮!” 一桌人都齐齐点头。 陈蓓蕾愣了愣,气得一拍桌子。 “我想变化不行嘛?!你们这帮混蛋!算逑,不装了,累死我了......。” 简勇私下对着张宏城比了个大拇指。 医术不错! 张宏城得意点头,那是,也不看我隔壁住的是谁? 同学聚会,张宏城只敢喝了一点,因为他还要去团长家。 不过去团长家之前,他拎着几块风干的驼鹿肉先去了一趟刘副主任那里。 这个去的顺序可有讲究。 要是他先去团长家,再去刘副主任那,刘副主任估计对他也就剩下点头之交。 但在明摆着有靠山还是团长的情况下,他先去看刘副主任,这就说明张宏城这个人恋旧可交,不是得志便猖狂的人。 果然刘副主任对于张宏城先来自已这里,显得异常高兴。 刘副主任一句“果然没看错你”,说明了一切。 谢卓玛一直守在门边等着。 她这些天一直在埋怨自已,明明上次都看到了张家的孩子,结果还以为是眼花。 今天她早早的做好了菜,就在门口张望。 院子里屋的门帘子被掀开,一个梳着两根大辫子的姑娘走出来。 “谢部长,最后一个菜已经出了锅,那个......客人来了么?” 这个姑娘很水灵,看得谢卓玛眉开眼笑。 她一把抓住了姑娘的手。 “丁香啊,你别急,阿姨给你介绍的人,绝对长得板正。” “都说儿子肖母,他妈妈啊,当年可是出名的一朵花。” “再说,你看看他才十九岁独自一个人来东北,这才一年不到,靠着自已的本事硬是拿到了二十二级干部工资!” “这个本事,哪家孩子比得上?” 名叫丁香的姑娘立即红了脸。 “卓玛阿姨,我、我没急......。” ......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时空里。 宝贝回家分部。 胡宇看着对方推过来的一张老旧的女孩子照片,又扫了一眼对方普通之极的衣服,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只能说试试看,毕竟你姑奶奶已经失踪了五十七年......。” 中年男人感激的点头。 “真是麻烦胡先生了,我爹估计就剩几天时间,但就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嘴里念念叨叨的说要找到我姑奶奶。” 胡宇之所以没敢把话说的太死,是因为眼前男子的姑奶奶失踪时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女。 他不确定这个委托是否会危及到张宏城安全。 第九十七章 原来是他! 众所周知陶团长家只有一个儿子,早些年去了粤省参军。 张宏城提着东西来到陶团长家门口被谢卓玛亲热的拉住。 她嘴里一叠声的都在说上次是自已不好,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出于好奇,张宏城打量了几眼站在一边的丁香。 刚好丁香也在认真的打量他。 平时有点不太开窍的张宏城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团里传闻,卓玛部长最大的爱好——给人牵红线。 而上次与陶团长匆匆一见,对方也随口问过自已的个人问题。 自已当时回答的是“没有”和“不急”。 张宏城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也知道在这个年代,相亲是一种很正常也有利于身心健康的“活动”。 在此之前,张宏城甚至也幻想过自已会在各种相亲活动中遇到什么样的女子。 眼前的姑娘长相确实不错,看举止怕也是从干部家庭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张宏城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道身影。 他急忙晃晃头。 遇到这么喜庆的事,自已想那个人干什么? 陶巨在十分钟后回到家里,他最近非常的忙,回家吃饭都是抽的时间。 没有谢卓玛那么委婉,陶巨在饭桌上指了指低着头的丁香对张宏城说。 “小城,这是师部丁部长家的闺女,极为出色的一位女同志,我相信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的。” 丁香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看到丁香的样子,谢卓玛立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可是老做媒的,只看丁香的样子她就知道人家姑娘心里怕是同意了一半。 张宏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已的脸。 自已不是变黑了一些么? 还有他感觉陶叔叔和谢阿姨这回安排的事,显得非常的匆忙。 自已还是第一次来陶叔叔家......。 一顿饭吃完。 趁着谢卓玛拉着丁香去洗碗的时机,陶巨这才和张宏城说了几句话让他格外意外的话。 陶巨之所以这么急着给他找对象,主要是想让丁香的父亲帮忙照顾张宏城。 因为陶巨回来工作没几天,胃病又犯了,惹得他远在京城的老领导严令他必须去休养,并且已经开始强势操作陶巨调动去南方就职(休养)的事。 “老领导重感情,性子又执拗,这回我怕是不走不行啊。” 陶巨很惋惜,明显舍不得三十九团。 “老丁这个人惯会做人,一直走得很稳。所以我和你阿姨才想到了他家的闺女。” “他家的姑娘别看在你面前小模小样,那是因为早就听说过你的文采和能力,人家在师部上班,追她的男同志可不少。” 陶巨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拍拍他的肩膀。 “好生处处,对你没坏处。” “要是实在处不来也没关系,你叔我还有一个后手给你留着。” 刚刚找到一个大靠山,结果靠山立马要飞了,张宏城说不郁闷那是假的。 不过,既然是师部丁部长的女儿,张宏城在面对丁香同志时还是保持着十足的客气。 谈不谈得来是一回事,但也不好平白得罪人家。 饭后陶巨匆匆而去,张宏城和丁香则被谢卓玛赶出去逛场部。 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主要是男同志没什么太大的搭话欲望。 张宏城也觉得自已很奇怪,分明人家小丁也不差啊。 逛着逛着两人就逛到了广场。 楚描红和方春苗之前去邮局寄东西,两人先去了场部粮站仓库,靠着楚描红的证件买了些东北大米。 她们准备把这些大米给各自的家里寄回去。 刚把托运的手续办完,正在翻单子的邮局工作人员忽然叫住楚描红。 “楚同志,你们知青排的排长最近有空来场部不?” “你找他做什么?” “我这里刚收到他的家信和一个包裹。只不过你们独立排距离场部实在太远,我这正发愁怎么给你们送过去呢。” 楚描红一伸手:“那我帮他领了吧。” 因为不是汇款单子那种必须是本人来领的东西,邮局的人也图方便,让楚描红帮张宏城领了一封信和一个不大的包裹。 包裹不大,但很沉。 楚描红和方春苗一路抬着回到了拖拉机的边上。 张宏城的几个老同学里,赵甘梅和她对象已经先回去了,剩下简勇、陈蓓蕾和卢燕在拖拉机边上聊天。 陈蓓蕾和卢燕准备蹭他们的拖拉机回分场部。 看到楚描红两人抬着东西过来,简勇上前帮忙把包裹送到后斗里。 陈蓓蕾和卢燕互相看了看,都望着楚描红不眨眼。 这谁啊? 这么漂亮! 简勇还没来得及给两边进行介绍,他忽然惊喜的叫出声来。 概因他从包裹的形状和重量上,已经猜到了里面有什么。 “哈哈,老张家里这是寄的腊肉!” 一听说有腊肉,陈蓓蕾和卢燕也顾不得继续欣赏楚描红的美色,扭头就开始“琢磨”张宏城的包裹。 “这里有些破损了!” 卢燕嘻嘻笑着把一个有些破损的地方生生拉大,果然黑红色的腊肉露了出来。 简勇、陈蓓蕾和卢燕立即开始互相眨眼睛——预谋犯罪。 方春苗则低低的轻呼了一声。 她凑到楚描红的耳边:“张宏城家的腊肉是真好吃,上次他给我和伍建磊带过一小块,可惜你当时出了丢羊的事所以没吃到,那味道,啧啧啧啧。” 陈蓓蕾的耳朵很尖,她很是自来熟的拉拢两个“目击者”。 “老张妈妈是杭城人,她做的湘北腊肉有股子江浙味道,很好吃的......。” 一听是带着江浙家乡味道的湘北腊肉,楚描红和方春苗也有些把持不住。 两人立即研究起树上的几只雀儿来,对于准备实施盗窃的三人“视而不见”。 掩耳盗铃,不外如斯。 简勇找来了一把小刀,割下大概五六两腊肉。 附近有不少场部知青在自已弄午饭,把洗干净的腊肉放人家粥里煮一煮,根本没人会拒绝。 张宏城在团长家刚吃完饭,楚描红这边几个已经吃上了煮熟的腊肉。 简勇几个吃的眉开眼笑,但楚描红在嚼动腊肉的第一下时,整个人都如同被电击中了一般。 因为这个腊肉独特的味道她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说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即将面对被冻死的结局时,那个摸进柴房的黑影和塞到自已嘴里的腊肉......。 原来竟然是他! 忽然间,两个影子走进楚描红的视野。 正是张宏城......另外那个满脸害羞的姑娘是谁! 第九十八章 张宏城,你无耻! 张宏城有些郁闷的看向土路的远方。 自从上次相亲之后,他觉得自已似乎就此染上了霉运。 尤其是楚描红。 这女人怕不是有病,一连几天都自已冷嘲热讽的。 以前也没发现她这么八卦,之前不是很高冷么? 丁香那边他最后还是委婉拒绝了,可谁知人家丁姑娘却越发来劲,一连给自已来了三封信。 人家丁香其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说相看不成不要紧,大家可以先做朋友。 可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已藏的好好的信,不知怎么的,信的内容竟然被全排都知道了。 一些女知青还笑嘻嘻的故意问他:“排长,咱们算朋友不?” 烦死了! 给丁香的信,张宏城根本没兴趣自已写,完全交给了自已的通讯员于楷。 让他斟酌着婉拒,毕竟人家姑娘爸爸是师部知青部门的领导,而自已的大靠山刚出现就要走了。 张宏城站在树荫下,忽然看了某处一眼。 于楷这小子最近两天似乎很受那个女人的照顾,手上有了条小口子竟然还被用了紫药水。 如果只是这点传言也就罢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已的旧伤竟然有了点再次发红的迹象。 那女人却说是天气太热,自已火气太盛……。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心里嘀咕了一句。 怎么还没来? 胖子最近接了一桩寻人委托。 临县一户人家十五岁的闺女出门找工作,结果一去不返几十年。 家人找了无数地方,搜集到的唯一信息是:姑娘曾被良种场的人看到过。 正是因为良种场距离张宏城所在的地方就几十里路,所以胖子才会试着接下这个委托。 高家人从良种场职工嘴里挖到了几个线索。 一辆驴拉板车、车轮有些歪、赶车的是个龅牙老头、坐车的是一男两女——分别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一个中年农村妇女和那个名为高大丫的姑娘。 这是高大丫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张宏城之前问过良种场的职工,这条路上向来没有什么驴车做拉人的活计,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良种场职工对这辆驴车的印象相当深刻。 至于胖子担心自已的安危,张宏城嗤之以鼻。 这胖子是越有钱胆子越小。 自已又不是傻瓜,再说自已手下可有四十号人枪。 一般的守边知青劳动和军事训练时间分配大约是八比一,甚至是九比一。 但上头对才出了事的湿地相当看重,所以对独立排要求也不一样,生产和训练必须是五五开。 有了尚方宝剑的张宏城自然不会客气,“假公济私”的拉着大家出来拉练。 第一天出了旗口村十里,第二天拉练便直接开到良种场的附近。 四十三个知青都全副武装的躲在路边的树林和草丛里,张宏城美其名曰检查大家的潜伏技巧。 他刚才下意识看的位置就躲着通讯员于楷。 怎么那个驴车还不来? 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张宏城有点怕自已的知青们会中暑。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远远的一声驴叫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辆左边轮子有点打晃的驴车正摇摇晃晃的从远方走来。 赶车的老头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他一口黄黑色的大龅牙。 而板车上坐着的正是一男两女。 张宏城扫了一眼比较年轻的那个姑娘,与胖子“寄”来的照片上果然一模一样。 正靠在一个妇女的肩头呼呼大睡。 正是从今天开始失踪了几十年的高大丫。 “同志,你让让!” 老头皱眉看着拦在路中间的张宏城,见对方根本没有挪动位置的意思,只能拉了下驴头,减低了速度。 “大叔,能搭个顺风车不?几分钱?” 张宏城笑眯眯的跟大老头白话。 老头立即摇头。 “我这车是被人包的,不好带外人,同志你还是让让吧。” 躲在路边灌木后面休息的楚描红忽然仔细打量了一下赶车的人和坐车的人,她马上对身边的夏娟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车人不太对劲,让大家准备一下。” 夏娟瞪大了眼睛透过叶子缝隙好好的打量了外头一番。 可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楚描红指了指正在车上打瞌睡的高大丫。 “那不是睡着了,而是被迷倒的。” 站在路中间的张宏城这时刚好把脸一拉,盯着那个高大的男人问。 “咱们这么大的声音,为什么这个姑娘还睡得这么香?” “哦,这是我妹妹,有点不舒服,她向来睡得沉......,诶,你干什么?!” 看着张宏城从衣兜里掏出个春雷来,利落的用火柴点燃,大个子“憨厚”的笑容瞬间维持不住。 砰~~!!! 春雷的动静可真是不小,把驴都吓得直哆嗦,可“熟睡”的高大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龅牙老头冷冷一笑,瞪了目瞪口呆的高大个一眼。 “甭发呆了,人家这是已经看出了咱们的路数,手脚利落点!” 老头又如同看死人一般盯着的张宏城。 “周围十里没有人烟,你这人胆子也真是大,老人们都说看破不说破,这可是你自已找死。” 龅牙老头和高大个同时跳下车,两人手一晃,手里都多了一把匕首。 张宏城不满的皱眉。 “诶,你们俩这就过分了,有本事咱们一对一!” “有种的你把刀放下,咱们陪你大战一百回合。” 高大个哈哈大笑。 “傻不傻啊你,谁跟你一对一,还让老子放下刀,受死吧你!” 张宏城看着这两个有威胁的男人都离开了驴车范围,终于笑起来。 “喜欢群殴是吧?” “喜欢拿武器是吧?” “成!” “那老子今天就大大的满足你!” 老头不准备和这人继续啰嗦,一个跨步刚想上来了结这厮。 谁知周围忽然一片树木枝叶晃动声响起,无数拉枪栓的声音同时传来,道路两边站起来大批头戴草编头环的武装民兵。 几十把黑洞洞的枪口让老头浑身僵硬,几十把锃亮的刺刀晃得老头和大个子心底发寒。 武装知青们冲上路面,用刺刀将老头和黑大个逼住。 七八个女知青不客气的上前把那个妇女拖下板车,果然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此刻还在“睡觉”。 张宏城把被缴械的高大个一脚踢翻。 “群殴是吧,我踢,群殴是吧,不准躲!现在,你,满意了!” 高大个被张宏城踢得嗷嗷直叫。 十分钟过后,张宏城总算是把自已这几天受的鸟气都散发了出来。 神清气爽。 不过张宏城到底还是乐观得早了点。 高大丫是在湿地医务室里醒来的,全靠楚描红配的药。 只是让张宏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高大丫居然红着脸不敢看他。 “你就是媒人说的那个方圆十里最年轻的干部是吧?” “虽然俺才十七(她故意说谎了),但俺啥都会做,那......你对俺还满意不?” 原来这丫头是被几个人哄着去相亲......才拐走的。 本来在一边看笑话的楚描红忽然把脸一沉,冷冷的出了门。 张宏城看着周围还在看笑话的知青,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谁,夏娟,你来给人解释一下!” 他愤愤的转身离开医务室,他还得去问清楚,几个人贩子这是准备把人送到哪里去,好让另一个时空的胖子能按图索骥去找人。 楚描红并没有走远,正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他。 “她的真实年龄不会超过十六岁,这你也能下得了手?” 明明就是不着边际的气话,可张宏城还是没忍住回怼了她一句。 “咱们熟归熟,污蔑我一样告你诽谤!” 楚描红咬着银牙忍住笑,强忍着不让自已脸红。 “呸,谁跟你熟!” 张宏城呵呵一笑,大步迈开。 忽然一张黑白照片从他怀里缓缓的飘落,正好落在楚描红的脚跟前。 张宏城手忙脚乱的想去捡,可楚描红一眼就看出了黑白照片上的人——不就是在医务室里刚醒来的这个么?!!! “张宏城,你无耻!” 楚描红扭头就走,竟然被气得浑身直哆嗦。 “怎么就无耻了?” 张宏城捡起照片,不满的嘟囔。 “我这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第九十九章 舍不得? 张宏城没有太过在意楚描红的“莫名其妙”。 因为他很快就被胖子的来信给吸引住了心神。 靠着张宏城提供的线索,胡宇还真的找到了多年之后的高大丫。 高大丫并不是如同张宏城和胡宇想象中的那样日子过的十分凄惨,她的故事完全可以从媲美一些书中的女主。 胡宇很快找到了当年买人的村子,以前这里是靠着界河的深山老林,天高皇帝远,而现在这里是度假村。 他打听后得知,几十年前村里确实有户人家买了一个小媳妇。 只是那个小媳妇性子倔,死活要回家还要上告,被她便宜公爹一铁锹拍了脑袋,变成了一个失忆的傻子。 傻子去江边洗菜,结果被人开玩笑推进了江水,飘河......对岸去了。 新世纪过后,那个女傻子回来过村子一次,她那时已经是外资集团老总的夫人,唬得那家人连夜跑路。 而村长手里刚好有高大丫的联系方式。 虎林的一栋老旧建筑——某街道的职工楼外。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一脸惊讶的抚摸着斑驳的墙砖,她的笑容里有些惊喜,更多的却是怀恋。 迷茫和清明在她眼中反复交替。 三辆黑色的红旗整齐的停在她身后,几个五十多岁的男女扶着她的手臂在劝慰。 “妈,您别着急去想,慢慢的,迟早会想起来的。不然,您又该头疼了!” 老太太摇摇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她忽然丢下拐杖,跌跌撞撞的走向第二个楼道。 众人急忙跟上。 老太太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她摸着斑驳生锈的楼梯栏杆,一步步的数着走在狭窄的水泥台阶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当老太太嘴里的童谣念完,她猛的一抬头,发现自已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到.....家了?! 老太太对旁边墙上偌大的“拆”字视若无睹,她颤抖的用手推开眼前虚掩腐朽的门。 满目空荡荡的房间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老太太急忙跌跌撞撞的走进第二个房间,结果里面也是一样空荡荡的。 “高大丫~!你死哪去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似乎冥冥中一声呵斥传来,老太太浑身抖了抖,指了指墙角的一块红砖。 她孙子很懂事,立即上前摸索了一下,果然发现红砖是断的,里面有个小空间。 满是灰尘的一个布娃娃和几张毛票被孙子找了出来。 还一张斑斓发黄到看不清自已的明信片。 老太太摩挲着明信片,嘴里却精准的念出了上面斑驳不清的字迹。 “大哥祝小妹高小红十五岁生日快乐!” 老太太泪流满面。 “我就是高大丫,我叫高小红,这里......是我的家。” 跟在人群后的胖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MD,这回造化似乎又大了......。 另一个时空的张宏城唏嘘不已的放下胖子的信。 高家兄妹终于见面,只是高老爷子因为过度高兴,当晚就离开了人间。 高老太太搬回了老屋住,谁劝都不好使。 老太太的几个子女酬谢了胖子一大笔钱——多到让胖子准备回沪上去买别墅!!! 虽然胖子很想让张宏城眼红羡慕,可惜张宏城并不在乎。 张宏城只是感慨,自已总算是让两位老人消弭了心中的遗憾,尤其是高老爷子。 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圈,张宏城推开办公室的门。 门外一群知青正在看热闹。 这个时空的高老爷子——二十四岁的高大壮正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十五岁的高大丫在揍,果然是亲兄妹,真敢下死手啊! 人贩子被交给了县里,高大丫交给了她自已家里,这件事算是过去。 今天已经入了七月,陶巨的调令已经下到师部。 张宏城看着夜空久久不能回神。 夜空里只有细细的一轮月亮,1973年的东北湿地夜空,满天星斗委实壮观迷人。 张宏城甚至会有一种错觉——生怕自已看久了,灵魂会沉迷在星空里不能回归。 他在规划自已之后的路。 在得知陶巨是父亲铁杆战友后,他拟定的发展计划必须推倒重来。 可想着想着,他又开始走神......。 五黑狗的名字叫来福,它正围着在发呆的张宏城转圈。 直到在出神的张宏城手里那小半块煮腊肉完全落了地,来福一声欢呼叼着就跑。 张宏城反应过来追着骂了这死狗几句。 来福跑得飞快,营房的拐角另一边很快传来了铁包金“旺财”的叫声。 这是有福同享去了? 张宏城冷笑一声,如果旺财不是母狗,他才不信来福会舍得把腊肉分给......。 死舔狗! 他鄙夷的从拐角处探头一看,正好和坐在旺财身边的女子对视在了一起。 女人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夜空。 张宏城切了一声,正准备回头去睡觉。 看星空这种小资情调的事,他觉得明天必须在早会上“含沙射影”的批P一下。 “别急着走。” 楚描红忽然开口。 “有件事想和你说。” 张宏城大大方方的在她身边坐下。 “听着呢。” 楚描红抱着双膝看着星空,脸上舒展的笑容张宏城从来没有见过。 不,不是没有见过。 张宏城隐约想起了一幅图画——美人披着棉大衣在篝火边微笑着烘烤头发,而自已刚刚才苏醒过来,嘴角有点清甜......。 “谢谢你。” 楚描红说出的三个字,带着轻松和诚恳。 “怎么个事?莫名其妙的。” 楚描红眯着眼看着星空,忽然伸手将马尾上的橡皮筋扯了下来,乌云如云散开,随着湿地里的晚风轻轻飘扬。 “谢谢你在那个时候给我塞了一口腊肉,真的很好吃......。” 张宏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接下来呢?” 楚描红略带吃惊的看着他。 “什么啊?” 张宏城笑嘻嘻的。 “书上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唯有那啥么?” 楚描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滚蛋啊,你。” “救命之恩,我们两个已经扯平了!” 张宏城干脆直接躺在她身边,枕着手看向夜空。 “赖账啊,哎,人心不古.......。” 楚描红没好气拍了他一下。 “你去炸浮冰落水那回,可是我救的你!” 张宏城恍然大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已的嘴角。 “怪不得醒来时,嘴巴是甜的......。” 楚描红闻言羞不可耐,直接一脚把张宏城踹得翻了一个身。 “那是因为要救人!” 张宏城笑着滴溜溜翻了回来。 “你急什么,我又没让你负责......。” 楚描红低着头没有出声。 良久之后,她忽然径直躺在了张宏城身边的草地上,对着星空似乎在自言自语。 “那么,我们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静谧的气息在沉默了十多分钟后结束——楚描红默默的离开。 张宏城瞪大眼睛看着夜空,脑子里全是乱的。 怎么感觉自已仿佛谈了一场极为短暂的恋爱,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张宏城还没来得及写信给义子寻求“解惑”。 陶团长的夫人谢阿姨亲自坐车来了一趟湿地独立排。 “和小丁没感觉也不要紧,”谢阿姨悄悄的把一张表格塞给张宏城,“这是叔叔和阿姨给你求来的后手,你好好考虑考虑。” 直到谢卓玛离开一个小时,张宏城依旧一人在办公室里发呆。 陶团长要被调去杭城军区,同时在杭州某医院疗养,谢阿姨也被调去了杭城地方工作。 在他的手边是一张盖了兵团红章的表格,而表格上另外一个红章来自杭城。 这是一份杭城地方向黑省农垦兵团借调人员的空白表格。 在未来半年之内,只要张宏城愿意,他可以随时填好表格离开这里,去更繁华的杭城工作。 这张表格是陶团长的老领导,同时也是他父亲张前义的老领导送给他这个晚辈的礼物。 张宏城并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离开东北。 可当他盯着这张表格时,脑子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送给她? 让她能够回去杭城......。 可为什么......自已却有些舍不得? 是舍不得这张表格吗? 仿佛并不是......。 第一百章 拿野猪换东西 *抱歉,跑学校参观,耽误了* 直到送陶巨夫妻上了飞机的那天,张宏城还是没有做出决定来。 这次来机场送行,也让张宏城从侧面了解到了自已父亲老领导的能量。 在这个年代,团级干部在一般情况下可是没有坐飞机这种待遇的。 七月份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整个东北也就湿地的气候最特殊,热的地方能热死,凉快的地方甚至比外头还要低几度。 张宏城打着蒲扇走出办公室,准备去玉米地那边看看。 上午下地的时候,有知青说看到了野猪的影子。 驻湿地的技术员对此也感到疑惑,野猪在这个季节的湿地应该不缺食物,没必要擅自进入人类的地盘。 提到野猪的名字,张宏城就有些发愁。 这东西对庄稼的破坏力太大了,尤其是玉米地和红薯、土豆田。 而且一来就是一大窝。 湿地独立排每天的鱼获蝲蛄都不少,其实不太馋入口很柴的野猪肉。 唯一能被张宏城看得上,是野猪身上能熬出不少油来。 可这么热的天,估计没几个人愿意顶着太阳淌着水去追杀野猪。 尤其是最近,湿地里没有开发的区域内各种虫子多到吓人。 知青点这边也是多亏了楚描红那些被空间加强过的药粉,才让蚊虫很难靠近。 蹲在门口晒了几分钟太阳,顶着一头汗的张宏城一咬牙起身去了隔壁医务室。 自从那晚一起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话,张宏城这些天都在尽可能的躲着楚描红。 看到张宏城进来,正在配药的楚描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其实这些天也在躲在张宏城。 楚描红上辈子可是出过国见过世面的,但她也从来没想到自已会在东北遇到一个让自已动了心思的人。 张宏城意图在仕途上前进的心思,整个知青点也就她看了出来。 正是因为知道张宏城的心思,所以楚描红才“明智”的控制住了自已继续“胡思乱想”。 因为在这方面能给张宏城的帮助,她甚至远远不如那个丁香同志。 而且自已的家庭也势必会影响到张宏城的前途,所以还是当朋友的好......。 张宏城进门之后没有先说话,他在斟酌用词。 因为两人现在的关系很微妙。 他不想自已的话里带有任何能产生误会的意思。 张宏城之所以会纠结这个,而不是如之前那样随口就口花花开玩笑,自然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已大概是喜欢上了......。 在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开之前,张宏城觉得自已应该保持慎重。 “那个小楚,野猪的事你怎么看?” 楚描红低着头没去看他,手里依旧在忙活。 “我不是兽医,你别来问我。” “那你有药能把野猪药倒不?” 楚描红指了指桌上已经打包好的四份中药。 “磨成粉,拿水冲开然后把诱饵泡上一夜就行。” 张宏城开心的伸手去拿。 “这个给你算两天的工分!” 楚描红低着头继续收拾医用器具,似乎是懒得理会他。 张宏城眉飞色舞的提着中药包刚要离开,却听到楚描红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话。 “躺下,看看你的旧伤。” “那个,早就好了,不用看了吧.....。” 楚描红只是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她配的药很灵,大大小小二十多头野猪吃了掺了药的玉米,都在进食后一刻钟内纷纷倒地呼呼大睡。 对于杀猪这种事,知青们喜闻乐见。 只是他们的手法依旧太差,被捅了几刀的野猪嗷嗷大叫,挣开绳子满院子乱跑,状态几乎翻倍。 要不是旺财和来福给力,这头猪差点成功带刀逃走。 最后楚描红实在是看不过眼,拿出白色的蜡笔在野猪头上的某个位置画了一个圈,张宏城对着方位一刀下去,凄惨的野猪立即了了账。 二十几头野猪里最大的一头足有七百斤,张宏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个的野猪。 他挑了两头四百多斤的野猪和两头小野猪,带着人把猪装上拖拉机一阵风的赶去分场部。 两头大野猪,营部一头,团部一头。 看到四百多斤重的野猪。 这回连平时见了张宏城没几个好脸色的潘景山都难得笑开了颜。 这年月,干部家也缺肉啊。 张宏城来送人情之前就给随行的几人打过预防针。 湿地里鱼多蝲蛄多的事情一律不准说。 他可不想成为全营甚至是全团的打捞集体。 这回他大方的给营部和团部送野猪,主要是张宏城又看中了营部和团部的一点“东西”。 营部的烧砖厂最近试制了一批高强度青砖,本意是想配合着特种水泥来修筑高强度工事的。 可惜结果试制不太成功,青砖的抗震指数没有达标。 这一批青砖摆在营部几个月没人理会——这东西用来修房子太过奢侈,为了不引来闲言闲语潘景山宁愿直接放着不用。 “你们想修几个半永久射击工事?” 曹伏虎摸着下巴在思考张宏城提出的建议。 野猪贡献的猪头肉还在他唇齿之间嚼着。 潘景山眼睛亮了一下。 青砖试制本来就是他力主推动的,各连虽然都眼馋这些砖头,但却没人敢提出要。 因为要了这批青砖,就得帮他背锅。 “湿地那边大部分是水面和平地,一望无余,”潘景山敲了敲桌子,一个劲的点头,“如果没有几个带掩体的射击点,确实不大好防御。” 曹伏虎自然知道潘景山的想法,不过张宏城既然自已要,那他也乐得做这个人情。 毕竟这头野猪可不小。 搞定营部的青砖,张宏城拉着另一头大野猪和两头小野猪去了团部。 两头小野猪送给了知青办,让刘副主任在知青办很涨了一波面子。 大野猪直接送到团部大门口。 现任团长是李光进,他也没同张宏城客气,直接叫食堂把猪拿去杀了,又问张宏城想要什么。 陶巨走之前拜托过他照看这小子,只要这小子不是想上天......。 “我听说团部有一批水泥潮了,我们湿地里正准备修几个地下掩体......。” “你小子消息挺灵通的嘛,成吧,不过也不多。” 第一百零一章 干旱 从营部仓库借来的筛网架设在一处河道边上。 这里是湿地独立排营地周边河沙最优质的地段。 焦定辉带着一班在筛河沙。 王凤志带着二班在挖坑。 张宏城要他们在驻地洲岛的周边挖了两个大坑,正好成夹角对着东边的湿地内部。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真的要挖掩体。 只有楚描红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三班在对照图纸制作一台小巧的水筒车。 几天后,张宏城又让人把一处独立空闲营房的瓦片和房梁都给取了。 乱忙了一个星期。 所有人看着自已忙活出来的东西,都情不自禁的大声欢呼起来。 水筒车被架设在落差较大的小溪上,水筒车将水带入半空,落入半空架起来的木槽里。 水流顺着木槽流动,落入一个表面罩着几层旧布的大木桶里,然后被“过滤的”水从大木桶下方的缺口流入另外一个木槽,分别流向厨房、厕所和两个刚刚修好的带砖墙、瓦顶的“地下掩体”。 什么掩体? 那就是两个大池子! 唯一猜到张宏城要干什么的是楚描红。 她的脸有些发热。 因为她记得自已前些天才跟夏娟几个聊过家里洗澡用的大木桶。 张宏城想得很周全。 这两个地方平时可以当大池子用,必要时把水放干,抽掉墙上的水泥块就是现成的射击孔。 就连借口他也找好了。 平时伪装成大池子,掩人耳目。 干了一天活,还能泡个澡,又卫生又能缓解疲劳。 夏天里最容易出问题的卫生情况顿时好了许多。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到了八月。 知青排工作的重点是巡视田地和修补仓库。 到了月底稻子已经可以开始收割,很多野生动物尤其是鸟类已经频繁开始“光顾”他们的稻田。 湿地里的鸟真是太多了! 知青们气急败坏的四下出击,但根本顾不过来。 稻草人、木头人纷纷上阵。 因为大家来自天南海北,稻草人的风格也不尽相同。 别说,这招确实比人力驱赶好多了,起码胆小的鸟类已经不太敢接近稻田。 可湿地里最不缺的就是鸟中的傻大胆。 哪怕知青们顿顿吃鸟肉,还是无法阻止这些鸟儿的前赴后继。 所有人这才晓得为什么守护稻田和麦田比种地还要累。 “这几天出现了好几个被蛇咬的,幸亏都带了药,”楚描红找上张宏城汇报情况,“来田里觅食的鸟类吸引了很多蛇过来,必须让大家都小心注意。” 张宏城盯着楚描红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憋出了一句话。 “你有能混在烟火里驱鸟的药物么?” 楚描红想了想:“也许我可以试试。” 田边一个火堆燃起,滚滚浓烟覆盖了稻田附近上空。 被惊飞的鸟儿们很快摇摇晃晃的栽了下来。 这让举着火把的张宏城乐不可支,谁料下一秒风向忽然一变,浓烟熏了张宏城一脸。 看着栽倒在地的张宏城,一点事也没有的楚描红直接坐在田边微微笑了起来。 “喂,还躺着干什么,有蛇过来了啊!” 楚描红捡起一个土疙瘩扔过去。 “我这药对人是无效的。” 张宏城立即眺了起来。 “你早说啊,害我躺半天。” 张宏城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和楚描红相处的样子,嘴里又开始说胡话。 “哎,你这个同志不给力啊,给你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中用!” 楚描红抿着嘴瞪着他,羞怒的一连扔了七八个土疙瘩砸他。 “叫你乱讲,叫你耍流氓!” 张宏城一路大笑着带着一身泥点逃了回去。 不得不说女主楚描红确实很有用,她的医术和能加强药效的手术室空间组合起来,给湿地知青点的农业生产带来了太多的好处。 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在逐渐消散。 八月份过了大半个月,张宏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因为从六月中旬到八月下旬一连六十多天,哪怕是以湿地多变的气候,也一滴雨水都没见过。 湿地外,旗口村和黑岭子村沟渠里的水已经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 而从营部那边传来的消息,四师早在八月中旬已经全体动员去河边打水浇灌田地。 很多地方的庄稼都怏怏的,减产的警讯在整个黑省被敲响。 持续的高温和无雨,让湿地里部分浅水洼变成了泥泞的黑土地。 小溪里的水流已经带不动筒车。 好在湿地里不缺水资源,知青们打水浇灌的路途可以忽略不计。 趁着稻谷成熟前的这点时间,张宏城带着大家疯狂的在加固房屋、猪圈、谷仓、洲岛周边的桥梁和堤坝。 黑岭子村年纪最大的老人说了,这种反常的气候往往预兆着秋后怕是有大洪水。 八月二十八,湿地独立排在全团率先开镰收割。 因为是良种站提供的优秀稻种,满眼的金色让人觉得分外幸福,那沉甸甸的稻穗看得所有人都乐开了花。 第一亩稻子的重量很快被称了出来,良种站提供的磅秤相当精准。 六百二十斤! 这个产量几乎与在良种站里的精耕细作出的产量持平。 注:这里采用的是79年哈市水稻平均亩产274公斤推算,加上湿地和良种加成,算是73年的上限特例部分产量。69年哈市稻田平均亩产只有149公斤。 一串鞭炮直接在稻田边上被夏娟点燃,得知这么高的产量让知青们欢声雷动。 良种站的工作人员更激动,他们立即随机选了下一块稻田进行收割。 这一片稻田产量略低于第一亩,但也有五百八十九斤。 大家一连辛苦了四五天,收割了几十亩稻谷,良种站的技术员们终于拿到了他们想要的数据。 湿地内部这块推广区,四十亩的平均亩产为六百零七斤,上值是六百三十五斤,下值是五百七十斤。 “也就是你们这里的地好,”庆功宴上,喝得半醉的简副场长哈哈大笑,“水里肥沃的淤泥,温湿的气候,加上天然的鸟粪加持。” “不过你这个特例我们还是要拿来好好宣传的,小张,你们没意见吧?” 张宏城哪里敢有意见,良种场对于他们湿地独立排来说可是真正的贵人。 更何况,四十亩测产完毕,他们还等着良种站派来支援的收割机下地帮忙呢。 干旱在持续,湿地知青排却一片欢腾,靠近湿地的旗口村和黑岭子村的收割只是虚惊一场,但其他绝大部分地方则是一片愁云密布。 干旱导致的减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当湿地知青排上报给营部他们的产量时,曹伏虎的嘴巴就彻底合不拢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一幅绢面 湿地独立排火了。 不光是在营分场部,更是在团场部出了大名。 独立知青排甚至还被师部的报纸给盯上。 在全师减产的情况下出现如今先进的生产典型,必须大肆加以报道! 在上级的生产总结会议上,各师都被批得狗血淋头,只有四师的韩政委被放了一马,就是因为全兵团唯一的亮点就出在四师的地头。 很多人都不服气,因为知青排种水稻还是在划归四师之前......。 但良种站和独立排都是四师的,所以活该四师逃过一劫。 集体三等功几乎是板上钉钉。 获得三等功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产量如何惊人,而是其他人的产量实在是太差......。 张宏城在营部开会的时候,还听说师部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比他们湿地大上五倍珍宝岛湿地。 良种场估计会忙疯。 但以简副场长那群工作狂来说,这都不叫事。 张宏城肯定是不能再提了,所以师部给了独立排两个岗位进修名额。 这种进修是对技术类岗位的深造,虽然不能提干,但却是可以涨工资的。 张宏城想也没多想,两个名额自然是驾驶员简勇和卫生员楚描红的。 当然作为独立排的领导,他也拿到了一份不俗的奖励。 一辆全新的凤凰! 简勇进修的地方在双Y山的宝清,而楚描红进修的地方在虎林,两人不同路,所以简勇是一个人走的。 楚描红刻意多等了一天才出发。 因为张宏城刚好要去一趟虎林办事,所以她刚好可以“顺路”坐他的新单车到良种场。 崭新的凤凰轻快的越过田埂,转上了去旗口村的土路。 楚描红稳稳的坐在后座,初秋的风撩着她的发梢,她不禁想到自已当初被这个人载着来到这里的情景。 来时是春,如今已经到了秋。 群花已经退场,只有朵朵雏菊在草丛里隐藏。 张宏城哼着歌在骑车,有时还故意抖动车身,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可楚描红才懒得理会他,稳如泰山。 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伸出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腰借力。 果然张宏城立即老实了许多。 楚描红轻轻的笑着哼了一声,趁着前方的张宏城没注意,对着湿地里的秋天伸起双手,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嗯? 怎么全是这个家伙的气息! 单车越骑越快,张宏城的屁股都已经离开了坐垫。 他载着楚描红一阵风的从旗口村刮过,惹得路边的小屁孩们一阵惊呼。 “小张知青娶媳妇了!!!” “是小楚大夫!” 在村里孩子们的瞎咋呼声中,张宏城没有害臊,反而得意的再次加速,差点被他把单车玩出了漂移的架势。 楚描红对小孩们的咋呼也不在意,她在聆听着张宏城哼的曲子,似乎是她两辈子都没听过的旋律。 她那两条修长的腿甚至还在轻轻晃动着。 看着眼前的良种站,张宏城奇怪的看了一下自已的双腿。 今天怎么这么快? 他还没感觉到到累。 楚描红迟疑了几秒才跳下车,第一次来湿地也是坐他的单车,可她一路坐得屁股疼。 今天似乎没什么感觉。 把单车寄存在良种站,张宏城和楚描红又一起坐上了去虎林的班车。 坐在张宏城身边,楚描红偷偷看了他几眼。 哼哼。 不知道为什么,楚描红总觉得这个家伙是故意找借口去虎林。 尤其是张宏城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 车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半个小时,楚描红这才试探了他一句。 “你到底去虎林干什么,你可偷笑了好几次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张宏城闻言舒心的笑着回答。 “那必须是有了天大的好事,”他也是实话实说,“我义子好不容易要结婚了,我这不是去城里淘换点好东西给他么?” 原来胖子前天来了“信”。 这货已经在沪上买下了一栋小别墅,和何家老姑娘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胖子家里人如今都赶去沪上新房子里忙活,胖子很是可惜好兄弟不能到场。 看到胖子隔空寄来的喜帖和一张结婚照,张宏城也一时唏嘘不已。 想当初,他们哥俩还在为每个月的房租发愁。 如今一年过去,胖子已经在沪上买了别墅并找到一个长腿美女当老婆,自已则在另一个时空里被提干,混得也是风生水起。 胡宇的大婚,张宏城肯定是要送上一份厚礼。 所以他想到了虎林邓老头手里的那些好东西。 至于楚描红的误会嘛,嘿嘿嘿嘿。 人这种生物甭管你是不是女主,有些事情一旦习惯了就会刻进骨子里。 在班车的晃荡中,楚描红又在张宏城的肩头沉沉睡去。 张宏城也没有如同上次那样僵硬,甚至还出手动了动楚描红的脑袋,帮她调整了一下睡姿。 同车的人都以为这起码也是一对小夫妻。 到了虎林车站,楚描红淡定的起身揉了揉眼睛,只是没敢去看张宏城的眼睛。 张宏城一路把她送到进修的招待所才离开。 老邓头住在虎林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 张宏城没有选择走进去,而是在巷子外逛荡。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远远的看见巷子里老邓头准备出门去买菜。 戴上大口罩,张宏城低着头走了过去。 ...... 老邓头很信任张宏城,概因上次要不是对方提醒,他差点就被抓了。 这回老邓头一口气出手了五样东西,全是小幅的字画。 张宏城也不小气,上百斤粮票、两百块大团结和十五张副食品票,他还把去年从庞优德手里搞到的内部供应奶粉给带了过来。 再过三个月,这东西就要过期。 对于奶粉,老邓头喜出望外,他非多塞给了张宏城一小张绢面。 绢面其实是一张扇面画,还题着诗词,上头的题名和印章很唬人。 尤其是那个“寅”字。 就是这图案有些.......。 张宏城决定要是“寄”不走,他必须马上烧掉这个东西。 找到没人的地方,他把绢面塞进老信封,贴上邮票。 老信封竟然真的带着绢面消失不见。 看来也不是非要纸制品......。 隔空的胖子刚打开老信封,一张柔软的、花花绿绿的绢制扇面从老信封里掉了出来。 他先把老信封放进保险管锁好,这才仔细观察掉出来的东西。 “哟吼,原来还能寄这个......,我去,好东西啊!” 胖子看得两眼放光。 忽然房门被人悄无声息的推开,一条丽影蹑手蹑脚的来到他身后。 “胖子,你看什么呢?” “别藏啊,我都看见了!” 何雨桐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子。 “嘻嘻嘻嘻,原来你也是个口是心非的,来,都喝了!” 胡宇惊恐的看着她手里的玻璃杯子,半个杯子都是红彤彤的枸杞......。 “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这其实是我兄弟给的贺礼,不是我刻意找来的。” “呵呵,胖子喂,这个兄弟对你真心不错,你也不好意思辜负你兄弟的好意吧?来!都喝了!” 东北大妞捏着自已老公的嘴就准备硬灌。 ...... 进修报到处。 楚描红谨慎的后退了一步。 恰到好处的避开了这位“进修同学”热情伸出的手。 第一百零三章 这猪可真黑 楚描红太过明显的防备终于让眼前的男人反应过来。 自已的伪装似乎已经被人家给看破。 廖明方尴尬的笑了一下,讪讪的收回了自已的手。 他之前用这种冒昧握手的方式可是占过不少便宜。 大家都是同志,虽然有人觉得唐突,但本着面子上好看的因素多少都不会如此不给面子。 很显然,他今天遇上的这位大美女是个很聪明的人。 廖明方没有因此减少对这位“进修同学”的兴趣,反而越发喜欢。 因为他知道一旦这种女人陷入爱河,会比普通女性更加珍惜和投入。 更何况楚描红身上那种江南女子的气质中还夹杂着一种少见的豁达和世事洞明,显得分外迷人。 廖明方自从来到东北后,凭着自已出色的外表和医生的职业,很是获得过不少女性的好感,但他都是浅尝辄止。 他一向在对与身边女性的交往上很有章法,若即若离玩的叫一个炉火纯青。 弄得连廖明方的领导和同事想劝诫他的念头也是时有时无。 今天在报名处见到楚描红,还是廖明方第一次失态。 他知道在面对这种女性的时候,唐突是最要不得的,可他偏偏就是没能忍住。 廖明方觉得自已今天怕是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 强忍着不舍和心理的纷乱,他立即离开报名处去了进修班的教务处。 他想弄清楚楚描红的宿舍位置、座位位置,然后找人操作一下自已的宿舍和座位。 别看这个套路俗气,却是接近女性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在廖明方看来,女性多少都有些天真和幻想,冥冥中都比较相信“缘分”这个词。 廖明方的背景不俗,人脉关系也很强,很多人无法想象的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进修的第一天,对于主动上前套近乎的一位女同学,楚描红表示了谨慎的友善。 可就在这位刚刚认识半天的女同志提出想和自已换一个房间时,楚描红的心里立即响起了警报。 引起她警觉的不是因为这位女同志的理由很勉强,而是恰恰是她的理由太过充分。 可偏偏这位女同志住的宿舍就在男同志们宿舍的边上。 楚描红淡定的予以了拒绝,哪怕对方露出了“你怎么这么不好说话”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午正式开课的时候,她身边的桌位上坐的正是那个廖明方。 虽然这个男人装作很惊讶,表示两人坐在一起是缘分,但楚描红却没有理会。 两辈子加起来追她的人真心不少,这点套路她哪里看得上眼。 廖明方虽然初次受挫,但并不在乎,来日方长吗,反正大家都是同桌。 可到了下午上课时他就傻了眼。 凭着过硬的医学知识,楚描红只用了一上午便征服了负责培训的老师们。 所以答应她和一位中年女同志互相换了位置。 看着身边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廖明方的脸黑成了锅底。 不过他没有气馁,因为他还有下一招。 楚描红不是医学功底扎实么? 廖明方准备用请教知识点的借口来拉近双方的关系。 可惜楚描红根本不接受男同志的提问。 “楚同志,这道知识点能不能再帮我解释一下?” “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懂。” “可你刚才给那位女同志讲解过!” “所以,你听懂了嘛?” “没有,所以我才想着请教一下.......。” “这样你都听不懂,那我也没办法。你还是去问老师吧!” 打着这种理由想接近楚描红而失败的不只廖明方一个。 廖明方想着足足有半个月的培训时间,他就不信找不到楚描红的弱点或者爱好。 可他才观察了楚描红三天,事情又超出了他的预料。 老师们准许楚描红提前结业。 在这三天里,进修班的老师们发现她们根本教不了楚描红任何东西。 在全班男同志惋惜懊恼的目光中,楚描红背着自已的背包施施然走出了招待所大楼。 关于廖明方的事情,楚描红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张宏城。 她也以为这件事就会到此为止。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预判。 九月是全排最忙的时候,大家正在抢收玉米,收了玉米还有上百亩土豆,到了月末又要收红薯。 连张宏城和楚描红都日日在地里忙着。 可就在大家最忙的时候,玉米地还差几十亩收完,湿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师部职工医院的实习医生——廖明方。 对方打着下到一线进行生产学习的名头,来到了独立排。 张宏城看了一眼他的介绍信,立即看出了古怪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这种实习医生秋收下来劳动,要去的地方基本是那些缺乏卫生员的单位或者大队。 自已排里有个刚刚拿了进修班第一名的卫生员,还需要一个第三名来支援么? 湿地里又没有太子和公主在,哪里需要左青龙右白虎的护着。 只看廖明方故作热情的和楚描红打招呼,而楚描红理都不理的样子,张宏城便猜到了真相。 他对着廖明方无比“真诚”的笑了起来。 “这个小楚简直是太没礼貌了,廖同志你别放在心上。” “那个谁,小于,去告诉小楚,她今天的任务是清理猪圈!狂的她,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廖明方急忙笑着拉住张宏城。 “诶,排长同志,你可不能这样对待小楚。人家女同志,有点性子是正常的。”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请排长同志给我分配今天的任务吧!” “其实我最近读过几篇关于养猪的文章,能不能让我有机会实践一下?” 张宏城哈哈大笑,学着陶巨拍自已似的用力拍对方,把廖明方拍的龇牙咧嘴。 “小廖果然是个好同志,那个谁,夏娟,你领廖同志去猪圈!” 廖明方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心里却在吐槽。 特么我都二十六了,你才刚满二十,也好意思叫我小廖? 但想到可以和楚描红在一个困难的环境里互相扶持,廖明方又心情澎湃起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独立排有两个猪圈。 一个在老知青点,养的是八头肉猪,另一个是在营房附近,养的是十几头大小野猪......。 廖明方捂着鼻子走进野猪圈的时候,还好奇的自言自语。 “哟,他们排的猪怎么这么黑?可真够脏的!” “诶,怎么没看见那个......小楚?” 他浑然不知,三头大野猪盯着他屁股的眼珠子已经开始慢慢发红。 第一百零四章 都来举报吧! 廖明方得感谢楚描红。 要不是楚描红早给这些野猪动过牙科手术,他的X花今天肯定保不住。 廖明方是从猪食槽里爬起来翻墙逃跑的。 然后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缓过来。 廖明方没好意思去找楚描红看伤,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张宏城以为这货会老实一点,可谁知刚刚能下地的廖明方又向他申请去医务室给楚描红打下手。 “没问题!” 廖明方觉得这个小排长真的很好说话。 只是把他安排到医务室后,楚描红却被抽调去了地里收土豆。 廖明方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医务室,觉得自已怕是做了件蠢事。 自已顶替了人家女同志舒服的位置,人家能不恨自已? 他正琢磨怎么在楚描红面前找补回来。 张宏城走出自已的办公室,先是瞥眼看了下隔壁医务室,故意对着不远处的于楷大喊了两句。 “小于,楚医生要的蜂王浆,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去弄?” “人家楚医生可是说了,过了秋的蜂王浆就不太合她用了!” 于楷配合着为难的表情。 “排长,现在是秋收最忙的时候,那地方又远,我们几个是真没时间啊!” 忽然隔壁门帘子一撩,廖明方笑着走出来。 “是想采蜂王浆当药材是吧,排长,这件事还是我去吧。” “反正咱们排一天下来也没人来医务室。” 能给楚描红刷好感的事,他怎么能放弃? 张宏城显得有些迟疑。 “那不行,那些蜂子有些麻烦,蛰人可疼了。” 虽然廖明方成为医生才几个月,但他也学过几种避开蜜蜂的法子,非要争取这个机会。 张宏城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 “小于,把帆布衣给廖医生,再给找个大点的口罩。” “诶,对了,夏娟几个不是还有顶破蚊帐做成的防蚊草帽么,也给廖医生带上。” 廖明方千恩万谢的带上这些装备,去了椴木林那边。 路上他还感慨万分。 “这个湿地里的管理还真不错,去椴木林的路上居然还有这么多新做的指向牌!” 到了下午,人们发现廖医生一直没回来,这才一窝蜂的去找。 人是在一处水洼边上找到的。 大概就是廖明方本人——因为头脸已经被蛰得跟猪头似的。 楚描红只是看了几眼就没去理会。 “死不了,不过要送县医院。” 她离开时经过满脸“关切”的张宏城身边,小声的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防蚊草帽、口罩和那件帆布衣服都快烧了吧,涂那么多蜂蜜,也就他这个二把刀闻不出来!” “你可真是个口蜜腹剑的家伙!心黑透了,呵呵。” 廖明方被“连夜”送去县医院。 简勇的拖拉机在路上莫名其妙的“熄火”了七八回,廖明方是在夜间土路上一路哀嚎蛰渡过这最难熬的七八个小时的。 在廖明方看来,小张排长确实不错,不光亲自送他到医院,还给他留下了一罐麦乳精和一大包油炒蝲蛄。 在医院的抢救下,廖明方嘴巴在第二天最终消肿了一些,总算是可以吃东西了。 饿了大半天的他,抓起油炸蝲蛄就嚼。 “快,快,快让开,五号床送急救室。” 急救医生跑过来。 “他怎么了?” “被蜜蜂蛰了还敢吃容易过敏的虾子,过敏源混合加重!” 廖明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已的几个朋友已经赶到,都在关切的看着自已。 只是有个朋友的嘴里还在嚼着油炸蝲蛄,看得他眉头直跳。 “明方,反正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吃这个,我们只好都替你解决了。” “饿了吧?要不,我去给你冲点麦乳精?” 廖明方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快,快,快让开,五号床送急救室。” 急救医生跑过来。 “他又怎么了?” “喝了过期的麦乳精,拉个不停,都快虚脱了!” (张宏城:我真没发现庞优德当初的那几罐麦乳精里有一罐已经过期了小半年,你们信我啊!) 廖明方最终被转院去了师部医院。 听说得会诊。 “你看着我笑什么?” 张宏城不满的看着指着自已忍不住捂嘴咯咯笑的大美女。 “你啊,还是医生呢,人家病成那样,你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楚描红真是没好气了,只能“重重”的抽了他肩膀一下。 “你可真是个黑心烂肺的!还装?” 张宏城背着手摇摇头。 “廖医生来我们这里锻炼,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得代表全排去看看他。” “那个谁,把刚收的红薯带上三十斤,咱们去及西看看人家。” 楚描红终于没忍住,也不捂嘴笑了,捂住肚子笑得发抖。 “人家有肠胃综合症,你还给人送红薯......咯咯咯咯咯咯。” 果然,廖明方在看到张宏城“好心”送来的红薯后,脸色很是尴尬。 尤其是张宏城还热情的想把一块烤红薯直接塞他嘴里。 虾子的事也就算了,毕竟廖明方不是正规路子出道,可红薯这种东西的利弊他还是晓得的。 张宏城“失望”的离开师部医院,转身就把一封举报信塞进了JW的举报箱。 廖明方的底细张宏城已经跨时空查过。 在这一片地面上,廖某人的家世还真算得上的不凡。 而这个廖明方也不是个东西。 在第一次YD时,他被查出多起流氓罪而领了一颗花生米。 最早的犯罪记录还是在1970年。 在那个特别顾忌颜面的年代,愿意出庭的原告便多达四人! 所以张宏城收拾起这个家伙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九月底,湿地的秋收正式结束。 天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简勇正在给农闲的知青们掰扯外头的大事——比如好几个姓廖的被查了什么的。 张宏城从胖子那里弄得的举报材料其实是后世的案件卷宗,几个廖家长辈干的事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 举报信里压根没提廖明方,只针对廖家的几个骨干。 简勇嘴里叼着烟,坐在拖拉机车斗上:“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县里已经贴了告示,让那位投举报信的胡宇同志不要有顾忌,可以大方的去领属于他的奖状。” 张宏城摇摇头不再听下去。 信确实是胖子写的,可他确实来不了。 蜜月旅游啊! 羡慕一小波......。 场部来的几辆卡车装满了粮食准备离开湿地,张宏城没想到何东红的卡车也混在里头。 何东红一脸严肃的把张宏城拉到无人的角落。 “你是不是得罪了谁?” “咋啦?” “小秦让我私下告诉你,有人给师部写信举报了你!” 张宏城一愣。 “举报我啥?” 何东红一拍手一跺脚。 “说你在湿地和一个女知青乱搞男女关系!” 张宏城立即瞪大了眼。 虽然被举报的不是事实,可为什么他却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 第一百零五章 斗定了 这年头知青们男男女女混在一块生活劳动,上头对某些事情还是抓得很严格的。 毕竟人家的闺女儿子响应下来劳动,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这么那个了......。 当然谈恋爱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在经过对方同意后,两人给组织打报告。 这个报告不需要是纸面的,但必须给管生活的指导员备个案。 对于张宏城和楚描红的举报,本质上是相当严重的。 因为这个罪名绝对不是指两人说说话、散散步,而是指他们已经突破了底线。 事关张宏城这个师里的好苗子,上头的调查组来得非常快。 只是调查组的组长让张宏城有点心慌。 丁治国丁部长,师里专门负责知青工作的大佬。 咳咳咳咳,同时还是丁香同志的父亲。 在看到张宏城和楚描红两个当事人后,丁治国有些疑惑。 他处理这种破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看眼前两个人的态度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男方和女方都很平静。 完全不像其他人那样要么极力否认、要么眼神闪烁装傻、再要么歇斯底里的闹腾。 因为这种事被审查,男人应该是难堪的,女方应该是害羞的。 可两人仿佛在听别人的事一样冷静,不,是平静。 只有这个张宏城在听到自已的名字后,显得有些尴尬。 丁治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想到了自已那个不省心的女儿。 首先负责审查提问是位女同志。 她的语气很生硬,也很尖锐。 在调查组里,她充当的是白脸角色,主要负责刺激被审查人的情绪,让他们的逻辑出现漏洞。 “怎么证明你和张宏城同志没有......?” 张宏城听着有点想发笑,因为这种提问与后世的疑罪从无完全不一样。 楚描红没去看张宏城,而是大方的回答。 “我们可以去县医院或者你们指定的医院对我进行检查。” 负责审问的女同志一愣。 “你个女同志,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我是医务人员。” 女同志立即和丁治国对视了一眼。 就连女方的胆子这么大,看来这个举报八成不太靠谱。 而且他们之前已经挨个询问了所有的知青,情况似乎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丁治国看向张宏城。 “小张同志,你是个好苗子,大家都很重视你的问题,你来说说吧!” 张宏城学着楚描红的样子,不紧不慢的摇头。 “我也可以去医院让你们查!” 一屋人都愣了。 你个男的,怎么查? 有位审查组的男同志小声提醒他。 “咳咳咳咳,小张,你是男同志!” 张宏城不满起来。 “我都二十了,你们什么眼神啊?女同志可以查,男同志为什么不可以?” 丁治国无语扶额。 好吧,这就还是个雏!!! 还查个屁! 调查组匆匆结束了工作,但在临走之前,丁治国找到张宏城。 “小张啊,你已经二十了,其实小楚这个同志还是蛮不错的,你考虑考虑,早点打个报告上来。” 张宏城有点吃惊,但他忍住了开口问丁香的冲动,他已经很久没关注于楷应付丁香的事了。 丁治国笑着的脸忽然一拉。 “你们排哪个叫于楷的?提溜出来我看看!” 张宏城立即恍然大悟。 于楷这小子,牛逼大了啊! 可怜兮兮的于楷被丁部长提溜去了师部,张宏城刚准备回屋,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张宏城同志,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呢?” 张宏城用清澈的目光看着楚描红,诚恳的请教:“要不,楚医生你教教我?” 楚描红白了他一眼,摔帘子进了医务室。 张宏城的笑容慢慢散去。 他必须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自已! 他张宏城可不是书里的那些男女主,知道有人在搞自已还能无所谓的过日子,给对方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机会。 举报人肯定不是湿地内部的人,否则不会在举报信里犯最基本的错误,内容几乎全是捕风捉影。 张宏城马上联络了营分场部的几个老同学、场部的刘副主任和小秦,主要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人在传自已的事。 帮他最后解惑的是刘副主任。 “调查组来团里了解过你,所以我见过关于你的那封举报信,”刘副主任微笑着仿佛在说闲话,“那封举报信大概是用左手写的,但和师部上次一篇获奖文章的作者笔迹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小张,你以后可要多练练字啊。” 如此明显的暗示,让张宏城的调查立即有了方向。 这年头,以红旗为名的地名不计其数。 比如在三十九团的地盘上就有一个红旗林场。 林场不大,位于阿布沁河与完达山主脉之间,坐落在一座山峰之上。 这是个知青独立连级单位。 红旗林场很偏,但名气却很大。 不是因为荣誉,而是因为被笑话。 在林场初建的时候,工兵部队已经完成了连部房屋、山上道路和山下公路的修建。 就剩下了不到二百多米的山上山下道路衔接处没有完工。 不是人家部队没时间,而是这段路是给人来练手镀金的。 独立连的代理连长是从京城来的,短短三年就被破格提拔到了代理连长的位置上。 红旗知青独立连有一百四十多号人,可这条只有两百多米的平缓山路,他们硬是修了两年也没能修通。 山上砍伐的木头堆成了山,但装载机进不来屁用都没有。 来镀金的代理连长两年下来给自已镀了一层屎黄色。 但人家曲连长关系硬,就这样还经常因为各种小事受表彰。 不过今年大家都因为干旱而减产,猫在山上的独立连甚至颗粒无收,曲洪浩终于拿到了他的第一次批评。 所以唯一被表彰的红旗独立排落入了曲洪浩的眼中。 最近师部和团部都有人在传,说红旗排不就天生该是红旗连的一部分么? 人家关系超强的曲连长盯上了丰收的湿地! 他要带着人下山来摘桃子。 举报张宏城不过是想先打压一下张宏城最近太盛的风头。 曲洪浩喜欢丰产的湿地,但绝对不希望自已手下有一个名头太盛的排长。 根据张宏城最新收到的消息。 上头开会正在讨论大力开发湿地,把一个独立知青排扩充到一个独立加强连的规模。 巧合的是,曲洪浩的请战书已经交到了上头,甚至还引起了“轰动”。 看着手里的排长转正通知,张宏城心里马上明白,独立连下山来湿地的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轻轻放下转正通知,张宏城将心里的怒火一点点的压了下去。 湿地的今天是他带着人一点一点经营出来的,但转眼就要给人做嫁衣裳! 两辈子以来,张宏城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渴望过上进。 但最终张宏城颓然叹气坐下。 因为刘副主任托何东红给他捎来口信,让他务必忍耐。 这说明这个曲洪浩的背景肯定要比陶巨强......很多! 可自已会甘心么? 张宏城呆坐了一整个白天。 在晚间的时候,他忽然找到了楚描红。 “小楚,你怎么还不请探亲假?” 知青们每两年才有一次探亲假可请,而整个独立排里,满足请假条件的也只有一人。 前年来东北插队的楚描红! 其实楚描红早在六月份就可以请这个假,但她故意一直拖着到了现在。 楚描红咬咬嘴皮子,本想说一句:“干你什么事?” 但最后却说的是:“你会批么?” “你写我就批!趁着彻底入冬前赶回来,时间刚好。” 楚描红认真的看着张宏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也确实想母亲了,而且有件事,她需要和母亲沟通。 张宏城努力不让自已去想被人摘桃子的事,第二天跑了一趟营部帮楚描红把探亲假请了下来。 转天他又亲自把楚描红送到了虎林火车站。 两人隔着车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描红忽然觉得张宏城有些不对劲,这让她有些心慌。 眼前的张宏城在看着自已登上火车后,似乎放下了什么顾虑,笑容里有些不舍和决绝。 “你是不是要干什么傻事?!” 张宏城摇头笑着。 “别婆婆妈妈的,替我问你家人好。” 火车缓缓开动,楚描红看着站台上的张宏城,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直到火车没了影子,张宏城这才大步向车站外走去。 他刚才偷偷在楚描红的行李里塞了一张自已保存数月的纸。 没了后顾之忧,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这个曲洪浩,他的斗定了! 第一百零六章 和尚挑水 面对一个比自已强大数倍的对手该如何处置? 如果张宏城是小说里的正牌子男主,不用多想,哪怕他掉河里都能捞到金子。 所以男主只需要狂怼就是了,管你什么身份、背景的差距,似乎只要秉着一颗初心就自然会有人主动出面帮男主压制一切。 可惜现实无比残酷。 张宏城虽然决定与曲洪浩好生斗上一场,但现在的他还没有直接和人叫板的实力,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那可不是什么保持纯心,那才叫无能狂怒。 他现在能凭借的只有自已的头脑和老信封带来的信息优势。 整整一版邮票在几天之内被消耗殆尽。 这几天里,老信封往来两个时空时,总是被塞到最满。 胖子也是豁出去了,就连蜜月旅游路线也被他临时变更,他现在在京城。 曲家的跟脚在京城,虽然已经没落了许多,但他们的过往也根本不是胡宇现在所能窥视的。 反复研究了好几天的资料,张宏城不得不强行让胖子离开京城——他怕胖子出事。 曲洪浩虽然挺废,但曲家却没什么往事可供他操作。 故而他只能把目光再次投向本地。 排长办公室的门被锁得死死的。 因为此刻张宏城的桌子上全是些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各种资料。 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太阳再次升起,张宏城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已熬了两天写出的两个计划。 计划A和计划B。 计划A的主旨是大胆出击,而计划B的主旨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淡淡火光在办公室里燃起,一大堆资料一张张的被张宏城投入火中。 火盆里的火光在张宏城的眼中闪烁,他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来。 “一个和尚挑水吃......。” 既然对手很是强大,那么永远不要只想着靠自身的力量去抗衡。 ..... 于楷看了看身边的丁香同志,心中有些忐忑。 他和丁香同志的事总算是过了明路。 但排长今天安排给他的差事,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他们两个的对面坐着一对男女。 男子二十六七岁,很是干练的样子,就算是于楷这样动笔头厉害而嘴拙的人,他也能聊得开。 窦兴云,师部农业部门的干事,年纪轻轻便已经提上了副科。 坐在窦兴云身边的女同志是丁香的同学米洁萍,同时也是窦兴云的对象。 今天与窦兴云和米洁萍的这场“偶遇”,其实是丁香一手安排的。 国营饭店里有些热,于楷的额头上汗就没停过。 听说于楷是来自湿地的知青,窦兴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微笑着打量了几眼于楷。 “小于,我听说你们似乎要换领导了?” 于楷知道窦兴云消息灵通,说的是红旗林场的独立连要来湿地的事。 他看了一眼丁香,在丁香的示意下装作一脸茫然。 “我们排长要走?没听说过啊。” 窦兴云微笑着摆摆手。 “不是你们排长要走,是有人要去给你们当连长,你们啊,要扩编了。” 丁香盯着自已对象,颇有些无奈。 于楷确实很单纯,也符合自已的要求,可在人情世故上距离张宏城实在是太远了。 想到张宏城的谋划,丁香也有些庆幸自已最终选择的是小于而不是张宏城,那家伙的心思自已实在是惹不起。 但这也不会妨碍丁香对张宏城更加欣赏。 面对这几乎是无解之局,他都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丁香也不指望于楷了,只能自已上阵。 “诶,我怎么没听说?” 米洁萍笑着拉着她的手:“你最近光忙着和人卿卿我我的,哪里还有心情听这些,别说兴云,连我都知道这件事了。” “哦,是要调谁去啊?小于他们排长可是师里看重的种子,能给他当连长,肯定能力很强吧?” 窦兴云听到丁香的话,不由得鄙夷的“嗤”了一声。 “能力强是没错,可惜不是因为工作能力强,呵呵呵呵。” 他窦兴云虽然是靠着家里的扶持才上进得这么快,但也少不了自已做的那些实事打底。 窦兴云是打心底看不起曲洪浩那个家伙。 尤其是这次去湿地摘桃子,吃相太难看了! “是京城来的曲洪浩,就是红旗林场那个......。” 米洁萍压低了声音,嘴角也带着讽刺的笑意。 丁香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凭他?” 看到丁香看过来,于楷急忙一拍桌子。 “怎么会是他?红旗林场那么好的开局,结果被他弄成了一团糟。” “完了,完了!” 于楷也进入了状态。 “我们湿地这回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窦兴云有些怜悯的看了于楷一眼。 虽然这个小于有丁香帮扶,但如果是曲洪浩去了湿地,那小于的前途,啧啧啧啧。 “想想办法,能调走的话就尽快调走吧。” 窦兴云看在丁香的面子上,点了于楷一句。 于楷感激的看着窦兴云。 “还是窦科人好,要是您能当我们连长就好了。” 窦兴云笑了笑,没有当真。 但丁香却“恍然大悟”的一拍手。 “对啊,他曲洪浩挂了两年的代理连长一直不能转正,这次去摘桃子怕不就是为了拿下湿地明年的荣誉,好再进一步。” “兴云哥,你不也在副科的位置上待了两年。你能不比他强?” 丁香似乎是言者无心,但窦兴云的心里却微微一动。 自已虽然是副科,可却一直没有落实对应的岗位,正是因为还差一笔拿得出手的政绩。 本来家里的安排是熬到二十九岁再稳稳的升一步,但如果......。 “呵呵呵呵,那还多谢你看的起我,”窦兴云最终还是遗憾的摇摇头,“人家曲洪浩好歹手下有一百多号人,可以带着班底去争这个湿地连长,我要是去当这个连长,人手怕都不好弄。” 丁香哼了一声。 “谁说咱们没人?” “我爸是管知青的,最近有件事就很头疼。” “兵团里好几户人家的孩子马上就要下来当知青,可今年处处欠收,家家都把电话打给我爸,让给他们安排个能吃饱的地方,我爸可愁死了!” 丁香伸出一根手指:“这些人你也熟,也服气你,加上最近来的南方知青,组成一个知青排绰绰有余。” “还有件事你应该也知道,驻小松山的那个独立知青排,那可是我爸的一块心病。” “那个排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可惜那地方土地太次,根本不出粮食,天天打报告要换地方。” “这么一凑,加上原来的红旗排,人不就够了?” 窦兴云的目光瞬间凝视在了丁香身上。 他忽然怀疑今天丁香说的这番话怕不是丁部长的意思。 因为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太高了! 只要自已肯出马提出这个方案,那这个湿地连长归谁还真不好说。 说真的,丁部长不愧是老谋深算,窦兴云发现自已根本无法拒绝这个诱惑。 明明是帮丁部长解决两个大难题,可自已却还要承对方的大人情。 去湿地干大半年,就能提前三年落实对应职位,那就意味着自已在三十岁之前还能更进一步! 早一步步步早,迟一步步步迟。 曲洪浩虽然有京城的关系,但他窦家才是本地的地头蛇。 按照丁香刚才说的思路组建一个新知青排,能帮家里拉到不少的关系和人情。 而把能种地的小松山独立排从鸟不拉屎的小松山拉到富饶的湿地,这个排的知青指定会对自已感恩戴德。 至于最后一个红旗排,有丁家的关系在,应该也不会闹幺蛾子。 窦兴云心头有些发热,不禁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米洁萍偷偷的拉了他一把,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我支持你!” 窦兴云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回去就和家里商量。 ...... 于楷回到湿地,悄悄的把结果告诉了张宏城。 张宏城笑了笑,轻轻的在纸上又写下一句话。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那就没水......。】 ——想必,那封信已经寄到了第三个人手里。 在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想过让窦兴云来湿地。 因为他还偷偷推动了第三个人来争夺这个岗位。 三个势均力敌的人来争夺一个岗位,那么上头最常见的解决方式会是什么.......只能是搁置! 第一百零七章 归去来兮 与胖子的跨时空“信件”还在继续。 张宏城在担心老人家说的大洪水。 胖子查到的情况是:明年各地虽有小洪峰,但还算是丰收年。 可于楷在回忆录里刻意避开了明年和后年在湿地发生的故事,湿地知青们在胖子的时空绝大部分都已经离世。 张宏城迫切的想知道明年湿地里的气候情况。 胖子带着娇妻正飞往淮南继续他们的蜜月。 因为湿地知青里在世且参与了回忆录编辑的,还剩下一个桑春红。 简勇经常去县城,他能为张宏城带回外头一手的消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窦兴云的提案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今年整个四师唯一丰收的地方就是湿地,为了给家里孩子找个能吃饱的地方当知青,哪怕是京城的曲家,他们也杠上了。 还没等领导们商量出个结果来,刚刚退役回来的一个军区子弟也提出了自已带队去湿地的建议。 他的建议大部分是针对湿地深处交界处的防御考量,也获得了兵团不少人的支持。 三方角力,局面顿时僵住。 原本还讨论是选曲洪浩还是选窦兴云的大佬们,纷纷三缄其口,对这件事避之不及。 准备在入冬前欢天喜地下山摘桃子的曲洪浩呆了。 这什么情况? 煮熟了到嘴边的鸭子都能飞了??? ...... 屋外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入秋后的气温降得很快。 自六月后的第一场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张宏城在火盆里点燃了几根木柴,正在烘烤自已的裤脚。 火盆边放着一双满是泥巴的黑色雨靴。 他刚才地里回来,表情不是很轻松。 胖子已经找到了几十年后的桑春红,也弄明白了为什么回忆录里没提明年和后年的事。 因为在原本的时空里,湿地这边会很苦,甚至还死了人。 老太太桑春红告诉胖子:73年入秋之后到冬天,大雪几乎没停过。 大雨从雪化后开始一直下了四十多天,洪峰来去很快,各地损失虽然不小,但却刚好赶上了最后一波春耕。 而湿地里的大雨一直就没停过,整个湿地几乎变成了湖泊,知青点直接被淹,所有农田都变成了鱼塘。 一群人雨后去找吃的,结果叶南燕陷入沼泽,焦定辉想去救她......。 两人的尸体是秋天水退之后,才被挖出来的。 湿地被大水折磨了整整两年! 得知这个消息,张宏城立即组织知青们轮番上阵,加高居住洲岛边缘的堤坝,同时将农田周边的田埂加高。 虽然知青们不知道排长在发什么疯,但看着张宏城带头拼命在干,也只能跟着。 第一场秋雨已经落下,而洲岛周边的堤坝加高才完成一小半,张宏城怎么能不发愁。 忽然一阵焦糊味传来,正在发呆的张宏城急忙把裤脚提起,差点被火给烧了裤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撕页日历。 她已经走了十二天,如果顺利的话,借调落地手续怕是已经办完了......。 “啪叽~~。” 背后敞开的门口,忽然传来行李落地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让张宏城浑身一颤。 一道熟悉的影子被门外的光线照落在他的身边。 张宏城提着裤子的手有些僵硬。 熟悉的气息传来,伴着熟悉的脚步。 来人默默的蹲在他身边,将手里一张揉得发皱的白纸轻轻的塞进了火盆。 楚描红是带着滔天怒气和担忧赶回来的,可在见到这个人的这一刻,她却奇怪的忽然平静了下来。 当纸张烧尽,张宏城这才低声问了一句。 “家里都还好吧?” 楚描红轻轻点头。 看到张宏城半天也没问第二句,楚描红轻轻的丢下一句话后起身离去。 “我等着你请探亲假回去的那天。” 一丝笑意从张宏城呆滞的脸上慢慢浮现。 他听懂了! 女主的回归,让张宏城的运气似乎也好了起来。 胖子竟然找到了当年红旗林场的一位老知青。 在看到胖子“寄”来信上的几条最新消息,张宏城一脸惊喜的猛然站起。 曲洪浩啊曲洪浩! 这,可是你自已找的!!! ...... “你说啥?” 团长李光进有些吃惊的看着张宏城。 “你小子竟然要求主动和红旗连换地方?” “你小子是不是发烧了?还是被气糊涂了?” 李光进没好气的围着站得笔直的张宏城转了几圈。 “被人摘桃子,劳资知道你不服,可劳资心里也不舒坦!” “放那么个臭虫在劳资团里,我特么也恶心!” “可这是你小子认输的理由么?” 张宏城心态很轻松,笑着给团长倒茶。 “团长,我知道你一直想压着这件事。可那三方都把压力给到您这了,我要是再不出声,您也太为难了不是?” 李光进火气上头,把茶杯一摔。 “他们能拿劳资怎么样?” “上头不做决定,让我来选,我啊,一个都看不上!” 可张宏城却是铁了心要和曲洪浩互相换地方。 “不就是二百米路么,您支援我点,我一准开春就把路修好。” “这路一通,红旗林场也不就活了?” “湿地已经没什么挑战性了,团长,您这是不信我?” 李光进摸摸脑袋,这小子嘴巴是怎么长的,明明是受气的事,他却比自已这个老政委还能说。 两人纠缠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李光进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有一点李光进是会跟曲家人提的。 这个僵局是张宏城主动帮曲洪浩解开的,否则曲家这回肯定要丢大脸,所以该给的好处是一个都不能少。 例如红旗林场的那几项优惠政策和批文必须转交给红旗排。 红旗林场的出产任务也要下调到排级。 张宏城两年后再次提干,曲家也必须帮忙等等。 对于红旗排来说,这次交换驻地获得的最大好处是用拖拉机换了一台小型卡车。 这台小型卡车并不属于红旗连的,而是曲家动用的人脉。 “排长,过几天咱们就要去山上了,怎么还让我们下地啊?” 薛展鸿死活都不想继续动弹。 外头还下着雨呢! 张宏城踢了他一脚。 “师部说了,各处都要挖沟储水,好好汲取今年干旱的教训,都动起来!” 郭胜男吐吐舌头和叶南燕小声嘀咕。 “咱们排长真是古怪,前几天带着我们没日没夜的加高堤坝和田埂。” “今天倒好,又要响应号召储水。” 叶南燕偷偷看了张宏城一眼,又偷偷指了指楚描红。 “排长心情好呗,修了堤坝又拆,反正算不会少算工分,管他发什么疯。” 张宏城带着一群满口古怪话的知青们,把前几天的劳动成果全部毁掉。 田埂和堤坝都恢复原来的高度,筒车拆了、大池子拆了、拖网拆了、猪圈也要拆。 沟渠田地深度挖开灌水。 第一阵秋雨刚停,张宏城带着人超额完成了师部的任务。 雨停没两天,曲洪浩的人已经到了旗口村。 张宏城笑着和曲洪浩交接了营地,红旗排立即开始动身。 红旗排搬家比曲洪浩一个连还热闹。 家当太多了些。 光运送去年收的粮食和肉猪、野猪,简勇开着小卡车就跑了两回。 让几个对红旗排的知青们冷嘲热讽的林场知青一时无语。 看来湿地的日子还真的过的很不错! 简勇一共跑了四趟,把筒车部件、风力发电机和大家的行李也运到了林场山脚。 上山的路有一段是断的,必须大家用手抬。 张宏城一路仔细观察,大家的士气虽然有些低落,但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其实只要手里有粮,知青们根本慌不到哪里去。 第一百零八章 榛蘑是我的 张宏城在打量自已的新地盘。 红旗林场的连部修得不错,比之前湿地的营房还要好。 一水的大木头造的木刻楞。 这都是工程兵的手艺,质量自然是杠杠的。 隔着连部两百多米是曲洪浩带着人自已修的排级营房宿舍。 怎么说呢? 张宏城觉得自已踢一脚就能踹倒一座。 只看房子周围还用大量木头撑着,就能看出这些房子的质量如何。 好在张宏城他们人少,连部的房子已经尽够他们住的。 在近乎胡乱修建的营房周围,堆放着大量的木头。 可见曲洪浩这两年也不是真的没有做事。 可山腰的那段路修不通,运木头的装载机进不来,一切都是白忙活。 连部不远处就是大片的山林。 山林里四处倒伏着被之前知青伐倒的树木。 山林里刚刚下过一阵小雨,张宏城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倒伏树木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知青们把靠近连部的房子当成了新猪圈,王凤志带着人在装风力发电机,焦定辉带着人修补在连部四周的栅栏——这里是山林,防野兽很重要。 而楚描红和夏娟带着几个女知青在接收物资。 这批物资是曲家付出的代价之一。 一批雨靴、雨衣和上百个背篓。 这些东西在七十年代初期可都是不太好弄的物资。 张宏城相信这些东西发下去,大家的士气肯定会恢复一些。 至于为什么要换驻地,其中缘由他谁也没告诉。 本来他以为楚描红会私下问自已这件事,可楚描红根本就没有问他的意思。 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忍不住偷偷问了一下对方。 楚描红对他眨了眨眼睛,轻声笑着回答:“难不成你还会卖了我们?” 乱忙了三五天下来,红旗排总算在林场里扎了根。 让大家唯一不太满意的,是之前红旗连在这里开垦出的八十多亩田地和菜地,相比湿地里那些肥沃的水田太过贫瘠了些。 焦定辉准备带着人趁着还没上冻,把这些田再翻一遍。 张宏城笑着否决了他的提议。 因为他知道这些田过了这个冬天就没什么用了。 东北地区,尤其是黑省,进了十月就会陆陆续续开始下雪。 如红旗林场这种山地,甚至会在十月初便被冰雪所覆盖。 但今年的天气却相当的反常。 马上快到了十月底,但气温却比往年都要高,各地非但没有下雪反而在持续下雨, 深秋小雨停歇还没几天,各地中雨大雨不断。 红旗林场的气候则更加反常。 林场的这片区域刚好位于气压中心地带,温度居然不降反升。 张宏城才劈了十多分钟的柴火,就热出了一身的汗。 收音机里播报的大雨天气与林场毫无关系。 外界大雨瓢泼不停,他们这里居然隔三差五的还能看见太阳,几乎是三天小雨两天太阳,一点也不东北! 于楷一阵风的跑了过来,身上还带着林子里的雨水。 他手里抓着一把蘑菇。 “排长,还真都长出来了!满林子都是~!!” 张宏城把斧子一扔。 “全体集合!” “都给我穿上雨衣、雨靴、劳动手套,每人一个背篓!” 他笑着指向背后茂密的树林。 “感谢曲连长他们砍倒了这么多木头又不处理,现在小雨一下,温度又合适,满林子都是榛蘑!” “冲锋啊~!” 知青们欢呼一声,背着篓子就跑。 榛蘑可是好东西,味道那叫一个鲜美。 可当知青们冲进林子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一时失声。 曲洪浩带着人砍了两年的树,只有合乎规格的木头才会处理,剩下的都随意倒伏在林子里。 这自然是违反了林场制度的。 而此刻漫山遍野倒伏的木头上,已经被榛蘑完全占据! 这就是一片榛蘑的海洋! “冲啊,”夏娟兴奋的一蹦而起,直奔最近的一棵倒伏木头,“都是我的!” 楚描红背着篓子走在张宏城的身边,她诧异的先看了张宏城一眼,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他。 “你可别告诉我,你还算到了这一点?” 张宏城神秘一笑。 “我这是唯物主义的科学推断.....。” 根据胖子找到的那位红旗林场老知青的回忆,在没有人干扰的时空里,曲洪浩会在明年成功转正。 因为他的运气真的够好。 反常的天气、从不处理的倒伏树木,让曲洪浩平白得到了一座榛蘑海洋。 鲜嫩的榛蘑让曲洪浩在师里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 加上开春后老天又送给他的一桩运气,这家伙才成功转了正。 不过可惜的是,曲洪浩想起拿榛蘑去师部献宝时,已经到了十一月。 反常的气候已经快要结束。 这家伙甚至不知道把多余的榛蘑晒干了冬天用......。 当然也许有人提了,但刚愎自用的曲洪浩没有接受。 一筐一筐的榛蘑被运到了排部的晒谷场上,楚描红带着人加紧处理后晒蘑菇。 直到整个晒谷场被晒满了榛蘑,可.....林子里的榛蘑还在源源不断的被一篓一篓的送出来。 “不能采了!” 看到有的男知青爬到屋顶去晒榛蘑,张宏城只能强行叫停。 可第二天一大早,张宏城才讲了两句话,大家便迫不及待的背着篓子一哄而散。 谁知道这鬼天气还能维持多久? 必须加紧采摘! 到了第三天,淅沥沥的小雨再次光临林场,两天之后才散去。 好不容易被知青们采空了一小片区域的榛蘑再次满血复活。 大家都是痛苦并快乐着。 累,很累,但就是不想停下来! 山腰断路对面,鲜嫩的榛蘑在小卡车上装得冒了尖。 简勇和薛展鸿仔细检查了几遍遮雨的油布,这才小心的开着车往山下赶去。 红旗林场之前就有一项特权批文,可以越过团部供销科直接和团、县、地方的供销部门联系,出售山上产的榛子、蘑菇什么的。 曲洪浩当年也是立下军令状上的山,结果月月生产任务不达标或者干脆没有,师里、团里的各种福利都轮不到他们。 他们只能靠这个渠道换一些东西回来改善生活。 当然,曲洪浩可没有张宏城这么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一整车榛蘑。 榛蘑这东西超级对东北人的胃口,但一般只在七八月的雨后才有。 要不是今年天气反常,位于气压中心地带的林场温度太高,谁能在十月底还能见到这个好东西? 大雨瓢泼的虎林供销公司院子里,黄主任哈哈大笑的紧紧握住简勇的手。 “好说,好说!瑕疵品,我这里有!” “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看到这么鲜嫩的榛蘑,红旗林场我知道,你们以前一个月才送一背篓两背篓的,今天可真是开了窍!” “同志哥,你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原来各地已经陆续进入抗洪抢险阶段,上头让供销公司立即筹措新鲜的蔬菜给堤上的战士们送去。 可现在是十月底,虽然温度比往年高一点,但也过了新鲜蔬菜的季节,这让他哪里去弄新鲜的蔬菜去? 就大棚里的那一点,够谁吃的? 榛蘑虽然不是绿的,但在这个时候肯定也是能算正儿八经蔬菜的! “你给你们领导汇报一下,这菜我还要、不,应该是借一车,行不行?” 黄主任看着简勇似乎有点难色,急忙叫人去拿东西。 “快,把仓库里临期的水果罐头拿一批、那个染错色的布也拿几匹,还有过年准备的内部票,不是也有多的么,都拿来!马上【借】给红旗林场。” 工作人员愣了。 他们仓库里哪里有临期的水果罐头? 布料的色都没错啊! 再说票也是按计划印的,就多了几十张而已。 好在科长明白黄主任的意思,急忙拖着工作人员就走。 主任说有,那就必须有! 简勇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个,黄主任,你们要不再多来一车?” 他是红着脸说的,心里还觉得自已蹬鼻子上脸不是东西。 可黄主任却直接抱住了他。 “小简啊,你可是大大的好人啊!” ...... 曲洪浩打着伞坐在屋顶上,看着被大雨淹没的农田和驻地,脑子里嗡嗡的都是雨声。 湿地,顾名思义,那就是周围几百里海拔最低的地方。 第一百零九章 必须出关 曲洪浩和他的人都没事,因为当雨水涨过房屋大门一半的时候,一些虚插在地里的连排栅栏便自动飘了起来。 最让曲洪浩无语的是,这些天然的木筏子上,都系了一根长长的草绳在房梁上;系绳子的房梁上竟然还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这是什么神仙风俗?! 大雨一直会下到十一月中旬。 这在东北是难得的体验。 各地抗洪抢险工作也将在这个时候陆续进入尾声, 随着红旗林场这里天晴的时候越来越少,张宏城知道这片盘旋的气压已经开始移动,雨带正向东边海上移去。 闷热的气候在十一月初消散一空,林子里的榛蘑也越来越少。 桑春红和夏娟披着雨衣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林子里走出来,发现林子外天上的雨线越发密集。 两人不约而同喷出一股白气,低下头向库房的方向走去。 库房负责收榛蘑的是郭胜男。 她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再次被送来的榛蘑。 “这回是真没有了吧?”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桑春红呆呆地叹了口气。 “这回真的一点也找不到了。” 这些天下来,她人累得发虚,可就如同中了魔一般停不下来。 哪怕累得浑身酸软,自已这双脚也会情不自禁的带着自已往林子里走。 夏娟和桑春红是排里最后两个停下来的。 一身都被榛蘑给腌入味了。 仓库旁边的隔间里,火坑里几块木头在熊熊燃烧。 带着黑眼圈的简勇和薛展鸿正在火边和衣而睡。 隔间里全是他们这些天“借”回来的各种“瑕疵品”物资。 说是借,其实就是单位之间的买卖。 靠着曲洪浩留下的那份批文,红旗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和地方供销单位互相“借”东西。 在“合适”的时候,两边的账上会慢慢的抵消。 张宏城蹲在排部听收音机。 各地的大雨已经慢慢变成中雨,而他所在的山头上则变成了大雨倾盆。 他在心里琢磨,估计胖子找到的那个红旗林场老知青说的那件事,十有八九会发生。 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张宏城最后又披上雨衣往外走去。 他先去了医务室。 为了最后那点榛蘑,排里病倒了好几个。 看到他掀了帘子进来,戴着大口罩的美女立即瞪了他一眼。 “把口罩戴上!” 楚描红在给叶南燕挂点滴,她是病得最重的那一个。 张宏城顺着楚描红的眼神看到了桌子上放着几个铝制饭盒,其中一个里面放的是用水蒸气消毒过的棉纱口罩。 但张宏城没有取铝制饭盒里的,而是悄悄拉开楚描红的抽屉,把楚描红备用的一个口罩拿着戴好。 淡淡的香味萦绕着鼻尖,嘿嘿嘿嘿。 旁人都没注意到排长的小动作,只有楚描红的耳朵动了动,脖子上多了一点粉色。 楚描红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张宏城过来除了看生病的知青们,自然还有事要和楚描红商量。 医务室的内间,这里没了外人,楚描红这才羞恼的扯下张宏城的口罩。 “你下次能不能正经点啊!” 行,那就谈点正经的事。 张宏城想要楚描红备上一些驱寒防湿的药汤,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知青排都可能要冒着大雨工作。 楚描红点点头应下,她有这个底气。 概因林场这边的药材要比湿地里还多,这些天大家采榛蘑的时候,她一直在采药,收获不算小。 有了女主保驾护航,张宏城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冒着大雨,他领着王凤志来到林场的农田边。 为了图方便,曲洪浩的农田开在一片缓坡上,因为这里时不时的有山顶的融雪水流下来。 张宏城抬起手在眼前搭起棚,向山坡上面看去。 果不其然,曲洪浩这个憨憨为了让更多的融雪水流下来,竟然把山坡上方的树木都砍得干干净净。 张宏城之前不让焦定辉伺候这片农田,是因为他知道这片农田根本熬不到入冬。 根据那个老知青的回忆,在入冬前连续不断十多天的大雨后,曲洪浩“整理”出的这片缓坡将成为天然的山洪泄洪坡。 百多亩农田将无一幸免的被冲毁坍塌。 张宏城看着这百十亩地摇摇头,带着王凤志又去了山头的另一边。 山头这边的坡度比另外那边要陡峭一些,但从山顶到这里的林子都是完整的。 张宏城微笑的看着这些林子。 在他眼里,这些茂密的树林是天然的过滤器。 在山洪过后,这边山坡上也会爆发一场不大的泥石流。 厚重延绵的树林会把绝大部分的砂石隔断在林子里,只有那些细土会被水流带到这里来。 那是一种在山顶孕养了不知多少年、肥沃到惊人的黑土,届时红旗林场将在这里收获三百多亩黑色的梯田。 王凤志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排长,排长在看着这片缓坡在长吁短叹,似乎在感叹什么人的命真好。 “凤志,趁着还没下雪,你带二班提前把排里通到这里的道路平整一下。” “下雨干活要注意劳逸结合,楚医生那里会备好姜汤和药物。” “放心吧,排长。” ...... 哈市。 急切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魏主任强行扭着脖子看向门口。 副主任老高带着风雨走了进来。 “老魏,好消息,各地的雨势已经开始减弱,从昨晚开始,各地再也没出现过决口。” 魏主任没有露出笑意,他先让秘书去给老高倒水。 “刚才京城来了电话,”魏主任愁眉不展的样子让老高心里咯噔了一下,“气象专家们预计,今年冬天怕是不轻省,发生雪灾的可能性很大。” 老高脸上的笑意立即散尽。 “看来咱们还有的熬啊。” 已经六十多岁的魏主任摇摇头:“这才算到哪?专家们还预计,明年开春才是真正的考验!” 老高震惊的坐直了身子。 “这是会有大水?” 魏主任苦涩的比了一个手势。 “六成五的可能。” 两人相顾无语的时候,老高的秘书拿着一份电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主任,这是京城来的电文,省-领导让两位立即处理。” 老高接过电文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魏主任拿过电文看了看,也觉得这件事相当棘手。 原来每年十月底黑省已经入冬,各大林场将陆续开采木头送往全国各地。 但因为今年气候反常,大雨不停,导致各大林场的伐木工作无法展开。 这件事的影响可不小。 因为东北的木头一停,全国各地多个计划中的建设项目也要被迫停止或者进行工期调整。 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例如他们这里耽搁半个月,各行各业一路调整下去,在西边荒原上铺铁路的铁D兵就必须在荒原上多待一个多月。 不说工期、物资的损失,因此而陨落的铁dao兵战士也会增加很多。 魏主任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步。 “雨中开采的难度和危险性很大,不过各地林场的知青热情都很高,有些林场已经冒雨完成了一部分第一期开采任务。” 他苦笑一声。 “但......损失也是极大的。” 老高揉了揉眉心。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点,关键是在于大雨将各林场的道路冲毁,泥泞不堪,装载机、卡车甚至是拖拉机都无法出入!” “那些木头根本无法送到各火车站!” “例如阿木尔林场那边,几个分场的汽车、马车都陷在了出门的地方,他们甚至组织知青职工用人去杠,累死累活十来天才运出几根木头!人反而还病倒了好一些。” 魏主任停下脚步。 “我看这样,让办公室所有人都加班,给那六百多个林场无论大小都去电话,主要询问他们出木头遇到的难处。” “咱们选几处问题比较容易解决的优先解决。” “一周之内,这第一批木头无论多少,必须出关!” 第一百一十章 借苍天之力 焦定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向天空。 林场这个山头的上空仿佛是天上漏了个窟窿,大雨连续几天没停过哪怕一秒钟。 现在是中午,可周围的光线如同夜晚一般。 整个红旗排的男女知青都在大雨里忙活。 天空里雷电在云层中游走。 明亮的光芒时不时的照亮整个山头。 同时也照亮了知青排那些穿着黑色雨衣和雨靴的人们。 张宏城站在一堆大木头上,口中的哨子吹得山响。 随着他的哨音,几架转移到农田两边的木头吊架开始调转方向。 十多个人在大雨里喊着号子,同心协力的拉动架子上的绳子,随着滑轮组的转动,一根巨大的木材被缓缓的被吊起,稳稳的落向搭建在田地两侧高处的木头堆上方。 红旗排已经忙活了整整三天。 没有人知道张宏城要干什么,但刚刚下发的罐头、布匹、糖果和新劳动服让他们对张宏城言听计从。 每个完工量最好的班组,还能每天多拿一瓶罐头或者一块包装破损的香皂。 通讯员于楷把自已的水壶递给张宏城。 张宏城大口喝了一嘴滚热的姜汤,看着眼前即将完成的工程,眼里的精芒似乎能盖过天空里的雷电。 “同志们,加把劲!” 几个大病初愈的女知青在附近搭建的棚子里烧火煮汤,还时不时的给大家鼓劲。 一百多亩田地两边的高处,堆满了曲洪浩带人砍了两年多的巨木。 红旗林场“存”下木材的五分之一都被张宏城带人挪了过来。 张宏城借着雷电的光芒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快了! 曲洪浩上辈子命好。 一场山洪天灾虽然毁了他的田地,但却给他开辟了一条直通山脚的砂石陡坡。 林场山头的石头极少,木头竟可以从山上顺着坡滑下来,只需要派人在山坡两边分段处理被卡住的木头就行。 而山脚距离一条省道最近的距离只有四百多米。 这条山洪形成的陡坡成为了曲洪浩翻身的底牌。 只是那个憨憨到了春天才想到这个办法。 ...... 红旗林场是有电话的。 张宏城如今就守在电话边,不断的打量着墙上的时钟。 省里办公厅给各处林场打电话的时间已经到了......。 任望平揉了揉自已发紧的脸颊,将手里的烟头狠狠的抽完最后一口摁灭。 他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联系薄。 大办公室里,几台电话一直都在忙个不停。 所有人都在询问下头各级林场的情况。 他们需要做的是挑选出遇到困难最小的林场,好集中力量把一部分木头先发出去。 任望平的嗓子已经半哑。 虽然他问到的林场都在拍胸脯说能发动职工的主观能动性,但他知道面对持续的大雨、被冲毁的山路和遍地泥坑的路况,这些林场都不是好的选择。 他的手指在通讯簿上移动。 这是......一个连级知青林场? 不,后面的备注里写着,已经改成了排级。 任望平有点犹豫,这么小的林场要不要打? 备注栏里写着这个林场下山的路完全是断的......。 只是迟疑了一秒,任望平觉得打过去问一问自已才会死心。 蚊子虽然小,万一有肉呢? 电话铃声响起,靠在椅子上的张宏城立即睁开了眼睛,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我这里是XXX办公厅,是红旗林场吗?” “我是红旗林场,请问有什么指示。” “你们下山的路修的......怎么样了?” “报告领导,我们排刚刚上山不久,修路怕是要等到明年了。” “哎,行吧,那就这样......。” “领导,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林场落实(木头)指标?” 任望平在电话这头苦笑起来。 “还是等你们明年把路修好再说吧。” 可电话对面却传来一句话,让任望平浑身一抖。 “要是领导急需木头的话,我们倒是有办法马上弄下来一批。” 任望平抓着话筒猛然站起来,他都没注意到自已的声音紧张得有些变调。 “你说什么?真的假的!你们怎么把木头送下山,能送多少?!” 电话这头的张宏城呵呵一笑。 “多少具体还无法确定,但最少也能把我们林场之前存储木头的十分之一弄到XXX国道边。” 任望平的手指在薄子上移动,一眼就看到了红旗林场的木材储存量。 飞快的心算完毕,他的手指开始发抖。 “同志哥,这里是XXX办公厅,这种事,可、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你们山路不通,又下着大雨,你想靠什么运下来?” 张宏城嘿嘿一笑。 “我啊,想借老天之力来帮个忙!” 电话挂断,张宏城抓起雨衣再次走进风雨里。 天空里雷电还在游走,雨水却小了很多。 哨音响起,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的知青排再次集合。 张宏城抬头看天,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且看他如何借苍天之力玩一把大的!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地面的抖动,红旗林场田地两侧的高地上,知青们都相顾变色。 昏黄的水浪似乎从天际滔天而来,甚至有女知青抱着同伴大声尖叫起来。 张宏城左手死死的抓住楚描红,右手抱住一棵大树。 此刻的他只觉得整个山头和世界都在颤抖。 涛涛巨浪只是一个呼吸间就将一百多亩田地吞噬。 之前田地所在的坡面无法承受巨大的水浪,轰然崩塌。 缓坡变成了陡坡,水流的速度再次猛增。 两边高地上的知青们都被拍起的浪花浇了个透心凉。 磅礴的山洪似乎要将遇到的一切都吞噬,让人看着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张宏城终于吹响了口里的哨子。 当哨音响起,知青们大喊着压抑住心底的恐惧,齐心协力的开始拉扯绳子,而绳子的一头系在两侧木头堆下方的支撑木上。 失去支撑的巨木堆轰然崩塌,落向山洪湍流。 哪怕是十多根巨木,面对天地伟力也毫无反抗的余地,被汹涌的山洪轻巧的裹挟漂浮着向山下冲去。 于楷兴奋得不得了,举起湿漉漉的红旗左右挥舞。 惹到山洪两侧的知青们欢声雷动。 张宏城没好气的一脚踢翻于楷,让他把红旗系在树上。 山顶打雷,你还挥舞湿漉漉的旗帜? 想找死也行,拜托你离我远点。 当十多根巨木消失在视野里,张宏城这才吹响了第二遍哨音。 又是十多根巨木落进翻滚的山洪......。 红旗林场的山洪爆发维持了足足三个多小时。 当云开雨散,露出满天晚霞之际,山洪终于消失殆尽,变成了一条涓细的山泉。 而山洪洪道两边的巨木早在一个钟头前都已经投放完毕! 泥泞的省道。 几辆浑身泥巴的吉普车,摇摇晃晃的停在红旗林场的山脚下。 几个人急匆匆的跳下车,刚落脚就发现被山洪冲刷了一遍了水泥路边上满是细碎的泥沙。 而在距离省道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无数巨木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浑身都是泥沙。 欢呼声响起,几个中年人如同孩子般的互相抱着高声大笑。 第一百一十一章 露馅 “好,好,好!” 高副主任情绪激动的抓着电话连声说好。 在挂断电话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已在做梦。 京城来电才过了一天,他们的第一批木头便已经装上了火车! 虽然卖相难看了些,但都是存了一两年的大木头。 那个红旗林场的张宏城,高副主任算是记在了心里。 好一个借苍天之力! 硬是带着全排知青奋战,借着山洪把五分之一的林场库存送到了山脚省道边上。 就连京城那边都来了电话表示赞赏。 虽然第一批出的木头量不多,但好歹是在大灾的前提下能按时出关。 没人能在这件事上指责他们,反而要高看自已一眼。 他刚想转头和魏主任说话,却发现六十多岁的老魏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 曲洪浩蹲在旗口村的老食堂门口。 现在他们连都住在旗口村原来的老食堂,只等着涨水退去好返回湿地。 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忽然一朵雪花飘落在眼前。 曲洪浩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天落下的大雪,想到洪水还没退去的湿地驻地马上就会被冰封,不由得悲从心来,好想哭嚎几嗓子。 刚好佟全良的女婿朴成瑞从这边路过,见面就告诉了曲洪浩一个好消息。 “原来湿地的红旗排这回可又出风头了,我听我爹(岳丈)说,说是又要给个集体三等功,啧啧啧啧。” “诶,你怎么这么瞪着我看?” ...... “走你!” 腰里绑着安全绳(就是一根粗绳子)的张宏城一脚踢在大木头的末端。 木头顺着冰雪滑道一溜烟的往山下滑去。 红旗林场在出了一批木头后就迎来了三天三夜的大雪。 大雪把山洪开辟出的洪道变成了一个天然的冰雪滑道。 张宏城可不是曲洪浩那个憨憨,立即组织人把林场库存的木头扔进冰雪滑道里。 有了光滑的雪面洪道甚至是冰面洪道的帮忙,红旗林场能在冬天里把所有的木头库存都给发出来。 山脚国道边。 一辆辆巨大的装载机、叉车、拖板车停在雪地里。 百来个破旧轮胎拦在国道边上。 “都闪开,下木头了!” 随着哨音响起,一根巨木带着雪沫子飞快的从山上滑下来,那恐怖的动能让人远远的看着都觉得心惊。 破轮胎顿时飞了几十个,其余的轮胎被带着巨大动能的巨木死死的挤压在国道边的一道雪墙上。 十多个工作人员飞快的跑过来,用绳子系上巨木就往一边拖。 他们的时间很紧凑,山上下木头的速度可不慢。 万一被巨木碰一下,那就得进黑白相框。 各地被冲毁的道路正在紧急抢修,上头决定头几天先把红旗林场存储的木头都发出去。 大约从明天开始,几个大型林场也能出木头了。 红旗排全体干劲十足。 师领导昨天亲自上山给他们颁发了集体三等功的奖状。 而更让大家兴奋的是红旗排的工资都被涨了一级。 原来他们是拿一级企业工资二十八块一个月,加四块钱的津贴,合计三十二块。 而现在都变成了二级企业工资,每月三十五块加四块津贴,合计三十九块! 三十九块啊! 所有人的嘴一整天都没合拢过。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8ef1c00548ae7e7685057d921ef84a0e ", "width ":340, "height ":511}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当然知青们也不光是因为涨了工资——和师领导一起上山的还有报社的记者。 他们全排的照片的要被登上省报! 红旗排“借苍天之力”的故事已经在全省各单位传开。 干劲十足的知青们一口气忙活到腊月十六,这才把林场的库存消耗一空。 张宏城刚刚宣布林场正式开始猫冬,知青们还没离开会议室,下山去采买年货的简勇就举着一份报纸冲了进来。 他满脸通红的大吼着。 “同志们,我们又上报了!” 张宏城没好气的看了着他。 前天已经因为上省报的事闹腾过了,难不成还要再庆祝一回? “是、是京城的报纸!!!公民日报!!!” 在歇斯底里的欢呼声中,张宏城不可置信的一把抢过报纸。 第三版,一个小豆腐块,还真是!!! 【......知青排长张宏城同志带领.....。】 欢呼声几乎震塌了房顶,所有男女知青都忘乎所以的互相抱在一起,张宏城也一脸通红的抱住身边的人,跳啊跳。 诶,没想到小楚的身材这么好的? 楚描红咬着牙,忍住心头的激动低声警告这货。 “够了啊,还不放手!” 当晚,全排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了出来。 榛子、瓜子、花生、米花糖、粘豆包、小麻花、白酒.....。 会议室里笑声一直没有间断,所有人都喝高了。 就算是最害羞的大厨桑春红也被大家推上台表演了一个节目。 楚描红自然也少不了被起哄上台。 张宏城也彻底喝大了。 因为他太明白自已的名字上了这种报纸意味着什么。 所以当大家起哄让他表演节目的时候,他索性借着酒劲放过了唱。 一口气连唱了三首红歌,他脑子一热又唱了一首《敖包相会》。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的看着他和楚描红。 楚描红也喝了不少,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在台上放肆的某人,歪着头看得很认真。 忽然张宏城歌声一停,又唱起了另外一首歌。 楚描红跟着节拍哼唱了一会儿,忽然她眼睛一亮,看向张宏城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因为喝高了的张宏城在唱的是:“......啊,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属于我们七十年代的新一辈~~!” (八十年代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楚描红咬咬嘴皮,酒意里骤然产生一股有趣的明悟。 怪不得自已和他如此合拍,原来他也是......。 所以张玉敏没来东北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张宏城唱的正开心,忽然看到某个半醉的美人醉眼迷离的看着他露出一丝危险的微笑。 红唇轻张,楚描红似乎笑着对他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张宏城人虽然醉了,但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后背顿时被吓出了一身汗。 完球,劳资好像在她面前露馅了! ...... 张宏城提心吊胆的熬到腊月二十,楚描红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点。 张宏城想着也许年后就该去分场部给教导员潘景山拜个年。 把他和楚描红正式谈对象的事过个明路。 腊月二十五,师部医院放假的前一天,一封调令从师部下到了红旗林场。 “......同意楚描红同志的申请,调往师部医院实习......,红旗林场卫生员另行选拔任用。” 楚描红愤怒的直接砸了杯子。 因为她根本就没写过申请报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相 有人会拒绝从山里卫生室的卫生员调到市里的大医院去当医生么? 估计从四师上下都不会这样认为。 甚至包括独立排的其他人在内,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除了张宏城和楚描红。 对于楚描红的调令,独立排的知青们都觉得诧异。 主要是他们没有想到楚描红居然会这么做? 明明和排长都差不多到了......。 这种怀疑的目光让哪怕重生一世的楚描红都受不住,不知为何向来坚强的她忽然很想哭。 好在,张宏城一点都没怀疑过她。 张宏城通过原着的描写和这一世的接触,自然知道楚描红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所以于楷这货提着一些礼物在过年前赶到了未来岳家。 师部的消息还是丁部长那边或者找丁香同志更加灵通一些。 于楷是在大年三十才赶回的山上。 正好遇到排里的知青们在放烟火鞭炮。 这些烟火鞭炮是简勇从某家供销公司仓库里“换”来的, 正式入冬后,榛蘑的价值飞速上涨。 哪怕是半湿不干的榛蘑也有大批供销部门抢着要。 连过年时最精贵的烟花、烟酒都可以互相“借”上一借。 榛蘑这东西吃多了也腻味。 如今山上仓库里、谷仓里榛蘑还是满的,哪怕桑春红带着下厨的人想了无数花样,可全排已经没人爱吃这个东西了。 于楷回来的时机刚好,距离年夜晚开席还有一会儿。 他先私底下向张宏城汇报了这次去师部打听到的情报。 消息是丁香帮忙打听的。 楚描红调去师部医院这件事,与张宏城想到的那个人确实有很大的关系。 但事实的起因和结果却与张宏城预料的完全相反。 喜欢楚描红的廖明方确实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但他的初始目的却是阻止楚描红被调去师部医院! 原来,师部医院一共有六个实习医生的名额。 其中半道出家的廖明方和另外一个关系户冉显梅,在医院里一连出了不少的纰漏,最终惹到了去医院看病的师部某位大佬头上。 所以这两个人才会被送去进修班学习。 按照师部和医院的约定,他们两个和一帮下头来的卫生员一起学习,如果这都拿不到前两名的话,那就得让贤。 医院和两人身后的关系都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 好歹这两人在医院已经实习了大半年,接触到的病人、医学知识根本不是下头那些同样半道出家的知青们能比的。 可好死不死的,半路杀出个楚描红。 仅仅三天就把进修班的三位老师全部折服。 甚至到了三位老师都认为:楚描红不去师部医院,不是她个人的损失,而是师部医院损失的地步! 本来安排得好好的进修过场,谁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这让廖家人猝不及防,因为廖明方的成绩比那位冉显梅还低了一名,刚好第三! 按照与师部的约定,廖明方必须离开师部医院,把实习医生的岗位让出第一名楚描红。 廖家人哪里肯干,动用了各种关系和人情试图改变三位老师的想法。 可惜人家根本不理会廖家。 虽然廖家在师部各部门很有关系,但奈何这三位老师也不是凡人。 都兼职着领导身边的保健医生。 万般无奈之下,廖家人只能求神拜佛暂时压下调楚描红去师部医院的消息,让廖明方自已去湿地搞定这个女知青。 楚描红的底细廖家已经查过,放在以前他们廖家是一万个不会答应自家廖明方和这样的女同志在一起。 可现在却不同了,如果廖明方能和这个女知青谈上对象,那么借助这个姑娘的医术,不但能让廖明方保住这个岗位,还能让廖明方在这条道上走得更远。 所以廖明方才会“忽然”下到湿地去体验生活。 只是结果却惨不忍睹。 廖明方好不容易出了院,师部那边的关系就开始催,因为师部医院内部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看不过眼的已经开始写举报信。 廖家还想继续扯皮,可事情的发展却吓了他们一跳。 红旗排的事迹上了报纸! 尤其是公民日报! 于是乎,廖家在师部人事部门的关系再也不敢压住这件事。 赶在过年放假之前,毛毛躁躁的就把这件事给办了。 楚描红的申请,自然是假的。 人事部门的那位和廖家想的一样,楚描红怎么可能会放弃调去师部医院的机会? 天上掉馅饼,偷着乐吧! 排长办公室外头,挤满了在偷听的人。 大家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纷纷放了心,还有几个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是怀疑过楚描红的。 “快,拿点温水来!” “怎么啦?” “这几个偷听墙角,把耳朵冻门上了!” 一阵哄笑响起。 事情水落石出,弥漫着红旗林场上空那淡淡的阴霾在烟火中消散一空。 排部后面的雪垛子边,楚描红慌得不行。 因为张宏城笑着抓住了她的手。 “开年我就去给教导员拜年,然后把我们俩的事汇报下。你看怎么样?” “你放手啊!有人来了。” 楚描红用力挣了几下,但这家伙抓的死死的。 “到时候再说......。” 张宏城觉得楚描红的挣扎如同猫咪般无力,而她的回答他也听得懂。 那就是答应了! 过年很热闹,毕竟都是年轻男女们挤在一个会议室里,张宏城还抽空给另一个时空的胖子“寄”了张纸条。 胖子的回信很快。 “义父过年好,同时帮我问候义母过年好!猪头笑脸。” 果然懂事。 师部年后正式上班是在初六。 张宏城是卡着这天提着东西下了山,准备去给刘副主任、李光进、曹伏虎和潘景山拜年。 这边张宏城刚走,楚描红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拿起电话打去了师部。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惊讶出声。 他不是惊讶楚描红申明自已根本没写过报告这件事,而是震惊于楚描红的固执和“不可理喻”。 这个叫楚描红的女同志分明是要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因为负责这件事的,正是他们人事股的副股长黄西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来早 刚开年上班,师部人事部门的副股长黄西海就被部长叫去骂了一顿。 不但弄得黄西海灰头土脸,更让他晋升股长的美梦彻底破碎。 这份开年大礼,黄西海自然算在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知青头上。 始作俑者廖明方被强令调离师部医院,去了密山某个镇上的知青医院。 这让廖家也把楚描红恨得牙痒痒。 他们廖家这一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子弟可就这一个! 楚描红才没时间去管这些不相关的人怎么想,她最近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 她和张宏城谈对象的报告交上去,批复相当快。 两人从此算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 所以张宏城和她除了平时的工作外,还得抽点时间“处一处”。 去外头聊天、散步,哪怕很无聊的话题,两人都能聊得热火朝天。 恋爱的酸臭味很快弥漫了整个林场。 张宏城也没想过谈恋爱会是这个样子,虽然楚描红拒绝亲嘴和拥抱,但拉拉小手还是可以的。 他觉得自从有了正式对象,明明都很精明的两个人举止反而越来越幼稚。 这年的雪很大。 比往年都要大很多,山上通往山下的电话线一连断了五次。 收音机里陆续传来了各地爆发雪灾的消息。 不过各地都有准备,人员伤亡很小,但财产损失似乎不太轻。 省里的指示在收音机里被反复提及——开春要防大汛,各地春耕都不准提前,要抢在汛期后的那点时间去完成。 张宏城的独立排在大年初八停止了猫冬。 因为山脚下传来了汽车声。 得干活了! 曲洪浩那帮人储存的木头还有四分之一的样子,大概忙到正月十五前后就能完工。 林业部门的领导还是很会哄人的。 红旗林场的木头出完的第二天,林业部门便在收音机里再次点名表扬了红旗林场独立排的知青们。 张宏城虽然知道这是林业部门领导在刺激其他林场的知青,但他却还是听得眉开眼笑——放后世他还是键盘侠的时候,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听说这年月的气象专家都学富五车,预报天气相当有一手。 果然1974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 才到三月中旬,各地冰雪就有了融化的迹象。 四月刚到,整个东北的气温开始急剧拉升,各地防汛警报立即被拉响。 无数部队、群众、知青纷纷出门处理过厚的积雪。 专家们的建议,不要让这么大量的融雪一次性进入河流。 大批战机、火炮部队甚至是民兵高炮群纷纷向还没开化的河面疯狂的投掷弹药。 人为的干预河面的融化过程。 提前送走一批浮冰,才能让河流容得下后续到来的海量雪融水。 几乎所有人都忙疯了,而独立排却呆在山上无所事事。 林场今年的木材任务指标已经超额完成,新的任务指标还没下来,所以张宏城只能等。 而林业部门也有心让忙活了一个冬天的红旗林场歇一歇,主要是怕张宏城这货又来一个借苍天之力。 虽然很牛逼,但也太打击其他林场知青们的上进心了。 这是准备晾一晾独立排。 无所事事的张宏城只能乖乖的和对象你侬我侬......。 这么漂亮的对象只能看和摸摸小手,可把他憋坏了——老毛病立即犯了。 别想多,不是“旧伤复发需要楚医生私下检查”,他拉着全排扛着枪去林子里找动物们的麻烦。 一大批松鼠四散而逃。 实在是太吓鼠了! 大树下头的狗熊一家都被这帮两脚兽拖出来打靶,隔壁林子的金渐层跑得比谁都快。 男知青们雄赳赳气昂昂的逮住野猪狗熊一顿乱枪,女知青们专门找松鼠的麻烦——它们家里藏了好多松子榛子什么的,那是女性最喜欢的零食。 张宏城自然不是师出无名——为了改善林场的安全作业环境。 改善一下生活是附带的。 张宏城有些可惜那只金渐层跑得太快,他本来还想拿虎皮圆他一个恶趣味。 把虎皮往办公室椅子上一铺,自已坐在虎皮椅子上对着进门的人一声狞笑的问:“脸为什么是黄的?!” 人家大声回了一句:“天冷涂的蜡!” 然后自已又问一句:“脸又为什么是黄的?” 估计人家也不懂这个梗,不会机灵的回答自已:“天冷,所以我又涂了一层蜡!” 金渐层跑了很可惜,因为金渐层很少会来到林场这么高的地方来讨生活。 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会是在哪个供销社的皮货区里。 不过虎皮没有,狐狸皮倒是弄到了好几张。 可惜全排没人会处理皮货,只能等雪化了下山去团部的皮货点。 山上开化的时间比山下要晚。 今年各地开化早,人家都上堤坝备汛了,张宏城这里才看到融雪水从山顶流下来,沿途还冻出大批漂亮的冰凌子。 王凤志几个班长提议现在就应该开始规划新田地。 否则手里的粮食吃完,明年就得喝西北风。 张宏城淡定的让他们不要急。 大汛来的快去得也快。 四月初,红旗林场终于接到了新的采伐指标。 不过这点指标根本不需要红旗排出手砍伐。 前两天后山坡的泥石流果然准时出现。 不但给独立排带来了近三百亩的黑色梯田,还冲倒了足够多的树木。 几个班轮流去林子里处理倒塌的树木,或者去黑土田里清除杂物。 张宏城紧急带着人处理了黑土田上方的几个土坡,让山顶来的水流绕过了黑土的区域——这是为了避免二次泥石流毁坏新田。 农田用水只需要开几条渠沟就行。 这回他们没有种稻米,而是准备种耐寒麦种。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翻地和养地,山上种麦子得到五月底——地方太冷。 被泥石流放倒的树木被陆续清理拖走,湿滑的山洪道还覆盖着冰雪,巨木一路向下,动能惊人。 到了四月初。 林业部门的统计员有些挠头。 这一年的采伐任务,红旗林场怎么才一个月就搞定了?! 于是,红旗林场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收音机里。 不知多少知青林场的知青们都咬牙切齿的加快了采伐的进度。 还不信赢不了你了! 张宏城没有时间去管其他的人想法,他正忙着种麦子和稻米。 没错,这才四月中,红旗林场大部分区域还夹杂白色,他就推翻了自已之前的计划,不光开始种麦子,甚至还种起了稻子。 原来前些天焦定辉带着人搜查了金渐层原来活动的区域。 他们发现了大猫能在这么高地方活动的原因。 温泉! 温泉眼不大,把那边堵上,这边再扔几颗手榴弹,温热的泉水便从黑土附近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没几天功夫,肥沃的黑土上就出现了杂草的嫩苗。 张宏城立即召集人手,在缝隙边上搭起密封的帐篷进行育苗。 同时全排提前开始春耕。 第一百一十四章 避之不及的任务 “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 老人的咆哮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文件狠狠的被摔在桌子上,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这里是兵团林业部门的内部会议。 本来会场气氛很不错,都是各种成绩表扬,可有人试图隐瞒的一件事却被领导一眼看穿了名堂。 老领导勃然大怒。 事情本来不大,涉及的也只是两火车皮的木头,而且这个失误也不是兵团林业部门一方的错。 有两火车皮的木头出关送往粤省,结果火车到了半途临时接到任务要去滇省。 因为铁路部门和兵团林业部门的疏忽,这两个本该被卸在中途车站的运木头车厢并没有被卸下来, 而是被一口气拉到了滇省某地。 其实错了就错了,马上改正也就是了。 可这个事是去年年中发生的,但到了今天还没解决! 有些人明显小瞧了老领导的记忆力。 试图在报告里模糊时间,却被老人一眼看出。 “这件事里该负责的一个都跑不了!” “三天之内,必须派人去滇省解决这个问题!” ...... 老领导发怒的消息传的很快,尤其是在四师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那批木头就是四师林场出的。 师长黑着脸看着会上所有的人,韩政委更是一脸的不善。 当初问题出在铁路转运部门和四师林业部门的一个办事员身上,人都已经处理了很久。 可师长和韩政委都没想到,这个很简单的问题居然这么久了还没解决。 师部林业负责人一脸的苦涩:“师长,政委,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 原来那批存在滇省火车站的大木头,已经被当地林业部门做主挪用。 来自东北的笔直巨木,在当地建筑部门眼里可比南方弯弯曲曲的木头好太多了。 今天挪用一根,明天“借”两根,后天又有其他单位挪用一根,不到一个月,几百根东北巨木毛都没剩下一根。 就剩下一堆借条放在当地林业部门办公室。 兵团林业部门的几个科室、四师林业部门的几个头头其实已经派了好几波人去南方出差。 结果毛都没要回来一根。 “一群......!” 师长被气得脸色涨红,“废物”两个字憋在嘴里转了半天。 “立即组织一批新木头,马上先给粤省那边发过去!” 可到了第二天,师长和韩政委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因为本该获得这批木头的单位竟然不要补发的木头,就要滇省的那一批! 而且这个单位的来头还不小——粤省对港出口贸易公司! 人家点名就要那批木头! 还限定了新的交货时间。 这下可让一帮人都坐了蜡。 别看人家只是一个“公司”,但却直接连着天! 最后还是师长作了决定。 “马上组织人对粤省那边进行公关,另外组织一批好木头做好发车的准备,我和韩政委、甚至兵团都会找关系帮忙转圜一下,这件事拖不得了。” 有人又问:‘师长,那滇省那边......。’ 师长没好气的扔下一句话:“都给你吃干抹净,全都用完了,你还能让人拆房子还回来?” “那就不要了?” 韩政委把眼一瞪。 “败家子!怎么能不要?那谁,人事部门和林业部门选一下,派个人过去给老子磨一磨,咱们不好受,也不能叫他们好过!”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和粤省的沟通上,没几个人在意会派谁去滇省。 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万里迢迢的去得罪人,想想就知道会得到什么招待。 对进出口公司的公关是重中之重,而选人去滇南的事则被扔给了人事部门。 人事部门选人自然要选师里与林业挂口的干部。 可不论是林业部门办公室还是诸多林场的干部都闻之色变。 不是不舒服、就是家里出了事,要么就是林场任务太重走不开。 七八十年代单位之间互相要债,那是妥妥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而且摆明了是要去恶心人家,谁去谁是傻子。 人事股的黄股长冷眼旁观了好几天。 他早就想着怎么用这件事来好好报复一下那个楚描红。 别看他“老实”了几个月,其实一直在暗中注意着这个楚描红。 楚描红和自已排长谈对象的报告,他也看在了眼里。 故而张宏城也被他纳入了报复名单。 林业部门各路消息反馈回来,没人愿意接这个差事的结果让人事股长愁眉不展。 黄西海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借着在食堂“偶遇”自已上级的机会,他“无意”中提到了相当能干的张宏城同志。 “这个红旗排的张宏城可不得了。” “去年上过公民日报,而且今年的采伐任务和春耕都提前完成,这样的好干部怕是休息不住的啊。” “要不,下次进修算上他一个?反正他在山上待着也是闲。” 人事部长摇摇头。 张宏城他听说过,能力确实一流,但年纪太轻,这两年是不能再提了。 不过这个小子很闲......似乎还是南方人......。 ...... “你马上去团部医院,找医院副院长开个诊断书,”李光进满是怒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就说你身上不舒服,实在是去不了!” “特么的,这种腌臜事谁去谁倒霉!” 张宏城之前收到林业部门出差通知单的时候还云里雾里,这回又被团长一通话搞得更不明白了。 李光进先是发了一通牢骚,这才把事情掰碎了讲给张宏城听。 “师里就是派人去恶心一下对方,过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你们是独立编制,编制上虽然归团里,但业务上却归林业部门管。” “我刚才给人事部门的老崔去了电话,原来是有人故意先给你发了出差单,然后才给我打电话。” “小张,人事那边有个叫黄西海的,你是不是得罪过?” 听到这个名字,张宏城眯了下眼睛。 黄西海? 他记得于楷说过,有个因为楚描红申请的事而被处分的副股长似乎就姓黄。 “团长,这件事,我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你小子是不是又想逞强?你可得想明白了,团部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明天就给我过来!” 李光进没好气的挂了电话。 张宏城笑着摇摇头。 去滇省? 他得先和义子好好商量商量。 有些事看着是坑,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但或许里头也藏着不可求的机遇也不一定。 至于这个黄西海,也该叫胖子查一查。 张宏城默然看向南方。 ——滇南,那里距离版纳应该不远了吧? 不知为何,张宏城忽然很想去看看史前进和马红英。 他想知道,这两位老同学到底是为什么会背叛了陈蓓蕾!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张宏城的以德服人 张宏城自认为自已在旁人眼中的形象应该是正面的。 最起码就连廖明方都对他印象颇佳。 他习惯了动用“春风化雨”的手段来“感化”对手。 团长李光进就公开说过张宏城这小子缺乏点血气,总是笑呵呵的与人为善。 要不是这小子运气好......。 运气好的张宏城向师部人事部门和林业部门进行了情况反映,自已进入林业系统才几天,怕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在人事部门和林业部门看来,张宏城有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不过对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装病或者找其他借口,说明这个同志抗拒心理不是很强,那就好好做做这个同志的工作嘛。 言外之意:小张同志,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一提......。 这种任务讨价还价很正常,毕竟上头也没说要达成什么样的效果。 韩政委说让对方不好过只是气话。 真实情况是他们师里不能对那批“被借走”的木头不闻不问,放个人在那边不过是向上级展现一种“处理中”的状态。 解决问题的根结还得在粤省这头。 负责说服张宏城的任务被交给了黄西海副股长。 人家人事部门的领导早就看穿了黄西海的小九九,之前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反正得罪人的是黄西海。 黄西海原本以为张宏城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不会给自已面子。 但谁曾想在电话里,这个小年轻非常好说话。 张宏城提出的要求也很诚恳。 无非是车票、住宿和伙食报销问题。 生怕夜长梦多的黄西海都痛快的答应下来。 张宏城一边拖着出发的时间,一边和胖子“两边”沟通以了解这件事背后的故事。 毕竟这件事看着不大,留给后世的资料怕是很难找。 胖子如今已经飞到滇省,在那边打听具体情况。 张宏城需要知道木头被“借”这件事的最后结果。 他一连和黄西海虚与委蛇好几天,胖子那边终于也有了收获。 消息是从一家凉粉店打听到的。 原来这家凉粉店的原身是家国营饭店,饭店修建的时候刚好“借”过其中几根大木头。 虽然当事人早都已经离世,但关于这件事的纷争还是被老人当故事讲给了孙子听。 而这个孙子就是当今的凉粉店老板。 老板的爷爷当年被林业部门请过去一起讨论处理“借条”的事情。 但木头各单位已经用了,自然是没讨论出了个结果。 最后是林业部门的一个处长背了锅,把各单位借的木头改成了欠款。 听着似乎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能被爷爷当成故事讲给孙子听,自然是因为里头藏着一些传奇的色彩。 而正是这个“传奇色彩”让张宏城和胖子都很感兴趣。 如果这个传奇要素真的存在,那粤省那边的态度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所以胖子正在寻找那位背锅处长的后人。 ...... 张宏城觉得有点可惜,胖子托的人没有查到黄西海的黑料。 因为黄西海这人在很多在世老人的记忆中存在感不强,而且直到退休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属于那种小问题或许有,大问题不敢犯的类型。 好在张宏城向来“宽宏大量”,所以他决定私下“以德服人”。 以他的能力,并不是离开了胖子就不能做事了。 黄西海是做人事副股长的,他那个股没有股长,其实就是他说了算,他又是个惯是会做人情的人。 他们股负责的是师属几个单位的人才选拔考核工作。 打听黄西海所在人事股最近准备推荐哪些“人才”真的很简单。 因为会做人的黄副股长总是会提前放出风来。 人情世故嘛,无可厚非。 所以张宏城让胖子找人去查一查,这几位被黄副股长“看好”的人才有没有什么故事......。 最近被黄副股长送人情的涉及到七个人,黄西海都是一水的优秀评定。 两个底层G部任用和五个优厚岗位调整。 张宏城知道这些人走的不一定是黄西海的关系,但谁让都是黄西海一手考评的,真心有些对不住。 但在胖子那个年代还能被查到“相关新闻”的人,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黄西海以为马上就能搞定张宏城,送这小子去南方吃苦头的时候。 七张“优秀评价”的考评审核表被送到了人事部长那里。 在外头传播流言这种事,张宏城是不屑于自已干的。 所以还是让当事人自已来揭发好了。 上头不是说他闲么? “闲来无事”的他跑了几个地方。 “无意”中把几个不带有任何偏向的消息传递到了几个特定对象的耳中。 接下来第三天,黄西海再也没给张宏城来过电话。 人事部长在大发雷霆。 考评里出个把不靠谱的人选也不是没有过,但在同一批次里一口气出现四个,这不是摆明在打人事部长的脸么? 消息已经传开,他们师部人事部门都快成了全师的笑话。 好几个上级都在问人事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面对这样的局面,本来只是怀疑黄西海能力的人事部长忽然也开始怀疑黄西海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你给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七个考评有四个成了笑话。” “一个是抛弃原来对象的混账;一个是才和人打过架还在公安有询问记录;第三个也不错,天天打老婆,还砸了岳家的大门;还有最后这个更厉害,呵呵呵呵,和五个女同志当笔友!” 面对人事部长的怒吼,黄西海面如土色。 他只想大喊冤枉,这些人都是下头自已推荐上来的,自已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可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偏偏四个人同时暴雷,所以这个锅好死不死的盖在了自已的头上。 ...... 楚描红笑着拨开一个烤熟的板栗,把香甜的果肉塞进某人的大嘴里。 “你的心眼子这么多,看来我得好好防着你。” 张宏城哼了一声。 “得罪我对象,早就想收拾他了!” “防着我?呵呵,请小楚同志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这话羞得楚描红拿烤红薯糊了自已对象一脸。 ...... 过了两天,黄西海被调离人事部去了一个冷门部门,催张宏城出发的人也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张宏城也不准备继续拖下去,胖子那边已经打听清楚,而且胖子已经到了粤省花城。 那个故事里的“传奇色彩”居然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第一百一十六章 喜闻乐见 虎林火车站。 张宏城很是唏嘘。 当初自已来到这里跳上站台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 而今天来给自已送行的人还真是不少。 陈蓓蕾、卢燕和赵甘梅都来了。 只不过三个女同学没有理会张宏城,而是围着他好看的对象在好奇的看。 简勇和于楷在站台上往车窗里塞东西,张宏城和几个同乡在上头接着。 四月底,整个东北都在农忙。 所以今天的火车很空旷,整个车厢里加上张宏城也才七八个旅客。 还没来送张宏城的人多。 人少的时候,几个女列车员也懒得管事,站在一起聊天嗑瓜子。 这几个张宏城从没见过面的同乡,今天赶到站台说是来送他,其实是想让他帮忙带一些东西回去。 张宏城没有拒绝。 他去滇省的中途刚好可以在家里休息两天。 在这个年代,帮老乡带信或者东西是一种不成文的习俗。 虽然路上肯定会很累,但老乡和他家里是会牢牢记下这个人情的。 “家书抵万金”这句老话里也包含了欠送信人的大人情的含义。 当汽笛声响起,陈蓓蕾几个终于放过了楚描红。 楚描红看着窗户里的张宏城没有说话,该说的昨晚都已经说过。 她等着张宏城到家后的消息。 张宏城看着她笑了笑,示意让她放心。 陈蓓蕾、卢燕和简勇都有信和东西给家里,反复交代张宏城千万别弄丢了。 倒是赵甘梅竟然什么都没给自已家里带,甚至还悄悄的让张宏城不要和自已家里联系。 张宏城眯眼,看着赵甘梅略显青黑的眼圈略有所思。 火车驶出站台,直到再也看不到后面的景象,张宏城这才把头缩回车窗内。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跳下火车跑回去......。 楚描红给的两个铝制饭盒打开,那是一份她亲手做的狮子头和爆炒小尖椒。 张宏城趁着还热乎,一顿风卷残云。 别说,未来媳妇的手艺还真没得说。 唯一可供改进的地方是——爆炒小尖椒里的糖也太多了些。 整个饭盒最下层那黑乎乎一片汤水的全是糖。 爆炒小尖椒里为什么会有糖? 哎,不放糖,你让一个杭城姑娘怎么去做菜? 绿皮火车。 空阔的车厢里,春天的风吹进来,带着阳光和丝丝残留冰雪的气息。 斑斓的光线在车厢地面上惬意游走。 人们可以肆意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或者整个人躺在三人座上,在阳光里小憩。 这就是乘坐绿皮火车的最高享受。 惬意的时间是短暂的,火车在一天一夜后抵达哈市。 带着超多东西转车的张宏城一点也不慌,因为团长李光进帮忙提前找了人来接他。 办托运、找座位,团长朋友的几个警卫员都帮他处理得相当顺利。 他甚至在站台上抽空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哈市是火车的始发站,张宏城看着发车时间还早,便溜达着去了车站附近的人民商场。 他手里有好几张兵团发的特惠券,只能在哈市能用。 张宏城逛了一圈,买了点东北特产正准备离开,却在商场出门角落里的一个柜台看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黑省的老鼠夹子。 一块小木板和几根铁丝做的。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东西好玩? 因为就这东西的体格,放湘省老鼠的身上,夹上两个还能飞跑。 南方人看了估计以为是玩具。 没办法,张宏城刚来的时候看到黑省的家鼠还以为是个没长大的......。 其实东北家鼠真就只有五六厘米大。 张宏城买了两个,准备带回去给张玉敏开开眼界。 哈市火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比及西的大多了,张宏城用楚描红给的两个铝制饭盒抢到了两份锅包肉。 这道菜是东北名菜,但张宏城来了快两年,还只在陶团长家吃过一回比较正宗的。 桑春红做的锅包肉太淮扬了,清淡得能和杭帮菜拼一拼。 火车在半夜发车出发,当张宏城睁开眼,已经到了吉省境内。 他有点馋锅包肉,趁着在长春站停靠,一溜烟的下车去打了一份。 评价? 当然是各有千秋......。 到了锦州,他又忍不住弄了一份辽省口味的。 还没等他吃完,坐他对面的大哥却忍不住了。 “兄弟,你觉着是俺们吉省的锅包肉好吃捏,还是辽省的好吃捏?” 刷。 车厢里从吉省过来的老旅客和刚刚上车辽省旅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着自信的味道。 张宏城的筷子凝固在了空气里。 所以我该说是吉省的好吃捏,还是辽省的好吃捏......? 张宏城一路装哑巴低着头,任由车厢里几个大哥唾沫横飞的争论谁家的锅包肉更正宗。 人家都是一米八的大个,他一个一米七的废物还是别(东北话四声)掺和了。 可偏偏有个戴眼镜的广西表哥听得开心,时不时的还给加加“柴火”。 但听表哥一个劲的吹桂省米粉如何如何,张宏城终于忍不了了。 湘省人吃辣可以和赣省老俵互相谦让,但米粉这块属实不能和桂省表哥让! 关于米粉的纷争从山海关一路延续到了卢沟桥。 换车继续南下,张宏城和桂省表哥依旧是同一趟车。 好吧,纷争继续。 在河北换车后,车厢内恢复了属于这个时代的拥挤度。 无所事事且被彼此挤成一团的乘客们对于各种争论的参与热情相当高。 现在在互相辩论的是两个采购员。 一个来自粤省,一个来自闽省,面红耳赤的在争论谁家煲的汤更靓。 七十年代的火车就是一个小型社会的缩影。 就在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时,挤在张宏城身边的桂省表哥忽然额头上出了汗,双手在自已上衣裤子兜里翻来摸去。 张宏城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好,有小偷! “快,叫乘警过来!” 张宏城急忙打开挂在胸口的军绿色书包,把一叠钱票拿出来数了数,然后才放心的把钱票放了回去。 周围的人看着他的举动,都觉得这怕不是个傻子。 乘警过来,正要把桂省表哥带去车厢连接处询问。 忽然张宏城身边传来一声惨叫。 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嘴巴张开如同鹅蛋,眼睛都差点瞪得掉出眼眶来。 而他的一只手正颤抖着从张宏城胸前书包里缩回来。 他的手指上,颤巍巍的夹着两个小巧的老鼠夹子......。 老鼠夹子的一头还连着一根毛线,系在张宏城的书包带上。 “小偷抓住了!!!” “揍死他!!!” 打小偷,真是让人喜闻乐见的群体运动。 人民群众的参与度超高。 甚至还有一个豫省大爷跨越了六个车厢,就为了施展几下祖传的扁担。 可惜沿途值得一提的事情就这么一件。 昏头昏脑的几天后,张宏城走下火车时,脚步都有些不稳。 所以张玉敏欢呼着跳过来挂他脖子上,两兄妹差点一起滚到火车下头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家的兔崽子 来接他的不光是是裴淑静和张玉敏,老杜还从邮局借了一辆三轮。 要不然他托运的那些东西根本运不回去。 依旧是那间阳台隔出来的小房间。 张宏城再次坐在床头,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隔阂,只觉得温馨满满。 上了一年多的班,张玉敏的性格也变了许多。 嘴里再也没有了怼人的话,人似乎也长开了些。 嗯,漂亮了! “真的嘛?” 听到大哥的赞扬,张玉敏还难得的害羞了一下。 两兄妹正聊着,裴淑静却带着压抑的笑意走进来,手里拿着的却是两件暗红色的毛衣。 “说吧,这是谁织的?” 裴淑静语气里带着八分惊喜。 显然是已经看出这两件新毛衣是按照自已和女儿的尺寸打的。 张玉敏吃惊的指着张宏城。 “不是吧,你做地下工作的,瞒得死死的!” “是谁啊?人怎么样?漂亮嘛?” 面对老妹连珠炮般的追问,张宏城没有吊继母和妹妹的胃口。 他拿出了一张黑白照片。 上面的姑娘淡淡的笑着,宛如仙子。 “哇,”张玉敏的眼睛竟然发直,“你这个家伙有这么好的运气?” 裴淑静没好气的拍了女儿几下,她夺过照片仔细的看着这姑娘,越看越喜欢。 “人家姑娘多大了?” “人怎么样?” “家里什么意见?” “对了,姑娘是哪里人?” ...... 果然是母女,继母的追问也是层出不穷。 张宏城一五一十的回答,裴淑静对张宏城口中的楚描红越来越满意。 这个姑娘比张宏城小一岁,还是杭城人,自已老家啊......。 职业还和自已一样,缘分,缘分! 张玉敏看着自已妈妈笑得不能自已,忽然有些不太高兴。 “呵呵,这回终于有人能接任你的事业,高兴了吧?” 吃醋。 张宏城笑着抓起老妹的手,塞了一把东西给她。 那是一把大团结,里头还有一些副食品票、布票。 张玉敏立即眉开眼笑。 裴淑静急忙伸手去抓女儿:“哎呀,宏城,不要给这丫头身上放太多钱票,站住!” 可张玉敏已经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张宏城笑了笑,看来自已这个便宜妹妹还是原来的侠气性格。 估计手里有了钱票,她又该去“支援”她那几个家境不好的好姐妹了。 “妈,玉敏那几个朋友您见过没?” 裴淑静苦笑一声。 “当然见过,都是家教不错人家的孩子。” “你妹妹之前请她们吃东西,人家家里便会偷偷的送东西来我们家。” “前几天才因为这个事几姐妹拌嘴吵架,现在看来又和好了。” 张宏城点点头。 他就怕自已妹妹遇到只会占便宜的塑料姐妹。 裴淑静看继子这么关心妹妹,心里无比熨帖。 当初继子瞒着家里偷偷替了张玉敏去东北当知青,弄得她夜夜无法安睡。 直到张宏城被提干,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张宏城自已已经找了一个。 厂里好几个子弟都在三十九团,所以张宏城提干的消息传得很快。 好几户人家都有意无意的跟自已提起自家闺女,裴淑静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只是现在看来只能委婉的拒绝了。 到家第一顿饭相当丰盛,比当初离开家前的那一顿多了三个肉菜。 三个人都有工资,张宏城时不时的还会寄钱票回来,张家的日子自然差不了。 只看裴淑静和张玉敏的气色,张宏城知道家里的日子应该是越来越好。 继母的手艺没的说,融合了杭城和湘菜的特色,堪称一绝。 张宏城忽然觉得应该让自已对象和继母好好学学。 都是杭城姑娘,自已继母炒辣椒就不会放糖......。 一家人吃得正快活,两母女都在听张宏城吹牛皮,说他在东北的各种趣事。 忽然楼下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张玉敏~~!!!张玉敏~~,你下来一下呗~!” 张玉敏含着筷子的手一抖,眼神里马上多了几丝心虚。 而裴淑静则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张宏城笑脸一拉,心情大坏,杀气腾腾的站了起来。 “张玉敏,这是哪家的兔崽子?!” “就是......一个朋友......而已。” 张玉敏可是难得有这么小声说话的时候。 张宏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的晃了晃脖子。 特么的,他妹妹虚岁才十七!!! 看着张宏城大步往门外走,而楼下那个小子还在大叫。 张玉敏急忙冲出去。 “商毅明,你快跑啊~!” 楼下挎着单车在抖腿的小子一愣。 我为什么要跑? 忽然楼上走廊里一个年轻男人的头伸出来,恶狠狠的盯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 商毅明不服气的想瞪回去。 但那男人扭头就飞步往楼下跑。 商毅明觉得大事有些不妙。 张玉敏急忙在楼上喊:“快跑,这是我哥!!!” 商毅明浑身一个哆嗦,急忙踩着单车就往窜。 当张宏城杀气腾腾的冲到楼下,那臭小子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张宏城气呼呼的指着楼上在吐舌头的张玉敏。 “张玉敏,你才十七啊,你给我等着,今天要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是你哥!” “妈,救命!” 邻居们听到动静都笑着搬了小板凳出来,有的手里还端着饭碗。 “哟,是宏城回来了!” “许阿姨好。” 有隔壁的老人家笑眯眯的劝他。 “宏城,你妹妹还小,下手可要轻点。” “您放心,她皮厚。” 可等张宏城招呼完邻居回到家里,张玉敏连影子都没了。 裴淑静笑着摇头:“估计是躲到楼里谁家去了,大家是故意耽搁你,好让她跑。” 张宏城也没想真的打妹妹,就是觉得她才十七岁,谈对象不合适也不好听。 “这个商毅明是咱们厂谁家的孩子?” 见继子提到这个商毅明,裴淑静也是一脸的无奈。 “哪里是厂里的孩子?他是从京城下放到附近乡下的,最近才翻了身到了咱们厂当学徒工。” “我也是才知道,你妹妹早就和他认识了。” “你是不知道你妹妹胆子有多大!” “那年你刚走,她就敢去拿你留下的票去县里黑市倒腾粮食。” “两个人是在黑市里认识的,我看着他们两个倒也不像你想的那种关系。” 可张宏城在听到京城两个字时,已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继母或许不会想多,但张宏城却已经下了决心,要让自家妹子和那小子拉开距离。 一个无依无靠的下放小子,能在1974年翻身进厂,他才不信对方的背景有那么简单。 不过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潜移默化。 刚好趁着张玉敏不在家,他还有件事要问继母。 “妈,您知道一个叫隋家祥的人么?”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秒,裴淑静的脸色瞬间变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陈年旧事 听到继子说起隋家祥这个名字,裴淑静脸色变换了好一阵。 当张宏城把隋家祥做的事一一道来,裴淑静发呆了好一阵后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我听说过,这个隋家也确实与我们家有些瓜葛......。” 裴淑静的语气有些迟疑,但看到张宏城深究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把那件陈年旧事说给他听。 那时还是建国不久。 鸭绿江对岸烽火连天。 无数青年男女从全国各地赶来,投身到这场以血肉铸就国门的战争里。 其中就包括来自杭城的裴淑静和她的老乡周杭萍。 裴淑静的家世和楚描红有些近似,不过是学西医出身,而她的父母早年便参加了DXD,她在杭城一直跟着祖母生活。 周杭萍是裴淑静校友,是当年杭城出名的一朵花。 她在49年之前学的是芭蕾。 两个热血澎湃的女学生都偷偷报名参军去了三八线。 裴淑静是实习军医,周杭萍进了前线文工团。 两人跟的部队是冲得最猛的那一支,所以在最后一次战役后撤过程中遭遇了麻烦。 负责掩护她们撤退的是一个侦查班。 代理班长是湘省人,只比她们俩大一岁,名叫张前义。 这次撤退经历无比惊心动魄。 裴淑静和周杭萍都多次被张前义从死神手里生生抢了回来。 对于这个有些痞帅的代理班长,两个女同志的心思都开始慢慢的变化。 在成功抵达目的地前的最后一次战斗中,张前义为了掩护周杭萍身中三弹。 在抢救一天一夜后,张前义昏迷了整整两天。 而周杭萍则坐在张前义的床前两天两夜没有吃喝,裴淑静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最终选择把自已的情感隐藏,成全了两位好友。 张前义和周杭萍婚后,周杭萍选择转业回到张前义的老家,进入机械厂工作,而张前义和裴淑静继续留在部队。 周杭萍和张前义的第一次矛盾爆发在部队开拔上高原的那一天。 可没人能劝得住张前义。 张前义跟着部队上了高原,夫妻俩从此隔着两地陷入冷战。 转机是在一次探亲假里,周杭萍终于怀上了张宏城,夫妻两人的关系这才缓和下来。 但在1955年,张宏城还没满两岁,张家一连发生了好几件事,最终导致了张前义和周杭萍最终分手。 张宏城逃去港岛的外公在1954年联系上了国内,并帮女儿女婿办好了出国的手续。 可惜一根筋的张前义死活不干,惹得周杭萍一个人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 本来周杭萍已经已经决定留下来,但随即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改变了想法。 那时建成不久的机械厂组成的职工医院里,龙蛇混杂。 以前祖传干江湖郎中的隋文就是其中之一。 隋文当年已经三十岁,娶的家里礼聘的乡下婆娘。 而张宏城提到的隋家祥正是隋文的儿子。 事情发生的那一年,张宏城两岁,隋家祥四岁。 周杭萍是全厂最漂亮的女人,甚至还有人说她是整个县城最漂亮的那个。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暗中关注。 其中就包括隋文。 他知道周杭萍和张前义之间的矛盾,而周杭萍因为情绪的波动也经常去医院看病。 每次周杭萍去看病的时候,隋文都会有意无意的在妇科附近转悠,希望能同周杭萍搭上话。 可惜周杭萍很聪明,对于隋文这样的男人都是拒而远之,从来不给别人任何机会。 但隋文却彻底上了头,以为周杭萍和张前义之间已经彻底破裂,只要他能“趁虚而入”。 因为周杭萍的闹腾,张前义不得不请假回来处理。 但为了看望战友的父母,他临时决定晚一天到家。 周杭萍也是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气急之余在那晚忘记栓窗户。 要不是张宏城忽然哇哇大哭,被惊醒的周杭萍还没发现床前站了一个人。 拼命反抗的周杭萍差点没被隋文掐死,幸亏邻居们来的及时。 隋文跳楼跑了,公安局追了半年都没抓住人,他跑得无影无踪。 经过这件事,周杭萍彻底爆发,逼着张前义选择,要么一起出国要么离婚! 根据那时候邻居们的分析,周杭萍其实是在逼张前义。 张宏城的父亲左思右想之后最终点了头。 周杭萍欢天喜地的去安排两人出国事宜,可事到临头,军队驻地发生了大事(大家自已查时间表),部队进入一级战备。 得到消息的张前义二话不说就赶回了部队。 等战事结束,张前义再赶回来,只看到了周杭萍留下的一份离婚协议书。 张宏城在两岁到三岁之间是跟着奶奶一起过的,对于自已的母亲印象不是很深刻。 离婚后一年,在领导的介绍下,裴淑静和张前义走到一起。 次年,他们生下了张玉敏。 随着张宏城奶奶的去世,裴淑静这才转业来到机械厂,负责带两个孩子。 那时候张宏城已经四岁,对于不是自已生母的裴淑静显得极为抗拒。 隋文逃跑后,隋家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隋家祥的母亲主动申请和隋文离婚,隋家祥是跟着爷爷长大。 估计这个人从小受了无数的白眼,所以他恨死了张家人。 他那一手配蛇毒的本事,估计也是跟他爷爷学的。 随着这回隋家祥被击毙,他爷爷又走了很久,隋家也算是彻底没了人。 听完裴淑静说的往事,张宏城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之前还以为自已的亲生父母都已经去世,可没想到自已的生母还有很大的可能活着。 而且还是在国外! 他很理解裴淑静之前为什么不告诉自已,因为这年月有海外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继母的母亲身份就很好,革命家庭,军医出身.......。 诶? 不对啊,照继母这么说,以自已便宜外公外婆的身份,自已家之前怎么会过的那么难? 面对张宏城的疑问,裴淑静淡淡的笑了笑。 “自从我愿意嫁给你父亲,那边就已经和我断了关系......。” 张宏城噗呲笑了。 自已这三个长辈,都是性情中人。 张玉敏第二早上才从女同学家里回来。 大概是想清楚了思路,和张宏城沟通的时候很有条理。 可惜,十七岁的少女还是自以为是了一些。 她完全不知道老父亲或者哥哥们遇到这种事,心情会是如何的糟糕。 讲道理? 什么是讲道理! 你叫道理站出来,打不死他! 好在张宏城小说看了不少,拉着张玉敏说了好些女频文的故事,终于让妹子对商毅明的家世产生了疑虑。 这一刻,张宏城觉得自已化身成了茶艺大师。 “你想想,咱们家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 “妈妈也只是个普通医生,一个人养大我们两个,而我在东北回不来,你难道要扔下妈妈跟着他去京城?” 张玉敏立即摇头。 “那他肯为了你留在这个小县城,一辈子不回去?” 张玉敏沉默了。 “要是他家里真的答应他留下来,我也不是非要反对的。” 张宏城笑了笑。 “要不,你拿着这个问题让他去问自已家里......。” 看着张玉敏沉思的样子,张宏城得意的在心里比了个“Y”。 小样,还搞不定你们两个小家伙。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甘心 得知了自已真正的身世和隋家的纠葛,张宏城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生母和自已死鬼老爹之间的爱恨情仇自已不想多问,毕竟在他看来生恩是不及养恩的。 裴淑静这个继母更值得自已奉养。 至于张玉敏的事,他没有继续插手。 在十七岁的年纪,情窦初开是正常的,遇到一个能让自已上了心的人,其实也是一场幸运。 这个年纪的爱恨情仇,远不及二十岁时那么现实。 自已不过是故意对妹妹危言耸听罢了。 比起后世男士们遇到的“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却遇上想守护一生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凄惨。 后世可没有真正能旱涝保收的工作。 张宏城准备在家里停留两天。 第二天处理完老妹的事,他便把老乡们托他带的信和物资一家一家的送去。 基本是放在人家门口,招呼一声就跑。 慢一秒就会被人扯住,不吃饭再走不行! 老杜的邮政单车被他踩出了风火轮的感觉,有家人还追了他百来米才罢休。 陈蓓蕾家位于厂区后面老小区的一楼。 陈蓓蕾父母都是小干部,弄来不少碎砖圈了个院子。 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东北四月还有雪,但到了湘省这里,气候已经接近东北夏日的天气。 张宏城抵达陈家门口大约是傍晚时分。 天际已经挂满了暗红色的晚霞。 陈蓓蕾的老爹刚好在家,坐在院子里和一个中年人坐在一起喝酒。 “哟,是宏城来了,东西放门口,来,一起吃了晚饭再走!” 陈蓓蕾老爹其实很想马上就看闺女的信,但还是很热情的招呼张宏城往家里坐。 张宏城笑着摇头。 “我明天就要出差南下,我还得多陪陪我妈和我妹,陈叔你们聊,我先走了!” 陈蓓蕾父亲笑骂了几句,又转头和自已同桌的人笑。 “你们家前进最近来信了没有?这些孩子现在给家里写信也是越来越懒了。” 中年男人没好气的抿了一口酒挥挥手。 “那兔崽子信是越来越少,字也越来越少,哎,早知道就不养儿子了,都是白眼狼。” 已经骑车离开了十几步的张宏城微微摇头。 看来那件事陈蓓蕾和史前进都还瞒着家里。 陈蓓蕾家院子里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他认识,是史前进的父亲。 是陈蓓蕾老爸的酒友。 ...... 两天时间似乎一眨眼溜走得无影无踪。 裴淑静和张玉敏又开始给张宏城打点行囊。 好在张宏城这回是南下出差,裴淑静只给他带了些解暑和防拉肚子的药。 张玉敏把张宏城的几件衣服反复叠了又叠。 她的表情不太美好,显然她上了自已哥哥的当,真的去问了商毅明那个问题。 而商毅明似乎也因此和京城的家里吵了一架。 张玉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些的样子,让张宏城看着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高兴。 他决定说点别的,转移下老妹的情绪。 “妈说你之前还去过几次黑市?” 张玉敏点点头。 张宏城皱眉。 “家里钱和票应该都是够的,加上我每季度都寄大米回来,你怎么还去黑市那个地方?” 张玉敏小心的看了门外一眼,压低了声音。 “你别告诉妈,我不是在设备科资料室上班吗,我其实在偷学绘图。” 张玉敏不愧是家里的小学霸,根本没有在设备科混日子的觉悟。 她私下拜车间一个老工人当师傅,教她学习绘图和看图。 她去黑市,是想用张宏城私下寄给她的票据换粮食给那个老工人当学费。 至于张玉敏为什么不对裴淑静明言,理由让张宏城哭笑不得。 继母一直在节衣缩食的给他准备娶儿媳妇的聘礼。 所以张玉敏才想着去自力更生。 “黑市打死都不准再去。” “否则被抓住一次,学绘图和工作都会没了。” 看着大哥又塞了一把大团结给自已,张玉敏的手抖了一下。 因为这叠钱足足有二十张。 二百块! “你大哥我现在每个月拿五十七块,还时不时的能拿到各种奖励,兵团报社也经常采用我的文章,这又有稿费(这个是谎话),你这点学费在大哥这里不算啥。” “把钱给那位老师傅,算是全部的学费一次缴清,以后可不许去那种地方了。” 张玉敏看了一眼门外,咬咬牙点头收下。 其实每次去黑市她也是提心吊胆的。 她没有料到其中一点:张宏城不想她去黑市,也是想让她少和那个小子经常相遇。 吃完晚饭,张宏城独自一人出门散步。 明天一早的火车,这一走再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他准备好好逛逛“自已”生活了十多年的小县城。 转着转着,也不知道怎么又来到了一个熟悉的所在。 小剧场。 张宏城笑着摇摇头,自已下意识的跟着人流走,没想到这些人都是去小剧场看电影的。 “张宏城同志?” 有点熟悉的声音突兀从不远处传来。 于秋丽很是惊喜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张宏城,扔下家里安排相看的男同志大步走过来。 张宏城看了一眼很是难堪的那位男同志,只是淡淡的对着于秋丽点点头。 扭头便走。 小于同志看着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他可是有对象的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宏城回家后再也没出门。 他当然不知道,有个影子在他家楼下一直徘徊了很久很久。 无论在什么年代,少女的心事总是诗。 宛如扑火的飞蛾。 桃陵火车站台,来送张宏城的人只有裴淑静母女和杜邮递员。 当火车开动,除了有些敏感的张玉敏哭了一回,裴淑静和老杜都是笑容满面。 裴淑静是想到自已马上就要收儿媳妇所以才高兴。 而老杜则是唏嘘中带着对未来的期盼。 青涩的学生时代已经离他和张宏城这帮人远去,几个同班朋友现在工作都很顺利,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火车的影子消失,送行的人们离开。 一条影子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怅然若失的看着空荡荡的远方。 晚春时分,草木欣然,微灼的风里却全是失落。 她依稀听到张宏城的母亲叮嘱他,让他把对象带回来......。 好不甘心啊。 于秋丽仰着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 要知道昨天家里介绍给自已的,可是某局领导家的孩子。 可她的脑子里全是那一个人的影子。 在她最无助、最恐惧的时候,漫天大雨中,一道雄伟的身影被雷电照亮,从此永远的镌刻在她的心底。 尤其是他指着那条可怜的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 每每想到这里,于秋丽就会笑着流下泪来。 站台柱子边,无声的呜咽在晚春的风里渐渐飘散。 第一百二十章 虚张声势 舞台上,芭蕾舞演员跳得很整齐。 红色娘子军的歌曲在剧院里流淌,台下的掌声从一开始就没间断过。 张宏城看得津津有味。 他也没想到自已被玉玺林业局晾了三四天后,居然还会给自已一张看演出的门票。 台上在演出的可不是地方剧团,而是来自京城! 这年月京城里的各大艺术单位,每年都有下来送演出的任务必须要完成。 而且来的还全是台柱子,可不是胡乱派些人来随意糊弄。 玉玺这个剧院的舞台其实并不太适合芭蕾舞。 木板一直在嘎吱作响。 演出开始后,已经有两个芭蕾舞演员摔了。 可人家包扎一下又上了台,连道具红染料都免了。 实在是太敬业了! 自从来到滇省玉玺,张宏城只是去林业局打了个照面,把随身带的文件一交,然后大摇大摆的住进林业局的招待所。 人家虽然摆明了赖账,但真不好意思收他的住宿伙食费。 之前来的几波人为了避嫌,根本不会住人家林业局安排的地方。 可张宏城才不会,选的还是一间带卫生间的套间,嘿嘿,这待遇超标了啊。 果然,看到张宏城肯住肯吃,人家林业局偷偷松了一口。 如今就连珍贵的芭蕾舞票也分给了张宏城一张。 坐在张宏城身边的艾民伟,根本没有心思看芭蕾舞。 他的注意力全在身边这个小年轻身上。 谁都没有料到东北那边居然会派了个这么年轻的干部过来。 这让林业局的几个头头开始担心。 他们担心东北那边已经决定下黑手,否则不会派这么一个年轻人过来走过场。 这个张宏城到了他们这里,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晾着他也不急。 摆明了在躺平。 艾民伟有点心烦意乱。 领导的交代犹闻在耳,事情不能继续拖下去。 粤省那边的态度有古怪,这里面要是两边都甩雷,说不好玉玺林业局就要倒大霉。 艾民伟今晚已经试探了这个张宏城好几次。 想打听这批木头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内幕? 往常出现这种事,可没这么难解决。 不过是东北那边重做计划开采一批,他们这边走账就行。 不试探还好,艾民伟一试探才发现更加不对劲。 这小子哪里像个年轻人,分明就是一只从东北深山里钻出来的老狐狸。 自已说的口干舌燥,可人家依旧云淡风轻,张宏城话是说了一箩筐,可没一个字是有用的。 眼前这个小年轻过几年,怕是不会晋级太极拳宗师境界.....。 艾民伟解开领扣,长长的呼了几口气。 后生可畏啊,自已没问出点东西来,倒差点被这人把自已的全部底牌都给摸了去。 可他也不能放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断断续续的又聊了几分钟,忽然张宏城看似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话,差点把艾民伟吓一跳。 “贵地的曹主任号称事无巨细都不会放过,看来还是真的。” 艾民伟盯着张宏城,心里有些发寒。 曹主任今天早上给局里打了电话,对这件事做了新的指示。 可这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在林业局里也只有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知道。 张宏城跟着观众对着台上鼓掌,同时笑着问艾民伟:“艾科长,我似乎听说你们局里准备让林副局长来处理这件事?” 艾民伟眼睛瞪得溜圆。 不可能! 让林副局来背锅的事,局长只和他这个心腹谈过!!! 这个东北来的家伙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宏城呵呵笑着,似乎漫不经心。 “郭局长以前是XXX单位出来的吧,他大伯家里最近还搬了家。” 听着张宏城侃侃而谈,把郭局长、局里几个主要人物的履历和局里各种不为人知的事情都一一道来。 这是张宏城根据胖子提供的资料定下的对策之一。 概因这位郭局长是玉玺林业局历史上出了名的喜欢疑神疑鬼。 艾民伟的背心里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小张也没来几天啊? 他们东北的要是在玉玺有这个能力,还会要不到那些木头? ...... 不出所料,在第二天,张宏城又被继续晾了起来。 不光是如此,他在招待所的待遇也被下调好几档。 张宏城一点也不在意。 要是对方没有反应,张宏城才会觉得棘手。 这种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玉玺林业局的反应会那么大,连林业局的大门都不让他进了。 无所谓。 “艾科长,你们忙自已的,我刚好去一趟版纳看看老同学。” 林业局的干事偷偷跟着张宏城,亲眼看着张宏城一身轻松的跳上去思茅的班车,这才慌忙跑回去汇报。 郭局长办公室里一桌的烟头。 张宏城的故弄玄虚,让他更加看不懂现在的局势。 他也没想到过,区区几百根木头而已,怎么会闹出这么大事来? 东北的同行也不是得罪不起,他只是担心粤省那边有古怪。 而如今就连自已局里的风吹草动,甚至是自已私下和心腹说的话,人家竟然能全盘掌握。 他不信对方会隔着几千公里做这么大的力量投入,所以只能是本地的一些部门私下参与了进来。 什么部门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郭局长心知肚明。 跨大区跨部门私密联动,这还是区区几百根木头的事么? 懂得越多才会想得越多,郭局长身上的冷汗一直就没停过。 尤其是在他得知张宏城无所谓的跑去了西双版纳,郭局长顿时瘫坐在了椅子里。 这还不明显么? 在这件事的背后,这几百根木头根本无足轻重! “这个小张有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艾民伟不知道郭局长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小心的回答。 “大概来去三四天左右。” 郭局长脑子飞快的转着。 他故意晾着张宏城,甚至让招待所降低待遇,就是想刺激一下那小子,好从对方身上发现点什么。 可人家直接无所谓的去了西双版纳看朋友。 不行! “你马上给借走那些木头的单位去电话,就说算我郭某人求他们。” “木头要是能还回来,就尽量还回来,实在不行,派他们的会计过来把账记到位,都改成本期应付。” 艾民伟有些犹豫。 “局长,就怕东北那边不答应啊。” “实在不行,咱们再收罗一批本地木头给他们带回去交差。” 艾民伟苦笑。 “这个提议早就提过了,可我们这里的木头人家看不上。” “要不,我们联系下粤省那边?” 郭局长立即摆手。 “别!我总觉得这里头藏着事,千万不能自已主动凑过去。” “隔着东北那边我们还能推诿,要是直接接触了粤省那边,那我们可真就成了当事人!” 郭局长又起身转了几圈。 “这个小张喜欢看芭蕾剧?” 艾科长想了想。 “似乎挺爱看文艺节目......。” 郭局长招招手。 “过几天是泼水节,你这样这样......,都记单位账上。” 艾民伟急忙点头。 “局长您放心,我一定把这小张给招呼好。” ...... 正被郭局长和艾科长谈及的小张同志,正蹲在路上抠嗓子。 极其崎岖的路况让他晕车了。 这里是滇省思茅,距离他要去的版纳景洪还有一百多里。 有好心人告诫他,到思茅的班车他都受不了,那思茅到景洪的班车就更别上。 剩下的路要么靠走,要么坐牲口。 满头是汗的张宏城艰难的起身,看了一眼车站棚子里的大温度计,33度! 他没忍住哀鸣了一声。 这可才四月啊! 他从东北出发的时候,还穿着大棉衣! 如今连背心都想脱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麦日 张宏城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想到一件事。 对象给自已备的中药丸剂里就有晕车药。 四粒米粒大小的黑色丸子吞下,张宏城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再次坐在班车上没有了想吐的感觉,只是想睡。 张宏城原来以为东北的班车司机师傅已经很牛逼了,能在冰面上开车。 可到了这里才知道,本地的班车司机几乎人人都有“神之预判”,开着班车在没有任何路标的丛林里轻松的绕来绕去。 班车里有一半人在对着车外抠喉咙。 楚描红做的药效果很不错,他一觉睡醒,发现班车正慢慢驶入普文站。 普文是去版纳路上的一个小镇,所谓班车站其实就是一个大草棚子外头竖了一个木牌子。 所有人都得在这里换车。 张宏城在大草棚里坐了半天才缓过来。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去版纳景洪的班车要第二天早上才到,所有人都在找地方过夜。 大草棚后面是一片树林,树林下方也是一片棚子,只是棚子上的稻草被掀开。 棚子里点着蚊香,还摆着几十张竹床。 负责管理这里的人收两角钱一个铺位,很多人都喊贵。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6b3a8d07d13592b0c01df81305c7811f ", "width ":640, "height ":360}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但管理员也懒得和大家争论,反正爱住不住。 如果不要床铺,在棚里只要一把竹凳也是可以的,五分一把。 至于棚外的事情他不会去管。 张宏城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去了镇上的小招待所。 那是几栋小竹楼。 房间里是地铺,一个房间可以睡好几个人。 张宏城拿着介绍信住了进去,住宿费花了三毛六分钱。 小招待所里没有专门的食堂,服务员自已下厨煮了一锅米饭,米饭里还煮着几种蔬菜,只是在起锅的时候撒点盐巴。 每个住入这里的人都端着碗筷回自已房间去吃。 厨房这边蚊虫实在是太多。 和张宏城住一个房间的是两位男同志,他们是滇省建设兵团的知青。 听说张宏城是从东北建设兵团过来的,他们显得十分好奇。 拉着张宏城聊了很久。 也是在他们嘴里,张宏城得知滇省建设兵团知青们的主要任务是种橡胶。 虽然滇省知青都过得很苦,但精神面貌却不错,语气里满满都是自豪。 “那些外国人真黑,十吨大米才能换一吨橡胶......。” 这里的夜晚有些难熬,主要是蚊虫多加上闷热。 才聊到九点多,三个人分别出去冲了两次凉。 不是三个人只想冲两次,而是过了夜里九点半服务员锁了水龙头。 很快,房间里弥漫起了一股风油精的味道,熏得人更加无法入睡。 迷迷糊糊躺到十点左右,房间里又住进来一个人。 张宏城三个都好奇的打量着煤油灯下轻手轻脚的男人。 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明显不是知青。 听着这么晚被吵醒的服务员语气相当温和,还特意开了水龙头上铁盒子的锁,很显然这个男人的身份有些不一般。 当这个男人洗漱回来,两个知青主动和他聊上了天。 张宏城听着那人的口音有些熟悉,两人聊了两句,竟然还是一个地区(市)的同乡。 男人姓程,是景洪消防队的指导员。 老乡见老乡,聊到月亮都起床。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纷纷退房。 张宏城和老程被两个知青热情的邀约,上了建设兵团过路的一辆卡车。 卡车里全是橡胶的味道,有些难闻。 兵团的司机比班车司机更狂,开着卡车在密林里玩漂移。 车斗里的几个人时起时落,谈笑风生,一点晕车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不能随意在车斗里站起来,因为超快的车速,很容易让头部碰到沿途上方的树枝和叶子。 两个知青有时会伸手从路过车顶的树叶里扯下几个不知名的果子。 果子不能吃,是来当投掷物的。 密林里随处可见河湾或者溪流,每当路过这种地方的时候,两个男知青就变得精力旺盛起来。 果子呼啸着直奔河岸边的一段烂木头,被砸了几下的“烂木头”惊慌失措的转头没入了河湾里。 原来是鳄鱼。 这东西和蟒蛇号称南方雨林双霸,但是在知青们杀入雨林后都从食物链顶端让贤退位。 猪婆龙们很庆幸自已的肉不好吃,而且寄生虫多。 卡车按着大喇叭呼啸而过,让十几只鳄鱼惊慌失措的逃入水里。 张宏城以前只在小视频里看过人工饲养的,这野外的鳄鱼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他没想到吃肉什么的,想到的是皮带、皮鞋......。 兵团卡车的速度的班车是四五倍,才到中午,屁股被颠肿的张宏城终于看到了西双版纳的中心——景洪。 入眼是几排较为整齐的芭蕉林和一片凤凰花花海。 凤凰花是五月的花期,但在版纳,四月正是它们争先开放的时节。 花开人聚,穿着鲜艳民族服饰的人们正拥挤在街头。 远远的能闻到一股水汽味道。 张宏城好奇的探出头。 出了什么事? 老程笑着急忙去扯张宏城,可惜已经晚了。 路边一位浑身湿漉漉的女知青,笑着将一盆清水劈头盖脸的倒在了张宏城的脸上。 喧天的锣鼓声响起,景洪老街上的人们在载歌载舞,水仗打得飞起。 卡车体型太大,立即成为了大家祝福的目标。 两个知青嗷的一声跳下车,他们不敢在车上待了,那是活靶子。 张宏城抹了一把脸,这才反应过来。 是泼水节到了! 滇省各地的泼水节按民族的不同,开始日子也不尽相同。 张宏城正好赶上了景洪的麦日——也就是泼水节的第一天。 满街都是傣族同胞和过来看热闹的知青们。 傣族同胞服饰的色彩很艳丽,不过有点可惜,女同志们没有后世那种小抹胸,最短的也是齐肘的花衬衣和长筒裙。 路边的清水一盆盆的泼上来,张宏城刚想逃下车,却被老程一把拉住。 他笑着指着前面对他大声喊:“你看那边,西双版纳州文工团出来了!” 两人居高临下,正好看到一群打扮艳丽的傣族姑娘从一个大院子里载歌载舞的出来,所有人的清水几乎全部对着她们浇了过去。 张宏城抱着头防水,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些文工团的女同志。 那两个知青之前还真没吹牛皮,这些女同志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卡车开到昆洛公路和民族路交汇处的地方再也开不动,不远处是澜沧江边的主会场,东方红广场上人山人海。 执勤的战士不让任何车子过去。 老程立即拉着张宏城跳下车,从小路绕去可以坐牛车的地方,张宏城要去的是曼卡寨,还有的赶。 可惜老程也小觑了这个节日的疯狂。 在小巷里,他们被几个傣族姑娘和老人拦住。 姑娘们用绿树枝沾了盆里的清水撒在他们身上,老人手里端着包谷酒。 这是本地的习俗,泼水节可不只是有泼水环节,喝酒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喝了三碗酒,老程终于把张宏城送到了镇子边的空地。 这里停着一些牛马车辆,张宏城被老程送上了一辆路过曼卡的牛车。 牛车晃悠悠的行走在泥土路上,头顶随处可见是宽大的芭蕉叶。 路边河的对面,一群男女知青欢呼着冲进河里——他们懒得绕路,直接泅渡过来参加泼水节。 赶车的傣族大爷懂汉话,笑着和张宏城聊天。 从他嘴里,张宏城得知了几个傣族语。 “宛多尚罕”就是麦日,意味着送旧,和汉族的辞旧迎新差不多意思。 傣族同志叫“宾罗达来”。 老大爷很健谈,还很有趣的和张宏城学了几句东北话。 比如“老鼻子厉害”、“哎呦妈呀”、“你瞅啥”......。 曼卡距离景洪很远,是个小寨子。 老人住在曼卡寨后二十里的地方。 午饭是老人家请客,是阿婆给他随身带的糯米饭,超香糯。 版纳四月的日照时间不短,但牛车直到天色微暗才抵达曼卡寨的门口。 寨子不大,里头锣鼓喧天。 张宏城刚下来,几个傣族姑娘就笑着过来,用绿树叶撒他水。 三碗苞谷酒挤到了张宏城的嘴边。 麦日迎客也是很重要的节目。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后一个客人 曼卡寨子的知青点不属于建设兵团,设在寨子的后头。 等走到靠近知青点的地方,张宏城全身上下又湿了。 沿途几个老咪涛(傣族老太太)笑眯眯的给他撒水,又塞了他一嘴的糯米饭和红糖。 张宏城还得乖乖的双手合十笑着感谢。 曼卡寨子的知青点不大。 是四五个有着汉族特色的吊脚楼。 所谓的汉族特色,指的是吊脚楼的地基用的是红砖。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4f38a4dc1f5e8e8dbbab17dbcbba3264 ", "width ":752, "height ":423}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其他几个吊脚楼里静悄悄的,只有最后面一座新建的小吊脚楼里有灯光。 那里人声鼎沸,似乎也在过节。 张宏城信步来到吊脚楼不远的地方,看到几张红色喜字贴在小吊脚楼的窗户和门上。 上楼的地方系着红带子。 吊脚楼的下头散落着一些鞭炮的碎末。 这是有人在结婚? 宴席设在吊脚楼后面的空地上。 张宏城好奇的绕过去。 空地上摆了三张桌子,坐的都是寨里的知青。 桌子大约是从不同人家借来的,款式不一。 二十多号男女知青正在大声笑着祝福一对新人。 新人胸口带着红花,站在一起相视而笑。 虽然这对男女比之前黑瘦了一些,但张宏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张宏城的脚步凝固在了原地。 在来之前,张宏城考虑过很多种情况。 例如是不是史前进出了事,所以两人才做戏哄骗陈蓓蕾;又或者是两人被人陷害之类......。 可当张宏城看到史前进和马红英对视的眼神时,心里的一切幻想当即宣告破灭。 主持婚礼的是一位中年人,大约是寨子里的领导。 “时候差不多,客人也已经齐了,小史、小马,来,我们一起举杯......。” 就在这时,一个淡漠的声音在吊脚楼拐角的地方响起。 “慢着,这里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张宏城冷冷的看着愕然回头的史前进和马红英。 “不知道两位新人,欢不欢迎?” 在看到张宏城的那一刻,惊慌失措的马红英,手里的杯子骤然落下,摔得粉碎。 而史前进则变得一脸苍白。 他万万没想到,远隔万里的老同学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赶到。 ...... 一杯新人亲手倒的酒静静的放在张宏城的面前。 但他没有拿起来的意思。 周围的知青们都在低声议论张宏城的来意。 史前进陪着张宏城坐着,呆呆的没有出声。 也是这个时候,张宏城才看清了这个家伙如今的真实样子。 黑瘦! 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骨头。 张宏城记得史前进离开桃陵的时候,是几个同学里第二白净的男生(第一是张宏城)。 因为家境不错,史前进甚至还有点婴儿肥。 正是因为同样有点难得的婴儿肥,所以大家平时才把他和陈蓓蕾笑嘻嘻的扯成一对。 史前进变了很多。 在原身留下的记忆和张宏城的观察中,他本该是个喜欢表达自已情绪的人。 但现在却变成了一潭死水。 麻木而呆滞。 马红英跑进了新房,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知青们匆匆吃完喜酒离去,史前进才哆嗦着给自已点了一支烟。 “她......还好吧?” 张宏城默不作声。 史前进捏灭烟,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没有任何解释,史前进走回了他和马红英新建的小吊脚楼。 那位主持婚礼的中年人随即坐到张宏城的身边。 中年人姓赵,是驻寨子的联络干部。 两人聊了几句,得知张宏城这个老同学不过是刚好出差过来,赵干部这才松了口气。 “小史和小马的事我都知道,他们感情的过往也和我提过......。” 在老赵的嘴里,张宏城得知了这两人在这两年里的经历。 曼卡寨子的知青们任务不是种植橡胶,而是种植水稻。 主要是为了供给种植园的口粮。 刚到寨子的第一批知青还好,因为寨子里的人多少都会帮衬一二。 可到了第二批、第三批,情况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好人自然也会有坏胚子。 后来的几批知青里就有那么几个好逸恶劳的家伙,把知青点和寨子里人的关系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这几个家伙都被抓走,但再后来的知青就得不到寨子里人的关怀和帮助。 在这片雨林里生活,没有本地人知青们根本活不下去,而先来的知青的帮扶能力也相当有限。 所以在史前进和马红英这批知青到的时候,他们面对的困难远超先来的知青。 虽然寨子也称大队,但劳作的时候还是分了群落。 寨民们自已一起,知青们在另一波。 而知青们又因为之前那几个搅屎棍的因素,内部的不和还没能弥合。 老知青分成了几个团体,带着吃一堑长一智的目光看着新来的人,所以几个新知青只能抱团取暖。 四个新来的知青,除了史前进和马红英,另外一对是亲兄弟。 新知青一开始被安排的任务比较轻松,采集芭蕉叶、收集树枝等等。 可有一天,所有人都下工了,马红英却一直没有从雨林里回来。 知青点吵成一团。 有人说去找,有人说天色将黑,雨林里太危险。 史前进急得上火,不管不顾的报给了寨子里。 大队长立即训斥了知青点的队长,安排了几个老山民去雨林里找。 史前进也去了。 马红英是史前进找到的。 当时她就剩下半颗头还留在沼泽地的表面。 有人传闻说马红英被拖出沼泽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掉了。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史前进得了痢疾,还伴有高热,人拉得脱了形。 是马红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一个多月,擦身子、洗裤子,人最后活了下来,却变得黑瘦了。 年底算工分,两人的口粮都不够吃,只能商量着来年一起搭伙吃饭。 可第二年入夏就是大洪水,寨子里几乎颗粒无收。 全寨人都靠着救济等第二季粮食。 和史前进一起来的兄弟俩没熬住,分别娶了寨子里还其他寨子的姑娘,拿了一笔落户结婚补助。 (查过几篇回忆录,说是那时候为了吸引汉族人口落户版纳、鼓励知青就地结婚的政策,但度娘上没有查到原文件。) 肚子饿得不行的史前进和马红英一商量,来了个假结婚。 正是靠着那笔补助,两人才熬过了那半年。 后面的事情不用多讲,孤男寡女假装住在一起......。 张宏城在老赵的住所睡了一晚上。 那杯喜酒他依旧纹丝未动,只是在喜酒边放下了几张大团结和滇省的粮票。 这算是他、简勇、老杜、陈蓓蕾、卢燕和赵甘梅的喜钱。 山水有相逢,大家的同学缘分也就此告一段落。 回到景洪的时候,泼水节还在继续。 老程也在现场,他的救火车就停在不远处。 因为今天老乡们要放孔明灯......,他们有够忙的。 念头不太通达的张宏城拉着老程嘀咕了几句,老程最后笑着点了头。 在他的默许下,张宏城爬上消防车,操起水龙头对着姑娘们龇牙一笑。 “大家,都来看彩虹啊~!!!” 白色的水龙落向载歌载舞的人群,欢呼声一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要这些破木头 张宏城去西双版纳来回的时间超出了艾科长的预计。 当张宏城回到林业局招待所,本地的泼水节已经结束。 艾民伟好好请张宏城吃了一顿本地菜,有好几道菜是花花绿绿的蘑菇,味道确实很鲜美。 做菜的师傅手艺很到位,张宏城吃完了没出现路边的树木、野狗口吐人言之类的诡异场景。 玉玺林业局给了两个解决方案。 第一个方案:把那批木头稍微溢价算作对四师林业部门的本期应付账款。 第二个方案:林业局筹集一批本地木头,立方增加15%,他们负责运输去粤省,然后就没玉玺林业局的事了。 按照四师林业部的考量,当然是第一种方案更好。 可张宏城在给上头汇报的时候,却故意加了句话。 他建议采用第二种办法,只要滇省这边负责运过去,他就有办法把玉玺这边也拉下水。 韩政委立即指示:干!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无所谓! 玉玺林业局的木材堆场里,其实也有大木头。 不过这些大木头他们看得严,可供张宏城选的全是一些不那么成材的木头。 艾科长热情的带着张宏城在转了好几个木材场,张宏城终于在一堆木头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大堆粗细不均、长短不一的木头。 但木头的截断面纹路却很有特色。 艾科长带着张宏城在这个场子里转的时候,这堆木头边还站着几个明显不是场内职工的人。 这几人在看到明显是干部的张宏城和艾科长时,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 他们是家具厂的职工,都在羡慕的研究这堆木头。 可惜他们不敢用这批木头来打造家具,因为明清的时候这种家具太多......。 张宏城仔细回忆着胖子寄来照片上那种木头的横断面样子,经过反复确认才确定这批木头正是他要的东西。 “不挑了,就这一批吧!” 艾科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快刀斩乱麻的把这件事给办了,生怕多耽搁了一会儿,这货就会反悔。 黄花梨。 这个年代最不待见的木料之一。 最起码琼岛黄花梨还被上头列为保护植物,但滇省的黄花梨却直接被打入了尘埃。 只配用来烧火。 当张宏城坐上去粤省的火车,他和艾民伟都在偷着乐。 ....... 五一刚过的花城,热情似火。 但张宏城却在某栋办公楼前再次吃了闭门羹。 粤城进入口公司是涉外单位,当然不是那么好进的。 张宏城也不气馁,一直等到某人下班。 这个“某人”指的是包绍奎副科长。 别看人家挂名副科长,但真正的行政级别却比副科长高好几级。 主要是人家单位的行政级别高。 看着眼前拦住自已单车的年轻人,包绍奎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你们东北的人办事怎么这么不讲规矩?” “我这已经下班了!” 张宏城笑着一摊手。 “可您上班也没时候见我啊。” 包绍奎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找我也没用,只能是原来的那批木材,否则没有其余的解决办法!” 其实包绍奎也知道自已的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没办法,因为人家港商的要求就是这么奇怪。 可他偏偏又不能把港商说出来顶数。 包绍奎知道东北四师那边已经逐渐上火,搞得他也有些内外不是人。 人港商的要求这么怪,让四师林业部门搞不懂,就连经人手包绍奎副科长也搞不懂,但胖子却从另一个时空帮张宏城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国内出口的这批大木头,其实是卖给一些港岛爱国人士用来修缮老宅的。 但港岛那边的经手人却在其中玩了一个心眼。 这位叫黄涛禹的商人,之所以那么看重那批大木头,只是因为那批大木头里八成以上都是杵榆! 什么是杵榆? 其实说一句话木头界的名言大家就能明白,这位黄先生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南紫檀北杵榆”。 没错,这位黄老板之所以支支吾吾的有点蛮不讲理,就是不想让人猜到他的真实目的。 这批杵榆到了港岛,他只会囤着。 而送给那些人士修老宅的木头,其实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根据胖子查到的资料,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 这个年月,国内还不太爱惯着某些人。 张宏城如同一个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一般。 “包科长,要不,您带着客人先看看我带来的这批木头?” 包绍奎怒目训斥:“谁要你从滇省弄来的这些破木头!让开!” 看着扬长而去的单车,张宏城脸上的“失落”逐渐消失,一缕笑容显露在嘴角。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1974年可不比后世,张宏城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涉外招待所直接去找黄涛禹。 既然包绍奎科长完全不配合,那还不兴年轻气盛的小干部来点脾气? 涉外招待所就在粤城进入口公司不远处,两者中间是一块篮球场。 也不知是谁那么任性,找人运了几拖拉机的木头,在篮球场上用这些木头一字铺开。 美其名曰:晒木头! 包绍奎很快被上级叫过去训了一顿:看你把人家兄弟单位的小干部给急的,好好说话不会嘛?影响多不好! 包绍奎立即给东北挂电话,可人家根本不鸟他,因为那边也上火了。 我们的人晒个木头怎么了? 谁叫你们那里气候潮。 看着是一场斗气,其实张宏城的目的已经达到。 住在招待所里的黄涛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这批黄花梨是他的! 杵榆的根底他是不敢说出来的,但如果人家赔来的是滇省黄花梨的话......。 与张宏城猜的一般无二,黄涛禹没有考虑多久,便觉得见好就收。 否则继续拖下去,搞不好他一毛都赚不到。 看着在篮球场上走来走去看木头的金边眼镜男子,张宏城的眉头一挑。 果然来了! 金边眼镜男子前脚离开,张宏城立即把木头都运回了火车站,说要马上起运回东北。 包绍奎是连夜赶到火车站的。 “小张,不用运回去了!” 包科长的演技有些浮夸。 “都是兄弟单位,这样吧,我们勉为其难的暂时收下.......。” 张宏城嘿嘿一笑,语气里带着一点刺。 “包科长,您就别勉为其难了,那我们该多不好意思。” 包绍奎一愣,这家伙怎么还摆上了? 张宏城也懒得同他废话:‘下午来看木头的应该就是那一位吧?’ “想要留下这批木头也行,但他得加钱!” 包绍奎立即被气笑了。 “小张,你是没睡醒吧?” 张宏城伸出两根手指。 “价格在原来基础上翻一倍,你们进出口公司的我们不管,但多余的部分归我们四师!” “开什么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抢手 张宏城非常懂事。 没有如同小说里男主那样一个人包打天下。 进出口公司的态度变化和他自已的“判断”都在第一时间转达给了四师师部。 只要四师师部那帮人不全是废物,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要是还拿不到好处,那他也没话说了。 不过不管这件事情成不成,该他的功劳,他都已经牢牢的拿捏在了手里。 而这已经事里最大的风险,他也扭头扔给了师部去决定。 黄老板自然是希望快刀斩乱麻,拿下这一批黄花梨。 而进出口公司那边开始急着急上火。 因为四师那边狮子大开口:要么对半分,要么大家一拍两散! 甚至急吼吼的让张宏城安排火车运木头回去。 进出口公司赚的是外汇,从来没有给地方单位分这部分利润的先例! 几番各显神通下来,四师师部硬生生的从进出口公司嘴里抠出来二十七万RMB。 师长和韩政委的嘴都差点笑歪。 韩政委正在办公室里哼着曲子踱步。 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老韩!” 韩政委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笑容又增加了几分。 “李部长,你给我打电话可真是贵人少见啦!” 韩政委调整了一个坐姿,调侃着对方。 “是不是我们师上次要的那笔款子有了着落?” 兵团李部长似乎也很开心。 “你怎么还惦记那笔款呢,你们四师现在不是发了一笔大财吗?” “哪里哪里!” 韩政委用最骄傲的语气说的最谦虚的话。 “手下的小同志太能干,我也是没办法,厚着老脸陪他玩了一把,运气好,纯粹是运气好!哈哈哈哈哈。” “老韩你说的这个小同志,我可是早有耳闻啊。” “你个老小子,我劝你可藏好了,兵团这边最近可经常在谈论他……。” 韩政委脸色一变,语气立马变得生硬。 “他们想干什么?” “小张可是我们是重点培养的种子,你们兵团这帮人怎么就见不得人家好?” “你们算一算,这两年挖了我多少人了?啊!” 李部长那头笑呵呵的。 “唉,这个比以往的可不同。” “出去溜达一圈,就能弄回二十七万来!啧啧啧啧,活宝贝啊!” “要是你们师里不反对,我看给小同志再加加担子也是好的嘛。” 韩政委彻底不舒坦了。 “我说老李你胡说什么呢?一个管钱袋子的,怎么还管起人事了!” “是我们师部不肯给小张提干吗?他上次提干才过去小半年,兵团要是肯批的话,我立马提报告!” 电话那头的李部长立即唉声叹气起来。 “老韩,我的老战友!” “我这里的差事你不是不知道,合格的人实在是太少!” “出去对个账要个债,跟登天似的!” “一帮人喝酒吹牛没毛病,但放出去就拉垮。” “要不这样,我把你上次要的那五千块钱批给你,你把这个小张借我用一年……。” 韩政委立即冷笑一声。 “那五千块?你就尽管拖着吧,看你抱着能不能生出个崽来!人你就别想了!” 李部长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公事公办是吧?” 韩政委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那成,兵团让我通知你们师。那二十七万,兵团留了二十万,给你们留了七万……。” 韩政委猛的站了起来。 “我RNLL!你们特么是群活土匪吗?” 李部长的那头装模作样。 “其实我也很想替你们四师说句公道话的,可惜咱们两个谈不来呀……。” 韩政委一肚子憋屈。 “你管钱的那摊子事儿,我估计小张这也不懂啊!” 李部长这才图穷匕见。 “你忘了我负责的可不只是管钱的这一块,不是还有东边业务那一块烂事嘛!” “呵呵,老韩你还是和你的老伙计好好商量一下,再给我答复吧。” “驴R的!” 韩政委差点把电话都给摔了。 被两位大佬谈及的小人物张宏城同志,此刻正在花城最大的供销商店扫货。 这年头街头的粤式烧鹅,那是真正的真材实料。 毫无竞争压力的大师傅压根不顾什么成本不成本的,把料都用到了最足处。 加上从上个月开始的花城对外贸易展会余波尚未散去,市面上各种物品的购买限制还没有完全缩紧。 张宏城从招待所借的自行车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花城特产的荔枝糕、小凤饼各买了七八盒,油光焦香的烧鹅要了两份。 买完烧鹅他又冲到三楼,把进口的的确良买了三十尺,白色蓝色各十五尺。 (的确良一九七六年引入国内。) 胖子弄来的花城本地的票太多,根本花不完,花不完啊! 刚刚落成的G州火车站,背着大包小包的张宏城,挤开一群畏畏缩缩的外地旅客,在一阵小声惊呼声中,轻巧的踩上了自动传送梯。 火车站里的这两条自动传送梯,可是花城里的一大网红打卡地点。 自从上个月建成以来,不知每天有多少人会好奇的小心翼翼的踩上去,享受一把自动上楼的待遇。 在后世,在任何一个超市里都是烂大街的东西。 张宏城发现有的人根本不是旅客,纯粹就是来玩自动传送梯的。 反复上上下下好多次。 土豹子! 某人冷哼一声,于是自已也反复上下了几次……。 他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怀念。 火车站的二楼,摆了一张半旧不新的桌子。 桌子上有一台电话。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板着脸的女服务员,穿着铁路上的制服。 在她身后挂着一个牌子,写着通话的价格。 按照一九七四年的物价,死贵死贵的。 对于服务员板着脸,张宏城对此表示理解。 任谁被几十个人围着指指点点,却一单生意都没做,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张宏城拿出五张一块的,在她桌面上排开。 “帮我接黑省建设兵团四师红旗林场。” 回东北之前必须得问问自已对象,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 他纯粹就是看见这台电话后,产生了煲电话粥的冲动。 张宏城和自已对象打了半个小时电话,也不知他和楚妹妹两人之间聊了些什么。 当他结账离开的时候,服务员同志整个小脸都是红的。 小同志没忍住对着某人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 “臭不要脸!”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另辟蹊径 自从接到张宏城的第一个电话起,两世为人的楚描红便觉得自已怪怪的。 对于两人之间谈对象的事,虽然她料到问题不会很大,但依旧一直在提心吊胆。 她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谈恋爱带来的忐忑。 那天张宏城从老家打回来电话。 在得知裴淑静态度的那一刻,楚描红本想把自已的语气表达得很平静,可她却硬是没忍住开心的笑了一声,算是被那个家伙抓住了一个小把柄。 刚刚接完他从花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楚描红觉得自已怕是完蛋了。 明明就是说了一通废话,可自已的心却在天上飞。 一个人坐在稻草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呆呆的在发笑。 哪里还有半点前世北美傲气知名女医生的矜持风范。 不提韩政委的纠结和恼火,张宏城的丰功伟绩再一次传遍了四师上下。 二十七万啊! 放在1974年,这可是一笔能吓死人的金额。 在传闻里,哪怕是师长和政委脸上都一直带着春风。 在这个计划时代,多出这么多钱来,可真真是一件大喜事。 消息传播最快的还得是三十九团。 团长李光进叫来了大大小小的干部,在会上把张宏城一顿猛夸。 接着是营里分场部专门出了一期与张宏城同志相关的板报。 主编人是陈蓓蕾和卢燕。 画完板报的陈蓓蕾眼珠子一转,把营里的表扬通知多写了一份,夹杂在邮局的一叠报纸里。 曲洪浩的红旗独立连已经改名为知青独立营三连。 虎林这边的湿地刚刚解冻,湿地里暴雨一直不停,没个一年的晾晒修整根本没法住人。 所以他和他的独立连与之前的两个竞争对手一起,组建了一个知青独立营,开进了偌大的珍宝岛湿地。 只是独立营刚刚成立,曲洪浩的三连订阅的报纸什么的还挂靠着二营这边。 陈蓓蕾动了手脚的这叠报纸就是曲洪浩的。 她很期待曲洪浩看到这份嘉奖通知时的表情。 五月中的某天。 及西火车站。 提着大包小包的张宏城刚下火车,便听到有人大喊一声。 “他在这里!” 师部的某位不着名领导带着一帮人热情的围了上来。 大红绸子的花朵给他缠上,几个师部报社的记者拿着大号的照相机让张宏城摆各种POSS。 张宏城很是配合的摆了几个姿势,笑容如花。 可师部的女记者却淡定的摇摇头。 “这样不行,小张同志长途旅行下来缺乏点精神,来个人,给他上上妆。” 一个姑娘利落的拿出一个粉底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张宏城的两个腮帮子扑了点红。 看着像猴屁股,但据说照出来的黑白照片效果很不错。 师部还派了辆车送他直奔林场。 不是吉普车,而是一辆大解放卡车。 披红挂彩,敲锣打鼓。 一直把张宏城送到了楚描红的跟前。 排长办公室。 排里的知青们把排长带来的花城特产哄抢完毕便一哄而散。 大门刚刚关上。 实在忍不住的楚描红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张宏城的猴屁股脸,哎呦笑得直不起腰来。 张宏城“恼羞成怒”。 几分钟后,腮红都到了楚描红的脸上。 好一阵打闹。 张宏城偷偷送了她一根口红。 这是花城国营商店里的精品货。 楚描红笑了笑收下。 “谢谢。” 张宏城觉得自已的日子接下来会很悠闲,唯一要解决的事情是山腰中断的山路修建工作。 他并不知道,师部之所以会如此优待他,又是上报又是派车给他长脸的,其实韩政委那边已经向兵团服了软。 “借调”就借调吧。 好歹李部长能帮忙把下发的额度要到十二万。 换言之,张宏城这家伙的身价=1974年的五万块! 李部长那边也没有立即就要张宏城过去报到,准备等这小子闹出的影响消散了再动手。 不声不响的。 张宏城回到林场的第二天,立即着手修路的事。 曲洪浩虽然是个眼高手低的,但两年多都没能修好这条二百米的路,自然是有着极大的难处。 “这条路有点邪门。” 焦定辉指着面前大约两百米长的土路向张宏城进行介绍。 “下头七八米几乎全是细碎的砂石,左右两边又刚好是上下的坡度,铺上水泥或者是石头,一下雨便会发生滑坡。” “我们前几天试着修了七八米,不过是下了一点小雨,路面便向下滑动了三米多。” “其实独立连也请人问过老师傅,想要克服这条路,必须深挖下去,打牢地基,但造路的费用将会相当惊人。” 张宏城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番,又领着大家向上方的一片松林走去。 上方的树林覆盖很广,树林中还夹杂着一条隐隐约约的石梁。 而这条蔓延很远的石梁正是之前修路的人避开这里的主要原因。 树林里,张宏城假装比划了一下石梁的宽度。 “老焦,你说这个石梁的宽度差不多能过一辆车吧?” 焦定辉和王凤志闻言眼睛一亮。 诶,他们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 光想着林子太过茂密,石梁根本挖不动......。 几个人一番测量商讨,都觉得张宏城的主意可行性极高。 夏娟很是服气的慨叹:“到底还是排长厉害,我们怎么就想不到这点?” 楚描红认真的盯了张宏城一眼,眼里也带着隐隐的笑意。 这个家伙鬼点子确实超多。 张宏城有时候很是佩服后世工程师的大脑,他们居然脑洞大开,借着这条带着坡度的坚固石梁用水泥生生浇筑出一条单车道来。 而且建筑费用几乎微乎其微。 接手曲洪浩的烂事有个好处,修路的材料都在林场的仓库里,分量充足。 独立排的知青们已经吃够了这段断头路的苦头,修路的干劲相当足。 五月份的西双版纳能晒死人,但在五月份的东北,外头已经消失的浆果在高山上才刚刚冒出来。 修路队的修路工程几乎每前进几米,都能在附近林子里找到一些新鲜的果子。 对于知青们无故进犯和掠夺,这片林子的霸主不干了,人立起来对着郭胜男就是一声咆哮。 “啊~~~~~~!!!” (开玩笑,其实不是这个动静。) 郭胜男一把薅住霸主兄,喜滋滋的问不远处的桑春红。 “土拨鼠好不好吃啊?” 正好于楷从另一边提溜着另一只土拨鼠走过来,他笑着看了一眼在郭胜男手里挣扎的肥大矮子。 “诶,咱们今天先吃哪只?” 很巧合的,两只刚见面的土拨鼠立即互相指着对方凶狠的吱吱吱起来。 肯定都是公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想薅都不行 滚烫的锅边。 一圈人围在这里看热闹。 两只肥硕的土拨鼠在互相掐脖子打架。 似乎是谁输了谁先“洗澡”一般。 桑春红不会做土拨鼠大餐,所以把这两货当个玩意拴着玩。 谁知两货见面就掐架,完全不管旁边的锅已经烧滚。 有人很是逗趣,转身把营地里的两条狗牵了过来。 来福和旺财一见两只土拨鼠,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围着它们又叫又跳。 看到旺不旺出现,两个土拨鼠愣种这才慌了神,背靠着背张牙舞爪的。 修路的日子一点也不无聊。 两只被养在锅灶边的土拔鼠最终没能下锅——桑春红养出了感情。 这两货半个月下来,居然还胖了不少。 惹得一帮男知青看到两货眼睛都是绿的,口水直流。 穿越树林的单行道花了二十一天修完。 山上山下终于实现通车。 简勇的宝贝小卡车第一次开进营地广场。 消息汇报到营部,陈蓓蕾立即给发给独立营的报纸里又塞了一份通报。 过了几天,卢燕收到消息。 独立营那边去团部拿药,有人要了一份开塞露——三连长曲洪浩最近火气太盛,便秘得相当厉害。 六月的山林,风里有了一丝热度。 距离营区三四里外的林子缝隙,有一片绿油油的草甸。 张宏城枕着手躺着看云聚云散。 楚描红散了长发把头靠在他的肚子上,也眯着眼在追着云朵看。 张宏城笑嘻嘻的仔细品尝着嘴里残留的味道。 自已买的口红到底是什么味道,他今天总算是知道了。 现在是劳作后的午休时间。 张宏城才出过一身汗,但楚描红一点也不嫌弃。 这股味道反而让她很安心。 “排长~~~~!!” 远方传来于楷的喊声,两人这才起身向远方看去。 于楷正从一片林子里飞跑了过来。 那是营地的方向。 自从山上和山下的道路修通,红旗排的知青们便经常下山去附近的范家营子转悠,尤其是公社组织大集的时候。 年轻人气盛,又看重荣誉。 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名头通过知青们的嘴已经被每个村民熟知。 十里八村的都晓得山上有个张排长,排长有个对象,是个在市里拿过第一的好大夫。 乡下人朴实而直接,只记住了对自已家庭最有用的讯息——排长对象是个好大夫。 一头大汗赶到山上的男人是范家营子的队员。 他嫂子难产,村里的卫生员和老婆子都搞不定,估计要送县里医院,可偏偏村里的拖拉机又坏了。 他是上山来借卡车和楚大夫的。 排里的司机简勇刚送了一批榛蘑才回来,正在补觉,所以张宏城开着小卡车带着楚描红和这个叫范枣东的男人下了山。 小卡车刚开进范家营子,就听见几个守在村口的妇女在大叫。 “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这边屋.....。” 几个妇女一路小跑着引路,把小卡车引到一处院子外。 楚描红听到屋里传来的产妇叫声,眉头马上微微一皱。 立即跨起医药箱,她马不停蹄的走了进去。 其实作为一个医生,性子圣女一点没什么毛病。 只要不要把这个性子带到日常生活里来就行。 在见到孕妇时,就算是行医“多年”的楚描红也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孕妇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 “这起码也是双胞胎,怎么不提前送医院?” 听到楚大夫的话,孕妇的几个亲人都讪笑了几声。 “五月头里,家里太忙......。” 楚描红摇摇头,对此也不好多说,拿着听诊器给孕妇开行进行检查。 在五分钟后,楚描红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是难产加上三胞胎! “宏城~~,”她也不跟人家家属商量,直接开始喊对象的名字,“把车发动,立即送县医院!这位同志怀的是三胞胎。” 一听是三胞胎,孕妇的男人和婆婆脸色都慌了起来。 三胞胎啊,是个人都知道那有多危险。 小卡车车斗里放了好几床褥子,一帮人将孕妇小心的放好,女方的婆家和娘家人也挤了整整一车斗。 张宏城的技术不错,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把车开到了县医院。 接诊的大夫刚好是楚描红培训时的同学。 她知道楚描红是师部医院都想挖的人,二话不说拉着楚描红就去换衣服。 三胞胎,她也慌! 剖腹产对于楚描红来说不是什么大手术,短短两个小时就搞定了一切。 三胞胎是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可把病人家属们稀罕得不行。 医生休息室。 还没来得及换下手术服的楚描红,有些疲惫的靠在张宏城的肩膀上。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宏城手里那份特意从国营饭店打回来的肉菜。 楚描红故意没有脱掉手术手套——反正周边没人,她想让人喂着吃。 你一口我一口,气氛越来越暧昧。 两人互相笑着眼里快要拔丝的时候,外面忽然兵荒马乱起来。 “医生、医生!” 慌乱而响亮的京片子在走廊里震天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跟着。 楚描红有些抗拒的往对象怀里钻了一下,她才不会认为又会遇上一个非她不行的病例。 但张宏城却愣了一下。 他终于想起自已对象是女主来着。 外头这个病例怕是......。 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位老太太飞步走向急救室,在他的身后还着一堆神色肃穆的人。 此刻的中年人,也就是魏立阳心急如焚。 魏立阳的母亲这次送父亲的遗物回乡,在参观三十年前抗L老战友的陵园时忽然晕倒,可吓坏了魏立阳和一众陪同的人。 县医院的院长亲自组织骨干接手老太太的检查。 只是在和魏立阳聊了几句又进行了一系列常规检查,院长的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因为魏立阳说老太太前年才在沪上安装过心脏起搏器! 而检查的结果说明,正是起搏器的不稳定才造成了老太太现在的病情。 国内进行首例类似手术是在1971的沪上医院,这种手术的处理只有在京城、沪上两地才能做! 所以别说他们医院、就算是市里甚至是哈市,都处理不了。 魏立阳急得直跺脚。 老爷子才走了一年多,难道今天他又要失去自已的老娘?!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动静和各种传言,楚描红忽然对着张宏城展颜一笑。 “这个手术对我来说是个小CASS,呜呜。” 张宏城连忙一巴掌捂住了她的嘴。 他知道对象是看到对方似乎背景不凡,想替自已拉个助力。 可他却不想让对象轻易冒险。 涉及心脏和大脑,上手术台前谁敢打包票? 可让张宏城万万没料到的是,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存在,会在十多分钟后把这股大羊毛精准的塞到他的跟前。 让他可劲的薅自已女主对象的羊毛......。 不想薅都不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绝对信任的人 跟着三胞胎一家来医院的两边家属见孕妇和孩子都平安,纷纷离开医院赶车回去,再不走今天就得睡这。 病房里只留下了孕妇的丈夫、小叔子、公婆和孕妇的父母。 张宏城和楚描红也留了下来。 睡在医院侧面的走廊上。 初夏的天气,两人依偎在一起,并不觉得冷。 这是楚描红在这个时空第一次帮人开刀。 她觉得自已做事必须有始有终。 毕竟这个时空和楚描红经历的八十年代北美医疗环境不一样,她需要继续观察剖腹产后的孕妇和婴儿。 那一家子已经知道是楚描红主刀救下的母子四人,故而对楚描红和张宏城感激不尽。 手术室外走廊里的混乱还在继续。 张宏城听着那边走廊里的动静,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赶到这里。 看来外头那个老太太的身份怕是不太简单。 楚描红露出好奇的模样,好几次表示想出去看看。 但都被张宏城蛮横拒绝。 其实她故意做出对外头发生的事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想看看张宏城有多在乎自已。 算是恋人之间的一点小趣味。 能不惹事,她当然不会去故意惹事。 楚描红早在那次回家探亲的途中就已经想好了两人的未来。 她的工作比较固定,无非是进入医疗系统工作,但张宏城的未来可说不好,但上进的速度肯定会远超旁人。 所以两人在一起后,在大事上还得听张宏城的计划。 例如现在这种情况。 魏家老太太的情况很不好,起搏器随时可能停止工作。 几辆吉普车猛然停在医院门口。 一对夫妇带着两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军帽的医生匆匆走进医院。 在见到来回踱步的魏立阳,夫妇中的那位女子异常激动的抓住对方的手。 “舅舅,外婆现在怎么样?” 魏立阳脸色沉重如水。 “情况不太好,沪上已经组织了专家远程会诊,初步判断你外婆必须马上进行手术,但......他们无法及时赶到,只能通过电话......来指导。” “电话?!” 女子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这能行吗? 夫妇中的男子把身后两位军医介绍给魏立阳。 “舅舅,这两位是我们军区唯二参与过类似手术的医生,这位姓林,这位姓陈。哈市的医生还在往这边赶,但等他们赶到估计也要到凌晨四五点左右。” 魏立阳一一和两位医生握手,非常果断的对外甥女婿点头。 “沪上那边的专家组说过时间不能继续拖下去,所以只能依靠两位了。” 林医生和陈医生一时面露难色,电话指导手术,这靠谱吗? 魏立阳知道两人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 “尽人事听天命,两位不要有什么负担。” “这件事是我们家属自已决定的。” 有了魏立阳这句话兜底,两位医生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但他们心里依旧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只觉得这场手术有些异想天开。 魏立阳的秘书跑过来。 “首长,沪上那边的外国专家已经到了会场,我们这边电话已经拉进了手术室,正在消毒,不过......。” 魏立阳皱眉低声问。 “别吞吞吐吐的,不过什么......。” 秘书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 “因为弗兰克大夫原本准备是明天回国的,所以配给他的专业翻译被临时调去了花城,一时赶不回去。” 魏立阳声音有些发冷。 “偌大的沪上,还能找不到一个翻译?” “找到了两个,不过都是临时从外贸部门调来的......。” 魏立阳也没办法,只能无奈的点头。 他老娘的手术不能继续拖下去,必须马上进行。 可是新的问题再次出现。 1974年绝大部分县医院都不具备进行心血管手术的条件。 主要是因为医院医护人员没有过相关工作经历。 整个县医院里,被两位军医勉强认可的护士也才两个而已。 至于县医院的三个内科医生,也是从矮子里挑将军的选了一个当麻醉师——正是县医院的院长。 “我们这边接电话转达对面专家组意见的人选,落实不下来。” 秘书都不敢去看魏立阳铁青的脸色。 “林医生和陈医生说,务必要找一个让首长绝对信任的人!” 魏立阳的外甥女懊恼的给了自已一巴掌。 “我怎么就忘了多带一个军区医院的护士来!” 魏立阳万分无奈的对秘书吩咐:“只能在县医院剩下的护士里挑个胆大心细的,去吧……。” 他见外甥女心有不甘的还想多说什么,只好强行转转话题。 “湘玉,看你这一头汗的样子,去水房洗洗,一会儿还需要你来照顾你外婆……。” 左玉湘自从知道自已外婆出事之后,身上的冷汗一直就没停过。 打小时候起她父母工作就相当忙,她是被外婆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格外不同。 丈夫周爱红哄了好几句,她才飞快的走向水房。 她发现身上确实黏糊的厉害,等下手术开始还有的熬,她也需要一点冷水洗洗脸来冷静一下。 走廊的尽头,张宏城小心翼翼的拎着清洗完毕的饭盒从水房出来。 天气渐热,要不是饭盒里的味道实在太冲,而楚描红的鼻子又太敏感,他其实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来洗饭盒的。 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 他尽量减少自已的存在感,尤其是在他一眼认出站在魏立阳身边的那对夫妻是周爱红和左玉湘之后。 这对夫妻的出现确实意味着自已的女主女友可能会遇到一个大机缘,但其中也自然孕育着对应的风险。 原着中的剧情到现在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谁知道接下来楚描红遇到的到底是机缘还是巨坑? 女主啊,遇到机缘还好说,但遇到坑的概率也是一半一半。 他低着头猫着腰,悄无声息的飞快清洗了饭盒,可就在出水房的时候,刚好与左玉湘来了个面面相对。 张宏城心里哀鸣一声。 可恶,肯定是剧情杀!!! “诶?小张!” 左玉湘虽然此刻六神无主心神不宁,但对自已儿子的两个救命恩人,她还是记得很牢的。 语气里自然也带上了一份亲切。 “这是谁住院了?要紧吗?小楚呢?” 张宏城摸摸鼻子,尽量回答的模糊。 “左姐,是我们附近村子里的人生孩子,我开车送他们过来,明天一早就回去。” “哦,”左玉湘现在也确实没心情了解旁的事情,“你睡的是走廊吧,你待会儿我给你安排一间病房先住一宿。” 张宏城刚想说不用,他不想让左玉湘知道楚描红也来了医院。 “诶,小张排长!” 拎着两条尿布走过来的老太太,热情的给张宏城打了个招呼。 这位正是那位三胞胎的奶奶。 看到张宏城手里的饭盒,她笑眯眯的问。 “你对象已经吃了是吧?赶明天回去了,我给你们俩送一袋子红薯尝尝。” “我家老头子种的红薯可都是红心的,全村人都好这一口!” 张宏城很想把这个老太太拉到一边去聊天,可人家老太太嘴实在太快。 “你家楚大夫医术可真是没话说,一胎生三个都能这么安稳!老太婆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们!!!” 好吧,张宏城不说话了,认命的让两眼放光的左玉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张宏城:各位读者帮个忙,帮我把作者打一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断线? 对于在手术室里转接电话这个岗位,在左玉湘看来没有任何另外一个人比楚描红更适合这个工作。 对于张宏城和楚描红这两个人,他们两口子其实也一直在暗中关注。 张宏成的上进事迹和楚描红在培训班拿到第一的事情,他们两口子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且作为一个母亲,左玉湘天生就对儿子的救命恩人楚描红保持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甚至她还在心中暗自感谢老天,认为楚描红就是老天此刻给她送来的贵人。 就县医院这帮医护人员的医疗水平和战战兢兢的心理素质,她宁愿赌在楚描红的身上。 如果这样她最后还是输了,那她也彻底认了命。 捂着脸的张宏城任由左玉湘扯着自已两眼发懵的对象一路狂奔而去。 得了。 他只好开始祈祷这次是机缘不是巨坑。 在一九七四年电话遥控指挥手术,他想想都觉得心里发颤。 张宏城是第一次嫌弃自已女友的空间能力不够玄幻……。 楚描红确实很懵逼。 如果让她亲自上台主持这台手术,她还有七八成的把握。 可隔着电话转达对面专家组的意见,让两个医生动刀子……。 这放在她穿越时的一九八八年的北美,也没人敢这么干! 但面对病人儿子和周爱红夫妇的请求,她实在无法拒绝。 她能脱离之前那个身份和张宏城最终走到一起,还多亏了周爱红夫妇的暗中帮忙。 而且人家都说了听天由命,就算失败也不会责怪这些医疗人员。 看着对象穿好手术服走进手术室,靠在墙角的张宏城摇摇头。 周爱红夫妻和这位姓魏的同志,气运还真是不小。 如果没有楚描红的参与,这一台手术失败的可能性超过八成……,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秘书擦着汗走过来。 “首长,电话转接室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这台电话中途不会被切断和占用。” 魏立阳沉闷的点点头,当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起,他的心也悬了起来。 如果自已母亲就此去世,他失去的可不只是没有了父母那么简单。 没了母亲这层关系。 老一辈的叔伯们和他的关系也会淡上很多。 …… 此时已经入夜。 及西市邮政局,电话转接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两名电话转接员和科室科长都守在这里。 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一条刚刚转接好的电话线。 这是下头县医院连接沪上某大医院的临时专线。 刚刚省里领导来过电话,要求他们务必保证这条电话的通畅。 绝对不能出问题! 不光是及西这边,就连沪上某电话转接室里也同样是如临大敌。 甚至门口还站上了警卫。 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一通注定会打很久的电话。 沪上某大医院的会议室里,一名正在揉眼睛的外国专家对着其他几人点点头。 专家组领头人一脸严肃的抓起电话。 “我是专家组组长,你那边可以开始了!” 电话那头县医院手术室里负责接电话的似乎是一位女护士,声音居然很是淡定。 “好的。” 女同志的声音很好听,不轻也不重。 专家组组长心里微微一松。 他最怕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胆小怕事,吐词不清的。 专家组的意见和指导相当的简洁。 其实这也是这台仓促进行的手术所没预料到的情况。 与医学上的专家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些专家的话大多时候言简意赅。 如果换成其他的护士或者县医院内科医生来转述他们的话,要么就是完全弄不懂,要么会直接转述解释错误。 最好的情况是一字不差的转达专家组的语气和说话内容。 但两位现场动刀子的医生,还是会存在现场理解偏差。 非常庆幸转述人是楚描红。 她的转述详细而精准。 电话对面专家组可能只说了七八个字,她却能精准的用几十个字指出所有的细节。 两名正在动刀子的军医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这么详细的讲解,纯粹是那些平时只听说过名字的专家们在给他们上一节实践课! 楚描红的听力非常的灵敏,电话那头专家组的讨论也能一字不差的落入她的耳中。 其中发言最多的是一个讲着英语的男声。 很熟悉。 楚苗红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弗兰克-贝斯曼,她上辈子在北美进修时的专业老师。 也是她私人手术室挂靠私人医院的老板。 电话对面那两位翻译的翻译,让楚描红有些无语。 但这也不能怪这两名商务翻译,毕竟那些医学术语两人根本不懂。 专家组们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却已经开始精准的指点两位军医如何下刀。 自已老师的套路,她再熟悉不过了。 最让楚描红觉得有趣的是,现在自已这位老师的技术似乎还没有十多年后那么雄厚,嗯,略显幼稚……。 嘻嘻。 一台本来失败率在八成以上的手术,却非常顺利的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半点纰漏都没有出。 因为就在两位军医可能会出纰漏的时候,拿着电话筒的楚描红会轻描淡写的提前点出来。 手术室里的几个人对电话那头的外国专家惊为天人。 隔着几千里和一条电话线,那位外国专家居然能做到身临其境,这也太牛了吧!!! 楚描红给专家组转述的手术进程,详细精准且切中要害。 专家组的带头人,甚至惊喜的看了一下四周的同事。 “接电话的这个小同志水平很不错啊!” 但凡是他们想了解的内容,都被对方一一转述,几乎没有任何遗漏。 “这个小同志比起我那几个呆徒弟强了好几倍,”有位心血管专家笑着叹气,“你听听她条理清晰的样子,要是我做手术的时候有这个孩子在身边,我起码会轻省一半!” 虽然两个临时找来的翻译在医学上都是二把刀,但弗兰克还是听懂了两个翻译说的大部分内容。 本来弗兰克大夫急得差点拍桌子,因为这两个翻译有时候把他的话翻译得牛头不对马嘴。 可如今看手术的进程竟然是相当的顺利!!! 上帝,这是发生了什么? 弗兰克大夫满头雾水,但看到现场正在书写的英文医案,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哪怕没有这两个笨蛋翻译,电话那头的医疗组似乎也能看穿他的心思,把他想表达的甚至没有想到的地方,都完美的复刻在了病人身上! 见鬼,不,赞美上帝! 这就是个奇迹! 这样操蛋的一台电话手术,居然眼见的就要成功了?! …… 顾和宁轻手轻脚的来到县邮政局的电话转接室。 她拉了一下门,门却纹丝不动。 嗯? 她没有料到转接室今晚居然锁了门。 奇怪。 以前这种事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顾和宁来到值班室门口,果然今晚值班的小梅已经在沙发上睡下。 顾和宁没有叫醒小梅,随手取下墙上挂着的钥匙,转身走向电话转接室。 这对于顾和宁来说是很平常的事。 她是沪上好家庭出来的孩子,在东北当知青才半年就被招工进了县邮政局。 借着在转接室工作的便利,她经常在晚上给远在沪上的家里和自已的对象打电话。 这个年月她家里和她对象家里能有电话,足以说明她的背景不简单,所以平时她的领导和同事都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和宁用钥匙打开转接室的门,刚坐到转接机前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经常用的那条通往沪上地区的信道,居然被人插上了一条线! 这是小梅想给自已一个下马威? 呵呵。 顾和宁冷笑一声,利落的拔掉这条线,插上了自已常用的内部线。 明天她会找小梅好好说道一下这件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们在羞辱我吗? 当电话里突然传来忙音,本来略显轻松的专家组组长顿时脸色大变。 他猛然看向一边的技术人员。 “怎么回事?为什么电话断了!” 会议室里顿时乱成一片。 两名技术人员立即开始联系邮政那边。 沪上邮政局转接室和及西电话转接室,已经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问题。 “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电话里突然出现的忙音,楚描红也愣了一下。 她知道肯定是电话中转出了问题。 但此时手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似乎察觉到了楚描红的停顿,两位额头带汗的医生纷纷抬起了头。 楚描红的心里念头在飞快运转着。 如果她告诉这两位医生实情,手术很可能失败,但也能把自已完美的摘出来。 当然她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给两位医生擦汗,”楚描红的语气依旧稳定,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接下来是……。” 楚描红最终选择了冒险。 她在赌,赌电话很快会恢复通畅。 等于她现在已经完全接手这台手术。 两位正在动刀子的军医很快发现了一点不同。 电话那头传来的指点风格似乎发生了一种变化。 更加简明直接和有效。 当科长铁青着脸带着人冲进电话转接室的时候,顾和宁正和自已的对象在电话里聊得很开心。 她吃惊的转头看了科长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冲进来? 自已利用这个机会打电话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干嘛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可对顾和宁率先说话的却不是她的科长,竟然是邮政局保卫科的干事。 “拷起来!带走!” 顾和宁只来得及对电话那头的对象叫了一句。 “终南,他们要抓我,快给我爸妈打电话……!” 保卫科的人毫不客气的架着顾和宁就走。 一脸惨白的小梅急忙上前,把顾和林占据的那条信道抽出来,换上了之前那条线。 科长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小梅怒骂。 “你给我牢牢的盯在这里,明天我再找你的麻烦!” 他知道这件事,别说顾和宁和小梅,就连自已怕是也要倒大霉! 电话在中断了十五分钟之后才被重新接上。 专家组组长一叠声的向楚描红询问现场的情况。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楚描红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电话要是还没接通,她都快指导这台手术进行收尾了……。 半个钟头过去,沪上医院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放下了心头的重担。 老天哪,这台手术他们居然做成功了!!? 楚描红在电话里描述的病人的所有症状和数据,都显示的这台手术做的相当成功。 病人堵塞的血管已经被疏通,起搏器也恢复了正常工作。 “这是一个奇迹!” 几位专家颤巍巍的互相握手拥抱。 他们也没想到自已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台手术的实际主持人,弗兰克大夫则一脸呆滞的看着桌面上的医案。 他忽然猛地给了自已一记耳光。 呲,真的不是做梦! 神奇的国度,神奇的经历! “弗兰克大夫,真的不用这样,”专家组组长笑着和弗兰克握了握手,“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完成了一台堪称奇迹的手术!” “不不不,”弗兰克依旧摇着头,“我需要现场的手术记录!现在,马上!” 负责协调的官员满脸笑容的拍了拍胸脯。 “我记得黑省建设兵团有两台传真机,我让他们立即把县医院的手术记录详细的传送过来。” “不过手术记录送到兵团部,起码也得是明天早上了。” …… 当手术室上方的灯变绿。 一直站着的魏立阳,整个人忽然麻了一下。 哪怕饱经风雨,他也一时间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结果。 这是来自命运的审判。 就在这一瞬间,什么叔伯、什么关系、什么仕途,在他脑海里涓滴不剩。 只有一句话,在他心神中缠绕。 父母尚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余归途。 一股悲凉和死寂,完全攥住了他的心脏。 首先走出手术室的是楚描红。 因为医生和护士还在整理手术器械,她只是一个接电话的。 在周爱红的搀扶下,左玉湘满怀期待和忐忑的抓住了楚描红的手,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楚描红拍了拍她的手。 “恭喜!” 轻轻的两个字的落下。 左玉湘顿时笑着滚下泪来。 魏立阳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恨不得对着窗外来一声长啸,以抒发心中的快乐。 张宏城一直靠在墙角,眉眼带着笑看着楚描红。 哎呀,看来又是一大把羊毛。 他摸了摸自已的下巴。 总觉得自已有点吃软饭的嫌疑……。 “傻乎乎的笑着,想什么呢?” 楚描红故意皱着眉松泛了一下双臂。 某人很识趣的用大手捏住了她的双肩,好好的替她揉了揉。 “好啦,”楚描红不动声色的看了身后一眼,“我先去看看那三胞胎的情况。” “如果问题不大的话,我们天亮就走。” 张宏城轻松微微叹了一下。 虽然他不知道楚描红在这台手术里干了些什么事。 ----我的妹妹诶,这后续的因果你怕是躲不掉的……。 “好。” 来医院等结果的人实在是太多,等魏立阳和周爱红夫妇应付完这些人,老太太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 他们一直等到老太太睁开眼,心里最后那点担心才彻底放下。 “诶?小张和小楚呢!” 浑身酸软的左玉湘看到窗外已经微亮,这时才记起自已答应过,要给张宏城和楚描红找个地方休息的。 她懊恼的一拍额头。 自已竟然全忘了。 魏立阳的秘书上前偷偷说了一句话。 让周爱红和左玉湘更加懊恼起来。 魏立阳的秘书告诉他们----那对小年轻刚才开着卡车跑了。 魏立阳的秘书追了五十多米,没能赶上。 “既然知道他们的工作单位那就好办,”魏立阳握着自已母亲的手笑着对外甥女说,“得好好谢谢人家的帮忙。” “刚才手术室里的几个人都说这个小楚相当不错,转述专家组的意见半点错都没犯过。” 就在这时,县邮电局的领导匆匆赶到了医院。 很快一个消息传到了魏立阳的耳朵里。 吓得魏立阳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在手术过程中,专家组的电话居然中断了十五分钟!!! “砰!” 满眼都是血丝的弗兰克,气愤的将手中的传真资料狠狠地拍在专家们的眼前。 “可恶!” “邓,你们是在羞辱我吗?” 专家组组长不解的安抚着对方。 “弗兰克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弗兰克气的满脸通红。 “邓,你的演技让我很钦佩!” “但这不是你能羞辱我的理由!!!” “你们既然已经找了这样出色的一位心血管专家,为什么还要找我来主持这台手术?” 专家组的专家们都懵了。 翻译的话每个字他们都听懂了,但组合起来却让他们云里雾绕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邓!” 弗兰克恶狠狠地盯着专家组组长。 “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见到在手术现场的那位专家!” “你知道吗?” 他指着那一叠厚厚的手术记录。 “这个家伙居然完美的解决了我手术中几个存在的……额,难题!” “请立即安排我和这个家伙,不!专家的会面!” “求你了!” 开着卡车在县城供销社买了不少东西的小情侣,忽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 楚描红摸摸鼻子,自言自语。 “我回去配副中药,咱们俩都喝喝,怕不是有点感冒。” 张宏城则是笑了笑。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论者,他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谈论他们两个……。 第一百三十章 两家的谢礼 (抱歉,帮小孩确定学校去了。) 专家组组长邓秀山蹙眉看着手里两份不同的手术记录,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 要不是弗兰克非要看现场的手术记录,谁能料到这台手术中居然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专家组这边的手术记录与虎林那边传来的记录存在太多的误差。 估计在其中起到作用的那个人也不会料到,在手术成功的前提下,竟然还会有人来核对两边的手术记录。 邓秀山很清楚现在的医疗行业,因为人员构成混杂,各地医院的管理都比较“随性”。 一般情况下,谁会转头去查魏老太太在手术室里的现场记录? 而且如今没有,也就是魏老太太身份特殊,所以手术记录才会这么完整。 就连邓秀山自已之前也认为,区区一个县医院的现场手术记录,能比得上专家组这边更为专业的记录资料? 也就是较真的弗兰克大夫。 至于问题出在哪里很好判断。 邓秀山的手指轻轻的点在了一个人名上。 【电话转接人——楚描红】。 在对方更加详细的记录里,邓秀山看到了一段楚描红现场的转述内容,大约有七八句话,但邓秀山分明记得自已在这个步骤只说了短短几个字。 这个叫楚描红的同志不光准确的转述了自已的意见,同时还精准的进行了解释。 而最让人震撼的是在那电话中断的十五分钟里,手术竟然一直在持续! 这个楚描红一直在“转述”他们专家组的意见! 见鬼。 而就是在这短短十五分钟里,两名军医完成了风险最大的一个手术步骤......。 邓秀山已经否决了弗兰克要见“对方”的要求。 因为根据传过来的消息,这个楚描红不是县医院的大夫或者护士,而是 更重要的是,她是周家两口子“特意”找来转述电话内容的人。 邓秀山之所以能坐到专家组组长的位置,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医术。 他很清楚,这个人能被周家两口子专门找来现场接专家组的电话,而且魏立阳也没有反对,说明这个楚描红与周家、甚至是魏家的关系很不一般,最起码是周家那边极为信任的人。 而楚描红在这次手术中刻意“隐藏”的实力,更让他确认了这种猜测。 邓秀山说服了同组的专家,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不想因为自已的好奇惹上魏家和周家,也不想这样一个出色的年轻人因为自已而遭遇莫测的未来。 邓秀山不敢细思,因为细思极恐。 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是从哪里学的这么熟练的心脏类手术技巧? 所以多想一个字都会不由自主的牵扯到“国外”.......。 邓秀山很清楚魏家和周家的势力,自已要是不懂事把这件事曝开,对于他和那个女孩子都没果子吃。 沉默是金。 邓秀山的沉默自然是相对的。 对于外界他只字不提,但对于魏家和周家,他还是得点几句,好让对方放心。 华夏的语言艺术博大精深,有时云遮雾绕的对话竟然能达成鸡同鸭讲的奇异效果。 魏立阳放下电话时略显惊讶,他根本没听懂邓秀山话里隐藏的含义,作为老太太的儿子,他自动把邓秀山话里的隐藏含义脑补到了另外一个方面。 那要命的十五分钟,竟然是靠着楚描红那个女孩子一手维持住的?! 十九岁的小姑娘,竟然是心血管方面的天才! 这台手术的六成功劳,都要算到这个外甥女的朋友身上! 邓秀山话里的另外一点小心思,根本没资格被魏立阳细琢磨。 他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原本他的主要感激对象是专家组那边,可如今看来得换人。 手术后的老太太在本地休养,暂时不宜长途跋涉。 魏立阳之前还想着找关系从京城弄几个专家过来坐镇,可如今看来却不用那么麻烦。 因为小楚本来就是自已外甥女的关系。 老邓的意见是给老太太找个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的疗养院住着,魏立阳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这个红旗林场的环境,不知合不合适? ...... 张宏城和楚描红没想到左玉湘会带着孩子来林场看他们。 听着周前在山林里乱跑乱叫的动静,两人陪着左玉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楚描红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只是单纯的以为左玉湘就是为了感谢自已,所以才刻意跑过来一趟。 但张宏城却不同,他身上沾上毛就是猴子成精。 虽然左玉湘已经把自已的目的隐藏得很好,但张宏城还是从她的举止上发现了问题。 左大姐似乎太过在意排部不远处的那套家属房。 家属房是曲洪浩还在这里时的杰作,用料不错,之后成为了独立排存在榛蘑的临时仓库之一。 当然现在自然已经空了。 左玉湘对林场越看越满意。 伐木的工作都距离营地很远,几乎听不到声音。 而且小张的管理与其他地方不同。 独立排的营地里超级干净。 就连泥土地面上也没有任何随手丢弃物。 其实独立排的知青们也是没办法。 他们排长对别的事都好说,但在公众卫生上的要求严苛到让人发指。 再加上一个有强烈洁癖的卫生员,知青们可是适应了好久才达到今天这个水准。 左玉湘前脚刚走,张宏城摇摇头就让人收拾家属房。 弄得楚描红莫名其妙。 直到几天后,团部给山上送来了一批新药品。 除了少部分林场常用药外,竟然多了很多老人家才能用的药,甚至还有几样是必须每一粒都要登记的进口药! 楚描红这才明白张宏城为什么要提前收拾那套房子。 是她在县医院惹的“祸”。 没有文件下到红旗林场,更没有领导来电话,魏立阳把老娘送上山走的是普通手续。 家属房么,住的自然是林场职工的家属。 张宏城(楚描红)共同干儿子的亲娘的外婆......。 另一个时空的胖子终于和周前老大爷扯平了辈分,再也不用担心周家小姑娘对他的骚扰了(诶,这是什么剧情?) 魏老太太住的挺开心,因为她觉着这里很像自已以前住的抗L营地,只是条件没有这么好。 魏立阳把老娘送上山的第二天就回了京城。 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因为不需要。 让周前认张宏城和楚描红当干爹和干娘,其实是周家两位老人提出的意见。 之前周前走失的事情,周爱红两口子一直瞒着老人家——主要是怕周前爷爷奶奶受不了这个五代单传的孙子差点没了的打击。 可魏家老太太的事一出,魏家这边知道了楚描红,周家两位老人也自然知道了。 周爱红两口子差点被前前的爷爷奶奶给骂到狗血淋头。 给张宏城和楚描红那点帮助,就能算报答了? 两老觉得儿子媳妇小气吧啦的,真心看不上。 于是和魏立阳一商量,索性让孩子认了干爹和干妈。 魏立阳没有多想就点了头。 他不在乎多照顾个把干亲,而且他也知道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履历,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太太才住了四五天,独立排这个月的工资比往常早了两天发了下来。 因为这个月发工资的日子刚好是单休日,按照会计们的德性,最起码也得到下周一。 但这次却巴巴的抢在周六下班之前给独立排发了下来。 不是张宏城去营部领的,人家开车上的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友的FLAG 张宏城也没想到这次薅的羊毛居然是一把长期票。 本该是楚描红占大头的机缘,可最后最大的好处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陈蓓蕾传来消息:营部竟然又在讨论他的提干问题! 江湖传闻,这次似乎是要特例提拔。 申请报告一路畅通无阻,营部会、团部会、师部会都是一次过。 就等着兵团那边讨论批复。 山上风色无边。 张宏城和楚描红牵着手走在林子边的草甸上。 不远处还有几个知青笑着对她们指指点点。 不是他们两个胆子大公然秀恩爱,而是他们的“牵手”是有中介物的。 中介物——干儿子周前,左手牵着他干爹,右手牵着他干娘。 小屁孩很郁闷。 为什么干爹总喜欢反复问自已傻问题。 “前前,你叫我啥?” “干爹!” “那你叫她啥?” “干娘!” 楚描红抿着嘴笑着不出声,任由张宏城借着干儿子的嘴占尽自已的便宜。 直到左玉湘扶着魏老太太在前面林子边出现,小前前这才欢呼一声抛开莫名其妙的干爹干娘,飞跑了过去。 今天是休息日,左玉湘又带着孩子来到山上暂住。 看着张宏城和楚描红肩并肩的走过来,左玉湘笑着对楚描红眨眨眼。 “你快点谢谢我吧!” 楚描红愣了一下。 左玉湘又笑着看向张宏城:“要不是我们家最近在打听小张提干的事,这才知道原来你们师部早已经把小张卖给了兵团。” “啧啧啧啧,身价可高了,足足五万块哦!” 还没等楚描红从吃惊中缓过神来,左玉湘又开始打趣她。 “你啊,可就上点心吧,仔细一觉醒来自已身边的对象都飞了!” 魏老太太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她扶着外孙女儿的手坐在一根木头上。 老太太缓了几口气,这才嗔怪的拍打了左玉湘一下。 “就知道戏弄人,先把正事给孩子们说一下!” 老太太说的正事,正是涉及张宏城这次提干的事。 张宏城提干的功绩是足够了的,唯一限制他进步的是年龄和上次提干的时间间隔。 他这次提干属于是“特事特办”。 与战争前线、抗洪一线的火线破格提拔有些类似。 当然发起这种提拔审核,需要动用的人情和关系不是张宏城和楚描红所能想象的。 首先是必须存在一个合适的“特事”难题,好让被审核者去完成解决。 张宏城也清楚,能激活“特事特办”这四个字的“特事”肯定很不简单。 不过左玉湘说了这点不用他担心,只是去要一笔债务而已,魏家已经同那边的人打好了招呼。 张宏城去走个过场就行,那边会把欠兵团的那笔款子结清大部分。 事情办完,张宏城的破格提拔也就顺理成章。 当然,魏家的人情也算还给了楚描红。 这软饭吃的香喷喷的。 不过左玉湘用来调笑楚描红是关于张宏城提干后去向。 分管财务和部分业务的李部长想把张宏城调离三十九团,去他的业务部门任副科。 李部长可不会照顾张宏城的心情,把他的对象也一起调走。 所以周爱红那边搭了几句话,把张宏城事后去向这件事给暂时搁置下来。 但张宏城一旦提干成功,离开独立排是板上钉钉的事。 左玉湘其实是在当着张宏城的面给楚描红提醒——你也要好好想自已的去处。 是留在林场? 还是跟着张宏城一起调去别的地方? ...... 月如大轮悬在夜空。 林场附近一处树林背后草地上。 张宏城靠在半截树墩上,楚描红则躺在他的怀里。 两人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讨论彼此的未来。 其中有个绕不开的话题——1977年的高考。 自从张宏城在楚描红跟前露了馅,两人私下讨论的话题便多了太多旁人不能听的内容。 虽然两人彼此没有细问,但也默契的认定了对方的来处(其实是楚描红一个人的错觉)。 张宏城觉得要聊这么深刻的问题,必须先让两颗心一起跳动一会儿。 楚描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刚才差点没憋晕过去。 果然在一次法式长吻之后,楚描红的心态放松了很多,萦绕在舌底的问题也终于说出了口。 “你马上要升到副科,要是高考恢复.......。” 张宏城笑着捋了捋她的秀发。 “读大学的几年也是算工龄的,我可不想一辈子只拿一个高中文凭。” 他没有把话说透,有些太市侩的打算他不想说给心上人听。 自已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那么考上大学获得留京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花三四年去大学里充实自已的知识和人脉,出来后分配说不准又会涨一级,何乐而不为? 楚描红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划了几个圈。 松快的笑意在她脸上展现。 她是打定主意届时回去参加高考的,如果张宏城也是这样想的话,那就再完美不过。 “过几天,我想回一趟春阳村......。” 楚描红抬头看着张宏城的脸。 如果她和张宏城都调去兵团上班,那有些事她必须现在就做个了解。 兵团的那些机构虽然比较分散,但都不在及西地区,所以她以后回来的机会不会太多。 自已这辈子幸运的遇到了他,但上辈子欠她债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张宏城明白她想去做什么。 “有把握吗?我陪着你去,不,我去五连叫些朋友一起去,怎么样?” 楚描红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忽然想知道这个家伙究竟知道自已多少事? 眼见得这个家伙的大嘴又要落下来,楚描红这才笑着点头。 “你放心,这次万无一失。” “你和五连的人最好不要出现,否则她会提前警觉的。” 张宏城不是很放心的叮嘱。 “不管是他还是她,你最好不要心软!” 楚描红眨眨眼才明白了对象话里的“他”和“她”的不同。 呀,我对象吃醋了? 又过了几天,看着魏老太太的病情稳定下来,楚描红便请了假要去春阳村看看伍建磊和方春苗。 之前答应她好好的张宏城二话不说,偷偷的也摸下了山。 开什么玩笑? 自已女友可是女主啊。 这种她自已去报仇还不让男友跟着的剧情,张宏城太熟悉不过了。 这种FLAG都敢立? 他张宏城敢不偷偷的跟着! 不光如此,张宏城还准备偷跑到女友前头直奔五连。 他要找老伙计们帮忙。 第一百三十二章 按部就班的任务 楚描红从没忘记过要收拾郑向红。 她只是强忍着在卡时间,生生的忍到了1974年的7月初。 上辈子郑向红和钟汉生闹离婚,两人之间的那些陈年旧事被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她记得彻底撕破了脸的钟汉生将郑向红干的一件件破事都抖落了出来,可笑的是,她那时还觉得钟汉生是故意在给郑向红泼污水。 楚描红不紧不慢的坐着班车往春阳村走,而她不知道有个人开着卡车一溜烟的跑到了她的前头。 张宏城知道书里的楚描红收拾郑向红几个的凭借是什么。 在原着里,楚描红没花多大力气就把郑向红掀翻,顺便还把孔致礼几个也一并打包送走。 顺利无比。 可剧情已经被他弄得变得面目全非,偏偏楚描红下山之前还敢立FLAG,这不由得张宏城不紧张。 等赶到五连的张宏城,被连长和指导员拉着吃完了一顿饭,楚描红还在半道晃悠。 包智慧的手艺总算是让张宏城好好爽了一回,吃得热汗直冒。 没办法,知青排的知青们口味都偏江浙。 张宏城想这一口辣的都快哭了。 几个人的饭刚吃完,被指导员派去河对岸搜查的汪国庆带着人和赃物回来交差。 被抓回来的人不少,除了郑向红外,还有孔致礼、房革东、符国富和金旭。 而让张宏城没有料到的是,原着中本该没事的钟汉生也被带了回来。 赃物是几根金条、几百枚光洋和一些首饰。 而最让张宏城眉头直跳的是,赃物比原着记载的多了一样东西——一把被数层油纸包裹着的驳壳枪! 这是春阳村解放前一个老土匪留下的东西,埋藏在村外的沟渠下头。 第一个挖到宝藏的人是金旭,而提议大家平分不上报的人正是郑向红! 钟汉生和郑向红的婚姻破裂于第一次创业失败,而他们创业的起步资金正是来自于此。 只是郑向红几个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四五天而已,对面的五连竟然查出了这件要命的事。 她们几个犯事的一个都没跑掉,就连钟汉生也因为包庇她被抓了过来。 张宏城很聪明,没有直接举报说这几个人挖到了什么什么。 而是求连长和指导员帮忙,把自已对象被人之前讹走的东西找回来。 例如郑向红占用楚描红的一个小梳妆盒,金旭从楚描红那里偷走的钢笔等等。 张宏城知道,在原着里那支值钱的钢笔已经被金旭弄丢了,所以汪国庆根本要不回来。 但以汪国庆的脾气,肯定会带人搜金旭的行李和柜子。 金旭的分的赃物就在他柜子里锁着,一查一个准。 而金旭又是个毫无义气可言的人......。 张宏城看着在被连长严锦荣摆弄的驳壳枪,心里一个劲的在冒凉气。 因为严连长说这东西竟然还能用! 他在心里发了誓。 以后女友要是再敢立FLAG,必须家法伺候! 就金旭那货莽撞的性子,说不准在面对楚描红质问的时候,会不会恶向胆边生的掏枪来一梭子。 楚描红是下午两点多到的春阳村。 “你说什么?” 楚描红不可置信的看着在手舞足蹈的方春苗。 “中午的时候,五连来人似乎要查什么东西,”方春苗的兴奋劲头显然还没过去,“结果从金旭的柜子里查出了三根金条和一把驳壳枪!” “天啊,那可是驳壳枪啊!” “金旭刚刚被抓起来,就把其他几个人都招了出来。” 方春苗哼了一声。 “原来前些天他们去清理老沟渠,谁知挖到了土匪埋下的宝贝。” “我听说是郑向红提议不上交,他们几个平分。嘿嘿,谁知金旭居然提前把那把枪藏了起来,这下事情可真的大了。” 楚描红捂着额头,有点发晕。 怎么回事? 感情自已坐了一上午的车赶过来居然是做了无用功。 紧赶慢赶,连口热乎的热闹都没赶上......。 楚描红偷偷拍了拍自已的胸脯。 她忽然也有点后怕,没想到金旭手里居然还有一支枪! 幸亏宏城没有跟着过来......。 带着松快的心情,楚描红匆匆赶回林场。 她一时没看到张宏城的身影,不过在推开医务室大门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忽然在某处停住。 自已的坐诊桌上,一个小巧的黑木梳妆盒子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楚描红的目光瞬间凝结。 这个东西她再熟悉不过,是她从小玩大的物件。 只是她重生前不识人心,错把豺狼当成好友,把这个东西送给了那个......。 一直刻意挺着的双肩柔和的垂下,楚描红的心似乎瞬间被某种温暖的感觉填满。 身后出现的高大影子,无声的将她抱住。 “谢谢你,嗯~~~。” ....... 单调的铁轨摩擦声一直在张宏城的耳边回响。 他把目光从窗外苍凉的荒野上收回,脑子里楚描红娇羞的模样这才慢慢淡去。 自已上次提前出手帮她搞定春阳村的那几个货色,收获了楚描红热情的感激。 要不是李部长的借调文件来得非常之快。 说不定自已已经趁热打铁.......剥开了羔羊那最后一层防御......。 其实也不能怪李部长太心急。 那笔款子的支付计划是一改再改,已经拖了三年。 如今魏家已经居中联系搞定,他自然是希望张宏城快点过去把过场走完,好把款子转回来。 张宏城在心里再次把李部长骂了个体无完肤。 哪怕自已再多留两天......。 水都已经要滚了,这老东西却把柴火给抽了。 烦死! 张宏城已经在火车上睡了两天,觉得自已浑身骨头都是酸的。 站起来在走廊里活动手脚的同时,他抬手看了下手表。 嗯,距离终点站甘省L州还有四五个小时左右。 那笔款子的总数是多少来着? 张宏城整理了一下思绪。 两万零八百二十七块四毛四分。 左姐说过,到了地方就去找L州建设兵团后勤部廖部长。 路都已经铺好,自已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 ...... “你说什么?” 张宏城一脸震惊的看着后勤部的门卫大爷。 “廖、廖部长中风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祸不单行 兰洲建设兵团后勤部的门口。 张宏城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门卫老大爷也没多理会他,自顾自的和旁人聊起了这次廖部长中风的内幕消息。 也有心肠好的同志,偷偷指点了一下张宏城。 “同志,你既然是和廖部长约好的,那现在只能去找廖部长下头的袁主任......试试。” 张宏城谢过对方,不过没有急匆匆的去找那位袁主任,而是找到兵团后勤部的招待所,准备先住下,然后借招待所电话把消息送回东北。 可在入住的时候,张宏城看到了服务员一脸苦瓜脸。 原来那位廖部长之前吩咐过,东北要债的同志过来,在招待所里的食宿都记在后勤部这边。 可如今廖部长中了风,听说情况还很不好,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这包食宿的单据要是最后没有人签字,可不就得把责任分摊到服务员和招待所主任身上。 看服务员支支吾吾了半天,张宏城只能自认倒霉,先自已垫上食宿费用。 大概张宏城今天出门可能没看黄历,不顺心的事情还不只这几件。 服务员安排的房间是个二人间,在这年头算是不错的待遇。 不是张宏城没钱住单人间,而是想住单人间得有上头批示。 双人间里先住了一位同志,人也很热情,但就是脚的味道太冲。 服务员全程都捂住鼻子,只说了两句话就跑掉。 张宏城也没在房间里多待,转身借前台的电话远程去找李部长汇报。 可也不知怎么的,中途转接不是出错就是占线。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胸的张宏城才听到了李部长的声音。 听说这边廖部长忽然中风,李部长也很吃惊。 “你先不要急,我先和人商量下,你等我电话。” 他需要先和魏家确定一下消息的可信性。 张宏城挂了电话没回房间,直奔招待所不远的国营面馆。 吃了一碗本地特色的浆水面,极富特色的咸菜疙瘩嚼在嘴里,微微的饱腹感总算让张宏城心头舒坦了不少。 七十年代的兰洲城里少见绿色,整座城市上空似乎弥漫着一股烟尘,当夕阳落下,满城红霞伴着古老的城墙和建筑,很容易莫名的在心头涌起一阵苍茫感。 远方的白塔寺塔在夕阳下宛若古老的画卷,从城边静静流过的黄河被染上了不同于南方的丹红色。 整个兰洲城似乎在黄昏的光线里回到了千百年前。 骨子里还是南方人的张宏城一时看得痴了。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不实际来这里看一眼,谁能真正体会什么叫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心情放松一下就是好。 这不转头回到招待所,正好接到了黑省兵团打来的电话。 来电话的是李部长的助手,对方跟张宏城交代了两件事。 索要欠款的事让他继续走流程,哪怕拿不回来也不打紧。 兰洲建设兵团多半还会如同之前那样,打发黑省这边派去的人一点多余的物资,以抵扣部分欠款。 运输的事需要提前报备,他这边好沟通东北铁路局去那边送木头的火车顺路带回来。 “小张同志,这第二件事你可千万要注意,咳咳咳咳。” 李部长的助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我们这边临时增派到兰洲那边去的货运火车,惯例会在晋省云城火车站加煤加水。” “回来的路上到了云城,你尽量不要出站台,说话也最好不要带口音......。” “那个,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有人过来找麻烦,你也稍微客气一点,有事给家里打电话。” 然后电话被对方利落的挂断。 弄得张宏城一头雾水。 兰洲这边的事听天由命他懂,可云城那边是个什么事,怎么听着有些渗人啊。 沟通电话刚打完,一直没见人影的招待所主任终于现身。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来,给东北的同志换个单间,我签字!” 上头大佬都已经聊完了,下头的人自然好操作。 招待所主任的脸笑成了花,紧紧握着张宏城的手。 “张同志,明天麻烦早点起,我们袁主任好带着你去仓库看看。” 张宏城礼貌的回笑,心里明白的很——看什么,不就是去挑破烂么? 换了单间刚睡下才半个钟,前台的服务员便来喊他去接电话。 电话居然是楚描红打来的! 张宏城背着服务员先和对象腻歪了几句,这才问起了她打电话来的缘由。 楚描红刚才在林场接到了左玉湘的电话,所以才知道张宏城住在哪里。 听自已对象这么说,张宏城立即打起了精神,显然这是李部长助手有些话不好当面对他讲,所以才拐了个弯托别人的嘴来告诉他。 这年月各单位之间的记账冲抵是很正常的事,很少有单位会答应实际支付欠款。 廖部长是魏家的老关系,年纪马上就要到站。 所以他才肯答应帮忙操作还款这件事。 反正要退休了,他也不在乎同事怎么看他。 可人算不如天算,廖部长在前天忽然中风进了医院,情况很不好,魏家连派去吊唁的人选都已经备下。 廖部长一病倒,之前私下答应的事自然打了水漂。 剩下几个管事的,没人再愿意提这个茬。 魏家也知道这件事强行来只会得罪人,所以也只能作罢。 让张宏城稍安勿躁,安心等待下次机会。 左玉湘让楚描红转告张宏城,明天带他去看的仓库估计又是最差的那一批。 挑点合适的运回来能交差就行。 最后两人才谈到了云城。 事情其实很简单,前几年东北大米入关支援关内,本该运到云城去的一批粮食,半途被调去支援了京城。 于是黑省这边需要从第二年的计划里给云城补上。 可云城又不是真的缺粮食,所以上头总是临时把这批次粮食运到别处去补窟窿。 挂账单位是云城农垦公司,地址就在云城火车站边上。 人家云城农垦公司年年的粮食账平不了,几乎每年都要被省里骂。 因为别的东西还好说,但涉及粮食额度问题,领导们摆明了耍无赖骂你软骨头,你还能怎么的? 所以云城农垦公司一咬牙,做起了山大王。 但凡黑省建设兵团的生产物资从云城火车站过,他们必定会闻风而至。 看得上的直接装车,然后扔给你几张轻飘飘的对账单子。 “你可上心点吧,”楚描红语气里带着担心,“左姐说,这回你们在云城火车站怕是要待大半天。” “说是要等晋南来的几个车厢,一起挂上回东北。” 张宏城顿时一个头如同两个大。 在云城停大半天? 估计自已带回去的那些东西毛都不会剩下一根。 兰洲这边欠自已兵团的木头款也才两万出头,而兵团欠云城的粮食额度折算后相当于还差近四万块。 他可不信自已在兰洲这边看得上的东西,云城农垦公司会看不上。 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保肾的方子 站在21世纪兰洲街头的胡宇,嘴里还残留着羊肉泡馍美妙的味道。 胖子舒坦的打了个饱嗝。 穿着一身休闲装、沙滩裤,他的目光在大街上扫来扫去。 夏季是旅游旺季,游客MM们都穿得好火热! 人家在看风景,他则把人家当成了风景。 早在张宏城登上火车去西北之前,胖子便打着做生意的借口一溜烟的跑到了兰洲。 何大娘子索求无度,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已的小命撒个谎。 况且如今的他真的没有什么继续奋斗的动力。 全靠着在另一个时空打拼的好兄弟给自已带来足够的情绪价值。 对于张宏城想办的事,胖子比办自已的事更来劲也更上心。 “可惜,这个廖老爷子中风后到底没能扛过来......。” 胖子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短信,不禁有些遗憾的摇头。 至于张宏城想了解的那个袁主任,如今也去世了很久,就连他的后人也记不起自已爷爷的喜好和忌讳。 至于兰洲建设兵团几个后勤仓库里在1974年存了哪些东西,更是让胖子无处着手。 回到酒店,胖子打开自已的密码手提箱。 里头多出了一个老信封。 看完张宏城的来信,胖子冷哼连连。 “让大爷我去云城?” 这是看不起我? 认为我在兰洲干不了什么事? 岂有此理! 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屏幕上闪过一条短信。 “亲爱的,听说兰洲这边的枸杞不错,你知道哪一家最出名吗?” 胖子的心眼如今完全用在和媳妇斗智斗勇上。 他飞快的从这条短信里分析出了几个重点。 第一、兰洲“这”边,而不是“那”边,所以八成自已媳妇已经偷偷跟了过来! 第二、枸杞!!!要命! 胖子以自已前所未有的速度整理好行李,直接拎着箱子冲进消防通道。 这里是三楼,不算高,他还跑得动。 胖子的脚步声刚刚消失。 走廊里的电梯叮的一声开启,小何迈着大长腿哼着曲子从电梯里走出来。 “死鬼,我倒要看看你跑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 结了婚的男人智商果然是有长进的。 胖子买了部新手机和电话卡,把旧手机的定位关掉,没有坐飞机或者高铁,而是拿现金包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千里之外的云城。 ...... 张宏城无语的将胖子的来信烧掉。 媳妇而已,有这么可怕么? 想想楚描红的漂亮模样,张宏城不屑的“切”了一声,胖子到底还是自已太虚了啊。 胖子还故意在信里提到了羊肉泡馍,这好像不是兰洲的特色小吃? 完蛋,想到前世自已吃的那几次肉夹馍和羊肉泡馍,张宏城发现自已的口水有些管不住。 要不,明天上街找找? 一夜无话。 张宏城六点多便爬起来,他抵达后勤部办公楼时才六点四十五。 但实际情况与招待所主任说的相去甚远。 袁主任根本不会这么早见他。 谁会一大早的优先见债主? 张宏城在闷热的走廊里一直待到将近中午,袁主任“一直”很忙。 哪怕有时他听到办公室里几个人明显在聊天。 但问就是再等等......。 我等你个二百五! 打电话回去告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毕竟就算是李部长出面,隔着天涯海角的也管不到这边袁主任身上。 张宏城溜达着出来,问了几个人后,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主任,外头的人走了......。” 后勤办公室里的干事偷偷看了一眼走廊。 四十多岁的袁主任淡定的笑了笑。 年纪轻轻的,果然没有定力。 这是他们对付黑省那边来人的老套路,多拖几天,拖得对方没了心气。 到时候再给点不太重要的东西冲抵部分款项,能让地方交差就行。 廖部长虽然之前私下答应了,可也没明文下到他这里不是。 袁主任揣摩着,之后的继任后勤部长怕也是不会认这个承诺的。 大家都是一分钱想掰成两瓣花的主,谁家也没有余钱不是。 “到点,下班!” 袁主任刚准备起身,桌子上电话响了。 “喂,对,我就是袁正途,你哪里?” “兵团医院?” “你说什么?!廖部长醒了一会儿?” “我马上过来。” “什么,又陷入昏迷了?” “哦?醒的时候,念叨过我的名字?” 袁主任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刚才医院护士的话让他心里立即悬了起来。 廖部长想对自已说什么? 他反复思考最近廖部长交代过的事,最后还是想到了黑省欠款的那件事上。 真是让人头疼! 万一廖部长要是缓了过来,拖着不办事的自已绝对没好果子吃,可要是廖部长没有缓过来,那办了这件事的自已更要背黑锅。 “去看看,那个小张还没回来?” 走廊里自然没有张宏城的影子。 他人现在在兵团医院,冒充后勤部的人找护士打探廖部长的病情。 几把大白兔送过去,几个实习小护士便和他有说有笑的。 甚至他让其中一个小护士给自已“上级”袁主任通报一下廖部长的病情,对方也痛快的答应下来。 当然廖部长醒过来几分钟是事实,而让护士说廖部长提到过袁主任的名字,是张宏城借口想给自已“上级”长脸。 “哎,部长一倒,我们办公室里的人心就有些散,所以帮忙提一句可好?” 在没监控没手机摄像的年代,张宏城自编自演没有一点心虚。 下午他再次来到后勤部,刚刚从医院赶回来的袁主任第一个接见了他。 他赌的就是袁主任不敢赌廖部长能不能缓过来。 如果换他是袁主任,肯定会立即按照上头谈拢的新条件,把张宏城先打发走。 否则继续拖下去,要是万一廖部长缓了过来,几方面都会把锅甩他头上。 领着张宏城去仓库的是一个叫小蒋的姑娘。 兰洲建设兵团后勤仓库有好几个地方,他们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兰洲城外。 孤零零的五座老旧的仓库。 带着张宏城在仓库里转的时候,小蒋脸红得不行。 毕竟是这个年代的青年,觉悟和品德都还是有一定下限的。 看着仓库里这些破烂,小蒋自已都觉得臊得慌。 张宏城没有在意,他认真的记录着小蒋报出的数字和抵充价格。 绕过几堆如同小山一般的麻袋,张宏城终于看到了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好多西瓜!!! “这个不行!” 小蒋急忙阻拦。 谁把刚收的西瓜放这边仓库来了? 张宏城可不管那么多。 “袁主任说过这几个仓库的东西随我挑的?” 接着是好一阵纷争。 这批西瓜其实是刚刚从附近农建师的瓜田里摘的,知青们临时把瓜放在这边准备转运。 可张宏城就是不肯信,小蒋无奈把电话打回去。 想到廖部长醒来的可能性,袁主任犹豫半天最后一咬牙,让张宏城选了四百个。 火车运西瓜,张宏城也不知道这事靠谱不靠谱。 但李部长的助手却觉得很靠谱。 四百个西瓜运回来,能有五十个好的就是胜利! 他正在为下个月各界代表大会的聚餐而操心。 届时自已要是能拿出几十个西瓜来,这脸涨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查资料,东北黑垦西瓜的种植是在八十年代。) 西瓜不大,还带黑籽,味道也没有后世的甜。 张宏城又要了不少空麻袋当西瓜间的填充物。 袁主任一挥手,麻袋随便拿。 甘肃是麻袋生产大省,几百个西瓜都给了,几个破麻袋算什么。 感觉这趟出差事情终于搞定的张宏城,终于有心情逛起了兰洲城。 兰洲确实有羊肉泡馍,可和他后世吃的根本不是一个味道。 不过这边有烤肉卖,味道还不赖。 吃得肠肥肚圆回到招待所躺尸,啪叽,一个老信封凭空落在了他脸上。 诶? 还没到通信时间,胖子这货怎么提前发信? “义父救命,我媳妇在敲门!!!信封先别寄过来,估计她要搜查我。另:求义母下赐一个保肾的方子,救命啊~!” 呵呵。 张宏城冷笑一声。 要你义父我去找楚描红要保肾的方子? 估计我死得比你还难看! 片刻之后,张宏城抓着胖子的来信忽然猛的坐直了身体。 脸上的喜色根本压抑不住。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管饱 “你刚才说什么?” 袁主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张。 这货不会是睡觉睡傻了吧? 张宏城一脸的“坦诚”。 “我们李部长也觉得年年这样挂着也不好,索性一次性了结算逑。” “您说是不是?” “不是,你等会儿,”袁主任有些呆滞的摆摆手,“你让我缓缓。” “你就要我们仓库里那些破麻袋?不,是全新的麻袋?” 张宏城点头。 “全部冲抵欠款?” 袁主任眼珠子里的喜色根本无法掩饰,他都没发觉自已的声音竟然如此的尖锐。 可办公室里的几个人根本不在意,都死死的盯着张宏城。 不敢相信这货说的是真的。 那些麻袋都吃灰多少年了,竟然能拿出去冲抵欠款。 这可是妥妥的大功啊! “高兴什么?!” 袁主任高声叫停了在叽叽喳喳开心的办事员们。 怎么一点城府都没有,你们几个这么乐呵,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这东西不值钱是不是? “那个,小张啊,你要是想多借些麻袋去垫西瓜,那都好说!” “可你要冲抵全部欠款的麻袋,这可不是小数目!” “而且不瞒你说,你看到的那几仓库麻袋,基本都是次品,所以才一直在吃灰。” “要是你们拿回去用来装谷子、粮食什么的,用不了一年就会出问题,到时候我们可是不认的!” 袁主任也不完全是良心发现,他是怕黑省兵团拿这些次品袋子装大米运往全国各地,到时候惹了麻烦自已也会受牵连。 张宏城笑着指了指袁主任桌上的电话。 “您放心,扯不到您头上。要不,您亲自问问我们李部长?” 李朝战微笑着挂掉来自兰洲后勤部的电话。 他的手指在不住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 助手看得出来,领导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自从一大早,那个在兰洲出差的小张打来一个电话,领导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李朝战端着茶缸,哼着戏曲,踱步向隔壁办公室走去。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 隔壁办公室门口,李部长正好遇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老霍,你先别走。” 李朝战一把拉住了联络处的老霍。 “早上我问你的那件事,你确定没给我假消息吧?” 老霍正忙的不可开交,苦笑一声。 “得了吧,我的李部长,为了给你确定这个消息,我可是问了好几遍,就差点被晋省的同志对着话筒骂我幸灾乐祸了!” 老霍拿着一叠文件匆匆而去,李部长呵呵一笑,又哼着曲子往回走。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嘿嘿。” “小赵,快,给我挂铁路局老张的电话,我这里可不能给小朋友拖后腿啊。” ...... 火车在黑夜呼啸前行。 无边雨幕夹杂着雷电在晋省的上空徘徊。 自从进入七月中旬,晋省全境普降暴雨,尤其是11日到13日的特大暴雨,让晋省全境拉响了抗洪抢险的一级警报。 呼啸的火车撕破雨幕,从与水面只差几米的铁路桥上冲过。 还有几十公里,就是这列货运火车的临时停靠点——云城站。 在这列火车的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节货车厢的车门上,都贴着黑省建设兵团的封条字样。 列车长曾笑着对属下说,兵团那边这回派来的人胆子可真粗。 张宏城睡在一个半敞开的货车厢里,雨水从狭小的缝隙里卷进来,吹得满车厢都是。 与辗转反侧的张宏城不同,几个管车工睡在不远处的柔软货物上,呼噜堪比车外的雷霆。 胖子寄来的资料显示:1974年7月(实际是8月,这里为了情节提前了一个月),晋省因为特大暴雨,全省紧急防汛。 而云城附近的黄河支流——涑水河一度接近历史最高水位。 ...... “砰~!” 狂风将办公室的房门猛然吹开,狠狠的撞在墙上。 房间里的吊灯乱晃,文件满天乱飞。 办事员急忙将房门再次用力关上,其他人纷纷继续自已的工作。 “喂喂喂,刘家坝子嘛?叫你们的总指挥接电话!” “你说什么?在坝上没下来......。” “喂,喂,两道梁,两道梁,你给老子接电话啊~!MD,还是不通!” 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都熬成了兔子眼睛。 嘶哑的声音还在电话边吼着。 “要麻袋?没有!你要是觉得我合适,就把我填进去!” 湿漉漉的地面上是各种各样的泥水脚印,刚刚被吹飞的资料捡起来都变成了黄色。 嘶哑的声音再次大声的喊着:“农垦公司那段堤坝怎么样?” “是谁去看的?” 睡在办公室角落里长椅上的一个人揉着眼睛举起手。 “主任,我刚从那边回来,暂时没有出现险情,不过,他们也在申请麻袋,泥巴和小块石头不行,填上去就会掉进河里,平白增高河床。” “NN,”嘶哑声音男人一拍桌子,从桌上一堆烟屁股里找出一个还能点燃的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全省都缺物资,不是我们一个地方缺。” “不过上头正在调集物资,我们必须把这最困难的几天熬过去!” “主任,农垦公司那边来人了!” 主任心里一慌,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打了个晃。 农垦公司那一带要是出了问题就麻烦了,那可是运城的大粮仓之一。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风雨冲进办公室。 “高主任,再给我们农垦公司拨一些麻袋吧!否则二号堤坝最迟今晚就会出问题。” 主任一口把烟屁股抽没,黑着脸摇头。 “没有!” 农垦公司的一把手哭丧着脸。 “我上楼前去了仓库,分明还有!二号堤坝一出问题,后头可是三万多亩地啊!” 主任脸上狠狠的抽动了几下,但还是固执的摇头。 最后的那些麻袋是留给城区南边堤坝用的。 比起让他肉疼的农田,城里的几十万人才是最重要的。 ...... 只有一盏灯在风雨里摇晃。 整个云城站台上空荡荡的,张宏城等了半小时,根本没有农垦公司的人来这里守株待兔。 张宏城有些纳闷。 不是说云城站有农垦公司的“内应”么,他们不应该不知道今天有黑省兵团的物资过境?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风雨。 还是说那帮人根本没时间来理会自已? 因为好几年的不愉快,所以李部长不屑主动给云城这边卖好。 早在张宏城从兰洲动身前,他就发话让张宏城自已现场发挥。 张宏城觉得云城的情况可能比他知道还要严重。 事不宜迟。 “同志,可以帮我转接一下农垦公司么?” 车站值班室的工作人员一脸不解的看着张宏城。 人家都没时间来理会你,你竟然还想着自已送上门? “同志,我看还是下次再联系吧,估计现在他们半个人都抽不出来。” “帮个忙,来抽烟同志。” ...... “叮~~~~~。” 主任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疯狂的跳动起来。 胆子大得没边的农垦公司经理正和主任眼对眼的互相瞪着。 “要不,主任,你先接电话?” 有人上前打圆场。 主任狠狠的点了点农垦公司经理,要不是这小子是自已的老部下,今天他非要好好收拾他一番不可。 粮食他也心疼,可剩下的那些物资绝对不能动。 “喂,哪里?” “农垦公司?!你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农垦公司经理立即凑了上来,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黑省建设兵团来还债的?这个时候?开什么玩笑?!” “你说什么!!!” “把舌头给劳资捋直了说!” “四个火车皮的麻袋?!” “冲抵黑省的款项?行,怎么都行,立即答应人家啊,你个笨蛋!” “要按晋省最新的官方价核算?没毛病,钱是王八蛋,你给我先都答应下来!” “诶?你小子先别走!” 主任忽然一把薅住了想偷偷溜走的农垦公司经理。 “你留一个火车皮的麻袋,其余的都给劳资送到这边来。” 谁知农垦公司经理把眼一翻。 “凭什么?那可是我们用粮食配额换来的,不给!按今天的省里官方价,现在可是我们农垦公司倒欠人家钱了?” 主任大怒。 “来几个人,给我看着这个混账东西,立即派车去火车站!” ...... 本来空旷的火车站上忽然多出了无数的人。 四个火车皮的麻袋被飞快的装车运走。 农垦公司的经理看着很和善,抱着他笑得跟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也没同事们之前说的那样凶神恶煞。 “小张同志,吃了没?” “没吃啊,那你想吃啥?” “羊肉泡馍?那简单!管饱!”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连醋都抢? 火车在东北大地上驰骋。 七月末的东北又进入了下一个收获期。 这让一直守在火车上的张宏城根本坐不住,恨不得扔下随车押来的东西一溜烟的跑回他的林场去。 但兵团部的指令是让他跟车直接到佳木市。 因为兵团部不在哈市,正是在哈市北边的佳木市。 货运火车停靠在了兵团内部站台。 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带着几个人在站台上焦急的等待着他。 正是李部长的助手赵秘书。 而距离赵秘书不远也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干部服的男人一直被赵秘书脸色不善的盯着。 赵秘书觉得后勤的这帮人简直太不要FACE了,小张带回来的东西肯定是要先进自已部门仓库的。 可这帮人居然连拖车都准备好了,难道他们还准备明抢? 云城方面的感谢电话先后打来了四五个,兵团几个大佬都被惊动。 和云城农垦公司的那笔糊涂账说是被清空,人家是按省里最新规定的价格收下的麻袋,所以人家还让张宏城带了些东西,抵扣了超出的额度。 至于张宏城具体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暂时还没人知道。 概因云城那边直接装了一车东西给他,故意瞒着张宏城让他到了地头再开封条。 对账单子已经另外寄往了黑省兵团。 后勤部的郭秘书笑着和赵秘书打了个招呼,对于赵秘书的警惕他心知肚明。 不过只怕赵秘书也不清楚,云城这回抵扣超出货款的物资有些什么。 但郭秘书却知道一点。 他爱人的同事就是云城人,前天和家里通电话的时候打听到了一点内幕。 云城农垦公司下属的醋厂,入夏后仿制的第一批真江香醋,忽然间没了库存,搞得很多等着香醋上市的关系户怨声载道。 兵团后勤部立即判断出这批香醋八成是被农垦公司拿来抵了人情。 东北当然不缺醋,八分钱一斤。 但大部分都是陈醋,香醋这东西还得是真江的地道,不那么酸反而甜甜的。 夏天里各家各户爱做凉菜,醋的消耗自然也大。 真江的香醋产量有限,加上名声在外,能进入东北的量很少。 这东西在东北自然也就金贵起来。 赵秘书这边在为筹办劳模大会四处找好东西,而郭秘书这边也在为八一拥军物资而头疼。 所以在后勤部长的“默许”下,郭秘书盯上了这批物资里可能存在的香醋。 反正到时候他的人会主动热情帮忙转运,中间有几十箱物资被运错地方也不会很“奇怪”不是。 张宏城还是第一次见赵秘书,他觉得这人有点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尤其是打开货车封条时,现场来接他的人竟然互相拥挤了起来。 一群人怒目而视,而另一批人则嬉皮笑脸的。 赵秘书最在乎的是那几百个西瓜。 他找来的几位个中老手,挨个敲过去,最后挑出来上百个大概没坏的。 其余西瓜现场切开,有好的也有坏的。 但现场的人可顾不得什么好坏,只要没有太过暗红变味,拉着站台上的搬运工、列车员现场就开炫。 张宏城拦都拦不住。 赵秘书和郭秘书也没例外,一人炫了半个有些暗红的西瓜。 (那时候的西瓜不大。) 吃了西瓜的人都来帮忙,一个货车厢分分钟被搬空。 只是赵秘书的人又开始和郭秘书的人拉扯。 也不知道怎么的,赵秘书带来的卡车里有一辆小卡车忽然出了毛病,所以郭秘书非让赵秘书用他带来的卡车——装那些香醋。 两人假模假样的互相客气。 云城农垦公司这回一改之前对兵团的恶劣态度,补偿超出额度的物资都是能拿的出手的。 全是农垦公司旗下企业出的好东西,还一水的按成本价给。 例如塞满了小半个货车柜的细棉花包......,这东西在东北可是妥妥的硬货。 再例如藏在诸多棉花包里的好东西——包装有些模糊不清、包装箱子上封条是1959年的、封条上的字迹已经快模糊不清。 这是云城农垦公司下属酒厂自已酿制的一种汾酒,取名杏花白,十五年份的,有些箱子上甚至还带着干泥巴——才挖出来的。 在棉花包里藏酒,张宏城想想都觉得心惊胆跳。 这万一半路上燃起来......。 十箱老汾酒刚被搬上站台,赵秘书和郭秘书之间“和谐”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尤其是有个搬运工一边咋舌一边捏着箱子上的干泥巴。 “哟,这是刚挖出来的?!” 赵秘书和郭秘书对视的目光里似乎出现了闪电。 张宏城下意识的抱着一箱酒后退了一步。 两帮人嘻嘻哈哈的互相糊弄也彻底宣告结束。 香醋这东西两个秘书都挺在乎,但他们身后的领导最在乎的东西出现了! 作为各自领导的心腹,他们是知道自已领导珍藏的那点好酒有多难搞。 只有招待老领导、老战友,或者找人帮忙的时候,才舍得把珍藏的酒拿出来。 “同志们,上!”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现场顿时就乱了。 张宏城抱着一箱酒飞快跑快,免得自已遭受池鱼之殃。 事后赵秘书在路上一直骂骂咧咧的。 虽然赵秘书的人多,但酒还是被郭秘书抢走了一箱,香醋也不见了七八箱......。 回到部里,赵秘书看到笑容满脸的李部长立即告状。 “你说什么?!” 刚才还对张宏城和颜悦色的李部长,突然愣愣的看着赵秘书。 “十五年份的杏花白?”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部长急忙一个电话打去了云城。 “好好好,多谢多谢,原来这酒已经停产了,哈哈哈哈哈。” 张宏城和赵秘书听着李部长皮笑肉不笑的声音,都觉得渗得慌。 李部长挂了电话,一拍桌子。 “GRD,连劳资的酒,不,醋都敢抢!” ...... 张宏城的工作汇报早在列车上就写好了,李部长只是扫了一眼就满意放下。 “酒你搬走一箱,先回林场等通知。咳咳,记得嘴巴要紧!” 嘴巴紧什么? 抱着箱子出了大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 扭头一看,大白天的,赵秘书几个竟然在关楼道的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辆吉普车嗖的一声飚了过来。 赵秘书几个关门的动作更快了。 “小赵,你敢关门试试?” 几个张宏城经常在报纸上见的兵团大佬从吉普车一跃而下,一点不像他们这个岁数的人。 “快让老李把酒给我交出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才难得 张宏城抱着属于自已的那箱酒一溜烟的跑了。 他甚至没敢去住招待所,找了辆送货的卡车直接爬上去,连夜往双鸭山方向赶。 多耽搁一会儿,不定自已就会被人给拦下来。 这可是已经停产的十五年份地藏杏花白,回去他就准备找个老林子埋起来。 要是有人问就说路上摔了。 酒的用途他都美滋滋的想好了,和小楚结婚开四瓶,和小楚生孩子再开四瓶,最后四瓶等孩子结婚......。 想得那叫一个美。 当楚描红看到眼前叫花子一样的人时,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已的对象。 每次张宏城出去回来,都会把自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可这回是怎么呢? 原来张宏城生怕被人半路截下来,故意一路没洗脸,到了县里后一路上都是搭牛车。 “你可真是,就为了十二瓶酒?” 楚描红哭笑不得的拿着毛巾给张宏城擦脸,直到她听到张宏城对这十二瓶酒的规划,忍不住红着脸狠狠呸了他几口。 想得真美! 结婚、生孩子、孩子结婚......。 等张宏城洗了澡换了衣服回来,发现那箱子酒已经不知去向。 楚描红说是自已已经埋起来了,叫他别问。 张宏城挑挑眉,也对,女友的手术室空间似乎有加持药物效果的能力,就是不知道对酒起不起作用。 “楚描红同志,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楚描红咬着唇,斜着眼笑着看他。 “你想商量什么?.....,嗯嗯嗯。” ...... 说起杏花白,张宏城想到林场东边农田后头有一片东北杏子林。 因为有温泉水浇灌的缘故,林场开镰收割的时间比山下还要早,所以张宏城回来时,农场的收割工作已经近乎完成。 农闲之余,他带着全排的知青去逛杏子林。 杏子林这边没有温泉灌溉,所以结果期比山下略晚。 七月末正是最后采摘的时候。 四十多号人在杏子林里一边打闹一边摘杏子。 男女知青都如同猴儿一般的往树上窜。 某些男知青平日的稳重、某些女知青们往日的淑静都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各自露出了真实性子。 有些胆子超大的女同志,仗着体重轻,爬得比男同志们还要高。 假小子郭胜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又吃到一个没太熟的杏子,酸涩得舌头都麻木了。 但满树乱窜的叶南燕还在往下扔杏子。 谁能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喜欢吟诵《海燕》的叶大诗人居然才是最毛躁的那个。 攀援在树上的男知青们在互相打气,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小叶啊! 口号喊得山响,但就是没人敢继续往上爬——他们太重了。 于楷身量不大,就属他是男知青里爬得最高的那个。 这货往下扔杏子的时候差点砸中张宏城的头。 张宏城也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骗着对方坐在树杈上对着远方大叫。 “不对,这样不够豪情,你得一边叫一边双手反复捶胸。” 于楷信了,坐在树杈上对着山下一阵鬼哭狼嚎,同时捶胸彭彭响。 现场的人都笑了,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但就是觉得于楷这样子特逗。 直到若干年后,张宏城收到老于楷的一封信。 “老排长,央视的《动物世界》你看了没?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采杏子的活动很成功,只是在最后出了点意外。 艺高人胆大的叶大诗人爬得那么高,最后却死活下不来了......。 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直到有人把林场的大梯子取来。 被楚描红陪着的魏老太太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这帮年轻人真好......。 张宏城在林场悠闲度日,等着上头下达再次去进修的通知。 可他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他不知道是,李部长这里遇到了一些麻烦。 不是酒的事,而是关于张宏城的去向安排。 经过西北要债这件事,李部长算是真正认可了张宏城的能力。 可麻烦也随之而来。 没有人是傻子。 这年月思想好、出身好的年轻干部不是没有,但能如同小张这样能干的却如同凤毛麟角。 甚至可以说,张宏城是他们兵团年轻干部里的独一份。 一开始是后勤部盯上了张宏城,接着是林业部门和矿业部门,都想把张宏城内定到自已夹袋里去。 李部长左遮右挡,好不容易才没让这帮家伙得逞,可谁知第四师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老韩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把从他们师借调的小张还回来,师里好安排小张的进修工作。 特么,有这么无耻的人么? 得了便宜,扭头就翻脸不认人! 可哪怕是李部长提及那五万块,对面老韩也咬着牙没松口。 出趟差里里外外就帮兵团赚回来了九千多块! 五万块,很多么?! 李部长忧心忡忡。 几个同僚和臭不要脸的老韩都还好说,他总有办法能对付。 但如今的新出现的情况却让他很是发愁。 因为魏立阳似乎也盯上了张宏城这小子! 老魏家的亲家周家和张宏城算是干亲,他要是插手张宏城的调动,李部长还真没有好的拒绝理由。 “TMD,都怪人才难得啊!” ...... 京城,魏家大院。 魏立阳刚刚回到家里,立即给东北林场挂了个电话。 老娘的身体一直被他挂在心里。 果然,今天老太太又过得很开心,身体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魏立阳坐在沙发里揉着眉心。 妻子潘莉文端着一杯茶过来塞到他手里。 “都到家了,还想什么工作?老太太那边怎么样?” 魏立阳抿了一口茶。 “我其实是在想老太太的事。” “我看着娘的身子应该差不多能动一动了,我准备安排人接她回沪上。” 潘莉文很认可丈夫的想法。 “我看可以,那个小楚虽然有些法子,但妈还是离沪上的医院近点我才放心。” 魏立阳笑着看向自已的妻子。 “我这里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咱们议议?” 潘莉文好奇起来。 “你说就是了。” 魏立阳整理了一下自已的思绪。 “我本来就有个想法,能不能把小楚也调到沪上去,算是给咱们老太太加个双保险。” “毕竟专家组的人平时都忙,咱们要是给小楚找个离得近又清闲的单位,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潘莉文笑着摇头。 “那人家对象怎么办?” 魏立阳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也是考虑到她的对象问题,才搁置了这个想法。” “可谁知她的对象也相当不凡啊!” 当魏立阳把张宏城的西北出差奇遇记说了一遍,潘莉文的眼睛也亮了。 “这么出色的年轻人?!” 她没有吝啬自已的赞叹。 “不靠关系,就凭着自已的能力完美的解决了一桩三角债,还帮兵团拉了一个大人情,哟,这个小伙子,真心不错。” 魏立阳点头。 “更重要的是,这个小伙子很懂分寸。他所有的举动都会提前汇报,而且能成功打动他的上级。” “咱们看着他似乎在取巧,可实际上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老魏,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我昨天和李部长通了个话,想把这对年轻人都借调去沪上。” “以小张和小楚的能力,放在北大荒实在是太屈才了......。” 潘莉文琢磨了一下,她知道丈夫和自已提这件事的意图。 “也行,海燕厂和天马厂去年才合并,如今正在各处选调人才,我让人安排一下。” “不过,李部长那边真的肯放人?” 魏立阳笑着摇头。 “他啊,还有得磨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都是题材 张宏城最近听了一个陈蓓蕾传来的小道消息。 他进修的事之所以耽搁这么久,是因为兵团G校的一帮人都拉了半个月肚子。 江湖传闻那位校长趁着赵秘书拉肚子住院,带着人从赵秘书手里抢走了一批西瓜。 没两天,这帮老师就和赵秘书在一个病房里同甘共苦去了。 听说还有后勤部门的郭秘书也在。 还有小道消息说:兵团的小火车站小半个月都没见什么人影......。 张宏城其实不急,毕竟才他刚满二十。 副科而已......。 楚描红那边经常和左玉湘通过排部的电话联络。 左玉湘也让张宏城先不要急。 时间一晃就进入了八月。 魏老太太在建军节这天被魏家人接走,老人家其实舍不得,可左玉湘劝她沪上那边还有孙子在,老太太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几天之后。 张宏城正带着人琢磨利用温泉搞个山洞大棚什么的,团长李光进忽然来了电话。 他还以为是自已进修的事落实下来,结果团长却让他准备接待一个摄制组? 春厂的电影摄制组要来他们林场采风取景。 为什么春厂的电影摄制组会跑到黑省来,还刻意找上了红旗林场? 这都要源自于一篇老新闻。 根据春厂今年的拍摄计划,有一部在筹备的电影叫《这边风景独好》。 故事内容是描述地质勘探队队员的野外生活。 (该影片计划和年份都是真实的。) 本来这部电影在历史上因为剧本不够好所以没能拍成,但如今却发生了转变。 那位编剧看到了一篇地质系统内的老新闻——某知青文艺宣传队在遭遇暴风雨时,坠落雪底山坡,队长张XX和队员楚XX,临危不惧,成功脱困并发现了一座珍贵的金矿! 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这位编剧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他没想到人生还可以有这样的际遇,要是把这件事加入剧本里......。 坠崖梗在没有被用烂之前,真正是妥妥的流量密码。 新的剧本立即被春厂上层和审核组看好。 坚韧不拔的地质勘探队员面对绝境不认输,甚至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故事性太强了! 而且这也不存在命运假设论的问题,因为这是根据事实改编的。 摄制组成立之后,在选角上却遇到了问题。 本来春厂和审核组已经确认好的男女主演人员,他们只是本着谦虚的心态给黑省建设兵团发了一封函件。 毕竟故事的原型是人家的下属知青。 走过场的事情而已。 可偏偏兵团这边却正儿八经的提出了自已的意见。 这个男演员啊,形象不错,很接地气,但与我们兵团的小张同志,这个气质形象也相差太多了。 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半身照片被寄回给了春厂。 春厂立即麻瓜了。 我去,你们兵团搁这选美呢? 男的帅,女的靓丽......。 但在看完两人的履历,尤其是张宏城的最新履历后,春厂那边也拿不定主意了。 莫非我们的正面人物就不能是帅气的? 摄制组最终决定来林场采风,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例如魏立阳的夫人。 早在潘莉文看到楚描红照片的第一眼,她就超想把这个丫头拉进文艺战线里来。 张宏城和楚描红完全满足了潘莉文对于“郎才女貌”这个成语的诠释。 怎么帮丈夫把人弄过来,她自有自已的手段。 摄制组十一个人,导演姓郭,都挤在相对狭小的家属房里。 郭导演在看到张宏城和楚描红真人的那一刻,心里当即有了决断——主演就是他们俩,必须是! 可惜,张宏城和楚描红都对上大屏幕毫无兴趣。 “摄制组也一样,来到一线就得干活!” 张宏城不客气的给摄制组安排了一堆活计,除了挑粪外几乎什么事都让他们去尝试。 这年月体验生活可不是走过场拍节目......。 郭导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反而在观察参与知青们的日常生活劳动,让他获得了不少新的点子。 比如林场里居然有一小汪温泉。 郭导和编剧分别扛着锄头在奋笔疾书。 “地质队员们几乎在山中迷路,却靠着自已的专业知识发现了一处温泉。” “温泉立即解决了队里伤病和寄生虫带来的困扰......。” 第二天,在得知了这片黑土田的来历后,郭导和编剧马上对视一眼,题材又有了! “地质队员们利用专业知识,引导特殊土壤成分的泥石流为山下农户们造出了百亩肥田!” 两人写的摇头晃脑,哪怕两只蚂蟥爬上他们的腿都没发觉.....。 为了怕这两货被田里的蚂蟥吸成人干,张宏城只能把郭导和编剧赶去库房帮忙。 库房里还有很多干榛蘑,看管员叶南燕又是个喜欢说话的,于是......。 “地质队员发现气候异常,推断出丛林里榛蘑可能会异常生长,他们叫来了附近的群众......,老郭,你的铅笔给我,我的用完了,我们继续......。” 编剧小吴的鼻子忽然抽了抽。 这才发现叶南燕在小口的喝水,热水! 大热天的,怎么还喝热的? 而且这热水的气味有些香甜.....。 叶南燕红着脸小声转移话题。 “这是我们排在沼泽地里弄的黑蜂椴树蜜,你们不知道吧,我们楚医生会弄草药熏烟对付黑蜂......。” 郭导两眼放光的抢过铅笔头继续写字。 “地质队员们深入沼泽,就在营养匮乏之际,他们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椴木林和漫天飞舞的黑蜂......。” 编剧小吴吃惊的看着叶南燕:“你、你在说什么?老虎、棕熊?” “对啊,老虎现在应该还在县里动物园过日子。” 郭导看了小吴一眼,忍痛摇头。 “不能继续写这些,不然就变成动物专题......。” “那山洪总可以写的吧?” 叶南燕把自已珍藏的《公民日报》拿出来,指着其中一段给两人看。 小吴和郭导看得两眼放光。 “借苍天之力......。” 张宏城疑惑的看向一脸无辜的叶南燕。 他想知道自已不过是来仓库取个工具,这两人怎么看自已的眼神那么不对劲? 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郭导和编剧小吴决定继续深入生活,忽然看到一个女知青被人抬着飞跑了回来。 “快,楚医生,郭胜男被土球子咬了!” 郭导和小吴闻言立即色变。 就山上的医疗水平,等把人送到县里怕是已经来不及......, 诶? 这帮人怎么还没心没肺的笑成这样。 被抬着跑的女知青还大声的对后面的人在大喊。 “把土球子给我留着,是我发现的,按规矩我来决定怎么做菜!” “炖汤,必须炖汤!” 有个男知青似乎有些不满意。 “又炖汤啊,溜肉段其实更好吃......。” 两人拌着嘴涌进了医务室。 到了下午,准备去搬木头的郭导和小吴纷纷揉了揉眼睛。 他们好像眼花了,怎么看到那个被蛇咬的女知青一瘸一拐的在散步,半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背影 剧组在林场待了小半个月才离开。 张宏城和楚描红最终没有答应上大荧幕,之前挑选的男女主演成功保留了自已的位置。 对此,郭导和编剧小吴都很是失望。 在林场的拍摄工作多数是采景之类,具体的人物镜头少之又少。 这是因为剧本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在胶片极为宝贵的年代,郭导和小吴必须先请示后才能进行正式拍摄。 两人对新剧本信心十足,毕竟这些新增添的内容可都是来源于真实的生活。 春厂是国内出名的几大电影厂之一,享誉全国的《开国大典》、《英雄儿女》、《五朵金花》等影片都是春厂的代表作。 厂里对各摄制组的管理相当严格。 虽然厂里的领导和审核组猜到郭导带着人下去采风,多少会对剧本进行一些改动,但谁也没料到剧本会被改得面目全非。 “小郭啊,你们这就太过了!” 厂里的领导才看了新剧本的开头部分,虽然觉得剧本有趣了很多,但他还是不得不对郭导进行了批评教育。 “要是都像你这么干,迟早会把审核组惹毛的!” “还有,你看看你和小吴改的内容,这像话么?文笔和思路是对的,可这也太脱离生活了,懂不懂?” “我看还是按照原本的剧本,你稍微改几个地方,这样厂里也好和审核组打交道不是?” 被称为小郭的郭导笑眯眯的,一点也没动身离开的意思。 “我和小吴增减的这些内容,完全都是来源自真实的生活。我这还有报纸和林场职工的采访记录......。” 领导惋惜的摆摆手。 “小说家之言罢了......。” “是真的,上头还有兵团ZZ部的红章。” 郭导急忙翻到最后一页,让领导看到了那枚鲜艳的红章。 “诶?!” 领导顿时惊疑不定。 这些“故事素材”难道都是真的? 他立即把新剧本再次认真的读了一遍。 “好啊!故事性确实非常的强,”领导拿着剧本转了几个圈,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真实性,只是这真实性......!” 领导一咬牙,抓起电话要去了黑省兵团ZZ部。 那一夜,春厂几个领导的办公室亮了半晚的灯。 这年代拍摄一部电影,远不及后世那样便利。 修改的剧本还得传真去京城给审核组复核。 最后的结果出乎厂里的预料。 审核组对于这些完全来源于生活的素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期待的多。 才短短三天,新剧本获得了通过。 电影摄制组随即正式投入拍摄。 春厂虽然是大厂,但在1974年有些拍摄资源还是非常有限的。 很多东西都是两个剧组同时在用。 《这边风景独好》开拍时,正好与另一个剧组撞了车。 年度大片《车LUN滚滚》还有最后几组镜头没搞定。 《车LUN滚滚》拍摄的是给淮海战役送物资的故事,里头有些镜头会用到大量的人和物。 《车》组的导演也不跟《风》组的郭导客气,有时候缺人、甚至是缺摄影师了,会把郭导和他的人也抓过去帮忙。 “这个镜头需要一个完全没有现代建筑、电线杆之类的地方拍摄,”尹导拉着郭导在一边商量,“我选了两个地方,你帮我琢磨琢磨。” 尹导初选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在吉省通H,另一个是在大庆附近。 两个地点各有各的好处。 通H有驻军和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唯一麻烦的是秋收时节群演不好找,而大庆那地方,荒野也有,群演一抓一把,只是野地里电线杆子太多了。 如果是没有去过红旗林场的郭导,估计会替尹导选通H。 毕竟通H离得近,环境也合适,虽然大批群演推车去淮海的镜头不好拍,但可以通过后期制作加进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郭导非但自已没帮人家选,反而还给人家尹导又推荐了一个地方。 黑省红旗林场山脚下的那片平原。 群演也好找,只要建设兵团一声令下,不论多少知青都能给你调过来。 尹导有选择困难症,把三个地点都报给了厂里。 可谁也没想到,本来是陪太子读书的那个选择,竟然会被选中。 厂里的消息灵通人士听说是京城有人说了话......。 张宏城一觉醒来才发现山脚家门口被一大批人马给堵了。 《车》剧组的人手可不少,帐篷都搭起了十多个。 最莫名其妙的是,师部还亲自来电话,点名要红旗林场独立排的知青们全体作为群演配合对方的拍摄。 张宏城无语。 我这山里又不是横店,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往我这边跑? 他下意识的觉得其中有些不对,所以很想拒绝。 可人家师部才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说好听点,这是给连续两次获得集体三等功的独立排知青们的荣誉;说不好听的,就你们独立排最近,又提前进入了农闲,使唤你们的成本最小......。 尹导本以为从山上下来的这帮知青,估计能直接客串农村群众,都以为山里非常的艰苦。 可红旗林场却真真是个异类。 知青们一个个被养得油光水滑,红光满面。 要不是无论男女捋起袖子都有结实的肌肉,尹导他们还以为这些是从城市里刚下来的青年。 尤其是领头的张宏城和楚描红。 看得尹导有些发愣。 我这部如此接地气的电影,放这两个形象进去,怕是会不太好吧? “其实我觉得正好,”当然也有另带慧眼的,“可以增加地主的儿子和儿媳妇的角色......。” “滚!” “好嘞。” 上头的任务强压下来,张宏城和排里的知青们过了一把镜头瘾。 他是战役某镜头里的一个伤兵,而背着他往回走的女医护兵正是楚描红。 两人就得了一个背影镜头。 尹导不敢让这两人正面对着镜头,尤其是楚描红,那张脸哪怕是满是灰尘也太抢镜了。 在剧组里,有过类似待遇的还有一个女同志。 女同志来自沪上,是刚刚参军不久的文艺兵。 这个姑娘比楚描红要大上一岁。 只是在剧组里,导演也经常安排她背对镜头。 那张脸也有些抢镜头。 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这位女同志和楚描红很聊得来。 楚描红当然认识这位女同志,在后世她可看过对方的好几部电影。 “北祝林南宫雪”中的宫雪。 楚描红不是在追星,而是她在宫雪的身上看到了自已的影子,宫雪的经历与她经历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宫雪是沪上人,之前的家庭出身也算富贵,同时也因此独自插队到赣省农村。 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到农村去,会遇到哪些情况大家心知肚明。 因为不明原因,宫雪在劳作中腿部骨折,一直没能接受正规的治疗。 申请多次后才被批准回沪上看病,结果发现腿部断裂处已经长出了息肉。 养了半年多才保住了她的那条腿。 宫雪为了不回到农村,先后考过沪上电影厂和电影学院,都因为滞留城市的知青身份而告吹。 直到她好命的被录用为文艺兵。 这次拍摄还是她第一次出任务。 宫雪出现的消息深深的刺激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胖子。 他声称自已是铁杆的雪粉,强烈要求义母出手给自已的偶像治脚。 张宏城对此嗤之以鼻。 我怎么跟自已对象解释,自已是如何知道宫美人脚上有旧伤的? 楚描红昨儿还调笑着问他:人宫雪漂亮不漂亮? 早防着他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宫雪和楚描红在很短的时间里,成为了好闺蜜。 作为中西医结合的好医生,楚描红当然也发现了宫雪身上的毛病。 林场医务室,楚描红在这里给宫雪扎了好几次银针。 有时候因为中药太苦,比宫雪还小一岁的楚描红得哄着宫雪喝药。 剧本补拍的镜头不多,在山下住了七八天便撤走。 宫雪恋恋不舍的返回沪上,随身还带着楚描红开的几个方子。 其实她住在林场的这几天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男知青,偷偷给宫雪写了一封想缔结“革M友谊”的情书。 好在宫雪对此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很柔和的处理了这件事。 张宏城没有好奇去看那封信。 排里知青们的思想报告都是他批阅的,谁的字迹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任由大家互相猜测吐槽开玩笑。 ...... 潘莉文无奈的看着自已丈夫。 “我是没办法了,你看上的这对小年轻似乎太过抗拒影视工作,我要是继续出手,怕是会太过引人注意。” 听到自已夫人说忙了半天就弄到那两对年轻人的一双背影,魏立阳也笑了起来。 “本来想着弄得水到渠成,好让对方多欠点我们的人情,如此看来只好坦诚相见了。” “老太太回到沪上,又开始不爱去医院,大夫的话也不爱听!专家组的任务重,顾着老太太的时候也只能是尽量多安排。” “可我始终还是不放心。” 魏立阳摇摇头。 “小楚的水平是得到了老邓和外国专家认可的,对于心脏起搏器这块的认知有些玄乎,而且她又能哄得住老太太。但想把她调到沪上去,就必须先搞定小张的工作调动。” “不能拖了,咱们还是跟两个小年轻开门见山吧。” ...... 时光一晃就到了八月底。 张宏城的进修通知终于下达,只是下来的不是一份进修通知,而是两份! 张宏城去佳木市兵团部进修,而楚描红则是去兵团总医院进修。 在两份进修通知的 去年合并成立的沪上电影厂要借调黑省兵团的两名知青去沪上工作。 一份干部借调函来自电影厂保卫科,一份借调函来自电影厂职工医院。 在听过左玉湘的解释后,张宏城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会这么怪。 魏家解释:借调他们去沪上电影厂只是走个过场。 借调转为落地后,张宏城可以选择在电影厂之外发展。 楚描红留在职工医院,事情不多,但距离沪上的魏家老宅就隔着两条街,希望她能多帮忙看顾下老人。 张宏城默然。 当初叶南燕私下告诉他郭导和编剧对他的崇敬,他还偷偷美滋滋了几天。 弄半天,还是自已在吃软饭......。 自已或许能力很出众,但对于魏家来说最需要的还是他对象的能力。 有点失落,需要安慰。 楚描红没好气的收拾了对象一通,就会找机会和借口使怪! 两人去进修之前,全排知青弄了一大桌饭菜给他们送行。 所有人虽然一直没提,但大家都知道这次提干后,张宏城肯定不适合继续待在林场。 悠悠岁月,又是这样的年代。 哪怕再熟悉的人,每一次告别都可能是人生轨迹里的最后一次见面。 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再,摆满了饭菜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无语。 甚至有情绪阈值不高的女知青已经小声的抽泣起来。 刚刚被营部通知提升为代理排长的王凤志,红着眼睛站起来,手里的酒碗有些颤抖。 “都别做小儿女状了,来,大家举杯,咱们祝福排长和楚医生前途远大,一路顺风!” 所有人都呼啦啦的站起来。 眼圈通红的郭胜男哽咽着也大声说了一句:“还祝你们两个白头偕老,记得寄喜糖回来啊,呜呜呜呜呜。” 张宏城沉默了几秒钟,一口气把碗里的酒喝干。 知青岁月就是这样。 在最美好的年纪,最艰难的岁月里,遇上一群注定会分开的朋友。 楚描红眼圈也是红的。 酒力不行的她拒绝了张宏城的替代,一口气也把酒喝干。 说实在的,二世为人的她,对于湿地和林场的知青生活一点也不厌倦。 楚描红其实不太向往这个年代里的城市生活。 这里有山有水有粮食、有爱有景有朋友。 在湿地和林场的日子,是她两段人生里为数不多过得舒心恣意的岁月。 只是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张宏城和楚描红都是两世为人,虽然都还带着一丝天真,但他们很清楚人生中每次遇到的机遇是多么的重要。 无论是魏家递过来的橄榄枝还是来自李部长的提携,都足以改变他们的一生。 楚描红想将全家拉回正轨的想法、张宏城想把楚描红保护在身边的念头,都需要他们两人实力的不断累积和提升。 对于离开林场,张宏城也很不舍,但他也没有办法。 他只有快速的变强,才能护得住自已的女主女友。 简勇是第一个喝醉的。 他一直都在骂张宏城。 因为张宏城帮他走关系调整了工作,这厮被调回了团部当司机。 可他哭着说自已舍不得独立排。 张宏城没有理会他。 他既然走了,当然需要给独立排在团部里安排点后手。 有简勇这个独立排的老人在团部最吃香的岗位上,多少能让人不那么轻视独立排。 简勇的小卡车司机位置给了薛展鸿,于楷是他的助手。 小卡车以后会经常跑及西,张宏城需要于楷保持和丁家妹子的联系,这也是他走后,独立排知青们最大的靠山。 1974年,8月20日。 张宏城和楚描红背着行囊离开了红旗林场。 知青们送了一程又一程。 【东北的故事即将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故事还是会围绕着知青这个团体展开。 ——在这个年代的沪上,有着一群很有意思的人。 他们被街道办称为滞留知青。 多数是从插队的地方找借口跑回来的知青(类似宫雪)。 没有口粮、没有户口、整天东躲西藏,饱一顿饥一顿,为了找到一个留城的机会,他们几乎什么都肯干。 而一个骤然出现的小小招待所,却成为了这群人心目中在那个年代里的一缕光......】。 张宏城和楚描红在佳木市的进修只有短短十天不到。 培训结束的当天下午,赵秘书把两人的分配去向私下转达给了张宏城。 “就算是借调,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和比较合理的转圜。” 赵秘书边说着边就着张宏城手里的火柴点燃了烟。 “所以你们两个得先有个借口去一趟沪上。” 张宏城听着有点皱眉。 因为他和楚描红其实都不太想去城市,他之前以为李部长会留下自已。 他和楚描红在兵团里发展前景其实很不错,毕竟自已的人脉都在这边。 只是现在看来,魏家怕是付出了什么,才换来了李部长的退让。 魏大佬确实很有孝心,可却让张宏城两个为了难。 要真是去了沪上,光这年月的住房和口粮问题就能愁死他。 赵秘书是个烟鬼,一连吸了几口烟。 “小张,咱们李部长手底下有个没人敢接的任务,你听说过没?” 张宏城这些天在兵团部进修自然也不是白待的。 关于李部长手里那个没人敢碰的任务,他自然是听过的。 “兵团准备在沪上开招待所的事?” 随后张宏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个倒霉事,不会是想派给我吧?” 赵秘书笑了笑。 “别怕,大家都知道这个任务没法完成。” “这个招待所所长的级别刚好最低是副科,人家魏家是想让你们两个有机会先去接触一下沪上的生活氛围。” “能适应下来,那就皆大欢喜,就地借调也不显得那么突兀是不是?” “如果实在是适应不了,那就只能算了。” 不怪就连张宏城听到这个任务后也会骤然失色。 实在是这个大名鼎鼎的任务实在是太坑了。 兵团生产的农林产品需要优先供给京城和沪上。 所以兵团在京城有自已的办事处和招待所。 在沪上的办事处没有开,但先开办招待所的计划一直在“进行”。 而这个“进行时”已经持续了七年......。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与男二号的擦肩而过 兵团当初之所以想到要在沪上开个招待所,主要是因为面子问题。 之前兵团的干部去沪上出差或者学习,都是蹭黑省在沪上的招待所。 大概八年前,兵团一把手退休路过沪上。 小老头作风朴素,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旧军装被人家黑省招待所的服务员给拦下。 一句“你们兵团怎么什么人都来占便宜?”把兵团上下都给惹毛。 虽然黑省那边哭笑不得的解聘了那个沪上的服务员,又解释了半天,但兵团这边已经下了决心要自已开家招待所。 脸都肿了,能不急? 而且黑省建设兵团在沪上刚好还有块地! 那是建设兵团从当年四野手里继承下来的一处院子。 院子的位置不错,就在南京路的后街。 但这个招待所计划弄了七年多,愣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问题有两个。 第一,当年在人家招待所吃了亏的老领导给自已闺女打了招呼,不准这帮人当败家子,死死的卡住了修招待所的预算不通过。 人家闺女就是李部长下头的一位副部长,专门管兵团预算的。 也就是说虽然兵团大佬们嚷着要修,必须修,但就是没钱! 第二、兵团在沪上的那块地皮超级麻烦。 几年前,兵团试图简单修整一下大院,可因为这个大院的周围人口商店太过密集,导致计划无疾而终。 只要大院开始动工,前头的一排国营商店都无法正常营业,建筑车辆和物资能把狭小的出入口给堵得死死的,居民们怨声载道。 开工才两天,就收获了两大箱热情洋溢的投诉信,甚至还有用洋文写的......。 现任兵团的两位老大是上任老领导带了多年的兵,虽然老领导发了话,但这口气还是憋着,所以这个任务每年都会日常入编计划。 可就是没法落实。 毕竟人家黑省那边态度很好,这些年也对兵团过去的出差人员也是照顾颇佳。 所以,咳咳咳咳,能省还是要省的......。 到了后来,这个任务成为了打发不开眼人的专属任务。 谁要是不听话,不服从大局,得,去沪上建招待所去。 地有一块,钱,半毛都没有......。 在东北住习惯了火炕和大房子,看习惯了山川和平原,住沪上那憋屈湿冷小屋子里,抬头只能看到各家各户晾晒的衣服,走个路都要侧身。 粮食户口也不在那边,几个出差补贴还不够买商品粮的。 没有一个不是灰溜溜跑回来的。 张宏城去当这个招待所的代理所长,自然不是因为有人要收拾他。 正如魏家说的,反正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也没人会怪他,不过是想让他和楚描红先适应一下沪上的生活。 电影厂的借调表格就在两人的身上,适应小半年后差不多可以办就地借调的手续。 张宏城是新鲜出炉的兵团驻沪上办事处招待所筹备小组副科级副组长,兼招待所代理所长。 楚描红是筹备小组的组员兼招待所的保健医生。 (话说正经的招待所有保健医生么?这其实是在打疗养院的擦边球,反正半年后都会借调去海影,所以没人在意。) 他们两个去沪上这小半年“适应期”,可不是不用工作。 张宏城要负责起兵团去那边出差人员的登记和接送(还是送去黑省招待所)工作,楚描红则需要暂驻附近的街道卫生所“帮忙”服务群众。 火车开出山海关的那一刻,一路在沉思的张宏城忽然抬头看向楚描红。 “描红,你真的想去海影厂么?” 正看着窗外风景的楚描红没有对张宏城隐瞒自已情绪的意思,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以自已的容貌,去了海影厂的职工医院,怕是会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根本无法让她安心去当一个医生。 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已的对象会愿意去做保卫科的工作。 她懂张宏城,这家伙对农工商各行的兴趣可不小。 想到这里,楚描红好奇的看着对象。 “那咱们有拒绝的余地?” 张宏城笑了起来。 “当然有。” 楚描红又想到了两人的干儿子前前,喊自已两个干爹干妈的场景。 “那需要得罪魏家和左姐家里么?” 张宏城偷偷在台下握住了佳人的手,嬉皮笑脸的。 “当然不会。” 楚描红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急忙偷偷开始挣开。 “哦,那你准备怎么做?” “简单啊,”张宏城放开对象的手,盯着对方微红的脸淡定的回答,“咱们把招待所建起来不就完了?” 楚描红虽然惊讶,但没有质疑,只是好奇。 “那你口气可不小,不过这件事也太难了吧?” “当然,如果真的办成了,咱们就可以正儿八经的常驻沪上,不用寄人篱下,进退上也会自如很多。” “不过,会不会太勉强?” 张宏城看得出来,楚描红是百分百支持自已去搞定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也不想让两人欠对方的人情。 楚描红或许不懂官场,但她也担心张宏城以后会不会被魏家逼着站队。 看着楚描红娇美的笑容,张宏城的信心前所未有的充足了起来。 ——胖子,你可要给义父我多努力收集我要的那些信息。 ——护肾的方子,我可是已经帮你许下了! 火车缓缓驶入京城车站。 张宏城和楚描红将在这里转乘火车去沪上。 张宏城现在的身份不同于以往,凭着随身带的介绍信是可以在京城逗留几天的。 他们准备在京城住两天,逛逛B海和天AM。 两人随时几乎没有什么行李,楚描红说自已都办了托运,张宏城自然“信”了。 他也不想背着一堆东西东奔西走的。 京城火车站,人潮汹涌。 “不好意思!” 楚描红不慎挤掉了一个年轻人的挎包,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抱歉就被张宏城拉扯着到了人群外面。 年轻人站在原地愣神。 虽然只是人群中的须臾擦肩而过,但楚描红的容颜却异常的让年轻人无法忘怀。 “我.....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自嘲的冷笑。 “瞿宏杰啊瞿宏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自已马上要去东北下放,怎么会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思来?” 年轻人捡起挎包,护着行李随着人潮往里面走。 他的眼中带着对未来插队生活的迷茫。 “黑省虎林长风公社春阳村,”瞿宏杰嘴里念叨着自已的插队地址,不知道为何忽然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了刚才惊鸿一现的容颜。 这位曾经的大院子弟,忽然间有了一种很可笑的错觉。 刚才的那一次交错,似乎让自已失去了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张宏城牵着楚描红的手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已和对象与原着中的男二号,堪堪擦肩而过......。 两个年轻人满脑子在想的是:是先吃全聚德呢,还是先吃东来顺? 楚描红低声建议:“或者咱们先去B海公园拍个合影......?” 张宏城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故宫开着没?要不咱们进去找个地方亲个嘴......。啊,别踩我脚!”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里弄 都说沪上聚集了整条长江流转而下的风情。 九月初三,很多长江沿岸的城市还在被炙烤,但沪上已经过了最热的七月末,气候已经变得宜人了许多。 一辆蓝白相间的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露出刚刚下车的一位女子。 正在等车的几位男女同志只是下意识的扫了这位女子一眼,要么眼睛瞬间挪不开,要么后知后觉的飞快转回来。 普通的麻花辫子,发间藏着几枚普通的黑色发夹,浓郁的黛眉带着一股青春的稚气,秋水般的眼睛宛如童话里的湖水,琼鼻修长,脸色恬静,让人望之脱俗。 白里透红的皮肤如霜赛雪,修长的手指轻巧的勾着点心包上的绳子。 在旁人看来,就连点心包上的白纸也被她的肌肤比了下去。 姑娘上身是一件沪上最常见的女士衬衣。 与外地尤其是东北不太一样的是,沪上的女子习惯把衣服收一点腰,更能显出自已的身材。 她的下身是一条浅色笔直的女裤和一双咖啡色的凉鞋。 刚刚才雨过天晴。 弄堂里的石板上还残留着水汽,只是这蒸腾的水汽消散得飞快,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女子提着点心,绕开巷弄里随处可见的小水洼,随着她的出现,适才才安静下来的狭窄巷子里又私下热闹了几分。 在这个年代全国各地的小巷里,由于屋里空间不足,居民们都有往门外巷弄里摆放一些不重要物件的习惯。 沪上的巷弄文化与京城不太一样。 在京城的巷子里摆东西,和邻居们招呼一声只要不妨碍大家过道就成。 放在巷弄里的东西都比较随意。 但在沪上就不太一样。 虽然巷子比北方的要小,但每户人家都会默契的分好各自家门口的区域范围和公共通道的余地。 真正的做到了螺蛳壳里做道场,细致到了极点。 哪怕锯掉自已物件的一个角,也不要自已的东西越到别人家属意的区域里去。 而且每家每户门口杂物的摆放那叫一个精致。 京城人说话有点自来熟,但沪上人说话则很客气。 哪怕是已经认识的邻居,见了这位还没满二十岁的姑娘,都会和气的招呼一句长的。 “哟,是小楚医师下班了,侬今日这套衣服真漂亮,工作还顺利伐?” 楚描红微笑着点点头。 “莎莎,蛮好的。” 杭城话语虽然和沪上话有些不一样,但基本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楚描红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两个正在墙上写写画画的孩子扭头看到她,忽然笑着逃走。 “画里的大姐姐回来伐......,快去通知侬阿酷(你哥哥)。” 楚描红也没去理会这些调皮鬼,径直走向里弄深处的一栋老旧的红砖筒子楼。 说是红砖楼,其实也不尽然。 二楼之上的部分还保留着些许白色的洋灰墙面,满是坑坑洼洼的墙面洋灰上露出大面积的红砖。 筒子楼一楼到一楼半的高度,已经完全变成了红砖表面,甚至齐腰高以下的墙面还布满了青苔。 楚描红的宿舍在一楼。 很潮的一个八平米小房间。 在这个年代,沪上的住房紧张情况甚至一度超过京城。 哪怕是小小的筒子楼也会被抢得鸡飞狗跳。 楚描红住的小房间是沪上铁路局帮忙“借”来的。 这栋筒子楼里有七八户是粮食局的职工,这个一楼的小单间就归属在粮食局的名下。 虽然粮食局的住房也相当紧张,但作为长期供应沪上粮食的大单位,建设兵团的面子自然还是要给的,又何况还有铁路局帮忙说话。 之前有十四个平方的筒子单间,在中间修了一道木板墙隔段,被分为了两个部分。 一个五平米的鸽子间,只能放下一张床,出入用的是原来的大门;另一个大点的房间有八平米,门户是阳台门,再把阳台上的护栏去掉一部分,也可以出入。 楚描红来到阳台门口打开门,不一会儿提着煤球炉子来到院子里。 刚回来南方的她在生活上还没重新适应过来,总是忘记留煤火。 这边没有灶台,也没柴火,生个火异常费劲。 但楚描红却每次都兴致勃勃。 之前她和张宏城在招待所住了几天,虽然吃住不愁,但总觉得不自在。 他们是主动要求搬过来的。 五平米的小房间就是张宏城的睡处。 木板墙不隔音。 两个的床头挨着床头,往往一聊就到半夜。 阳台外面靠墙的角落是张宏城亲手搭建的一个半露天厨房,那里堆着上百块蜂窝煤。 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拿,但楚描红还是开心且认真的默数了一遍,果然一块没少。 她想到上辈子自已在曼哈顿停车的时候把提包忘在了车里,五分钟后回来看到的惨状。 晃晃头,把自已车子的惨状赶出脑海,楚描红看了一眼隔壁一楼的门口。 一个煤球炉子放在门边,上边还烧着水,但明显邻居家的人还没回来。 楚描红将壶里烧开的水倒入邻居放在门边的暖水壶,又用火钳把邻居煤球炉子里中间的那块烧红的煤球夹出来塞到自已的煤球炉子最下方,然后把自家的一块新煤放入对方炉子的最上面。 用自已的新煤借火,是比较讲究的做法。 把邻居家的水壶灌满水继续放人家炉子上,借火的过程就算完成。 看得附近在张望的几个里弄大娘直咋舌。 她们就没见过几个如同楚描红这样不会过日子的女同志。 沪上不产煤,但用煤的地方和人又多,所以沪上的煤一直都很紧张。 用新煤借火的方式,大家一般都舍不得用。 在几年前,沪上便开始对于居民用煤采取定量供应的方式,城镇居民1~2人户供应l00市斤;3~4人户供应140市斤;5~6人户供应160市斤;7~8人户供应180市斤。 按说楚描红和张宏城算两个单户,最多能配额两百斤。 “哎,阿拉是羡慕不来的,”有阿姨一边择菜一边叹气,“人家小楚医师和小张科长的户口不在沪上,他们是兵团的知青,还是国家职工,拿的粮食、煤配额都是东北的标准,啧啧啧啧。” “对极对极,”有人压低了声音,“我们是去街道买粮食配额,到街边煤店拿本子去买煤。阿拉听说他们是直接去火车站,从东北兵团运来沪上的粮食和煤里就有他们的配额,拖车子随便买的涅!(吹牛)” 楚描红没有在意自已和张宏城成为邻居们的议论话题,她在想着今晚弄几个什么菜。 筒子间里小小而温暖的空间和头顶巴掌的天空,在她看来足以容下自已和张宏城的一切。 一辆自行车从狭窄巷子的一头骑过来,车上的男子双手有些发颤,尽量不让自已太过注意在路边起炉子的女子。 他是怕被这个女同志发现自已的不对劲——他每天都等着楚描红回家后才故意路过对方门口。 借来的单车、头发上悄悄的打了一点蜡、大热天的还扣着领口......。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描红根本就没在意过是不是有人路过。 车速不知不觉在变慢,男人的额头已经出汗。 他在犹豫第四次“路过”的自已现在和对方打招呼会不会太过冒昧。 “小红啊,”忽然楼上大妈的声音在男子头顶响起,“侬让一让,阿拉浇点水好伐?” 楚描红笑着退了几步。 大妈嘴里骂骂咧咧的把一盆刚刚洗完衣服的水从窗口泼下来。 “这个水是要泼得越发勤快罗,怎么到处都是野狗跑来跑去的恶心人。” “给侬凉快凉快,免得火气大!” 脏水溅起来把男人的后轮打湿,男人脸色绯红,刚刚准备停车落地的一只脚下意识的在地上一用力,他又坐了回去,飞一般的骑着车跑了。 楚描红不以为意的笑起来。 看来自已对象没少给楼上阿姨好处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憋屈的院子 楚描红刚把锅烧好,忽然听到筒子楼隔壁单元的三楼传来一阵争吵。 似乎在一个年轻人在和自已的父母拌嘴。 “叫侬不要出克不要出克,侬的耳朵是装饰品是伐?” 年轻人不服气的回嘴:“不出克找事,在家里喝西北风啊?要不,你们让我回农村好伐?” “讲什么讲?不要提回农村的事,侬要是待得住,还会跑回来?” 辣椒的烟气从楚描红的锅里冉冉升起。 不少人家纷纷开始关窗户。 楚描红大声说了一句。 “邻居的叔叔阿姨们,不好意思伐,我好快就好的。” 四楼有个老头笑着推开窗。 “小楚医师,阿拉一个杭城人,做啥子要找一个湘省人当对象涅?” “炒个菜都不放糖,那菜是能入口的伐?” 周围一群人在笑。 “对极,对极,我看前头的小顾家里就不错,也是副科啊,小楚可以也考虑一下的。” “哟哟哟,哪个不晓得你家的打算,”有人隔着窗户笑骂,“哦,小楚去跟小顾好,小顾几岁?二十八了有没有!” “然后你好把你家女儿介绍给小张是伐?” 随着邻居们刻意的说笑,三楼的那家的年轻人没有继续和自已父母争吵。 但很快巷子里只剩下了楚描红在飞快炒菜的动静——几个戴着袖章的人走进巷子。 这几位都被干炒辣椒的烟气熏得不行。 “小楚医师,侬这是帮我们治鼻炎呢?咳咳咳咳咳。” 领头的大妈边笑边咳嗽,估计楼上的人应该听到自已的声音了,这才装模作样的对着隔壁单元三楼开始喊。 “老胡啊,还有老胡爱人,你们在不在?” 一连喊了三声。 之前发生争执的人家才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 “刘主任,什、什么事啊?” “哎,你还装傻,还能是什么事?” 刘主任跺脚。 “你家的春生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插队的大队?” “回来探亲已经半年了吧,这样可不行的......。” “上头一直在催......。” 楚描红把切好的肉放进锅里加油一起炒,根本没抬头去看刘主任一行。 她猜到发生了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估计是胡家的小子一直滞留在沪上,在出去找事做的时候被人看到举报了。 只是她没发现,刘主任身后那个胸口插了只钢笔的男人正偷偷的在打量自已。 青石小巷、民居烟火、不着半点粉黛的绝世佳人。 表面上一本正经,但脑子里其实全是“新鸳鸯蝴蝶派”爱情观的男人,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顿时酥了半边。 ...... 沪上的酥糖很出名。 张宏城一路走来,手里已经提了四五份老字号的酥糖糕点。 副食品券? 呵呵,后世各种老票据存量最多的地方就有沪上。 加上义子也定居在这里,所以他根本不缺票。 他和楚描红今天有个约定,给彼此买一份对胃口的点心。 胜负欲很强的张宏城已经逛了足足三条街。 现在他眼前这条街曾经拍过一部很出名的电影——灯下的哨兵。 这是张宏城在这个时空第一次来到南京路。 他负责的那片倒霉院子应该就在不远处。 张宏城和楚描红来到沪上已经超过一个星期,他之所以同意楚描红的意见搬出去住,主要是不想让兵团和魏家知道自已接下来的操作。 问过几次路,张宏城来到一座四层高的大楼前。 这栋楼的门面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的气派,宽大的台阶都有十二层。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国营商场,两条排队的队伍从门内一直排到了台阶下方。 “看来效益不错!” 张宏城笑了笑,拐了个大弯绕到了大楼的后面。 这里是南京路正街和后街的中间地带。 大大小小的全是各种自建房和筒子楼。 一眼扫去,能看到几十扇开向不同的大小窗户。 楼宇间的各种电线如同蜘蛛网一般。 有的楼房与楼房之间甚至只能侧着身子通过。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流比外头大街上竟然不会少多少。 到处都是“借过”的声音。 张宏城在这一片胡乱排列的建筑里找了三圈,才找到兵团下属的那个院子。 一处只有一尺多宽的狭隘“墙缝”,走进去五米左右,是一堆堆的居民杂物。 其中一个杂物堆的后面,藏着一处发了霉的老旧木门。 张宏城无语的拍了拍与自家院子大门只隔了一尺多的自建房。 好么,人家都把房子修得怼到自已脸上来了。 木门上有锁,锈迹斑斑,张宏城在钥匙孔里滴了一些菜油,没费多大力气便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满眼都是绿色的野草。 野草深处是几个宏伟的垃圾堆。 张宏城捂着鼻子摇头。 难怪这片区域的垃圾池都没什么味道,敢情都免费送给建设兵团了......。 这处院子不小,看着围墙内的面积不下四五亩。 西边围墙上有个缺口,缺口处有个老太太正在费力的把手里的撮箕往墙里倾倒。 院子东边有一排老旧的营房,破破烂烂的看着让人心酸。 张宏城站在院子的中间看向头顶的天空。 一个不太规则的圆。 圆形天空的周边全是各种各样建筑的屋顶。 “难怪一直没人搞得定......。” 张宏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发现自已怕是小看了这个建招待所的任务......。 本来他以为这个任务最多是困难模式。 可在看到实际情况后,他才意识到问题真正的复杂程度。 不说周围这成千上万的居民,仅仅是与大院相邻的几个企业就没有一个是软柿子。 除了之前营业额火爆的国营商场外,另外背靠院子的两个企业都是南京路上的当红炸仔鸡。 其中一家是某XX局的涉外宾馆,而剩下那家更牛逼,打着大大的招牌告诉全世界“我国的农业相当不错——农业很行”。 就这狭隘的空间距离,要是他真的敢开工,三家单位里起码有两家无法正常办公。 张宏城摸摸自已的下巴,陷入沉思。 胖迪在另一个时空的调查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只知道这里最后被兵团还给了沪上。 所以这回他得现场来做一回尽调。 第一百四十四章 要临时工不? 张宏城和楚描红住的地方距离南京路不是很远。 当他回到巷子里时,还有些人家正在做饭。 随着一份不那么漂亮的西红柿蛋汤出锅,楚描红刚好完成了两菜一汤的制作。 西红柿蛋汤不漂亮主要是因为西红柿的品种不太好,与楚描红的厨艺无关。 两人在阳台上说说笑笑的吃完,张宏城揽下了洗碗筷的事。 还没来得及躲起来来个日常“问候”,楚描红的房门被人谨慎的敲响。 刚刚把楚描红摁在墙上的张宏城,无奈的收回了自已的大嘴。 楚描红嗔怒的推了他一下,利落的笑着梳头发。 门外的人是一对母女。 楚描红认得她们。 她们住在巷子的末尾,女人和老公都是建设局的职工,家里姓任。 而女人身后的那个姑娘,大约和楚描红差不多的年纪,显得极其局促不安。 “小张科长!” 任家妈妈对张宏城时叫得很亲热,甚至还带着一丝谄媚。 “请问,不、不打扰吧?” 虽然客气话,但张宏城很想吐槽一句:你说呢? 有些时候,连张宏城也不得不佩服某些沪上人的脑筋真的很活。 例如任家的想法就很是与众不同。 小巷里的人家大多不大看得起建设兵团这块招牌,更何况张宏城和楚描红如今还保留着知青的身份。 要不是因为张宏城小小年纪上了副科,楚描红又是让人尊敬的医师,邻居们不会这么快对两人另眼相看。 知青身份在城里吃香么? 自然是不吃香的。 没户口没粮本,饿都能饿死你。 就算是想入厂,也得先弄掉知青这个身份,不然无法录取。 例如之前的宫雪在沪上治病期间找工作,结果四处碰壁。 也就是宫雪时来运转,在她马上不得不被逼回到农村之前,正好遇到了部队临时来招文艺兵。 任家父母没有那个能力帮女儿弄到女兵指标,可任家却另辟蹊径的看上了张宏城这还没开张的这家“招待所”。 任家父母想着:如果招待所办起来,肯定是需要在本地招聘一些服务员的。 而黑省建设兵团上上下下不都是知青么! 所以这种单位在沪上的招待所招几个本地知青,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知青不能被招为城镇工人,但应聘兵团的“知青”岗位却是刚好! 张宏城听得连连点头,你们家还真是会琢磨! 他也没想到自已这个没开张的招待所,本来让人看不起的“知青”属性居然还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能让人挂着知青的身份合法合理的留在沪上过日子......。 “这个再议吧,我这招待所还不见得能建起来的......。” 面对张宏城的婉拒,任家妈妈一点也不意外。 “没关系的,”任家妈妈把手里的麦乳精和罐头笑着推过来,“我们都知道这个事急不来,但就算没有建起来,可提前招两个临时工应该是可以的吧?” “单位没建好,头几个月不发工资也是可以的......。” “不瞒你们说,街道天天上我们家找孩子,我们家小娟如今睡觉都不敢睡死了......。” 言外之意,只要任丽娟身上有了兵团招待所临时工的标签,街道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任丽娟的档案调不回来也没关系。 临时工的事,张宏城还没有想好,自然不会马上答应下来。 再说他和任家也不熟。 不过任家的想法却给他打开了思路。 招待所以后建成了,小食堂总需要一个吧? 那厨师和帮厨......。 诶? 也许自已可以写信去问问包智慧和寇世宏的想法。 服务员啊,也不知道陈蓓蕾和卢燕几个愿不愿意过来? 还有简勇这厮,毕竟都是一个系统一个单位的......。 …… “就说了不要你来,你非要来!” 在回去的路上,忍了半天的任丽娟终于对着自已的母亲爆发起来。 “人家招待所都没开始建,你就要人家把临时工的名额派出来。” “这不是指着人家犯错误么?!” “可丢死人了!” 看着女儿红了眼睛,眼泪直飞,任家妈妈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都怪爸爸妈妈没用,帮你找不到工作......。” 可任丽娟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话,父母责怪自已没用,如同剜她的心一般。 她明明知道父母天天都在求人,给街道那边伏低做小,每次想到这里她都恨自已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死在插队的地方。 跑回来做什么? 害人么? 任丽娟捂着脸跑了,任家妈妈追了几步后最终放弃。 小张科长这边行不通,她还要跑一趟码头,那边有她很久没联系过的一个远房堂哥,也许能有点消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不就是这样的么。 任丽娟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卢家湾而去。 那里有个偏僻的机关仓库。 当任丽娟跑到仓库门前时,脸上的泪痕已经散尽,她不想让同伴们看到自已软弱的一面。 小心的打量了一下身后和四周,她从仓库破旧的大门侧面缝隙里钻了进去。 仓库里聚集着七八个年轻人,有男有女。 当他们看到任丽娟出现的时候,好几人的眼里都带着期待。 可惜,任丽娟咬着牙对着他们摇摇头。 “可恶!” 一个穿着破旧海魂衫的男青年愤怒的在破木箱子上砸了一拳。 “还真不给我们活路了么?” “陈爽,你冷静点!你看你的手。” 旁边的人急忙拉住他的手,可鲜血已经顺着陈爽的手流了下来。 陈爽两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就是不肯流下来。 “我忍不了了,今天厂里通知我爸,要么我回去继续插队,要么给我爸停工!” 他颓然跪倒在地。 “我撑不下去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我明天就走,就走,死在那里算了,啊,~~~~。” 领头的男青年冷冷一笑,强忍着心底的不忍故意说的轻描淡写。 “不急,我们不是还有最后一招么......?” 陈爽愕然抬头看向对方,眼神直愣愣的看向了自已的手臂和地上的一条断钢筋。 他咬着牙一闭眼,把手一伸。 “成!” “砸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脑补 转天楚描红休息,她准备去一趟魏家老宅看看魏老太太。 送楚描红上了公交,张宏城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瓦蓝瓦蓝的,NICE,很适合出门搞事情。 第二国营商店内,人们排成的长队依旧蔚为壮观。 但也有冷清的柜台,连苍蝇都懒得停一停。 张宏城比苍蝇有耐心,所以他在这个柜台前流连忘返。 “同志,你都看了半天了,如果不要买东西,请你站开一点好伐?” 女服务员的耐心被张宏城彻底磨灭,要不是看这个家伙还有点小帅,她早就开口赶人了。 就算对自已有意思,也得注意下影响不? 再说自已可是已婚妇女。 一包飞马香烟被男人笑着推了过来。 “同志,我看来看去,整个商场也就你最和气(闲),可以打听个事不?” 贰角八分一包的飞马烟,还要搭上一张烟票,想到家里男人的烟瘾,女服务员不动声色的把烟用柜台抹布盖住。 “小同志,你想问点啥?” 年轻人笑着压低声音:“我就想问你们单位,哪一位的消息最是灵通?” 女服务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问题? “消息灵通啊,那肯定是李姐。勒,就是卖收音机的那个。” “她家里男人公婆都在公家单位上班,很多消息她那里都门清的。” 年轻男人点头谢过,但只是看了看那个李姐几眼,扭头又走了。 女服务员拿出小镜子偷偷看了看自已。 “李姐那个黄脸婆有什么好打听的,我可比她年轻多了......。” 这个小年轻自然就是准备搞事情的张宏城。 张宏城知道,所谓单位上的“消息灵通”人士,必须拥有以下几个特征。 首先、大家认为她的消息来源可靠性高;其次,本身是个喜欢打听和显摆八卦的人;最后这种人自已的脑补能力很强。 今天楚描红去看魏老太太,中午不会在家,所以张宏城从国营商店出来后直奔黑省招待所。 他听说今天这边吃饺子,是卡着饭点进的门。 黑省人大气,虽然自已也是好不容易吃顿饺子,可谁叫张宏城“来的巧”了,那就一起吃吧。 沪上的黄酒不错,可以直接充当饺子的蘸酱。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酒足饭饱之后,他又借了黑省招待所这边的一辆半旧自行车。 李华艳每天都是准时提前十分钟下班。 她夫家有些小背景,领导对她的这个行为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李华艳之所以要提前十分钟下班,是因为到了正式下班的点,南京路这边下班的人人山人海,她推着车走出去都要半个钟头,还会挤出一身汗来。 在各单位下班铃响起的时候,李华艳踩着单车一溜烟的骑到了南京路的出口。 她没有注意到自已身后紧紧跟着一辆自行车。 和她一样取巧的人不少,李华艳下意识的认为跟着自已的那个人也和自已一样。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才结束。 方得志科长是粮食局后勤处的,张宏城和楚描红“借”来的小房子就是他一手经办安排。 今天是休息日,方得志实在是磨不过张宏城这个“东北人”的热情软泡,勉为其难的带着老婆和孩子来参加张宏城的饭局。 张宏城说自已在沪上某条巷子口发现一家集体饭堂的饭菜不错,非要拉着方科长一家来尝尝。 这年头遇到下馆子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事之一。 尤其是今天张宏城和楚描红点的菜相当的“硬”。 五个人吃饭点了六个菜,其中三道都是荤的,让来这里吃饭的人都纷纷为之侧目。 看到孩子吃得香甜,喝了点酒的方科长叹了口气。 “小张,你说吧,想让我帮点什么忙?如果是想换大点的房子,那我可不敢打包票的。” 张宏城笑着摇头。 “没事找您帮忙,我和小楚住的好好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余光盯着门口,忽然间他话里的意思含糊了一些,“我也是在沪上待了这些天才知道职工宿舍是有多么的紧张。” “方科长,这个人情可不小!来,咱们走一个。” 方得志松了口气,大方的和张宏城拼了一杯酒。 但他不知道张宏城刚刚的那句话,如果没有听到开头其实是有一定歧义的。 例如刚刚进门的一家人刚好听到了张宏城的那句话,就一时搞不清到底是方得志和张宏城之间谁欠谁的人情。 张宏城故意接着说得更加模糊:“你们粮食局的宿舍我听说那是相当紧张,其实我这里好说的很。” 方得志酒量不怎么的,有些上头,但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哎,都是上头他们沟通的!要谢谢的(话,你得谢我们领导)......。” 张宏城恰到好处的打断了他的话头:“刚才方科长你也说了,谢谢的话彼此都不必多说,咱们都在酒里。” 粮食局、宿舍,放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是社会热门词汇,几乎所有饭店里的人都在竖着耳朵。 楚描红喝着汽水笑着盯着自已对象,她早就发现这家伙似乎在搞鬼。 不知谁又要被他坑了......。 刚刚进门的这家人正是李华艳一家子。 她本来就是个喜欢八卦的人,进门听了这几句心里就开始琢磨。 区里粮食局(类似分局)方科长? 那边宿舍又能有什么新闻? 她有些坐立不安,这可是上好的谈资,“粮食局”和“宿舍”可都是妥妥的热搜词汇,足够她在单位上显摆几天的。 可惜后续的谈话,相关的话题都被张宏城刻意绕开,让店里的其他人都听了个寂寞。 第二天张宏城起了个大早,赶到南京路国营商店门口排队。 他选的是电器专柜靠前的位置。 李华艳才接待了几个顾客,正好一眼看到了有些脸熟的张宏城。 她眼里忽然一亮。 缘分啊! 张宏城故意装作不认识她,拿出一叠工业票和钱来。 “同志,给我拿一下那台收音机。” 李华艳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这些工业券。 呵呵,竟然都是粮食局系统发的内部券......。 联想到昨天听到这个年轻人和那个方科长的对话,她总觉得这里面藏了点什么。 张宏城利落的买好收音机,又装作随意的问了李华艳一句。 “同志,请问你们经理在吗?” 李华艳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 “你找我们经理?”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张宏城客气的笑了笑,“我是你们商店后头那片院子的负责人。我们院里又脏又乱,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所以想和你们经理道个歉。” 李华艳恍然大悟。 “哦、哦!那你直接上二楼,我们陈经理在第二个办公室。” 张宏城抱着收音机走向楼梯,正准备接待下一个顾客的李华艳忽然手一僵。 她的脑海里,几个关键字骤然凑到了一起。 “粮食局”、“宿舍”、“上头他们沟通的”、“找自已经理道歉”。 建设兵团的人为什么平白无故要过来客客气气的道歉? 难道是因为他们已经把这块地......。 心不在焉的李华艳一直看着楼梯的方向。 没过多久,她看到陈经理亲自送着那个年轻人下来,两人热情的握手道别。 陈经理刚回到楼上办公室,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相? 陈劲松其实不太看得起张宏城这个年轻的副科。 在他看来,张宏城不过是初来乍到对自已进行礼貌性的拜访。 还是空着手来的。 他之所以会亲自送对方下楼,完全是因为张宏城“不经意”的提及了一件事——自已的事迹上过公民日报。 这个份量足以让他亲自送人下去,不然传出去就是他不懂规矩。 本来已经准备把张宏城的拜访抛在脑后的陈劲松,却没想到李华艳一上来就给自已透露了一个大新闻。 粮食局盯上了自已后面的那个院子,他们想在这里修职工宿舍!!! 陈劲松猛的站起来,在办公室里绕了好几圈。 粮食局那边因为业务上的关系和黑省建设兵团走的近,他是知道的。 可陈劲松万万没想到,两边的上头居然会达成这样的合作......,诶,也不奇怪。 换成黑省建设兵团来施工,估计自已周围三家企业和居民们都不会买账,可要是换成粮食局......这年月谁特么敢得罪他们? 后头那四五亩的地,又靠近南京路,如果他们的宿舍楼真的修起来,粮食局那帮人怕是嘴巴都要偷偷笑歪了。 此时陈劲松和李华艳都认定,张宏城刚才买的那台收音机就是粮食局私下报答张宏城的礼物......。 “经理!” 李华艳很不服气的提醒着自已的上级。 “我们商场职工的宿舍楼可是一直没解决呢!” “后头可是靠近我们南京路啊,经理!” 陈劲松使劲的揉了揉脸。 他也没想到这块鸟不拉屎的地居然会落到粮食局的手里去。 之前空着也就算了,上上下下谁也不在乎。 但如果真的被建成了粮食局的职工楼,那他和周围两个企业一把手的脸也算是丢了一大半。 别的不提,下头的人肯定会造他的反! 职工宿舍的问题一直都排在所有沪上职工的心头第一位。 哪怕是他们国营商场的职工,绝大部分家庭也在挤筒子楼、住鸽子间。 “没想到没想到,这帮东北人居然会舍得把这块地让出去!?” 陈劲松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李华艳想到商场后头修成的职工楼要是自已单位的,眼里就在放光。 这可不仅仅是上下班方便的问题......。 她急忙给陈劲松拱火。 “经理,这一片都是商业区,他们粮食局的跑过来上下班也不方便啊,您说是不是?” 陈劲松有些意动,但也有些为难。 “哎,咱们的职工楼不是给了地方在修......,这都已经修了两层了,算了吧!” 李华艳哪里肯干。 “经理,你也不听听下头的意见!” “给我们的那块地都快出黄浦区了,我有单车还算好的,有的同志以后怕是要转三四路车才能过来。” 陈劲松没有和李华艳继续这个问题,要讨论他也会和二把手们讨论。 可李华艳是谁? 国营商场里消息最灵通的人物! 还没到中午下班,全商场的职工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自家商场的宿舍楼在黄浦区的边上,而粮食局的宿舍要建在南京路范围内——自已商场的后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眼红。 好几个小组长都悄悄的去了陈劲松和二把手的办公室。 南京路这种地方,小道消息是不可能存在保密性的。 下午刚上班,连旁边农行的职工和涉外宾馆都知道了这件事。 涉外宾馆的职工还好一点,但农行的职工们也群情沸腾起来。 他们也想要这里的宿舍楼! 以后家里给孩子介绍对象,一句“家里住在南京路”足以能秒杀一切啊! 农行的一把手路子比陈劲松野得多。 他几个电话打出去,得到的回复都是粮食局那边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已没这个计划,大家着实是误会了他们。 但是......区里却传来了一个隐秘的消息,黑省建设兵团派驻在沪上的那个招待所代理所长,刚刚通过区里的公函渠道给东北邮寄了一份公函。 公函目录里似乎提到了“土地置换”的字眼。 南京路农行一把手猛的把桌子一拍,好你个粮食局的XXX! 给劳资来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吧?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原来也是这样的口不对心! 其实他也能理解。 这年头的领导但凡遇到能解决自已职工住房的事,什么赖皮不会耍? 更何况这里还是南京路! 换做他也会“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把该疏通的关系都私下搞定,只等东北那边批文下来,马上就办! “这可是你们自已说的没有这回事,嘿嘿嘿嘿。” 一把手眼珠子一转,立即叫来几个人。 “我听说人家兵团的张所长想修招待所,在资金上还有很大的缺口?” “你们这帮人啊,人家兵团知青辛辛苦苦的种大米供给我们沪上百姓,为什么你们就不会切身处底的替我们的东北同志想一想呢?” “今年的贷款额度还有多少?划出一部分来,马上联系下小张所长,这件事要快点落实,我会在周一的会上过这件事。” “等等,你给我记住了,悄悄的,不要被粮食局还有隔壁商场的人晓得了!明白?” ...... 捂住胳膊的陈爽疼的一脸都是冷汗。 几个男女青年扶着他直奔最近的街道医务室。 “阿爽都这样了,医务室怕是处理不了吧,要不我们还是去大医院吧?” 任丽娟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这个建议说出了口。 所有人都看向了陈爽自已。 陈爽咬着牙摇头。 “大医院的大夫不好糊弄,说不好还会举报,我听说最近医务室来了个外地大夫,我阿妈都说她医术不错。” 这是欺负人家大夫刚来,还不明白有些诊断书是不好随便开的。 只是这帮人太过小看了别人。 别人或许会不明白,但两世为人的楚描红只是看了一眼陈爽的伤处,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伤,呵呵,你可真下得去手,”戴着大口罩的楚描红清冷出声,“所以,你是......滞留知青吧?” 就在陈爽被吓到失神的那一刻,楚描红双手忽然用力把陈爽的手臂猛的给接了上去。 陈爽立即惨叫了一声。 “没有骨折,”楚描红变回了淡然的模样,“只是脱臼而已,不要有下次了。” 几个年轻人立即抱头鼠窜。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吃亏是福 张宏城确实给李部长那边邮寄了一封公函。 他没说是自已的意思,只是含糊其辞的说有沪上这边的兄弟单位想找兵团帮忙——换个地。 李部长收到函件立即给他打来电话询问事情的具体情况,此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此时的张宏城一点也不慌,因为他手里已经握着了七八个本地单位的私下请托。 他一一把这些单位的名字和条件都报给了李部长。 李部长一时间又惊又喜。 这小子果然是属孙悟空的,这桩难题都能被他给玩出花来。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之前说要修招待所,周边所有人都给使绊子。 但这小子一说要修职工家属楼,周边三个牛气哄哄的单位立即点头哈腰的凑了上来,后头街道上也格外的好说话——施工要是缺人,居民们会主动来帮忙。 在听了这些单位的名字后,李部长又开始发愁。 他没想到和自已这边关系好的粮食局和铁路局也私下凑合了进来......。 敢向张宏城提出条件的八家单位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愁啊! 李部长拉着几个人商量了一天,最后把问题扔给了张宏城自已。 换地的批文立即给你下,但是选哪一家你自已决定......。 “估计这是魏家的意思,”楚描红一边做饭一边享受着张宏城给自已擦汗的服务,“魏老太太说这肯定是他儿媳妇的手笔,她骂了自已儿子和媳妇老半天。他们是想你被迫得罪人,然后他好落实给你的人情,把你就地借调离开兵团。” 张宏城笑了笑,不以为意。 “强塞的人情,有意思么?” “再说,他们怎么就肯定我会得罪人?” 张宏城从女友手里接过刚出锅的菜摆上桌子,细心的给女友分析。 “这八家单位看似气势汹汹,其实是有分别的。” “粮食局和铁路局那边本来就和我们兵团的关系不错,尤其是粮食局得罪谁也不会得罪我们兵团,毕竟我们是给他们供给粮食的单位。” “他们两家是看到别人都上了,自已也下一杆子试试而已。” “另外涉外宾馆和街道更好说。” “涉外宾馆是看到隔壁两家单位都开始运作这件事,他们要是不跟着,底下的职工和上头的领导会嫌他不思进取。” “至于街道,呵呵,他们没钱没关系,但也最不急。因为不管是哪家的楼层盖好,住户们的户口都会落在他们那边,所以抠几套房间到手不成问题。” “所以真正有这个意图去争的是国营商场、农行支行、棉纺厂和电力局。” 张宏城一边介绍一边殷勤的替女友去解围裙。 “但农行那边说了,棉纺厂他们去解决,而国营商场在电力局的关系也很坚挺。” 楚描红没好气的拍开张宏城的大手,谁家围裙有扣子的? “那也还有两家......。” “嘿嘿,好办,两家一人一半!一人两亩半,他们刚好够用。” 楚描红拉着他坐下,夹了一块排骨给他。 “你拖了这两家这么久,到底要到了什么好处?” 张宏城夹起排骨,得意的扬眉。 “也没什么,三万块的招待所营业用低息贷款和一块国营商场已经建了快两层的毛坯职工楼。” 楚描红吃惊的笑着拍了对象一下。 “那不是说,我们的招待所有眉目了?” “哪里,”张宏城摇摇头,“那两层楼全是毛坯,而且地方不是一般的偏。” “哪个地方不太适合办招待所,倒很适合办其他的......。” “不说这个了,你夹着的这块排骨怎么还不吃?” “亲爱的,这个排骨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糖,......,糖很贵的!” 楚描红轻描淡写的把排骨塞进了某人的大嘴里。 “这是糖醋排骨!” “可这糖也太多了点吧?” “这是杭帮菜的做法......。” “描红,我说个事你可不兴生气。” “嗯?你说。” “有人说,我是说有人说啊,不是我,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杭州其实是个美食荒漠来着?” 之后三天,张宏城连续吃了六顿糖炒小尖椒。 两个人一个月的糖配额三天就给造完。 国营商场用来交换的地方有三亩大小,位于黄浦区和徐汇区的交界地带。 虽然他们的职工楼已经建了两层,但用来换两亩半的南京路区块地皮一点也不亏,反而是大赚特赚。 张宏城看着眼前的两层楼房,心情相当不错。 陈经理是个有担当的,他的施工队离开之前还给房子收了个尾。 两层红砖楼被强行加了个房顶,虽然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但确实已经可以住人。 每个房间里都刷好了白墙。 这里用来当招待所自然还是差了很多。 “这里真不错!” 站在张宏城身边的男子,正两眼放光的看着这座两层古怪楼房。 “那边一排工人房可以用来当教师住房,”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院子内部,“建筑垃圾清理得很到位,孩子们跑跑跳跳也没问题!” 最终他死死的握住了张宏城的手。 “小张科长,你们兵团的恩情,我们小彩虹幼儿园的同志们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张宏城同样笑着拍拍中年园长的手。 “哪里,哪里,孩子们要紧!啊啊,孩子们要紧!” 李部长给他的批文太过含糊,准许他跟人沪上的单位换地皮,却没说可以换几次......。 小彩虹幼儿园是几年前为了解决黄浦区和徐汇区交界处居民们的需要而成立的,在行政上属于黄浦区,但办学地点几经变更,最后却落在了徐汇区。 这让黄浦区的部分家长一直很有意见。 幼儿园的屋舍是位于徐汇区襄阳公园附近的一片老房子。 楼层摇摇欲坠! 故而幼儿园一直在申请搬迁,可上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园区——能兼顾两个区家长接送孩子的所在实在是太少。 而国营商场修的半截红砖房则完美的解决了所有问题。 沪上的相关部门才不管张宏城的批文里是不是有漏洞,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飞速的给幼儿园和建设兵团招待所换了地方......,手续加急,二十多个公章两天就给他盖完。 不用谢,真的! 拿着完整的一套资料文件,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张宏城笑得跟花儿一般。 “吃亏是福,嘿嘿嘿嘿。” 另一个时空里。 胖子站在一幅沪上市区地图前,手指顺着襄阳公园往衡山公园挪动。 “张宏城啊张宏城,劳资都觉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此发指的事你都敢做?!” “1974年实验地铁隧道遇阻不得不临时东移三百米,”胖子的手指头使劲戳着一个位置,“我大沪上第一道地铁实验线路的中间点啊!!!” “居然被你无耻的给骗到了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房子 (首先感谢大侦探书友的提醒:地铁60工程是从衡山公园往襄阳公园走,所以幼儿园故地要往衡山公园边上靠一靠,订正完毕。) 这片老房子别看老,但是地段委实好。 位于衡山公园至襄阳公园的中间,衡山路和吴兴路的交汇处。 这个地方在以前叫法租界。 东边和东北方散落着好几处领事馆,放在后世也是一等一的繁华地带。 这种老房子放解放前有个特定的代名词——公馆。 几十年风雨历史下来,没有维护过的公馆已经成为了危房。 张宏城正在老房子里穿梭。 红漆木质地板不光大量掉漆并已经出现了多处断裂,幼儿园的老师们不得不用各种小木块进行填充。 木质地面上很干净,看得出老师们在搬走之前认真打扫了这里。 只是他们才搬走几天的功夫,这一片房顶漏水所在的下方又出现了一些绿霉。 张宏城在走廊里走得胆战心惊。 当他的脚步落下的时候,木板发出可怕的滋滋声,似乎整个房屋都在颤抖和哀鸣。 空荡荡的在阴暗的走廊里传出很远。 老房子一尘不染,这是字面上的意思。 院长和老师们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家具、儿童床、板凳、书籍、玩具,甚至是杂物间里的破木头和天井里的盆栽。 几个刺目的土坑告诉张宏城,这里可能之前被种了几棵小树......。 用张宏城老家的话来形容——比狗舔过的骨头还干净。 张宏城没想过搬进来,因为幼儿园的老师们说这里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房梁倾斜事故。 虽然很喜欢这个地方,但他也不敢拿自已和楚描红的小命开玩笑。 相对于腐朽陈旧的老建筑,这个年代的人们更希望建设带着新气息的建筑,故而这座老公馆会在两个月后被拆迁。 因为只要地下一开工,地面上的老房子绝对会倒。 根据胖子的介绍,这里被拆迁之后会被改建成一处公共花园,后来又成为了某个高档商业街。 租金极其骇人。 手中拿着胖子才“寄”过来的一张纸,张宏城顺着纸上的指引直奔某间婴儿保育室。 几十年前,这里是某位大人物的书房。 在改建成花园的时候,工人们在这里的地板缝隙下头发现了好些“不明”藏物。 在胖子打听到的情况里,找到的东西中除了黄白之物上交之外,还有好些纸制品被工地上的工人们拿来引火做饭。 有人还找到一枚假莲藕,最后被打碎填了马路。 有老人家回忆当年,说那时候自已还是小屁孩,亲眼看到沪上博物馆的几个人在工地上跪着哭了两天。 小朋友捡来当尿壶的一个瓶子被博物馆的人用三斤粮票换走,如今就在博物馆X号厅里,每次看着那光彩夺目的玩意,他都想笑,回家又哭。 三斤粮票和沪上一套房的区别啊! 九月的阳光照入老房子中间的天井,格外明亮。 楚描红站在天井里,闭着眼在感受张宏城提及的历史沧桑和岁月静谧感。 可惜她重生的时间是在1988年,并不是后世汉文化在全世界侵略如火的时代。 除了心灵格外安静之外,她并没有如同张宏城那样感受到对老时光的憧憬。 在她的心里,华夏依旧是落后的和需要奋力追赶的。 所以她感觉不到这样国度的旧时光是有什么可值得怀念的。 自已对象身上那种奇异的民族自豪感,既让她迷茫又让她羡慕。 楚描红听到张宏城的脚步声正向某个方向蔓延,她好奇心终于大起来。 难道真如这个家伙猜得那样,这个老房子里藏着好东西? 老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古人诚不我欺。 正在奋力拆地板的张宏城,把自已奇怪的发现率先告诉了自已的对象:干活的时候,亲嘴竟然能回血。 “你信不信?” 楚描红坐在地板上露出的缺口边,笑得如春天里的杨柳。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都想试一试。 站在坑里的张宏城昂起头,和坐在地板缺口边的楚描红轻轻的啄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穿透房顶和窗棂的缝隙,落入房间里的木板上,给整个房间染上了一层岁月的色彩。 张宏城觉得自已和楚描红此刻的样子如果拍下来,一定相当的罗曼蒂克。 第一个箱子被搬出来,楚描红欢呼一声,如同十岁的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 她不贪财,只是人人都喜欢探宝和开宝箱的那种快乐。+ 六个大小不一的箱子被拖出缺口。 箱子古香古色,似乎是某种珍贵的木料。 锁头只是个装饰,张宏城拿着半块砖头一敲就掉。 第一个箱子是最重的,里全是过时的货币——袁大头。 第二个箱子里包裹着厚厚几层油纸,里头是六件瓷器和两件陶器。 张宏城和楚描红在看到那尊仰头长嘶的骏马陶器时,呼吸都停顿了一拍。 这是三彩! 而另外一尊陶器是一件极为少见的飞天三彩。 至于另外六件瓷器,两人都不大懂,但张宏城看着其中一个类似梅花小碟子、带着玉色的小物件出神了半天。 他总觉得自已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这个瓶子好怪?” 楚描红手里把玩着一个如同葫芦状的瓷瓶。 张宏城猜到这怕不就是某个小屁孩为之抱憾终身的那个尿壶,其实是古代大户人家用来装常备药丸、饮子的物件。 第三个箱子不大,看着类似一个大匣子,但也够沉。 打开之后是一片沉闷的土黄色,让两人的心跳都慢了几拍。 大黄鱼一百二十七根,小黄鱼三百三十三根。 第四个箱子里全是些金玉摆件。 其中一件栩栩如生的莲藕让张宏城呆了一下,玉质的? 孙某人和老太婆两个名字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莫非是那个东西? 第五和第六个箱子里用来防水防潮的油纸最多,里头还有几包石灰。 两个箱子里全是各种字画和书籍。 张宏城趁着对象在发呆的时候,忽然把她拥入怀中一口啄住。 趁着楚描红放松的那一刻,他含糊不清的的笑着说:“你把东西都【藏】起来......。” 楚描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怎么知道自已的秘密? 张宏城嘿嘿一笑,趁机破开了对象的齿关......。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宏城在老房子这边断断续续忙了好些天,这才把天井里的地面土层降低了一尺。 铲出的土全用来填满了地板下的空间。 随着国庆节的到来,沪上正式宣告进入了秋季。 天色微明。 刚刚睁开的楚描红没有出被窝,而是偷笑着用手指敲了敲身后的木板。 木板对面传来张宏城隐隐的声音。 “嗯?” 她抱着枕头,把头埋在枕头发出软软的声音。 “早上想吃生煎包,好不好?” 木板对面模仿她语气的声音传来。 “好。” 来到沪上快两个月,张宏城还没吃过本地有名的生煎包。 距离他们住的巷子不远处就有个国营的饭店卖生煎包。 可每次店子前的队伍都排得很长,这才是没什么耐心的张宏城没去光顾的真实原因。 “一二三四五.....,”正在排队的张宏城有些无聊,开始数站在自已前方的人。 “你前面有三十二个人,”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出声打断了他的举动,“我已经数了好几次,哎,真慢。” 随意和这个男人聊了一会儿天气和国际局势,站在自已前方的大妈又插进来聊起了最近的煤价,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歪楼的,等张宏城反应过来时,大家居然已经开始给大妈的儿子物色起对象来......。 “小张同志,”大概是热火朝天的议论吸引了队伍前方人的注意,一位和张宏城两人是邻居的大娘看到了他,“侬快过来,侬要几粒包子伐?我帮你一起买了好伐。” 张宏城也没客气,他琢磨着以自已这辈子在东北养出来的胃口,怎么着也得十三四个才吃饱。 楚描红的胃口虽然小,但到底也是接受过东北锻炼的,五六个是必须的。 毕竟生煎包是众所周知的个头不大。 “谢谢啊,给我捎二十个吧!” 本来都觉得熟人带个早饭无所谓的人们,忽然都惊讶的看向了张宏城。 甚至有人还忧心的看向了店铺里。 “这样子一锅就少了一半,阿拉还要等下一锅嘛?” 张宏城没想到国营饭店里的锅会这么小,急忙摆摆手。 “算了,算了,阿姨,我等下自已买好了。” 阿姨看了一眼手里手帕中的毛票,最后还是迟疑了一下。 “小张啊,这个生煎是不能久放的,一次不要买太多的。” 半个小时过去,当闲聊的话题第四次被转移到房子分配问题上,张宏城终于看到了店铺里用来煎包子的“小锅”。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7e7efa2f41bd8ceea3c025381ab171 ", "width ":439, "height ":247}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随后他下意识的看向旁边在包包子的饭店男职工。 这哥们一边在聊天一边手里动作飞快,每每都是一大坨肉馅被他塞进面团里。 原来生煎包煎的是正常大小的包子!!! 可自已从后世看来的刻板印象,无不在告诉他生煎包和小笼包是一个套路。 怪不得刚才自已一口气要二十个,大家都那么奇怪的看着自已。 张宏城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已经轮到了他购买。 他还没张口,人家服务员已经利落的用纸袋子包了二十个塞过来。 “钱和票给我。” 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呵呵笑声。 好吧,这两人得吃一天。 张宏城抱着生煎包回到小屋阳台边的入口,楚描红已经收拾好了在那里晾衣服。 楚描红一直都是巷子里最后一个出来晾衣服的。 因为她有些害臊,张宏城的衣服也是她洗的,咳咳,包括贴身的那种。 不过好在沪上人家的思想不是那么的封建,两人又是正大光明的对象关系,旁人最多只是调侃两句。 生煎包味道真心不错,尤其是里头的猪肉馅搭配,张宏城怀疑绝对是有秘诀的。 楚描红吃了两个半,张宏城一口气炫了五个半——楚描红吃不完的半个被他抢过来直接吞掉,又香又甜,颇有风味。 生煎包不能久放,楚描红索性把剩下的打包,准备带去医务室分给同事们吃。 两人还没出门,便听到门外有人在打听两人的住处。 “宫雪!” “哈哈,描红!” 一个文艺兵打扮的姑娘笑着和楚描红抱在了一起。 “你怎么才来找我?” “别说了,有演出任务,我可是刚回沪上一下车就来找你了!” “吃早饭了没?” 宫雪抽抽鼻子笑了:“生煎包!都是我的!” 宫雪的身后还有两男一女,看着似乎也是演员。 女的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显得有些不太耐烦。 “宫雪,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朋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看向了三人里最年轻的那个男人。 要不是康济平一直在追宫雪,非要说什么顺路送宫雪过来,她此刻怕是已经回到宿舍可以好好收拾一下自已了。 康济平有些惊讶于楚描红的美丽,原本对宫雪所谓好友的蔑视在不觉中消散——他认为旁的女生是没有资格和宫雪站在一起的。 随即他的目光又黏在了宫雪的身上。 他喜欢宫雪此刻的笑容,恣意、快乐和真诚。 对于柳宝莲的催促,他充耳不闻。 宫雪有些尴尬的回头和三位同志打了个招呼,却没有给三个介绍的意思——她不想让某些狗皮膏药认识自已的朋友圈子。 “我已经到地方了,谢谢你们。” 柳宝莲懒得去理会花痴康济平,只看着另外一位二十多岁的男人。 在她看来康济平这个男人太年轻和肤浅,竟然会喜欢宫雪这样的花瓶,还是自已看中的邵中俊更有内涵和魅力。 虽然大家在一个单位,但邵中俊对待女同志从来都是温文尔雅,进退有据,甚至包括如今号称单位上最漂亮的宫雪。 可邵中俊的反应却出乎柳宝莲的预料。 因为就连自认见识过万紫千红的邵中俊在见到楚描红笑容的那一秒,心跳顿时慢了好几拍,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反正今天没什么事,”邵中俊虽然看着柳宝莲,但余光却死死的锁定了和宫雪抱在一起的那个女同志,“要不我们也陪着小宫休息半天?” 柳宝莲错愕,康济平大喜过望,而宫雪则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邵中俊是单位上的老资格前辈,她还真不好直接回绝。 “抱歉,”楚描红才懒得和这些人虚与委蛇,直接拉着宫雪就走,“我今天还要给宫雪进行多项检查,受不得干扰,你们下次约吧。” 邵中俊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自已的视线。 “同志,你们单位有举报信箱么?” 莫名其妙的提问,却让邵中俊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同志,你想干什么?” 张宏城呵呵一乐,龇牙笑着:“没事,就是问问,随便问问。” “同志贵姓?” “免贵,我姓邵,邵中俊,你是?” 可人家根本没回答他,而是掏出纸笔写下他的名字,又展示给他看。 “是这三个字吧?” “诶,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宏城摆摆手:“没有什么误会。” 他利落的把条子塞进一个老信封里,贴上邮票塞进怀里,笑着对邵中俊点点头。 “回见啊!” 第一百五十章 良心过不去 胖子说:邵中俊这个人没了。 怎么没的? 九年后没的。 这货扯进了沪上最大的一桩案子里,附送花生米一颗。 而这货在进去前还故意传播过一个谣言,罪加一等。 谣言的受害人正是宫雪。 至于那个康济平,普通干部家的子弟,一生未婚,在九十年代下海后不知去向。 现在可是1974年,张宏城不相信邵中俊这种货色敢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再过两年,自已“两口子”估计也进入了大学,与这种人彻底没了交集。 但张宏城非常的警惕,谁叫自已未来老婆是女主呢? 万一这个货色来个剧情纠缠,那也太恶心人了。 张宏城发现自已的气量其实没有那么宽宏,骨子里还是有着“以德服人”的品质。 他没有去写举报信,因为他准备让别人去写。 这个人选在当晚就自已送上了门。 陈爽的父母带着陈爽提着礼物上门拜访。 他们想拜托楚描红不要把陈爽弄伤自已的事情说出去。 小屋子里没法待客,几个人都坐着小板凳在门口附近聊天。 说着说着,陈爽老爹便说起了陈爽下乡的事。 “家家都有孩子下去,也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更精贵,”陈爽老爹唉声叹气,“是我们家小爽没有遇到好地方啊。” 陈爽是陈家的老二,他插队的地方是在渭南,条件其实也不算苦。 头两年陈爽还寄过粮食回来。 但有些事其实就是那么曹丹(谐音)。 下去两年的陈爽因为人活泼白净,被村里的姑娘们都看在眼里。 陈爽是一直都想回城的,故而他根本没那个意思。 但这也拦不住人家姑娘偷偷喜欢他,尤其是一个姑娘,还是大队长家儿子的青梅竹马。 大队里的人都猜测两家孩子最后会在一起,可偏偏女孩子却忽然不和青梅竹马玩了,整天往知青点跑。 陈爽莫名其妙的得罪了村里最大的一个姓氏。 不管是派活还是记工分,那是明目张胆的收拾他。 陈爽有次去看露天电影,半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他终于熬不住借口治伤才跑回的沪上。 “我们两口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阿爽留下来。” “要是真的再回去,我们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陈家提来的礼物,楚描红只收了一小半——他们家自已灌的一条香肠。 收礼是为了让对方放心。 陈家夫妻带着陈爽离开的时候,张宏城亲自送了几步。 分手之际,他偷偷在陈爽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要是没什么事,明天可以来找我。” 张宏城自然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圣人,他只是觉得以陈爽这种情况,比较好拿捏。 写举报信的事,其实有胖子就好,他之所以想让陈爽试试,只是为了测试一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因为张宏城接下来想要陈爽去做的,才是真正关乎厉害的大事。 陈爽果然在第二天找了过来。 张宏城也没和他说其他的,只是隐晦的表达了对一个叫邵中俊的不满。 出乎张宏城的预料,过后的第三天陈爽又找到张宏城,向他通报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邵中俊上个月被调到海影,他私下向某个剧组的朋友推荐了一个女同志来出演角色。 他推荐的正是楚描红。 而邵中俊也在这个剧组里,他想让楚描红出演的角色正是他那个角色的妻子。 这个消息只有几个人知道,但却被陈爽的朋友打听到了。 “我写了举报信......,听说今天一早他被厂里叫去,怕是要被......。” 陈爽低着头很是忐忑的打量着张宏城的表情。 “干的不错,”张宏城拍拍他的肩膀,“接下来,会有一个考试,你好好准备一下。” “考试?” “对,考试!考试内容很简单,我需要你给沪上的几个报社写信。” “继续举报那个姓邵的?” “当然不是,是表扬某位来自东北建设兵团的同志。” “他识大体讲风度,把刚刚拿到手的二层楼房换给了还住着危房的幼儿园......。” ...... “砰~!” 赵工把报纸狠狠的甩在桌上,多余的力道甚至还把烟灰缸给掀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怎么做的规划和调查!!!” 报纸上有张图片格外醒目。 一栋老建筑前被挂了一个寒酸的牌子:黑省建设兵团驻沪招待所筹办组。 幼儿园园长和一个憨厚的年轻人站在招牌前笑着握手合影。 站在赵工面前的几个工作人员都不敢抬头去看赵工的脸。 他们也没料到,距离上次调查才过去多久,怎么这个幼儿园说搬就搬了呢? 在他们刚刚拟定的新计划和路线上,那套老房子是必须拆除的。 因为下头一施工,这种老房子肯定会出问题。 而且这个老房子的位置是规划里要做地面井口处理的节点。 其实之前那个幼儿园搬了也没关系,那套老房子归属权还是沪上,工程部只是需要另外打个招呼就好。 可现在呢? 房子居然莫名其妙的归了东北建设兵团。 其实以工程部的能量,给东北那边打招呼也不是不行。 但问题却是:人家东北建设兵团的同志连续发扬风格,从南京路一直换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沪上这边就好意思继续开这个口? 脸彻底不要了? 人家东北同志可是因为考虑到那些沪上的孩子,才换的这栋危楼啊! 看看,大家都看看,这事还上了咱们自已的报纸。 要真是一毛不拔的去要,市里还不生吞活剥了他们? 太没品了! 这事传出去,全国都该笑话沪上。 “赵工,要不,我们先跟兵团那边驻本地的同志商量一下?” 赵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想到项目的基金确实腾挪不开,只能厚着脸皮挥挥手。 “去吧,好好说话,先听听那边同志的意见。” 这人去了没一个小时就跑了回来。 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满脸涨红的工作人员不敢去看赵工的眼睛。 “那个小张同志才听了我们工程要改道的消息,二话不说摘下他的招牌扛着就走,说那片房子我们只管拆......。” 赵工怒了,一手捂住自已的脸一手指着对方的脸就骂。 “你丢人啊!我们沪上和工程部的脸都被丢完了!” “看看人家这风度,不行!” 赵工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件事要是不完美解决,肯定会成为他一生之中的遗憾和心魔。 他急忙抓起电话给上级打过去。 坚决不能让东北的同志继续吃亏!!! 他们工程部和沪上方面必须拿出诚意来! 否则他的良心过不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就住这里了! 楚描红没好气的扯着张宏城的袖子,指着他手里的大煎包说。 “宫雪(沪上书友)说了,这个叫牛肉煎包,”又指了指自已手里的小号煎包说,“这个才是生煎包,是按两卖的!” “记住了?” “记住了。” “以后不要出去闹笑话了。” “我保证,来,亲个先(沪上书友别跑)。” ...... 沪上的行动很快捷,远在东北的李部长接到了一通来自沪上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位朋友,沪上那边与他平级的一位“熟人”。 能爬到李部长这个位置和层次的人,为了办成公事脸皮那是随时可不要的,很少出现词不达意或者羞愧难当的场面。 可今天李部长在听电话的时候,却强压住自已心里的羞愧,只能一个劲的“嗯嗯嗯”的回答着对方。 “李部长,你们这样做,风格那是绝了!可我们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啊。” “你先别拒绝!听我说,这是我们集体的决定,马上给你们的招待所落实一个好地方,不,你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你要是再多说一个拒绝的字,咱们两边不说这朋友,怕是连同志都没得做了!” 沪上那边心急火燎的挂了电话。 李部长揉了揉自已明显发红的大黑脸,发烧的感觉很明显。 他暗骂一声。 张宏城这个小子,让他几十年的厚脸皮都差点崩溃在刚才。 李部长在办公室里转了几个圈,最后看向旁边一脸古怪的赵秘书。 “小张那边怎么说?” 赵秘书的脸比李部长的还要红,到底他只是秘书,还没有达到李部长那种脸红和黑心能共存的境界。 “他、他说没啥......,就说他会继续发扬风格和沪上的同志们......好好相处。” 李部长听到这话,脑袋上几乎冒烟。 自已这回可是把兵团憨厚人几十年的声誉都搭了进去! 你小子还想继续“发扬风格”? “不行!” 李部长觉得心里实在是没底。 “小赵,你马上去安排火车票,咱们立即去一趟沪上。” 赵秘书有些吃惊。 “部长,您要是有什么指示不如给小张直接打个电话。” “你也不要太担心,以他的能力,大概、也许不会吃亏的......。” 李部长没好气的指着自已的嘴。 “我担心他?我就担心他把沪上的同志们给卖了,还哄着人家帮他点钱!你信不信,我要是不去亲眼盯着,指不定他会把人家沪上的同志祸害成什么样?” 听到部长的话,赵秘书立即想到了云城那件事。 嘿! 还真有可能! 他立即转身就走,忙着去订火车票。 可惜的是,李部长这边才急吼吼的上了火车,沪上那边也急吼吼的把张宏城拉到了某个现场。 之所以说是用“拉”这个字,是因为张宏城故意一直躲在沪上的工作人员,尤其是见到工程部的几个人,他扛着招牌就跑。 看得人家工程部的几个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东北人果然是太实在了啊,而且这跑路的小体格也是强得厉害......。 要不是他们灵机一动靠着发动群众的办法,让几个小年轻拦住张宏城,他们还真无法把人拉回去。 几个小年轻里领头的青年叫陈爽......。 张宏城被拉到了一处被简易围墙围着的地方。 现场不光有几个领导和一大帮60工程的干部,还有扛着两台摄像机和拿着四五台照相机的记者。 “小张同志啊,你看这里怎么样?” 领头的干部笑眯眯的握住他的手,指了指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域。 张宏城装模作样的吞了口唾沫。 “很好,很洋气啊!”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不要怪我们先斩后奏,这也是跟你们学的!要是你们李部长批评你,就只管让他来找我!” 张宏城这回没有继续讲风格了,他对着几个镜头“憨厚”的连连点头。 这里是一处占地近两亩的狭小区域。 位于高安路和衡山路的交接点附近。 是60工程刚开始的组建时,兴建的第一个基地。 随着实验项目的不断扩大,二期大型基地在前年投入使用,这里逐渐没了人烟。 哪怕是从后世传来的张宏城,也觉得这里的环境是真的没的说。 这个院子里有两座紧挨着的建筑,一栋是四层楼高的办公楼加职工宿舍,而另一栋是提供给外国专家们住的专家楼。 专家楼只有三层,拥有十二个类似涉外宾馆似的大套房。 院子虽然不大,但里头的绿化全是妥妥的西式风格。 虽然每个房间如今都空荡荡的,但只要张宏城能搞定家具和床上用品什么的,他的招待所分分钟就能开业。 建设兵团这回可是真的赚大了! 两天之后。 看着文件上合计五十二个红章都齐全,张宏城这才松了口气。 张宏城不紧张不行。 在他跑盖章的过程中,他也打听到:之前盯着这个地方单位不是一两家,而且个个都是牛皮哄哄的大企业。 其实张宏城之前想搞到手的是另外一个地方,那是胖子查资料发现工程部即将划归给地方一栋职工楼,那栋楼有五层。 最后能拿到这里,纯属于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为了拿下这里,那几个沪上的国有大企业眼珠子都快抢红了,惹得上头为了保持团结,索性直接便宜了张宏城和他身后的建设兵团。 风尘仆仆赶到沪上的李部长和赵秘书,揪着一脸憨厚的某人来到了他们驻沪上的新地盘。 看着眼前的西式办公楼,李部长揪着张宏城领子的手慢慢的松开。 他喃喃的指着眼前的建筑。 “我、我们的?” 张宏城憨厚笑着点头。 “沪上的同志们太热情,我都拼命跑了,可他们一直追着我不放啊!” 这话听得李部长心惊胆跳:“你当时特么要是真的跑掉了,看劳资怎么收拾你!” 这小子也不怕自已会玩脱......。 李部长看着眼前的小张唏嘘不已。 建设沪上招待所的工作,明明是兵团这七八年来所有人都畏之如虎、号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这小子居然真的三下五除二就给搞定了?!!! 这种能力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句“后生可畏”所能囊括的。 他忽然觉得魏立阳怕是用不了张宏城,甚至包括他自已......。 张宏城领着李部长和赵秘书上上下下的把两栋楼逛了四五遍,他的腿都快细了。 “部长,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先送你去黑省招待所安顿一下?” 李部长意气风发的一挥手。 “去什么黑省招待所,你去给我找个行军床和被子来,劳资今晚就住这里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多洗几次 李部长在沪上待了三天,除了给东北打电话炫耀之外,他整天都拉着赵秘书待在楼里面。 赵秘书跟着自已的领导在楼里熬了三天,吃住都在楼里头。 李部长有点神经兮兮的,生怕自已前脚刚走,后脚这里就被人给占了。 直到他和赵秘书上火车返程,李部长才缓过劲头来。 兵团关于驻招待所办理的正式文件在十月底下达到了张宏城的手里。 张宏城被转正为了正职招待所所长,楚描红是招待所妇女组长兼卫生员。 由两人继续完成剩下的招待所筹备工作,例如招待所需要的床铺、家具、床上用品等等。 兵团对外联络的重点是在京城,因为负责兵团政策和直管的部门都在京城。 沪上的这个小招待所作用其实不大。 兵团接受了张宏城大部分的建议,例如将招待所的正式职工数目定为五人。 除了他这个所长和楚描红这个卫生员外,还将拥有一位厨师、一个门卫和一个接送司机。 分别是他在五连的老战友川妹子包智慧、老俵寇世宏和老同学简勇。 在文件下达的第三天,简勇便迫不及待的开着那辆分给招待所的二手的进口面包车,载着满脸兴奋的包智慧和寇世宏一路南下。 ...... 陈爽的父亲热情洋溢的在给几个工作人员分烟。 他今天主动过来知青BAN办留城手续,是因为陈爽已经成为了黑省兵团招待所的临时工。 刘主任和陈家也是街坊,她很好说话,一边在帮陈爽办手续的时候还一边恭喜着陈爽爸爸。 “哎哟,这样子就最好了!” “阿爽不用继续去那里,消息给到那边他们也不好继续追究,就是档案转移上可能要多花些力气。” 陈爽爸爸从今天早上开始嘴巴就一直笑得没合拢过。 “多谢大家,多谢大家,要不是大家帮忙,我们阿爽早半年都被遣回去了。” 刘主任正要盖章,忽然有人从里屋里发声制止了她。 “刘主任,这个章怕是不好盖的!” 胸口插着一支钢笔的男人板着脸走出来。 “陈爽这个人一直故意滞留不回去,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老实的。今天又说自已入了单位?怎么他家说什么你们都信?” 刘主任没奈何的把盖了章的文件给他看。 “何科长,你自已看,这个章假不了吧?” 何科长是上头区里派下来锻炼的,说是科长,其实是科员。 他一直觉得刘主任对于自已的这些街坊也太好说话了些。 “章假不假不好说,但我知道除非是征兵,否则沪上各大城镇企业是不能异地招收下乡青年的。” “陈爽现在的户口是在渭南吧?” 对于向来喜欢没事找事的何立标,刘主任很是有些无语。 “何科长,录用小陈的这个单位是东北的,是驻沪上的机构。” “那也不能违规跨地区招聘知青吧?” “可人家本来就是知青企业......。” 何立标冷笑一声。 “哪里来的小企业,敢跨地区接受知青入职,还敢留在沪上工作,我看他们简直是吃了狗胆!” 门帘子刷的一声被人掀开,露出了一张满脸寒霜的俏脸来。 街道知青ban就在街道医务室的旁边,楚描红把几个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大步走到何立标的面前,挥手拍了一下桌子。 “何立标同志,你嘴里说的小企业人确实不多,才十多万而已。” “只不过我们不光在渭南招知青,全国各地的知青我们都招!” “你要是有意见,欢迎你给我们黑省建设兵团的领导写批评信!” “告辞!” 何立标这几天经常往医务室跑,为的就是想多看这个大美人几眼,因为他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念头,他也私下做过建设兵团的功课。 黑省建设兵团那是一个省部级单位,号称全兵团上下都是知青。 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科员能惹得起的? 而且由建设兵团招收异地知青来驻沪上机构做临时工工作,一点毛病都没有。 “小楚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诶,你别走啊!” 眼见得何立标竟然还想追出去,刘主任急忙起身不动声色的拦住了他。 “吵个嘴而已,女同志嘛,何科长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看着故意拦住自已的刘主任,何立标也知道自已刚才紧追的动作有些过头,让周围的人都看出了一点东西。 “没事,我就是想和小楚解释一下。” 刘主任笑了笑:“我看她的对象小张科长是蛮通情达理的,要不明天介绍你们认识下?诶,何科长,你的爱人好像有几天没过来看你了吧?” 这是刘主任在明白无误的警告何立标。 人家楚描红是有正经对象的人,而你已经结婚了! ...... 楚描红刚才其实是在借题发挥。 对于这个何立标,她早就忍了很久。 没事就往医务室钻,还以为自已的心思隐藏得很好。 见面惯例是先胡扯一些病症,然后大聊特聊一些隐隐带着“小布尔乔亚”色彩的感情故事。 真当她听不出来么? 其实就是民国时期的新鸳鸯蝴蝶派爱情小说。 要不是怕这件事可能会把自已的名誉也扯进去,她早就举报这个家伙了。 如今的楚描红可不是之前可以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她很在乎和张宏城的感情,不希望有人对着他的对象指指点点。 今天是楚描红在街道医务室蹲点的最后一天,所以她才借机发挥——趁着刚才拍桌子的动作,把自已早几天配好的药粉撒进了何立标的杯子里。 楚描红神清气爽的收拾东西直接下班,她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知青BAN。 哼!让你爱人一辈子守活寡去吧! ...... “亲爱的红,”张宏城把大头伸到对象的肩头,满脸的奇怪,“你今天干了什么?进门已经洗了四次手了......。” “来,我闻闻你的小手,哎呦。” 楚描红急忙用膝盖把这家伙挤开,这种药是她祖传的,又经过空间的加持,她也是第一次用。 万一要是有残留弄到张宏城的身上,那她才算是作茧自缚了。 不行,还得多洗几次!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晚上隔着木板聊天的时候,楚描红没有对张宏城隐瞒自已对何立标下的手。 木板后的张宏城立即被吓出一身冷汗。 姓何的自然该死,可他刚才也好悬的.......。 楚描红自已不知道她配的这个药效果如何,但看过书的张宏城知道! 那种药可是书里楚描红的大杀器之一。 连她自已都没解药的那种! 京城里的一群混混顽主遇到重生后考上大学的楚描红,结果三十多号男人挂了几年的男科,屁用没有。 都彻底废了! 张宏城忽然觉得和女主谈恋爱,其实也不是那么香甜......。 ...... 楚描红再一次去过魏家后,带回来了魏家的新意见。 之前两人调往海影的事就此作罢,欢迎两人经常去魏家做客。 至于张宏城还想着私下收拾的何立标也不用他去动手,魏老太太亲自去何立标的派遣单位找他麻烦去了。 “事情是在不断运动和发生变化的。” 这句颇含哲理的话是南京路农行的某位领导告诫给张宏城的话。 之前答应给招待所的三万块低息贷款只剩下了五千额度。 爱要不要。 张宏城在进行自我反思的同时也在告诫自已,以后考虑事情的时候不要总考虑不利的因素,有利因素的影响也必须进行考量。 例如:之前那位分行长同志,因为搞定南京路职工家属楼用地的功绩,所以他被其他大佬看中,借调升级去了另一个系统。 所以现在新上马的空降兵行长,决定给张宏城好好的上一课什么叫“食言而肥”。 三万贷款额度变成了五千。 理由很简单。 这位是从化工企业降了半级【平】调过来的。 而他之所以被调动,是因为他一直负责盯的一块肥肉被人渔翁得利了——60工程部的那两栋楼。 之所以还留下五千块的额度,是这位新分行长给前任留的一点香火情。 五千块在1974年是很大一笔钱,能买很多东西,但张宏城清楚,绝对不包括够撑起自已心中的招待所。 “谭行长,您这五千块还真是雪中送炭,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尽管拿去用好了!” 谭行长笑容可掬,一点也看不穿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听人说过眼前这个年轻人,传闻中是个很厚道的。 可谁叫他的招待所捡了大便宜害自已跌了半级。 他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厚道的年轻人依旧是一脸的感激。 “谭行长,这新贷款额度的批条,还需要您给催催啊。” 谭行长笑着应下。 三万的批条改成五千的,上头必须会给他快点签。 在拿到新批条后的第三天,张宏城带着一群人敲敲打打举着锦旗去了南京路支行。 谭行长本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但几天之后他的白汗毛都快被吓出来了。 民政局从他这里划走了五千块免息贷款。 而这个额度之前是东北建设兵团招待所的。 “对啊,那张批条里的额度我们转让给民政局了,”张宏城在测试招待所新电话,刚好接到谭行长打来的电话,“对,由民政局来还。” 谭行长差点把电话都砸了。 贷款进了民Z局,那不就是兔子去给老虎拜年,有来无回么? 民Z局每年都说还,年年都说......。 谭行长有些怀疑,这个小张到底是真厚道,还是故意在挖坑埋自已? 自已刚上任就百分百的亏损了五千块......。 可张宏城忙得很,根本没时间去解答对方的疑问。 他相信那笔贷款是不可能要的回来的,因为他就没听过民政机构哪天能有闲钱还债。 他来到银行旁边的涉外宾馆,正在和宾馆的经理交流。 “我们招待所是小字号,你们涉外宾馆才是我们行当里的牛头,必须向贵店认真学习,”张宏城用心捧了对方几句,“我们那边还没开张,就想着能不能取个巧,借用一下贵店现用的规章制度抄本进行员工培训,杨经理,您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杨经理还以为张宏城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简单的问题。 “啊,谢谢东北同志们对我们单位的信任啊,行,我叫他们多抄几份给你。” 在张宏城看来,能欠上别人的人情也是一种能力。 因为他的招待所还没走上正轨,所以他需要获得行内人的资源。 借鉴工作管理制度这种事,人家自然不会拒绝。 但第二天,张宏城又来了这边一趟。 这回他找涉外宾馆借了几个优秀退休职工,去帮自已出用工考试试卷。 每位帮忙的退休职工,都能拿到一小袋东北产的大米作为福利。 这是红旗林场给张宏城两人寄来的慰问物资。 几个老职工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用心出了一百道题目,张宏城会从中挑选二十道用到招工考试里去。 临时工陈爽搬了张凳子来到招待所围墙外,他站在凳子上刚把招工启事贴上去,他身后立即围满了人。 “请问同志,”说话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她紧紧的抓着书包带子小心的问陈爽,“你这告示上说,去插队的知青也可以报名,是、是真的吗?” 陈爽哪里有过被这么多人如此殷勤的看着的经历,他压住心头的小兴奋。 “我们是黑省建设兵团的驻沪上机构,能进入单位工作的自然算是知青。” 又有人举手问。 “同志,请问你们招待所的临时工待遇怎么样?” “实习期三个月,每个月十五块加十五斤粮票,三个月后每个月二十五块加二十八斤粮票,都包中饭。” 这个待遇放在临时工里算很不错的。 可有人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嫌弃。 “别的单位正式工可是三十六块一个月......。” 陈爽懒得理会这种人。 你要是有本事去当正式工,还会来我这里问这问那的? 正好此时,远方有几个人气喘吁吁的飞跑了过来。 陈爽急忙对着他们挥手。 “赵俊,任丽娟,你们快点过来,我带你们去报名!” 人群里立即有人不干了。 “不是吧,报名都要走后门,不行,先来后到,我先进去报名!” “临时工就临时工,总好过去插队!” 几个高中生模样的人最是灵活,抢先冲向了招待所的大门。 张宏城和楚描红在大厅里摆了两张桌子,本来他还以为不会有多少人来报名。 可告示才仅仅贴出去一个小时,一楼大厅里便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男女青年。 甚至有些高中学生是从课堂里直接跑过来的。 虽然只是临时工,但这也是能留城的的机会! 张宏城几个忙活了到傍晚,略略一整理,发现仅仅是今天来报名的人就超过了二百。 六成是滞留知青,另外三成是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当张宏城和楚描红说说笑笑的回到里弄,远远的看到路灯下,自已家门口的附近站满了提着各种东西的中年男女们。 楚描红忽然推了张宏城一下,低低的念了一句。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必须拿下 公然送礼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是一件很出格的事。 但有些年轻人的父母根本顾不上这些,哪怕顶着张宏城周围邻居鄙夷的目光,也硬着头皮来到了他和楚描红的家门口。 当第一对父母出现在这里后,消息迅速扩散。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父母一咬牙也跟了过来。 他们纷纷放弃了坚守一辈子的骨气,只想能给自已的孩子找到一个留城的机会。 看到眼前的场景,张宏城和楚描红很是触动,但也哭笑不得。 只能好言相劝,把这些人全部劝走......。 ——哪有这样送礼的,这不是给自已找麻烦么? “谁要是想着走后门,考试肯定是不通过的!” 张宏城无奈最后放了狠话,这才把家长们吓走。 周围邻居们事后对此献上了掌声。 “小张科长果然方正。” “诶,那是肯定的,人家才上过报纸的嘛,上头都说他厚道。” 楚描红憋着笑,拿手指偷偷的使劲戳他。 说她对象厚道......,她听着怎么就好想笑。 厚道的小张科长做事自然很方正。 第二天,陈爽带着朋友把连夜抄写出来的两百条考纲贴在了招待所的围墙上。 其中一百条来自于东方涉外宾馆的退休职工,而另外一百条是胖子隔空贡献的。 招工考试的题目就在这两百条考纲之内。 围墙边很快围满了拿着笔和本子的年轻人,他们一边抄一边挤。 张宏城听陈爽说,甚至半夜里还有人拿着手电筒来抄题目。 考试的时间定在十五天之后的周日。 至于考试地点,张宏城联系幼儿园园长,借了几间幼儿园的教室。 反正周日那里没孩子。 低息贷款发生变化的事,李部长那边很快来了指示。 小张干得不错,不要他们的贷款! 说话不算话,还想打我们的脸,门都没有。 虽然文件上语气很硬,但李部长不愧于他“李大抠搜”的外号。 “兵团也很困难,希望驻沪上的同志们能发扬不怕苦不怕困难的优秀作风.....。”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钱没有,但事你必须想办法自已去解决! 你们五个正式工的工资和福利由兵团方面出,但在沪上招聘的十五个临时工指标,咳咳咳咳,属于特批的小集体——自负盈亏。 赵秘书在电话里给自已老板揭了底,那些临时工是真正意义上上的临时工,兵团只管头三个月的开支,之后得看招待所自已的本事。 要是招待所玩不转,那些临时工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赵秘书以为张宏城会跳起来骂N。 可他不知道电话对面的张宏城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自负盈亏好啊! 张宏城二话不说掏出一张大炼钢铁(五元),发了一封加长电报给李部长。 “驻沪职工决定排除万难,自力更生......,发扬我辈知青的主观能动性,降低筹办成本,准备自筹设备和场地,率领临时工们成立招待所木工车间,自主解决招待所所需的家具等设施问题,并尽量向兄弟友邻单位进行推广,争取迈出自力更生的第一步......。” 几个领导一看。 嗯,不用自已多出一分钱,那这个可以有! 批准! 倒是李部长多留了个心眼。 他觉得张宏城这小子的提议怕是没那么简单。 所以......估摸着那小子是想要点木头? 成吧,也不能一点扶助都不给人家。 下次给沪上送大木头的时候,给小张也发点边角料木头就是了。 ...... 这年月几乎什么都可以凭着领导的条子进行转让,其中就包括农业分行批给招待所的五千块低息贷款。 理由只需要一句“优先支持兄弟单位建设”。 徐汇区民政部门这回也体验了一回成为东北人“兄弟单位”的感受。 很感动! 他们民政部门向来是用钱的大户,不论批多少款来都是个无底洞。 就好比建设兵团“让”给他们的这笔五千块贷款,刚好能帮他们解决一部分烈士家属过节补助的缺口。 至于按时还贷款......,民政部门呵呵一笑,新来的那位分行长怕是想多了,我们部门的债主比我们部门的人员还多,且慢慢等吧......。 厚道的小张科长向来是帮人帮到底的。 打着军民共建的借口,他对民政口的干部拍了胸脯。 以后但凡建设兵团委托招待所在沪上置办东西,都优先找民政口下属的企业来解决。 当然以不打乱你们之前的生产计划为前提。 豪迈的风格直接拉满。 人家干部还能说什么? 来自东北张科长厚道的美名,越发响亮了。 陈爽这几天很忙,他天天忙着送报纸。 青春家具厂是一家有着二十多年建厂历史的区属企业。 六十多号职工里,只有四十多个手里有活,其余的人不是在指导学徒工就是在聊天。 家具厂的工作不累,由于这个时期提倡节俭,“缝缝补补又三年”,导致各单位对家具的需要不是很大,下派的任务也是越来越少。 而能搞到家具票来买家具的人则更少。 家具厂的职工们可不就闲下来了么。 有人拿着报纸在看,看到有趣的新闻还念给旁边的人听。 “诶,你哪里来的报纸?” “刚才去厕所,也不知是谁忘在厕所门口了,好几张呢,我拿了一张过来看。” “嘿,这个新闻有意思啊,东北建设兵团发扬风格......幼儿园.....招待所......。” 在看报纸的人并不知道,在几条街外的另外一个小集体单位——丹红布艺厂里,也发生着同样的事。 不知是谁把几张报纸落在了传达室的窗台上,被工人们随手取了来看。 其中还有一张正在厂长的手里。 刘厂长一边看报纸一边叹气,上头提倡“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们布艺厂的任务是越来越少了啊......。 他们是小集体企业,开工不足奖金就少甚至没有,已经发了三个月的基本工资,工人们都颇有怨言。 “厂长,门口有人找!” “谁啊?” “是东北建设兵团来的同志,姓张。” 东北建设兵团? 姓张? 刘厂长下意识的看向自已手里的报纸,那幅黑白照片上正和领导在握手的“憨厚”年轻人正对着自已露出了八个大白牙。 刘厂长想起昨天上头传过来的小道消息,厂里挂靠的民政局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看来是有好事上门了啊! “刘厂长,你好你好,诶,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已来倒茶。” 张宏城被热情万分的刘厂长摁在了椅子上。 “小张科长,你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啊,不知道是有什么好事需要我们帮忙啊?呵呵呵呵。” 张宏城也跟着笑。 “是这样的,不是听你们民政口的干部说,你们厂最近开工不足么......。” 他刻意顿了顿,果然下一秒刘厂长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张宏城张口就是瞎话。 “我们兵团有个单子,是给沪上、京城、还有兵团在东北各地的招待所换一批床上用品,包括沙发蒙布什么的。因为是临时的决定,所以这计划还没交给兄弟单位去排列,无非是找咱们沪上的企业或者京城的企业帮忙插单......。” “小张科长!” 刘厂长忽然猛的握住张宏城的手,声音高了八拍。 “京城那边的计划最难改了,你看我们厂怎么样?不瞒你说,我们厂的计划最多到月底就没了,人员和设备都是闲着的。” 张宏城显得有些迟疑。 “刘厂长,你先别急。” “这件事吧,还有点难处,你先听我说(瞎掰)。” “兵团的这个计划还在申报,不过批下来是肯定的。我今天过来是提前找出样品的单位......。” “别说了!”刘厂长立即打断了他,“样品我们厂出了,你只管给图纸,保准你们领导满意!” “这出样品的费用可是要你们厂先垫的......。” “哎呀,你说什么呢,你是谁?建设兵团的小张科长啊,咱们民政口的好兄弟单位的代表。一个样品而已,记我们厂账上!” 到底是张宏城“厚道”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刘厂长压根没有怀疑张宏城是在忽悠自已。 张宏城“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是他今天跑的第三家单位,都是一样的顺利无比。 看着张宏城拿出的样品图纸(都是胖子在另一个时空找人做的),只看那详尽而专业的作图和参数,对于这笔单子刘厂长越发有信心了。 必须拿下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极简主义 在连续忽悠了几家单位帮自已招待所做所谓的【样品】之后,简勇几人的小面包车终于开到了沪上。 招待所小食堂的炉灶被包智慧利落的收拾出来,以后张宏城和楚描红也会在这里一起吃。 对此楚描红有些小失落,她喜欢拿捏对象的胃口,例如张宏城如果惹她不高兴,她就弄糖炒小尖椒......。 简勇、寇世宏和包智慧不需要另外找宿舍,他们各自在招待所职工宿舍找了个单间住进去。 没床没家具都没关系,这里有李部长和赵秘书留下的行军床。 再找黑省招待所那边借一张半报废的单人床修一修,给包智慧摆上。 齐活! 张宏城其实也想立即搬过来,但看到楚描红不善的眼神,他立即熄灭了这个想法。 也对,搬过来是方便了,但床头隔板夜话会可就搞不成了。 虽然还没有办公家具,但张宏城和楚描红上班的地点已经转移到了招待所。 张宏城的办公桌是从街道借来的,少了一条腿,垫了七八块红砖。 他正在认真的回忆这段时间与胖子的隔空交流。 胖子提供了不少这个时期国外的经济资料,张宏城经过反复琢磨,找到了一条拐弯抹角的路子。 尼克松在1971年宣布米元与黄金脱钩,宣告以米元为首的布雷顿森林系统开始崩溃。 与此同时,中东地区开始兴起民族解放运动,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 米元在世界范围内流动性过剩。 从1973年到1974年,米国等西方国家不可抑制的陷入了大滞胀,米联储的利率疯狂被拉升到了13%。 看着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封闭的年代让正处于第四次世界性经济危机中的人们毫无感觉。 引用:1973年全国出口总额达到58.2亿米元,?这一数据是1970年的2.58倍。?此外,?1975年我国对外贸易总额达到147.5亿米元,?是1970年的3.2倍。? 世界发生危机,为什么华夏的出口反而变强了? 张宏城心知肚明,因为咱们可以出口的东西又好又便宜。 例如本子人就大量进口华夏的工艺品,低廉优质的商品才是这个时期用户们的最爱。 这就是所谓口红效应的一种体现。 张宏城觉得既然自已就站在这个风口边上,也许可以小心的博一把。 他联系了不止一家家具厂。 胖子【寄】来的图样被分成了三个部分,交给了三家家具厂去做样品。 好些木工师傅都觉得奇怪,怎么让自已做的就是几根木头腿? 组合了半天也没拼出个样子来。 工人对此很有意见,居然图纸都没给齐,这么不信任咱们? 张宏城立即把锅甩给了远在天边的李部长。 “哎,领导说要考察考察,我也是没办法......。” 招待所大厅里,堆满了从三家家具厂、两家布艺厂和一家零件加工厂运回来的各种物件。 张宏城带着简勇几个挨个对着图纸检查。 还真别说,这年月老师傅手工搓出来的东西不比后世的机械品差,还带有略微的线条美感。 这是一套后世常见的简易风格布艺组装沙发套件。 张宏城带着几个人按着图纸组装起来。 才半个小时不到,一套精美的西式极简主义风格布艺沙发出现在了大厅里。 分别是一条三人沙发和两个单人沙发,配着一张木艺茶几。 无视了包智慧几人的惊叹,张宏城把目光投向了楚描红。 自已对象来自1988年的北美,她的眼光应该能多少能符合现在西方人的标准。 楚描红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套组合沙发,她小心的坐下,摸了摸沙发的材质,最后把吃惊的目光投向了张宏城。 这家伙难道重生之前是个木匠? 不对,看他在林场锯木头的蹩脚样子就知道这货不是干体力的。 “很好,绝对好卖!” 楚描红偷偷把结果告诉了张宏城,她是唯一知道张宏城计划的人。 “都下来!” 张宏城把躺在沙发上蹭来蹭去的包智慧和简勇都赶开。 “把东西装上车,咱们该去好好谢谢东方涉外宾馆了!” 张宏城这家伙做事,从来都是目的性极强。 他之所以故意要和涉外宾馆扯上关系,欠下对方的好几个人情,就是为了今天。 二手的进口面包车(金杯还没出来)直接开到宾馆后门。 几个看热闹的宾馆职工一起上前把沙发抬下车。 “哟,张科长,你们这沙发可够轻的?” (相对较轻,不是后世的复合木材。) “这叫做极简主义风格。” 张宏城笑了笑,让简勇几个搬东西,他直接去找宾馆经理杨同海。 杨同海听说张宏城送来了一套大厅沙发,当做之前对他招待所那点帮助的报答。 就算是圆滑了一辈子的他也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张也太实在了些......。 张宏城憨厚的笑容如同不知世事的毛头小伙:“这不是听你们职工说,大厅里另一边还空着么?正好摆上一套,如果客人们不爱坐,给咱们自已职工坐也是好的。” 杨同海笑得无可奈何。 他们是涉外宾馆,有什么东西不是最好的? 不过这个送上门的东西,就算自已看不上,杨同海也不会往外推。 一来没必要得罪人,二来就算宾馆用不上,不定谁家里也可以“借”去用用。 好歹是一套沙发啊。 直到杨同海见到这套沙发,他才露出了惊容。 作为涉外招待人员,他的眼光可不低。 对于那些老外们的喜好,杨同海了解得很深。 这套东西,怎么说呢? 几乎就是完全长在了老外们的各方面喜好点上! “好轻,质量没问题吧?” “您就放心吧!这可是我们招待所职工们没事自已捣鼓的,双层加固,又不是给外人用的。” 这套极简风格的沙发被摆到了宾馆大厅一直空着的一头。 可惜张宏城几个看不到——因为那个区域不对国内人士开放。 张宏城静下心来一点也不急,他知道来国内淘宝的外国人都是指着物美价廉商品来的,不可能会放过这套极简主义沙发。 在西方经济普遍滞涨的情况下,一套便宜又上档次的沙发绝对是家庭支出的首选。 现在就等着东北同意自已成立木工车间的批文过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多大仇啊? 不出张宏城所料。 才过了两天。 外贸公司的几个同志先后找了张宏城三次。 都被张宏城故意躲开。 直到举办招工考试的这天,张宏城才“无奈”的被几个穿着西装的同志堵在了幼儿园大门口。 “几位外贸公司的同志,你们看看,”张宏城指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三个教室,“这考试马上就要开始,四百多号人都在等着我。” “有什么事,咱们考完再谈行不行?” 外贸公司的几个人笑着点头,对于张宏城抗拒和他们谈事情,他们其实是能理解的。 这年头,谁都不想和国外的任何事扯上哪怕一丁点关系。 要不是他们招呼的那几个外国客人反复提要求,他们也不会这样到处堵人。 平日里,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妥妥的精英,吃穿供给都是一流的,而张宏城是什么? 一个知青小科长。 但这一切在赚取外汇面前都是浮云。 苗佳新领着两个同事笔直的站在幼儿园门口,他们不去休息——怕张宏城又跑了。 早在他们准备接近张宏城之前,有关部门已经把张宏城调查了个底朝天。 烈士子弟,优秀知青的代表,兵团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 为人老实敦厚,兄弟单位的评价都颇高。 属于整个招待所里唯一可以了解到这项对外业务内容的人选。 苗佳新还记得自已几人过来的时候,领导还千叮咛万嘱咐。 “把你们以往对付外国人的那一套都给我收起来,这是个淳朴的年轻干部,你们可别习惯上头就把人给坑了!” “人家有所抗拒那是必然的,要好好沟通,千万别吓着人家小伙子!” 所以说张宏城给自已伪装的那层人设,用处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几个幼儿园教室里,每张课桌都很小,但所有人都坐得笔直。 每个考生都得到了两张答疑白纸和一张草稿纸。 没有试卷发下来。 在三个考试教室里,张宏城、楚描红和简勇,分别手里拿着一张纸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合计二十五个题目。 张宏城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身后一片如同春蚕吃桑叶的沙沙声。 包智慧站在教室后面,拉着脸充当监考。 这年月不是没有想作弊的,但作弊带来的后果远超过后世,很少有人敢于尝试。 考试时间是九十分钟。 没有任何人提前交卷,甚至在考试结束时,还有人试图多写几个字。 考试结束,几百人围在幼儿园门外没有立即散去。 男女青年们互相紧张的小声对着答案。 张宏城仿佛看到自已和楚描红几年后参加高考的样子。 看卷的事情由楚描红去组织,张宏城接下来的任务是搞定苗佳新几个。 这种在计划经济下的商业谈判是张宏城最拿手的事情。 在张宏城的嘴里,这种简约主义的家具是为了响应“节俭”的号召,由兵团驻沪招待所下属木工车间自已设计组装的。 苗佳新听说木工车间是招待所下头的小集体,连文件都是崭新的。 他和两个同事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小集体是有部分经营权的。 这样的话,他可以直接和木工车间进行合作,而不是去和兵团谈。 要是直接去和兵团谈,这笔业务他们三个肯定是插不了手,而且这种大单位的办事效率和顾虑一般都很......。 这其实正是张宏城要的效果。 外贸公司肯定会倾向于和自已谈生产计划和价格,但又碍于自已的背后是兵团,他们也不好提出拿走设计图自已找单位去加工。 这点业务量,他们没必要和兵团杠上。 苗佳新三人费了两个小时的口水才让张宏城“被迫松口”。 外贸公司会给招待所下属木工车间排计划,至于价格么,呵呵呵呵,张宏城报给对方的成本自然是有些虚高的。 东北运来的木头和本地家具厂自用的木头成本能一样么? 只要赚到的全部利润在账上,谁也没理由说他,小集体多赚点钱怎么啦?他又不会贪W。 张宏城给苗佳新三人的成本表格里,成本总价写的是四十五块六毛八分,最贵的是木材和铁路运费,这都是真实的数据。 苗佳新和他的同事,还有他们的领导都信了。 毕竟关于张宏城的性格背景调查都摆在那里,最是厚道的一个人。 再说这个成本价格,对于外贸公司的人来说太友好了,根本就懒得去继续深入调查。 给招待所的计划调拨价是五十二块五毛,但外贸公司转手报给看上这种极简风格家具的外商价格是:二万五千日币一套! 约合一百五十多块rb。 200%的利润。 苗佳新还等着本子人继续讨价还价,可谁知本子人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笔生意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直到过了大半年,苗佳新才接到消息,这几个鬼子把沙发运回本子岛,批发出去一套卖的价格是5万日币! 而本子国市场上的零售价格是七万到八万一套,而且供不应求。 因为在本子国市场上,一套最便宜的沙发套件也要四百米元左右,约合十万日币。 没办法,国内的成本,尤其是人工成本实在是太低了。 在这个贸易链的最下端,张宏城的招待所也血赚了100%。 就算加上自已人组装的成本,一套沙发制作完成的实际成本也才二十七块左右(这是属于计划生产,从原料到劳动都是最低成本,这个时期家具厂卖给私人一张大床的价格是二十五左右,而简易沙发套装的其实成本不高——欢迎指证)。 张宏城立即把几个厂子又跑了一遍。 “批文下来了,不过东西要得紧,大约有三千套的总数,能不能贵厂先排计划?” “一个月交付三百套就行。” 兵团招待所报的计划价格让几个厂长都很眼红,甚至几个厂子上头负责审批计划的科室,都想私下劝劝张宏城。 “小张,你可别太厚道了!这价格,他高了!” 消息扩散开,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几个厂子没等张宏城这边的资金到位,直接开始垫资生产。 这种造成既成事实的做法,当然不地道。 在计划价格批下来的当天,几个厂长都非要拉着张宏城去喝酒。 张宏城才不会给他们彼此见面的机会。 楚描红在招待所的电话里一一予以了婉拒——她说小张科长因为这件事被兵团领导训了。 几个厂长那叫一个愧疚。 三百套零部件送过来比预计的早了一个星期,张宏城带着新招收的十五名临时工,连夜用外贸公司提供的包装包好。 大卡车运走家具后的第四天,外贸公司那边的划拨的RMB便到了招待所的账上。 张宏城留了个心眼,带着楚描红取了现金给几家厂子分别送去销账。 十天血赚七千六百五十块。 到了这个时候,张宏城这才装作急不可耐的给李部长挂电话。 “部长,外贸公司看上了我们木工车间做的家具,对,已经给了计划,不用恭喜我们,都是领导给的政策好啊,啊,那个要是他们回款给我们,嗯嗯,明白了,我们留着发展招待所?好的,明白!” 打完电话,张宏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嗯,舒服! 李部长那边刚挂了电话,正准备让赵秘书准备一份批文给沪上那边,忽然间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刚才那小子应该没有晃点劳资吧? 刚刚成立的木工车间......,算了,都怪这小子,让劳资最近也喜欢胡思乱想了。 李部长所能想到的是:可能这小子靠着一张嘴让外贸公司接受了木工车间的几套家具,大约是拿去当赠品之类的。 拿到的划拨款才几个子? 电话铃忽然又响了起来,李部长拿起话筒。 “喂,是我,老杜啊,怎么这么大火气?你说什么?要借谁!” “你个老小子要借我们沪上招待所的张宏城?支援......你们部门在沪上的几个同志......。” “不是,谁把你惹成这样?竟然要出动我们小张。” “至于嘛,这得多大的仇啊?” “啊,这个这个,让小张完全放开手脚,会不会......太残暴了点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肠胃和膀胱 张宏城两辈子以来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一位一米八八的东北大汉,一脸蜡黄的躺在病床上,三十好几的人眼泪汪汪的。 病床边陪护的东北小伙,暴躁得如同一只二百斤的大猩猩,眼圈红通通的,恨不得提起板凳去和人拼命。 张宏城正在尽力安慰躺在病床上的这位董科长。 其实在得知这件破事前后因果后,张宏城心里的憋闷也不比这位董连波科长来的小。 董连波科长是兵团煤炭销售部门的一个科长,这回带着一个助手——大猩猩小伙跟船来沪上公干。 额外提一句,大猩猩小伙是董科长的亲侄儿,叫董大林。 董大林不光是煤炭销售部门的职工,听说还是兵团篮球队的主力。 198CM,两百斤。 但就是这么两条纵横东北酒场不败的大汉,却生生栽倒在了沪上的酒场上。 董科长是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紧急洗胃。 楚描红正在查看床头的病历,眉头也没松开过。 倒不是她发现董连波的病情太过严重,是因为她的心情也随着董大林述说而变得很不美丽。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半船煤炭。 黑省是全国出煤的大省,建设兵团下属有好些煤矿。 这些煤矿绝大部分都会运往全国各地支援当地的建设。 沪上工业区是全国煤炭消耗的超级大户之一。 每年计划调拨到沪上的煤炭不知凡几。 虽然计划很美好,但每年总会有些突发情况导致煤炭的供应出现一些误差。 例如某些该运往沪上的煤炭很可能在半途被一张更高层的指令调往其他区域。 这种事屡见不鲜。 也就导致了黑省、晋省等煤炭产地在账面上总是欠着各地不少煤炭份额。 沪上地区是黑省的欠煤大户。 今年下半年刚开始,黑省建设兵团便组织矿场知青们,开展了一场为国庆献礼的大生产行动,抢在九月份前比计划多出了不少煤炭。 这些煤炭经铁路运到葫芦岛装船直奔沪上。 煤炭还没装船前,黑省和沪上先对账,把这船煤炭的分配计划做好。 全部用来冲抵建设兵团之前欠沪上某些单位的煤炭份额。 提前已经沟通计划好的事,董连波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才把侄儿带上,让他来见见沪上的世面。 可船靠岸把煤炭卸了之后,沪上这边自已出了幺蛾子。 本该分给沪纺的半船煤炭出了问题! 有人赶在沪纺去运煤的之前匿名举报说沪纺的计划员使诈。 总计划里欠沪纺的那半船煤炭,其实已经被上头在去年和今年上半年从晋省几个单位陆续补充完毕! 而黑省那边和沪纺对账的时候,沪纺这边的计划员故意拖着装傻,同时没把核销单发给煤炭调拨部门,三方一延误,导致沪纺钻了大空子。 在这船煤炭上船之前,沪纺计划员忽然主动找到黑省兵团这边,说要销账,订下了这半船煤炭。 计划员的举动自然不是个人行为,也没人能追查,单位都护得好好的,了不起换个工作岗位。 举报信刚到调拨部门,沪上其他几个缺煤大户立即不干了。 这半船煤炭必须重新安排,都想拿来先补自已的缺额。 争来争去,最后剩下了两家超级大户没有出局。 沪纺和宝山机械(别对号入座,宝钢还没成立)。 煤炭运到沪上已经是十月,沪上即将由秋入冬,整个沪上的煤炭消耗骤然加大。 煤炭的缺口让沪上各部门忙得焦头烂额。 这也导致重新看上这半船煤炭的单位越来越多。 沪纺最后和宝山机械一商量,不能继续拖了。 两边都找了关系,说让黑省煤炭供给单位自已来决定这些煤到底给谁。 于是乎董连波科长成了两边采购科的座上客。 如何在酒桌上说服一个固执的东北银? 全国统一答案——灌他! 横行东三省的董大科长轻蔑的一笑,灌我? 来吧! 他们叔侄在黑省酒场的名头那是可以止住小儿夜泣的。 沪纺那边的采购部被叔侄俩毫不费力的给突突了。 接着是宝山机械这边的采购部。 就是这顿酒把一米九八的董大林给放倒,把董科长给送来洗胃。 酒场上喝输了,对于董家叔侄来说也没啥,算是自已小瞧了天下英雄。 可董大林下楼给叔叔买粥的时候,却看到了把他们叔侄喝趴下的那个人来看病。 人家看的不是肠胃科,而是膀胱科。 董大林人虽然长的粗犷,但心思却挺细腻。 趁着那人去厕所的机会,他偷偷在化验科查了这货的检验单子,又冒充人家朋友偷看了他的病历本。 这才得知那货是因为喝水一次性喝得太多得了轻微的膀胱炎。 化验科的小护士也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这个人在二十四小时内绝对没碰过酒。 反应过来的董大林差点没在医院当场打人。 MD,酒场上喝白开水骗人! 这种套路在淳朴的七十年代那是超级无耻的。 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听了都觉得很丢人。 气得董连波一手挂着水,一手抓住电话给自已老大打电话,边打边抹眼泪。 三十好几的人了,从来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丑。 酒场上拿白开水当白酒,这可触碰了东北银最大的忌讳。 兵团煤炭部门的大佬杜部长也被气的三尸神暴跳。 他也没去问宝山机械是怎么回事,宝山机械那边一连打来七八个电话老杜都没接,而是直接找老李借来小张,让这个猴精的小子去收拾对方。 “董科长,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对于这种喜欢取巧的家伙,张宏城收拾起来不要太简单,他拍拍胸脯应下了这件事。 ...... 宝山机械采购部。 小会议室,气氛很压抑。 几个采购部的头头都拉着脸,这次负责和董连波“联络”的一个科长正在认真的做检讨。 宝山机械采购部这回可是出了大丑。 圈子里都在传他们采购部的人心眼花不实在,酒桌上用白开水当白酒灌人,太缺德了! 在做检讨的许德耀科长也很无奈,这个主意可不是他的锅。 偷偷干了这件事的人正坐在台下,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人家小池的背景硬啊。 厂里某分厂长家的公子。 这位池高俊同志给厂里出了这么的丑也不过被训了几句而已,交了一份词不达意的检讨就算完事。 看到许德耀把科里的检讨念完,下头一位领导敲了敲桌子。 “你们还和对方有联系吗?” 许德耀急忙点头。 “有的,他们那边安排了一位小张科长和我们继续对接。” 领导指了指一脸不在乎的池高俊。 “带着小池一起去,给人家好生道歉!医药费和营养费都算在我们的账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酒中吕布 许德耀领着几个人回到自已的办公室,一帮人都没理会跟在后头的池高俊。 现在大家都看不起这货。 许德耀首先看了一眼自已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小郝,你的胃最近怎么样?” 科室酒量第一的郝旭东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自已的肚子。 “许科长,您就放心吧。” “别人怕他们东北的同志,可我郝旭东的酒量却是例外!” 许德耀点点头。 其实他一直在后悔,上次就该把小郝带去,最后却让池高俊这个新人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到现在他都觉得脸红。 许德耀又看向科里唯一的女同志。 “小申,这个小张科长,你找渠道了解过没有?” “为人怎么样?是不是不是好说的那种?” 面对科长的提问,小申有些迟疑。 “科长,说来很奇怪。” “我一开始也以为接手的这位张科长,怕不就是一个不太好说话的人。” “可我找好几个方面去打听过,都说.......。” 许德耀皱眉。 “都说什么?” 小申犹豫着压低声音。 “都说这个小张科长是出了名的厚道人......。” 正准备点烟的许德耀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你说什么?厚道人?” 怎么可能? 自已这边给了黑省建设兵团这么大一个没脸,他们会好心的派一个厚道人来和自已打交道? “是真的!” 能在宝山机械这么大的单位的采购部门当耳报神,申丽艳的人际关系网自然不是盖的。 她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个小张科长在我们沪上干了好几件出名的事,是圈子里出名的实在人,我听说和他打过交道的那些厂长、领导,都挺不好意思的......。” 许德耀把掉在桌子上的烟捡起来,用火柴点燃,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雾。 “不应该啊?” “黑省兵团这么做,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郝旭东转转眼睛。 “科长,莫不是黑省那边看着这个小张科长在沪上人面比较广?” 许德耀嗤笑一声。 “咱们是什么单位?这个小张接触的那些单位算个什么东西?” “成吧,到时候大家该说漂亮话就说漂亮话,这样的人也好糊弄,那半船煤炭咱们务必要拿下!” 许德耀之所以还盯着那半船煤,是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他们宝山机械丢了人还没拿下这些煤炭,那他们这个科室以后都不用出去见人了。 申丽艳急忙提醒了科长一句。 “科长,这个小张科长会不会是个酒量超级厉害的?” 许德耀若有所思的点头。 “指不定就是这样......。” “看你们怕成这个样子,呵呵呵呵。” 发出冷笑声的正是一直被大家故意冷落的池高俊。 许德耀不满的看着这个小子。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这小子还想搞事情,他绝对把这个家伙退回他爹的分厂去。 许德耀的上级已经给池高俊的爹打了招呼。 “小池,你去的时候好好道个歉,旁的就不需要你操心。池厂长应该已经和你交代过了吧?” 池高俊无趣的点头,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一点后怕。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那个黑大个不会去吧,我看着他似乎想打人来着......。” 所有人都看向负责联络的小申。 小申越发看不起池高俊这样的。 “已经说好了,他们这边会来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两位同志。我确认过是小张科长和他的对象,嗯,听说是个医生。” 站在郝旭东身后的一个中年人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小张科长是准备和我们在酒场上来场决战啊,连私人医生都准备好了!” 池高俊听说董大林不会去,胆子顿时又粗了不少。 “科长,可别说我只会给科里拖后腿,我这次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帮我们科室拉来了一位强援。” 郝旭东不满的扫了他一眼。 “强援?呵呵呵。” (有我郝旭东在,还需要请援手?) 许德耀倒没有拒绝,如果池高俊请的人靠谱的话,他也不介意多加一道保险。 “哦,你请的是谁?” 池高俊有点小得意的扫了大家一眼。 “我爸分厂里有个叫邱尚荣的,不知大家听说过没有?” 许德耀几个人一听到“邱尚荣”三个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分厂的邱尚荣,外号“邱不倒”。 一个人能把两个车间小组给喝趴下的神人。 职工医院的医生说过,这个邱尚荣身体里有种什么酶大量超标,几乎天生喝不醉。 如果说郝旭东在酒桌上堪比颜良文丑,那个邱尚荣就是吕布! 是宝山机械酒场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从无败绩。 听到池高俊能把邱尚荣请来帮忙,许德耀看池高俊的脸色顿时变得和蔼起来。 能让邱尚荣出阵的酒局可不多,多数都是厂里有大招待的场合才用得上他。 邱尚荣上桌惯例会给自已先来两瓶茅台,给领导们沾唇打两个圈垫底。 这可是和几个八级工一样,属于厂宝级别的人物。 “小池,你确定老邱能来,这个可不能骗人!” 池高俊呵呵一乐。 “我爹亲自请的他,您就放心吧!” “让我道歉可以,但他们也别想走出去,还是得给我趴下认输,把煤炭乖乖的算到我们厂头上!” ...... 宝山机械这回请客的地点很上档次。 他们订了一家涉外酒店的包房。 张宏城和楚描红进门的时候,看到大门边很嚣张的摆着一整箱茅台。 这不是人家炫富,而是在无声的告诫他们两个:今晚准备横着出门吧......。 张宏城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私人医生”。 “今晚可都靠你了。” 楚描红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 “我要是装不好露馅了,看你怎么给我收场!” 这是两人惯有的调笑,其实楚描红心里一点也不慌。 “哎呀,小张科长,这位是楚大夫吧,哈哈哈哈,久仰久仰,两位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走进包间,率先起身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 看来就是对方领导的许科长。 “来,我给两位介绍一下,”许科长热情的指着站在在左手边的男人,“这位是我们厂出名的酒中吕布,老邱,邱尚荣同志!” 邱尚荣淡淡的对着张宏城两人点头。 “好说好说。” 他参加的高档酒局多不可数,压根没把眼前两个小年轻放在眼里。 倒是其他人都对张宏城和楚描红产生了惊讶。 这两人果然是郎才女貌啊! 尤其是池高俊和另外一个年轻人,都直愣愣的盯着楚描红在看。 张宏城和楚描红笑着对视了一眼。 酒中吕布?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回不去西天了吧? 对于张宏城厚道人的人设,许德耀这帮人很快便亲身感受到了。 因为他就没见过这么实在的东北银(这货其实是湘省的)。 “我喝酒是不行的。” 张宏城谦虚的摇头。 他指了指自已身边浅笑嫣然的对象。 “我连自已对象都喝不过的。” 许德耀正准备说几句客气话,谁知池高俊忽然失礼的对着楚描红发问。 “小楚同志酒量很不错么?来,我先敬你一杯。” 他甚至还给自已找了个借口。 “之前都是我糊涂了,是我惹得双方不太愉快,这杯我自罚了,小楚同志你,你随意啊!” 半两杯的茅台被池高俊一口喝干,看他架势似乎觉得自已的举动很是豪迈。 楚描红今天没有刻意避嫌,她轻轻一笑,让酒意上涌的池高俊不觉呆了一呆。 玉手捏起小小的酒杯,将杯中酒都倒入一旁的茶杯里,接着张宏城狗腿的拿起酒瓶给自已对象把茶杯倒满。 看着张宏城的动作和楚描红轻描淡写的样子,许德耀几人都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 难不成这个娇滴滴的小楚还真是个海量? 这个茶杯可是三两的! 楚描红简简单单的一口,如同喝白开水一样把三两茅台喝完,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比池高俊当初喝白开水还简单。 郝旭东脸上微微一变,诶,这个女同志怕是有些底气啊! 但邱尚荣却呵呵一笑:不过如此而已。 见楚描红眼角都没多扫自已一下,池高俊觉得自已的脸被大美人打得啪啪响。 面对这等档次美女的无声蔑视,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池高俊也拿过自已的茶杯倒满,一口下去......。 咳咳咳咳咳......(当场献丑了)。 “慢慢喝,慢慢喝,来,我敬小张科长一杯。” 小申急忙举起酒杯要去敬张宏城,谁知楚描红半途截了她的酒,又是一口喝干。 大美人笑着看了张宏城一眼。 “我对象一会还要开车,他的酒我喝!” 小申也会来事,一点也没不开心的迹象,她先把自已的半两杯里的酒喝干,又拿起自已手边的酒瓶再次给自已和楚描红的茶杯倒满。 “那我接着再敬楚同志一杯。” 四两白酒猛的下肚,满脸通红的小申急忙开始大口吃菜。 可七两茅台下肚的楚描红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吃了张宏城殷勤夹给她的一小块肉片。 看到一分钟内,七两下去一点反应都没有,作为酒场老将的许德耀,真心吃了一惊。 他和几个男同志都有些发怵起来。 “小楚大夫,您到底是女同志,”郝旭东站起来,把多出的一个饭碗摆好,咚咚咚的开始给饭碗里倒酒,“我不能占你的便宜,我也敬二位一碗,你用杯子就行,请!” 郝旭东不愧是科里的头号酒量,一口气把整碗大约小半斤、五十五度的茅台一口干完。 许德耀急忙领着几人大声叫好。 “小张科长,来来来,吃菜吃菜,不用管这个小郝,他啊,诶......?” 小张科长没理会许德耀,竟然把许德耀面前的那瓶茅台讨好的递到了自已对象跟前。 一个好看的白眼给了张宏城,楚描红无所谓的扫了郝旭东一眼。 “谁让谁,还不一定的。” 看着一整瓶白酒凭空流入楚描红的檀口里,整桌人都瞪大双眼变得鸦雀无声。 当最后一滴液体消失在瓶口,而楚大美人依然神色清明,和她对象互相说着小白话,真真的旁若无人。 郝旭东怂了。 他酒量是不错,但也不敢炫一整瓶五十五度茅台。 炫完了还如同楚描红这样屁事没有的,他可从来没见过。 邱尚荣终于惊讶了。 因为他知道炫完一瓶茅台还面不改色意味着什么。 他笑着第一次举起了杯子。 邱尚荣知道自已怕是遇到了同行。 很少有人知道,邱尚荣在沪上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岗位——国宴品酒师。 能被委以这样重任的几乎都是同一类人,他们天生对酒精免疫。 端着酒杯在几百人的国宴上打个圈,都属稀松平常。 在邱尚荣看来,楚描红怕不就是他们这个隐秘行当里的新进之秀——黑省那边培养的国宴品酒师。 难怪黑省那边知道池高俊这小子干的破事后,竟然还派了一个厚道人来和他们接触,原来刀子藏在这个厚道人的对象手里! “小楚同志,作为地主,我先敬你!” 邱尚荣没有提什么女同志不女同志,都是一样的人,还得在酒量上见真章。 当着大家的面,邱尚荣也炫了一瓶茅台,又连喝两杯三两杯和一个半两杯,这是表示他不占楚描红的便宜。 虽然邱尚荣是国宴品酒师,但他们平时喝酒也是很讲技巧的,如今天这么莽着来也很少见。 酒精免疫体质其实也并不能完全免除酒意的侵袭,邱尚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先吃了几口菜。 又是两瓶茅台被打开。 邱尚荣对着楚描红:“小楚,请吧。” 楚描红无奈的看了笑嘻嘻的张宏城一眼。 ——都怪你! 张宏城急忙夹了一口菜给她,又是清淡口的。 楚描红的空间里放着几个大瓷盆,其中一个瓷盆的底部已经装了一层清澈的“水”。 张宏城不给楚描红吃味道重的菜,是怕菜的味道会窜到酒里去。 楚描红如今对手术室空间的运用愈发纯熟。 她在喝酒的时候,小指头会“无意”的横在口中,酒液都通过她的小指头被吸进了空间里。 这些瓷盆里的酒可都是张宏城预定好的! 茅台啊! 还是从自已对象嘴里过了一回的......,嘿嘿嘿嘿。 张宏城想想就觉得得意。 “许科长,来、来,咱们吃菜,吃菜!” ...... 许德耀这回从厂里带了四箱茅台过来,本意是显摆一下,可最后都被“喝”得一滴不剩。 救护车的红蓝灯在闪烁。 救护车的司机一头汗的跑到酒店前台给医院打电话。 “我的车装不下,这里喝倒了五个!对,检查过了,都必须马上洗胃!再派一辆车过来!” 张宏城一脸焦急和不安的拉着担架上许科长的手。 “老许,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也太实在了,这个朋友我认了!” 许科长晕晕乎乎的想吐,可他浑身不舒服,根本无法控制自已的大脑和嘴巴,只是一个劲抓住张宏城的手在哭。 小申人事不省的被抬上了车,而号称酒中吕布的邱尚荣在翻着白眼,几个医生脸色铁青的给他灌下了从酒店后厨旁边“单间”里弄来的“金汁”。 没办法,他们怕邱尚荣熬不到医院洗胃。 “这位同志,你不要抗拒啊,”一个女医生死死抓住一点事都没有的楚描红,“你一个人喝了两箱,必须好好检查一下!” 楚描红无奈的拨开她的手,她可不敢去检查,否则就成了池高俊第二了。 至于池高俊则早就烂成了一滩泥,抱着酒店的柱子在胡言乱语,说自已是玉皇大帝云云......。。 两辆救护车把宝山机械厂采购部某科室全员送走之后,张宏城这才和楚描红上了面包车准备离开。 “你等会儿。” 楚描红忽然笑着叫住要发动汽车的张宏城,指了指自已的红唇。 对啊,大功告成,必须亲个嘴。 吧唧,嗯?嗯! 张宏城无语的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大美人。 他嘴里凭空多出了一口茅台来.....。 “咕隆~~~,好烈的酒,好你个妖精!” “唐长老,”楚描红故意笑着调戏他,“这回,不去西天取经了吧?” 张宏城骂骂咧咧的发动车子,忽然车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要不是他踩刹车及时,差点把对方给撞了。 “宫雪?!” 楚描红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姑娘,惊喜的叫了她一声。 宫雪急匆匆的跳上车。 “快快快,开车,有个混蛋在追我!” 第一百六十章 飞醋 在后世的荧幕上,无论是宫雪出演的秦楠还是诸玲出演的女儿国王都是足以载入华国影视史册的角色。 与诸玲贵不可言、温柔多情的国王相比,龚雪扮演的被丈夫抛弃下乡女知青那外柔内刚的形象更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 两人扮演的角色都是这个年代里,最完美女性的代表。 故而在张宏城听到“混蛋”两个字从宫雪嘴里冒出来时,颇有种偶像破灭的既视感。 大约是注意到了张宏城奇怪的表情,宫雪这才后知后觉的吐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但很快她便把楚描红从副驾驶拉到后面后,两人抱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张宏城一边开车一边暗自摇头。 也难怪。 宫雪出演《大桥》是在九年之后,而现在的她才刚二十一岁。 七十年代的姑娘和后世的姑娘们有一点是一样的——在闺蜜面前根本保持不住自已在男性面前的人设。 宫雪没提她在被谁追赶,张宏城一边开车一边还看了一眼后视镜。 果然有个男青年挥着手追着车子跑了上百米,最后还愤愤的捡起一块石头扔过来,从面包车的侧面飞过。 我去! 要不是自已车上有两个大美女,差点惹得张宏城想下车收拾对方一顿。 宫雪没有对楚描红隐瞒自已身上发生的事。 刚才这个男人她也是今天才认识的。 宫雪虽然是文艺兵,但已经被海影正式借调,如今在某个剧组里出现配角。 她们剧组有个管后勤的齐大姐,平时对她很热乎。 宫雪一开始没觉得什么,直到今天才晓得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今天她请假从沪上郊外的拍摄地回来看母亲,顺带休息大半天。 那位齐大姐私下让宫雪在家多玩会儿,不用急着赶回来。 齐大姐说她有个侄儿认识某个单位上的司机,而那位司机刚好要开车路过拍摄地附近,她侄儿已经说好让人家司机到时候专门送她回拍摄地。 齐大姐这番话是当着不少人面说给宫雪听的,所以宫雪以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她没想到,就在等那位司机的时候,齐大姐的侄儿居然对自已动手动脚,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害什么臊,都答应我姑姑来相看了”的混话。 宫雪直接给了那人脚背上来了一脚,撒腿就跑。 灯火通明的涉外酒店就是她逃跑的方向,正好看到张宏城和楚描红在酒店门口上车。 她就是跑得不够快,要不然还能赶上看到楚描红给自已对象“喂酒”。 楚描红和宫雪催着张宏城快些开车——宫雪赶着去张宏城住的巷子附近去打电话。 张宏城和楚描红住址的隔壁巷子就是街道办公室,看门的大爷睡得晚,可以在那里借电话打。 面包车停在巷子外头,宫雪一个人进入传达室给剧组拍摄地打电话请假。 站在车外的张宏城和楚描红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心底的疑惑。 他们知道为什么宫雪会把刚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件事毫无顾虑的说出来,因为不光是宫雪,就连他们两个也觉得那位齐大姐侄儿的举动太过反常。 这是1974年,可不是日后的八十年代末或者新世纪。 相对保守的风气,对这个齐大姐侄儿的举动可是极为不利的。 张宏城和楚描红都觉得这里头不应该只是色胆包天那么简单。 尤其是这个姓齐的还说自已和宫雪是介绍相看......。 他们就没听说过介绍相看这种事,居然可以不经过女方任何人同意的。 两人正聊着,忽然看到巷子最深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男两女正背着个孩子急匆匆的往外走。 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张宏城认出是刘主任一家子。 “哟,小楚,你来的正好!” 一头冷汗的刘主任在看见楚描红的那一秒,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快来看看我家苗苗,烧得厉害啊!” 苗苗是个男孩,今年六岁,是刘主任的独孙。 根据刘主任的说法,苗苗从下午开始就没胃口,到了六点多就开始发烧,他们一家正准备带着孩子去医院。 楚描红身上还留着街道医务室的钥匙,经刘主任的同意她打开了医务室,先给孩子测了下体温。 39度,高烧。 望闻问切之后,楚描红得出结论,苗苗这是下午玩得太疯,出汗冒了风导致的发烧。 医务室有现成的药物,楚描红给孩子喂了口服的药,又给打上了点滴。 这边正乱忙着,满脸颓然的宫雪走了进来。 剧组那边居然没批假,说今晚回不去只能怪她自已,必须做检讨! 拍摄地只有一台电话,刚刚接到宫雪电话的是人正是那个齐大姐。 宫雪被气得眼泪汪汪。 刚才宫雪只是在电话里小小告了齐大姐的侄儿一状,那个齐大姐竟然把污水都泼到了她的头上,说她侄儿向来是洁身自好的。 让她不要想得太多! 宫雪想让齐大姐叫她师傅接电话,可人家就是不叫,还挂了她的电话。 楚描红苦恼的看了看病床上的孩子,又为难的看了一眼眼圈红着的宫雪,最后莫名其妙的瞪了张宏城一眼。 “你开车送宫雪去,快去快回!” 张宏城有些不大乐意。 对象这飞醋吃得他莫名其妙,他其实也不想跑这么远的路。 再说了,人家虽然日后是大明星,可论颜值还是你小楚最一流啊。 他又不傻? 可有时候女人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敏感而发小脾气。 偷偷掐了张宏城好几下,又拿眼警告他,这才让张宏城开车送宫雪去市郊的拍摄地。 张宏城心里苦笑:你到底是不信自已男友呢,还是不信你闺蜜? 得,快去快回吧! 七十年代初的沪上,城市规模还远不及后世那样庞大。 张宏城只花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在晚上九点之前将宫雪送到了海影的某个拍摄地门口。 宫雪跳下车刚和张宏城道了声谢,发现门口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前来。 “哟,不是说和我们家明子没感觉么?怎么还是借着我家明子的人情搭他朋友的顺风车回来了?” 宫雪刚想反驳,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已名字。 “宫雪,这都几点了,还不快进来!” 说话的是她来海影后认的女师傅,是一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演员。 她师傅也跟了出来,拉着她就往里走。 “说了让你多长几个心眼,就是不听,人家随口说两句好听的你就能把豺狼当朋友!” 宫雪师傅狠狠的点了点自已徒弟的额头。 “什么都不许说,跟我回去睡觉!以后不准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搭腔!” 刚才对着宫雪冷言嘲讽的妇女不满的高声叫了起来。 “你说谁呢?!你站住!说谁不三不四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大坡了 齐艳红被宫雪师徒在剧组驻地门口公然下了面子,哪里崩得住。 恨不得跳着脚骂。 这时候全剧组的人都还没睡,驻地地方也不大,门口的这点动静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之前齐艳红在组里拐弯抹角的说自已侄儿和宫雪在要相看,打的主意就是给全组人来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可人家宫雪的师傅不是吃素的,当时就给了她一个没脸,说根本没这事。 这年月师傅两个字不是随意能喊的,地位堪比自家父母,宫雪师傅说没有,大家自然更信宫雪师傅的话。 齐艳红这边刚挂了宫雪的请假电话,宫雪的师傅立即闻讯赶来,两人刚才在驻地门口又撕逼了一阵。 好在宫雪到底是在九点前赶了回来,没有被齐艳红抓住小辫子。 齐艳红看着宫雪师徒扬长而去,牙齿恨得磨得发响。 正在倒车的张宏城借着路灯光刚好看到了她的表情,我去,好扭曲! 没告你侄儿耍流氓,你已经该烧高香了! 面包车正要挂挡离开,忽然门里有人喊了一声。 “开车的同志请等一等!” 几个人提着行李匆匆走出来。 领头是似乎是组里的一个小领导,他对着传达室叫了一声。 “这个车是谁联系过来的,帮忙说个话,带几个人回城里成不成?” 齐艳红正好缓过神来,她急忙换了一副嘴脸,笑着对那人说。 “余副组长,你们要回市里啊?这开车的同志是我侄儿的朋友,要不,我帮你问一声?” 张宏城愣了一下,转而又笑。 来,来,来,我等你过来问......。 余副组长也不客气,让人直接打开面包车的边门,让人和行李先上去。 “哎,齐大姐,今天可多亏了你。” “上头忽然临时调他们几个去峨眉厂,时间紧,定的是今晚的火车,” 他又对张宏城很有派头的招招手。 “小同志,麻烦你了!” 张宏城心里憋着笑,还带着点气。 多大的官啊? 还学人招手喊我小同志......。 比我们兵团几个老大的架子都大! 他眼珠子一转,没有出声阻止这些人上车,而是指着齐艳红笑着说。 “您是齐姨的领导,那就是我的领导,麻烦什么?上车上车!” 听了张宏城的话,齐艳红觉得今晚自已的面子算是拉满了。 就在余副组长准备上车之际,她悄悄的问了对方一句。 “余组长,厂里那个房子的事情,是不是有结果了?” 余副组长显然知道齐艳红在问什么。 他似乎不太想谈这件事,但看了看张宏城,觉得看在这车和司机的面子上,还是得说几句。 余副组长压低了声音。 “你和宫雪师傅说到底还是为了争那套房子是吧?” “这事啊,一时还说不好。” “咱们厂刚刚合并,凡事都要讲究一个一碗水端平。她是海燕厂的老资格,以前是一个人所以住单间也就罢了。” “可如今人家带了徒弟,以她的资历和级别,要那个小两居也是应该的。” “当然了,你们齐家两口子是我们天马的老人,也被列到了这次分配选项里。我会在领导面前,多替你谈谈难处的!” 齐艳红笑得有些尴尬。 她本以为自已故意设计宫雪的事做的很隐秘,谁知这些人精早就看得明明白白的。 都晓得她们齐家是想通过一系列手段去抓宫雪的小辫子,进而逼得她师傅让步。 再不济也要把宫雪的名声弄得白黑半白,让她那个有精神洁癖的师傅主动弃了她,放弃和她们家争夺那套小两居。 “那就谢谢余组长替我们家美言几句了,我们家连老带小六口人,一个筒子间实在是住不开啊!” 竖着耳朵的张宏城眉毛微微的扬了扬。 哦,原来是这样......。 余副组长上了副驾驶,齐艳红还摸出一包烟来塞给张宏城。 “明子他朋友,今晚可真谢谢你了!帮我把余副组长他们好好送到车站去。” 张宏城看着手里的一包红梅,“高兴”的把胸脯拍得山响。 “您放心,您们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准帮您把几位领导伺候的好好的!” 话刚落音,车子就猛的窜了出去。 呜呜呜~~~。 面包车一阵风的跑了,掀了猝不及防的齐艳红一头灰。 张宏城把车子故意开得超快,看得余副组长有些心惊肉跳。 “那个小同志,我看你的技术还、还不错嘛.....,不过也不用这么......。” 张宏城满不在乎的笑着一摆手打断了余副组长的话。 “小意思,我这技术是天生的!” 后头一位同行的女同志猜到余副组长想说什么,她很懂事的把话头拉到了自已头上。 毕竟自已一个女同志说怕车速快是很正常的。 她的话有些委婉。 “司机师傅,你车子开得这么快,应该已经开了好些年了吧?” 张宏城哈哈一乐。 “哪里,哪里,前几天才学的。” 车里四个乘客顿时一片安静。 有个男同志没忍住。 “不是,不是吧,小师傅,你没、没去考驾照就来开车?” 这个梗张宏城太熟了......。 “考、考什么驾照啰,他们不让我考啊!” 女同志有点瑟瑟发抖。 “为什么不让你去考啊?” 张宏城回答的更快了。 “我啊,一千多度的近视,右腿还是假肢,哪个单位敢让我考撒?” 后座的两个大男人已经紧张的抱在了一起。 余副组长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声音在发颤。 “你、你就不怕嘛?” 张宏城笑容大大的对着余副组长喷了一口气。 把女友残留在自已嘴里的那点茅台酒气贡献了出来。 “来之前,明子请我喝了两斤茅台。” “酒壮怂人胆嘛,怕个毛线啊!” “停车,你停车,”四个人都尖叫起来,“我们要下车~!!!” “停个什么车撒,”张宏城哈哈大笑,“刹车早坏了~~~~,大家注意啊,下大坡了~~~!!!!” 面包车带着阵阵鬼哭狼嚎呼啸着直奔灯火通明的沪上城区。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好消息 楚描红蹲在地上不肯走。 她笑得肚子疼。 她这个对象真心是不能要了,简直是坏透了,咯咯咯咯咯咯。 楚描红很想板着脸和他正经说话,可看到他那副温顺平淡的样子,又想到他昨晚做的事。 哎哟妈呀,笑得停不下来。 为了报复让自已笑得连形象都维持不住,张宏城吃了楚描红十几记粉拳,软弱无力的,打得张宏城的小心脏蹦蹦蹦的跳。 煤炭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沪纺和宝山机械还是自已私下去谈,没再扯上他们兵团。 再牵扯的话,两边采购部上百号人都得进去(医院)。 兵团那边对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工作能力相当满意。 李部长亲自过问,把给他们压箱底的那点家伙事给提前运了过来。 听说是有一批中等规格的木材和一些东北的特产。 在兵团大佬们的眼里,驻沪招待所就是个穷得尿血血的机构......。 木材起运的当天,李部长让赵秘书打电话给张宏城——你小子现在可以开始去联系那些需要采购的单位了。 招待所下属的那个木工车间最多能自已解决一些床、柜子、桌椅什么的,但那些床上用品、搪瓷盆、茶杯、碗筷什么的都要额外采购。 李部长相信张宏城的本事。 靠着这些木头和特产,这小子应该能谈成几笔置换买卖。 互相“借来借去”的事,没人比张宏城这货更拿手。 采购批文抵达沪上的速度要比运木头的火车要快得多。 张宏城笑着弹了弹批文。 批文里不光有关于招待所所需物资的采购内容,还有兵团政工部门托他在沪上采购一点小东西。 比如文工团需要的演出服、胭脂、口红什么的小物件。 有了这东西,他还等什么木头? 拿着胖子给的几个地址,张宏城开着车一溜烟的挨个找了过去。 张宏城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家位于青浦的小工艺厂。 这是以生产会议茶杯和食堂瓷器为主的一家小集体企业——先锋工艺厂。 先锋工艺厂不比其他的小集体,他们的订单排得很满。 这年头会多,会议用品消耗也快。 不过有着民政口的关系介绍,人家厂长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张宏城。 看过张宏城的采购批文,工艺厂厂长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张科长,不是我故意拿乔啊,这年底的生产任务早就排满了。” “你们要是能等,那也得是明年年中才能排计划......,你们应该也等不了这么久吧?” 张宏城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可是早就听说你们厂的大名,这才慕名而来的。” “如果要等到明年那当然不行,可别的厂,我怕他们做不来我要的东西啊!” 厂长这才好奇的看了张宏城几眼。 不就是杯子和碗碟么,谁家不是一样的生产流程? “那个张科长,你那图纸让我看几眼......。” 张宏城拿出了一套餐桌用品的全套彩色设计图。 厂长看了这些图也觉得东西似乎不错,但好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不过在看到图纸后,厂长算是明白张宏城为什么要找上自已厂了。 “张科长,你这个彩瓷碗碟耗费可不小,你是专门奔着我们厂里几个老师傅来的吧?” 张宏城憨厚的笑起来。 “贵厂的几个老师傅不是快退休了么,闲着也是闲着。” “至于耗费高的问题,我们也是没办法。” “也不是我们招待所故意要提高用品水准,我们也被逼着赶鸭子上架啊。” “......留给我们的是一栋国外专家楼......,修得那叫一个美轮美奂.......,头疼啊~~~,配些普通瓷器不是太那个了吗?” 厂长同志有些开始同情张宏城。 也对,一栋外国专家住过的小楼拿到手里,谁敢当普通招待所房间用? 那也太败家了! “既然是这样,我看你们所里用的量也不大,我找人做做那几位老师傅的工作,让他们找个老窑子替你们弄一弄?” “那就太感谢了!” 张大厚道做事自然是体面的。 转头就把两千块货款交到了工艺厂财会科。 张宏城第二家拜访的单位还是一家小型百货厂。 这是一家从民国时期就创办的老厂——专门做胭脂口红之类的。 自从全国姑娘们不再穿布拉吉,“不爱红装爱武装”。 他们这种厂子的生产计划总是排不满。 半死不活的吊着。 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商品是一种老式的护肤霜——防冻的。 几个车间的技术人员正在研究张宏城带来的资料。 张宏城这回是打着兵团文工团的名头,委托厂里设计配制一批口红。 厂长和几个技术人员看着眼前的资料,简直不敢相信东北人居然玩得这么红! 什么红星红、旗帜红、太阳红、红花红......,他们居然一口气列出了七种很有GM色彩的色号。 连配方也是现成的......。 “我们也是听说生产这个东西,还得上咱们沪上的老厂子出手,那样才让人放心啊!” 虽然张宏城给的高帽子戴着很舒服,但人家厂长还是很纠结。 “可张科长,你们这要的量也太少了啊!” “我们招待所先放两千块在这里,怎么都应该够了。” “两千块啊,那也......行吧?那我就排计划......。” 十一月里的大半个月,楚描红发现张宏城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候跑回来就是为了吃她一顿饭,然后亲一个就走。 张宏城对她美其名曰,自已是在给沪上小集体企业做一个手工业大摸底。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这种所谓的摸底还真能摸出什么好东西来一样? 对此她且信且疑。 第二批沙发套件在月中交货,招待所又收入了七千多。 张宏城按时给赵秘书挂了一个电话,说招待所这个月又有营收。 但赵秘书只听说招待所还不能接待客人,就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意图。 什么设备都没有的木工车间能赚几个子? 张宏城挂掉电话后耸耸肩,反正我们已经汇报了。 谁叫你们不往沪上派个会做账的会计......。 “所长!” 陈爽一阵风的冲进招待所。 “好消息,兵团给咱们的木头到了!” 张宏城很随意的点点头。 “哦。” 对于他来说,这个好消息很一般。 可陈爽显得很急。 “所长,您别不在乎啊,可有好几个单位准备抢咱们的木头呢!” 诶? 张宏城当即笑了。 嘿嘿,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狼多肉少 江南的秋天很美。 水和天是一个颜色。 只是这室内和室外都是一个温度,无处不在的冷冷潮气会贴心的钻进人的领口、袖口、后背、甚至是被窝。 哪怕是经历过东北零下几十度的硬嘴汉子,也会在这时放下“面子”提前返回东北。 好些来自兵团各部门的驻沪人员已经陆续离开,沪上再繁华,过几天也会彻底比不上东北的热炕头。 张宏城这几天故意没去理会堆在火车站的那半车大木头,专心迎来送往。 兵团没有驻沪办,只有他这个还没开张的招待所。 为了能及时“逃离”沪上的冬天,各兄弟单位都纷纷委托招待所帮忙定火车票。 所以这几天,张宏城和沪上铁路局的几个同志打得火热。 虽然他几乎每两天都要跑一次火车站,但他却故意对兵团运给自已的那些木头视而不见。 除了帮人订火车票外,他只运走了李部长叫人送来的那些特产。 李部长叫人送来的特产有兵团产的土布、棉花、花生、榛子、豆油和各种大酱。 其中一个几个小箱子里装的是黄桃罐头和东北红肠。 张宏城为人大方,帮他订票的那位副科长和几个铁路职工,每人都分到了几十斤榛子和三斤以上的红肠。 这一来二去,人家自然也觉得和他熟了,有些事也自然好开口打听。 “小张科长,你们这些木头总是堆在那里也不行啊,占地方不说也惹人眼红。” 张宏城就等着人家科长这句话。 “哟,谁这么大面子都找到您这里来了?” “既然您都开口了,那就麻烦说说看,是谁有心想要这些木头?” 人家科长也领情,一口气说了三家单位的名字。 就连他们铁路局也为即将开工的新职工宿舍的房梁,悄悄的订下了一根大木头。 张宏城这才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属于自已的那些木头。 李部长不是说给招待所的木头都是边角料? 怎么还能拿来当房梁了? 到了地方,人家科长笑眯眯的给他看了单子,张宏城才知道所谓“半车木头”只是存在于纸面上。 兵团各大林场有个关于木头的内部分类标准。 一般可以运出山海关的木头都必须是丙等以上,大约是按粗细和质地来分的。 兵团书面上给他的半车木头是十六根一车长的丙等木头。 可张宏城并不知道,赵秘书拿着计划去排生产任务,这个计划不知怎么就“刚好”落到了红旗林场头上。 给老排长送的木头啊? 红旗排一琢磨,从山上弄下来十六根“只是粗细不太规范”的木头。 团长李光进假装没看见,啪就签了字。 木头被千辛万苦的运到师部转运场,人家运输车队还没来得及投诉,何东红的姐夫提前给自已的老领导打了个电话,一切顿时消弭于无形。 师部转运验收的人员反复看着这些过粗的木头和自已手上的单据,怎么都对不上。 韩政委轻轻一句话落下。 “看来是忙中出错,通报批评一下红旗林场独立排,取消他们明年的评功资格。运来运去也麻烦,直接发了吧。” 韩政委的话谁能不明白。 红旗排已经有两个集体三等功在身,本来就没安排他们明年论功的机会。 铁道部门这边有些发愁,把一整车木头当半车运......,哟,兵团这边的年货又会多照顾一下我们,那行那行,什么一整车木头,就是半车! 所以张宏城现在看到的是十六根两人合抱的大木头!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抢。 送走最后一批回东北猫冬的兵团同事,张宏城约着那些要木头的单位一起在木头屯放点碰个面。 张宏城很谨慎,没有让人家派对等的副科过来和自已对接,而是放风说来个科员就行。 这种做法很大气、也是很聪明的做法。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排除部分意向不是那么强烈的单位。 连个科员都舍不得不派,那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单位对这些木头的需求的没那么强烈。 张宏城就算最后不分木头给对方,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毕竟旁人来的都是科员,你一个办事员要是能抢到一杯羹,那才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当然如果对方来的是和自已平级的副科,那说明对方是真心急需这些木头,自然是要多分一点的。 正儿八经的官场明面规矩,谁都挑不出一点问题来。 之前说过,江南的天气潮湿,故而这年月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瓦顶。 哪怕是单位上修的楼房,但凡是有条件的,也会想着弄个房梁和瓦顶。 那样住着或者办公才舒服。 南方平房顶的房子顶楼几乎没人愿意住。 冬天能冻死,夏天能热死。 南方单位修房子,难弄的不止是砖头、水泥和预制板,最难搞的当属合格的大房梁。 有句老话叫做“一根房梁传五代”。 十一月十一日,张宏城挑的好日子。 火车站小堆场,站着十来个人在互相聊天。 烟雾缭绕中各种寒暄夹杂着谈天说地的内容。 青浦区工会管后勤采购的肖副科长正在苦笑。 根据上级指示,各区的工会大礼堂都要扩建,他们青浦区的也不例外。 大礼堂是木石结构建筑,无法单纯的用水泥和砖头进行扩建,一来是费用跟不上,二来是承重不对称容易出事故。 所以他们工会急需一到两根能当顶梁柱的大木头。 兵团招待所的这批木头刚卸货,他们工会上下便盯上了这里。 这种大木头晒上大半年就能用,届时他们工会的砖头、水泥、瓦片什么的也该凑得差不多了。 刚好! 为了拿下木头,他们工会的老大专门批了条子,弄了些这年月不太好弄的票据和物件准备和招待所去换。 可今天肖副科长到了现场后才发现,他手里握的这点东西比起其他人准备的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人家不光准备的条件更加优厚,甚至现场还来了两位正科! 肖副科长已经算了好几遍,可不管他怎么算,论单位实力和诚意,他们工会都没戏! 不知不觉中,肖副科长已经站到了人群的外头。 狼多肉少,估计他这边是没戏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喜不惊喜? 张宏城分木头很利落,既没有卖关子也没有故意吊大家的胃口。 甚至都没听这帮人提的条件。 他只给招待所留下了四根大木头,其它的十二根大木头都按来人的级别和提需要的顺序利落的分了出去。 现场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可大家也都没话说, 至于人家招待所剩下的那四根大木头说是自已有用,他们也不好惦记。 张宏城没听各方条件就直接分木头的举动,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关于张宏城“为人厚道”的传闻是多么的真实。 当然也有心思缜密的人有些怀疑——这家伙不会是另有企图吧? 他们其实担忧的没错,正如后世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最便宜的往往也是最贵的......。 不过后面的事他们也不用太过忧心,张宏城同志办事向来是春风化雨,让你最后付出的时候也会明明白白、舒舒服服加心甘情愿的。 肖副科长前脚刚回到工会,一帮管事的人才叹完气,张宏城的电话卡着点打了过来。 “肖科长,你们的难处我们招待所是知道的,算起来也比我们招待所更需要这些木头。”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招待所留着这几根木头是为了给所里打造床啊、柜子之类的东西,你们那边有不要的旧床或者旧柜子没?” “我们先紧着旧的用,总不能让你们工会大堂的工程一直拖着......。” 肖副科长和几个工会领导听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些东北的同志,咋就这么实在捏? 为了支援我们工会扩建礼堂,偷偷把自已要用的木头给了自已,他们自已宁愿用旧货,这、这、这当然不行! 谁知小张科长反而急了。 “两根大木头给你们扩建,就这么说定了,都是GM同志,别磨磨唧唧的,你们找车去拉木头,我下午带人过来拉你们的旧货。” 整个工会办公室气压很低,因为羞愧。 “不行,”一把手皱眉把烟头一扔,“把咱们库存好好翻一翻,必须给人东北的同志补上!” 肖副科长点点头。 “那咱们有那么多旧柜子和床么?” 副主任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些旧床和旧柜子,咱们还真有,别人或许不好用,但用在招待所却问题不大。” 张大厚道的大公无私里,自然还藏着他的小九九。 人胖子写信说了,八十年代初期的青浦工会仓库是人人眼红的大宝藏! 沪上各地收来的各种不合时宜的家具、物件数不胜数,都堆在青浦这边的库里十多年也没人敢用。 里头的老式家具加起来足以办四五个招待所。 根据胖子在信里的描述,改革开放后仓库里的东西进入二手市场之前,博物馆的专家小组、各大学的教授组成的队伍先把这里扫了好几遍,传闻都是满载而归。 所以,两根大木头算个球啊。 张宏城带着女友、简勇和陈爽等几个临时工,当天下午便杀到了青浦工会。 不是他不够矜持,而是他的口水确实快忍不住了。 “张科长,真是太感谢了!” 人家工会主任(那两个字不过审)满脸激动的握紧张宏城的手死劲的摇晃。 “这里的这些破烂你们只管拿,但我们的那点心意还是必须要收下滴!” 两帮人互相客气到差点打架。 一帮人非要把一堆罐头、副食品什么的往面包车上塞,一帮人死活不让。 都是真的下死力气。 张宏城不大会看家具,尤其是解放前的民国家具。 好在家学渊源且上辈子出过国的女友眼光不错,她拍拍哪件,陈爽几个就搬哪件。 工会也来了不少人帮忙,门口太阳地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家具。 楚描红一开始是紧着成套的、完整的、可修复的选,到了后来就完全当做在淘宝闲逛,乐此不疲。 张宏城则负责和肖副科长守在门口登记点数。 本来人家工会不想登记,让他们随便拿,但张宏城却非要登记不可。 这年头有些事还是细致一点的好,最好不要留尾巴给人家。 仓库里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碰的,例如那些太过西式的家具。 当然既然是要布置招待所的客房,那某些没有什么问题的字画和瓶子什么的,也紧着张宏城几个随意拿。 简勇一天去了两趟油站加油,二手面包车发动机都差点跑冒烟。 工会立即召集一帮人用板车把招待所看好的家具送过来。 忙活了四五天,招待所原专家楼的十二套房都配上了成套的家具。 当然有些家具还需要修复和重新上漆。 张宏城找有业务往来的家具厂借了几个老师傅来帮忙,很快就能搞定。 至于那些拿回来准备当装饰品的字画和瓷瓶,张宏城找了个万事小心的理由,统统锁进了招待所的小库房。 唯一的一把钥匙就在楚描红的空间里。 而他和楚描红最看好的几件东西,也直接放进了楚描红的空间。 十一月二十七日。 所有家具修理去味完成,床上用品也从布艺厂送了过来,包智慧的食堂早就急不可耐,于是招待所正式宣布开张。 开张的盛况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门可罗雀。 沪上已经慢慢入冬,寒风在门口卷着叶子,在几个人的眼里慢慢飘远。 负责前台的任丽娟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看着对面沙发上寇世宏和陈爽在聊天。 招待所已经开业了三天,至今一个客人都没有入住。 倒不是没有出差的同志过来问,而是他们招待所的住宿价格有些离谱。 之前给任丽娟她们进行培训的东方涉外宾馆的是几个退休老职工。 任丽娟听师傅们说过,沪上最贵的招待所一晚竟然要一块五! 当然这不包括那些接待外宾的宾馆,例如和平饭店、东方涉外等等。 谁知他们所长更过分,兵团驻沪招待所对外营业价格竟然是三块五一晚,哪怕是兵团过来的出差人员,内部价也要两块! 所有上过门来问的人最后都摇头离开。 根本住不起! “别愁眉苦脸的,”寇世宏对着任丽娟呵呵笑着,“招待所赚钱不赚钱,咱们心里还不清楚?” “再说今天要发工资了,你就不能高兴一点?” 听到“发工资”,任丽娟反而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偷偷骂了几句人。 “那帮红眼病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当初张宏城只录取了十四个人(陈爽提前内定),没被录用的人里有些不服气的居然写信进行举报——招待所临时工工资超标! 因为招待所临时工的工资加补贴超过了二十二块。 沪上学徒工第一年才十七块八毛四,这不是破坏团结么? 因为招待所是驻沪机构,所以相关部门只是例行问了一回。 为了稳妥起见,张宏城当即把所有临时工的工资都改成了十七块八毛四。 所以今天虽然是第一次发工资的日子,但任丽娟依然觉得提不起性子来。 招待所没有会计,每个人的工资是楚描红和包智慧负责算的。 寇世宏是正式职工,已经提前领了自已这个月的工资。 他当然知道张宏城不可能会亏待他们。 他具体拿了多少工资,呵呵,还真不能对外说......。 兵团知青的工资和补贴虽然是固定的,但招待所下头还有个穷的尿血的木工车间小集体啊......。 这里是有奖金可以拿滴! 寇世宏笑着让陈爽和任丽娟先去领工资,他替人看着前台。 他很想看到这两个人领完工资后的表情。 奖金比工资还多,惊喜不惊喜?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预谋良久 “小任,你发什么愣,签字啊?” 包智慧很是恶趣味的催着在发呆的任丽娟。 任丽娟不可置信的看着工资表。 “临时工基本工资17.84,补贴2.5,这、这个木工车间组装劳动奖金19.27!!!” 楚描红笑着把工资塞到她手里。 “没错,小集体的奖金是按你做的事和表现来下发的,拿着吧你!” 任丽娟浑浑噩噩的签完字,又把手里的钱再点了一遍。 没错,三十九块六毛一分! 沪上正式工一个月多少钱来着? 三十六块加五块奖金,也才四十一块而已。 要知道,自已可是个临时工! 这才是她第一个月工资。 “啊~~!!” 任丽娟忽然高兴的跳了几跳。 但张所长的声音把她叫住。 “你先别急着跳,过来把粮票先领了。” “这个,太多了吧?” 张宏城递给任丽娟的是七张伍市斤的本地粮票,她记得临时工工资改了之后她应该只有可怜的二十斤。 “多出的是小集体的部分,”张宏城把粮票塞给她,又扔给对方一堆福利物品,“下一个!” 兵团给张宏城的是黑省本地粮票,在本地很难兑换。 张宏城索性靠信封跨时空解决。 可胖子“转”来的大批粮票刚到手,布艺厂、家具厂、工艺厂等有业务往来的单位也送了一些本地粮票和其他票据过来。 于是乎张宏城一拍脑袋,决定给下头职工们多发一点。 任丽娟回家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 尤其是所里发的福利物资,她一直都挂在胳膊上。 一包青浦工会下属作坊自制的糕点、一条布艺厂囤积的新枕套、一个工艺厂送的写着招待所字样的瓷杯、还有一条家具厂送的简易折叠小板凳。 她背后是一条口袋,里头是东北发来的大米十五斤和半斤红肠。 挎包里也塞得满满当当,那是一斤花生和一斤榛子。 当她走进巷子,这些东西立即吸引了街坊邻居们的目光。 有和她熟悉的大妈带着疑惑问她。 “娟子,你这是......单位发福利了?” 本来有心显摆的任丽娟却有点小慌张。 “啊,是的。” “哟,枕套让阿姨看看?” ...... “必须要搬了!” 张宏城无奈的看着楚描红,虽然楚描红满脸都是不舍,但他依然做出了决定。 自从任丽娟和陈爽几个发了工资,他和楚描红便成了巷子里乃至附近街道上的第一红人。 临时工一个月有三十九块多,三十五斤粮票! 尤其是那些福利,看着太让人眼红了。 这不比那些好单位的正式工待遇差啊! 有人还听说那东北大米和榛子可香了。 这些天来张宏城和楚描红小屋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打的什么主意,用膝盖想想都明白。 “搬吧,搬吧!” 楚描红把头顶在张宏城的胸口,闷声叹气。 招待所的宿舍已经收拾出来了好几间。 其实两人早就可以搬过去,只是互相舍不得隔板夜话的那种氛围。 楚描红的宿舍在四楼,就在包智慧的隔壁,是个单间。 张宏城的宿舍就在她房间的正下方,咳咳,连床的位置都是一比一对着的。 “楚组长,”没过两天任丽娟跑来找楚描红诉苦,“单位的四人间宿舍我可以住不?” 楚描红好奇的看着她。 “家里出了什么事?” 可任丽娟红着脸一直没说话。 还是陈爽笑着打趣她,戳破了她的心事。 “小任同志最近家里很热闹,几乎都是找她相看的人家。” “我听说之前和她谈的那个,也想回头来着......,嘿嘿。” 招待所有两栋楼,住客的那栋才十二套客房,剩下那栋楼里房间很多。 楚描红给批了条子,任丽娟立即找了三个女同事一起住了进去。 四张单人床,每人还有一个款式不一的半旧衣柜,比住家里舒服多了。 消息一传出去,那些觊觎招待所临时工岗位的家庭眼睛越发红了起来。 哪家单位的住宿不是一个房间能塞几个是几个,还都是高低架子床。 兵团招待所倒好,一个房间才住四个人。 在有些房屋紧张的单位,这可是妥妥的干部待遇! 一个月收入抵得上正式工,还包食宿,福利待遇上等,眼热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一问这里的住宿价格,顿时都不吱声了。 怪不得待遇这么好,原来是房价都顶着天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招待所开业到现在一个顾客都没有。 刚刚兴起的关于招待所的酸话很快变成了一条口头禅。 “侬有钱是伐?那侬去兵团招待所住一晚去?侬晓得那里门朝哪边开的伐?” “人家一个临时工一个月清清爽爽就拿得比正式工还要好!” 在人们的眼里,招待所的职工肯定是清闲且舒适的。 这当然不是真相。 张宏城在给下属争取上好待遇的同时,也在不断开发每个人的潜力。 他这里根本不养闲人,咳咳咳咳,除了医务室他管不到。 例如任丽娟除了前台的工作外,还和陈爽一样挂着外联的工作。 她的联络对象是东方涉外宾馆的那几个退休职工。 张宏城会时不时的会派任丽娟几个女同志,提着点小礼物去探望对方,借口是这帮新入行的临时工能得到老前辈们的时常指点。 简勇曾经好奇的私下问过张宏城。 他觉着张宏城似乎太看重那几个东方宾馆的老职工。 给人家的培训费用和礼物都是足足的,怎么还让手下人一直“刻意”联络捧着。 弄得自已招待所都快成人家东风涉外宾馆的子店了。 张宏城没有解释,因为他无法告诉简勇,自已的义子在另一个时空里找到一则关于东方涉外宾馆的旧事。 就在今年年底,东方涉外宾馆很快会有一场大型涉外招待活动。 因为对方商务代表团临时增加了人员,导致东方涉外宾馆预留的房间不够用。 最后东方涉外宾馆紧急联系了一家日常联系紧密的招待所,空出了一层楼来给东方涉外宾馆管理。 而这家招待所既不新也不近,纯粹是因为这家招待所平时和东方涉外的关系好,人员也是东方涉外培训的。 其实沪上的涉外宾馆多的是,那为什么东方涉外不把多出的客人分到其他的涉外宾馆去? 概因年底的这场商务会议是东方宾馆所属的部委独立操办的。 分到别家部委的涉外宾馆去? 那不是妥妥的引狼入室?! 都到年底了,谁手里没有业务欠债? 早在一开始换地的时候,张宏城就已经盯上了东方涉外。 73年和74年是华夏外贸在思想上做出转变的重要时期,张宏城既然来到了沪上,又岂能只是在一边眼热的看着。 去年上头都敢炒作国际黄金和砂糖了,他隔山打牛的弄点好处应该不过分吧? 那家距离比自已这边远了一倍,设施条件差了也不止一倍的地方招待所,怎么和自已的兵团招待所抢? 除非人家杨经理是个傻子,才会舍近求远的放弃欠了他不少人情的兵团招待所。 张宏城托家具厂打造的几个带灯的装饰柜(其实是商品展柜)已经在招待所的大厅里装好。 那些彩绘茶碗、瓷器等他搜集来的工艺品,都被员工们擦得亮晶晶的。 张宏城嘿嘿一笑。 整个招待所他都可以借给东方涉外、自已的职工不留一个也行。 但他在每个房间和一楼大厅里摆了这么多的耀变天目茶碗和配套瓷器.....,小本子们的奸商们还能装作视而不见?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近不太顺 人算不如天算。 上头这句话最能符合张宏城此刻的心情。 作为一个喜欢提前布局的人,最讨厌出现的情况就是事情在中途横生变数。 张宏城做了这么久的计划和安排,可临了还是出了问题。 事实再一次告诫张宏城,不要小看任何对手。 他本来认为毫无胜算的竞争对手——通途招待所,却在某些被他忽视的方面会被杨同海优先考虑。 张宏城第一次见到通途招待所的所长蒋洪山是在一次行业会议上。 临近年底,主管他们这类单位的部门组织开会,重点强调年底前的住宿管理的工作。 就是在这次大会上,张宏城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直在和东方涉外的杨经理说话。 男人的态度里明显带着一丝奉承。 张宏城自然上前和杨同海打了个招呼,也是杨同海无意中的互相介绍,让张宏城得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通途招待所的所长蒋洪山。 不过有点奇怪。 张宏城确信自已从来没见过这个蒋洪山,但对方却似乎对自已存着十二分的不满和蔑视。 杨同海明显心里有事,也没顾得上和张宏城多说,拉着蒋洪山一直在小声嘀咕。 张宏城离开之前,故意靠近了一点,果然听到了几个他关注的字眼。 “你准备......”、“事情......说不好”、“外宾.......”、“这次不是开玩笑......”。 张宏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两人十有八九是在讨论自已想截胡的那件事。 可以他对杨同海这个人的观察和判断,这是个极为谨慎的人。 既然有他们兵团招待所这个优先选择,怎么还会把住不下的外宾送到蒋洪山那里去? 不说通途招待所的设施和环境,就算是宾客往返的路途也太远了些吧? 整个大会内容,张宏城全程都没听进去。 他脑子在转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猜测。 同时,张宏城此刻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会议结束,张宏城故意选择比杨同海早一步出门。 “小张所长,你等一下。” 杨同海果然叫了他一句。 张宏城假装好奇的看向杨同海,只见杨同海正在打发一直跟着自已的蒋洪山。 虽然听不到杨同海讲了些什么,但蒋洪山没好气的声音一点也没收着。 “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行行行,我回去就安排,你放心,暂时我谁也不告诉。” 蒋洪山摇摇晃晃的去了,眼睛都没瞟张宏城一下。 杨同海看张宏城有些不满和疑惑的样子,随意笑了笑。 “他就是这么个人,你别放在心上。” “你今天不认识他,以后往来多了就认识了。” “小张所长,这个,过段时间,说不定需要你们招待所配合一下,帮我一个忙,你看可好?” 还不等张宏城追问,杨同海又笑着抢着说。 “当然还只是一个可能,还不一定会麻烦到你老弟。” “老哥我想着以咱们的交情,拉你老弟帮老哥我做个保险,应该不是问题吧?” 张宏城笑得“毫无城府”。 “没问题!到时候你说一声就行。” 两人寒暄几句后分手,张宏城的脸慢慢拉了下来。 现在的局势很明显,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杨同海准备让蒋洪山那边帮他接待多出来的外宾。 而杨同海也考虑到了通途招待所的环境和距离,所以想着让欠他人情的张宏城给他当个后手。 张宏城猜测,除非是那些外宾对住宿环境提出意见,否则自已这个后手不会发挥任何作用。 但在另一个时空已经发生的历史上,这些本子人什么意见也没提。 张宏城眼睛眯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 以杨同海的八面玲珑,不可能傻到把自已给他当后手的事提前告诉蒋洪山,所以这个姓蒋的为什么看自已不顺眼? 张宏城回到招待所不久,任丽娟和赵俊急匆匆的拎着几件礼物去了东方涉外几个老员工的家里。 东方涉外宾馆里的大部分员工都是这几个老员工带出来的,找她们旁敲侧击打听消息一准没错。 张宏城没跟两人提接待外宾的事,只让他们打听东方涉外和通途招待所的关系,还有蒋洪山这个人。 任丽娟比赵俊回来得快。 “东方涉外和通途招待所原来都是部队上的招待所,只是后来东方这边归了部里改成了对外营业的宾馆,而通途招待所归了路政部门。” “两边的关系一直不错,只是东方涉外的规矩严,所以经常会刷人下来。” “一些在东方涉外被刷下来的人员基本都去了通途。” 张宏城眉头紧锁,原来两边还有这么个关系在......。 赵俊比任丽娟晚回来一个小时。 他是个文质彬彬的男青年,也是招工考试里唯一的满分获得者。 木工车间的组装工作其实就是他在领头。 赵俊打听到了蒋洪山为什么看张宏城不顺眼的原因。 很无厘头的一个原因! 在兵团驻沪招待所开张之前,通途招待所在行内很出名。 他们出名的不是服务和设施,而是住宿单价。 除去涉外宾馆这类赚外汇的单位外,通途招待所的单价水平位于沪上的前十名。 而兵团招待所一开张,虽然没客人,但住宿单价也挤入了沪上前十之中——正好把位于第十位的通途给挤了下来。 听说蒋洪山前一段打报告要上调住宿单价,结果被上级批了一顿。 就为了这么点虚名,蒋洪山一直在行内骂兵团招待所,一百个看不起和嫌弃张宏城这个外地人。 这个蒋洪山甚至还放出话来,说张宏城请东方涉外的老职工培训自已的临时工,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他通途随便派个职工就能调教好张宏城的职工。 各种贬低云云。 张宏城笑着舔舔嘴角。 骂得好,骂得真好! 也算是让他消除了最后的那么一点心理负担。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向通途好好请教一下嘛!” 作为圈里出名的厚道老实人,谦虚求教的态度是必须的。 张宏城这边还没来得及和蒋洪山这厮联系,木工车间那头又出了事。 在看到苗佳新无可奈何的苦笑时,张宏城无语的捂上了眼睛。 还真是祸不单行。 最近自已似乎不太顺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将欲取之 苗佳新是一个人走进张宏城办公室的。 很明显他就是个被推出来的代表、或者是受气包。 “张所长,您也别太生气。” 苗佳新尽可能的注意着自已的措辞。 “这第三批货物,那些厂家一共提供了整整五百套配件,算下来你们木工车间装配完,还是有些收获的......。” 张宏城一副很不舍但又带着些庆幸的样子。 “哎,我就是知道瞒不过你们的调查,成吧!正好,我也不想和这个涉外的事沾边,如此一来我也算是安心了。” 苗佳新的笑容很僵硬。 他在心里暗骂让自已来说这件事的领导。 前两个批次的极简主义家具在本子那边卖得很好,外贸公司和本子商人都准备扩大交易规模。 于是只有十几个临时工、几把刨子和螺丝刀的招待所木工车间理所当然的遭受到了“唾弃”。 虽然张宏城做了防备,但也防不住那种档次的细查。 人家一个文件下去,让与兵团招待所有业务往来的单位做个报备,分分钟就把张宏城的套路查了个底朝天。 之所以拖到今天才和张宏城谈这件事,是因为兵团那边一直不松口。 如今外贸公司已经和兵团谈好,故而张宏城这里只需要走个过场......。 苗佳新是自已送上门让张宏城来骂的。 因为外贸公司知道这件事自已干的不地道。 经常与外商打交道的他们很清楚知识产权这个东西的概念,而他们现在就是在谋夺属于招待所的知识产权。 张宏城很无奈。 知识产权在1974年的国内算个der,也不知兵团那帮大佬拿这个设计换了点什么? 当最后一批货交完,木工车间里的临时工们差点没哭出来。 虽然这个月的奖金不少,可下个月呢? 张宏城没空理会自已的临时工们,他正在接电话挨批。 电话里李部长的声音甚至能传到楼下。 “好你个兔崽子,空手套白狼玩得挺溜啊!” “这批货你小子就赚了一万多是吧?啊!给劳资哭穷,还要老子给你运木头!!!” 张宏城态度良好的提醒了对方一句。 “部长,我不是每个月都汇报过,说咱们木工车间开始盈利了......。” 对面的李部长顿时卡壳。 “再说,那些木头也是我们招待所该得的吧。难道您真打算让我赤手空拳、一分不拿的把招待所盖起来?” 李部长忽然有些脸红。 这个兔崽子,狡猾大大的,这是早就做好甩锅的准备了! “好、好、好,你小子在这等着我是吧?那为什么不上报账目?!” “这不是一直没营业么,再说您也没给我派个会计,我也不会做账啊。” 李部长被气笑了。 “行、行、行!都是老头子我的错。” “你小子难道连个数字都不认识?就会嚷嚷说赚钱了,具体赚多少怎么不说?糊弄老子呢?” 张宏城很诚恳的笑着。 “才赚了这么三瓜五枣的,我要是在您耳边叨叨,多显得我眼皮子浅啊......。” 被暗讽眼皮子浅的李部长被气糊涂了。 “成!劳资就是眼皮子浅,这个月一万三千五百块的利润,给劳资马上寄一万回来!” “还有,过年就有会计过来盯着你!” 张宏城故意叹气。 “来就来吧,正好替我带点土特产过来。没有这桩生意,我们所里估计日子也不好过了。我给您派的那位会计多订点报纸,免得到时候太闲......。” 李部长被气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头愣了半天,最后心疼的直跺脚。 “这么好个买卖,那几个眼皮子浅的老东西就换了三瓜五枣回来,还得老子出面安抚这个小家伙。” 李部长有些纠结。 小兔崽子说的也没错,没了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买卖,再派个会计过去似乎没多大的含义。 所有人到现在都认为极简风格家具这个买卖就是个好运的“意外”。 沪上这边,放下电话张宏城脸上没了一点笑意。 “都当只是好运是吧?成!老家伙们,这回让你们好好开开眼,看看老子的【运气】究竟牛逼到什么程度?” ...【转折线】... 蒋洪山最近很得意。 自从要提价格被领导训过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已的运气好了起来。 首先是东方涉外那边悄咪咪的要通途这边空出顶层来,准备接收几个外宾。 这种在圈子里长面子的事可是很少见。 其次,被自已吐槽的那个小张是没卵子的货色。 被自已私下骂了还乖乖的凑上来捧着自已。 经东方涉外宾馆的人介绍,兵团招待所来了几个职工到自已所里接受培训。 这不是自认不如通途是什么? 蒋洪山暗笑,那个张宏城厚道不厚道他不清楚,但缺心眼是肯定的。 老蒋面上有光,最近看什么都很顺眼。 就连下头职工的叨叨,他也能心平气和的排解几句。 “人家只是借我们的顶层,不要我们的职工参与肯定是有自已的安排。你们几个的工资又不会少一分,激动个什么呢?” “别瞎猜是哪家的客人要过来,不该管的事不要瞎问。” 哄走几个满脸不服气的组长,蒋洪山给自已点上了一支大生产。 “嗯,这个小张送的东北烟还有些意思,呵呵呵呵。” 他没太在乎几个小组长的抱怨。 因为他猜到这些人肯定是已经从东方涉外那边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们之所以不服气,一是因为参与接待外宾会有额外的奖金和小费收入,二是因为她们都是被东方涉外淘汰过来的,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气。 她们心里有气不要紧,又不是没有发泄的对象。 “啪~!” 包智慧一脸被气的通红,把围裙砸在桌子上。 “我不去了,格老子的,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菜炒成那个瓜样,还好意思挑我的错!” “一天到晚吹嘘自已会杀猪,会杀猪就会炒菜嗦?” 其她几个女临时工都低着头不做声,显然也和包智慧是一个意见。 因为通途招待所的那帮人根本就不是在培训她们,而是拿她们当苦力和出气筒。 张宏城让楚描红帮他安抚一下女职工们,自已则拿着包智慧画的通途招待所结构简图,回到办公室研究起来。 他可不是想搞什么袭击,而是他觉得通途招待所的这个厨房和择菜的位置很有意思——就在大厅出入门的边上。 而通途的后门似乎一直没有维护过......。 张宏城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要求连线。 “请帮我接一下农业局。” “喂,宁科长,你好,我黑省建设兵团招待所的小张啊,......。” “不用这么客气,几根木头而已,房子修的怎么样了?.....进度不错就好,那我就放......。” “你们局里之前不是说还缺一根大木头么,对,......,还有两根,只能给一根了,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农业局上次从张宏城手里拿走了两根大木头,他们事后说到了年底,让张宏城尝尝农业局在郊区农业基地养的猪。 话里的意思大概是会给两头。 张宏城刚才又许了对方一根两人合抱的大木头,对方秒懂他的意思。 那就是三头猪。 张宏城接着打通杨同海的电话,转手许给了东方涉外一头年猪。 杨同海推辞了一阵,最后还是替全体职工收下了。 “这都已经十二月中了,我们准备马上就杀猪,正好在过年前整点腊肉和香肠出来。” “杨经理你那边也要派几个职工过来盯着啊,我立即找地方现宰。” 杨同海笑着道谢,小张做事果然滴水不漏,省了他不少麻烦。 而且有新鲜的猪肉供应,也能让东方涉外过几天招待外宾的菜品得到保障。 “太感谢了,只是我们这边最近有些忙啊,怕是抽不出人来......。” “这好办,那我还是请你们宾馆退休的那几位同志过来看着,可好?” 杨同海笑着应下,没有产生一点怀疑。 张宏城转头又叫来陈爽。 “小陈,上次那个没考上我们单位的小刘,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知青,他最近怎么样?” “我听说他们家条件不大好,嗯......,我听你说过他爸爸是负责XXX地段下水道疏通的吧?你听我讲......。”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必先予之 厚道人张宏城再次在圈里出了名。 为什么呢? 圈里人现在提到张宏城都不得不摇头叹息。 这个小伙子心眼太实在了。 就连之前说他坏话的蒋洪山,现在在人前也不得不违心的夸张宏城几句。 张宏城的职工在通途吃了欺负,这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 可谁知张宏城居然转头又给通途招待所送了一头年猪!!! 这是真把通途当师傅看了? 可人家通途摆明了就是在玩你兵团招待所啊! 现在脸皮厚如蒋洪山,都不好意思再说张宏城半句坏话。 通途招待所里。 一脸不忿和轻蔑的包智慧在盯着通途的厨房大师傅。 几个来自东方涉外的退休职工也在一边看着。 她们看的可不是包智慧和人家徐师傅,而是被捆倒在厨房门外的三头年猪。 招待所人也在这里围了一圈。 人人都在嘟囔,自家徐师傅天天吹牛说自已杀猪厉害,怎么还不动手呢? 都急着等分肉。 徐师傅有些脸红,自从进了招待所,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动杀猪刀了。 但面对包智慧满是冷笑的目光,他哪里按捺得住。 再说请他杀猪的要求是东方涉外的几个老职工牵的线,东方涉外的面子他也不能不给。 这三头猪如果搞不定,他徐大师傅丢的可不只是自已的脸。 “把水烧起来!” 厨房的人被指使的团团转,徐师傅对着包智慧冷笑一声。 “小丫头,等下不要被吓到。” 他又看了一眼周围,没看到自家老大蒋洪山出现。 一问旁人才知道蒋所长被张所长约去喝酒了。 徐师傅有些惋惜,看来不能在领导面前显摆一下自已的杀猪技术。 徐师傅虽有十多年没动杀猪刀,但杀猪的经验还是有的。 十多个招待所职工按住肥猪,试了几刀这才干掉第一头。 一帮人忙活到下午,才堪堪把第一头猪切好。 第一头猪是东方涉外的,东方涉外厨房的人等了半天,一点点称好所有猪肉便急匆匆的走了。 东方涉外那边的职工今天做事都没什么精神,都在等着分肉。 陈爽坐在一边,偷偷抽抽鼻子。 嗯,这味已经上来了! 第二头猪是兵团招待所的,徐师傅休息了一个多小时,这才领着人开杀。 这头猪杀起来比第一头快,因为徐师傅故意把活做的粗。 包智慧和陈爽几个也不在意,还拿着猪肠子在龙头下洗,臭死个人。 等喝得醉醺醺的蒋洪山被简勇送回来,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边的事。 蒋洪山一觉睡到大中午。 然后有人喜滋滋的向他汇报:徐师傅劳苦功高,红着眼睛连夜把属于通途的那头猪给杀了,最好的那块肉已经送到了蒋所长家里。 “办的不错!” 蒋洪山笑着表扬了几句,昨晚他喝得也尽兴,准备去厨房找到米粥什么的垫吧下肚子。 可他才走到招待所门口,靠近厨房的地方一股恶臭席卷而来,熏得他一阵想作呕。 “怎么回事?!” 蒋洪山捂住鼻子推开厨房门,恶臭更加浓郁了。 厨房里的人都戴着大口罩,一个个忙得一头是汗。 “所长,可能是昨天杀猪把下水道给堵了,呕~~~。” “徐师傅呢?” “太累,睡觉去了。” 蒋洪山刚准备离开这里,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忽然一变。 “谁让你们在这里杀猪的?不行,给我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快点收拾,一定要打扫干净!” ...... 杨同海没有太过关注杀猪这件事。 所以就在通途招待所上下都在捂着鼻子搞卫生的时候,他领着部委的一个同志一起在通途门口下车。 这是他们第二次过来验收......。 杨同海和那位同志都不约而同的捂住了鼻子,震惊的情绪不需要任何掩饰。 尤其是这位部委的同志脸色变得很难看,之前他就对通途的环境和位置一直都有意见......。 ...... “什么?接待外宾!” “不行、不行、不行!” 拿着电话的张宏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语气里全是担心和害怕。 “我说杨哥,你可别害我!” “这种事我可是一点也不敢沾啊。”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去有荣誉,可您不知道,我这才被我们部长给训过,我这心里虚啊......。” “还不就是那些极简风格家具的事,训得我都快自闭了。” “我们单位的职工啊,现在都是闻外色变,所以别的事都能答应您......。” “......那杨哥你都这么说了,那、那就行吧......。” “不过有一点我要先说明一下,整栋住宿楼我都交给你们东方涉外,我的人是一个都不出现!包括厨房!” “当然不会都放假,大厅里还是有人的,兄弟我清楚,帮你们把其他外贸单位的同志拦住,不让他们浑水摸鱼是吧?” “你尽管放心,恶人让我的员工来做。” “诶,您这就太客气了,好,好,哎,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呵呵,我们的关系谁跟谁啊?” 电话轻轻放下。 张宏城笑着对向正放下书看向自已的楚描红抛了下眉。 楚描红笑着低骂他。 “又被你糊弄了一个,”螓首微微摇晃,“真真是坏透了!” 被对象损了几句,张宏城更加神清气爽。 “我正在城楼看风景......。” “停!” 楚描红急忙捂住他的嘴。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准-唱-歌!” “为什么?” “因为你嘴里发出的调子太煞风景!” 嘴巴不让唱歌,又没到饭点,人又很开心,所以还能干点什么呢? 亲个先......。 嘿,比气息谁更长是吧? WHO怕WHO? ...... 咳咳咳咳咳,这妞居然用空间作弊! “对了,小本子住进来这几天,你去宫雪那边挤一挤。” 楚描红正在补唇膏,张宏城之前让人生产的七种色号红色最后只配出来四种,她在用的正是最浅的那款。 她闻言笑着对着张宏城眨眨眼。 “我可以说你是杞人忧天么?我还没那么漂亮行不行?” 张宏城心里微微一哂。 这不是你漂亮不漂亮的问题,我这是提前防着你的女主光环忽然作祟。 当然从他嘴里说的理由只能是“因为她太漂亮”。 他又不是直男。 ...... “砰~!!” “你说什么?后续订单取消!!!” “为什么?” “领导,那个本子人太狡猾了。他在市面上打听了那几个厂子普通产品的价格,然后核算出了我们的大概成本......。” “他说如果不按新价格来,他就回国找人自已生产......。”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是哪些厂家生产的配件?” “......生产资格从兵团转到我们地方后,沪上本地有家报纸进行了详细报道......。” “报社是怎么知道的?!!” “是一封群众来信,赞扬这几个厂为国争光的稿子。” “查!” (某位女主笑了笑:抢我对象设计?呵呵呵,我保证这封信上连一点DNA信息你们都找不出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傻子才会买 张宏城没忘记把招待所宾客楼借出去这件事向上头汇报。 不过这回他没有直接找李部长或者他的秘书老赵。 而是规规矩矩的按级别向主管招待所业务的陈主任汇报。 可陈主任哪里敢做这个主,再说沪上招待所本来就是李部长吩咐过他要亲自抓的业务。 李部长的电话很快打过来,逮住张宏城就是一通训。 “您放心,整栋宾客楼都是他们自已的人,包括一楼入口的保卫人员,我就在大厅留了两个人帮忙。” “吃一堑长一智嘛,”张宏城态度很诚恳,但怎么听都能听得出这小子的话里带着一丝埋怨,“我们招待所现在听到这类事就心惊胆跳的,恨不得隔着八丈远,哎,要不是我们的职工都是人家东方涉外给培训的......。” 李部长哪里听不出来这小子拐弯抹角的嘀咕自已。 现在这样就很好,懂得避嫌就行。 涉外这种事,尽量能不碰就不碰。 至于张宏城这回抹不开人情面子答应人家东方涉外借楼的借口,李部长还是认可的。 这小子一分钱没花就在沪上生生把一座招待所给建了起来,看来肯定少不了同行们的帮扶,这人情抹不开那是当然的。 别看李部长最近对张宏城看得有些严,但打心底还的很得意这小子的。 光他办成的这件事,只要在所长位置上熬两年,一个正科是跑不掉的。 “懂得避嫌就好,”李部长喝了口水,语重心长窜交代张宏城,“你呢,给我安安稳稳的在沪上待两年。” “招待所的业务,你慢慢摸索就行,经营好坏不是第一位的。” 李部长话里的意思:你都已经帮兵团赚了一座招待所和一万块了,剩下两年就安心混着吧。 张宏城笑嘻嘻的先谢过了领导,他的语气似乎又“临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我们招待所在大厅留了两个人,一个是在前台帮着东方涉外的接待人员,另一个是在纪念品销售柜台。” 李部长迟疑了一声。 “哦?” 张宏城邀功似的话一连串的冒了出来。 “您放心,是对方要求我们起码要留两个工作人员给他们。” “一个在前台,而另一个为了不显得太突兀,就只能站纪念品柜台后面嘛。” “而且我交代过她们,不准和外宾进行主动或者被动的交流,更不准把东西卖给外宾。” “要不是因为柜台是固定的拆不走,我早把这个柜子给拆了。里头的纪念品就是摆着好看而已,人家说了如果空荡荡的也太奇怪了些。” 李部长又追问了一句。 “那要是人家外宾忽然来了兴趣执意要买呢?你应该知道他们身边都有国内陪同人员的,人家要陪同人员出面买,你怎么对付?” “嘿嘿,好办,我把纪念品价格翻个十倍,谁买谁傻子!” “嗯,这样还行。” 汇报完毕,张宏城对着电话嘿嘿一笑。 老家伙,还不是被小爷给绕进去了。 纪念品柜里的那些瓷器是两位工艺厂老师傅纯手工的作品,一套的成本在九块左右。 工艺厂给张宏城的报价是十二块一套,贵是贵了点,.......不过在套路完李部长后,张宏城立即让人把标价改成了一百五十块一套。 全招待所上下都信了张宏城的“预言”——傻子才会买。 从十二月二十一日这天开始,招待所里的职工要么缩在职工楼里,要么直接回了家。 四名被培训过的四名女临时工分成两班在大厅里装哑巴。 任丽娟和一个叫江木兰的小姑娘一组,另一组的两名女职工叫做文慧玉和叶佳萍。 (其中任丽娟和叶佳萍都是滞留知青考上的临时工)。 杨同海和部委过来负责接待工作的洛科长,两人率先在兵团招待所里转了两圈,都十分的满意。 果然兵团招待所很懂事,在整个接待区就留了两个紧闭嘴的服务员。 他们的人已经接管了宾客楼、门卫和厨房。 洛科长此时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之前那个通途招待所太不符合他的要求了。 而这家兵团招待所就很好。 竟然还没接待过旅客,条件和环境都是一流的水准。 而且光是人家上级单位的名字就让他很安心。 建设兵团是半军事单位。 其实洛科长私下觉得兵团招待所的那些个套房,不比东方涉外最好的几个房间差多少。 他可是京里识货的人,房间里那些摆设都是有年头的东西,只是如今不太兴这个而已。 至于大厅里纪念品柜他也关注过几眼,确实是固定的无法挪开,只能随意摆点东西放里面。 人家站柜台后面的服务员嘴紧的很,价格也临时调上了十倍,要不是怕人外宾有意见,那个张所长还准备贴个牌子“不对外宾出售”。 洛科长一切都很满意。 这回他可得严防死守,估计那些兄弟外贸单位早就闻着风去了东方涉外。 嘿嘿,谁能料到他会来个声东击西。 人家商务代表团虽然已经入住东方涉外,但人家的几个核心人物会在几天后才到。 谁能猜到他老洛把那几个核心人物都安排在了这边,就让那帮喜欢钻空子挖同志墙角的家伙们晕头转向去吧。 借着这次年底的商贸会,必须能把部里的年度任务差额给补上。 第一批入住招待所的本子商务代表有十二个,按照两人一个房间的安排住宿。 洛科长的人紧紧的跟在这些外宾的身边,不卑不亢的推销着自已的产品或者帮外宾解决一点小麻烦。 他们的心理素质还算好的。 换做是在装哑巴的任丽娟和江木兰,两个姑娘都绷着脸,眼睛不断往天花板上飘。 没办法,对本子人的态度两人还有些一时转不过来。 这不是改革开放之后,恢复交往也才两年不到,大家对本子人的基本概念还很统一——怎么弄死丫的? 冈山义时是藤野株式会社的商务代表,是本次代表团里的一个不太出众的小人物。 他这次跟团来华国主要是为了采购一些中药材。 别看他们国内如何看不起华国,但说到药材的正宗性,本子人私下还是更认可来自华国的药材。 冈山义时从事药材这行时间不短,接触到的东亚古代文化元素很多,故而他刚刚下楼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目光就死死的锁定在了一处玻璃柜子上。 揉眼,揉眼,揉眼! 纳尼?! 这是、这是!!! 第一百七十章 这个把戏,我喜欢! 耀变天目茶碗。 本子国非常出名的国宝,号称存世仅有三只半。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bf9187469f61d0c7bb87a7f121330e31 ", "width ":383, "height ":383}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耀变天目茶碗产自南宋华国建窑(闽省),流入本子国后被本子们极度追捧喜爱。 2016年,在本子国的一档鉴宝节目上,出现了第四只完好的耀变天目茶碗。 消息一时轰动本子国,专家当场鉴定认为是真品,给出的估价是两千万百万日币,约合当时的162万RMB。 而被收藏在东京的那只(被本子名人收藏过)则价值数亿日币。 消息被本子国媒体大肆报道,最终顺着网络流传到了国内。 于是乎,某位曾在景德镇工作学习的华国大妈看着视频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自已在当学徒的时候捏的失败品么? 类似的东西,大妈已经做了一屋子,她只卖八十块一个,还没隔壁卖的大锤好卖......。 站在展品柜前的冈山义时也陷入了沉思。 他的小眼睛里惊骇与惊喜在不断隐晦的切换着。 ——难道是自已出国前去浅草寺求的签应验了? 不急,不要急,冈山义时,你必须好好看看!!! 陪着冈山义时身边的工作人员姓孟。 小孟正在向冈山义时推销自已分销的黄芪。 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展览柜反复打量的冈山义时,小孟心里涌上了一阵无奈。 他估计这个鬼子又在装模作样,为的是晾着自已,好答应对方的价格和条件。 一个丑兮兮的绿碗而已,哦,呵呵,一套标价竟然要一百五十块。 这个招待所的同志刀子磨得可够快的.....。 可惜这帮鬼子就会装模作样,不过是找话题干扰继续深入谈价格的手段罢了,谁会买这个? 可情况却出乎了小孟的预料。 冈山义时猛的抬头对着柜台后的女服务员说了几句蹩脚的中文。 “小姐,这个东西,我要了!” 站在柜台后面的女服务员是才十九岁的江木兰。 她是高中生考进来的,心头热血依旧。 冈山义时断断续续的说了三截话,她的下巴跟着提高了三次。 从俯视众生到平视世界再到仰望星空。 把这个年代属于售货员最牛逼的姿态完美的展示给了冈山义时欣赏。 放别的招待单位,江木兰这个态度是极为不合格的,但恰恰就是这个态度让冈山义时又热切了几分。 不肯卖? 那就更对味道了! 小孟也觉得这个小姑娘做的太过头了一点,就不能把眼里的鄙视稍微表达得委婉一点么? “请帮我把这个、这个茶碗,包起来,谢谢!” 冈山义时声音不大但很是恳切,甚至还对着江木兰微微一鞠躬。 江木兰两眼朝天,轻飘飘的摸出一个刚做好的牌子摆在了柜台上。 【本柜纪念品不卖给外宾】!!! 纳尼?!! 华国文字冈山义时是大概看得懂的。 不卖给我? 他小眼珠子一转,立即笑着看向身边的小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孟桑,你的这个把戏,很合我的胃口!” 他指了指那只茶碗。 “你现在可以、把这只茶碗帮我买下,黄芪的价格好商量!” 小孟刚被冈山义时第一句话给弄糊涂,但“价格好商量”五个字一入耳,他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小同志,这个碗我买下了。” 小孟急忙准备掏钱。 江木兰觉得比鬼子更讨厌的是翻译官.......。 她的语气冷冷的。 “不好意思,纪念品一套不拆开卖。” 小孟看了一眼那一百五十块一套的价格,心底哇凉哇凉的。 “冈山先生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小孟是去找洛科长汇报。 给外宾买这么贵的东西是需要提前汇报的,要不然他事后找谁报销? 洛科长就在大厅后头休息。 他听说冈山义时这个家伙居然松了口,心里也是一喜。 “那套东西我批了,你马上帮冈山买下来,”洛科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拔脚就走的小孟,“你等等,你去找找招待所是小张所长。就说我说的,请他按昨天的原价卖给咱们。” “原价?” “对,招待所为了避免和外宾产生直接业务,故意把价格临时提升了十倍。” 小孟一听才十五块一套,马上去了二楼......然后灰溜溜的回来。 “小张所长不在,管事的是个川妹子,说价格已经报给了兵团,暂时改不了,要不然他们没法做账。说我们给他们兵团打电话......。” 洛科长苦笑摇头。 为了少花一百多块,让自已部门给建设兵团打电话,那还不让外人给笑死。 “成吧,我批了,马上去买,也算是给招待所弄点小营收好了。” 看着眼前明显是凑出来的一百五十块,江木兰对这个小孟翻译官的感观更差了。 她没好气的把东西包好递过去,谁知这鬼子居然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要发票?” 江木兰嘟着嘴。 “我们不对外宾交易,要开发票你找你的翻译官去。” 冈山义时当场给了小孟对应数字的RMB,就是为了明晰这套东西的所有权。 至于发票,则是能佐证他这套东西来源合法的凭证。 小鬼子死精死精的。 人家肯在黄芪价格上退了一小步,洛科长权衡之后自然答应了下来,发票由他们部门来开。 似乎皆大欢喜。 冈山义时小心翼翼的抱着盒子就往自已的房间走,他已经决定这几天除非必要自已打死都不出房门了。 当冈山义时和小孟的背影一起消失。 江木兰这才按照张宏城的吩咐,从后头又摸出了一套同样款式的瓷器摆放进了展品柜。 在她看来刚才那个鬼子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傻乎乎的,涨十倍价格的碗都抢着要,啧啧啧啧。 可很快江木兰同学开始怀疑岛国这地方似乎有些邪乎......。 又一个路过她跟前的鬼子外宾忽然瞪大了眼睛。 揉眼,揉眼,揉眼!!! “小姐,这个的,我要了!” 江木兰指了指那木牌。 “马桑,你的这个把戏,我喜欢!那批棉布的数量,我可以再多考虑一下的......。” 洛科长有些挠头,刚才他还看到小张的影子一闪而过的,怎么自已的人每次找他去降原价的时候,他都不在? 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个上头。 因为今天他这个小组的运气爆棚,四个洽谈项目都取得了可喜的新进展! 就是这些本子商务代表都有些反常,死活不肯让自已这边出钱代买。 生生给自已节约了六百块! 横眉冷对的江木兰白天卖了四套,晚上接班的文慧玉也卖了两套。 躲在附近故意不露面的张宏城心里小算盘一打。 扣除成本,今天招待所小赚八百一十块! 第二天一大早,情况果然变得有些不同。 几个住在东方涉外那边的本子客商,也被随同谈判人员邀约到了招待所这边来“坐坐”。 洛科长虽然没搞懂为什么本子人这么喜欢这套工艺品,但并不妨碍他立即加以应用。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默契,守柜台的江木兰、文慧玉和讨厌的翻译官们竟然无意中配合得很好。 “北泽先生,这样子是不行的,这种东西禁止对外宾售卖!” “我也不敢买啊,我是要受处分的......。” “刘桑,哈哈哈,你的意思,我懂的!这个东西,你的帮我搞定,我的,业务的好谈,好谈!” 因为有了这帮心眼子不俗的外贸人员的控场,他们甚至能完美的保证展柜前只会有一个本子人在。 其实张宏城是无所谓的,他更喜欢更多的本子人发现这个“好东西”。 零售虽然也赚,但他张宏城自然是想搞一把大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都是被逼的 九十二套茶器,不到三天就卖了个精光。 血赚一万两千四百二十块的张宏城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洛科长。 “洛科长,你们可算是把我害惨了!” “怎么能把这些东西帮外宾买下来?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满面春风的洛科长随意的摆摆手。 “小张科长,你啊,年纪不大,思想却太老成。” “没事的,东西是我的人买的,发票也是我们部门开的,你们根本就没参与到这个环节去不是么?” “你这个什么耀变天目茶碗,这回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可这商贸会都已经开到最热烈的时候,你这边却断了货,张科长,你快想想办法吧!” “一脸惊惶”的张宏城继续摇头,死活不肯。 “得了吧,那些客商已经知道彼此手里买的是新出的工艺品,还不定会怎么抗议了,我可不敢继续犯错误了。” “哎哟,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人家都没生气,还觉得买的值。” 可惜小张所长宁可抱残守缺,打死都不答应。 追加货品,没门! 告诉你们生产厂家,那更没门! 他摆出了一副茅坑里石头的架势。 作为出名的厚道人,他能出卖朋友么? 洛科长最终无功而返。 他前脚刚走,陈爽后脚偷偷溜入张宏城的办公室。 “所长,我回来了。” 刚刚还死活不肯继续出售茶碗的张宏城急切的问这小子。 “陈师傅和宋师傅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肯出货了?” “本子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了,这马上就是出大量的机会!” 陈爽拍了下膝盖,叹起气来。 “是工艺厂那边内部出了点问题,和咱们没关联......。” 能做耀变天目茶碗的老师傅不多,陈师傅和宋师傅是胖子在另一个时空挖掘了很久才确认可能有这个技术的人选。 事实证明,两位老师傅的技术确实很牛逼。 张宏城的订单不多,工艺厂的生产计划本来也不差,要不是工艺厂是民政口的下属单位,就张宏城这点量排单子起码也得明年。 陈师傅和宋师傅都是快退休的人,也是手痒才同意用空闲的老窑口帮张宏城做的这个套装。 但最近两个老师傅和厂里杠上了,哪里还肯继续做事。 陈师傅的孙子要结婚,申请住房五年了都没批下来,人家姑娘已经不想等了。 把陈师傅急得上火,直接躺厂长办公室门口。 可厂里住房也难,厂长干脆跑车间去办公,眼不见心不烦。 而老宋师傅也出了点事。 宋师傅的年纪已经到站,正在办退休,本来说好的以科员退休的待遇,结果最后落实不了。 厂里的那个退休转科员待遇的名额临时给了别人。 宋师傅在厂里的资格非常的老,徒子徒孙一大把。 他这里受了委屈,厂里人都不乐意了,生产效率直接腰斩。 老宋师傅也没心思继续描茶碗了,天天抽烟发愁。 张宏城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幽幽的对陈爽说。 “你再去偷偷打听下,这两位老师傅木工手艺怎么样......。” “不是吧,所长,人家可是老瓷器!” “你小子懂个屁,在我这里,那两位只要是能把刨子拿起来,也算能干木工!” 人家工艺品厂长连办公室都不能回,厚道人张宏城也替人家着急。 他开着面包车直奔工艺厂。 “你、你说什么?!!!” 工艺厂的厂长差点一跳三丈高。 他的嗓子甚至拉得有些破音。 “那套瓷器被外宾买走了!!!” 张宏城满脸都是羞愧的点头。 “都是我们单位教育不到位,下头的职工以为人家翻译买的就不算直接涉外......。” 厂长死死的抓住张宏城的手,声音都有些发抖。 “那后来呢?” “还能怎么样?”张宏城叹息一声,“人家部委的科长马上找到我追问这件事。我只能胡乱打太极拳,我估么着兵团那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厂长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做声不得。 “小张,这个东西可是你托我们做了说自已用的,这件事,你可不能懒到我们这里来!” 厚道人自然不会出卖朋友的。 张宏城一拍胸脯。 “你放心,我说这是我们木工车间自已出的,就是借用了你们的窑口和老车间而已。” 厂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对,这事是老宋和老陈做的,经不起查啊!” “那......算我借用的你的工人和窑口?咱们马上偷偷补办个手续......。” 厂长一听这话,眼珠子一转。 诶,这个可以啊,一箭双雕! 有了这个把柄,两个老头应该能消停了吧。 手续飞快的办好,两老头也接到通知被调去兄弟单位帮忙一段时间。 位于老厂区的老窑口大门钥匙也装模作样的送到了张宏城这边。 张宏城哼着小曲回到办公室。 桌子上的电话正响个不停。 “喂,哪位?” “部长好!” “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哦,为什么又寄回来一万块?哎,那点钱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显摆......。” “让我显摆?那行,我先向您承认一个错误......,咱们涨价十倍的那个瓷器啊,本子人非要买!” “不行啊,不让买的话,人家本子客商就不跟外贸公司的同志们好好说话,......,真没撒谎,不信您自已打听去。” “发票都是他们帮着开的,我们哪敢啦?” “......也不多,一套下来毛利才一百三十五块钱,哪值得咱们冒这么大风险是不是?” “好像说要定两千套还是三千套回去,诶?部长,您可不能带头犯错误,糖衣炮弹啊这是!” “厂子那边?也在发愁了,要把生产这个的老职工和老窑口偷偷借调给我,我哪敢收啊?” “收!?领导,钱是小事,咱们可不兴犯错......。” “再啰嗦就撤了我?那,我服从指示,不过那两位老同志里有个问题要解决,.......退休......科员待遇......。” 电话打完,张宏城再次对着窗外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我这都是被逼的,真心可不能怪俺。 “包智慧!” “啊,所长,什么事?” “你带几个人把一楼靠东边的那个单间收拾一下,咱们新来一位老师傅的孙子要在这里结婚,让大家准备吃喜糖!” “好嘞!”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死了干净 东方涉外上级部委举办的这次年底商务洽谈会办得相当成功。 尤其是其中一笔新增的订单相当惹人瞩目。 本子商务团中一位核心人物与外贸公司签订了为期三年的特殊工艺品出口协议。 合计出口七千二百套建设兵团版耀变天目茶碗套装。 本子人认为这套瓷器是极为上等的送礼物品。 这回出头和XX外贸公司洽谈的是兵团的业务部门,根本不用张宏城操心。 他从赵秘书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这回兵团上头终于开了窍,对负责谈判的同志下了死命令,死咬着某个供货价格不放。 一改上次把极简主义家具轻易让出去的局面。 听赵秘书讲,李部长几个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看不上的那种极简主义家具在本子那边卖到飞起,每套的成交价格都能让大佬们惊讶得合不拢嘴。 然后那是一个个捶胸顿足,把之前那家外贸公司的领导骂得相当难听。 至于兵团这个死守价格的提供者,传闻是听了某个驻沪招待所所长算完一笔账的李部长。 赵秘书笑呵呵的告诉张宏城,保守估计最后拿下来的价格能有七十多块一套的毛利。 领导们都笑得相当豪放。 张宏城表面上满口都是佩服,句句都是恭喜,但转身就摇头。 有点带不动啊! 外贸公司那边的出口价格他早就摸清。 比他在招待所零售的价格只高不低,因为这批外宾在国内买东西是免税,所以每套的毛利应该在一百四十块左右。 结果兵团的谈判底线居然是和人家外贸公司对半分! 人家外贸公司的业绩都在外汇上,国内利润你们还分给他们那么多......。 “哎,无所谓啦。” 既然兵团那边赚到五十多就心满意足,张宏城也无话可说。 反正他该拿的好处都已经到了手。 虽然李部长当初被他用话术装了进去,但人家毕竟是老干部,事后还是发现了张宏城的“狡猾”,只是人家老李被装得心甘情愿。 所以这笔业务功劳里的七成被记进了张宏城的档案。 剩余的三成功劳,李部长替张宏城分给了负责后续谈判和经手的那些人。 张宏城明白,你好我好才能大家好。 只是有一点李部长几个一时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张宏城给兵团的成本报价还是十五块一套。 而如今两位老师傅都在张宏城手里攥着,加上那处借来的老窑口车间,等于整个生产都控制在张宏城手里。 当初工艺厂给张宏城的成本价是九块一套......。 这一套的价格里还蕴含了部分工艺厂的管理费和利润。 所以哪怕是扣除租借老窑口的费用和两位老师傅的人工,实质上张宏城手里出一套【耀变天目茶碗套装】的成本只有七块多一点。 招待所木工车间每提供给兵团业务部一套【耀变天目茶碗套装】,暗中血赚100%以上的利润。 眼里只有一套能赚七十多块的兵团业务部门,压根没注意到这区区七块多的浮利。 老宋师傅和陈师傅借调到兵团招待所这边才小半个月,正好遇上月底再次发工资。 两人家里都是一整晚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老头便不约而同的请假回工艺厂打报告——想把借调转为正式调派。 还被蒙在鼓里的工艺厂几个领导求之不得,他们还怕兵团那边不好走手续。 报告刚传真到兵团那边,半天之内,八个公章就盖得完完整整。 接完电话的工艺厂厂长一时懵逼,总觉得这......不太对劲啊。 老宋师傅正式转到兵团下属机构的第二天,关于他退休转科员待遇的文件便传真到了沪上。 明年开春老宋师傅就能享受科员待遇退休,当然他后续会被返聘继续来完成这个订单。 而老陈师傅这边的发展则很有趣。 推动两个老师傅这么快“跳槽”的决定性因素,还是来源于这次发工资。 两位老师傅的基本工资加小半个月的奖金、还有各种名目的津贴和补贴,最后拿到手的时候两位老师傅签字的手都有点哆嗦。 经过“有心人”的指点,两位老师傅把拿到手的一算。 除开他们原本的工资,刚好是每出一套产品,他们就能多拿一块。 按照张宏城制定的生产计划,他们每个月要出二百套,活算是比较轻松的。 这么一算,他们俩每个月至少能多拿二百块的奖金! 一个馒头才三分钱吧......。 算完这笔账,老宋和老陈立即收拾铺盖悄无声息的转投了明主。 只是他们对张宏城的计划有些不满,看不起谁呢? 我们俩一个月能出三百套! 工作关系刚转到招待所,陈师傅的爱人便找上了张宏城。 说单位分配房子的事先缓一缓。 呵呵,自从她算到自家老头子一个月能拿多少后,如今有些看不上故意拿乔的未来孙媳妇一家子了......。 家里有钱又握着一个分配房间的名额,她孙子什么样的闺女娶不到? 这些家长里短是张宏城不在行,也就听之任之。 估计老陈家里是之前被未来亲家给逼上头了,这心头气一上来......。 兵团那边和外贸公司最后敲定协议,时间已经到了1975年元旦之后。 张宏城提着一堆礼物,“涨红”着羞愧的脸去了一趟工艺厂。 “我对不住您,我给您们来请罪了,......,我们领导胆子太大了,竟然敢签这种......,他们和外贸公司沆瀣一气......。” 工艺厂厂长从张宏城的描述中听得目瞪口呆。 “一套......一套多少毛利?” 张宏城低着头红着脸比了个数字。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的熟人告诉我,我们兵团一套能拿四十块以上!” “我这里光出货,哎,算是白干!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诶,厂长同志,你怎么啦?要不要叫大夫?” 天地良心,张宏城真不是来故意显摆和打击人的。 他第一个向人家“坦白”是为了甩锅,好保持自已的“好名头”。 工艺厂厂长当天住了院。 张宏城领着陈爽几个帮着忙前忙后的,还买了好几罐麦乳精。 终于缓过来的厂长同志死死握住张宏城的手,无语泪双流。 七千二百套啊! 想想这个数字背后蕴藏的利润,厂长同志就想跳楼。 治个什么什么治,让我死了干净......。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下手得很安心 在七十年代,国内流行一种共享精神。 正是靠着这种无私的共享和合作精神,国内才从褴褛中一路艰难走来到了今天。 沪上除了直属外贸部的外贸公司外,还有好几家属于不同部委的外贸单位。 张宏城以为之前与自已有过交集的苗佳新同志,大概是与洛科长是一个单位的,其实则不然。 苗佳新属于另一家有出口任务的公司。 而这家外贸公司的领导正在私下开发“共享主义”。 洛科长那边这回赚得盆满钵满,让其他企业看得万分眼热。 尤其是异军突起的【耀变天目茶碗套装】买卖,格外引人瞩目。 圈里人都私下说兵团的运气好,人家小张所长的势头旺。 明明是个厚道怕事的人,居然又被他“运气”了一回。 苗佳新所在的外贸公司在上次涉及招待所的交易里得到了经验,他们判断张宏城的这批货估计又是找沪上某个工艺厂就地生产“自用”的。 兵团出面确定的那七千二百套,他们当然不好插手。 但他们相信只要自已找到原厂家,弄个类似的【耀变地目茶碗套装】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本子国工艺品礼物市场大着呢,哪里好让一个单位独占。 他们都不用私下去调查,只需要联络洛科长所在单位里的熟人就行。 XX工艺厂立即“曝光”。 这家外贸公司飞快的联络本子那边熟悉的商人,同时开启【耀变地目茶碗】计划。 【耀变天目茶碗套装】刚刚登陆本子国,迅速占据了高档礼品界的大部分目光。 本子国那边的商人都察觉到了其中极大利润空间。 我们要二万套! 听到这个数字,外贸公司嘴都差点笑歪。 人家工艺厂厂长刚出院,抬头就看到了外贸公司欣喜递上来的外贸单子。 “厂长同志,这可是二万套,你们厂的毛利能到五十块一套!这可是一百万的毛......诶诶诶诶,怎么回事?叫医生,快叫救护车!!!” ...... 张宏城马不停蹄的又跑了一趟医院探望病人。 人家工艺厂厂长两只眼睛都凹了下去,抓住张宏城的手眼泪直流,指着自已的心脏不住的敲。 “这里,血流不止啊,小张所长......呜呜呜呜呜。” 张宏城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想撬自已家的买卖,再次深深伤害了这位可怜的厂长同志。 ...【分割线】... 沪上二月的风还是有些冷的。 苗佳新觉得自已的内心比周边的风更冷。 他总觉得自已在单位是后娘养的,分明自已的背景不算弱啊?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招待所,再次觉得自已的领导不是什么好东西。 又派给他这种C蛋的任务。 人家小张所长确实是热心厚道,但也不是傻子。 从他这里挖那两位老工人,他们兵团领导还不会毙了他? “你想我死就直说,”果然张宏城把头摇得飞快,“那两个老家伙如今在领导面前的面子比我还好使......。” (老宋和老陈:我们这么牛为什么我们自已不知道,还有,领导他长啥样?) 苗佳新也没想着能完成这个任务。 索性和张宏城聊了会天,准备等下回去交差了事。 不过苗佳新不知道,就算自已不来找张宏城,张宏城最近也会找个借口联络上他。 聊着聊着,忽然张宏城似乎有意无意的提到了一件事。 “诶,我最近不是与你们外贸圈子的同志有接触么,我听到了一个事,说哪家倒霉的公司出了个大纰漏。” “他们公司给沪上各领S馆夫人准备的春节礼物竟然出了问题?” “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 苗佳新先是认真的盯了张宏城足足一分钟,确认这家伙不是故意在挖苦自已后这才叹了一口气。 “还能是谁家这么倒霉,就是我们单位啊!” “哦?这事能说来听听么?” 看张宏城万分好奇,苗佳新也没避讳,直接说出了事由。 每年春节,除了外事部门会给领S馆送礼物外,他们这些外贸公司也会给有贸易往来国度的驻沪领S夫人、女士们准备一份礼物。 而苗佳新他们公司准备的小礼物,是一副双面绣丝绸手帕。 只是谁料开始都好好的,却在最后交货的日子出了问题。 刺绣厂的翻译是个二把刀,他是挤掉原来的翻译才上的岗。 手帕上有个单词里的字母【L】,他转录的时候给写成了【I】。 可偏偏负责制作样品的女工是懂几个英文的,所以她交上去样品上的单词完全正确。 审核自然没问题。 可谁也没料到,负责样品的女工上报的纠错记录被人遗漏,而这个女工骨干刚好被调去进修,导致全部成品都绣错了一个字母......。 发现问题的时候距离春节只剩下七八天,重新赶制是绝对来不及了。 张宏城陪着苗佳新唉声叹气了一阵,他忽然一拍脑袋。 “你说到给女同志的礼物,我刚好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谁,小赵!” “把那些个没发出去的口红拿两套过来,给苗同志拿上。” 赵俊立即抱着两个精美的木盒子走进来。 苗佳新急忙客气的拒绝。 张宏城“蛮横”的扒拉着他的手,非要他收下。 “马上要过年了,这东西算我们所里给你们家的女同志和你领导家的女同志提前拜个年!” 一听还有给自家领导家女同志的,苗佳新还真不好拒绝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两个小巧的木盒子,被小小的惊了一下。 “哟,张所长,你们这口红木盒子也太精巧了吧?” 张宏城心里呵呵一笑。 能不精巧么? 里头五种色号的口红成本加起来也才二块五毛钱,而光这个包装木盒子的成本却要二块七! 买椟还珠从来不是蠢,而是为了提高身价啊。 “哎,”张宏城愁眉苦脸的,“这是我们兵团过年给文艺部门工作者准备的奖品,结果这帮兔崽子发货的时候给发错了。” “口红没发回去,倒把我们自已的过年物资给发回了老家,真是气死我了!” 苗佳新急忙劝了一句。 “我看这个口红也挺好的,真的,不比我看过的那些国外货差!你就当年礼放下去,你的职工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张宏城一脸肉疼的模样。 “我把这个发下去,你知道多少钱一套么?” “十一块整啊,少一分都算我说假话!” 苗佳新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两个小盒子。 “这么贵?(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他打开其中一个小盒子,目光瞬间被里头五种红色浓淡不一的口红所吸引。 苗佳新从来没想过口红居然还有色号的区别! 而且摆在一起还能如此好看。 张宏城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样子,踌躇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 “我跟你讲,你不要说出去,这个的用料太讲究了些,哎,我都怕犯错误的......。” 苗佳新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一股热意涌上头部。 如果我能拿这个去解决......。 看着苗佳新抱着两个盒子匆匆而去,张宏城又开心的哼起了曲子。 他抽出一张有招待所抬头的信纸,开始给自已的“义子”写信。 “来信已经收到,为父的身体甚好.......,很巧合的是你提供消息里那家外贸公司刚好在挖我的买卖,所以为父下手得很安心......。” “......对了,最近以为父为原型的电影即将上映,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把老信封凭空【寄】走。 张宏城起身撕下桌上的日历纸,嗯,明天就是小年夜。 “小陈~~~。” “什么事,所长?” 张宏城对陈爽做了一个数钞票的动作。 “叫包智慧开仓库,把过年物资发下去!” “好嘞!”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有点尴尬 兵团招待所发给职工的年货再次让外头的人眼红了一回。 就拿赵俊这个临时工来说,几个月前还是街道追捕对象的他,如今是整条巷子最靓的崽。 女青年们如今看他小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赵俊妈妈是老师,为人和善不张扬,可赵俊他爹是个锅炉工,脾气有点爆。 赵俊偷偷拿回来的年货,他爹二话不说、先斩后奏全给晾在巷子过道上。 打头的是东北寄来单位年货老四样:花生三十斤、榛子三十斤和大米三十斤,还有沪上少见的黄桃大罐头两瓶。 李部长给沪上发的年货物资肯定是超了标的,可谁都没意见,谁要沪上领头的那货实在是太能打了呢? 兵团给的福利里还有两张全国通用的伍市斤粮票——这个福利没有超标,因为这是全兵团各单位机构全年生产大比武冠军的待遇。 也就是因为赵俊是临时工,换做是简勇这样的正式工,拿的是四张粮票和一市斤本地糖票。 接着是二十斤晒干的榛蘑,这是红旗林场给张宏城和楚描红寄来的,根本吃不完,索性每人发了些。 招待所还额外给每个临时工发了八块过年费、八张工业券、五张副食品券和两张三市尺的本地布票。 赵俊他爹到底忍住了,没把这些票据晒到过道里来。 这些票还真不是张宏城找胖子“换”的。 临近过年,厚道人张宏城被很多人记在心里。 工业券是宝山机械厂送的,副食品券是家具厂和民政口送的,最不好弄的布票是是沪纺给的。 青浦工会还送来了不少商场年货票。 当然最出众的礼品来自小彩虹幼儿园,孩子们给招待所画了几十幅蜡笔画,张宏城对此爱不释手,让陈爽找师傅都裱起来。 赵俊、陈爽、任丽娟等人的家里热闹一片,说媒的络绎不绝。 招待所在腊月二十七号正式放假。 办公室里算盘珠子被打得飞响。 张宏城独自躲在办公室核算了半天,如果上次接待外宾算是东方涉外的业务,那么.......他的招待所本年实际接待人数依旧是【0】。 好在招待所手里屯的一千盒天价五色号口红,前几天被苗佳新带着人连哄带抢的搬了个干干净净。 “嗯,又小赚了一笔。明天弄个六千六百六给李部长打回去,剩下的都得留着。” 张宏城笑着摇头。 “招待所经营惨淡,不多预备点余粮可不行......。” 楚描红正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看看,今晚他们俩要出去看电影,她这才稍微打扮了一回。 招待所里的人几乎都已经跑光。 简勇、寇世宏、包智慧三个已经走了好几天。 他们领了福利后就马上请了探亲假回老家过年去了。 楚描红的老家隔沪上近,两人准备在二十九那天赶去杭城。 这也意味着张宏城马上就要见到未来丈母娘了。 张宏城慌嘛? 他表面上肯定是不慌的。 新年之前,张宏城给自已添了个新装备。 一台自行车。 楚描红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搞来的票,反正她就没见这家伙手里缺过票。 张宏城奋力蹬着车在人群里钻来绕去。 楚描红则紧紧的搂着张宏城的腰。 她看着街上次第亮起来的路灯,轻轻吐出一口白气,眼神一时间恍然起来。 她想到了张宏城当初就这样把自已载着驶入湿地,又载着她从湿地里出来的情景。 也不知今年湿地里的花开得怎么样? 她下意识的把头紧紧的靠在了男人的后背,微笑着让两只手都环住了对方的腰。 “宏城。” “嗯?” “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湿地里看看么?” 听到身后楚描红的话,张宏城也呆了一瞬间。 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楚描红当初戴着野花编织的花环,对着阳光和天空伸出双手的情景。 原来自已是在那一刻喜欢上的她。 “会!” “当然会!” 电影院里漆黑一片,两两来看电影的情侣们很少把注意力放在大荧幕上。 哪怕是张宏城和楚描红这两个电影人物原型,最多也只有五分之三的时间在认真看。 恋人间的亲WEN是一种致命的毒药,根本无法戒断。 第二天沪上各报纸的影评出来,清一色都是好评(没人敢给差评)。 民间对这个故事的反响也很强烈,因为这个电影的故事性很强。 掉悬崖找金矿、熏烟找蜂蜜等等剧情被人们津津乐道。 尤其是大荧幕最后出现在那一行字【本故事素材皆来源自真实事件】,让人们越发喜爱这部电影。 喜爱到什么程度呢? 就在张宏城和楚描红准备启程去杭城的前两天,沪上报纸报道了一则让人哭笑不得的新闻——几个青年为了给国家找矿产试图跳下某处悬崖......。 随着电影的热映,在沪上某个圈子里张宏城这个原型人物的名头悄然的响亮了起来。 “邀请信!” 宫雪戴着大毛围巾蹦蹦跳跳的走进来,把两封红色的请柬塞给张宏城,借着趁楚描红不注意,把小手塞进了她的后脖子。 “找死啊,臭雪!” 楚描红哭笑不得和闺蜜好一顿嬉闹。 张宏城看了一眼请柬的内容。 竟然是海影厂的内部春节联欢会,特意邀请他和楚描红参加,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很显然,这是临时发出的邀请,大概与最近电影的热播有关。 “去吧,去吧!” 宫雪哀求着楚描红。 “这是我师傅给我下的任务!求求你。” 谁能想到这个青春靓丽俏皮的姑娘,会是后世那个凄美的影视形象。 好在张宏城和楚描红早就完成了偶像形象在他们心目中崩塌的过程。 去就去吧。 张宏城和楚描红其实也对海影内部的春节晚会很感兴趣。 当面包车载着两个美女停在海影厂院子里,某个扛着设备路过的男人忽然站住了脚,对着面包车狠狠的揉了揉眼睛。 这车看着有点熟......。 宫雪拉着两人往晚会礼堂走,在礼堂门口排着队签到。 海影这地方本来就是美女如云,可宫雪和楚描红的组合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宫雪虽然在海影还是个新人,但她的颜值是毫无争议稳坐第一只花宝座的,可和她挽着手的楚描红却更胜她三分。 负责签到职工接过楚描红的请柬,故意大声的惊讶了一下。 “原来是《映山红》那三首红歌的原唱者,楚描红同志!” 周围的人都兴奋的笑着偷偷指点议论。 出乎很多人的预料,楚描红一直大大方方的,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欠奉。 “哟,您就是《这里风景独好》故事的原型人物,张宏城同志欢迎欢迎!” 被楚描红和宫雪落在后面的张宏城,立即被一群惊呼着的女青年们包围。 海影厂的女青年们比外界的姑娘们要放得开,甚至还有一个姑娘拿着本子和笔冲到了张宏城的面前。 “张宏城同志,可以请你......。” 张宏城谦虚的笑着正准备接过自已第一个粉丝的本子。 谁知忽然冲出来一个女同志。 她惊恐的拉着这位女粉丝小声嘀咕。 女粉丝的脸色如同开染坊一般,不断变换着色彩。 “喝酒夜里飙车......。” “一千多度的近视......。” “右腿是假肢......。” “刹车都是坏的,他还加油下大坡.......。” “酒品很差......。” 原来这位女同志当初有幸坐过张宏城的车......。 周围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很明显这个“一千多度近视、戴着假肢、开没有刹车的面包车、酒品很差”的家伙在海影不是一般的出名! 女粉丝立即扭头就跑。 “张同志,抱歉,我、我认错人了!” 张宏城准备接住本子的手在风中凌乱,他尴尬笑了笑,差点现场就地抠出三室两厅来。 楚描红和宫雪在前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邀请的真实理由 作为国内五大厂之一,海影年终举办的内部晚会放到后世那是一等一的名利场。 可海影的礼堂里没有燕尾服、也没有争奇斗艳的场面,更别说什么红毯和狗仔队。 说不对外开放那就是真是不对外开放,看门的大爷跟防特务似的盯着类似记者和不对劲的人。 海影的春节晚会与张宏城见过的全然不同,主线是对海影全年生产的各种影片和演员进行表彰点评。 没有影帝影后小金人,只有劳模称号和大红花。 获奖人上台是一窝蜂的上去,整齐的站好, 而这些获奖的男女同志一个个打扮得都相当接地气,异常的朴素。 表演节目的男女同志是海影厂内部的职工。 张宏城和楚描红都看得很有意思。 很明显台上的节目没有后世制作那么精美,主持人的串词也很随意,但只要点谁一上台就能来活,歌曲舞蹈功底相当扎实。 宫雪如今在海影还是小字辈,今年和她的两个朋友一起只能沦为观众。 他们三个前面一排人里就有好几个拿奖的,换到后世起码也得来个什么【后】之类的头衔。 看她们聊得起劲,张宏城不禁把耳朵竖起来。 后世的这后那后的在一起,不是聊投资就是聊通告,而这些朴素的女同志们在聊的都是张宏城能听懂的事情。 “诶,你们家阳台上的葱又有了没?让我晚上去割一茬。” “你去割就是了,备用钥匙在老地方放着。对了,你在楼下角落里种的菜秧子都枯了,明天我取了好起煤炉子。” “哎,说起煤球的事就挺郁闷,我发现这一批煤球子不太经烧,我才买半个月就快烧没了。” “诶,你家是买的附近那家煤站的?” “对啊。” “我家刚好也要买了,那我让我们那口子多跑几步路,去远一点的煤站买。” “你这袖子上补丁花样不错,教教我......。” “以后再说,快,叫你上台了!” 听了一耳朵家长里短的张宏城把身子往回一靠,腰上就被人掐了一把。 “这些闲话你也爱听?” 张宏城笑了笑。 他发现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的楚描红有点醋坛子的天赋。 “我就听她们说了几句住房的事,所以有些想法(你连这都酸?)。” 楚描红笑着不出声,任由张宏城私下捏着她的手。 听到张宏城提到【房子】,与张宏城之间隔着一个楚描红的宫雪也把目光从舞台上收回来。 “大家哪天不提房子啊?” “我们是两个单位才组建的,前段时间又刚好被分了一批房子,之前可闹得厉害呢。” 台上歌舞虽好,但这年头的音响效果太感人,所以两人闲着没事,主要听宫雪聊起了海影厂里的八卦。 海影厂最新的八卦有两个。 第一个是本来在筹办的职工医院忽然不办了。 而另外一个是刚刚分到房子的那些幸运儿惹上了大麻烦。 海影厂这次分到了十四个单间用来缓解职工住宿问题。 这些房间是上头好不容易协调出来的半个单元。 因为这年头沪上的单间很小,所以几乎每家每户都会用到门外的楼道面积。 这个楼道面积是彼此心照不宣按照门户中线划分的。 但在海影厂的这些住户搬进去的时候,很多人家门口的中线都被邻居提前侵入占据。 在“协调”腾房的时候,那些被协调走的人家多少有些怨气,而作为这些人的老邻居和同事,旁边的邻居们都对海影厂的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从一开始的冷言冷语,慢慢的彼此之间发展到了见面对吵。 尤其是因为楼道过线的问题。 换做平常的邻居,大多会各自退上一步,可两边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只差一个火星子就能爆了。 这年头【影后】也是能扛着米袋飞奔上六楼的,拿着火钳骂街也差人家大妈丝毫功力。 大家又不追星,荧幕形象讲究朴素,所以没人认得在和自已怼话的是谁。 最后也不知是哪边先使坏,弄得家里的煤球炉子都不敢放楼道里,否则回去肯定是熄的。 双方小孩故意浇水! 宫雪说期间还打了拉扯了两次,因为他们那边故意晚上砸楼板,海影厂这边的人就带着锣鼓回去练......。 “现在两边斗得不行,两边单位上的领导都去了好几次,还是解决不了,也就最近过年这段时间才消停了一阵。” “之前我还为我师傅高兴一阵,因为她也拿到手一间房,可现在,哎,我师傅眼圈天天都是黑的,还不如我直接挤宿舍呢。” 宫雪压低了声音,明白无误的告诉张宏城和楚描红,刚才这几句话是她领导让她告诉张宏城的。 很明显海影厂今晚请张宏城过来,观看晚会只是个见面的借口。 今天真正想见张宏城的是海影的鲁组长。 这位是海影管后勤的干部之一,虽然挂名组长,但级别比张宏城还高一级。 大概演出过了一半,这位鲁天放科长借着给宾客送礼物的机会来到了张宏城的身边。 “小张科长,久仰大名,能不能借步聊一聊?” 张宏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送东西,这种经历很新鲜。 鲁科长出手就是两条大前门。 出手不凡自然所求甚大。 鲁天放想请张宏城帮忙斡旋一件事——和区市政口那边打个招呼。 原来海影厂新协调来的房子之前都是市政口的,两边为了职工互相怄气的事其实也找人从中调解过。 但调解了好几回结果反而越闹越厉害,搞得两边找的关系都不愿意插手这件破事。 这次分到房间都是海影厂的骨干,事情闹到现在已经开始影响到几个剧组的运转。 海影厂这边没办法,准备忍着先退一步。 这么丢脸的事自然不能找本地的关系和上头出面。 但后来上头有人指点:找张宏城这个黑省建设兵团的“外人”来悄悄说和。 区里市政口之前从张宏城的手里弄到了两根巨木,手里拖的工程进度这才终于赶在年前达标。 他们欠着张宏城的大人情。 至于海影厂这边和张宏城在明面上是没有什么往来的。 但海影厂的几个头头却知道,张宏城和他对象差一点就成了他们海影的职工。 而且主管他们海影厂事务的一位潘姓女领导也说这个小伙子是可信的,人很懂事。 所以才想着找张宏城这个名声在外的厚道人来当个嘴严的说客。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杭城 两家单位住户的矛盾源头还是因为“协调住房”的事。 这年头,“抢”人房子,还是在沪上这个超级拥挤的地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生死大恨。 基本没法缓解。 之前不得不插手了这件事的协调工作的人,最后都是头疼到自动退避。 这事实在是太麻烦了! 张宏城头不铁,他当然不会见坑就跳。 他又不是玉皇大帝,人家市政公司可以给他面子,但人家职工不见得非要给啊。 张宏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鲁科长,你可别害我!” “我自已知道自已有几斤几两,你们这些坐地户都避之不及的事,我一个外来的哪敢插手?” 鲁科长好声好气的劝着。 “也不是让你去卖人情,就搭个话,我们这边出点诚意(让步)......。最好说的委婉点!” 张宏城还是摇头。 这么麻烦的事,人人听了都恨不得立即远遁的糟心事......。 就两条大前门?! “小张科长,你放心的去说,只要是能把这件事平息下来,你们招待所职工明年的电影票......。” 张宏城这才迟疑了一下。 “我就怕说的词不达意,传达错了你们的意思.....。” “诶,鲁科长,你们就没想过把这十二套住房换到别处去?” 鲁科长苦笑连连。 “要是能换,我马上换了,可哪里有这么多住房好换?” 张宏城眯着眼睛笑了。 “如果比你们现在住的房间小一两个平方的房子,而且能一次换掉十二户,你觉得你们厂里的住户们会不会同意?” 鲁科长吃惊的看着张宏城。 “张所长,你的能耐不小啊,要真是这样的话,诶,你等等,我立即去问他们......。” 鲁科长马上风风火火的去了。 张宏城微笑着一回头,正好看到楚描红在不远处盯着自已,促狭的笑容里带着调侃的味道。 “是不是又在哄人?” “你别诽谤我,我从来都是讲究共赢原则的,我是在帮人解决老大难的问题。” 楚描红小声的提醒他。 “房子的事在沪上可是顶顶的大事,你可别乱来,小心得罪了那些住户。” “再说了,这里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张宏城没有告诉楚描红他的计划,因为里头的关节和绕太多,没办成之前他也怕翻车。 所以他刚才也没和鲁科长说死,具体怎么操作他还得好好规划和联系一二。 第二天一早,张宏城和楚描红早早的起来去买东西。 他这个未来女婿肯定不能空手空脚去看未来丈母娘。 年前的国营商场人山人海。 两人笑着杀进去,又然后哭笑不得的挤出来。 两人不愧是对象,一人平均被挤掉一只鞋。 大家挤归挤,占便宜的人却很少。 嗖~~~。 两人的鞋先后被人扔了出来——已经彻底坏了,怪不得没人看得上。 楚描红先哼了一声,又自得的挑挑眉头,小声的得意。 “幸亏我刚才有先见之明,给我们一人买了一双新鞋。” 换上新鞋的楚描红刚想把之前的两双破鞋扔掉,却被一个黑着脸的大爷给制止。 他指着商场旁边偌大的“修鞋”招牌教育起张宏城和楚描红来。 “你们两个小年轻把鞋子扔我眼前,打我脸呢?” “把鞋给我,年纪轻轻不知道勤俭节约!” 大爷拿着小锤和钉子,叮铃咣当一顿敲砸,又剪了几块塑料,拿烧红的火钳一烫,粗线缝上一圈。 两双鞋变得都跟新的一样! 这手艺,简直是绝了! “给钱啊,一共六毛,别嫌贵!” ...... 张宏城和楚描红想要买的东西不少,还有一些是国营商场里买不到的。 得去黑市。 沪上这地方的黑市本来就不少。 加上临近过年,不光是个人,很多单位都需要额外兑换一些票据和物资,所以稽查单位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黑市上的人越来越多。 张宏城和楚描红如今就在沪上郊区附近的一条黑市巷子里逛着。 两人的目标是鸡蛋和面粉。 张宏城手里的票和钱从来没有少过,他们两个已经买下了七八个郊区人家带来的鸡蛋,正在和一个男人讨价还价面粉的价格。 一百二十多个鸡蛋、六小袋面粉合计一百三十多斤、肉罐头四个、面条二十斤、最小两斤的鱼八条、崭新的中号军大衣一件和五斤红糖。 这就是张宏城两人在黑市的全部收获。 加上之前那些东西,面包车的后座空间几乎被全部塞满。 一个小时后,面包车开出了沪上直奔杭城。 张宏城扫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楚描红,先打趣了对方一句。 “小楚同志,第一次带着对象回家,请问你紧张不紧张呢?” 楚描红轻轻的白了他一眼。 “稀奇,就没听人这么问的。” “第一次去女方家,不应该是毛脚女婿惊慌失措才对嘛!” “你说毛脚什么?” “女......,呸,认真开车行不行?” 羞恼的小拳拳。 ..... 张宏城去过后世的杭城。 这个城市给他印象最深的不是西湖,更不是苏白二堤,而是那种极具地方特色的石板巷道。 北方或许也有类似的巷道,但没有一个地方的巷道能如杭城这般,一年四季都带着光泽和水汽。 哪怕是在冬季的艳阳天里,走在杭城的小巷中,脚下清脆滑润,不起片尘,自带一份潋滟的光。 面包车停在巷口,引来了无数邻居街坊的探头查看。 楚描红和张宏城并肩走入巷子,双手都提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咦,是楚家的小姑娘回来了!” “哎哟,那个是她对象吧?” “过年带回来的男人,不是对象是什么?” “他们怎么提了那么多东西?东北那块子这么能出东西的?” “你说的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人家小楚妈妈说她已经调去沪上......。” “不会吧,我的亲戚也在沪上,混得人模人样的,发福利也是有数的,哪家单位能发这么多东西?”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男方的聘礼?” 本来在街坊们的私语里还镇定自若的楚描红,雪白的脖子终于偷偷的红了。 “囡囡!” 惊喜的声音从两人的前方传来。 张宏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与楚描红有些五六分挂样的中年美妇正一脸惊喜的看着两人。 中年美妇穿着朴素,只是她推开房门的所在,竟是一处很有历史感的院门。 “你是小张?” 本来还很淡定的张宏城忽然间紧张了起来。 他觉得自已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如同此刻一般温顺过。 “阿姨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还好我是个副科 楚描红的母亲姓孙。 孙苏云。 这套两进的宅院原是楚家的。 孙苏云如今一个人住在西厢的一个单间里。 其余的房间和院子角落都堆满了来自不同单位的杂物。 楚家人几辈子在街道的人缘都不错,所以在街坊邻居们的关照下,楚家院子里其实只住了孙苏云一个。 未来丈母娘是街道的临时工——看杂物库房的。 母女俩笑着进了家门,当即互相抱着就哭了起来。 待到情绪平复了,孙苏云这才笑着认真打量起张宏城。 楚描红抹了抹眼泪,看着乖巧得不像话的男友很想笑。 他可难得有这么正经小心的时候。 孙苏云脸上的笑没有一点虚假和作戏的成分,看得出来她对这个未来女婿很满意。 身高长相还算不错,年纪轻轻靠着自已的本事和成绩冲到了现在的位置。 在女儿的口中,人品也是不错的。 不过女儿说他在外头有些滑头,暂时还没看出来。 “来,小张,里面坐。” 西厢里间,门口挂着蓝色的帘布。 房里的家具几乎都是黑漆的,表面一尘不染,几个倒放的玻璃杯子上都盖着干净的纱布。 房间里无论是家具还是物品的摆放,讲究一个别致和齐整。 每个物件和角落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说明这不是楚描红妈妈刻意收拾出来的。 张宏城越发小心了几分——眼前的环境在提醒他:孙苏云是一个相当精致的女人。 楚描红和张宏城放下手里的东西,孙苏云又噌怪的点了一下楚描红的额头。 “怎么好叫小张提这么多东西来?” 楚描红抱着她母亲笑。 “这才算到哪?车上还有一多半没拿下来呢。” “我这是怕人嚼舌头说我找了个地主家的儿子,所以我们晚上还得多跑几趟的。” 张宏城“憨厚”(真)的笑。 文质彬彬的男孩子憨厚的笑容,是孙苏云这个年纪女性最欣赏的。 但很快,她就顾不得继续打量未来女婿了。 因为她发现自已女儿和未来女婿带回来的“年货”有点不简单。 “囡囡,你现在怎么大手大脚的?” 看着那两大条腊肉,美妇没忍住拍了女儿几下。 这条小的都快五六斤重了。 “你和小张还年轻,手里的钱要省着点花!” “你们两个能在家里待几日,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的?” 楚描红指着张宏城。 “姆妈,你打他好了,都是他带来的,可不是我!” 孙苏云皱眉又轻拍了女儿两下。 楚描红只能气得瞪了某人一眼。 “阿姨,这是我们在东北养的猪,知青战友们今年刚杀了一只做的腊肉。” “除了战友们的邮费,我们俩没花一分钱。” 孙苏云温和的笑着点点头。 “那就好。” 张宏城心里松了一点,还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定律看来已经生效。 “妈,看我给你选的新大衣。” 楚描红还没来得及显摆,孙苏云温柔的手掌又落在了她的肩头。 软糯的江南话如同细雨一般。 “你这个丫头,到底还是大手大脚起来了!好好的,买什么衣裳?” 楚描红不依了几声,还是继续把自已和张宏城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摆给母亲看。 张宏城看着有点小感动。 他知道这是楚描红希望母亲能尽快的认可自已这个未来女婿。 “苏云啊,在家吗?” 脚步声在外头响起,略有些尖利的妇女声音传进院子。 张宏城还以为是来了楚家的亲朋,可看到母女俩几乎同时冷下来的面孔,当即知道怕是来者不善。 孙苏云对张宏城温和的笑了笑。 “小张,你安坐着,和囡囡说说话,阿姨出去应付一下。” 美妇撩撩头发,脸上带着淡然的冷意掀开布帘子走了出去。 “孔家妈妈,稀客啊,”孙苏云和楚描红如出一辙的淡然问候在帘外响起,“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我这里?” 隔着窗纱,张宏城隐约看到来人是一个比孙苏云年纪略大一些的妇人。 她正不住的往屋里望,显得很不礼貌。 “听说你们家小红回来了?我特意过来看一看。” “是不是还有一个男同志一起啊?” 孙苏云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孔家妈妈,那是我家囡囡的对象,可不是别的男同志。” 妇女冷笑一声:“对象?呵呵,我儿子怎么说你家闺女在东北和他在一起的。” “换对象换的这么快的?” 张宏城愕然看向楚描红。 楚描红嘴巴动了动,小声的说了几个字:“是孔致礼的妈妈。” 张宏城挑挑眉毛。 是了,在杭城剧情里确实还有孔致礼家里的一点戏份。 孙苏云没有任何激动的迹象。 “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我们家囡囡打小就不喜欢你们家的小孔。” “东北插队的地方也有其他的同乡在,他们有没有在一起过,不是你们孔家一张嘴就能定下的。” “再说,你们家孔致礼不是被关过小半年么?难道是教育没有到位,又在外面讲糊话!” 孔致礼母亲一愣,原来这个女人早就知道了自已儿子的事! 当初因为孔致礼只是知情不报的从犯,所以只被关了半年。 出来后又被分到了更加偏远的山村去插队。 把孔致礼父母差点给心疼死。 可出来后的孔致礼却不知为何越发迷恋上了楚描红。 (孔致礼明显不知道张宏城和楚描红正式谈对象的事)。 孔家父母原本是不想让儿子招惹楚描红的,可如今楚描红已经翻了身。 不光当上了卫生员,还被选派到了沪上去工作。 孔家的父母马上依着儿子信里的意思开始和孙苏云走动,试图走通孙苏云的路子,把两家孩子的事定下来。 孙苏云早就知道自已女儿的心思,哪里会信孔致礼母亲的话,以前只是懒得和对方撕破脸。 可谁知孔家今天忽然听说楚描红带着对象回来了,孔家父母都来了火气。 你们楚家还没完全翻身呢,就敢看不起我孔家? 因为今天未来女婿在现场,孙苏云自然必须和对方把话说清楚,索性把孔致礼的丑事说出来拉倒。 孔致礼的母亲被气得跳了起来。 “你把那个男同志叫出来,我要好好跟他说说你们家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布帘子一掀。 张宏城挣开楚描红的手大步走出来。 孔致礼母亲心里一喜,可还没等她说出污蔑的话,却被张宏城当头一句给震惊住了。 “孔家妈妈,不好意思啊。” “那封举报你儿子他们的信,是我写的!” 偷偷在围观的邻居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好啊,好啊,”孔家妈妈被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个小兔崽子!为了女人,这种缺德事都能做出来?” 她又恶狠狠的指向孙苏云母女。 “你们给我等着!我家老孔还没死呢!” 张宏城好奇的看了楚描红一眼。 楚描红轻笑着说:“他爸爸是个老科员,牛气哄哄的。” 张宏城似乎是有些后怕的拍拍自已的小胸脯:“还好我是个副科!” 孔家妈妈嘴巴差点气歪。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未来丈母娘 孔致礼的母亲被生生气跑。 周围的邻居们都在幸灾乐祸。 孔致礼之前在街面上就是个浪荡头子,要不是他爸爸是个科员,就他干那些的事只会落个人人喊打的下场。 张宏城记得原着里介绍过:本来孔致礼是要去附近萧山插队的,结果和房革东几个做了件“大事”,把几个人打进了医院。 最后被迫与几个被害人协商互相更换了插队地点——被发配去了东北。 楚家未来女婿是个二十一岁的副科,消息在街头巷尾传得很快。 张宏城和楚描红去车边搬第二道东西的时候,已经有熟人凑上来问楚描红“小张是不是副科”的话题。 楚描红神色晦暗莫明的盯着张宏城,最后笑开容颜,抛去最后一丝负担点头说是。 孔致礼妈妈这回上门闹事,让楚描红认识到一个问题:她们楚家与旁人不同,可以讲究一个谦虚不张扬。 还是张宏城之前说的对。 现在的楚家稍微张扬一点没坏处,起码街面上那些拎不清的人在考虑想欺负自已家的时候会有些顾忌。 心里有了决定,那么两人带回来的这些年货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当有热心的邻居说要帮他们提东西的时候,楚描红没有拒绝而是笑着说了谢谢。 大冬天的,巷子各家门口都站满了人,满是羡慕的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 “好大一罐蜂蜜啊!” “我刚才问过小红,说是东北的椴树黑蜂蜜,蜜蜂都是纯黑色的,比我们这里的蜜蜂要小好多。” “这个小张之前提的那两条腊肉你也看到了吧?那个板油肥肉,啧啧啧啧。” “老楚家这是又要翻身了啊。” “那是麦乳精吧?......宏盛媳妇,你帮忙抱着的都是麦乳精啊?” “沪上牌子的麦乳精,”帮忙搬麦乳精的是住在楚家左边的邻居媳妇,她眉飞色舞的没有压低声音,“整整八罐啊,不同你讲了,老沉!” 宏盛媳妇身后还跟着个半大小子,扛着半匹天蓝色的布料招摇过市。 “这个布料不像是丝绸啊,怎么反光比丝绸还亮?” 几个没忍住好奇的妇女直接上手摸了摸。 有同样在看热闹的年轻姑娘哼了一声。 “吴阿姨,那不是丝绸,是进口的的确良,夏天做衣裳啧啧啧啧。” 姑娘说着说着语气就有些酸了。 “小红姐的运道算是彻底反转过来了,我们是拍马都赶不上了喂。” 姑娘家人急忙拍了她几下。 什么日子,当着外人的面说“运道”,胆子太粗了。 六七个人帮忙才把所有的东西塞进了楚家。 孙苏云很有眼色,立即拿刀把女儿和未来女婿带回来的东北红肠给切了一些,每人都送了一节。 有人手里拿着红肠先谢了一声,又好奇的问孙苏云。 “今天这么多东西,是不是下聘?” 张宏城在四下给人递烟,两包华子很快见底。 他接过这个人的话头抢着回答:“是年货,这些是我和描红两人的年货。” 周围又是一阵惊叹和恭维。 当外头巷子里传来刷锅的声音,时间到了该做饭的时候,热心好奇的街坊们很有眼色的纷纷离开。 孙苏云笑着问张宏城:“小张,饿了吧,先吃东西,我马上做饭。” 她拿出个小巧的瓷碗来,打开一个精巧的罐子,用勺子挖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放进小碗。 一连舀了七勺,看得小碗都快满了才住手。 然后是两大勺白糖。 热水瓶里的热水倒入小碗里,孙苏云熟练而优雅的用勺子搅拌着。 张宏城看着有些像冲芝麻糊的既视感。 热气腾腾的一碗透明胶质食物被冲好,未来丈母娘又拿起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倒了一些金黄色的碎末进去。 那是桂花。 “小张,来,先吃点藕粉。” 张宏城急忙谢过。 藕粉这种小食湘省老家也有,但张宏城重生后就一直没吃过。 类似稀释后的热果冻味道。 没想到竟然在楚家再次吃到了这一口。 嗯,好吃。 正在整理东西的楚描红趁着她妈妈转身,忽然咬着牙低哼了一声。 张宏城在用的那个小碗和汤匙是她从小专用的! “好吃吧?” 张宏城不住点头。 “又香又甜又软又糯,和你的味道一样。” “要死了,你!” 一番在孙苏云背后掩耳盗铃的小打小闹。 孙苏云的手艺很不错,她今天做菜用料也格外大方。 问:一个杭城人做菜大方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茄子上淋的不是油、鱼肉上浇的不是酱、菜苔里掺的不是汤水、红烧肉上的光泽比东北更亮了三分。 楚描红刚才忙着和张宏城打闹去了,等她反应过来冲进厨房的时候。 未来丈母娘同志正在贴心的给未来女婿做“湘菜”。 辣椒炒肉。 辣椒上黑乎乎的一层水光,黏糊糊的。 孙苏云淡淡笑着看着女儿,她可是把一个月的份额都用了。 楚描红哭笑不得的捂住了自已的眼睛。 “臭丫头,做什么怪,过来帮忙端菜。” “姆妈,小张他们吃辣椒是不要放糖的......。” 楚家妈妈轻笑着打了女儿一下。 “又调皮,乱讲三千,不放糖哪里好做菜的啦。” 张宏城是个孝顺孩子,在吃饭的时候,看着热情互动的楚家母女,他不禁深刻思念起了自已的继母。 同样是杭城人,裴淑静做的菜就能做到香辣甜兼顾。 等再过十年,杭城的糖供应彻底放开,估计遍地都是牙科医院的盛况是避不开的。 “小张吃菜啊!” 孙苏云给未来女婿夹了一筷子东北红肠,蜜制的......。 这年月没后世那么随意,未婚的男女是不能住在对象家的,所以张宏城晚上住进附近的招待所。 半夜时分,招待所的厨房再次开放,给附近一家工厂刚下中班的职工做吃食。 在楚家根本没吃好的张宏城立即下楼挤到小炒窗口。 “师傅,来一份辣椒炒肉,不要放糖!” 大师傅一愣,旋即发怒。 “走开,你这小子,不放糖怎么好做菜?调皮到我这里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美食荒漠? 来杭城的第一天早晨,张宏城是被饿醒的。 楚描红比他想的还要来得早,他刚穿好衣服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也不知是不是张宏城的错觉。 自从昨天见过楚描红的母亲后,女友对自已的态度似乎又近了一层。 楚描红伸手微笑着揉了揉张宏城的肚子。 “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真正的杭城小吃。” 水葱般的手指不轻不重的点了点男友的胸膛。 “我不知道你那个杭城是美食荒漠的说法是从哪里流传来的,今天绝对能把你吃撑了。” 张宏城深以为然——自已饿成这个样子,被牵去吃草估计都觉得很美味。 面包车在杭城的街道上慢慢的开着,负责指路的楚描红时不时的看向认真开车的张宏城。 这段日子她又发现了自已对象的一个优点:开车很有礼貌,总是让行人和自行车先过。 而且据她观察,这人绝对不是装的,因为他让路时的操作相当熟练。 杭城街道上的汽车可没有一辆如同张宏城这样,呼呼开得飞快,喇叭按得天响,行人和自行车都在自觉地避让着这些汽车。 马上就是春节,街道上的行人和自行车随处可见,张宏城可不敢大意。 在让过一群过马路的人后,他眉头扬了扬,嘿,又省下了三分和两百块! 浑然不知楚描红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楚描红带张宏城去的目的地叫拱宸桥。 他们把面包车停在一个宣传台前面,楚描红领着他往一处箱子里走,据她说这里有一家饭店的小笼包超级好吃。 杭城小笼包啊? 肚子本来就饿的张宏城立即来了兴趣。 在后世那可是堪比沙县小吃规模的店子。 还没走到巷子口,张宏城已经彻底信了这家店的包子肯定好吃,因为排队的人已经出了巷口。 马上就是春节,阖家来这里吃小笼包的人真不少。 张宏城正准备自觉去排队,谁知楚描红竟然偷偷拉着他的手从后街溜了过去。 糊里糊涂的跟着女友三转两转来到一处矮墙门户前。 楚描红对着门缝里喊了几声。 “爱芬,爱芬~!” 木门很快被打开,一个脸上、袖套上都带着白色面粉痕迹的圆脸姑娘惊喜的打开门。 “描红~!是你回来了~!” 两个姑娘欢快的抱在一起。 张宏城没有出声,平静的等着楚描红向人介绍自已。 原着他已经看完,知道杭城有楚描红的一个好闺蜜,叫做彭爱芬。 是个楚描红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好朋友之一。 可直到彭爱芬把好闺蜜拉进门,砰,门又关上了......。 楚描红都没记得介绍自已......过分了啊! 门果然马上被打开。 楚描红笑着把张宏城拉进去,同时对好闺蜜解释。 “这个不是来骚扰我的,你不用装糊涂把他关外面,这个是我自已找的。咯咯咯咯咯咯。” 彭爱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还真的找对象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看不上任何男人呢!” “描红对象,对不起啊!” 张宏城是厚道人,自然不可能和自已女友的闺蜜计较。 而且有这样靠谱的闺蜜,他作为男友也更放心不是。 比起后世那些每天只会互相介绍帅哥、少爷的“闺蜜”不知要好到哪里去了。 楚描红说最好吃的杭城小笼包就是彭爱芬工作的饭店出品。 所以他们俩可耻的插队了......。 秉着【厚道人】人设的张宏城觉得这样不好,这种插队抢先得来的包子,狗都不吃......。 真香! 张宏城一口气炫了三笼。 这家店里的包子馅和皮绝对藏了手艺! 荤素搭配的馅料进入嘴里香软可口,整个口腔、食管和胃袋都在欢呼。 唯一不足的地方:沾包子的辣酱,哎,一言难尽。 他之前以为粤省和闽省的辣酱已经够甜了,没想到祖师爷竟然在这里——就是甜酱不小心挨了一下辣椒水。 不注意品的话,你根本吃不出辣味来。 告别忙得不可开交的彭爱芬,两人溜达着回到车上。 “现在去哪?” 楚描红刚才只吃了一笼小包子,她现在的胃口有点靠近东北银,觉着肚子里还有些余地。 “当然是带你去吃好吃的!” “传说中的楼W楼西湖醋鱼?” 楚描红没好气的抽了他一下。 正经杭城人谁去......。 面包车绕了很久才到地方。 杭城鼓楼。 古朴的古桥洞上是一座被刷成白色的仿古建筑。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6ec08b1204bc7e12252844ffb4853ac3 ", "width ":408, "height ":408}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楚描红指着白墙上的字告诉张宏城。 “我高中毕业上不了工农兵大学,家里送我过来读技校培训班。” “彭爱芬是我高中同桌,我们俩一起来的。” 她露出了缅怀的情绪。 “可惜我读到一半被要求去东北插队......。” 沉闷了几秒,她又笑了起来。 领着张宏城往桥洞后面钻。 “杭城人真正喜欢的小吃不是小笼包,记住了,那叫做菜卤豆腐!” “我在这里读培训班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一家李阿婆卖的菜卤豆腐。” “李阿婆在自已窗户里卖,有人抓的时候就关门,三分钱两个。” 对象口中的李阿婆不在家,在卖豆腐的是李阿婆的媳妇。 楚描红今天总算是了结了自已当初的一个心愿——一口气买上五毛钱的菜卤豆腐,她要吃到饱! 虽然楚描红的心愿很大,可惜她实际的胃口不太兴,大部分都进了她的专属垃圾箱——男友的肚子。 张宏城觉得咸鲜中带着一点酱甜,豆腐还保持着滑嫩的口感,确实很不错! 嗝~~~~。 面包车开到城隍庙停好,两人围着西湖轧马路带消食。 冬季的西湖鳞波片片。 这个年月的西湖边上几乎已经布满了水泥地面,但还是有几处残留的土路。 土路上满是落叶,人走在上面心便静了三分。 柳浪闻莺没有柳浪,倒有卖藕粉的店子。 在湖边吹了一路冬季湖风,两人各自要了一碗热腾腾的藕粉。 吃完热腾腾的食物,身上当时便暖和了一些,只是张宏城觉得这里的味道不如丈母娘弄的好吃。 出了柳浪闻莺,两人继续沿着西湖往北走。 越往北人流逐渐稀少。 两人走着走着就往树后头一藏。 楚描红感觉自已如同一片树叶,人家轻轻一拉就跟着飞了过去。 接着就是温暖的怀抱和热气腾腾的大嘴。 走一会儿、藏一会儿、坐一会儿,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西湖东北角。 眼前一排西式建筑落入了他们的眼中。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2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92fb8a8390fead7038d4c3226456d6 ", "width ":431, "height ":243}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2 " div在看到这片建筑的一刹那,楚描红的神情呆了一呆。 旋即她拉着张宏城的手继续往前走,她不想再看到这个地方。 张宏城若有所思的看了这栋建筑一眼。 杭城华侨饭店。 书里没提过这个地方,可为什么女友看到这里会略微显得有些失落? “别想多了,”楚描红猜到男友看出了自已的情绪,“当初在培训班,老师们都很看好我。” “班上有个进华侨饭店的名额,本来已经定了是我.....。” 本来定了是她,可她终究还是去了东北,张宏城恍然——难道这里是一个隐藏副本? 还藏着当年陷害了女主女友的男配或者女配? 张宏城暗中摇头,既然女友都不想理会这里,自已也没必要去招惹。 副科而已,又不是天大的职位。 可惜想苟一把的张宏城和楚描红却忽视了世界之力(作者遗照)的恶劣性。 (诶,这里该换章节了!) 第一百八十章 你不中用啊 没有凶神恶煞的女人跳出来拦路,也没有一脸嫉妒的男人跑过来质问。 只有一个老太太哎呦一声摔在了两人的前头。 楚描红立即要上前去查看,却被张宏城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胳膊。 吃惊的楚描红不解男友的意思,而张宏城却不知为何闪电般的先想了一遍自已的工资和存款够不够.......。 哦,这是1975年,那就没事了。 老太太是踩中了一颗光滑的石子,摔到了腰部。 一提篮的菜洒了满地。 楚描红温和的帮老太太揉了揉腰部,又摸了摸骨头。 听说楚描红是医生,老太太很配合。 “既然没有撕裂和尖锐的疼痛感,大概骨头是没问题的,”楚描红做出了初步的结论,“回去不放心就去拍个片子,跌打药水有吧?” 老太太笑着谢了楚描红,这时张宏城已经帮她把洒落的菜都收回了提篮里。 老人一边揉着腰一边谢着走了。 张宏城却一脸严肃的看着在捡菜过程中发现的另外一个东西。 一张不知是谁掉落在这里的房卡。 房卡背面印着眼前的华侨饭店。 “要不,还到前台去?” 楚描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在她看来捡到东西就归还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张宏城的脑子里已经疯狂拉响了警报。 【滴,任务副本前置道具已经获得!】 谁爱还谁还......。 张宏城把房卡放在一边的长椅上,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楚描红头也不回的离开。 两人挨在一起才走出了百米远,几个华侨饭店的服务员急匆匆走出饭店大厅。 “大概就在这一带掉的,大家好好找找!” “诶,在这里!有人放在长椅上了!” 几个服务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们四下打量,正好看到一对影子正在越走越远。 其中一个女服务员忽然皱了下眉头。 她觉得其中那个女同志的背影有些熟悉。 而且是一种让人不快且心虚的熟悉感。 “快点给岳同志送过去,谭青梅,你还愣着干什么?” 皱眉的女服务员立即恢复了笑容。 “好的组长,我马上送过去。” 想到组长刚才提到的这个岳同志,让谭青梅的小脸微微一红。 帅气正派且前途无量的男青年,显然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服务员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饭店二楼,一位气质男青年的目光不知为何牢牢的锁在了逐渐远去的那对身影之上。 刚才他们扶起老人和捡到房卡的场景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不认识房卡这种东西,其实也不奇怪的......。” 男子摇摇头,忽然身后传来几句外语,那是他带来的外国客商在发问。 他只能转头去帮人先行翻译。 堪称人中龙凤的岳书鸿哪里又知道他曾经是一本女频年代文里差点登顶的男一号。 如今却和男二号一样,与命中女主堪堪擦肩而过。 大冬天的,除了晨练的老头老太太,西湖深处根本没几个人来。 而且这个时候老头老太太们也各自归家,长长的堤岸上只有张宏城和楚描红在互相挨着走路。 既然四下无人,楚描红故意第二次揉了揉自已的腿。 下一秒,她忽然腾空而起。 稳稳的落在了男友的背上。 “是这个意思吧?” 张宏城笑着问她。 楚描红把脸趴在他背上闷笑,这让她怎么回答? 张宏城背着女友一路呼啸大叫着冲过了断桥。 刚好一艘游船从断桥下过。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顾场合......。” 小船上不满的议论声被张宏城远远的抛下。 跑出几百米远,忽然背上的楚描红惊呼了一声。 “下雪了!” 楚描红忽然低头在他耳边啄了一下。 “放我下来。” 断桥半里之外,张宏城拥着楚描红在漫天雪花里抬头看天。 两人傻乎乎的看着,眼睛笑出了蜜来。 白雪飘飘而下,两人的乌发逐渐共白头。 此情此景,万物共奉一色,天地间只余彼此。 张宏城认真的拥住佳人,看着断桥雪花的眼神越来越坚定。 也许是该让楚家老爷子回杭城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初从边防招待所房梁上找到的那个小盒子。 西湖落雪没有持续多久,逐渐细碎的雪花里,两人牵着手一路绕过半个西湖走到万松书院,才找到公交车回到停车的地方。 夜。 招待所里,张宏城将一张信纸塞进老信封,一张西湖邮票贴了上去。 他让胖子把那个盒子里除了房契外的所有证契都【寄】回来。 相信楚家老爷子把这些东西称作自已发现物交上去......,以这些东西的价值,尤其是太古银行存的那些金条和美元,最起码让老爷子恢复工作回到杭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届时,他会安排继母回杭城一趟。 毕竟他和楚描红的年纪都已经够格。 张宏城看着窗外再次开始飘飞的小雪,心神不知怎么转到了该筹备哪些聘礼上去......。 ....... 满街红纸,一地残红。 大年三十入夜后,鞭炮声一直没有停过。 “砰~~!” 楚家门口时隔多年,终于响起了春雷爆声。 楚描红拉着母亲站在台阶上,满眼欢喜的看着男友点燃鞭炮。 自从父亲逃走,祖父下乡,楚家门口已经好些年没有男人能点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金色红色的火光让母女俩的脸色都舒展起来。 各家各户站在鞭炮最前方的影子,就是各家各户最坚强的依靠。 孙苏云偷偷抹了一下眼角,偷偷在女儿耳边笑着说。 “咱们家门口啊,还差一样就齐全了。” 楚描红不解的看向母亲。 孙苏云笑着悄悄指了指邻居门口,正围着鞭炮捂着耳朵蹦蹦跳跳的孩子们。 楚描红的耳角立即红成了晚霞。 年夜饭,楚描红喝醉了,她的真实酒量其实就那么回事。 五加皮黄酒三杯就倒。 但她强撑着用双手撑着下巴,醉眼迷离的看着男友。 “我好看吗?” “嗯!好看。” “可惜,你不中用啊,嘻嘻。” 张宏城忽然觉得自已可能是喝多了,酒意有些上涌。 1975年大年夜,楚描红美美的趴在男友怀里睡了一夜。 张宏城抱着女友乖乖的守了这一夜——没办法,老丈母娘在对面绣花。 大年初一,楚描红送男友回招待所。 过年期间,招待所的职工早就跑得一个不剩。 张宏城嘿然一声,用脚后跟把房门抵死。 楚描红羞红了脸。 “干嘛?” “我不中用?” 白脂如玉、赛雪欺霜,风景无限好,只在一屋暖。 楚描红觉得自已没脸见人了。 好在这家伙在最后刹了车,但该看的和不该看的......。 坏笑了好几日的张宏城,私下直到大年初三都没舍得洗手。 “描红~!!!” 好闺蜜彭爱芬笔直的冲进楚家。 “今天高中同学聚会,走,把你对象带上。” 楚描红有些抗拒:“不去可以吗?” “哼,这回必须让那些家伙死心!” 彭爱芬显然是憋狠了,拖着楚描红就走。 张宏城急忙兴冲冲的跟上。 楚描红的高中同学里没有大鱼,这个逼可以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张宏城没有料到自已这次来杭城,到底还是没能躲开楼W楼这个地方。 有趣的是,负责联系聚会地点的正是楚描红诸多高中同学中混的最好的一位男生。 当然,费用必须是AA。 这年头还没有人敢于公然炫富。 而且现场歌舞也是有的,年轻人喝多了聊到嗨处,你拉着我拉着你在旁边空地上来一段Z字舞也很正常。 张宏城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他想象中有一个或多个男生,对楚描红死心不改,进而针对他这个男友的打脸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现在是1975年,可没有九十年代后的那种浮躁和三六九等的暗自划分。 这代人接受的教育和正在经历的一切,让他们能很平等的看待每个同学。 特定的时代让这帮二十岁的青年人早就变得成熟。 尤其是其中领头组织聚会的男青年,早就从彭爱芬这里打听到了张宏城的背景。 这让本来做好了应对小说里各种桥段的张宏城,白暗喜了半天。 组织饭局的男青年叫史文信,是杭城某个竹编厂的业务员。 虽然是小集体单位,但能拿到正式业务员的编制说明这个人是个有能力和眼色的。 和有眼色的人在一起吃饭,自然是比较愉快的。 不动声色的小马屁、恰到好处的语言艺术,都能让人如沐春风。 这让唯恐天下不乱的彭爱芬暗自惋惜,暗呼史文信太狡猾,班上那些曾经对楚描红恋恋不忘的人,他居然一个都没喊。 席上没人对楚描红恋恋不忘,但哭笑不得的是,楚描红的几个女同学却对张宏城充满了好奇。 而当这些好奇的姑娘都是姿色不俗的那一种,问题的内涵该懂的人自然懂。 楚描红虽然长得最漂亮,但楚家到底还是有可以被挑剔的地方。 再说这个小张科长和楚描红不是还没结婚么? 别看门外停的只是一辆半旧的面包车,但这年头能开着车到处跑的年轻副科可比大熊猫更稀罕人。 而且人的长相也不赖。 楚描红淡淡的看着张宏城左支右挡,对于张宏城殷勤夹来的菜也不太爱吃。 最后张宏城不得不找了个借口,提前带着楚描红离开。 再待下去,未来媳妇不定会发多大脾气。 开着车载着一言不发的楚描红往回走,张宏城挖空心思好好夸了一回LWL的菜品,就为了让女友开心一点。 倒不是张宏城为了惹女友开心而故意说瞎话。 后世都说楼W楼的食物如何如何,张宏城这次过来实地,才知道这个年代的LWL可是有国宴级别的大厨坐镇。 原来西湖醋鱼和东坡肉等几道招牌菜是要提前一天预定的。 不说西湖醋鱼,光那一钵东坡肉就要小火熬小半天。 这么长的做菜时间,后世哪个顾客等得起? 楚描红最后只能是笑着咬牙给了对象一顿粉拳。 那帮女同学,哼......。 为了转移对象的注意力,张宏城故意跟楚描红提起想去看下楚家老爷子。 谁知楚描红叹气拒绝。 原来孙苏云私下告诉楚描红,在半年之前楚老爷子被人从下放的地点带走,说是去【学习】。 老爷子曾给孙苏云寄了一封信回来,让家里两年之内不要找他。 其中蕴含的意味家里人自然明白。 这个消息让楚描红放下了对爷爷的部分担心。 张宏城却只能强颜欢笑。 楚老爷子不在,这亲事怎么办? 这几天他的刹车片都快冒烟了。 ...... 很多沪上的招待所早在初四便恢复了上班,而经营惨淡的兵团招待所则是初六上班。 要不是怕兵团那边骂人,张宏城甚至想初八上班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没客人住进来......。 张宏城两人决定在初五赶回沪上。 大年初四,是他们今年陪伴孙苏云的最后一天。 这年月怎么向街坊邻居证明,自家闺女带回来的小伙子是自家认可的未来姑爷呢? 搁东北,未来姑爷要上手的是未来岳家的一大堆白菜。 能成为未来岳家杠白菜的主力,那这个姑爷位置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 而在南方的七八十年代,被认可的未来女婿也有自已专属的活计——帮岳家做蜂窝煤。 每当夫妻俩认可了人家小伙子,都会找机会在自家做一回蜂窝煤。 一来是谐音吉利,做煤做煤;二来考验下小伙对姑娘家的态度。 家里用上了女婿做的煤球,那两人的婚事也基本八九不离十了。 被楚家母亲认可的张宏城自然也逃不过这一关。 初四是大太阳天,还带着湿气的蜂窝煤沿着楚家的墙角三个一排的延伸出老远。 楚描红端着水杯和毛巾,微笑着守在忙得一头汗的男友身边。 未来女婿做煤,街坊邻居们当然不会上来帮忙,都在一边笑着看热闹。 “这煤球都做了,看来小楚和小张的婚事稳了。” “可不是,我同你讲这丈母娘啊,烧女婿做的煤,那是越烧越喜欢的。” “诶,你们小娟什么时候找个男孩子回来给你做煤啰?” “哎,别提她了,还找女婿给我做煤?我现在天天给她做媒都会烦死人......。七不上八不靠的,一点也弄不灵清。” 张宏城一口气做了三百六十五个蜂窝煤。 两手漆黑的他就着楚描红的手喝了几口温开水,脱得只剩单衣的身上还在冒着白气。 他笑着跟楚描红吐槽:难怪这年月男孩子玩泥巴很少有人打,泥巴都玩不好,长大了怎么给丈人家做蜂窝煤? 楚描红轻笑着用毛巾给他擦掉脸上的黑印子。 这种亲热的举动可不算犯规。 本来未来姑爷在做煤的时候,伺候茶水毛巾都是姑娘家的事。 一口气忙到下午三点,张宏城才搞定全部工程。 做蜂窝煤这件事其实不是楚家母女提的,而是史文信昨天提醒的张宏城,而且需要的原料和工具也是史文信帮忙弄来的。 张宏城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所以当史文信再次出现,他也没再绕圈子,说出了他想求张宏城去办的一件事。 张宏城从来没有想过,自已在沪上“厚道人”的名声竟然会传到杭城这边来。 而且还被楚描红的高中同学听了一耳朵。 “张科,您也别见怪,我们厂子里也是没办法。不求您能办成这件事,给敲个边鼓看成不成?” 第一百八十二章 原来我名声远扬 史文信所在的竹编厂虽然是个小集体,但杭城的所有竹编厂效益向来都不错,生产任务向来都排得很满。 毕竟华国人都有着使用竹制物品的习惯。 比如斗笠、箩筐、簸箕等等。 春风竹编厂以前的主要产品是消耗量很大的粗制箩筐。 本来厂里的效益还算不错,直到前半年厂里下来了一位镀金的新厂长。 新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便展示了自已强大的人脉关系。 从沪上拉到了一笔生产计划——生产沪上人家使用的菜篮子。 大家都知道沪上人家用的菜篮子很精致,附加的利润也相对较大。 沪上百货公司划拨了两万个菜篮子的生产计划过来,史文信记得当时厂里所有人欢欣鼓舞。 可新厂长却忽略了一件事。 自已手下那群习惯了编制粗制箩筐的工人们,编起精细的菜篮子来有多吃力。 如下图:这是厂里以前的产品。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c9d4a49db3fb99edfb2e7e84c8e969ac ", "width ":505, "height ":505}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另外一张图:这是对方要求的产品。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2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9d88a059768062a6d334ac32c473a524 ", "width ":370, "height ":370}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2 " div过了半个月,新厂长这才发现自已厂里缺乏生产这种菜篮子必要的工艺和技师师傅。 可任务已经划拨过来,要是认怂退回去,他还镀个屁的金? 找兄弟单位借来老师傅一评估,完蛋。 想要按时完成这批菜篮子,就春风竹编厂的这些半道出家的职工根本不行。 只能找老字号国营竹编厂代工。 可谁家任务不是满额的? 新厂长胆子也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厂里工人按照编制粗制箩筐的方式编制这批菜篮子。 结果做出来的菜篮子缝隙一个比一个大。 “哎,我们自已也试过,有些鸡蛋要是小一点都会掉出来。” 史文信愁眉苦脸的说着自已厂里的情况。 “任务量太大,咱们的手艺就是这样,为了赶期只能硬着头皮做。” “新厂长的关系也确实硬,愣是说服了沪上那边暂时接收......。” “可谁知道我们厂长在那边的关系去年年底倒了,新上任的负责人立即要求退货。” “这么大一笔任务的划拨款不到位,厂里工人的工资都只能发七成。新厂长出了个大丑,直接调去了冷门衙门坐冷板凳。” “我们刚上任的厂长已经跑了三次沪上,一点进展都没有。” “托了不知多少关系,但人家百货公司油盐不进。” “......在沪上的时候,我们厂长曾经去医院看望过他的老同事,人家是工艺厂的厂长,他提到过您好几次,都说您热心厚道......。” “呵呵,我们想着百货公司上头不是商业局么,而商业局去年从您这里白得了一根大木头去修职工大楼屋顶......。” “......所以彭爱芬一提您的名字,我就对上了号......,千万帮帮忙。” 史文信带了一堆杭城特产过来拜年,里头有不少是对女人有用的补品,还有好几种不常见的药材。 显然史文信和他身后的人把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喜好都拿捏的死死的。 张宏城想了想,不顾楚描红的暗中反对,让未来丈母娘都先收下。 他可以去敲个边鼓看看情况,如果实在是事不可为,就让丈母娘带着彭爱芬把东西借着拜年的理由给人送回去。 张宏城可不是看在对方的奉承和礼物的份上,他只是想替楚描红家里涨些面子。 大年初五傍晚。 面包车耗尽了最后一滴油,颤颤巍巍的驶入了招待所的大院。 等简勇探亲回来应该可以好好清闲一段时间,因为张宏城把这辆车两个月的配额油都用完了。 大年初六再次开业,兵团招待所门口鞭炮响了半天。 新年新气象嘛。 任丽娟站在前台冻得直跺脚。 春节过后这天气竟然一天比一天冷,说好的春天根本没见影子。 崭新的顾客登记本还是去年的那本,上头一个字都没有。 住客? 那是不可能有的。 因为张宏城在打报告准备把房费涨一涨——我们招待所可是接待过外宾的,不打个申请涨价的报告过去提醒一下,这个功劳肯定会被李老头给故意混掉。 李部长接到张宏城的报告,气得胡子都差点飞了。 都开业大半年了,一分钱住宿收入都没有! 你特么还好意思涨价? 看看兵团去年效益最好的单位,那投入和收入比,你小子就不脸红? 赵秘书不得不临时打断了一下抓着话筒骂张宏城的领导。 “咳咳咳咳,部长,去年全兵团主业成绩最差的是他们招待所,但实际收益比最大的......也是他们......。” “咳咳咳咳,你涨价不涨价老子不管了!但,你给我注意了,把主职工作给我抓起来!你是招待所所长,一个住客都没有,那也太不像话了!” “什么放弃副业专心主业?老子是这个意思么?” “锦旗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要是业绩拉垮了,你给我直接送回来!” 要不是张宏城故意胡搅蛮缠的打报告要涨住宿费,李部长是真不想给他们这面锦旗。 帮忙接待了外宾是没错,可以评个优秀接待单位,可其他部门的老大都在笑话他老李。 他评的优秀接待单位全年正式接待人数竟然是【0】! 兵团各单位去沪上出差的人员看到那房价都绕着走。 李部长也发愁,张宏城寄回来的房间照片确实值那个价,可偏偏没人报销得起。 骂人小张不靠谱? 可这些房子家具都是人空手套白狼来的......。 张宏城只管把锦旗要到手,他才不管李部长愁不愁。 自已办公室的墙上雪白一片,没点奖状和锦旗怎么行? 对于住客的问题,张宏城确实不太在意。 全招待所最忙的是两个老师傅,工作地点也在老窑口那边。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 张宏城觉得还是得给下头的人找点事做(除了医务室)。 他用火钳拨弄了一下脚下的炭盆,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奇怪,这都年后了,怎么还一天比一天冷?” 这年月没有度娘可查,他只能用老信封操控义子播放跨时空版天气预报。 胖子那边还没回信,他桌上的电话先响了。 “小张所长,我商业局老刘啊,你说的那个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高附加值的工艺 徐汇区百货公司某仓库。 商业局那边还是很给张宏城面子的,自称老刘的刘副科长亲自领着他来到了屯放那批菜篮子的仓库。 百货公司的一个干部冷笑着踢了踢脚下的一个篮子。 “几个都看看吧,这种篮子我们打死都不敢往货架上摆的。” 直到看到实物,张宏城才知道当初史文信这家伙说的还是太委婉了些。 这篮子控水性极好,窟窿眼是真不小,上手也瓷实。 什么鸡蛋小一点会掉出来,换成鸭蛋也一样会掉。 人家买菜提这个篮子? 买两斤菜到家能剩半斤都是菩萨保佑过的。 张宏城和刘副科长看了都摇头。 刘副科长还开了个玩笑:“这缝隙也太大了些,看来这个忙,我们还是爱莫能助啊。” 张宏城也摇头。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接他们的人情,这东西确实谁家都看不上。” 百货公司的干部似乎松了一口气。 “早先入库的时候,我们内部就闹过一回,谁敢收啊?只能给他们退回去,他们爱给谁给谁去。” 张宏城打量了一下这个偌大的仓库,发现不远处还堆着很多瓦盆。 百货公司的干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即苦笑了一声。 “不是我们不体谅他们兄弟单位,两位也看到这堆瓦盆了吧,数目也足有两万多,已经在库里放了一年多,一直处理不掉。” 刘副科长好奇的上前拎起一个瓦盆,用手指敲了敲。 “诶,质量似乎还可以啊?” 他又看了另外几个,才发现瓦盆的大小有些不一致,显然是制作的时候有些不太上心。 “这些是外地厂家发来的花盆,”百货公司的干部也捡起两个把盆地亮给两人看,“看出什么没?” “他们居然没有留渗水孔!” “知道我们沪上人家爱养花,这东西好卖,这个厂家当初也是死磨硬泡的拿走计划,结果送来一堆卖不出去的废品。” “为了这批废物瓦盆,我们全公司不知吃了多少瓜落,谁还敢继续卖人情给那批竹篮子?” 刘副科长摇摇头。 这瓦盆放乡下喂鸡不错,可惜......。 张宏城蹲下身上把玩了一会儿瓦盆,忽然抬头问百货公司的干部。 “这个瓦盆你们现在多少钱往外卖?” 干部笑了。 “小张所长,你要的话自已拿,百来个无所谓的,这算什么事?” 张宏城认真的指了指这些大小不一的瓦盆。 “要是价格合适的话,我帮你们找个下家接手试试。当然我只是说试试,可不敢打包票。” 百货公司的干部眼睛顿时亮了。 “人都说小张所长为人仗义厚道,今天我算是真见识了!” 能不仗义么? 帮人竹编厂过来找门路,又临时起意帮自已的这批废物瓦盆找下家。 好人啊! “计划来的价格我就不提了,我们现在处理的价格是一毛五一个。” “小张所长,要是您联系的单位真能收,一毛三分一个让人随便拿。” 张宏城似乎犹豫了一下。 “要是我让人全部都收......。” “一毛一个,那我真是谢天谢地了!” 张宏城拍拍手站起来。 嗯,这个月的收入他心里大概有底了。 回到招待所,张宏城拿出胖子的回信琢磨了半天,随后给兵团煤炭部门的董科长打了过去。 “董科长,过年好啊!” “小张所长啊,哈哈哈哈,过年好过年好......。” 董连波记得张宏城当初帮自已报仇的事,两公母帮他把宝山机械的那帮人都喝进医院的消息,让他足足乐了半年。 “沪上这边的煤站,董科长你有熟人不?” 听说招待所的木工车间想在沪上煤站搭配卖点手工艺品,董科长立即拍着胸脯把事情应了下来。 沪上的煤站别的单位面子可以不给,但是他们兵团煤炭部门的面子不可能不给。 老董办事雷厉风行,兵团煤矿部门的介绍信和沪上煤站的关系飞快帮他搞定。 张宏城这才拨通了杭城春风竹编厂的电话。 “小史啊,你们厂的竹篮子这缝隙也太大了。” “对,有些棘手。” “成吧,看在你是描红同学的份上,我再找人试试。” “对了,你们这个篮子最低什么价能划拨走?” ...... “雷叔,雷叔,你等会儿!” 陈爽一溜烟的追上街道上收垃圾的大爷。 大爷看了一眼陈爽空荡荡的双手。 “我还以为你小子要扔垃圾,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 陈爽压低了声音。 “你一天下来收人家不要的煤灰(烧完的蜂窝煤)能有多少只?” “干嘛?拿去炸鞭炮?小爽你多大人了......。” “说啥呢,我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别说出来哈。” ...... “真的假的?十斤煤灰一分钱!” 雷大爷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一天下来少说也要收个三四百只煤灰,十斤也就二十多只左右,那不就是一天好几块钱?” “想啥呢?” 陈爽声音更低了。 “我们单位也不是一直收的......。” 与此同时,赵俊也在另外一个地方叫住了自已街道收垃圾的大娘。 ...... “我们这个产品,可是附带了高价值的工艺。” 张宏城在向李部长汇报他们木工车间新产品的定价问题。 “对,这是个精致的可携带烤火装备。” “很适合南方人上班上学带着。” “是的,工艺很复杂,很锻炼我们的职工啊。” “八毛五分钱一个真是良心价。” “而且这边的冬天短,马上要开春了,我们也卖不了几天,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 招待所后头一排工程部遗留下的小工棚里。 几个女职工都戴着大口罩,认真的把一个瓦盆塞进缝隙超大的提篮里,然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只煤灰放进去用锤子捣碎。 历时十秒。 附加值达到百分之一百的“高新”工艺便宣告完成。 总成本不到四毛的炭火提篮,八毛五分一只放到各煤站去配售。 每出售一支各煤站能划拨到五分钱。 张宏城背着手走进生产车间,让人装好四百只成品跟自已走。 他通过幼儿园园长的关系谈好了一家小学,准备捐送兵团设计的炭火提篮四百只给对方。 那家小学是个出名的困难户。 收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来沪人员的子弟。 于是乎,热心厚道的张宏城再次上了一次报纸。 来沪人员子女就读的小学有一个特点——小学生们住得相对分散,几乎各个区都有。 很快,市民们发现一些小学生会在手里提着个奇怪的竹篮子赶公交(到了学校老师负责帮他们引火,教室也保持通风)。 【最高广播电台天气预报:长江中下游地区即将迎来罕见的春寒天气,预计维持十五到三十天左右,沪上、苏城、杭城等地从明天开始将陆续有小到中雪......。】 ...... “所长,常德路的煤站又来提货,还把答应给汉中路煤站的炭火提篮给抢走了。” “所长,后门被煤站的板车都堵住了,送菜的进不来。” 张宏城没好气的把刚刚回来报告的寇世宏赶了出去。 他扭头继续笑着对电话里温和的客气着。 “这点小忙算什么,你们百货公司还同我客气什么,放心,我亏不了的。” 挂上电话,张宏城揉揉脸。 ——大概能赚小八千块吧,呵呵,这个月职工们的奖金和福利算是有着落了。 诶? 海影那边换房子的事怎么没有下文了......。 他还打算混几套房子在手......。 咳咳咳咳,他就是纯热心,真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数学都不好 对于固定电话这种东西,张宏城有时候挺烦。 虽说在1975年办公室里有这么一台说出去很有面子,可当这台电话被自已的顶头上司习惯拨通后,张宏城便觉得这个电话有些面目可憎。 “你小子不错嘛。” 李部长今天训人的语气竟然有点心平气和的味道。 以往他骂人都是热情洋溢的。 “几千块的纯利,呵呵,在你小子看来,依旧是不值得一提,是吧?” “不错,”老头子语气平静的厉害,“非常不错嘛。” 说实在的,张宏城不憷李部长劈头盖脸的骂他,反而这种酸不拉几、满口官腔的态度才让他觉得有些不妙。 他脑子里也在飞快的转着。 ——不对啊,自已身边的人他心里清楚。 ——谁给这个老头透的风? ——沪上的春季风雪刚刚消散没几天,他钱款到手还没捂热乎呢。 “部长,我这不是数学不好么?这个毛利什么的,我天天算天天错,总有几分钱对不上账。” “您别小看这几分钱,我听说人做账最怕的就是多了或是少了几分钱。” “账都没算明白,我哪敢抢着给您汇报不是?” 李部长语气微微一顿。 “所以,你没有及时上报利润的理由,合着还是怪我没给你配会计?”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 爆裂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张宏城反而松了一口气。 “说吧,这回具体赚了多少?” “大概也就一两千块吧......。” 电话里的语气又一顿。 “我给你小子再说一次的机会!” “部长,我数学真的不太好,大概、也许、差不多比两千块多一点......。” “别磨蹭!” “要不,三千,不,四千?” “好么,臭小子,当劳资在跟你分赃呢?还【要不】!!?” “张宏城,给我端正态度,老实交代!” 张宏城一个激灵,斩钉截铁的回答。 “报告领导,这次赚了八千三百二十二块六毛七分!” “那个,真是无意中赚的,我本来就是想居中帮个忙......。” 他不知道李部长那头正在飞快的解开风纪扣,老眼瓦亮瓦亮的。 好你个张宏城,八千多就是你嘴里的“二千多一点”。 要不是昨天杜部长莫名其妙的恭喜了他一回,他还不知道张宏城在沪上做的这笔“小买卖”有多大。 短短二十天,招待所委托沪上上百个煤站代售的二万多个炭火提篮被一扫而空。 而这个小子之前是怎么给自已汇报的? 木工车间【高技术工艺】做出的玩意,弄不出多大影响......。 还弄不出多大影响——有好几家沪上的单位都集体采购了。 “不务正业!你小子是典型!” “好好的一个招待所,一分钱住宿费用都挣不着。” 李部长骂人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天到晚把心思放在旁的上。” “知不知道这次各部门评劳模,你小子就是因为主要业务太差,差点被人给刷下来?” 正准备狡辩的张宏城眼睛一亮。 诶! 能被李部长过问的劳模,那起码也得是兵团一级的吧? “我保证立即组织全体职工学习改进,争取下个月拿出好的成绩来。” “部长,我明天马上打钱过来,三千,不,四千块.....。” “五千三百二十二块六毛七分!都给劳资打回来,剩下的是你们招待所今年的办公费用。” “你就偷着乐吧,别说我老李头不给下头人活路。” 张宏城听了直撇嘴。 说的好像您给沪上招待所拨过一分钱似的。 但为了【劳模】,他还得哄着李部长。 “那必须的,您多照顾我们啊。” 李部长听得直皱眉,他总觉得对面这小子在内涵自已。 兵团劳模的事,其实早在会上过了。 张宏城的入选,还破了兵团评劳模的好几个记录。 最主要的是他的年龄,二十一岁都还没满,兵团级劳模,还是头三名! 这引起了很多人的私下议论和异议。 因为头三名是注定会被推荐去参评全G劳模的。 要不是他和几个兵团头头强力压制,下头有些人甚至试图在张宏城的招待所主营业绩上做文章。 让这小子关注点主业,也是为了他好。 最起码招待所的住宿收入不能是零。 其实李部长觉得现在的情况就很不错。 这小子要是真的能做到帮部里月入五千纯利,那一年下来就是六万块! 他和兵团里的几个头头都默不作声。 李部长明面上骂张宏城做账不老实,其实真正不老实的是兵团这边。 别看兵团每年经手的物资和钱不少,其实真正的可调配盈余也紧张的厉害。 再说了,这年头谁家的招待所是赚钱的?都是只看谁家赔得多或少一点罢了。 招待所打回来的钱,几个大佬都捂得严严实实。 去年过年的时候,兵团知青每人多发了一条毛巾,归根结底还是沪上那边的功劳。 这也是几个大佬硬顶着下头某些人的意见让张宏城进前三名的原因。 小钱钱到手的李部长神清气爽。 这段时间在工作上积攒的郁气都在电话里发泄了出去。 端着茶杯一摇三晃的去开会。 几个兵团领导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心头都微微一哂。 看来老李从小张那边又榨出来不少啊! 兵团政委不喜欢抽机械造的烟,习惯了在桌子上自已卷。 他一边卷烟一边打趣李部长。 “老李啊,你别老欺负人家小张,说吧,又敲到手多少?” 李部长眼珠子都不用转的,声情并茂的瞎话张口就来。 “哎,那小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主业务不行嘛,他也急。” “这回收入也就够他发点奖金的,哪里还有钱给我?” “不对吧!” 有人笑着指了指杜部长。 “老杜可是说了,你们小张一口气出手了两万多个那个什么篮子!” 李部长白了对方一眼。 “一个篮子才赚几分钱,你们还意思惦记?” 兵团政委笑着摆弄了一下自已的手指。 “我看小张的数学是跟你老李学的,几分钱?八千多纯利啊,这个几分钱是几十分钱的意思?” 李部长一愣。 “狗日的,老子的电话,你们敢听墙角!” 有人呵呵一笑。 “巧合,纯属巧合,我们几个刚才在电话转接室视察卫生来着......。” 几个兵团大佬去电话转接室视察卫生? 糊弄鬼呢! 果然是会无好会。 李部长刚刚到手没半小时的五千多,转头就剩下二千出头。 都是活土匪! 诶? 李部长怎么看都觉得四师老韩看自已的眼神有些不对。 冷飕飕的。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多了这个技能。 闪! 老李头还要去忙一件事。 他总觉得张宏城这小子手里的钱不止三四千块,他得尽快安排一个会计过去。 ——首先不能找四师的,否则去了指不定会被小子哄住。 ——在兵团部里待过的也不成,嘴巴不牢靠。 ——还得是出身大城市的,不然去了沪上畏畏缩缩的,怎么拿捏那个滑头? ——这小子以前混在及西,而及西在黑省东南,那就从黑省西北块的兵团知青里选!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熟啊 张宏城挂掉李部长的电话,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 加上这回保留下来的三千块,招待所可支配的现金流大概在七千左右。 虽然招待所主业不赚钱,但仅仅是木工车间的收支,就值得李部长派个会计过来。 张宏城不是不能好好发展招待所的主业,他只是不想让兵团里某些见猎心喜的人生出不应该的念头来。 招待所要是宾如云来,主业运行顺畅,说不准就会有人打他位置的主意。 谁不想在沪上这个繁华都市里待着? 而如今的招待所虽然主业困难,却偏偏又能赚钱,换谁来都没把握做到他一半的程度。 这种经营状况其实是张宏城给自已营造的一层保护罩。 所以兵团几个大佬这回拿出了【劳模】这个诱饵,让他好好经营招待所的主业。 想着想着,张宏城笑了。 不就是招待所主业么? 谁说一定要在住客的身上下功夫,房价下调,怎么可能? 商业局老刘很快接到了张宏城的“求助”电话。 兵团招待所部分区域要装修,张宏城看上了他们商务局下属的一支施工队。 刘副科长都不知道怎么感谢这位张老弟。 因为拨款有限,所以沪上每年需要施工的项目也有限,可偏偏很多单位都有自已下属的施工队。 主要的建设任务都被建设部门和市政的施工单位分走,剩下的边边角角工程也被有关系的单位抢先拿走。 商业局下属的施工队装修能力不错,商业局的招商大楼和东方涉外宾馆的装修都是他们的作品。 可惜现在是提倡朴实节俭的1975年,他们的装修作品非但没成为他们的名片,反而成为了累赘。 但凡知道招商大楼和东方涉外是他们干的装修,都下意识的排斥让他们接手工程——一怕预算不够,二怕装修出来被人挑毛病。 刘副科长记得上次自已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说万一要是兵团招待所有什么建筑任务,一定要优先考虑他们下头的施工队。 因为商务局施工队一年都出不了几个任务,上头已经提了几次要把施工队转出去和其他的建设单位合并。 为此施工队的人还闹了好几次。 都想继续留在商务局当职工,谁爱谁走! 刚开春,领导就再次提了施工队的事,可惜还是没任务排过来......。 小张科长名义上说是让他老刘还人情帮忙,实际上是自已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这人也太可交了! 招待所那边给了五千块装修款,一点拖泥带水的意思都没有。 商务局的施工队当天下午便赶了过来。 生怕张宏城忽然后悔。 这年头的招待所都一样,门头讲究一个朴实无华。 正经招待所谁没事搞装修啊? 又不是对外接待单位。 张宏城就不太正经。 本就房价虚高、客人毛都不见一根的兵团招待所,准备大刀阔斧的把餐厅、厨房、一楼接待室都装修一遍。 这不是张宏城临时起意。 例如新设计的极简主义沙发家具套装计划,去年就下给了家具厂和布艺厂。 他装修的理由也是杠杠的。 不是说我主业差么? 我自已凑钱装修,可不就是为了加强主业经营。 招待所里压根没客人,很方便装修队的入驻。 唯一对招待所装修不满意的是附近街道上的居民。 倒不是他们怪装修队扰民,而是招待所一楼西侧出入口也被临时封闭。 那里有个小牌子——兵团驻沪招待所医务室。 这几个月,附近的居民谁不知道招待所医务室的小楚大夫医术高? 有时候小病小灾的,楚大夫不太开药,银针扎几下就能好。 还有几个身上有老顽固病的居民,吃了楚大夫开出的中药,最近也都在好转。 招待所东边大厅里门可罗雀,而招待所西边侧门边则排起了长队。 几个女临时工还时不时的会过来一个人客串护士。 她们不会照顾病人,只负责给居民排号维持秩序。 这是张宏城为了照顾女友出的主意。 一天就四十个号,多了不看。 慕名而来的病人不少,号源越来越紧张,甚至出现了让号做人情的势头。 张宏城既然准备装修,怎么可能不装修女友的办公场合? 兵团驻沪招待所医务室临时停诊半个月。 本来对张宏城挺和气的周围居民,现在看到张宏城脸色都怪怪的。 简勇终于从老家回来了。 大包小包一堆东西。 其中有一半是张宏城家里托他带的。 可惜张宏城就高兴了几秒钟。 裴淑静和张玉敏这回让简勇带过来的东西里,八成八的礼物竟然是送给楚描红的! 他就得了两件衣服。 裴淑静打的毛衣和张玉敏做的手套。 张玉敏的手套是偷偷塞给简勇带来的。 这双棉手套的形象有些抽象,五根手指都是一般长。 张宏城拿剪刀剪了半天,才把手套里面乱七八糟的线剪开,否则手根本塞不进去。 才戴了半小时,手套就散了架。 楚描红一边笑一边把手套的零部件回收好,她准备替未来小姑子处理一下。 简勇休息了半天又变得生龙活虎——丫敢追着所长打。 “两个月份额啊,你把车开月球上去了?!” 没车可开的简勇如同没了女友一般颓废,为了避免所长报复他,找了个借口去老窑口那边“帮忙”。 要不是他跑得快,张宏城的报复已经落到了他头上。 堂堂副科还收拾不了你个小司机? 别看简勇往日和陈蓓蕾、卢燕玩的来,但这货其实和别的女同志在一起特别不自在。 张宏城都把让简勇去附近妇联和百货商店办事的介绍信都写好了。 申请领取全单位女性特别物资.......。 招待所的装修工作进行的很快,账面上的钱是一天比一天少。 招待所刚刚发过第二次工资,李部长派来的小会计便来到了沪上报到。 这位女知青来自黑省建设兵团西北区域,出身京城,李部长在电话里说她非常能干。 李部长似乎有点得意。 “张宏城同志好久不见!” 罗琴大方的伸出手,和喜笑颜开的张宏城握手。 张宏城则乐得不行。 领导派来监督我的人,我熟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种主业收入 杭城春风竹编厂。 新上任的马厂长美美的喝了一口茶水。 刚开春,前任留下的两万多个竹篮子的烂摊子,被他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 这让上头的领导和 虽然这批货的实际划拨价亏了一些,但好歹是把欠职工们的工资和奖金都补上了。 单位亏钱不要紧,只要职工们没亏就好,小事。 “小史!” 马厂长把自已最近自已很认可的心腹叫进办公室。 史文信急忙走进来。 “厂长,什么事?” “咱们春风厂吃水不能忘了掘井人,给楚家的礼物准备好了?” 史文信笑着点头。 “办公室曹主任已经买好了东西,都是不错的礼品。我等下下班就过去一趟。” 马厂长摇摇头。 “下班的时候人多眼杂,我看你现在就去一趟,好好跟人未来岳母说声谢谢。” 史文信明白马厂长的意思。 其实马厂长和前任一样,也想替厂里打开沪上的市场,只不过人家马厂长盯上的是小张科长手里的人脉渠道。 史文信给孙苏云送礼物的时候,孙苏云死活不肯收,在楚家门口僵持了好一会儿。 最后史文信眼珠子一转,索性直接放下东西就跑。 估计连楚描红都不知道自已住哪儿,楚家想把东西送回去都没办法。 至于把东西直接送回人家单位,孙苏云还没那么傻。 那是摆明了打人家全厂的脸。 张宏城听说未来岳母说春风厂送的都是些吃食,也没太放在心上。 不过他还是让楚描红把两次收的东西都列个单子报备了一下。 糕点和吃食没什么问题,补品和药材都算进了招待所医务室。 可偏偏史文信送礼的这个事还是被人瞧见。 本来街坊邻居只是私下议论了几句,口口相传之后消息的本身就走了样。 消息最后传到了孔致礼的家人耳朵里,内容已经变成了几百块钞票和几百斤粮票那么夸张。 孔致礼母亲哪里忍得住,偷偷写了一封举报信——塞到了区某办公室的举报信箱里。 呸,楚家的那个姓张的女婿,你就等着倒霉吧! 孔致礼的母亲等来等去,眼见到马上就是三月了,楚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哪里还待得住。 正好儿子从东北下放的山村里寄信回来诉苦,把他老娘刺激得不行,索性直接去了区里。 “原来那封信是你写的!” 区里的人看到孔致礼母亲,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就是因为那封信,他们不过是去信让建设兵团协助调查。 这种事放平常不算什么,结果兵团那边直接一巴掌打了过来。 你什么级别? 想查我们的干部,可以,让你们市里发函过来! 摆明了要护犊子。 最后的结果也不出人所料,市里把下头的人也训了一顿。 人家帮咱们自已本地的企业解决问题,收的东西也报备过,你们转头还查人家? 说出去丢人不丢人? 以后谁还敢帮咱们的企业办事? 孔致礼的母亲立即被【留】了下来。 人家办事员也不是傻子,轻轻松松就从这女人嘴里挖出来她恨楚家和楚家未来女婿的理由——打击报复。 消息传到张宏城这里,已经到了三月初。 老实人怎么会吃亏。 他让简勇给陈蓓蕾挂了个电话。 没过几天,云西镇重开的HEI市被三十九团二营的知青纠察队给端了。 听说现场有上百人在疯狂逃窜,可二十几个红袖章知青就是逮着两个男人一通狂追。 孔致礼和房革东被直接押去了县里。 这两位可是有案底的。 孔家的事,张宏城只是随意出了下手。 进入了三月,新装修已经完成。 他发展主要业务的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 兵团招待所刚刚装修好的大餐厅里。 张宏城正陪着杨同海、苗佳新两个在参观。 杨同海是东方涉外的经理,他是被张宏城美其名曰:请他过来给新装修提意见强拉来的。 苗佳新则是张宏城找借口,请他过来和罗琴对下沙发套装和口红的账。 时间都选在了装修好的第一天。 见多识广的杨同海确实很惊讶。 明明是朴素的地砖,不过是换了一种排列方式,竟然格外的有格调。 不同于这个年代喜欢用的白灰墙,招待所的大餐厅,竟然大胆的贴上了大块的瓷砖。 整个大餐厅的窗户都一尘不染,用的是他们东方涉外都不大敢用的白色窗纱。 这颜色的东西清洗起来太过麻烦。 别具风格的简易沙发组合和茶几,把灰色的寂静和纯木色的淡雅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墙角缝隙、吊顶边缘,这里采用的大量的白炽灯。 灯火通明下,宛如宫殿! “老弟,你这里都把我们涉外比下去了!” 张宏城则是一脸惆怅。 “你们大概也听说过我们招待所木工车间最近做了一笔业务,欠了人家商务局好大的人情。” “我也是没办法才把这个工程给了商务局的施工队,谁知道,哎.....,我还以为之前的传说多少有些夸张。” 杨同海是行内人,他指着张宏城一脸的幸灾乐祸。 “商务局的施工队你也敢用,不知道我们涉外和招商大楼都是他们弄得?” “啧啧啧啧,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们现在的手艺进步得这么快。” 苗佳新看着眼前的大餐厅也在两眼放光。 他也信了杨同海的话——都怪商务局的施工队习惯了大手大脚。 小张所长的苦恼他清楚。 人家兵团招待所的主业务本来就差,价格虚高降不下去。 这回装修怕是花大发了,想要回本的话怕是还要涨价? 客人怕是更稀少了吧。 苗佳新拍了拍张宏城的肩膀。 “别灰心啊,小张所长,这地方我觉得还好,刚好我这里有一件事,算是先还你一个人情。” 张宏城大喜过望。 丫的,你小子忍了半天终于算是开口了。 “感谢,感谢,不过你们单位都是涉外的业务,我们怕是没这个资格。” 张宏城把头又摇成了拨浪鼓。 苗佳新急忙抓住他的手。 “不妨事,有个你们这个地方就行,你们的职工在外围打打边鼓就好。” 对于苗佳新来说,张宏城的这餐厅装修完毕的时间真是太妙了! 隔壁时空里的胡胖子,最近入股了一家私人外贸企业。 这家企业的母公司是国营单位,这家大单位在几十年前叫友诚外贸公司,正是苗佳新所在的这家外贸公司。 胖子之所以能如此轻松的找对地方,主要是张宏城眼前的苗佳新同志太过出名。 他的照片被贴在母公司历史长廊的第七位。 友诚贸易公司的第五任总经理。 据母公司史料记载:1975年3月份,公司筹备了一次外商见面会。 春季的第一月,这种见面会在沪上很正常。 在这段时间,沪上能够提供涉外服务的场合都是满的。 可他们公司约定的场地却在会议召开的前两天,被更重要的涉外接待协调走。 如今苗佳新公司里的人正满沪上找合适的地方。 可惜够条件接待外商的地方实在有限,公司最后不得不把见面会设在了外滩的一处洋房。 缺乏维护的洋房......。 全公司精心准备了半年的春季见面会结果收获惨淡。 这件事之所以会被记载在公司历史里,概因这是友诚第一任总经理退休前主持的最后一个项目。 这位老人哪怕是在去世之前还在念叨这件事。 张宏城是卡着时间让苗佳新看到自家焕然一新的大餐厅。 招待所的主业可不只是住宿,会议招待收入也是其中之一。 馋不死你! 他继续摇头拒绝着苗佳新,一副绝对不再犯错误的固执样子,急得苗佳新差点跳脚。 “小张,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价格好商量!你们上头怪罪下来,我们公司领导帮忙担着!” “苗哥,这不太好啊,我这就一个兵团招待所......,影响不好的。” 杨同海也知道苗佳新公司现在急成了什么,在一边帮忙说了句话。 “得了吧,小张,你们招待所也算正式接待过外宾的,你们没资格,别的地方那更不够格了。” “哎,好吧,好吧,既然杨哥都这样说了,那就......下不为例?” 苗佳新和杨同海都笑了。 杨同海笑着笑着觉着有些不对。 ——明明是苗佳新公司在找地方,怎么感觉自已刚才也欠了小张一个人情? 第一百八十七章 涨价 友诚公司在兵团招待所举办的春季外商见面会很成功。 张宏城这回老老实实的什么场外动作都没做。 当然这个额外【动作】指的是他没弄来一些吸引外商眼光的好东西,该展现他们招待所特色的地方,他还是动了些心思。 欠了张宏城好几次人情的商务局,张宏城这次索性把人情都用掉。 他把人家商务局两台打印机里的一台借了过来,现场还准备了足够的纸张和钢笔。 电话线也从楼下办公室扯到会议现场。 张宏城知道今天友诚贸易公司请的是本子商人和东南亚商人。 所以他还准备了一点小“活动”。 但凡友诚公司现场签订一单,张宏城会让服务员们在门外放上一串鞭炮,提前剪裁好的红纸花瓣撒得满天都是。 几个小日子领头人看得两眼直发光,这个好,这个必须学回去! 以后公司里谁开了大单,也照这么办! 如同说历史上友诚公司的见面会走了麦城,成交单数按1来算的话,那这回在兵团招待所的成交数起码到了5以上。 而友诚公司之前最乐观的预计也就3.8左右。 其实张宏城借出大餐厅的费用非常的贵,三天会议费用是整整七百块,可最后友诚公司给了一千整。 友诚的领导们说了,下次还想借他们的地方! 这商谈氛围简直是没谁了。 小张所长要是有顾忌,他们亲自去和兵团李部长谈。 张宏城在沪上立的人设之所以吃香,朋友人情处处,主要是因为他挡不了人家的道。 他是兵团的驻沪干部,与本地人士没有利害冲突。 可如今的张宏城在建设兵团内部,却不一定被所有人喜欢。 数万知识青年里,本就是藏龙卧虎。 大家各凭本事,你来我往,或者惺惺相惜,或者争奇斗艳。 彼此都是知青出身,除了出身家庭上有所差异,但论到办事能力,谁也不服谁。 这年月心气高且能力强的年轻人如过江之鲫。 直到某个十九岁的妖孽横空出世。 一桩桩一件件事摆在那里,让所有试图竞争者都感到头皮发麻。 以他们的能力、配上张宏城当时所处的环境,能办好其中一件就已经算是侥幸,可张宏城却轻而易举的一路走了下来。 十九岁提干、二十岁副科,是个人听了都会以为这是个“幸进之辈”,可张宏城的履历却沉稳得可怕。 在张宏城来沪之前,那些试图和他一争高低的年轻干部心里还憋着几分不服气。 可当张宏城空白套白狼解开驻地死局,凭空把招待所办起来,面对沪上寄回来的招待所全景照片,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和这家伙比较的兴趣。 知道比不过是一回事,但甘心被人抢先占道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原本顶着着兵团最佳培养对象名头的几人中,有人的心思正在沉沦。 在进入1975年后,在兵团本部有两则小道消息流传的很快。 全国劳模评选和年轻干部进京进修名额。 有人说,两项评选加起来一共七个名额里,沪上的张宏城一人就内定了两个! 凭什么他被内定? 兵团财务部的人都对这个疑问嗤之以鼻。 火车在夜色里驰骋。 来自黑省建设兵团三师的知青干部石丰收正盯着窗外的夜色无法入眠。 相比被派往沪上参加工业管理进修班,他希望自已被派去京城进修。 窗前烟火明灭,石丰收皱着眉在想,也许沪上的那个人已经收拾好了进京的行装。 半截烟头被手指生生掐断。 比出身自已比张宏城强,父母都是在职干部,级别不比已经走人的陶巨低; 比Z治面貌自已和张宏城也是一样,D龄比对方更长; 比资历,自已比张宏城早四年成为知青; 比学历更不用说,自已高中毕业后还参加过好几次专科培训班,这次沪上培训完毕,父母帮忙运作一下,自已的学历一栏可以改为“中专”,完爆张宏城; 比相貌,石丰收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自已隐约的倒影,他是兵团晚会的固定男主持人,张宏城绝对不是自已的对手; 比业务,自已曾多次......,好吧,这个确实没法和那个家伙比。 什么时候这种评选也沦落到满是腐朽的铜臭味了! ...... “进京?” 张宏城忍住了拼命摇头的冲动,反正电话对头的李部长也看不见。 “要我自已选的话,我宁可选去花城参加经济管理进修班。” 他肚里的真话自然不能说——高考恢复之前,他和楚描红都不会“进京”。 张宏城以为李部长会好好劝自已一回,谁知老头只是欣赏的说了句:“竟然还懂得稳一步,小瞧你小子了,先稳两年也好。兵团的劳模,还是有你的一份。” 随后这事就没了下文。 张宏城没有继续关注这件事,处于这个年代,日子是不可能真正清闲下来的。 春季是生产的季节,三月也是江南热火朝天的时分。 这里指的不光是生产,还包括其他的内容。 作为半军事化单位的职工,张宏城这帮人虽然在沪上,但还是有参加军事训练的义务。 训练的固定时长必须保证,大家的心得体会也要汇总后寄回东北。 招待所职工们的训练任务挂靠在沪上某民兵组织。 从三月十五日开始,招待所全体歇业一个星期,参加某部民兵的军事训练。 军训一开始,张宏城和简勇几个立即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沪上民兵的训练比起当初他在五连的时候,强度竟然一点也不弱! 要知道五连可是靠近边界的驻守知青单位,训练强度比一般的民兵大多了。 沪上民兵多数是大企业大工厂的工人,对待军训的态度相当认真。 张宏城这帮人跟在沪上钢铁厂的民兵队伍里。 也是在军训中,张宏城发现自已半年多不运动,体力下降了不少。 沪上民兵训练射击训练没有在东北那么爽快。 但人家也有独特的地方。 军训第四天,招待所这帮人被组成了一个高炮小组。 学习打飞机。 张宏城这帮人终于见识到国家对沪上这片地方到底有多重视,高射炮实在是太多了。 练了三天,打了七八个炮夹,又累又好玩。 张宏城还同沪上钢铁厂的几个干部交上了朋友。 带他们的教官评语写得相当认真。 张宏城等一帮男同志都没有高射炮射击的天赋,只适合装运炮弹。 最适合当高炮手的是楚描红,几个女职工配合炮口运转要比男同志们强太多。 兵团招待所临时歇业,周围的群众一点也不奇怪。 反正这地方开业这么久了,就没见过谁愿意住这里的。 那房价也太吓人了。 可就在军训开始的第三天,招待所门口来了一个人。 石丰收听说过自已兵团驻沪招待所的价格很贵,哪怕是内部价都能吓死人,但他还是咬着牙来了。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无论是他将张宏城视为对手,还是想做点其他的,招待所这边的情况他必须先摸清楚才好拟定方案。 石丰收已经做好了被狠宰一刀的准备。 了不起一个星期收我十块! 扣掉可以报销的部分,自已最多损失五六块。 出门前,母亲给他身上放了两百块巨款,呵呵。 贵? 石丰收相信自已一定能从招待所的日常运转里找到他需要的突破口。 这货就是来找茬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协调会 招待所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物,只有风儿吹着叶子打转。 这让兴冲冲赶来的石丰收大失所望。 白嫩的石同志一咬牙在招待所门口的门廊里睡了一夜——招待所不开门,让来住宿的本兵团出差人员不得不睡在了门廊里,多好的指摘借口。 可第一次南下的石丰收到底还是年轻了一点,被沪上春天白天里热情的温度给欺骗了。 江南夜里地面的潮气,那叫一个......。 “阿湫~~~。” 石丰收才熬到半夜就感冒了,第二天实在熬不住只能去了黑省招待所。 但只住了半天就不得不去医院住院——高烧不退。 好嘛,这回连进修的事都耽误了。 当张宏城领着人回到招待所,浑然不知自已与打破招待所住宿零记录擦肩而过。 之前的千金市骨果然有效果,张宏城回来的第一天,便接到了友诚公司和其他几个外贸单位的电话。 都想把夏季招商会安排在招待所。 坚守原则的小张所长被【逼】的不行,索性一咬牙一跺脚。 “老子涨价!” 张宏城大手一挥,立即把房价调整到了五块一晚的天价。 反正随着会计的到位,招待所的定价权也随之放了下来。 五块一晚上,这回怕了吧? 几个外贸公司的联络人莫名其妙。 你又没涨餐厅出租价格......。 他们当然猜不到,这是张宏城在主业务即将井喷前,故意做给兵团里那些有歪心思的人看的。 五块钱的天价房价,你们还想接手么? 要是谁真敢接手,上任后肯定只能降价,但要是降价了却拿不出和自已一样的成绩,那就是露脸不成反把腚给露了。 招待所这边浑然不知有个从东北来的年轻干部正在医院里昏昏沉沉,东北那边的派遣单位也没料到某人竟然舍得去住自家的招待所。 所以根本没通知招待所这边。 按说兵团驻沪招待所还带有一定的办事处功能,一般来说兵团这边派遣的出差人员都会通报给招待所一声。 可兵团驻沪招待所却是个例外。 通知招待所说我们单位XXX来沪出差,结果不住自家招待所去住黑省的,这不是打人家驻沪同志的脸么? 住不住得起先不说,面子总是要先顾忌的。 可进修班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门道道。 诶? 这个东北来的石丰收怎么没来报到? 简直是乱弹琴! 一个电话打到了兵团驻沪招待所的前台。 纳尼? 没这个人入住? 好、好、好! 黑省招待所前台服务员正在嗑瓜子聊天。 “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这几天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 张宏城正在招呼新认识的朋友——沪上钢铁厂采购科的袁副科长。 两人在民兵训练期间处的不错,加上袁副科长自已也是东北人,因想着东北那一口家乡菜,他是特意跑过来解馋的。 “嗞~~~,”袁副科长缩了缩舌头,“你家厨子这带着川味的东北菜也太有特色了。” “粘豆包还行,就是这辣味的锅包肉有点过分了。” “您就知足吧,”张宏城笑着给他倒酒,“幸亏我们所里喜欢帮厨的小伙今天放假,要不然您还能吃到赣省味道的地三鲜。” “哦,地三鲜不就是土豆、茄子和青椒么?也有用黄瓜的,你们这个是怎么个做法?” “嫩口的青椒太贵,我们地三鲜里一水都是他家里寄来的红辣椒和野山椒。” 袁副科长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浑身一个激灵。 他嘴上虽然说着避讳,但手上却很诚实,川味东北菜没动几筷子,倒是包智慧整的川味湘菜吃了一肚子。 “其实你家的厨子还算不错,换我们单位的那位川厨,光他每个月报销的花椒费用就让人头疼。” 张宏城笑了,这还不是因为他管理得好。 包智慧一头汗的在厨房里翻找,她才买来的花椒呢? 咋又不见了嘛! 端着碗慢条斯理在吃饭的楚描红低着头,不敢去看小包。 因为那家伙把小包弄来的花椒都塞她空间里了......。 袁副科长过来招待所,当然不是光为了吃一顿。 他是代表钢铁厂采购科给兵团驻沪招待所下帖子的。 过几天,沪上某管理单位要召开一个生产协调会。 会议主办单位的一位负责人,在听袁副科长提到兵团招待所后,临时起意请他送了一张请柬过来。 沪上各大国营企业的生产计划是早就制定好了的,本地小集体经济企业,靠着给这些大企业查漏补缺也基本都能吃饱。 但俗话说得好,全国经济一盘棋,沪上工业在得到全国支持的同时也需要带动和扶助其他地方的企业。 而这些需要带动和辅助的企业,多数都是其他地方小集体经济性质的单位。 (国营企业是不愁订单和计划的。) 这次协调会,协调的主要内容是让参会的沪上各企业、单位额外划分一部分需求,派给这些敢于勇闯沪上滩的外地单位。 沪上的餐饮住宿行业,几乎每个单位都有固定的供应链,所以愿意来参会的寥寥无几。 而愿意来现场的刚好只有九家,所以这位负责人为了让场面好看,让餐饮业来的企业数达到两位数,便让袁副科长给张宏城也派了一张请柬。 人过去走一趟就行。 张宏城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在别人看来,这种充满了摊派和无奈的协调会议,在他眼里却是充满了无尽机遇的空白之地。 张宏城不贪财,他就是喜欢赚钱的这种感觉。 尤其是在七十年代这种环境下,每多赚一分钱给他的成就感都是无与伦比的。 大礼堂是七十年代的一种很常见的建筑。 泰半的大型活动都在这种场合举行。 张宏城跟着袁副科长在人群里才挤了一小会儿,两人就彻底走散。 这回勇闯沪上滩的外地单位大概有三百多家。 每家单位有一个小课桌和一条长凳。 各家的主打产品依次排开,负责现场讲解产品和工厂生产能力的都是各单位的技术员。 张宏城挤在人堆里看得相当有趣。 因为你让这年代的技术员开口介绍产品和技术,确实太难为人了。 大部分都戴着啤酒底眼镜的技术人员们,急得一头汗,支支吾吾的说话磕磕绊绊。 害羞。 脑子活的单位还准备了一些资料分发。 每一张资料都是厂里文字最好的人抄写的。 张宏城手里也拿到一张,放后世绝对可以当做钢笔字帖来用。 沪上这边大小单位的各级人员大多都背着手,带着淡淡的笑容。 眼里全是挑剔。 真正认真在看这些单位产品和资料的,同样是来自沪上的那些技术人员。 当然还有一个万分好奇的张宏城。 张宏城相当狡猾。 他不懂品质和技术,便悄悄地跟着人家大单位的技术人员后面。 人家技术人员觉得好的产品,他都默默记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受点挫折也好 张宏城再次遇到袁副科长,是在协调会分发午餐的棚子前。 午餐是主办单位免费提供的,凭入场券领取,每人两到三个馒头和一碗稀饭,旁边盆子里的咸菜不限量。 这要是放在后世,稍微有点级别的干部,估计早就去了下头安排好的酒店包厢。 可这个年月却很实在。 拎着手提包的大小厂长、干部,都拿着馒头和稀饭蹲在墙角一字排开。 咸菜疙瘩嚼得喷香。 那些想谈业务的单位代表端着碗凑上来,简单几句话就能聊个明白。 没错,吃饭的墙角这一块就是协调会正式的商谈场合。 老袁手里半块咸菜疙瘩一直没吃完,因为有位老同志一直缠着他。 沪上钢铁厂这回来协调会也是被分配的任务的。 张宏城听他说过,钢铁厂为此准备新增一批劳保用品和后勤福利物资。 这位来自萧县某罐头厂的老厂长,就是想让袁副科长从他们厂里订一批罐头。 这年月罐头厂怎么会缺计划? 张宏城也觉得稀奇。 老厂长缠了袁副科长半天,结果袁副科长死活不肯松口。 正好一群人围着两个男人从旁边走过,老厂长在看到那两人后眼睛一亮,立即抛下袁副科长也围了上去。 “袁哥,罐头厂怎么也缺计划?不会吧!” 袁副科长嘿嘿一笑。 “他们自然是不缺计划的,可他们缺原材料啊。” 老袁反正没事,便拉着张宏城扯起了这家厂子的八卦。 飞来峰罐头厂。 小集体企业。 别看人家厂长老,但实际成立时间只有三年。 “他们厂里的那套罐头设备,是当年北边援助的二手货,早该淘汰了。” “可是人家地方上舍不得,便把这套设备拿出来修了修办了个小集体。” “这个他们生产的飞来峰水果罐头吧,有点一言难尽。” “首先他们的这个瓶盖超级难打开。” “其次嘛,嘿嘿。” “人家本地有两家水果罐头厂,一个国营一个小集体。” “这年头好的水果本来就不多,好的都优先供应国营厂了,飞来峰分到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所以这家厂子的罐头,那味道,哎......。” 老袁吃完最后一一口馒头,拍了拍手。 “如今他们县里把那些水果宁愿送去门市部贱卖,收益也比给飞来峰要强一些。” “他们厂里现在就负责给国营厂提供罐头瓶子和盖子。” “我听人说再过几个月就要改厂名了。” 张宏城眼珠子转了转,拿出小本马上记了一笔。 “诶,对了,刚才过去那两位是哪个单位的?” 他又多问了一嘴。 “怎么瞧着比袁哥你们钢铁厂还吃香?” 袁副科长笑了。 “他们能不吃香么?” “人家是造船厂的,手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大家吃的了。” 袁副科长说的随便“漏一点”还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漏一点。 在场的绝大部分进沪单位,其实根本不缺计划。 在七十年代物资匮乏的时期,产能过剩是不可能的。 这些单位无非是想获得一个产品入沪的机会。 他们产品供给的单位规格越高,日后他们从地方获得的补贴和扶助也越多。 哪怕是沪上单位只定了少部分的产品。 产品进京,产品入沪,这都是妥妥的政绩。 张宏城在会后给李部长打了个电话。 他想代表兵团扶助一两个单位,也就采购点食堂用的辣椒酱什么的。 这回李部长问得很详细,可张宏城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已真的只是弄一点辣椒酱回来。 当然如果味道还不错的话,他会考虑申请以招待所食堂的名义对外出售。 “你小子确定要在沪上卖辣椒酱?” 李部长觉得这小子这回怕不是得意上头了。 虽然他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他觉得八成张宏城是想打这个辣椒酱的主意。 销售上的手续问题不大,让兵团酱料厂给驻沪招待所开个介绍信就行。 但在江浙一带卖辣椒酱,李部长怎么想都觉得张宏城这回肯定会碰钉子。 也好! 有时候一点挫折,对人的成长也是有益处的。 “呵呵,酱料厂的介绍信,我让小赵给你去办,我等你的好消息。” 老头儿话里有点阴阳怪气。 张宏城挂掉电话撇撇嘴。 那咱们走着瞧。 …… 协调会结束没两天,一个小道消息传遍了采购的圈子。 巨无霸的造船厂果然有巨无霸的底气,这回一口气帮扶了五个外地单位。 举办单位为了避免其他的单位尴尬,所以没有写明各单位实际帮扶的总额是多少,而是按照帮扶外地单位的数目进行排列。 造船厂位列第一。 可排列表上的第二名却有些出人意料。 竟然是一家招待所。 还是一家外地单位驻沪的机构! 黑省建设兵团驻沪招待所,竟然也帮扶了四家外地单位。 一开始大家觉得有些可乐。 没人在意。 都觉得可能这家招待所缺的东西有点多,所以零散的定了几样,而外地的这几家单位只是不好却面子,才答应下来。 造船厂的采购部门也是这样想的,甚至还经常拿排在第二的招待所在圈子里开玩笑。 消息传到张宏城的耳朵里,他压根不在意。 反而偷偷关注着这件事的李部长在得到这个消息后,面色不善的偷偷骂了几句造船厂,也摇摇头收回了一直盯在沪上的目光。 张宏城一开始确实没有订多少东西。 衢城红江辣酱厂。 这家单位来沪推广他们厂的辣酱,遭遇了全场冷遇。 就如同李部长判断张宏城搞辣酱会失败的理由一样。 沪上地区的民众对辣酱这种东西是没有爱的。 好在有个招待所的所长在他们这里订了几大罐,算是给厂里挽回了一点颜面。 其实他们也有点奇怪,湘省赣省驻沪招待所没有理会他们的辣椒,竟然是东北来的同志帮了他们一个小忙。 心里莫名有点小感动。 与衢城红江辣酱厂有同样感受的,还有来自临苏的红星榨油厂。 同样作为一家小集体经济企业,他们特意为沪上地区开发的新产品食用油也遭到了冷遇。 被人最后无视,不是他们的产品质量不好,而是因为他们的产品质量太好了。 好几名技术员奋斗了好几年,弄出来的油品质量顶呱呱。 介于普通人家用油和高档食品油之间的中档区域。 只是这成本也高的吓人。 光是上头批准划拨的价格,就让所有的单位望之却步。 而类似东方涉外、和平饭店这种高档接待单位,需要高档食用油的又看不上这种中档次的。 产品定位彻底失败。 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一批油,也就某个招待所实在是看不过眼,堪堪订了几十斤。 还是这一家招待所,同时还从一家豆豉厂订了一批豆豉。 飞来峰罐头厂的老厂长,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张宏城委托他加工的东西。 烧沸的食用油+豆豉+辣酱,这玩意能好吃? 小张所长给的这批标签也挺有意思的。 “黑省建设兵团大酱厂的老大姐辣椒酱!” 老厂长偷偷尝了一口。 嗯! 这味道怎么有点上头呢? ...... 某家外贸单位的招待会正在张宏城的地盘上紧张布场。 他们没有发现本来该在大厅里的某个展示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餐厅的角落里。 虽然暂时展示柜里还空无一物......。 第一百九十章 最多一成五! 九十年代的沪上人,节假日休闲最好的去处是郊区的公园。 八十年代的沪上人,节假日休闲最好的去处是去外滩散步。 而在七十年代,沪上人放假最好的休闲去处是到江边吹风,然后看看江面上的帆船。 在课文里,江面上的帆船都是白帆点点,但到了现实中你才会发现白帆只是极少数。 木质帆船的船体和船帆都是棕黄色的。 帆船根本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美丽和浪漫,笨拙而臃肿。 但江岸边的人们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楚描红今天穿着一件咖灰色女士西装,挎着一个黑色的女士挎包,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这件衣服是张宏城找附近街道上的老裁缝做的,不得不说沪上裁缝的手艺确实厉害。 加上楚描红的身材本来就好,衣服上身的效果好到爆。 张宏城骑着自已的大单车,一只脚蹬在江岸边的齐腰高的石墙上。 楚描红坐在单车后座,静静的靠在他的背后,看着江上的风景甜甜的笑着。 两人故意骑出老远,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看风景。 难得是一个休息日,张宏城正好带着女友出来躲一躲。 最近联系他的外贸单位有点多。 他为了保持对涉外事件“避之如虎”的人设,只能故意躲开。 没办法,小心为上。 自从1973年开始,沪上的外贸工作发展相当迅速。 例如当时在某位大佬的指示下,1973年国内借着向国外购入47万吨白糖的机会,在白糖期货市场上一买一卖,不但完成了购买任务还收获了240万英镑的利润。 (大家可以搜一下,1973年、白糖期货、首次秘密期货交易。) 故而张宏城来到沪上后,才敢放着正经工作不做,一直想着薅外贸生意的羊毛。 这是改革开放之前难得出现的对外贸易窗口期,他这点小打小闹的隔空打牛,惹出事来的概率其实并不大。 相反,张宏城如果继续搞“炭火提篮”那种与民生接触大的事情,那才迟早会出事。 这个年代,外贸圈子是完全与民间隔断的。 这种隔断甚至也把普通的政务部门也包含在内。 所以在熟知张宏城的沪上人中,得知他“厚道实在”名声的不少,但知道他“被卷入”几桩外贸业务的却极少极少。 包括张宏城和他的职工们在内,都被外贸部门要求不得把他们经历的一切告诉外人,甚至包括家人。 “出来约会,你又走神?” 腰间被掐了一下,轻轻柔柔的。 张宏城呵呵一笑,脚下用力,把单车踩起来,一阵风的载着楚描红冲进了附近的一条无人小巷。 “停,不准往没人的地方骑~!你个坏东西~!” 楚描红笑着拍打他,显然把这人猜得明明白白的。 两人在外头转到中午这才返程。 骑了一上午车的张宏城回到招待所就趴在简易沙发上不愿意动弹。 楚描红决定自已亲自下厨好好犒劳一下对象。 招待所去门市部要穿过一条马路,十字路口中间竖立着一个铁制的岗亭。 岗亭里坐着一个女交警在指挥交通。 哨声阵阵,时时在提醒着楚描红这位重生者,她回到的是哪个年代。 在楚描红前世的记忆里,这个年代一直是灰色的,藏着她太多不愿被触及的回忆。 但谁知重来一次,自已会遇到张宏城这个家伙,生生把平淡的七十年代日子过得多姿多彩。 ——今天的辣椒炒肉,一定管住手,不放糖! 门市部用来包肉的是裁剪好的报纸,沪上人精致,报纸都是巴掌大一块的,多了没有,刚好能避开手掌直接接触肉。 对于能在女友手里吃到较为正宗的辣椒炒肉,张宏城确实很惊喜。 惊喜当然不是因为这口辣椒炒肉,而是楚描红正在努力适应自已的口味,其中蕴藏的意义让张宏城浮想联翩。 不行,得找个机会,早点见到对象的爷爷。 大礼拜天喜欢往驻沪招待所打电话的人,十有八九是李部长。 老头平时太忙,到了周日只要在家里闲上一会儿就会想到张宏城。 李部长想打听一下张宏城辣酱这件事的进展——同时在提醒张宏城,要是事不可为应当立即收手。 可张宏城却拐弯抹角的和老头谈起了事后利润的分配问题。 在沪上卖辣酱,还利润分派? 这小子想得真是挺美。 虽然对这件事不太看好,但老头依旧狡猾,死活不肯松口。 五五分? 你小子照照镜子先。 六四? 你接着睡,梦里什么都有。 一直说到八二分,李部长这边才答应去会上提一提。 两人都明白,这回两人谈的分配比例不是单指辣酱这回事,而是招待所以后其他业务收入的回流比例。 张宏城其实是想兵团出一份文件,把利润比定下来。 罗琴虽然好说话,但到底也不敢如同自已那样太过糊弄上头。 兵团几个大佬虽然不太看好辣酱这件事,但闭门议过之后,还是下了一份文件给沪上。 八二没有,最多一成五! 文件在走流程时,几个大佬还笑着摇头。 全国招待所里估计也就兵团驻沪招待所这一家是个奇葩,非但不要自已划拨一分钱,还是个源源不断能给兵团创收的单位。 除了主业务不靠谱外,哦,最近拿了一笔主业务收入,餐厅出租费? 所以,从开业到现在还是没一个人去住? 张宏城和商务局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所以在旁人文件函文往来都是靠邮局的年代,他每次都优先借用对方的传真机收文件。 没办法,这份文件拿到手他才放心。 收到文件后的第三天,一场涉外招待会在招待所召开。 组织者也是张宏城的老熟人,来自京城的洛科长。 正好,飞来峰罐头厂送来的一百瓶“老大姐”在夜里到货。 张宏城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洛科长的这批客商,多数都是欧美人士。 在七十年代,我们主要的出口品是罐头和农产品。 威尔逊是北美着名的罐头商人之一。 此刻他的目光正被一个小小的碟子所吸引。 洛新找的这个招待场所确实很有特色。 威尔逊甚至觉得这里的氛围比他们欧美人还要更懂欧美的审美。 纯木色的桌椅和灰色格调的简易沙发,竟然能让习惯了时刻保持警醒的他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松弛感。 他在欣赏的这个小碟子与他以往看到的任何碟子都不太一样。 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大上的名字 张宏城委托老宋和老陈两位师傅,特意制作了一批椭圆形的小料碟。 釉色白如雪,与纯木色的桌面超级搭。 在椭圆形的白色里,一点鲜艳的红色点缀在碟子的一头。 带着晶莹的嫩色鲜红,油光如同琥珀。 突兀且对比鲜明的红白两色,在小号白炽灯的刻意照射下,几乎抓住了所有路过这里人的眼球。 威尔逊再次确认了一件事,这个桌子只是普通的饮食区,而不是洛他们的展品区。 桌子不远处,一个新买来的铝制大锅被煤火烧开。 一位看着就很有范的厨师正挺着肚子站在那里,用微微抬起的下巴打量着所有人。 威尔逊忽然觉得这位厨子怕是很有些东西! 很有范的厨子果然姓范。 张宏城早些天把几个关系好的单位都转了一圈,专门往人家食堂里跑。 为的就是要找一个符合他心目中形象的厨子。 手艺什么的,他压根不在乎。 因为招待所现场的糕点、食物都是人家外贸公司自已准备的,自已能插手的只有需要现场煮的面条和饺子。 各个单位最拿得出手的大厨,张宏城一个都没看上。 这位老范师傅其实是钢铁厂食堂里的一个小透明,张宏城看中他只是因为这人的长相很有迷惑性。 加上他最近在闹颈椎僵化,不得不整日抬着下巴看人,正好符合张宏城的全部要求。 老范师傅把锅边一站,背心里全是汗。 他不是怕老外,而是怕自已耽误事。 他自已在厨艺上有几把刷子,自已能不知道? 好在小张所长借他过来只是 可自已按照小张所长的要求露出这副表情,不会得罪客商们吧? 他拿着雪白的小毛巾给自已擦擦额头的汗。 雪白的毛巾正要接触额头,老范忽然想起小张所长反复交待的话。 在威尔逊眼里,这个冷漠傲娇的厨子擦汗的动作相当的轻柔和优雅。 这家伙的汗水里怕是有一半都是傲慢的味道! 威尔逊觉得自已可能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副本。 与华国人往日招待他们的规格不同,这个傲慢厨子的身边只摆了十二只小巧的白瓷碗。 他记得华国人向来喜欢用大碗招待自已这些人的。 “唐,谈了这么久,也许我该吃一份,面条?” 威尔逊对着陪着自已的华国业务员唐津笑了笑。 唐津知道想要马上拿下威尔逊手里的订单不太现实,他也点点头。 只是这家招待所准备的碗......,也太小气了吧! 好在现在的风气不比十年之后,外贸业务员讲究一个不卑不亢,脑子灵活。 唐津没有训斥服务员,而是立即主动帮人遮掩。 “这是一种新的做法,威尔逊先生尝一碗?” “为什么不呢。” 老范紧张得要死,唐津对他说来两碗,他甚至还迟疑了两秒。 效果却刚刚好。 看到厨子对唐津都有些“爱搭不理”,威尔逊越发对即将入口的食物感兴趣起来。 老师傅 但老范却不同,他 人家老孔是排出一排大钱,他也是慢条斯理的“排”着下了一小份面条。 动作那叫一个傲慢,但却又带着十二分的精致。 唐津是个老吃面条的主,他看着都有些发愣。 但威尔逊却满意的舔舔舌头。 嗯,对,就是这个味! 真正的老师傅 到了老范这里,动作被放慢了十倍。 唐津有些疑惑,这厨子下个面条而已,怎么感觉跟玩茶艺似的? 这一起一落还带着韵味和拉丝的感觉? 威尔逊微笑的点头。 果然还是自已厉害,神奇的东方国度,又被自已发掘到了一个秘密! 茶艺他见过,东方国度最优雅的饮食艺术之一。 不多不少,老范摆足了张宏城吩咐的套路,在沸水里起伏了十二下。 正式起锅的时候忽然加速,然后猛的一静。 唐津:这师傅是不是有点毛病? 威尔逊:这位大师的动作简直堪称赏心悦目! 老范被借来的这几天,整天练的最多的是如何将面条落入小碗里。 不多不少二十四根面条,必须在小碗里叠出花样来。 老师傅叠面条的时间只是一眨眼,张宏城要求老范做到十秒入碗,少一秒都不行。 面条会坨? 不要紧,老干妈拌面怕的就是面不够坨。 老范按着小张所长的要求,小心的打开一个精巧的盒子,用双手捧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来。 唐津原以为是一个罐头,谁知打开后却是一股子辣酱味。 老范很慎重的拿起白玉般的白瓷汤勺,从瓶子里慢慢的挖出一勺红彤彤带着油光的辣椒酱。 老范的表情很慎重,甚至还把勺子放到自已眼前慢慢的看了几眼。 似乎好好研究了一下辣椒酱的油色和分量。 装模作样的老范心里数着数,刚好八秒,一秒不少。 辣椒酱进入小碗的动作又回到了茶艺那一套。 唐津差点没忍住:师傅,你这是有病? 筷子飞快的搅拌,十六下,停顿也很有突兀感。 最后用纸巾小心的擦掉小碗边口上的红色,双手各出三指扶着小碗送到威尔逊的面前。 “嗯。” “冷漠”的示意可以吃了。 唐津差点出手阻止威尔逊,这么坨的面条还能吃? 威尔逊筷子用的不错。 他小心的吸溜了一口面条,嗯,诶? 眼睛瞬间有了光! 好吃! 后世懒汉和宅男们的发明,瞬间得到了威尔逊的十分认可。 唐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老范把另一碗老干妈拌面送到他的面前。 唐津急忙吃了一口。 嘿,还不错啊! 坨味的面,有点嚼劲,筋道感十足,辣椒酱把坨面不好的部分都完美掩盖。 有点意思! 威尔逊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成功的商人。 他一口气吃了三小碗老干妈拌面,目光终于锁定在了那个小碟子上。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小碟子里这点漂亮的红色就是这个厨子的秘诀! 经过老范的允许,威尔逊试着用一片面包夹了一些辣椒酱。 “等等!” 老范终于开口。 他记得小张所长说过,要是老外用面包蘸这个辣椒酱,最好推荐还夹一点腐乳。 腐乳配老干妈版三明治。 威尔逊一口下去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唐!这个罐头,卖给我!我要当北美的唯一代理商!” 唐津不是个傻子,虽然他现在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妨碍他马上摇头。 “抱歉,威尔逊先生,这个东西不在我们的名单之内,它是.....非卖品!这个,产量太低,对,就是因为产量太低!” 威尔逊眯着眼睛。 他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他得做好接受一个较高的价格的准备。 成功的商人很清楚新商机的可遇而不可求。 尤其是经济危机持续的情况下,北美的很多家庭都在缩减他们的日常开支。 一款百搭的辣椒酱足以解决主妇们对手艺不行和食物水准下降的烦恼。 “让非卖品见鬼去吧!唐,你现在需要告诉我的是,这款东西的名字!” 唐津急忙扫了一眼老范手边的罐头,不,是辣椒酱瓶子。 额,老大姐? 不对,怎么下头还有英文。 难道是【OLDSISTER】(老年姐妹)之类的翻译? 可他看到的是却是【BOSS'SSISTER】(老板的姐妹或者老板的家人的意思)。 老大姐,竟然是老大.....的姐姐的组合? 这是什么神鬼翻译! 不过,他喜欢。 “老板的姐妹?” 威尔逊一点也不意外的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知道这个东西的名字肯定高大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住宿性价比 沪上的外贸圈子曾经有段时间都在传播一个趣谈。 逼迫兵团驻沪招待所的小张所长就范,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这家伙是妥妥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手里总会有那么一两样被外商看中的东西。 要不好好逼逼他,他宁可放着大把的钞票不赚,也要把脖子摇断。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过暮气。 为了十万瓶BS辣椒酱的出口单子,洛科长带着人差点把张宏城给软禁在他的办公室里出不去。 不签字,胆肥了你! 同志哥,外汇啊,这是外汇。 坚贞不屈的张宏城坚持了三天,这才被迫代表兵团大酱厂驻沪点签了字。 “人家外商说了,这是第一批,小张啊,别哭丧着脸,没事的!” 洛科长拍拍张宏城的肩膀。 “哥哥我肯定会负责的,保准出了事也找不到你头上。” 张宏城呆了一下,这话前半段怎么听着有些歧义......。 “不过,洛哥。这个酱做起来确实超级麻烦,我只能说尽量让那边厂里快点做。” 洛科长点头。 能不麻烦么? 一瓶竟然要我两块钱! 你要是说生产起来简单轻松,我还不敢要呢。 洛科长带着人扬长而去。 张宏城立即招呼罗琴过来核算利润。 “辣酱厂那边的每瓶成本是三分,我们给的是五分,”罗琴的算盘打得飞快,“榨油厂那边每瓶的成本是一毛二,可以给两毛;豆豉厂是一分五,你说给三分,哎,好吧,你是所长你说了算。” “罐头厂那边的成本最高,主要是热油、搅拌和灌装,加上玻璃罐子和盖子,得要二毛三,采购价给三毛。” “加上各厂之间的运输成本,对了,还有外包装,一个盒子一毛,标签纸是送的。刚好,一瓶的成本是八毛一分钱。” “常谊外贸给的采购价是两块,呵呵呵呵呵。” 罗琴这回总算是亲身体验了一下张宏城这人的赚钱能力。 太强了! 几个小东西被他一组合,利润竟然高达146.9%! 要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花几个本钱,原材料都是这几个厂积压的东西,心甘情愿先垫着生产,只要他们肯下计划。 除去给兵团部的,这第一批十万瓶辣椒酱招待所就赚了两万出头! “小子,不错,真不错啊!” 张宏城没想到打电话过来夸奖自已的竟然不是李部长,而是兵团二把手,陆政委。 不就是十万块利润么.......。 暗自得意。 “领导,您就别夸我了,到现在我心里还是虚的。” “你小子怂个屁!放心,这事兵团里知道的也就四五个人,你只要管好沪上那些人就行。” “生产上可有什么问题?” “政委,我想着我们招待所怕是要再招几个临时工,否则这转运的工作都不够人做啊。” “这个不需要你提,已经过了会,给你们招待所再增加十个临时工指标。” “记得保持住,到了年底,你可以报两个人上来,我们这边考虑一下他们转正的问题。” “那我就替职工们好好谢谢各位领导了!” ...... 衢城红江辣酱厂。 吕厂长手里的电话啪叽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多、多少?” “五万斤!” 吕厂长有些失控的音调引起了办公室外头的一阵轰动。 “五万斤?哪里需要这么大的计划?” “不可能,咱们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集体。” “要是真给咱们五万斤的计划,那些国营厂还不闹翻天?” 下一秒,吕厂长已经风一般的冲了出来。 “老齐,咱们辣酱的库存还有多少?” “七万多斤,厂长,怎么啦?” “快,马上联系车子,五万斤装罐,必须保证质量,立即送去萧县!” 生产主任老齐闻言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厂长,出了什么事?谁家要这么多?” 老齐急忙劝导吕厂长。 “咱们手里还有别的计划,要是给五万斤出去,那咱们手里的计划供给就会出问题。” “要是不能按时交货完成计划,县里可是不会给咱们好果子吃的!” “顾、顾不上了!” 吕厂长满面红光。 “不用怕,就算咱们计划没完成,县里这回怕是连个屁都不会放,还会乖乖得给咱们擦屁股。” “因为咱们这批货啊,供给的目的地可是沪上!” 一帮人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去,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们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厂子摇身一变就成了供沪单位? 也就是张宏城在电话里没把外贸品的事说明,否则这帮人还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 供沪单位和供贸单位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生产主任老齐到底没有吕厂长那么心硬。 虽然也是喜色满脸,但依然还是有些担心。 “厂长,咱们最近排的任务单位计划可都是老朋友……。” 他担心把计划临时抽调给沪上的单位,以后和那些单位的人再见面会有些尴尬。 “既然是老朋友还不好办?” “你让办公室的人给他们挨个打电话,请他们理解我们作为供沪单位的苦衷(得意)。” “再说你知道人家开多少钱抢我们的计划吗?” “五分!” “人家开五分一斤的价格抢我们的计划!老齐,你说我该不该给?” “给,必须给!” 听到这个价格,老齐的脖子都红了。 “那咱们的这些老朋友……?” “厂长你说啥呢?都是上头排的统一计划,咱们哪里有什么朋友?” “对了,厂长。既然是这么好的价格,我怕路上怕会有损耗,要是影响那边单位二次订货就麻烦了。” “要不然咱们运五万五千斤过去?” “嗯,还是你老小子想的周全!” 衢城红江辣酱厂这边立即忙成一片。 同样如此忙碌的,还有临苏红星榨油厂。 他们这回研究出来的油品,因为市场定位错误,导致根本没人要。 本来上头已经准备把这一批油当低品食用油划拨走,厂里主要几个负责人都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 谁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沪上那家招待所居然下了个长期的大单子! 价格更是他们想不到的优厚。 库存的油品不光被订空,他们甚至还不得不腾出其他的生产线来准备来完成后续的订单。 和洪江辣酱厂一样,旁的计划他们临时是顾不上了。 反正计划拖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谁叫沪上那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被张宏城联络的几家单位里,如今心气最高的是飞来峰罐头厂的老厂长。 国营罐头厂催要罐头瓶子和盖子的电话,如今的他接的漫不经心。 “真没有了,对!”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成吧,呵呵,没事。” “啊,对!我们最近是要改厂名了。” “我们的产品谁看得上?” “哎呀,就是沪上的某个单位。你说奇不奇怪,我们的产品居然进沪了。” “诶,我听说你们的产品不是一直在申请进沪吗?现在办的怎么样?” “挂什么电话?别!不是,我是还有一件事想问?” “你们厂还有多余的罐头瓶子和盖子吗?我都要了!” 听着电话里气愤的忙音传来,老厂长神清气爽的喝了一口茶。 “计划?谁家没计划!” “十万瓶啊,啧啧啧啧,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这么重的担子,还真看得起我。” “质检科的,质检科的!” “谁让你们坐着的,都给我下车间!这一批产品要是出了丁点毛病,别怪我手下无情!” …… 石丰收好不容易才证明自已确实让黑省招待所的服务员给自已请假。 虽然他逃过了一个处分,但这次进修的结业证明是甭想拿到了。 但剩下的几天培训,他还不能缺席。 黑省招待所那边因为他处分了一个服务员,石丰收自然不好意思继续住在人家的地盘上。 否则服务员的白眼能把他翻到天上去。 他这回病得不轻,在医院里的治疗费用花了不少。 身上带着医院开的一堆报销票据,数了数身上剩下的钞票和票据,石丰收咬着牙背着行李往兵团招待所方向走。 除去买火车票的钱,他还能支配的就剩下十多块而已。 说不好,到时候还要自已单位给兵团招待所打招呼挂账。 “多少?!” 面对第一个上门住宿的兵团同事,任丽娟很是热情。 可人家的表情却显得很崩溃。 想到自家那离谱的住宿价格,任丽娟也有些脸红。 “因为我们招待所最近承办了一些比较那个的招待会,所以有关部门建议我们这段时间临时提升一下住宿费用......。” “其实我们之前的费用才五块钱一天......。” 石丰收没有注意到自已的嗓音有些破。 “才五块一天!?” 小同志,你这个【才】字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咱们是处于同一个货币体系之内没错吧? 石丰收万万没想到,自已身上足够在别的招待所住小半个月的钱,竟然只够在兵团招待所住两天多一点。 这还是内部价格......。 因为有好几场外贸招待会要在这里举办的缘故,有关单位给张宏城打了个招呼,建议他把房价临时翻个两倍。 其实就是找借口清场。 但人家有关单位也不知道这货已经把单价涨到了五块一晚上。 所以现在的对外价格是十五块一晚上,兵团内部价是七块五! 石丰收是可以挂账,但他要是真的敢住,他的领导就敢打断他的一条腿。 “我就是过来吃一顿,呵呵,吃一顿。不住宿,不住宿的。我住黑省招待所那边,哈哈哈哈。” 石丰收坐在富丽堂皇的招待所餐厅里,心里也在感慨。 就这环境,难怪收费这么贵。 还好,食堂的饭菜价格只是小贵。 “我点个小炒!” 厨窗里的大师傅很年轻,小伙子兴高采烈的开始热锅。 “同志,你能吃辣么?” 石丰收想到自已病刚好,随口说了一句:“哦,微辣就行。” 今天包智慧休息,抢着掌勺的是寇世宏。 微辣啊,明白! ...... 石丰收用自已的亲身经历证明,不是自家的招待所住不起,而是医院的病床更有性价比。 这回是肛肠科......。 ...... “叮~~~~。” “喂,请问石丰收同志是不是住在招待所里?” “什么?又住院了!” “严重吗?” “哎,行吧,这回进京进修的名额看来又要另外选人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必须杀入复赛 “看看你干的好事!” 张宏城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得老远。 “好不容易来一个兵团的同事,结果呢?给你给送医院了!” “食堂第一笔正式业务,怎么就坏在你手里?” “人家兵团那边还会以为我们这里是盘丝洞,吃人不吐骨头。” 寇世宏低着头。 “所长,我觉得我可热情了。” “那位兵团来的同志就点了一份荤菜,我可是用了二倍半的肉!” 张宏城嘿嘿冷笑。 “对,你最热情!” “肉给人家二倍半也就算了,你放的辣椒也是二倍半!” 寇世宏摸摸头。 “我也不知道那位同志那么实诚,一口气全吃完了......。” 张宏城简直没好话说了,这年头再败家的人看到这么多肉能不炫干净么? “人家又不是败家子!肉不吃干净,留着下崽?” “所长,你前几天吃的时候可是眉开眼笑的,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滚蛋,去小罗那里领点礼品,到医院去看看人家。” 寇世宏垂头丧气的走了。 张宏城没提人家入京进修名额被迫取消的事,一来怕寇世宏太过内疚,二来怕那个病人心思太重不利于肛肠恢复。 他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张宏城琢磨了一下,溜达着去食堂打了两份饭菜,直奔招待所西边的卫生室。 楚描红正在休息,她刚刚看完上午最后一个病人。 与这个年代很多医疗工作者一样,楚描红很享受把人们从病痛中解放出来的成就感。 她甚至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比自已上辈子在北美开私人手术室要更舒心。 不用考虑挂靠医院老板的想法,不用考虑药品的利润,不用在乎患者的信用卡,更不用听私人会计师对自已叨叨不绝的警告。 一门心思看病就好。 遇到无法确认的疑难杂症,她就如同一个数学爱好者遇到一道新的奥数题,眼里都在放光。 她没有去食堂吃饭,因为她知道对象会送过来。 午休时间,医务室是她和对象的私人空间。 楚描红没有发现今天进门的张宏城脸上的笑容有点奇怪。 她看了一眼张宏城打的两份菜,顿时愣了几秒。 今天他打的两份菜,竟然一点辣椒都没有!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张宏城笑笑没说话,只是把饭扒得飞快。 “哎,你慢点吃,我又不同你抢。” 楚描红估计这家伙又在玩什么套路,也懒得理会,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已的饭。 饭盒是楚描红负责洗。 她刚洗完饭盒,就惊呼一声,被张宏城一把抱着进了检查室。 “你干嘛啊?放我下来。” 张宏城故意可怜兮兮的。 “楚大夫,我怕是病了。” “嗯,你是有病,虫子上脑了!” “人家正正经经的跟你介绍病情,你个楚医生思想咋就这么落后了?” 楚描红笑着点头。 “成,我思想落后,你别碰我,站开些,说吧,什么病情?” 张宏城唉声叹气。 “描红,寇世宏那小子炒个菜把兵团来的那位同志送进医院肛肠科的事,你知道吧?” 楚描红一听这个,以为自已误解了对象,竟然还真是在和自已谈正事。 “听说了,要不是那天咱们俩都休息,我现场会给他开一副药,保准不会那么受罪。” “这件事很麻烦么?” 张宏城愁眉苦脸的指着自已。 “我也是刚刚被寇世宏那小子提醒才反应过来。” “那兔崽子炒的菜,以往八成都是我吃的。” “描红,我强烈怀疑我的肛肠估计也出了问题。” 楚描红恍然。 难怪这家伙中午居然不吃辣了。 可谁知张宏城话头一转。 “好大夫,你给我检查一下呗!” 看到对象嬉皮笑脸的撅起屁股,楚描红这才知道这家伙果然还是在套路自已。 她羞红的拼命打对方。 治个P,干脆打死拉倒。 最后楚描红给张宏城看没看这个病,作者也不清楚。 反正就在张宏城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有患者提前来敲门......。 这货是黑着脸离开的。 第二天招待所发出通知,因为种种不可抗原因,招待所医务室每天的号就发20个,直接减半。 楚描红笑着不说话,反正这家伙别想婚前把最后一个高地拿下,她这点可是拿捏的死死的。 过了没两天,附近街道办公室把张宏城请了过去。 不是抗议他把看病的号取消一半的事,而是有个集体活动通知招待所全体参加。 沪上人民革命歌曲合唱大赛,每个单位都必须组织参加,包括驻沪机构。 兵团招待所的赛区就在街道这边。 街道辖区不大,但参赛队伍高达五十多个! 招待所上下对这场比赛的参与热情相当高,除了张宏城。 他就对赚钱进步和自已对象感兴趣。 合唱队指挥被包智慧抢走,楚描红是她钦定的主唱。 任丽娟这帮临时工整天练到天黑才回家,那个热情比给辣椒酱装盒子高多了。 额外提一句,给辣椒酱装盒子这种高薪技术,奖金很感人。 装一个盒子就有五分钱奖金。 等她们把手头的这批老大姐装完,平均一个人能拿250元。 这数字听着就亲切。 第一次初赛在三月底。 带队参赛的张宏城在现场忽然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本街道各单位参赛队伍的领队基本都是单位上负责办公室的。 他们坐在一起谈的不是比赛,而是各单位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而房子的话题占了总话题数的一半以上。 房子。 这个话题张宏城很感兴趣。 拿着个小本飞快的记着。 “必须杀进区里的复赛!” 张宏城回来后一改之前对比赛漠不关心的态度。 街道单位太小,他把目光盯上了那些区里的大单位。 全员参赛的服装之前都是自备的白衬衫,张宏城立即联系百货公司,走了个小小的后门,搞到一批淡黄色的女式衬衣和浅色的工人夹克。 招待所出钱出票。 要是能杀进区里的复赛,演出完毕衣服归个人! 招待所职工们的热情又高涨了三分。 要不是洛科长那边有人一直盯着,BOSS'SSISTER的“组装”工作都差点停顿。 人在京城的洛科长听到手下传来的汇报,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事实证明,人家小张所长根本就不想和咱们外贸口沾边啊!” 倒是洛科长的上司笑着看了洛科长几眼。 上海滩似乎出了一只小狐狸......。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招工还是选美? 有楚描红坐镇的招待所合唱队,在这片街道属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 不说人家的唱功,光这长相往台上一站,下头一堆坐办公室的都要羡慕张宏城一回。 更别说人家小楚还是三首红歌的原唱。 就凭这个资历,也值得街道重点“照顾”和推荐。 三个晋级名额,街道主任二话不说私下内定给了兵团招待所合唱队一个。 首先人家招待所合唱队唱的本来就好,其次嘛,人家小张厂长私下给街道补贴了五百块比赛费用。 再说人家是外地驻沪单位,作为本地人肯定是要优先照顾一下这样的同志的嘛。 所以尽管包智慧的指挥错漏百出,让招待所合唱队出了好几次错,但还是昂首挺进了区里的第二阶段比赛。 没办法,别家出的错更多更离谱,尤其是唱到兴头上就开始各飙各的。 围观的群众们都认可招待所晋级。 区里的比赛队伍有八十多支,而能进区里复赛的只有二十个名额。 招待所合唱队的比赛在第二天。 张宏城在第一天就挤进了台下各单位办公室主任、副主任坐的区域。 能进区比赛的单位都是上了一定规模的。 各家都存在很严重的住宿资源不足问题,但比街道单位要好一些的是,他们每个人手里多少都有几套不好分配的房屋资源。 张宏城的小本子飞快的被各种信息占据。 干得热火朝天的张宏城,觉得自已很像沪上九十年代房屋出租公司的业务员,全靠一张嘴和一个本子发财。 不过台上的节目他还是关注了一下。 他发现到了区里,能上台的合唱队水平都很强。 这些合唱队可不是街道大妈们的草台班子,人家都是固定的合唱队成员,每个月都要参加集训的那种。 每个单位的合唱指挥不是搞艺术出身就是接受过专业的培训。 比起包智慧那锅铲挥舞术转化的指挥技术,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尤其是超大型单位的合唱团。 那气势,那节奏,赢得掌声无数。 看到这里,张宏城有点发急。 光是区里正赛第一天,就让他的小本子收获了大量有价值的信息,也认识了十多个坐办公室的“朋友”。 要是他的队伍能进复赛,估计届时到场的大多数是大企业的办公室干部。 其中蕴含的有价值信息该是多么的惊人? 啧啧啧啧,不行,他得想个办法让自已的队伍杀入复赛才行。 虽然包智慧很努力,职工们也很拼命,可惜张宏城当初招工的时候没考虑到嗓子和才艺的问题......。 看着愁眉苦脸的对象,楚描红笑着推了他一把。 “别愁了,我看你都快成小老头了!我有办法的!” 楚描红的办法简单而粗暴。 上新歌! 只要是有价值的新红歌出现,哪怕他们唱的很一般,区里也会硬着头皮把他们捧进复赛。 在这个年月,区里要是能出一首传遍四方的新红歌,这可是妥妥的政绩。 哪怕这支合唱队来自驻沪机构。 “接下来登台演出的合唱队,来自沃野千里的北大仓,同志们,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来自黑省建设兵团驻沪招待所合唱队的同志们上台演出!” “他们为我们沪上同志们带来了一首丰收的歌!” 当楚描红娉婷的站在台上带头开口唱出第一句:“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张宏城悬着的心当即放了下来。 “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接着是合唱部分。 “一片冬麦,一片高粱......。” 台下观众们掌声如雷。 “小张所长,你们不错嘛,这首歌我们可从来没听过。” “你说什么?哎,这时候提房子干什么?你说的那几套房子不好分啊,我想着就头疼。” “哦?你说有的单位想换房,他什么位置,什么结构,多大平方......。” 反正只要是和张宏城搭上话的各单位办公室干部,就没一个还有心情去听歌唱比赛的。 四天正赛结束,张宏城的队伍果然被直接保送进了复赛。 这年月不存在黑箱操作,连保送通知都是正大光明的贴出来公示的。 复赛在四月下旬。 加上被报送的合唱队一共是二十四支队伍。 其中上规模的单位和企业就有七八家。 比赛完毕,全招待所又瞎忙了几天,总算把最后一批辣椒酱交付出去。 张宏城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已的小本子。 “哎,还是接触面不够,有些环节还存在缺失。” 不过,要是能进入全市比赛的话.....。 翌日。 兵团招待所门口再次贴出了招工启事。 张宏城把兵团给的第二批十五个临时工名额都放了出来。 同时他让罗琴把本该下个月发的那笔奖金提前发了下去。 除了基本工资外,人人二百五! 别说招待所所在的街道,就连附近多个街道的家庭都被震动。 现在谁不知道兵团招待所的待遇好,哪怕是临时工每个月实际拿到手的都比一般的正式工要高。 更有消息灵通的人家得知:人家临时工这个月拿了二百五十块的奖金! 巷子里最牛气的工人家庭,也不过是喊一喊“三十六块万岁”。 人家几个临时工,两三个月的收入比人家正式工一年还要多! 各家各户都封紧了嘴,带着孩子连夜去排队报名。 不过招待所对这次招工有了新的条件。 【为了应对即将开始的区合唱复赛,所以本次招工为十五人,除了思想合格、审C合格外,才艺气质上佳者优先。】 这个条件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有心想骂,你们这是招工啊,还是选美? 可在荣誉高于一切的这个年代,人家招待所的理由充分得不得了。 消息很快扩散到了某个圈子里。 尤其是招待所的关系户宫雪飞快的通知了自已的几个小姐妹。 这几个小姐妹都是当初和她一起去考海影的女知青,都因为知青的身份没能考上。 她好运的借着文艺兵身份进了海影,而这些人部分被遣送回插队的地方,还有少部分继续滞留在沪上。 这些女知青的样貌、身材和才艺都是没的说。 张宏城虽然很满意,可录用不录用他没参与,很懂事的交给自已对象处理。 别看楚描红现在没说什么,但指不定哪天会被翻出来当做女人胡搅蛮缠的借口。 楚描红没有张宏城想象的那么小气。 她挑了又挑,选的竟然都是听话肯吃苦长相不俗的女同志,招待所内变成了花团锦簇。 楚描红自然是最艳丽的那朵百花之王。 包智慧的指挥位置被一名新来的女知青取代,人家是专业音乐学校出来的,指挥技巧不比那些大企业的合唱队指挥差。 张宏城索性把合唱队的事务都扔给了楚描红,自已一心趴在和那些新朋友的信息交往上。 没几天功夫,张宏城就从中获得了第一笔收获。 他从中串联倒腾,把区妇联存的一批废弃儿童设施转给了某街道焊接厂;焊接厂把这些玩具设施修好翻新,用来抵扣了部分欠人家门市部的款项;门市部拿着这批儿童游乐设施和一批水果,抵扣了欠自行车厂的三轮车费用;自行车厂转手把这些抵扣给了区里工会,冲抵部分欠区里工会的老账。 工会把水果给了妇联,游乐设施给了石化公司幼儿园,换回来十几桶汽油。 因为每个单位在抵扣置换的时候都愿意吃一点亏......。 所以皆大欢喜。 张宏城自已在中间落了两桶汽油......。 招待所的面包车又呜呜的开了起来。 可把简勇高兴坏了。 四月初的清明节,张宏城和楚描红没赶上去杭城一趟。 两人便攒了两个休息日,在四月十三日这天跳上火车去杭城看望孙苏云。 刚下火车,张宏城忽然被一双大手抓住了领子。 “好你个小兔崽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门当户对 陶副区长很生气! 某个小兔崽子上次来了杭城,居然只顾着往未来丈母娘家跑。 竟然忘记了来看看他和谢卓玛。 刚好他从外地学习回来,刚下火车就看到对面站台上有个家伙笑得很碍眼。 必须替他老子好好教育一下。 美色误人这种事,他老子吃了亏,这小子竟也跟着学! 谢卓玛笑着看陶副区长打张宏城,张宏城跳着躲着不敢还手。 他是真忘了! 确实该打。 不过张宏城有些郁闷不解,陶叔叔是怎么知道自已来过杭城? “你妈写信说的。” 谢卓玛亲切的挽着楚描红的手,越看越喜欢。 “别听你陶叔叔说的什么美色误人,我觉得你们父子就是运气好!这个人啊,就是羡慕和嫉妒。” 陶副区长不满的瞪着自已爱人。 “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你?” “那你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提什么美色误人?还副区长呢!” 楚描红脸红的不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宏城这家伙怎么就没跟自已提过陶团长一家也来了杭城? 过年没去拜访,确实是他们小辈失礼。 不过,楚描红却把那句“父子俩都被美色所误”记在了心里。 也不知道两位长辈说的是张宏城的继母呢,还是张宏城的生母? 谢卓玛是个是惯会做媒的,楚描红在想什么,她都猜得门清。 两人正好蹭了一回陶副区长的吉普车。 在车上,谢卓玛拉着楚描红亲切的说话,也把楚描红心里的疑惑解开。 虽然张宏城的继母很漂亮,但张宏城的生母却是一位和楚描红不相上下的美人。 “说起来还真是巧呢,他妈妈和继母也是杭城人!” 父子俩都喜欢霍霍杭城姑娘,果然是亲父子。 作为张宏城的长辈第一次上女方的门,陶巨和谢卓玛临时还买了不少东西。 孙苏云也没想到陶副区长竟然是张宏城的长辈。 不过男方有分量的长辈上了门,孙苏云心里最后一丝担心也终于散去。 陶副区长在区里负责的是公安这一块,经常下到各街道走访,所以他刚下车就被人认了出来。 消息在楚家周围传得很快。 都说楚家和男方终于是定下了,就是不知道男方家里到底是哪路神仙? 给女方下定来的都是副区长。 反正就是一阵脑补和胡猜。 陶巨饭后离开楚家,又把张宏城敲了一顿,欠收拾! 年轻人的心思他明白。 自已能耐了,怕人说他后头有关系。 陶巨第二天到了单位,立即招来下属,让他偷偷打听楚家的情况和底细。 因为裴淑静给他们两口子来的信里说过,她会在这个月请假回杭城一趟。 一来是拜会下楚描红的母亲,二来是去看看十多年没见的裴家人。 张家的那些破事陶巨不好说,因为张前义、周杭萍和裴淑静都是自已的战友,但他们孩子未来的事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作为区里主管公安事务的领导,楚家的资料他查起来不要太方便。 看着眼前的资料,陶巨心头一片明亮。 难怪这小子会“忘记”上门给自已拜年,原来这个楚家姑娘原来的出身有点......。 自已当初说过让这小子找对象必须是出身可靠的。 臭小子这是防着自已呢! 诶? 陶巨在看资料的目光一凝。 小楚的父亲楚定国,以前竟然是个公安! 他惋惜的摇摇头,正要把这一页资料翻过去,忽然他的手一顿。 不对! 陶巨拿出放大镜仔细的打量着楚定国这张资料纸。 许久之后,陶巨一脸惊愕的抬起头。 他小时候是跟着古玩店朝奉学手艺的小徒弟,后来店子被溃兵抢了,全家就活了他一个,这才跟着队伍投了革命。 虽然几十年过去,但当年老师傅用饿肚子和鞭子教给他的手艺仍然刻在他的骨头里。 这张资料有问题! 这张纸是故意做旧的,而且手艺还不错。 陶巨猛然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张宏城啊张宏城,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家里的姑娘? 果然和你老子一个毛病。 看见杭城的姑娘就没脑子! 陶巨判断楚家怕是很有问题,弄不好张宏城大好的前途也会被连累。 查! 细查! “你说什么?” 陶巨不可置信的看着被退回来的协查信。 送信回来的人不是他派去的工作人员,而是与他只差半级的一位市里的同事。 “陶副区长,关于楚定国同志资料的一切不正常,请你务必保密,就当你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件事......。” “十分钟后,会有省厅的领导亲自给你打电话。” 陶巨默然点头。 他已经懂了。 狗屁的Tao港......。 省厅领导会在电话里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他现在顾虑的是怎么才能暗示一下那个臭小子。 张宏城不知道陶叔叔在想着怎么给自已通风报信,他和楚描红在楚家住了一天,又匆匆坐火车赶回沪上。 陶叔叔没来送他们,说是工作忙,只有谢阿姨来了一趟。 “好好处着,你们陶叔叔说你们俩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个好姻缘。” 门当户对? 估计连谢卓玛都没注意到陶巨让她转述话的含义,楚描红也没认真思考,只有张宏城略略呆了一下。 说好要来送他的陶叔叔没来,却让谢阿姨转述了这句话。 他怎么听觉得“门当户对”四个字有些不太合宜。 是讽刺自已故意瞒着楚描红的出身? 可他觉得陶巨也不是那种人。 奇怪! 四月是江南最舒服的季节。 铁路沿途都是一片绿色,野花片片。 今天火车上的人难得的不多。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面对面的靠窗坐着,楚描红假装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张宏城认真的在欣赏女友的容颜。 两人都自得其乐。 与他同一列火车的卧铺车厢里。 岳书鸿从几名外宾的包厢里退出来,脸上不见喜怒。 但他的同事双拳却握得紧紧的,显然心情并不如他们表面上那样平静。 回到他们小组专属包间,正在吞云吐雾的组长掐灭烟头,看向他们两人。 “谈的怎么样?” 岳书鸿摇摇头,终于露出了满身的疲惫。 “雷克多他们还是不肯松口。” “说什么克雷公司的定价不可更改。” “那是那套言论,说他们克雷公司的超算运算业务排队太长,想要插队就必须接受他们的价格和条件。” 组长皱着眉,又点燃了一支烟。 克雷公司的超算是世界第一流的,前几年他们的超算就达到了每秒浮点运算2.5亿次,而国内最先进的只有一百万次每秒。 石油勘探、航天、军事、材料、气候等方面都离不开超级算力的帮助。 如今双方的关系缓和,米方答应租借部分算力给华国,可这每借用一次的价格却是西方的两倍以上! 而且每个项目都必须保证不涉及军事和敏感区域,全部资料都要向米方公开。 岳书鸿所在的商务小组已经和这帮人谈了一个月,但手里积累的诸多需要核算的问题,只有极少部分不那么敏感的得到了解决。 宝贵的外汇在他们的手里奔腾着回流北美。 这让谈判组的成员每个人的心理压力都濒临极限。 组长想了想,继续给大家鼓劲。 “咱们另外一支更高级别的谈判组,正在和包括克雷公司在内的好几家米方公司谈引进超算的买卖。” “雷克多他们是故意在为难我们,不过是想给克雷公司增加竞争的筹码。” “那几台可能被引进的超算,才是真正的大买卖。” (76年,米方才批准把两台阉割版Cyber172卖给我国。还附带了三个屈辱性的条件:第一、出口中国的超级计算机性能必须是大幅下降过的。第二、超算只可用于地质勘探,不可以用于其他领域。第三、机房的钥匙由他们掌握,每次使用前,都必须他们批准同意。) 组长指了指桌上一堆各行业交上来的文件。 “继续磨着吧。这些数据的验算结果都不能拖......。” “对了,小岳,克雷公司的那个中文翻译李杰克,你还是要私下继续跟进。” 听到组长的话,有人忍不住低声吐槽。 “这个李杰克,虽然找他私人的关系插队可以便宜二分之一,但他反馈给我们的验算结果总是不全面。” 岳书鸿倒是为那个人解释了一句。 “他就是克雷公司内部一些蛀虫的白手套,说是给我们私下插队,但也不敢把太敏感的部分全部给我们。” “我试着找他加加价,看能不能说服他背后的人。” 有人冷笑摇头。 “呵呵,我看李杰克背后的人怕不就是那个死不让步的雷克多!”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集体打个激灵 【关于女主的父亲,这里提一句。楚定国这个角色是个好同志,但不是个好父亲和好丈夫。】 区里的复赛现场是在区人民大剧院。 合唱队和乐队在这里配合的效果远远好于露天的场地。 但张宏城觉得这个场地不太友好。 固定一排排的座位,找人说话实在是太不方便。 只能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在剧院厕所附近碰一碰那些办公室的头头。 还要做出一副无意的样子,实在是太考验张宏城的演技。 这个圈子本来互相就很熟。 没有轮到自已单位合唱队上台的时候,各家坐办公室的干部们纷纷聚在了这里,一起吸烟加互相扯淡。 兵团招待所合唱团抽签的顺序较后,张宏城安心的在这里混着,给自已的小本子增添新的内容——本子已经换到了二号。 “~~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剧场里传来的合唱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他们先是看了张宏城一眼,旋即反应过来。 作为几十个参赛队伍里唯一不是本地单位的队伍,他们多少给了点关注,兵团招待所合唱队不是倒数第四个出场么? 张宏城心里暗喜,却故意露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 站在张宏城不远处在吸烟的一个男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 这位是区肥皂厂的办公室副主任,厂子听着似乎不起眼,但人家的肥皂畅销整个长三角。 这个副主任还是肥皂厂办公室排名靠后的,但也比张宏城的级别高。 “呵呵呵呵,好的革M歌曲,大家互相借鉴,呵呵,借鉴!” 肥皂厂的合唱团在区里的实力不弱,这回“不声不响”的采用招待所刚推出的新歌,显然是觉得自已的合唱团比招待所合唱队能更好的演绎这首歌,同时也是为了出奇招抢夺前三名。 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周围人都忍着笑不出声,毕竟都是“应付尴尬的专业人员”,且看张宏城如何说话。 张宏城“无所谓”的摆摆手。 “那我们招待所更开心了,这说明我们的努力得到了兄弟单位和同志们的认可。” 话音落下,张宏城敏锐的注意到好几个办公室干部都微微松了口气。 哟! 看来今天在节目选择上打埋伏的人还不少啊。 而其他人则是悄悄摇头。 这个东北来的同志果然还是传闻中的那样耿直厚道。 每个合唱队(团)需要上台唱两首歌,两首歌的平均分是这个合唱队的最后得分。 区肥皂厂合唱团最后得分不错,竟然临时抢占了榜首。 肥皂厂副主任在众人口不对心的恭喜声中,终于对张宏城笑着说:“这还是要感谢小张所长你们的歌好。” “对了,我记得我们办公室有一批新开发出来的香皂,想必你们招待所应该是需要的,要不然帮我测试一下?” 测试什么的自然是借口。 人家的产品向来是长三角的畅销品,还怕少了测试单位? 不过是对张宏城招待所的补偿罢了。 毕竟他们这帮负责办公室工作的人管的就是各方面的人情世故。 二百盒新品香皂入手,呵呵,不亏。 在这个年代,合唱比赛区里复赛的前五名都是比较显眼的政绩。 在座的各位都憋着劲想要搏一把。 所以那首新歌很快又被206精密厂合唱团翻唱了。 按照赛会的规定,三十人以上的队伍才能叫合唱团,不足三十人的只能叫合唱队。 能派出四十多个职工脱产参加比赛的企业,规模当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靠着这首歌的加持,206厂的合唱团暂时杀入了前四。 206厂的办公室来得是一位科长,听说是军人转业,圈子出名的酒横子,人很直爽。 “小张所长,我们厂办公室有一台前年出的录音机,就用过两次。” “你要是不介意,你们招待所拿去?” 张宏城急忙表示感谢。 “这么好的东西,谁还说介意,是嫌自已不够脸红么?” “我们的家乡~~~。” 好么,录音机刚刚到手还没几秒钟。 剧场里又响起了这首歌。 这回是沪上机械厂,他们厂部刚好也在这个区.....。 张宏城笑得很开心。 袁副科长嘛,老熟人了。 小张所长死活不要人家机械厂给什么补偿,可袁副科长才是真正的东北人性格。 小子,看不起我们机械厂?! 到最后他一个人给的最多。 旁的福利物资不说,光袁副科长许下的新鲜水果就有五十斤。 周围的人都羡慕的看着袁副科长。 这年头水果不易保存,所以很是稀缺。 机械厂能眼睛都不眨就给出五十斤水果来,显然他们机械厂办公室肯定是有重大的接待任务。 今天张宏城的小本子又消耗掉好几页,但最大的收获还是五六张物资条子。 这个月他们招待所的物资福利肯定又会羡慕死旁人。 张宏城没有屯物资不放下的习惯。 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旁人越眼红他们招待所的待遇,作为所长的他就越开心。 比赛逐渐进入尾声,前五名会是哪些单位大家多少心里有了点数。 有人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我们几个不知羞的抢着唱了人家的新歌,我觉着评委们给兵团招待所合唱队打分应该松一点才好。” 有些调笑的意思,但也没什么恶意。 只是看不起人家野路子的合唱队。 这很正常,聊别的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说到比赛竞争都是天老大我老二。 “诶,别这么说。我看人家招待所那些小同志们的精神面貌还是很不错的。” 反正就是不提招待所的队伍能拿高分。 张宏城没有太过关注女友的动作,但他也没料到楚描红这回能玩得这么开。 等到大家回到场内重新坐下,没过几分钟刚好轮到兵团驻沪招待所合唱队上台。 楚描红上辈子过的憋屈,这辈子是先苦后甜。 她心里的压抑在有了张宏城这个依靠后,索性在这次比赛上来了一个全面释放。 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招待所合唱队,居然没有一个男同志。 很多记性好的人发现,招待所的队伍似乎进行了大换血。 这些女青年个个青春靓丽,只看她们的上台步伐和站姿,就看得出都是有一定的文艺底子在身上的。 尤其是报幕员报出的第一个歌曲名字又是一首从没听过的新歌,好几个有意争夺前五的单位,小心脏都悬了起来。 “夜蒙蒙,望星空,我在仰望(寻找)一颗星~~~。” 负责领唱的楚描红歌声很美,人更美。 合唱声跟着响起,之前还看不起招待所合唱队的几个人都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好你个张宏城! 你家合唱队是去临时整了容么? 不妙啊,这货藏了不少东西!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终于成了 楚描红安排脱胎换骨的合唱队唱了两首新歌。 一首是歌颂,一首是拥军。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头~~~。” “阿哥去当PLA(边防军),十里相送难分手~~~难分手。” 镇压全场。 招待所合唱队演出结束后,主持人的声音根本没人听得到。 因为全场都在起立鼓掌。 掌声如雷,一直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组委会也很稀罕这两首歌——于是招待所合唱队破例被要求再把两首歌重新唱了一遍。 张宏城是挺高兴的,可他根本没等自已合唱队的分数出来,甚至没等自家合唱队返场演出完,就一溜烟的溜出了会场。 他跳上面包车,让简勇把车开得飞快。 招待所合唱队之后还有几个节目,然后是颁奖和领导们讲话,估计还有个把小时的时间。 他得在这帮人反应过来之前,马上去对方单位把手里的条子兑换掉。 只看现场的气氛张宏城便猜到,感谢自已的好女友,这回招待所合唱队进入区里前三名是跑不掉的。 所以,肯定会有单位事后故意赖账。 张宏城猜的一点没错。 在他抓紧跑完206厂、机械厂、肥皂厂和一家毛巾厂后,剩下两家的办公室负责人已经赶了回来。 第一个想故左而言他,张宏城笑着说没关系,自已不过是刚好有事路过,转头就要走。 但人家最后还是顾忌承诺是当众许的,在张宏城要出门前给他拦住,把许诺给张宏城的一批物资给了他。 但最后一家的办公室副主任则索性躲了起来,避而不见。 张宏城也不在意,先记个小本......。 楚描红率领招待所合唱队以全区第三的成绩杀入了沪上全市决赛。 张宏城二话不说把刚刚拿回来的物资统统发了下去。 没参加合唱队的职工也有! 大锅饭嘛,这是常态。 新品香皂一块、花色毛巾两条、搪瓷盆子一个、水果一斤、大白兔奶糖一斤半、布票伍市尺。 正式工还多发了一斤水果和奶糖。 整个招待所都眉开眼笑。 尤其是刚刚入职的那十五个女临时工(昨天写错,是十五个女职工)。 她早就听说这家单位的福利待遇好。 但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 这才上班小半个月,就能端着一搪瓷盆的东西回去。 家里父母脸上都乐开了花,邻居街坊那羡慕的小眼神让人又害羞又刺激。 哼,下巴抬高一厘米。 城市女知青又怎么了? 对于市里的比赛,张宏城和楚描红都没什么想法。 楚描红已经过了瘾,又一心扑在了给人看病的事业上。 合唱队完全交给了新来的小姑娘们去玩。 包智慧领头的老职工们也没继续关注合唱的事,因为友诚那边和另外一家外贸单位联合手上的资源合办一个招商见面会。 两边扯皮下来,最后又把地点定在了兵团招待所大餐厅。 老职工们忙得不可开交。 苗佳新以为小张所长这回答应得如此随意,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因素。 有些内疚的友诚公司,给招待所又私下送了一波福利。 友诚公司职工们的见客衣服都是特定厂家制作的。 他们仓库里有一批前年“淘汰”的男女衬衫,正好拿出一部分来给招待所上下人手送了两件。 招待所上下,尤其是新职工对本单位忠诚度直接拉满。 “一群败家子!” 张宏城看着眼前的两件衬衫摇摇头。 这批衬衫被“淘汰”的理由很可笑。 领口设计得太西式——领口太宽,有碍观瞻。 而且领口的扣子就是个摆设,要是真的扣紧会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可这批衣服又是某个公司高层拍的板,返厂去改的话,那就是打人家脸......。 这点小事能难得住张宏城? 他让人扯来同等质量的布料,在领子处缝上一个中式排扣模样的遮挡。 楚描红按着他的要求缝完,赞赏了男友的想法。 除了女同志穿着会显得有点呆板,男同志穿着还.....算可以。 呆板? 张宏城呵呵一笑。 让人买来一条红色的丝巾,裁剪成数十根三尺长两厘米宽的红丝带。 张宏城亲手把细细的红丝带戴在楚描红的脖子上,在领口随意打了个夸张的蝴蝶结。 楚描红看着镜子里自已的白衬衫配红丝带,一时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很漂亮! 苗佳新总觉得张宏城这个人太不好相处,那是一点人情都不肯欠人的。 这不,知道自家仓库里堆着一批衬衫不好处理,他转头让公司拿这批衣服抵扣场地和餐饮费。 也不知道自已家的领导脸皮子咋就那么厚。 竟然还答应了! 臊得苗佳新看到张宏城的笑容就脸红。 人家东北的同志离家千里在沪上打拼,容易么? 面对小苗的吐槽,张宏城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因为他们这帮人里,正式工几乎都是南方人,临时工都是沪上人,正宗的东北爷们和姐姐那是一个没有。 唯独一个能算是北方人的罗琴,还是京城的。 排扣领白衬衫没有出现在友诚的招待会上。 张宏城还没那么缺心眼。 眼见得五一节快到了,红旗林场又寄了不少林子里的特产过来。 张宏城让楚描红买了不少沪上糕点给林场寄过去。 张宏城把林场寄的特产分了几份,偷摸的让几个女职工穿着排扣领子衬衫加红丝带去给几个兄弟单位送节礼。 尤其是东方涉外的老杨和那些大单位管后勤的。 不说东方涉外,那些大单位几乎每家都有招待所或者宾馆。 姑娘们穿着这样出门,到底有些害羞,但还是圆满的完成了张宏城布置的任务。 东方涉外的杨同海第一个打电话过来问这套衣服。 白衬衫配红丝带,很有本国特色嘛! 东方涉外和几家超大单位的招待所都想引进这套既大方又美观的衣服。 友诚公司订做的男女衬衫质量不错,出厂划拨价都要三十块。 而友诚公司是半卖半甩给张宏城的,价格是十五块一套。 张宏城让女职工们多缝上一个小排扣,加上一条细长的红丝巾,转手以四十五块一套的价格“借拨”给东方涉外等几个兄弟单位。 东方涉外刚刚装备上这种新款服务装,和平饭店那边也找上了门。 友诚积压了快两年的五千套衣服,招待所的职工们连轴加班了一个星期,全部转手了出去。 具体她们忙成了什么样? 招待所男同志们出门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翘着兰花指——这是每天高强度使用针线的结果。 招待单位认真收集了外宾们对这套新服饰的评价,都是一水的称赞,于是这套衣服的定价被上头认可。 四十五块一件,便宜! 只是招待所没有售卖服装的权限,所以这批衣服算是沪上招待单位从兵团借的。 随之产生的是包含了十七万五千块毛利润的应还账款。 招待所自已能落下两万六千二百五十块。 张宏城有点凡尔赛的想:招待所未来几个月的福利和奖金算是又有着落了。 当然届时给职工们发的肯定不是钱,而是从各兄弟单位拉回来的抵扣物资。 职工们都兴致勃勃的在讨论那些招待单位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抵扣。 比起钱,她们更喜欢最直接的物资。 张宏城也没管她们公然摸鱼。 住宿客人数一直无法打破零的魔咒,没有招待会的日子,可不就是都闲着么? 要不是张宏城不准许,前台的几个女同志都想端着茶杯揣着报纸来上班。 全招待所最忙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在认真给人瞧病的楚描红,一个是天天在琢磨小本子打电话的张宏城。 张宏城挂上最后一个电话,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满是得意的表情。 “终于成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赚了八间房 张宏城一直都很佩服几个人。 那是几个沪上人。 他们的出身和工作都很平凡。 但硬是靠着自已几年不懈的努力奔走,综合优化房屋资源,经过十几次、甚至是二十多次倒腾后,给自家的小单间换成了二室一厅甚至更好的房子。 过些年分房到户后,很多家庭因为上班距离、孩子读书、邻里关系等诸多因素产生了想换房的需求。 这几位神人通过大量的走访和说服,让每个环节上的家庭都让步一点点,不但解决了各家的换房的需求,还把交换过程中那些让步出来的“一点点”综合起来,落入自已的手中。 张宏城效仿后贤,提前在七十年代初期干起了这种“买卖”。 如今私人换房是不被允许的,但单位和单位之间却能“协调”。 张宏城拉的这条单位换房链涉及到了三十二个单位......。 为了换到更合乎单位急需的房源,每家单位都多少做了一点让步。 各单位办公室不太相信本地人的鬼话,但热心厚道的局外人张宏城却很得大家的信任。 电线厂位于厂区五公里外的两排老平房吃亏一点换出去,“借到”距离电线厂不远的印刷厂的老宿舍的半个单元。 电线厂的部分职工好几天都乐得睡不着。 印刷厂也吃亏一点,换来公安局的一个小四合院当退休职工养老院。 厂领导立即开会表扬了办公室。 公安局的职工住的散,也吃一点亏,换来了七八间零散但靠近公安局的房间。 局里打报告要房的差点互相怼起来。 但局里很坚定,只有加入夜间巡逻和紧急分队的职工才能分配这些靠近局里的房子。 这些零散的房子是“借”自附近的几家小单位。 而这些小单位也都吃了一点亏,咬牙拿出两套单间来换了在食品厂周围临街的房子。 因为这里可以改成门市部。 没人知道到了这个环节时,张宏城的手里已经落下了一套小小的单间。 食品厂看不上自已这些临街的小房子,一直想要个大一点的仓库,所以他们也愿意吃一点亏......。 七弯八拐下来,有三十一个单位都换到了自已急需的房源,而张宏城手里已经积累了足足七套小单间。 只是这些单间都零散的分布在各处。 于是,最后一家单位也让了一步,区邮政局需要这些分散的小单间。 位于招待所不远的一间老邮局被“借给”了招待所。 这里稍微改造一下,就是八套单间到手! 五一节刚过不久的某一天,很多老百姓都在讨论一件事。 好些单位的职工都在同一天搬家。 真是奇了个怪的。 ...... 李部长有些头疼。 一百多份转借房子的文件摆在他跟前,看得他头疼。 为了传真这些文件,兵团部的传真机都差点被干废了。 “这兔崽子属蜘蛛的?编织了这么大一张网,自已还偷偷落下了八间房.....。” “真不害臊!这不是坑人么?” 李部长知道张宏城的意思。 现在这些文件上说的是“互相借”,过半年大家一起盖章,房屋归属就有了定论。 明知道这样不太道德,但李部长拿着章的手却一点都不含糊。 啪啪啪,两眼一闭,盖就是了! 沪上八间房......。 以后要是兵团考虑开沪上办事处都不用另外租地方。 李部长明知道兵团根本没有在沪上开办事处的计划和企图,可他却觉得要是让张宏城继续在沪上这么浪下去,兵团在沪上的业务会越来越多,说不好驻沪办会悄无声息的自已冒出来。 一分钱都不用他们出。 比如前几天,看到张宏城帮人处理了一批衣服的报告,他的心脏病都差点被吓出来。 不是李部长胆小,而是分给兵团的十四万八千柒佰五十块的毛利让人太过激动。 虽然是“借调物资”产生的欠债,但李部长几个最喜欢的就是人家用来自沪上的物资还债。 隔壁妇女部甚至已经提前同他说好了,今年冬天要给全兵团的女知青配一瓶沪上产的蛤蜊油。 叹了口气,老李头盖章的速度......一片残影。 作为招待所的老朋友,机械厂这回也被张宏城“照顾”了一回。 把一间位于居民区里的废弃小车间换成了靠近厂区的五个鸽子间。 五个鸽子间一到手,袁副科长手头最急需房子的职工总算被解决了几个。 为了感谢热心肠的小张所长,袁副科长提着一瓶珍藏的茅台过来招待所,非要拉着他好好喝一顿。 一盘小炒肉、一盘花生米、一碟子韭菜,两人就在办公室里边吃边聊。 袁副科长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酒劲上头的他忽然一拍桌子。 “TMD,这帮老外也太难伺候了!” 怎么个事? 老外? 原来沪上机械厂招待所最近住进了一批米国人。 吃饭住宿挑剔得厉害。 而且摆明了是在故意找茬。 但为了顾全大局,沪上机械厂办公室不敢埋怨,继续兢兢业业的服务着对方。 “没办法啊!” 老袁一肚子的苦水。 “人家手里握着超算排队的资格,我们厂里好些项目都等着借用人家的算力。” 老袁无声的指了指自已的胸口,默然用力捶了捶。 “我们招待所的老所长是我师傅,那是从三八线上下来的,可如今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给米国鬼子赔小心。” “老爷子笑嘻嘻的,可我看着太揪心了!” 又是一杯白酒下肚。 看来这些话老袁不好在自已单位说,所以才来自已这边诉苦。 张宏城也很无语,只能好好陪着他喝了一回。 又把自已叫范师傅摆谱糊弄米国人吃辣酱的套路说给老袁听,果然老袁这才开心了不少。 老袁酒后在张宏城的办公室睡了一觉才回去。 他刚到办公室就看到一片兵荒马乱。 “老袁,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 “谈判组的人......。” ...... 机械厂小会议室。 门口站着几个警卫。 岳书鸿等几个谈判组的成员都在,包括机械厂的几个老技术员和领导也在场。 “事情的经过大略就是这样。” “岳书鸿同志在与李杰克私下沟通的时候,我们按规定监督岳同志的人员被李杰克发现。” “李杰克勃然大怒,认定我们是在监视他,试图拿住他的把柄。” “他现在已经拒绝和我们继续私下交易。” 组长面前又是一整片的烟头。 他无奈的看着监督组的人。 “怎么会暴露的?” “哎,沪上的天气有点湿,我们的那位同志是北方人,可能是有点感冒......。” “上头的意思是,暂时放弃与李杰克接触时的监督,岳同志要继续......。” 岳书鸿苦笑着摇头。 “李杰克说了,要我们换人和他接触。” 在场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他们想到了李杰克上次提出更换岳书鸿的理由——岳书鸿太过吝啬。 李杰克和他身后的人明显是要借着他们的这次失误,想提升私下交易的价格。 沉默良久之后。 “可以答应,但换谁来?” “李杰克这个人虽然是个华裔,但眼里只认钱。这个人心思七弯八绕的,我们组里除了小岳,怕是很难有人能对付得了他。” 又是一阵沉默。 “要不申请支援?或者你们机械厂有推荐的人选么?” 机械厂的几个老技术人员苦笑摇头。 换他们上? 估计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沪上机械厂办公室主任这时忽然猛的吸了一口烟。 他记得会前在办公室隐约听老袁提过一嘴,有个小伙子帮三十多家单位置换解决了部分房源问题,还糊弄过老美的奸商。 厚道? 呵呵呵呵。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海影厂的八卦 事实证明穿着张宏城“设计”服装最漂亮的是楚描红,其次是宫雪。 好不容易有了一天休息的宫雪,跑来和楚描红、几个被招进招待所的小姐妹玩了半天。 被借调到海影厂的宫雪如今被她师傅推荐到了沪上话剧团学习演出。 所以导致这姑娘现在平常说话都跟在台上念台词似的,必须抑扬顿挫。 听得楚描红和几个姑娘笑声不断。 张宏城见到宫雪是在吃饭的时候,她主动跑过来在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小桌子边坐下。 只看宫雪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大眼睛,张宏城两人就猜到她有什么新闻要八卦。 宫雪八卦的自然是海影厂的事。 当初鲁天放组长准备委托张宏城去解决海影厂和人家市政口职工住户闹矛盾的问题。 张宏城当时提了一嘴海影厂的这些职工愿不愿意吃一点亏换个地方住,鲁天放说去收集意见,结果却一直没了下文。 “还不是因为我们厂里有个男职工,仗着自已家里有点关系,本来不关他的事,他却跳出来说自已能找关系搞定市政口那边。” 宫雪一边扒着饭菜,大片的肥肉吃的很香,小嘴还巴巴的说着八卦。 “这让本来有些松动的那些住户人家都犹豫了。” “尤其是他说凭什么让厂里主动愿意搬走的还吃点亏?” “经过他这么一鼓动,又拍着胸脯说能解决问题,大家都放弃了张哥的提议。” 宫雪说到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鲁组长让我给你家张宏城带话,我没干,凭什么使唤我来得罪人,要说他自已不会打电话解释?” 楚描红挺好奇。 “你们厂里的那个男的叫什么?怎么之前出问题的时候他不站出来?” 宫雪不耐烦又不好意思的看了楚描红和张宏城一眼。 “我师傅说可能与我有关。” “我平时在厂里不爱说话,循规蹈矩的,那个人还真当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他故意在别人面前装作和我很熟很亲近。” “我找了个在食堂人多的机会,直接把话说白了,大概他觉得自已很没面子,所以才会大包大揽的......。” 楚描红把自已碗里的一块肥肉夹给宫雪。 “我看你一脸开心,难不成这个人出了个大丑?” 宫雪飞快的把肥肉塞进嘴里,美美的享受着肥油满嘴的幸福感。 “说起来,他家里确实有点关系和背景。市政口那边也答应了去协调。” “嘻嘻嘻嘻,我师傅当时就不看好。” “她说这种居民之间产生的矛盾,如果靠对方的上级去压制,怕是会适得其反。” “果然人家市政口那边的职工家属只是消停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就又爆发了。这回闹得更厉害,双方几个男青年还动了手。” “那边来劝解的干部也被对方的职工给骂跑。” “鲁组长这回才急了,又想起了张宏城提的换房子的建议。可我师傅私下交待我,打死都不能再接这个茬,所以我就一直装糊涂,直到师傅把我弄去了话剧团。” 宫雪小嘴巴巴的,说话时的动作不大但语调清脆又利索。 与她平日高洁的形象很有反差感。 “那个人不服气,又找到鲁组长说他去协调换房子的事。” “我听说啊,他们费了好大的人情,辗转找到了你们这个区的塑料厂。招待费都不知花了多少。” “而且每户人家都让了好大一步,这才找好了塑料厂那边的房子去换。” “我跑去看过一眼,那个一比一对换的房间,比那些人现在住的要小五分之一!” “好几个人私底下怨声载道的,都说怪那个人胡乱插手,因为他们听张宏城当初的意思,换个房子只是吃一点点亏,而这回亏可是吃大发了。” “嘿嘿,活该。” 楚描红笑了笑。 “那也好歹最后把问题给解决了吧。” 张宏城听了女友的话笑笑不出声,虽然他当初不知道海影厂为什么会变卦,但一点也不妨碍自已在这次互“借”房子的过程中稍微坑了海影厂一把。 因为塑料厂的那半个单元被他故意截了胡。 是榨菜厂和卫生站出面跟塑料厂换的,他躲在后面没吱声。 比起海影厂那靠近郊区的房子,人家塑料厂的职工更看好榨菜厂和卫生站用来交换的房源。 果然,宫雪一脸笑意更盛。 “什么解决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塑料厂临时变卦,和另外两个单位把房子换了。” “尤其是前几天,我们都听说你家张宏城帮好些单位都成功调换到了满意的房源,好多的人心都苦绿了!” “鲁组长现在看到我师傅就绕道走,那个人也是灰溜溜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宫雪就是不想把这个坏事的家伙名字说出口。 “确实该!” 楚描红肯定了宫雪的论断。 调换房子这么麻烦的事,自已对象当初一口答应了下来,结果那边反悔不说,还连个客气话都没有。 她又夹了一块肥肉给宫雪,宫雪马上犹豫了一下。 宫雪记得在东北的时候,楚描红也是爱吃肥肉的。 “我现在不爱吃这个,你只管吃就是了。” 楚描红笑了笑,索性把碗里的肥肉都给了宫雪。 她现在确实不爱肥肉了,因为到了沪上之后,张宏城手里的各种票就没断过。 背靠着长袖善舞的对象,楚描红的小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惬意。 郁美净、新衣服、麦乳精、红糖、红枣、大白兔奶糖、女职工卫生票、肉票、油票什么的,她的空间里不老少。 尤其是最近张宏城帮好些单位调房,各单位私下塞给张宏城的一些小谢礼也都在她这里。 最多的就是各种稀罕的票证,其中肉票根本吃不完! 宫雪吃得一嘴油,捧着小肚子遛着弯离开。 张宏城忽然间开始打喷嚏,一连七八个止不住。 楚描红马上上手给对象号了个脉。 “没病,嘻嘻,我估计是有人在念叨你呢!” 她不过是在开玩笑,手里已经开始冲起了板蓝根。 但楚描红的玩笑也没说错,因为在沪上机械厂的小会议室里,刚好有人提到了张宏城的名字。 第二百章 小兵 岳书鸿不吸烟,但他也习惯了在有一群老烟鬼的环境里思考和开会。 他在听组长宗卫忠的发言。 年近五十的宗卫忠摁灭了又一个烟头。 “从各外贸公司选调人员的提议已经被上头否决。” “他们平时与外宾接触过多,很有可能在之后的对外接触中会无意暴露李杰克这条线。” “所以综合上级的指示、机械厂同志们的意见,包括我们组的想法,现在我们手头一共有五个人选可供选择。” “都是在政Z上相当合格的人选。” 宗卫忠首先看向了自已组里的某人。 “第一个人选是我们组推荐来接替岳书鸿同志手头事务的小李。” “李先春同志是我们部门的老职工。” “懂一些简单的英文,更熟悉我们部门工作的要点和规章制度。” “他最大的优势是,接受过相关部门的训练。” “有很强的自卫和反间谍意识。” “李先春同志甚至还进修过唇语和摩斯码,曾多次在我们组涉外交往中立功。” 会议室里的人都齐齐看向了五大三粗的李先春。 他们心头明白,这个李先春估计就是宗卫忠最看好的替换人员。 否则不会把这个人选介绍得如此详细。 宗卫忠确实对李先春抱着很大的希望,但他也没避讳李先春的不足之处。 李先春和人沟通没问题,人也很灵活,但他的思路和行为方式与那些外国人迥异。 宗卫忠只能期盼这个李杰克多少能迁就一下李先春,毕竟小李是去送钱的。 听宗卫忠说起李先春的优点,大家还以为这个人选已经非他莫属,可一听他的缺点,很多人都微微皱眉。 毕竟和李杰克打交道,又不是反谍追捕,李先春最大的那几个优势其实没什么卵用。 会辨识摩斯码有毛用。 人家李杰克打越洋电话的时候都是插着暗语与大洋彼岸沟通的,股票小李懂么?房地产和期权又是什么东西? 他们也听得一头雾水。 小李无非就是业务和规章熟练度上可能比其他人选强一些。 但这回上头给的条件很宽松,好几个规章都被限制实施,一切都以尽快解决那堆需要核算的问题为主。 “第二个人选是部里提议的。” “是位女同志,叫叶明燕。” 宗卫忠又介绍起了第二个人选。 “这位叶同志分别在涉外部门和公安部门工作过,进修过心理学,而且精通英文。” 大家听到这个人选都微微点头。 果然还是京城藏龙卧虎。 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派精通心理学的人来他们这个组。 这种稀缺的资源向来只有更高级别的谈判组才能配备的。 可谁知岳书鸿却皱起了眉头。 “组长,这个人选我有些意见。” “小岳,你认识这个叶明燕同志?” “打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岳书鸿说的很平淡,“她精通心理学确实没错,但我不建议让她参与到有关经济类的谈判和行动里来。” “为什么?” “她这个人,生活完全无法自理......。” “个人住所比我们有些男同志还要乱。” 有人疑惑:“这点问题应该不大吧?” 岳书鸿只能解释得不那么委婉:“这么说吧,这个叶明燕,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其实岳书鸿是想说,这个叶家妹子要不是生活在物价官方定价的国度,怕是日子根本无法过下去。 她对物资定价的观念出奇的无感。 叶明燕每个月的工资不老少,可还是每个月都要找他们这些发小们借。 问她把钱用哪去了? 她琢磨半天都想不起来。 让她和李杰克去谈私下的佣金,估计李杰克会感谢上帝。 这个缺点估计叶明燕的上级根本不知道,岳书鸿提议否决叶明燕,其实也带着几分私心。 他一来不想让叶明燕出事,以她的金钱观念事后报账肯定会出事;二来么,他不想让叶明燕有机会纠缠自已。 【注释:岳书鸿是原着里差点登顶的男一号,而叶明燕大约是女三号的角色。】 一个没有良好经济观的人,宗卫忠确实不敢用。 他手头的美金预算有限,怕是经不起这个姑娘折腾。 “行吧,我们来看第三个人选。” “沪上交大的高溪国教授。” “他也是沪上机械厂某XX研究组的成员,对于我们这批要验算的数据最清楚不过,而且高教授也懂英文。” “这位老高同志,在交大的老师里,算是比较会聊天的人之一。” “然后是第四个人选。” “这位同志是机械厂推荐的,项目组的青年研究员,小侯,侯建军同志。” “侯建军同志虽然不懂英文口语,但认得一些专业单词。” “而且侯建军同志是机械厂研发部门公认口才最好的那个。” “人机灵,口才好,又懂技术,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至于这最后一个,呵呵,是临时补充进来的。” 宗卫忠轻轻笑了笑。 “这是机械厂方面临时建议增加的一个人,也是个小年轻。” “这个小伙子不得了啊。” “黑省建设兵团驻沪招待所的所长,二十一岁还没满。” 岳书鸿立即皱眉。 “组长,这也太年轻了吧?” 他自已就是组里最年轻的,但也有二十四了,尚且时时觉得自已的不足之处还有很多。 “诶,你继续听我介绍。” “这位小张同志,呵呵呵呵,自从来到沪上之后,靠着一双白手在沪上建立起了一座招待所。” “其中黑省兵团就给了他一块地和半车木头,其余的一分钱都没给。” 看到大家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宗组长笑了起来。 “这个小同志可是真正的烈士后代加工人子弟出身,就是普通人家的知青小子。” “他建起的这个招待所,拥有十二套高级住房和一栋四层高的办公楼,建设兵团方面还拥有完全的产权。” “听说他们的餐厅装修极其华丽,被多家外贸公司指定为招待场所。” “更重要的是,他的招待所没有一分钱外债。” “不过,似乎这个小张有些不太情愿啊,哈哈。” “嗯,听说人还相当的厚道!” 众人这才对宗组长提到的这个小张大为改观。 赤手空拳帮单位打拼下这样的产业,他们中可没人能做到。 不过评价为什么是【厚道】? 厚道人在沪上有这么吃香? 有人好奇起来:“这么说,这个小同志的沟通能力非常的强?经济手段也有些可怕啊!” 沪上机械厂办公室主任笑了。 “这个人协调能力也是强悍到了极点。” “前段时间,他出手给三十几家单位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不多时,小会议室里传出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但宗卫忠之前就说了这个小张只是个替补人选,所以大家虽然很感兴趣但还是没多关注。 会议最后定下的是2+1围猎方案。 李先春和高教授各自找机会和李杰克交谈,小侯则充当替补或者有机会直接上也行。 用喜欢下象棋的宗组长的话来形容,李先春是开路先锋的【车】,高教授是旁敲侧击的【马】,而小侯则是隔空支援的【炮】。 宗卫忠最后总结。 “我们给李杰克开出的价格是很优厚的,大家都可以放开一些。” “唯一的要求,速度!” 有人则存在疑虑。 “宗组长,我们这样不管不顾的,万一要是他们利用这个机会搞......。” “放心,上头已经考量过了,一切都以这些数据为重。” “我们的那些研发单位一直在等待这些数据的出炉。” “我们每耽搁一天,我们在各行各业的损失就会多一天。” “综合利弊,只能两权其害取其轻。” 见那人还要说什么,沪上机械厂的一位分厂长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抢先说出一番话来。 “那批武器钢部件的数据如果还是出不来,我们分厂秘密车间只能继续大胆试验。” “上个月两个年轻技工的追悼会才开完,想起他们两个的爱人抱着一两岁的娃娃在灵堂里哭的场景,我实在是......。” 会议室里一片鸦雀无声。 宗组长敲了敲桌子。 “就这么定了吧!” 会议室内的专线电话忽然响起。 “什么事,不知道我们在开会!” “你说什么?” “高教授被临时抽调......,航太中心,好的,我......知道了。” 几个领头的相顾无言。 【马】瘸了,看来只好把那个【小兵】拉上凑数......。 第二百零一章 过河! “我是革M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张宏城对着电话那头的李部长在表决心。 “什么套路话少给我扯淡!” 李部长的声音很严肃。 “这件事就我和兵团两位领导知道,要不是我们老领导欠过人家大人情,也不会答应让你插手这件事。” “但你可得注意了,人家就把你当做一个棋盘上的小兵,你千万不能逞能!” “混日子总会吧?” “哎呀,领导这个混日子我还真不会。” 李部长又差点被张宏城搞破防。 这兔崽子口风紧的很,这种情况下说话还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自已抓住兔子尾巴。 “行了吧你小子!” “他们会把几次招待会定在咱们招待所餐厅,你就把服务搞好,其余的能混就混,这是命令!” “当然他们说什么你就先应下,搞不定也没事的。” 张宏城急忙表明态度。 “明白了,领导!” 电话挂断,张宏城摇摇头。 明明自已都如此低调了,怎么还会被这帮莫名其妙的人给盯上。 私下去贿赂一个假洋鬼子,真会恶心人。 李部长说的没错。 事可以先答应下来,办不办得看情况。 但现场的招待工作他不会马虎。 谈判小组定的第一次招待是在五月中旬的某天。 张宏城刚刚忙完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几个女职工在一边笑着窃窃私语。 “那个岳同志真好看。” “土老帽,那不叫好看,叫帅气。” “哎呀,你们几个要死了啊,这种话都敢说!” “我们说说而已,你脸红什么?哎哎,你想处对象了?哈哈哈哈。”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长大人一声咳嗽,吓得小姑娘们立即逃散一空。 帅气的男同志? 张宏城不动声色的看着装作低头在看前台账本的任丽娟。 咱们开张这么久一个住宿的都没有,你盯着个空本子看啥? “装什么装,本子上有字吗?” “你,还有刚才讲小白话的几个,统统罚款五毛钱!” 任丽娟立即不装了,急忙求饶。 “别啊,所长,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你说说,那个小白.....小岳是怎么回事?” “是今天定我们餐厅的工作组的一个同志,大概比所长你大几岁吧,长得还......行。” “不过没所长您和蔼可亲,也没您长相端正!” 张宏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同志。 这马屁拍得他不上不下的。 不会拍就不要拍,说自已领导比人家帅气很难吗? 可当任丽娟把“岳书鸿”三个字说出口,刚刚走出几步的张宏城忽然停下了脚步。 岳书鸿? 张宏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按照原着里楚描红重生后的正常剧情发展,两年后高考恢复,岳书鸿这个人会是楚描红考入大学遇到的同班男神。 没有遇到自已的楚描红因为她的重生,遭遇到的磨难实在是太多,见识到的人心险恶也是一桩接着一桩。 心里压着太多的仇恨和恩怨,导致她对所有凑上来的男人都不假辞色。 其中也包括岳书鸿。 哪怕岳书鸿持之以恒的追求了楚描红多年,但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因为岳书鸿的长相和家世,惹来的桃花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作为这辈子楚描红的正牌子男友,张宏城知道自家的大美人虽然看着淡雅无争,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念却是无比的坚定。 怎么会遇上伪男一号? 张宏城很讨厌这种类似剧情修正的际遇。 他扭头直奔西边的医务室。 不行,先看自家水晶一眼......。 在新鸳鸯蝴蝶梦派和湾湾爱情小说里,女主身边的男人必须是大度的。 他们不会干涉女主的意向,不会因为私心而哄骗女主,不会在女主身上动不好的心眼子,更不会恶意攻击和陷害自已的情敌。 张宏城想说的是。 非常好,请你们继续保持,那老张我就好办多了! 守水晶这种事还特么讲绅士,脑残几级才有这个念头? 楚描红刚刚送走一个病人,便不得不听起了自已男友的叨叨。 虽然上头说了不准把事情往外传,但他还是悄悄告诉了楚描红关于这次接待他知道的一切。 人家小楚才是真正在北美生活过的人士,也是真正能帮到自已的人。 楚描红好奇的看着自已男友,满口醋味的在介绍谈判组里的某个人。 她惊奇的发现,自已男友对这个叫岳书鸿的男人格外的了解。 对方的家庭、甚至是家庭成员的结构和性格,就连有哪些女同志在纠缠这个岳书鸿,张宏城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去东北之前不是偷偷去过一次京城么?” “正好看到他和几个女的纠缠,我旁边吃饭的几个人是他同学,所以我才听了一耳朵八卦。” 楚描红似笑非笑的盯着张宏城。 她知道事情肯定不是张宏城说的这么简单。 但男友因为自已莫名吃飞醋,她还是挺高兴的。 帅气? 意味着桃花不断。 家世好? 就自已家里的情况,她还避之不及呢。 “好啦,你就别编了!” “我保证离这人远远的,行了吧?” 楚描红“凶狠”的戳了戳自已男友的心口。 “你心里藏的那些小秘密,我迟早都给你挖出来。” 张宏城嘻嘻笑着把衣服扣子一解。 “来,随便挖!” “羞不羞,穿好衣服!” 楚描红很聪明,她知道张宏城对自已的真心,也知道张宏城肯定知道很多自已的秘密,但她从来没有追问过。 与旁的女性不同。 楚描红觉得哪怕张宏城知道自已重生的轨迹也无所谓,那就不要轻易打破这种默契。 至少张宏城凭借这种奇妙的“先知”来保护好自已和两人的感情。 哪怕当初他来救自已也是......。 幸福感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那个岳书鸿,楚描红觉得张宏城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楚描红在原着里最后为什么会放弃岳书鸿? 就是因为岳书鸿对旁的女性追求采取了消极抗拒的态度,导致当断不断麻烦不断。 反而不如张宏城对旁的女性好感拒绝得那样干脆。 她记得张宏城当初在宣传队的时候,拒绝起旁人来那是无情又干脆。 巩固好自已水晶。 张宏城一反之前答应李部长的事,主动找上谈判组,申请打野。 看着手里三张写满了数字和符号的字条。 张宏城这才了解到这件事的具体内容。 超算! 米国最先进的超算每秒浮点运算次数是多少来着? 信来信往,义子回答的很干脆。 “米国在你那个时代,超算每秒浮点运算次数最多是2.5亿到3.5亿次之间,傲视全球!” “至于胖爷我桌上这台为了《赛B朋克20X7》特别组装的电脑每秒浮点运算能力暂时不明,但度娘告诉咱:普通家庭电脑每秒浮点运算能力是两亿五千万次到三亿五千万之间。” “义父,胖爷我应该比米国佬强!” 强个der啊。 你那台式机会运算这些鬼画符? “义父,我可以去学,我在下学习资料!” “得了吧,你的学习资料再增加一百个G也没用,速度找专业的。” 张宏城隔空打发胖子去论坛上搬救兵,自已则开始琢磨起来。 李杰克、鬼子翻译、私下卖超算排队的名额。 看了看自已手里刚刚发下来的五千美金,还有那个宗组长提到李杰克可能会拿什么股票、房地产、期权等名词来试探自已。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既然这个李杰克的暗语经常会用到股市名词......。 张宏城扭头又找到了宗组长。 “宗组长,你之前说的要是这三个问题的验算我能找李杰克搞定,而这五千美金要是还有剩余的话,能归我们单位?” 宗卫忠点点头,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小子果然只是面上厚道,实际是个喜欢贪小便宜的,他估计这个【小兵】已经算是废了。 李杰克那么精明的人,还能被你省下钱来? 省不省的他不在乎,现在是如何再次让李杰克点头答应恢复私下交易。 张宏城开心了,也放心了。 出门就把五千美金让楚描红装进空间里。 楚描红笑着指着他的头。 “进了我这里的钱,可是出不来的,你要是办砸了想拿回去,可得依我好几件事!” 张宏城信心满满的。 他不比满脸严肃一直在揣摩的李先春,也不比有点手足无措的小侯技术员,他是招待所所长,问问客人吃的如何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李杰克先生?” “你是?新派来的接触人......之一。” 李杰克轻蔑的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看的小侯,还有在自已周围总是若隐若现的李先春。 “算是吧。” 张宏城很坦率。 “不过我不在乎这些问题的排期问题,我只是对李杰克先生提到的那些股票感兴趣。” “哦?” 李杰克好奇的看了张宏城一眼。 这个时候的华国竟然还有人敢和自已谈这个。 “这位先生,你的胆子很大啊。我之前观察过,你不过是这家招待所的小领导吧?” ....... 李杰克有些愣神。 他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跟他谈什么排队的事,而是自称是对北美股市感兴趣的人,自诩为股市专家。 对方居然给了自已两个股票代码和今明两天的预计涨跌。 这个姓张的真实目的居然是想从自已这里赚点外快。 可笑! 当然这个张宏城也说了,就算李杰克举报他也没用,他不会承认这件事。 估计又是什么新花样。 李杰克根本没理会。 直到晚上,他在宾馆打越洋电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秉着耻笑对方的企图,他让和自已一条利益链上的同事帮自已查一下这两只股票......。 两天之后,让谈判组感到惊奇的事发生了,李杰克主动找到他们:要求去上次吃饭的那家招待所用餐。 李杰克的心头一片火热。 他和自已身后的靠山雷克多都迫不及待的想再次接触到那位专家先生。 虽然他上次提供的数据有那么一点点瑕疵,但足以证明这位华国人是真正的股市专家。 李杰克需要再次确认一回,如果那位先生再次的推论结果依旧靠谱。 好吧,让见鬼的矜持和超算见鬼去吧。 那些数据想算就算,反正公司有钱赚他们也有钱赚。 至于是不是武器上的数据,上帝,他们又不是专家。 这怪不了任何人! 说到底,富兰克林才是雷克多和李杰克的亲爹! 接到谈判组的电话,张宏城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小兵? 嘿嘿,等老子过了河,你们就知道小兵的厉害了! 第二百零二章 都比较帅? 李杰克这段时间一直在故意晾着谈判组的人。 他忽然表示兵团招待所的食物和进餐环境不错,想再次去光顾的要求自然引起了谈判组的注意。 宗卫忠几人经过商议复盘,先仔细研究了李杰克、雷克多几人上次在招待所就餐的全过程。 副组长在总结大家的看法。 “在上次的就餐过程中,安全组的同志可以肯定雷克多没有与克雷公司之外的人产生任何联系。” “克雷公司一行人中,只有李杰克先后与我们派出的三位同志有过短暂的交谈。” “交谈顺序先后是招待所的张宏城同志、技术科的侯建军同志,以及谈判组的李先春同志。” “其中侯建军同志与李杰克交谈的时间最长,达到了五分钟。” “不过根据侯建军同志事后反馈,李杰克对重启私下交易毫无兴趣,只是和他扯了一些关于食物方面的话题。” “其次交流时间最长的是李先春同志,不过两人的交流过程不太愉快。李杰克直接指出小李同志是特殊部门的人,非常抗拒和他交谈。” “加上李先春同志解释的时间,合计交谈了大约三分半钟,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交谈时间最短的是招待所的小张同志,不到一分钟......,非常失败。” “他居然故意请教对方什么是股票和股市......。” “我强烈建议立即把这位同志从备选人员中排除掉,他这脑子也是没谁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们在监听他的越洋电话么?” 宗卫忠摇摇头。 “别提他了,现在说说李杰克要去招待所就餐的问题。” “既然要在他那里就餐,把人家踢出去的决定还是先缓缓再通知。” 副组长清了清嗓子。 “我们组和安全组联合分析了一下。” “李杰克去招待所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那里的就餐环境,更符合西方人士的喜好。” “小侯在上一次的交谈中,似乎就推荐了好几种不错的食物,也许这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侯建国,赞许之意毫不吝啬。 宗组长笑着安排。 “安全组正在接管招待所的安全工作,今天嘛,我建议我们的主攻手和副攻手的位置交换一下。” “今天由我的小侯同志打主攻,小李,你今天负责给小侯同志敲边鼓。” 李先春笑着应下。 侯建国则激动得一脸涨红,心里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 有时候真不是张宏城不想努力做贡献,而是双方对西方人的认知差距太大。 用美食和诚意来打动一名西方守财奴,这是成功概率最低的办法。 就算有时成功,其根节还是在于人家想要做这笔生意,以获得他想要的东西的基础上。 张宏城挂断谈判组的电话,无语的耸耸肩。 好吧,今天不要和那个李杰克接触,所以.......我被开除了? 有点恼火。 恼火不是因为被人小瞧的因素,而是他认为自已明明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搞定这个李杰克。 “你啊,一直顺风顺水的,尾巴暗中翘得老高,”楚描红手里拿着张宏城专用的杯子在喝水,笑着开导了他几句,“也该好好反省反省,我本来就不太乐意你插手这件事。” 张宏城看着女友递回来的那五十张百元美钞,泄了一口气后笑了。 也对,他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 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也不用太在意。 毕竟自已所在的这个国度会自已学着摸着石头和鹰酱过河,摸着摸着就......。 “那你为什么不乐意我插手?” 楚描红笑着白了他一眼。 “我就不乐意,你也别问。” 既然事情是这样,当李杰克和两个陪同他的“向导”来到招待所时,张宏城索性没有下去。 小侯看着在吃东西的李杰克,内心满满都是激动和振奋。 他自然没有发现李杰克吃得心不在焉。 面对眼前这个喋喋不休在说着各种食物的年轻人,李杰克越发不耐烦起来。 该死。 那个更年轻的家伙呢? 他偷偷打量着眼前的侯建国和在附近“游弋”的李先春,脑子里的念头转的飞快。 有这两个碍眼的人在,想必那位偷偷研究北美股市的先生怕是根本不敢和自已搭话聊股票。 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叮铃咣当一阵乱响,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杰克看都没看在地上打转的餐盘,面无表情的对侯建国说:“侯,你打扰到了我进餐的心情。” 李先春黑着脸上来,把被羞辱得浑身发抖的小侯扶走。 他怕小侯血气上头给这个二鬼子一餐盘。 要不是纪律约束,其实李先春早就想这么干了。 看到李先春和侯建国离开,李杰克这才微笑着对正在发呆的服务员点点头。 “很抱歉,不过,可以请你们的经理,啊,你们叫他所长是吧,能请他过来聊一下吗?” 现场服务员不是招待所的职工,她是安全组的成员。 她微笑着点点头,收拾完地上的东西离开餐厅,把李杰克的要求转达给了谈判组。 招待所大厅旁边的休息室里。 宗卫忠和副组长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小张不是才和这个家伙谈了一分钟不到......。 就在大家极度困惑的时候,有个组员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咬着牙艰难的举起了手。 “小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小高先为难的看了岳书鸿一眼,随后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在两位组长的反复催促下说出了自已的猜测。 “两位领导,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李杰克之前只肯和小岳交流,后来拒绝的理由是因为他发现他们私下的交流落入了安全组同志的眼里。” “我在国外留学过一年,那个,国外有一种人比较恶心......,小岳和小张都比较帅......。” “小侯和老李的长相,怕是不合......,哎,我都不好意思继续说......。” 有人没听懂,但岳书鸿和两个组长都听懂了。 三人顿时浑身一阵恶寒。 尤其是岳书鸿,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难道说这个李杰克当初只是想和他单独相处,所以才借故发飙.......。 宗卫忠犹豫了。 这种事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能答应让小张去踩雷。 但也有人不是很相信。 “我觉得咱们有些杞人忧天,小张和这个家伙才聊了几句,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除非小张也是那个......。” “不会,人家机械厂的人说过,小张的对象算得上是倾国倾城。” “要不,让小张去试试......?” ...... 张宏城有心不想下去。 他心眼其实不大。 好在楚描红很懂自已男友,几个香吻和软乎话哄了他几句,他这才借着女友给的台阶自已下了台。 楚描红知道这个家伙其实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有时候男人也需要哄一哄的。 只不过她对谈判组所有人的印象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第二百零三章 小卒子将军 看到张宏城终于出现,一丝轻松的笑意从李杰克的嘴角一闪而过。 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某个安全组女服务员,顿时心里一阵恶心,浑身寒抖了一下。 张宏城并不知道,这几个不是自家招待所职工的服务员都在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已。 甚至有的姑娘还觉得这个有些帅气的年轻所长,其背影甚是悲壮。 李杰克起身邀请张宏城入座。 两人并不知道旁人看他们的眼神里带着什么。 再说对这两人来说。 最帅气的不是帅哥,而是富兰克林。 张宏城给李杰克两个股票数据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胖子。 这货听说最近也在研究股市,被大A折磨得体无完肤。 张宏城没有给对方百分百正确的数据走向,而是故意略微做了修改。 两只股票日走势曲线八成左右的正确率,已经相当恐怖。 “张先生,你对股市的研究确实让人惊叹,但也可能只是运气,我和我的朋友不反对与你合作,但我们必须有更进一步确认你才华的机会。” 李杰克试图占据说话的主导权。 可张宏城根本懒得理会他的这些话术。 他的要求简单明了。 “每次推荐的价格是一千美金,加上这次是三千美金,你们可以事后再付。” “我不知道你和你的朋友筹集资金的规模,但如果因为你们的资金总量引起股价波动,以致结果不准,这可不关我的事。” “但我的钱一分不能少。” 如果这话是其他交涉人员说出口,估计会担心激怒李杰克。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杰克很满意张宏城这种干脆明了的态度。 在他和雷克多看来,每句话都离不开要钱,这种人才是最可信的。 “没有问题,你的推论我们只是作为一个重要的参考。” “不过我很好奇,张先生你对北美股市的消息来源......。” 张宏城眨眨眼。 “嘘~~,这是我和我朋友们的商业秘密。” ...... 当晚雷克多亲自拨通了越洋电话。 “怎么样?该死的,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个东方国度果然有些神奇的东西。” 华盛屯油报的股份今天果然上涨了百分之十! ...... 第二天,工作人员发现雷克多一帮人在关着门酗酒。 几个老外和那个二鬼子,哈哈大笑的在谈什么“落山鸡毛刚才”、“十点”,必须马上上报! ...... 第三天,李杰克照例去招待所用餐。 谈判组这时也知道,他和张宏城一直在聊北美股市——根据小张说他在向李杰克请教股市的问题。 难道李杰克是个股迷,而且好为人师? 看着两人的举止都很斯文......。 ...... 张宏城其实对李杰克的感观一点也不好。 因为这货白嫖了自已三天的“股市指南”,这才结清了该给自已的费用。 应付的六千刀而且只给了一半。 “别在意,张老弟。” 李杰克微笑着安抚着张宏城。 “剩下的一半,我和我的朋友当做你们插队超算的费用了,三千刀,三次机会,这是内、内、内部价!” MD,你不提我都差点忘记这回事......。 捂了好几天的纸条终于递到了李杰克的手里。 消息传到谈判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大气。 张宏城拿到结果是在两天之后,效率比走官方渠道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谈判组之前给他的三个验算课题都是不敏感的。 雷克多这帮人确实很有“诚意”。 以前传真过来的演算结果大多时候有故意省略和删减的内容,就是薄薄一页纸。 而这三个相对简单的演算却给了足足八页。 八页纸在张宏城的手里保存了一个多小时——他寄给了胖子,让胖子用软件扫描这种打字机的字体。 谈判组专属办公室。 气氛很是凝重。 几个戴着厚瓶底的科研人员正在飞快的验算张宏城交上来的结果。 有人讶异的看着宗组长。 “老宗,这个结果我们还能现场检验?” 宗卫忠笑了笑。 “发到小张手里的三个课题数据,其实有两个是我们已经费力算成功的。” “这么做,主要是怕对方故意坑我们嘛。” “如果这两份数据没问题,那剩下的那个数据也应该没问题。” 旁人听了直摇头。 心疼! 白花几千刀啊!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防人之心不可无。 “结果和过程都是对的!” 当科研人员笑着喊出结果,一帮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有人还指着自已笑骂。 “我们这帮人眼睛都不好使,差点就把小张给赶走。” 宗卫忠有点尴尬的摸摸脑袋。 “嘿嘿,这盘棋就有意思了啊。” “车马炮全废,倒是让过河的小卒子给抢了相位,下一步就是将军啊!” 副组长也苦笑连连。 这些外国人有够莫名其妙的。 股市? 那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好谈的。 “组长,我们之前给小张的课题是两假一真,而给小侯的是两真两假,给小李的是......。” “甭说了,把小李手里的四真一假拿给小张去试试!” “老宗,这里头有个课题可是有些敏感......。” “怕个球,又不是走正规的官方渠道。” ...... 电脑前。 汤有声两眼发呆的看着雇主发来的文字。 这家伙肯定是有病吧? 他就没见过有顾客嫌弃自已演算的结果太过全面的! “小汤工程师,你演算的结果太靠近现代了,我在悬赏的时候已经强调过,这几个课题的演算结果不得超过七十年代的最高水准!” 这是两句普普通通的中文,可落到汤有声的眼里却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他飞快的打着字。 “胡老板,这几个课题在七十年代的时候还很原始,有些数据、甚至是方向都是有问题的!” “如果您的工厂照这个数据去做,别的不说,配套厂家肯定找不到的,因为那些太......老了,给黑蜀黍都看不上啊。” 对方回答的很快。 “方向可以朝现在的改一改,但就是要这个年代的数据,涉及以后的完全不用考虑。” “我的顾客的顾客捡了一套七十年代的老生产线,反正他就是这么要求的。” 汤有声沉默了。 本来这单他赚的就有些心虚。 因为这些数据,他丢进自已的工程电脑里分分钟就搞定了。 所以对于胡老板古怪的要求,他并不抗拒。 但这删减修改资料,他哪里知道七十年代的水平是个什么鬼? 汤有声是沪上机械集团的在职工程师,时不时的会在网上接一些外快单,很少有单子能难住他。 但这次......。 看来得请教一下自已师傅。 “蠢货!” 老头子在电话里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集团老资料馆,你是从来没去过是吧?” “还自已用电脑算?现成的资料,去复印一份不就行了。黑蜀黍都不要的资料,反正根本没人在乎。” 胡老板很快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灰尘呛人......。 找人扫描,用张宏城弄来的新字体打印,然后一封封的【寄】到隔壁时空。 雷克多他们自然发现了其中一个课题的敏感性,所以斟酌了一下,给张宏城的结果只有十几张打印纸。 但好歹还是把正确的结果给了张宏城。 张宏城略略对了一下结果,将这十几张纸【寄】胖子擦屁股,转头把胖子寄来的一大叠过程加结果给了谈判组。 宗卫忠看着这么详尽的资料,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他想了很多很多。 就米国人那种德性,怎么可能......。 “通知安全组!务必保证张宏城同志在与李杰克交易时,不得进入封闭的空间,如果小张同志遭遇危险,准许立即动用非常手段!” 第二百零四章 胡思乱想? 楚描红在走廊里拦住了张宏城。 雪白的小手晃啊晃的。 谈判组给的九千美金费用,加上雷克多给的二千美金谢礼,他两头拿的很开心。 乖乖的把钞票一张张的放到女友手里。 换来女友一记长吻。 楚描红不是财迷,她就喜欢从男友手里拿钱攒起来的这种感觉。 “我好像看到你口袋里还有两千多......。” 女友的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张宏城掏出剩下的两千五百美金晃了晃。 “这是给兵团留的,说好了要给李部长他们一个惊喜的。” 楚描红笑着盯着男友的眼睛。 “好吧,但是记住了,不许私藏!还有,上个月你上交的工资我怎么觉得你打了埋伏?” 张宏城立即撞天叫屈。 “所里的账务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罗的工资表你也看过。我身上就留了十块零花钱和五斤粮票。” “哼!说的好像,你弄东西需要钱似的.......嗯~~~。” 亲吻有时候是个很好的转移女友注意力的方式。 虽然女友知道你是故意在转移话题,但聪明的女人一般会借机给男友一个台阶下。 新出炉的管家婆红着脸跑了。 张宏城下意识的掏了掏自已的口袋。 他察觉到刚才楚描红给自已口袋里偷偷塞了点东西。 是二十六张大团结。 自已一个月工资交出去,被未来老婆加了一些塞回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 他忽然觉得自已偷偷落下的那两千多美刀零花钱不是那么香了。 有着张宏城在其中的付出,谈判组和米国人都表现出相当的满意。 李杰克和雷克多几乎天天在开心的酗酒。 他们的朋友在北美那边,几乎每天都能从一支股票里赚到钱。 谈判组这边也天天能从张宏城这里拿到他们想要的演算结果。 以前花一千刀只能买到省略版内容,如今一千刀花出去买回来的都是详尽版。 只是他们研究来研究去,始终不得其解,只能疑惑的快乐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这个定义对于谈判组、雷克多和张宏城来说都一样。 谈判组手里准备的课题已经暂时消耗干净——主要是谈判组的外汇预算已经干涸。 克雷公司的业务团队不得不启程返回北美。 大家彼此都依依不舍。 雷克多和李杰克是不舍张宏城的股票指南,张宏城是不舍谈判组的外汇,而谈判组是不舍雷克多两人的私下插队渠道。 整一个三角关系。 张宏城在事后被有关部门约去谈话。 谈话有两个目的。 一是查漏补缺、给优秀的同志打打补丁,二是表扬和肯定。 一份详尽的报告和心得,换来一面锦旗、四块肥皂、一个盆和一个茶杯。 可惜的是,张宏城报告里关于股票什么的内容,根本没人在意。 为什么不在意? 看不懂呗。 只禁止张宏城跟别人提起这些东西就够了。 “哎呀,你小子我该怎么说才好!” 收到张宏城快递邮件的李部长拿着电话想训人又有些舍不得。 桌子上那七千美金,老头子看着有些眼晕。 “你怎么能赚人家谈判组同志的钱?” 张宏城信誓旦旦。 “人家组长亲自说的,只要我能把事搞定,落下的费用都是我们兵团的。” “人家就是客气那么一说,你小子还当真了!” “没办法,都知道我为人实诚,厚道人嘛。” “滚!你厚道不厚道,老头子我还不知道?” “嘿嘿嘿嘿,你这么说就太伤人心了,您说说哪个和我合作过的单位和个人会说我一个不字?” “嗯,没错,都被你绕得晕头转向的。” 老头最后不耐烦的留下一句话。 “你小子准备准备,六月份我会在沪上给你找个班学习学习,好好收收你的性子。” 对面电话挂断,张宏城一愣。 喜色立即上涌。 兵团这是豁出去了啊,又准备让小爷我进步一回! 这个,这个,有点不太合规矩吧......。 说起决定再“破例”提张宏城一次的事,李部长这边也有些发愁。 本来张宏城要等明年或者后年才有资格提一提。 但如今的形势却有些不太妙。 也不知道为什么,京城有个大佬似乎盯上了这小子,沪上机械厂这样的巨无霸也在偷偷摸摸的询问张宏城“转会”的可能性。 几个大佬一商量,副科调动起来还是太方便了,但正科就有所不同。 不能让这个金疙瘩被人给偷了。 一咬牙一跺脚。 老脸都不要了,继续给他升! ...... 谈判组的庆功会也定在兵团招待所的大餐厅。 张宏城成为了所有人的灌酒对象。 喜事临门的张宏城有点小飘,几乎是杯来不拒。 啤酒而已,喝! 岳书鸿不爱喝酒,也不太想凑这个热闹。 淡淡的失落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毕竟这次出任务,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也算是他职业生涯里的一次失败。 岳书鸿没有去敬张宏城,而是端着一杯茶在招待所空荡的走廊里散步,他在总结自已的不足之处。 几乎所有招待所是职工都去了大餐厅参加庆祝,岳书鸿以为自已不会遇到任何人。 直到他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一缕灯光。 岳书鸿产生了一丝好奇,他没想到在众人欢庆的时刻,在这家招待所的角落里还会有和自已一样不合群的人? 这是一间雪白干净的医务室。 一位身材娉婷的女子,可能是才梳洗过,长发如乌云般散开,正懒洋洋的坐在靠椅里,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品。 姿态疏懒,品貌脱俗。 哪怕是见惯了各种花花草草的岳书鸿,也在这一眼中凝固了目光。 那是一种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美。 女子的身上没有一丝属于这个年代气息,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纯真和睿智感。 虽然衣服与旁人的差别不大,但气质却完全迥异。 没有那种刻意的小布尔乔亚的矫揉造作,轻轻的躺坐在那里便是一道静谧的风景。 岳书鸿的目光有些失礼。 美人儿扫来的目光里自然带着嫌弃。 两目相对。 岳书鸿忽然觉得这双美目似曾相识,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湖刹那间被一阵清风拂动。 眼前的影子似乎在顷刻间走进了他的心里。 这种突兀的感觉奇妙而美丽。 “抱歉,我......。” “砰~!” 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二话不说起身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我这里不对外看病,而且现在也下班了,有病的话去附近的医院。” 隔着一道并不坚固的木门。 岳书鸿却觉得自已似乎被夺走了一件最珍贵的东西。 他轻轻拍拍自已的脸。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胡思乱想? 难道我真的病了? 心不在焉的岳书鸿慢慢离开这里,脑子里却还是在闪烁那惊鸿一瞥。 整个招待所似乎没去大餐厅的还有一个人——小张所长的对象,招待所的女医生。 诶? 他回想起了自已鼻尖闻到的女子杯中那股淡淡的香气。 那分明是奶粉的味道。 这说明这位女子和小张所长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按照岳书鸿的性格,旁人过的日子舒坦他只会高兴,但今天却微微皱起了眉。 杯子里茶水只余温热,被他一口喝尽,然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他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位女子在关门的时候,趁着他发呆做了一个额外的动作。 一颗小小的白色颗粒被女人精准的扔进了他的茶杯。 谈判组回京的计划被迫推迟了七八天。 因为组里有上吐下泻,在医院里住了六天六夜......。 杭城火车站。 一位容貌殊丽的中年美妇提着行李走下火车。 她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城市,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还记得当年,正是在这个火车站,自已和好闺蜜偷偷跳上北去的火车,直奔北方去参军。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遥远的东边。 周杭萍,你......还记得你的丈夫和儿子么? 第二百零五章 这回怪不得我了啊 裴淑静自从嫁给张前义后,已经整整十八年没有回过杭城。 裴家的房子还是以前的那一座。 清河坊中间的一条小巷,通往她离开了十八年的家。 裴淑静提着行李一步步的在丈量着脚下的青石板。 已经三十八岁的人却走出了十八岁才有的节奏。 那年那时,依稀记得自已还是这条石板路上、也是这条巷子里最快乐的女生。 裴家世代行医,她父亲是军医,在北平跟着部队起义,如今应该还在京城的医科大学当教授,而她大哥是当时西式医院里的DXD,堪称满门忠义。 近乡情怯,脚步逐渐变得迟钝。 看着不远处斑驳的院门,裴淑静又想起了当年自已要嫁给张前义时,父亲话里的决绝。 “叮当~~。” 搪瓷盆摔落地面的声音响起,一盆刚刚从井里打的水全部撒在了地面。 眼前的妇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在不远处发呆的裴淑静。 “小静?” 还不等裴淑静反应过来,她嫂子已经惊喜的对着院里大喊起来。 “云生,云生,~爹~,淑静回来了~!!” 裴淑静一时百感交集,愣在了原地。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飞也似的跑出来,嘴角还带着几粒米饭,显然是刚放下碗。 这是她大哥裴云生。 “小妹!” 裴淑静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跟在大哥身后的还有一个影子。 她没想到父亲不在京城,而是在家。 这个她印象中威严的身影,如今越发单瘦了些。 裴云生一把抱住裴淑静,如获至宝。 嘴里一叠声的询问着妹妹的近况。 裴家家教森严,当年父亲把小妹赶出家门,严令兄妹之间不得联系。 裴云生和妹妹家的联系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 虽然膝下有着一儿一女,但裴淑静此刻却紧张得如同当年宣告婚事一般。 “爸爸。” 声音里带着颤抖。 铁青着脸的老爷子巴掌都已经抡了起来,可就是这一声“爸爸”,还是让裴至彦脸皮抖了几抖。 但这一巴掌还是抡了下去。 裴淑静的脸被打了一巴掌,让裴云生和他爱人都惊呼了一声。 裴淑静呆呆的想要转身离去。 忽然老爷子一把搂住了她,老泪纵横。 “你还敢走?” 压抑了十八年的情绪在老爷子心口喷薄而出。 到底是自已又当爹又当娘养大的女儿。 娇生惯养、细心培育,可谁知到头来却成了人家的继室。 独自带着继子和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老爷子捶着自已的胸。 心疼的厉害。 父女俩虽然互相拧巴了十多年,到底比不上一次见面。 ...... “气色还算不错,”老爷子沉吟着把手指从女儿的手腕上收回,“但前些年还是有些亏了,如今虽然在补,但还是有些欠缺。” “你如今才三十多,大约还不觉着如何,再过十年就说不好。” “云生,你给你妹妹开一副滋阴的药,走我医疗组的账。” 裴淑静想要拒绝,却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 裴父挂职的医疗组级别很高,用的中药都是真正名家处理过的,过手的西药也多数是进口货。 掌握了女儿的身体情况,裴至彦放下了部分担心,又看了一眼自已刚刚打过女儿一巴掌的手掌,只觉着分外碍眼。 他笑着自嘲了一句。 “一晃这么些年,想不到小静养的孩子都要谈对象了。” “张家的这个孩子怎么样?” 裴至彦淡淡的看着自已女儿。 “我听说这小子似乎一直不太接受你这个继母......。” 裴云生和他爱人闻言吃了一惊,原来他们平时偷偷和妹妹联系的事,老爷子都知道。 裴淑静从继子偷偷顶替妹妹去了东北的事开始说起,一口气说到继子如今在沪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副科干部。 从一无所有的知青到副科只花了两年,带着知青排连续获得集体三等功,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老爷子也忍不住叹了几口气。 听着女儿的介绍,那孩子懂事后变得能干孝顺起来。 他忽然瞪了一眼自已儿子。 “你听听人家的孩子,父亲去的早,亲生母亲也跑了,才二十岁就如此出色,你再看看你养的那个,总是个不靠谱的。” 裴至彦说的是他的亲孙子,如今在义务一带插队,天天写信回来说累,找家里要这要那的。 裴云生笑笑不说话。 别看他爹当着他的面骂孙子,可孙子要真在老爷子跟前,那是一个字都舍不得说的。 最后老爷子才问道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宏城这孩子找的是哪家的姑娘?他倒是会找,又盯上杭城了。” 裴淑静说了楚描红家里父母的名字。 老爷子没什么印象,只是点点头。 裴淑静看得出来,父亲有些不太满意楚家的出身,尤其是楚描红的父亲......。 气氛又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裴云生则是好好念叨了一下楚描红父母的名字,嘴巴忽然张开,一脸的震惊。 “爹!” “是楚家!” 裴至彦不解的看了儿子一眼,这些年他基本都在京城,对于杭城的事已经陌生了许多。 裴云生一拍膝盖。 “哎呀,就是当年咱们家药铺对面,楚家啊,和您一直对着比的楚家!” “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对着干,谁也不服谁的楚家。” “楚老爷子的儿子当年死活不肯学医,跑去当了公安的那个!” 裴至彦手里一哆嗦,也猛的一拍大腿。 好嘛! 当年西湖边上两大药铺,一家姓楚,一家姓裴。 他当年在行内最大的竞争对手——楚越河。 自已这个便宜外孙,居然把楚家唯一的后人给搞定了? 裴淑静疑惑的看着自已父亲和哥哥,两人咧着嘴如同捡了金子一般。 “这个婚事,我看行!” 裴至彦大家长的作风一贯如此。 “楚家的人虽然讨厌,但家风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成英,你好好收拾点礼物,”老爷子眯着眼笑着吩咐儿媳妇,“明儿我和云生、淑静上一趟楚家。” 老头子的表情让儿媳妇和女儿都看着有些陌生,只有知道当年两家斗成什么样子的裴云生知道,这世上唯一能让儒雅的爹破防的只有一个人。 楚家的老爷子——楚越河。 裴至彦也没隐瞒自已的快乐。 “楚家的针术和八金方,我是想了很多年了。可就算当年楚越河落魄了,我也没落井下石去强取豪夺。” “但这回,嘿嘿,怕是怪不得我了啊。” 第二百零六章 进修班的老廖同学 便宜外家和女友家里的恩怨情仇,张宏城一概不知。 小情侣正在依依不舍的道别。 今天楚描红亲自开车(无照驾驶)送张宏城来进修班学习。 车子故意停在墙角,两人已经在车后头腻歪了半天。 李部长几个办事效率相当快。 距离上次透风给张宏城没几天,就给他找好了临时插班的地方。 说起来,按照正规流程,张宏城是需要回一趟东北参加正儿八经的G校学习。 可几个老头一算计,一来一回加上进修班里耗费的时间,张宏城起码要脱岗一个多月。 这也意味着李部长这边的“外快”要断上这么久。 想到兵团最新拟定的福利计划,例如全体知青端午节多加一个粽子、七一节多发一双袜子、八月十五多发一把水果糖、到了十一甚至还想奢侈的给每个知青发一个搪瓷缸......。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脱岗这么久! 所以兵团走了门路和关系,把张宏城硬生生的塞进了一个沪上本地的进修班。 旁人在这个培训班里前后要培训大半个月,而他这个插班生只需要混完剩下的一个星期就能结业。 干部进修班设在青浦。 设在青浦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青浦靠近郊区,地方大又安静。 可张宏城看着眼前的楼房,总觉得自已似乎在后世的历史照片上看到过。 青浦班啊......。 校长不姓戴,而是姓关。 关校长年纪岁数不小,走路还有点打晃。 简单和张宏城说了几句,就让人把他安排到了三班。 这个班的课还剩下六天半的SI政课,最适合张宏城这种走过场的。 班上同学不多,张宏城一眼看去也就十几个人。 年纪大约从三十多到二十几不等。 但最年轻的估计也比自已大七八岁。 三班的同学没有一个级别比他低的。 张宏城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认真的拿出笔记本和笔。 学习资料是刻板油印的,上手就是一团黑。 十多个同学看张宏城的眼神都有些审视。 进修班里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张宏城这回进修之后要转正科,大家早就收到了风。 他们也震惊和好奇于张宏城的年轻。 关于张宏城那满是成绩的履历,没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 只认为这个小同志的背景应该很强。 强到黑省兵团那边甘心给他连续“破例”。 轻视的意味自然在这些的心里诞生,但没人会蠢到主动与人结仇。 张宏城发现十多个同学里,也就四五个略显清高的看自已的目光带着轻蔑。 其余的人,哪怕是年级大自已一轮的,课间见面都是笑呵呵的。 张宏城的小嘴很甜,人设功底不错。 在班里混了才半天,就大概搞清了班里的人员构成。 在这十多个同学里,那四五个抱团显清高的,来自各单位的宣传口,都是出色的笔杆子。 除了其中一个是进修后会被提拔的外,其余的纯是来进修最新政CE的,他们这几个也是学习最认真的那一批。 其余的同学里,确定在进修后会提拔的也只有四个,加上张宏城这个插班生就是五个。 剩下的,是因为要调整到别的系统工作才被选来进修。 例如和张宏城一个宿舍的舍友,黄海平科长。 这位喜欢打官腔的老黄,马上就要从焦化厂转去模具厂,岗位也从工会转到采购。 虽然是平级调动,但明显岗位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张宏城总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让不少人慢慢的对他放松了警惕。 尤其是那几个清高的笔杆子的同学。 其他的老油条同学对他表露出来的热心厚道只是将信将疑,但也没人对他感到反感。 如果说其他同学之间还存在一点竞争关系的话,那来自黑省兵团的借读生与他们一点利害关联都没有,自然可以放心的交往。 张宏城没有小看任何人,包括他那个看似只会打官腔的室友。 在进修期间,学校会客室一直没断过人。 其中就有好几个来找黄海平办事的。 张宏城刚好有一次在会客室见简勇,正好听到了黄海平和人说话。 他也是第一次学到原来打官腔也能办实事,而且需要的时候还能拐弯,委婉的把事推的一干二净。 经验值+100。 张宏城以为自已的进修生涯会平平无奇的度过。 但在他插班后的第四天,一帮女职工气势汹汹的堵住了进修班的大门。 本来张宏城和几个同学都靠在窗户边准备吃瓜。 谁知这瓜竟然是张宏城同桌的。 张宏城的同桌姓廖,三十五岁,大了他一轮还多。 廖远峰厂长是班上最低调的人之一。 概因他这次进修是为了调去旁的单位——冷衙门。 一帮大妈在门口大吵大闹,加上身边信息灵通人士太多,张宏城很快搞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同桌老廖是利峰街道工厂的厂长。 利峰厂的成立要追溯到抗美援朝时期。 当初街道组织居民妇女给前线缝鞋底、做衣裳,因为贡献突出,所以在战事平息后,利峰厂宣告成立。 其实就是个手工缝制物品的小车间。 后来根据街道的需求,利峰厂又招收街道剩余劳动力成立了染布车间、蜡烛车间、火柴车间和打铁车间。 完全是一个五花八门的四不像街道企业。 利峰厂最出名的当属他们的打铁车间——他们车间生产的小煤炉质量好、又省煤,畅销整个沪上地区。 无论是煤炉、蜡烛和火柴都是这个年代居民的必需品,所以利峰厂的效益和划拨计划从来都是满满的。 但说起历史最悠久、最光荣的还是当属手工缝纫车间。 大约在两年前,利峰厂的手工缝纫车间得到上头的投资,增添了三十五台缝纫机,开始承接一些市级的服装生产计划。 本来车间的发展大有可为,可惜的是利峰厂遇到了所有企业都在面临的一个问题。 因为人情面子和管理不善,小小的街道企业里的职工越来越多。 街道上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在厂里上班。 例如服装车间,一共才三十五台缝纫机,但正式缝纫工就有八十多个,临时工五十多人。 仅仅是在利峰厂食堂挂名的职工就有近三十人。 几乎所有的岗位都是双倍配置。 小集体企业就是这样,在招工环节存在太多的漏洞。 只要领导拉不下脸,下头弄进来的亲戚朋友是一批又一批。 廖远峰是当地街道出来的,从父母一辈开始,在街道上的亲戚朋友就有一大堆,偏偏他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利峰厂的效益一跌再跌,管理也越发人浮于事,廖远峰没有从内部整顿下手,而是选择了开源。 他盯上了一笔划拨计划。 这是为广交会生产出口服饰的一个计划单子。 廖远峰几乎把自已一辈子能用上的人情和关系都用上,这才拿到了这批服装生产计划的一部分。 加工一万三千套衬衫的袖子,并负责最后一道缝纫组装工序。 廖远峰算过,涉及出口品的划拨款是最划算的。 他把人家厂里明明能随手做的缝袖子工序给生抢了过去。 而且作为最后一道工序厂家,货物会从利峰厂直接发往南方,他打的就是名利双收的主意。 可惜。 廖老同学小看自已厂里管理的混乱程度。 第二百零七章 二十五万很多么? 当车间里都是自已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或者街坊邻居,加上车间主任、厂长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质检员们的日子过的不要太轻松。 缝纫车间负责加工这批货物的班组合计有五十多个人,而配备的质检员更是高达十二人,结果做出来的袖子却九成九不合格。 设计室给的图纸从一开始就拿错了,生产和质检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没奈何,这批做好的衬衫全部拆封返工。 仓库人不少,但干事的却很少。 上万件拆去包装的衬衫随意堆在一起。 仓库里的人想着:反正要连夜加班返工,就这么放着也没关系的。 张宏城觉得,利峰厂这种奇葩单位很少见。 利峰厂的管理混乱与厂里几个头头的放纵和不作为不无关系。 成功的把这个年代的某些弊端放大到了让人无法瞩睹的地步。 食堂的职工和缝纫车间的女工因为分配房子的问题,直接在车间里干架。 当晚整个缝纫车间都在看热闹,返工的事是一点都没干。 张宏城估计加班工资还不能少他们的。 厂里几个头头出面和稀泥,最后决定腾出厂里的一个小库房来给食堂当住房,这才平息了纷争。 可谁也没有料到被分到小仓库的几户食堂职工,生怕厂里到了明天反悔。 他们连夜把小仓库的几个房间都腾了出来。 其中就有染布车间的几十桶布料染色剂。 仓库钥匙就挂在仓管员的休息室,全厂人都知道。 而几个管仓库的早就集体下班打牌去了。 食堂的几户人家轻松拿到钥匙,把这些热色剂都塞进了一间黑乎乎的库房,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大堆“废弃布料”的上方。 利峰厂的管理混乱不只是一个车间,染布车间也一样,为了取料方便,染色剂大部分的桶盖都是松的。 从第二天开始,沪上连降暴雨。 厂里后勤维修班这才想起来,似乎有几间仓库漏雨来着......。 好好的一万多件白衬衫,最后成为了花花绿绿的破烂。 利峰厂上下终于都被自已的行为给吓到了。 老廖请了好几家兄弟企业帮忙,烫洗、熨整搞了好几次,然后并无卵用。 热色剂配的很牛逼,高温和水洗都拿这些色彩没办法。 本来应该送去春季广交会的展品,不得不临时调整到了秋季。 这批参展衣服的几家上游生产企业也都傻了眼。 要是旁的失误也就罢了,就算你破几个洞,打了补丁也有人要。 但这种乱七八糟色彩的衣服,这年月谁敢穿? 再说也太丑了! 上头给利峰厂算了一笔账。 这套衣服的计划成本是十九块五毛,出口价格是三十六块多,换成美元大约是二十块左右(查到的汇率是1.8)。 哪怕利峰厂按成本赔,也要赔二十五万三千五百块! 厂里顿时闹开。 都说这是缝纫车间的业务,不能把其他车间也捎带上。 可就算老廖把缝纫车间卖了也不值那么多。 整个车间最值钱的是三十五台缝纫机而已......。 这事老廖无法解决。 下头吵得他头疼不已,到了最后他索性找了关系想远远的调出利峰厂,哪怕是去一个冷衙门思过也行。 街道派人刚接手利峰厂,就提出了分割计划。 债务算在缝纫车间头上,先单独拆分出去......。 也是在和稀泥。 但缝纫车间的职工们,尤其是那些关系户哪里肯干,先在街道吵了半天,最后索性跑到进修班来堵老廖的门。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廖远峰也别想走! 廖远峰被校长叫去解决这个事,张宏城在吃晚饭的时候才见到万分憔悴的老廖。 张宏城微微摇头。 就廖远峰这种瞻前顾后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一把手。 到了事发的第三天,关于利峰厂的八卦有了一个新的进展。 缝纫车间的职工忽然之间大缩水! 职工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短短两日之内,一百多人的缝纫车间就只剩下了三十多个人。 其他几个车间的主任一连开出了很多从缝纫车间借调人员的单子。 三班的同学们都无语摇头。 这种单位真是没的救了。 前几日和廖远峰走的近的同学,此刻也都故意远远的避开了他。 ——生怕廖远峰想不开找自已求助。 廖远峰看着自已周边空荡荡的一片桌椅,苦笑着摇头。 而他的小同桌则抱着书本施施然在他身边坐下。 也对,小张是兵团干部不是本地的,根本不用担心自已会找他帮忙。 “老廖,你也别太灰心。” 张宏城下课的时候好生安慰了对方几句。 “要不,你把那些衣服拿几套过来大家看看,说不定有谁会有想法呢?” 老廖悲观的摇头。 那种花不溜秋的布料,人家拿去当抹布都嫌弃看不清干净还是脏。 不过,对于小张的热心,他还是挺感动的。 看来张宏城同志是个真正的热心肠。 老廖大概也是病急乱投医,他还真的拿来了几件被染得不成样子的衬衣。 三班的同学们这回都围了过来研究,甚至还有些其他班的同学也凑了过来。 他们不是好奇,主要是为了吸取经验和教训。 正在摆弄衣服的是来自服装厂的季副主任,他一边观察一边摇头叹气。 “老廖,你的这些个手下,哎,我也是没话说了。” “袖子明显不对,太过宽松,不符合衬衫手臂修长便于工作的要求,改起来相当麻烦!” “再就是这个配色,嗨,打翻的调色盘都比这个干净。” “除了马戏团里的小丑,估计没人会要这种布料。” 大家议论了一个中午,最后都纷纷摇头,放弃了挽救这批货物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老廖只能节哀顺变。 至于被分出来的那个缝纫车间,他们回去后会好好叮嘱下头的人,千万不要和对方扯上任何关系。 二十多万的欠债! 啧啧啧啧,小集体啊,估计是永远还不上了。 全程没有出声的张宏城,小心脏却在砰砰的直跳。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七八十年代的北美和欧洲,最流行的风格叫做“孔雀革M”。 工业壮汉的审美正从西方人的生活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中性化的穿戴。 年轻人们无论男女都喜欢用最复杂和花俏的颜色。 就连画家们笔下的印象派作品,看着就是一大团毫无规律的色彩组合。 divdata-faye= "iage "source= "er "css= "icture "grou-id= "1 "igsrc= "{{iage_doa}}{ "iage_tye ":1, "itye ": "iage jeg ", "source ": "er ", "web_uri ": "novel-ic-r 2b7c3d67db7e91b328e46d26d5715a32 ", "width ":737, "height ":415} "alt= " " css= "ictureDesc "grou-id= "1 " div...... 李部长差点把手里的电话直接扔进佳木斯河里去。 “你说什么?!!!” “欠债二十五万的小集体,你居然还想让老子给你扒拉回来兵团来!!!” “你怎么不让你对象给你好好看看脑子!” “张宏城,你只是一个招待所的所长,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木工车间还不够你玩的?还想弄个缝纫车间!” “要不要老子直接任命你做驻沪办主任!翻了天了你。” “二十几万算什么?口气不小啊!” “你也别和我叽叽歪歪的,你小子要是能自已赚到这笔钱,那老头子就试着帮你划拉划拉,但要是没这个本事,你趁早洗洗睡觉去吧。” 啪。 李部长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 他是真怕张宏城继续犯浑。 刚才这话就是他故意拿来堵张宏城的。 谁知电话那头的张宏城却在摸着下巴思考。 二十五万欠款,很多么? 诶,好像还真的挺多的。 第二百零八章 引狼入室 李部长那里张宏城不敢继续联络,他扭头找到了兵团煤炭部门的老关系。 “听说你们部门在给下井工人采购里头穿的衣服?” “对啊,不过我们已经联系好供应单位了。小张所长,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直管说就是了。” “我这里大概能搞到一批便宜的衣服,质量还结实,当然我只是说大概......。” “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我们兵团最厚道和热心的干部。小张所长,我先道个谢,那就麻烦你也帮我们看看和问问。如果合适,你就先帮我们定下。” “那不成!我就是刚好有个关系可以问问,不能保证一定成的,我先试试?” “那也感谢你啊,这样,我明天让人把介绍信给你传真一份。” “别,兵团那边你先帮我瞒着,用快信加钱寄过来。” “......咱们是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 廖远峰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而区里和街道派来接替他的人则果决到让人头皮发麻。 张宏城这边刚刚和上司打完太极,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已的下一步动作,接手的新厂长便大刀阔斧的把两个车间主任和一个副主任调去了街道冷门岗位。 杀鸡儆猴? 错了,这位新厂长连猴也一起杀。 二十五万的赔偿,直接分摊到所有涉事人员的头上。 从缝纫车间到食堂,再到仓管和维修部,就连染布车间也要承担附带责任。 不赔钱,也行,自已去办离职。 区里和街道都给了新厂长最大的支持和权限。 廖远峰提起这位继任者时,语气萧瑟而慨叹,但张宏城却听得浑身不太对劲。 他其实盯上的是缝纫车间那几十台缝纫机和真正的熟练工。 华国七十年代对外出口附加值相对较高、较稳的只有服装这一块。 只要解决了款式、配色和布料,凭华国工人的巧手和低薪,竞争力绝对一流。 之前的瓷器、家具,甚至包括老大姐辣酱,张宏城只是随手摆弄几下,赚的都是快钱。 国内的计划调拨太繁琐和严格,兵团想要攒点私房钱,而且是弄一个较为长久的收入,张宏城觉得只能在服装外贸上下功夫。 二十五万在这个年代可是个天价。 张宏城咬着牙想动脑筋,更是做着想把那个参加广交会的机会搞到手的美梦。 他没想到廖远峰的继任者上台之后三下五除二就“野蛮”的搞定了一切。 二十五万多块的负债利峰厂全体认了。 缝纫车间负责50%,其他车间负责30%,从未来五年的车间利润里分期还清。 全厂三百多号职工负责5%,大约每人出四十多块,剩下的15%由六十多个责任人来承担,大约每人要出六七百块。 不给也行,直接滚蛋。 各街道派出所的车子集合了七八辆就停在厂区,几十号工人和干部挨个上门做工作。 等张宏城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来到利峰厂,却发现已经有四十多号人办理了离职,事态基本得到了解决。 缝纫车间他是不用再惦记了......。 “那你们的那些衬衫,不,我是说那些废品呢?” 门卫大爷又从张宏城手里接过一支烟。 他萧瑟的指向沪上的西边。 “XX街道劳动用品厂,都拿去当人家生产拖把的原料......。” 光辉劳动用品厂设在青浦。 张宏城急匆匆的找到关系不错的当地工会,靠着人家工会的介绍找到了劳动用品厂的厂长钟富强。 钟富强笑着接待了张宏城。 “早就听说过咱们小张所长是个热心肠,几块废布料而已,随便拿......。” “其实家里做拖把,这种衬衣料子不太合适,我让人去拿一种吸水好的给你......。” 张宏城掏出刚刚收到的加急信件里的介绍信。 “钟厂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看看我这封介绍信就明白了,我啊,其实是替我们兵团煤炭系统的工人问问有没有便宜又结实的衣服。” 钟厂长眉头先是一皱,随后大笑起来。 “对,对,对,你们可真会想!” “这些花不溜秋的衣服给煤炭工人用确实刚好,出井之后管你之前穿得有多花,都是一个色的。就是这个款式有些不太合适啊。” 张宏城当然知道衬衫与矿井完全不搭,好在他能忽悠。 “这个您放心,工人家属的手很巧,改改领子和袖口就行。” “你看这袖管就很宽松,相当适合工人秋天下井时穿着。” 钟富强摇摇头。 “你个小张人实在是太实在,明明可以当废料拉走的,偏要便宜我们厂赚一把。” “这些东西划拨过来的时候登记的就是废品。” “那......我就厚颜当瑕疵服饰处理给你?” 废品布料是三毛钱一斤,而张宏城和钟富强谈好的转划价格是一块一件。 废品当瑕疵衣服卖给建设兵团,虽然很让人脸红,但沪上几个相关部门批复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只过了两天,钟富强这边轻松拿到了批文,通知张宏城去拉货。 为了缓解这桩划拨物品中蕴含的尴尬,沪上的同志还把这批衬衫拉到熨烫车间去清洗熨烫了一回。 就连之前扔掉的包装袋也给补了回来。 张宏城花了一万一千块,拿到了一万一千件完好的“花衬衣”。 当然,这种花衬衣如今看起来还是没有任何档次的次品。 张宏城正准备去找东方涉外的杨同海打听点事,结果被找上门来的钟富强给拉去了另一个地方。 劳动用品厂凭空赚了一万多块,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他们也怕兄弟单位议论他们坑害东北“憨厚”同志。 “我们劳动用品厂是市里废品布料使用的大户,也是废品再利用的试点单位,”钟富强自豪的指向眼前偌大的仓库,“这些都是我们厂的原材料,市里划拨来的。” “我们平时生产根本用不完,所以我们厂的职工经常来这里淘点零碎。小张所长,你要觉得合适,就让你们的职工都过来挑一天,每人十斤的额度。” “你看怎么样?” 张宏城慢慢的把自已的目光从偌大的废品山上收回来,心里的波澜一点都没露出表面,诚恳的和钟富强厂长紧紧的握手。 ——老钟啊,你知不知道有个老话叫做“引狼入室”......。 第二百零九章 义气之名满沪上 张宏城觉得自已有时候确实太好高骛远。 衬衫的事还没解决,自已转眼又盯上了别的东西。 不务正业被他发扬到了极致。 罗琴堵了他几回,想让考虑一下关于招待所住房百分百空置的问题,结果张宏城压根抽不出一点脑容量去琢磨这个。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劳动用品厂仓库里的那些碎木头的影子。 劳动用品厂用的原材料除了布头之外,还有全沪上收集来的各种木头。 不论方的还是粗的,老的还是贵的,最后给你截断车圆了当做扫把或者拖把的杆子。 他没和钟富强客气,带着招待所的职工们从仓库里拖走了不少各种各样的木料。 钟富强那边的仓管员根本没过秤,估摸着人家拿的没超出太多就行。 当然仓库管理员也发现了兵团招待所职工们的一个特点,拿的都是同一种长杆子木料。 短于一米八长度的一律不要。 当张宏城领着职工们抱着木头呼啸而去,管理员不解的摸摸脑袋。 “这帮驻沪知青到底是怎么想的,找一堆柃木杆子作什么?” “大部分都是漂亮的女孩子,总不能拿去削成棒子打架吧?” 柃木,在华国民间又称为白蜡木。 在民国之前,这东西是民间用来制作长枪棍棒的好材料。 俗称“白蜡杆子”。 在沪上过去的年代,有不少人家也用白蜡木的家具——劳动用品厂的仓库里就有很多这种残骸。 张宏城和他手下的职工们都很热爱和平。 白蜡杆子自然不是用来车红缨枪什么的。 小小的招待所车间里,老宋师傅和老陈师傅正在客串木工,用借来的小车床车木头。 张宏城还从机械厂弄来了一些桐油什么的,更有定制的一些小巧金属疙瘩在灯光下闪闪生辉。 老窑口的师傅手艺不错,临时干木工活也没多大问题。 看着眼前逐渐出炉的一根根闪闪发光的纤细白蜡杆子,张宏城的眼里再次冒出了金光。 当成品还没完全做出来,招待所上下都知道他们所长又要发财了。 作为接待过好几次外宾的招待所,职工们都认得这个在国内不太流行的玩意——桌球杆子。 外贸公司那边消耗很大的一种器材。 老外和华国人不一样,他们的生意谈判场合很少是在餐桌上,而是习惯在高尔夫球场或者桌球桌旁边。 “看着和人家外贸公司的正品差距确实是有一些,”张宏城拿起一支被烤过的杆子试了试手感,“但上手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老宋得意的指着杆子上那层油光吹嘘。 “我给这杆子上涂的一层光泽,可是窑口里才有的秘诀,老外的杆子也就那么一回事。” 嗯,张宏城笑着点头。 有老宋师傅的这句话在,那他心里就有底了——必须开个高价。 外贸公司那边招待老外打球,总是抱怨杆子废的太快。 这些球杆的来历,他和在苗佳新闲谈的时候听过一耳朵。 都是委托体育用品厂专门生产的,完全按照外国人的产品一比一的复制。 成本有些吓人。 张宏城觉得自主创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因为它便宜啊。 几个男知青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车球杆的任务。 男孩子都爱这种车木头的感觉。 因为是新手,所以每车出一根合格的台球杆子,都要报废三到四根不合格的。 张宏城让他们先车五百杆出来,又反复强调:老宋师傅调配油漆的时候,谁也不准多问和窥视。 其实也不怪苗佳新那帮人看着球杆用的飞快而心疼。 体育用品厂完全按照国外标准小批量制作的球杆成本太高,接近八块钱一根(而国内活动室自已用的则很便宜)。 张宏城决定等那些外贸公司上钩后,起码也要四块或者三块钱一根卖给他们。 后续生产和练手的材料根本不用发愁,钟富强厂的仓库里多的是,花几块钱就能买来一大堆。 苗佳新自认是个桌球高手。 起码在国内他的水平应该算是不错的。 毕竟这年月有条件玩桌球的并不多。 他在东方涉外的一次饭局上再次碰见了张宏城,也不知是谁先提起的,两人和其他几个人都去了东方涉外的活动室打几局桌球。 张宏城的桌球水平嘛......,甚至要高于他高中时的电脑游戏水平。 没穿之前的张宏城姨夫家开了家健身房,他每年寒暑假都去那里打工,他一直负责的就是桌球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小姨先后开除他三次都是因为张宏城手痒和客人打了几盘。 服务员怎么能让客人不开心呢? 赢人家一把也就是了,结果人家花钱玩了几天,一局都没赢过......。 要不是确认张宏城是自已亲外甥,他小姨都差点怀疑这家伙是同行派来踢场子的。 张宏城球技不俗,通杀全场。 先后下场的苗佳新和杨同海都在他手下惨败。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不是因为输球,而是因为对面这货打一球就换根球杆。 显摆得太过分了! 而张宏城的那个同学也不是个东西,扛着几十根球杆蹲在一边看自已几个的笑话——杨同海和苗立新手里都一直只有一根球杆。 东方涉外活动室的其余几根球杆都多少有些问题。 又输了两盘,杨同海发火了。 “老子的地盘,你小子居然敢如此不给面子!” “来几个人,把这家伙带的球杆都给我没收了!” 张宏城走的时候还一脸的不忿,一直吐槽杨同海是个活土匪。 东方涉外换了一批新桌球杆。 驻沪的老外们很快把聚会的场合固定在了这里。 他们觉得这批球杆的手感实在是太哇塞了。 于是乎,就在张宏城领着职工们热火朝天的改着衬衫的时候,沪上几乎所有的涉外接待单位和外贸公司都知道了一件事。 张宏城这小子手里有大把的好桌球杆! 稍微一打听,那家伙也会自豪的宣称,那是他们木工车间的绝活。 SO! 小张所长,你要不要讲义气的? 张宏城小脸一涨红,似乎很上头:当然要讲。 于是......木工车间里很快足足压了三千多根的订单。 四块钱一根,张宏城说这是友情无上价! 大家居然还很认可。 张宏城又表示因为订单太多导致工期跟不上,所以他只能靠“先款后货”这个办法来压制订单的增长。 大家都表示理解,而且相关采购文件也是他们主动帮张宏城搞定的。 张宏城的义气之名,在沪上尤其是外滩这一块传得更离谱了些。 第二百一十章 东施效颦 张宏城和楚描红正在算账。 “一件衬衣一元成本,加上一条丝巾五毛,一条腰带七毛,水晶扣子三十二颗,要八分钱,手工费是五角钱一件,” 楚描红小算盘拨得挺顺。 “一共是二块八毛一分!” 她好奇的看着自已男友:“你刚才给罗琴的卖价是多少来着?” 张宏城比了两个手势给她看。 “才三块五块一件?” 楚描红有点小担心。 “你就不怕外头人听了乱嚼舌头,百货商店里一件衬衫都要三十七八块以上,这还没算布票......。” 看着张宏城嘴角似乎藏着一点得意,楚描红脑子瞬间一亮。 “你要卖三十五?!” “对!三十五块一件,不二价。” 张宏城信心十足。 “这批货本来的对外售价就是二十美刀,我现在几乎在按着原价卖,应该没问题。” 两人旁边的衣服架子上套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 这件衣服已经完全没了之前被染色抛弃时的狼狈。 衬衫上所有的扣子都换成了晶莹剔透的小水晶扣子,显得很是夸张耀眼。 尤其是一条更为花俏的丝巾缝制在领口的两侧,加上衣摆左右各有一条五颜六色的宽边带子。 让整件衣服的档次一下子就上了层次。 哪怕是在北美住了好几年的楚描红看了这套衣服,都不得不承认自已的男友衣服设计水平着实一流。 张宏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女友的赞赏。 私下则写信好好表扬了一番自已的义子。 在另一个时空,胖子在拿到张宏城给的衣服图样后,在沪上几家服装设计学院内部开展了一场设计比赛。 头名奖金一万五! 学生们都踊跃参加......。 “但是,”楚描红歪着头看着他,“你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你可没有资格参与秋季广交会.......。” 张宏城笑着舔了舔自已的嘴角,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意味。 “你放心,李部长说了最近让我老实一点,所以我会很乖的不惹事,更不会主动提出要南下花城去参加什么会的。” 也就是楚描红,她已经习惯和包容张宏城的无耻,换这个时空任何一个其他姑娘过来和张宏城谈对象,估计早就被他的厚脸皮给羞跑了。 “羞不羞你?垃圾收回来的木杆子,卖人家四块一根,还说什么无上友谊,嗯~~,不准亲我躲避,嗯~~~,咯咯咯咯咯咯,讨厌~~。” 接下来的几天,张宏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李部长打电话过来查岗,他也老老实实的,摆出一副从此就想混日子的姿态。 李部长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哪里会有多余的时间打电话过来查这小子的岗? 老头子其实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想找个人骂几句出出气。 兵团部的那帮人不太好当出气筒,因为他只要骂了一个,整个部门都会跟着神经兮兮的。 也就张宏城这货脸皮厚,能者多劳......。 听着电话里李部长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又臭骂了自已一通,张宏城也觉得挺有意思。 不是他生的贱皮子,而是混过体制的人都知道:领导夸奖你,并不能证明你们是一条线上的,但如果领导喜欢没事就骂你,那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领导绝对的心腹。 其实李部长最近压力大的事情,赵秘书早就私下来电话给他打过预防针。 最近李部长所在的部门有两件事都办得不太顺心。 导致李老头最近很上火。 而且两件事都多少与他张宏城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四师当初依照张宏城开发湿地的成效提出了一个建议,大肆开发珍宝岛几个湿地。 兵团为此派出了好些出色的年轻干部带着强力的知青连队进入湿地。 其中就包括当初与张宏城竞争的几位“红旗连连长”人选。 两年过去,全部失败! 仅仅是蚊虫和蚊虫传染的疾病就击溃了八成以上的连队。 更别说自从张宏城带着红旗排上了山,东北这两年的雨量那叫一个豪爽。 湿地里别说种田了,连出门都得坐船。 不但先期的投入都打了水漂,还留下了几百号伤病员。 善后的工作都扔在了李部长这里。 当大家去做同一样的事,结果只有你一人成了功,自然免不了被人也私下说怪话。 当即气得李部长大发雷霆,要严查是谁在讲“封建迷信”。 要不是私下说情的太多,李部长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那几个小子。 废物一个! 浪费资源无数,弄得伤兵满营,还好意思吐槽别人? 而李部长最近在发愁的第二件事,也与张宏城有那么一点因果关系。 从赵秘书的嘴里,张宏城得知了一个人的名字。 石丰收。 当初自已放弃了入京进修的资格,上头研究来研究去,发现全兵团年轻干部里,能紧跟在自已身后的就剩下这位石丰收同志。 所以准备通知这位同志接替他的名额进京,可惜这位同志品质太过朴素的,寇世宏一盘菜里放了那么多的辣椒,他硬是把所有的肉丁都找出来吃了个干净。 肛肠科住院,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 在赵秘书的口中,这位石同志堪称坚韧不拔,虽然错过了那样珍惜的机会,但依旧敢于提出挑战。 回到东北的石丰收居然提出自已要向张宏城同志学习。 他主动申请去花城帮兵团开办一家招待所! 人家不是空口白话的提计划,而是做出了详尽的经营方案。 几个大佬看了他的方案,都觉得这小子似乎比张宏城更懂得如何经营招待所的主业。 石丰收同志也只要了兵团在花城的一块地和半车木头。 李部长和几个兵团大佬一商量。 觉得这小子估计是有些把握的,主要是张宏城给他们带回的回报太过鲜美了一些,于是答应了下来。 今时不比往日,李部长手里可不像当初那么拮据。 稍微给石丰收多增加了一点底气。 石丰收带着六个同志意气风发的杀向南方。 他的信心十足。 兵团在花城的地皮是一处靠城河的平房,地皮面积足足有兵团当初在沪上的两倍有余。 兵团这回给他挑的都是又好又大的木头,实际上装了两个车皮。 更重要的是,李部长还支给了石丰收整整五千块! 这钱来自沪上......。 但......。 李部长如今后悔了。 又气又心疼。 气的是石丰收,心疼的是他花出去的钱。 石丰收去了花城才一个月时间。 不光手里的木头和钱花了个一干二净,他换来的地皮和房子也出了问题。 如今正和几个居民因为产权问题闹得不可开交。 李部长派去花城的会计偷偷告诉李部长,想要花城招待所开张,起码还要花个一两万块——石丰收中了别人的套,换来的房产看着不错,但内底却与好些人存在产权纠纷。 石丰收换到手的房子其实是那栋楼的二楼,就连下楼和出门都得看人家的脸色。 第二百二十一章 楚描红的大礼 李部长的烦恼张宏城假装一无所知。 他手里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也不愁出手的问题,今天的广交会赶不上,明年继续努力就是了。 为了加强招待所的内部学习氛围,张宏城组织职工们集体去沪上郊外参加劳动。 放后世叫做崇明岛果园一日游。 现在的叫法很时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主要内容是采摘果子,然后从人家大队手里把这些果子买下来作为招待所招待宾客的食物。 任务量没有要求,人家大队部也很懂事,各自心照不宣。 唯一的插曲是本地有几个赖皮子偷跑过来看招待所的女职工,被他们大队长一顿鞋底给抽跑。 六月一日儿童节。 按例视察了一遍毫无人气的十二套高档住房,张宏城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客人,但职工们打扫的热情和习惯还是保持得很好。 值得表扬。 刚好今天过节,张宏城让包智慧出面把前几天摘回来的水果分给全体职工,家里有弟妹的或者晚辈的还可以多拿一点。 “奇怪了,”赵俊看着手里的水果,满头都是问号,“这都已经摘回来四五天了,怎么还是跟新摘下来时一样?” 陈爽无所谓的拉着他往家里走,又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有件事要问你,今晚所里组织学习,让大家都去看电影,你当时不是在所长办公室么,知道到底是什么片子来着?” 赵俊也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激战无名川》,抗美援朝的电影。” “这次是在沪上第一次播放,是咱们所长托人情搞到的票。” 刚刚下班的招待所职工们,脸上都戴着自豪的微笑。 周围看着他们的居民,眼里的羡慕毫不掩饰。 这家招待所平时一个客人都看不到,但人家的职工待遇还是真的没话讲。 隔三差五的找借口发东西。 有消息灵通的回来私下讲,人家招待所的年轻所长非常厉害,能搞到很多紧俏的物资。 尤其是有人听说这帮人的奖金似乎挺高的。 在大部分人上下班都坐公交或者步行的年代,招待所超过一半的职工都咬牙换来自行车票去买了一辆自行车。 每到下班的时候,招待所职工的十几辆单车一哄而散,总会惹来周围孩子们的围观。 陆莉是第二批进入招待所的临时工。 她没有和其他同事一起离开,而是去了招待所的医务室。 在第二批进入招待所的女职工里,如果说其她人对招待所是全心全意的喜爱,那么陆莉则一直是处于喜忧参半的境地。 她的身材是全所里除了楚描红外最娇美的那一个,长相也不错,可以竞争招待所里除楚描红之外的亚军。 在第二批被录用的十五个女同志里,陆莉远比其她人更珍惜眼前的这份工作。 但她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之中。 因为她知道在当初报名的人中,有好几个的学历、出身都要强于自已,才艺姿色也不逊色的人都没被录用,反而是自已却反常的被录用了。 要知道她父亲的事一直都没有一个结论,她之前报考多个单位都因为这一点而被刷了下来。 在正式报名之前,陆莉是忐忑而纠结的。 直到她看到楚描红后,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半。 小张所长大概不会看上自已的吧? 毕竟楚医生是那么的有气质兼漂亮,平常看着他们的感情也相当的美好。 但自已被破格录用的事一直是颗钉子镶嵌在她心底。 招待所的主业相当惨淡,陆莉和其她几个刚入职的临时工都胆战心惊过好一阵子。 好在那些老职工都淡定如老狗,一个赛一个的不上心。 直到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陆莉和一帮新进的姐妹们拿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基本工资很一般,但补助和奖金也太多了些! 第一个月陆莉她们除了参加歌唱比赛之外就是在招待所后头的车间里帮了几天的忙。 结果到手的钞票抵得上人家外头正式工三个月的工资。 陆莉记得自已当时拿着这些钱回去的时候,自已生病的老娘差点气得给了她一记耳光。 母亲以为自已终于堕落了。 好在她最后还是把事情解释清楚。 十五个人里,她拿的数目还是处于中游。 有几个爱干活的新职工,比她多拿了二十多块。 入职后的第二个月,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招待所住宿主业保持着零记录,但所里的老职工们都淡定如老狗。 小张所长实在是太能干了,或者说这位所长因为其厚道的性格,经常被“朋友们”照顾。 招待所的几个副业收入,哪怕她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当然陆莉没那么傻,她才不会说出去。 老干妈装盒子的工作,她一个人抢在所有人的最前头。 因为她缺钱,很缺钱。 陆莉的父亲生前是锅炉厂的工人,但在一次事故中去世。 只是因为得罪过人,被厂里最后定性为功过相抵,一分钱的补偿都没有,本该由她接手的工作名额还被转给了自已父亲的女徒弟。 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父亲走后身子越来越差,没有任何收入的陆莉面临的窘境和困境差点把她逼疯。 按规定她需要去插队,可母亲生生忍着两个月不吃药,把身子熬得更差换来了街道开出的暂缓插队通知。 家徒四壁、母亲病重,全靠着街坊邻居和父亲的老工友们的日常接济过日子,偏偏她又长了一副招人的脸。 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好在她意外的被兵团招待所录用,成为了一名不用去插队的城市知青。 后世的女孩子要是长了一副如同陆莉般的脸,肯定是有些小骄傲的,但陆莉却很厌烦自已的长相。 平时见到小张所长的时候她都尽量绕着走或者不出声,她怕楚医生误会。 楚医生可是招待所里真正隐藏的一位牛人。 职工们家属有什么疑难杂症的,在她这里几乎都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如今陆莉的母亲就在吃楚描红开的中药,母亲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 楚描红不知道陆莉这个丫头心里藏了那么多的戏。 她看着期期艾艾走进门的陆莉,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 “你怎么老是这样?我还等着你拿了药好下班了。” 陆莉赔笑了一下,感激的从楚描红手里接过几包药。 谁知楚描红忽然笑了一声。 “你这个丫头是不是怕我家宏城瞧上你?” 陆莉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心里头一直疑惑着为什么以你的出身也能被选中?” 陆莉手里的药都快拿不住了。 楚描红捂着嘴笑起来。 “安心吧,你是我选进来的,我们家那个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我、我......。” 陆莉一脸通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楚描红的话。 最后还是楚描红把她推出门外,人家楚医生高高兴兴的挽着对象的手去看电影去了。 “小陆怎么了?” 张宏城觉得有些好奇。 “那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楚描红眨眨眼。 你最好别问! 问了就是错! 楚描红其实没有说谎,陆莉还真是她一手力主招进来的。 在看到陆莉的资料时,张宏城是准备直接放弃的,可不想却被来送爱心午餐的楚描红一眼看到。 她强烈要求把这个女孩子招进来,而且主动帮人家母亲看起了病。 至于为什么,楚描红一直偷笑着不肯告诉张宏城。 楚描红做主招进来的不止是陆莉,还有一个叫樊新梅的女同志。 这都是她这个女友为张宏城准备的大礼。 咳咳咳咳,书友们别想歪,虽然这两个女同志都长相不俗,但楚描红可不是那种大方的女性(其实小气吧啦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楚媒婆 张宏城在和楚描红单独一起聊天的时候,嘴里经常会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来。 例如:“女主”、“女配”、“男一号”之类的。 楚描红追问久了,也大概知道了这些名词的含义。 而在她的记忆里,陆莉这个女人就很有点女主的既视感。 附近的电影院里。 《激战无名川》两人看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纯粹的黑白片比后世的那些烧脑剧更适合情侣们观看。 走出剧院,两人在无人的小巷里又挽起了手。 楚描红把头靠在对象肩膀上,心里算了算时间,觉得自已给张宏城准备的第一份大礼应该快到时间了。 “宏城,你对小陆是怎么想的?” “小陆?陆莉?” 张宏城觉得女友似乎是想要和自已谈点正事,但这句话却隐含了一个小小的陷阱。 “别小陆小陆的,人家陆姐比我还大几个月。” 很清新脱俗的化解手段。 楚描红盯着他的脸看,最后笑出声来。 “她啊,估计最近会被说媒......。” “嗯。” “我呢,想插一手,把她介绍给某一个人。” “嗯?” “她上辈子的第二任丈夫......。” 张宏城有点吃惊的看着自已女友。 这是对自已重生的事一点也不避讳自已了。 而且他也猜到了自已女友的心思。 想必陆莉第二任丈夫的身份怕是有些不简单。 “放心,他们俩确实是真爱。” 楚描红点了点对象的胸口。 “一个坐在那样位置的人,为了高中的初恋足足等了十二年,还不嫌弃人家是二婚......。” “我其实是好心来着。” “那她的第一任呢?” 楚描红冷笑一声。 “那个人就不用在惦记陆莉了,如今陆莉进了咱们单位,他再想拿捏住陆家母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在楚描红的口中,陆莉的第一任丈夫足足大了她十二岁。 更是当初陆家父亲那件事里主要的黑手之一。 家暴陆莉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还只是小事,两次怀孕的陆莉都被打到了流产。 而且到了后来那人被清算,竟然想着把陆莉送出去讨好......。 陆莉母亲最终用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已,也终于让女儿有勇气和那个人离了婚。 陆莉前一辈子的事被楚描红娓娓道来。 楚描红认识陆莉的时候,陆莉因为长期的悲惨生活患上了绝症。 她的第二任丈夫为了她放弃了职位,带着她去北美四处求医。 一个肯为了妻子给女医生下跪的男人,在楚描红看来比第一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宏城拍了拍女友的手,说起了他最拿手的笑话,他可不想让女友对所有的第一任都产生不好的联想。 在这个岁月里,绝大部分的家庭都是相濡以沫、岁月静好的模范夫妻。 ...... 楚描红的预计一点都没错。 其实早在一年前,陆莉父亲曾经的那个女徒弟就经常来串门。 哪怕陆莉的母亲浇了对方一头凉水,人家还是照样厚着脸皮来。 就算人家母女已经知道是她故意做伪证让自已师傅的工伤和见义勇为没被认定。 这个叫女人邢松翠的女人依旧笑眯眯的。 她已经被所有人蔑视和摒弃,所以她只能全心全意的帮那个人办事。 高英雄,某小锅炉厂的办公室副主任。 今年才三十一岁,离异。 至于邢松翠和他之间有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反正背叛陷害自已师傅的人,没人看得起,就连邢家父母和兄妹都和她断绝了关系。 邢松翠今天再次来到了陆莉家。 正好遇见了屋外在给母亲熬药的陆莉。 邢松翠看着眼前狭小的房子,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快意。 因为陆莉的父亲问题,厂里回收了他们母女住的房子,这间小房子听说是陆莉外祖父留下的,破旧不堪。 邢松翠大陆莉四岁,但是她却恨死了陆莉。 自已师傅和高英雄副主任一直不对付,自已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高英雄偷偷搞在了一起。 她师傅出事后,做伪证的主意是邢松翠自已出的。 她要的不光是师傅家的那个岗位,更重要的是她发现高英雄一直对陆莉这丫头念念不忘。 所以她有一百个理由要将陆莉打入尘埃。 可到头来,邢松翠还是被高英雄拿捏的死死的,甚至不得不一次次上门陆家来给高英雄做媒。 邢松翠觉得恶心,陆莉更觉得恶心。 但两人都猜不到在另一个时间长河里,陆莉再怕再恶心,也为了父亲的身后认定和母亲的病不得不咬着牙嫁给了高英雄。 就是因为高英雄有干部医保,他更有关系能找到沪上某医院的主任医师。 但现在......。 陆莉毫不犹豫的把身边一个盆子里的水果捞出来,一盆水都赏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滚!” 邢松翠狼狈而去。 她一边走一边在暗恨。 “该死的,陆家的日子怎么就又起来了?” 想到陆莉身边那些新鲜的水果、门口吊着的腊肉,还有她手上的头花和新衣服,邢松翠觉得陆莉现在的日子怕是比她师傅在世的时候还要好了很多。 所以,高英雄想要拿捏陆莉怕是不太容易了。 那家招待所怎么就会被陆莉给混了进去? “不碍事。” 高副主任听了邢松翠添油加醋的回报,一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家招待所,我会找朋友去打个招呼,她硬气不了几天的。” 但高英雄很快被打脸了。 他找的朋友好不容易联系上了那家招待所的所长,结果第二天他的朋友就向他抱怨了半天。 原来陆莉这个女人不光是招待所的临时工,还是人家所长对象的助手。 高英雄的朋友找的关系还没来得及和张宏城说上话,就在圈子里听说了陆莉的名字。 从古到今,职业圈子里最活跃的不是男人,而是各家的太太。 在七十年代,这个所谓的太太圈也就是各家干部的爱人小圈子。 楚描红是沪上招待所所长夫人这个圈子里最新加入的红人。 虽然楚描红和张宏城还没扯证,但并不妨碍其他所长的爱人们把她拉进属于她们的小圈子。 楚描红的那一手医术让这群妇女们如获至宝。 家里的吃喝拉撒,老人孩子的身体健康可就是她们平时要操心的事? 最近的一次聚会,楚描红就把陆莉带在了身边。 这个年月的聚会,也就是打打扑克争上游、聊天嗑瓜子而已,麻将是不敢玩的。 楚描红替几个圈子里主妇介绍来的病人看过病,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的便转移到了一直在忙着收拾东西的陆莉身上。 谁叫女医生和临时护士都很漂亮呢。 女人们最喜欢询问漂亮女孩的婚事,一听楚描红说陆莉还是小姑独处,爱说媒的天赋瞬间集体上线。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家属,谁不知道兵团招待所的福利待遇好? 而且听楚描红的意思,这个陆莉怕是年底会拿到一个转正的名额。 好工作好相貌,人品似乎也挺好的,这样的姑娘可是做媒的好对象。 陆莉被当场羞红了脸。 因为比她还小一岁的楚描红竟然帮她现场收集了七八个男青年的信息。 楚描红要做的事已经做完,剩下的事自然要归男人去办。 张宏城其实不太乐意走这种裙带关系,他一直在关注兵团那边的变化,可谁让他拗不过未来媳妇,只能找来简勇嘀咕了半天。 包智慧耳朵尖嘴巴快,讽刺张宏城她可是一把好手。 耙耳朵? 张宏城对包智慧的评价嗤之以鼻。 小爷可不是你家川中的哥哥! 湘人里会有怕老婆的? 寇世宏带着一脸的求知欲凑上来。 “哥,我怎么听说湘人最唾弃他们省里的一个地方,好像是武陵人吧,说那里人最怕老婆了......。” “滚!看你一脸的痘痘,半个月不准吃辣!”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点耳熟 陈朗已经坐立不安好几天。 他没想到自已还会听到关于陆莉的消息。 高中毕业时两人被迫分手的场景依旧在他脑子里徘徊。 家里强势安排的新对象,最终没能和他走到一起。 前天上班前去老地方吃早饭,却无意中听到了有人聊起了陆莉。 才和家里介绍的对象分手没多久,一直没敢主动去了解陆莉情况的陈朗,这才知道陆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如今陆莉似乎已经走出了困境,她在准备相亲,七八个与自已差不多太多的年轻人......。 做为商业局的科员,陈朗自然知道兵团招待所的大名。 全拜这家招待所的所长仁义的名声,和那那奇葩而又让人羡慕的主业成绩。 几乎所有招待所的所长都希望能不靠主业就能混成那个小张所长一样。 自已招待所干干净净的,一个客都没有,钱也不少来。 犹豫了整整三天,陈朗拿着一条烟偷偷找上了隔壁的刘副科长。 这位刘副科长自称是人家招待所张所长的朋友。 (炭火提篮事件里出场过。) 两天后,刘副科长笑眯着眼,把一张电影票塞到了他手里。 陆莉并不知道今晚自已要见的是谁。 她只知道这个相亲对象的单位与自已单位关系很好,就算不同意自已也要礼貌的应付一二。 可她看清身边坐着的是谁时,陆莉呆呆的站在那里,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楚媒婆的计划很成功。 但张所长却开始焦虑起来。 因为他打听到花城那边的局势越来越不妙。 而兵团几个大佬根本没有调他去支援的意思。 之前坑石丰收的人往更南方跑了,估计是早有准备,连救生圈都提前买了几个。 这人一跑,有关部门立即开始调查,里头的问题更加大了。 石丰收支付的钱根本没到人家单位的账上。 而石丰收手下一个人没能管住嘴巴,让这个消息被楼下的人听了去,那几个宣称对房子有产权的当地人二话不说把石丰收几个人都赶了出来。 如今一帮子残兵败将都躲在黑省驻花城招待所里不敢出来见人。 也就这个招待所肯让他们挂账吃住......。 张宏城打听到这些后,以为李部长他们怎么着都该想到自已了。 可谁知这时又跳出来个截胡的。 而且还是个老截胡选手。 刚刚从湿地败阵归来的曲洪浩曲连长。 曲连长连上四五封请愿书,说湿地开发之战,非人力可以挽回,总之都怪老天爷,非战之过。 而花城这个地方,很适合他这种出身的子弟去大显身手。 石丰收身后的关系,有他曲某人硬实? 根据张宏城打听到的消息,兵团里几个大佬似乎还被曲洪浩给说动了心......。 远在沪上的张宏城一拍大腿。 你个王B羔子,截胡上瘾是吧? 幸亏张宏城对自已留在东北的关系都维护的不错。 几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有了一些动静,直接影响到了兵团部大佬们的判断。 三十九团团部的兼职通讯员小秦,在兵团部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的主旨很符合兵团最近的宣传需要。 小秦着重介绍了红旗排当年在虎口湿地开发并丰收的那件功绩。 将湿地丰富的资源和知青们快乐坚强的奋斗都描绘在纸上。 这篇文章给决策去开发湿地的大佬们挽回了不少的颜面,也平息了一些议论。 这篇时宜的文章自然被推广到全系统学习。 学习红旗排的艰苦奋斗精神和上进的乐天派态度。 这一次对湿地的大开发失败,绝对不是上头决策的失误! 于是乎几个带队前往开发湿地的连队头头,处境变得尴尬了起来。 尤其是大言不惭说天不假时、非战之过的曲洪浩。 旁人结合小秦的文章一对比,嘿! 姓曲的不就是在吐槽都怪大佬们决策失误......。 几个本来对调曲洪浩去花城接手的大佬顿时又迟疑了起来。 要是万一这小子再次失败,转头又大言不惭的把锅甩给自已几个老头子? 就在这时,四师三十九团二营的一篇文章又登上了兵团日报。 文章主题是知青和当地社员一家亲,很有话题的一个题材。 只是文章里举的例子有点特别。 说的还是红旗排在湿地的生活。 文章先赞许了红旗排在丰收后指导旗口村大队生产的事,又热情洋溢的感谢了洪灾发生时,旗口村村民“热情”的接纳了从湿地里坐木排逃离的红旗连。 知青民众一家亲! 不知情的人看着自然是正能量满满,可让知情人的眼里却是槽点满篇。 人家红旗排干的牛逼哄哄的,是人家社员羡慕的对象,结果你曲洪浩截胡后就这,被社员们腾口粮接济......。 这说明曲洪浩这厮接手的能力很值得深思啊。 张宏城当初在湿地给他打下了那么好的基础,结果才进去多久就跟逃难似的跑了出来。 兵团大佬们都迟疑了。 他们可不想学诸葛丞相,因为这个马谡事后可不是那么好斩的。 又议论了几天,再次踌躇满志的曲洪浩终于得到了再一次的重用——开发东方红湿地的先锋知青连连长! 兵团准备再次开发相对较小的东方红湿地。 因为张宏城的对象在听说大家第一次开发失败后,很热心的总结了一篇湿地防疫卫生指南寄给了兵团部。 手里有了这份指南,兵团大佬们又对湿地里丰富的资源垂涎欲滴起来。 曲洪浩欲哭无泪。 要不是他那封请愿书写得太过慷慨激昂,上头也不会选他这个败军之将再次出征湿地。 呜呜呜呜,他的花城,他的招待所......。 小张同志的三记散手撒出去,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李部长的电话很快打到了他这里。 “你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坑人吗?又给人坑回湿地里去了,你现在开心了?” “你别解释,收拾一下,给老子马上南下出差去解决问题!” “给你三个月时间,一定要把花城的困难局面扭转过来!”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兵团提......(我可没说会答应你小子)。” 张宏城也不装了。 “要不,兵团给我调几个人当帮手?沪上这边的人我也不能带的太多,毕竟这边的业务也忙。” 李部长好悬没骂出“忙个屁”的话来。 就是把辣酱装个盒子而已,那需要几个人? “你要谁?” “就是我的几个老同学,主要是用得放心,不会坑我。” “行吧!兵团已经通知石丰收立即回转东北,你小子过去了,首先要解决的那帮人的士气问题!” 张宏城愣了一下。 这台词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姓张的比你好一万倍 (前文有个地方说明一下,陆莉是独生子女不用去插队的事,我这里还有个后续的小安排。咳咳咳咳,绝对不是偷窥了大家的评论才打的补丁,信我啊!.......正经人谁会挨个看评论啊?咳咳咳咳。) 张宏城如愿以偿。 可事实证明虽然他们小情侣是穿书者加重生者的组合,但世界依然有着自已的固执,该他们倒霉的事情是不会以他们俩的意志为转移的。 时间回到楚描红带着陆莉参加聚会的那天。 沪上军Q招待所所长的家里。 楚描红给好几个圈子里的所长爱人或者她们带来的女性患者号了一圈脉。 而作为东道主的军Q招待所所长爱人在聚会结束的时候,又悄悄拉着楚描红看了一份没有名字的病历。 委托她开了一副滋养补气的方子。 作为医学世家出身的楚描红,开这种方子自然是四平八稳的、 方子很得楚家医术的真谛,军Q招待所所长爱人找人看过后,评价也非常之高,她欢喜的收起了这张方子。 军Q招待所所长夫人姓梁,叫梁腊梅,圈子里的人都叫她一声梁姐。 她寻的这个方子当然不是如她对楚描红说的那样,是给家里长辈寻的。 梁腊梅的爱人,也就是军Q招待所的所长,是军Q某领导的老部下。 这个方子是军Q领导的爱人托这些老部下的家人四下寻摸的。 相比于西医的治疗效果,老太太更迷信中医一些。 梁姐为人也算谨慎,这个方子她找了好几个老中医看过,都赞叹的比了大拇指。 人家首长家里得到这张方子后自然也会找人先看。 结论也超乎了这家人的预料。 老领导吃了几副,也觉着晚上睡觉和早起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这老领导一高兴,把方子就分享给了自已的那些老部下。 毕竟和他一样病症的老头有好几个。 其中有个沪上某区里的领导,姓乔,也得到了一张单子。 既然是老领导给的方子,那肯定是相当好的东西,老乔也没多想,让媳妇弄来药材熬了起来。 吃了两副后也觉得不错。 这天药才熬了一半,乔领导的家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费雪峰往日在海影厂里是看这个不顺眼,瞧那个看不起。 依仗的就是他是乔家拐弯抹角的亲戚。 虽然乔领导的爱人看到费雪峰就觉得碍眼,但费雪峰每次都会涎着脸过来乔家坐坐。 没错,他就是宫雪不愿意提及名字的那个家伙。 老乔领导对这个狗皮膏药也是无奈,但也只能客气的端着。 费家和乔家确实是亲戚。 两家是儿女亲家。 当初乔家儿子娶了自已的高中同学,也就是费雪峰的姐姐。 可当乔家后来出了事,费家却逼着女儿和乔家儿子离婚,费家两口子和费雪峰几度上门来撕破脸的大吵大闹。 可费雪峰的姐姐铁了心不肯离婚,宁愿跟着乔家的儿子去乡下。 当乔家儿子回城时,只带回了襁褓中的儿子,他的妻子因为难产没能挺过来。 所以乔家对于再次凑上来的费雪峰感觉很复杂。 又恨又气,却只能看在他姐姐的份上忍着。 老乔两口子没有赶费雪峰出门,全然是看在死去的儿媳妇和孤苦的孙子份上。 费雪峰就是靠着挂着亲戚的名头出入乔家,加上脸皮超厚才在外面混得开。 没有去看乔家老娘的脸色,费雪峰逗弄了一下小外甥又主动去厨房帮忙熬药。 老乔也习惯了这个尴尬的人,他在给老战友打电话。 电话那头正是军Q招待所的所长。 “老柯,你这个方子是从哪里给老领导寻来的?” “我可要替兄弟们谢谢你,啊,啊哈哈哈哈哈,对,我吃着也不错。” “腿脚确实利索了不少。” “哦?黑省兵团招待所医务室?小楚大夫?” “那请你也帮我带个谢......。” 老乔也就是随口和老战友客气一句。 但言者无意却不妨听者有心。 部队出身的领导打电话都一个德行,声如洪雷。 费雪峰在厨房把老乔的话听得明明白白。 黑省建设兵团招待所? 小楚大夫这个人他知道,是那个姓张的对象,漂亮得比宫雪还要勾人。 费雪峰的脸色慢慢的开始变黑。 因为他知道老乔口中的老领导是谁,那是他根本无法接触的存在。 可张宏城那两个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这种层次,让自视甚高的费雪峰根本无法接受。 前段时间,海影宿舍的冲突问题越发严重,鲁天放组长最终还是背着他去找了那个张宏城。 想到这里,费雪峰的手忽然抓紧。 张宏城只花了两天就解决了困扰海影厂很久的问题。 张宏城联络对方,把那几家喜欢闹事的住户给腾挪去了别的地方,两边所有人都对这个姓张的交口称赞。 对比之下,他费雪峰成了个大笑话。 好死不死的,在六一节那天,他朋友单位托他搞定一批电影票,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结果海影厂内部多余的那批电影票都被鲁天放送给了兵团招待所。 让他丢了个大人! MD! 一个花瓶似的医生懂什么医术? 费雪峰离开乔家后越想越气不顺,而且在他再次遇到宫雪后达到了顶峰。 宫雪依旧对他避如蛇蝎。 费雪峰冷笑着警告宫雪:“你最好离姓张的那人远一点,他们指不定就要倒霉了,牵连了你可不好!” 宫雪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尤其是听不得费雪峰骂姓张的。 她和楚描红在聊闺中话的时候,也会偷偷聊些尚属禁J的话题,比如算命什么的。 楚描红一直打趣说自已会看面相,宫雪以后的爱人肯定也姓张。 宫雪虽然嘴上不信,但被楚描红调笑久了,心里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便不太喜欢旁人说“姓张的如何如何”。 费雪峰这句话算是戳到了人家姑娘的肺管子上。 “要你管!姓张的比你好一万倍!” (人家后来的老公果然姓张......。) 费雪峰自然是误会了宫雪的意思,这句话让他直接原地爆炸。 这货立即跑去门卫室,当着几个门卫大爷目瞪口呆的面,他打了一个实名举报电话。 而且他打的还是京城方面的号码......。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恋人间的默契 张宏城的南下计划正要展开,第一批打头阵的正是他和自已对象。 可就在两人准备出发的前夜,一个工作组从京城连夜杀到了沪上。 费雪峰的运气不错,他的举报电话惊动了另外一个老头。 人家刚好和沪上这位是老战友。 工作组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想办法搞到了被举报的那张方子。 组里有来自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的两名工作人员,是一对师徒。 化验ING......。 “药物里有对身体有害的成分!” 负责化验的女检验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建议立即询问这个楚描红!” 好在人家组长很是老成,没有一上来就给楚描红上G上X,而是给了楚描红解释的机会。 张宏城很不爽,楚描红很无语。 因为楚描红在和这位检验师对峙过后发现,这位检验师满脑子都是西医才是真理,中医不过是江湖把戏的理念。 所谓“药材里有有害物质”的结论,不过是对“是药三分毒”的曲解。 两人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可楚描红是谁? 在没有重生之前,她可是北美中西医结合的小高手。 女检验师提到的所有西药都被楚描红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药品的副作用和危害,弄得对方根本下不来台。 事情发展到现在,工作组的组长也算是看出了一点问题。 自已组里的这位检验师对中医的偏见过大。 他立即向京城方面求助,找个值得信任的老中医看看这张方子。 电话转来转去,最后打到了杭城。 刚刚从楚家嘚瑟完回来的裴老爷子,刚好接到了自已大弟子的求助电话。 “楚描红......?嗯,你说说方子,嗯,嗯,很好的方子,这个女娃医术不错啊,开的方子比你小子还要稳妥。” 电话那头的某位大医院中医主任一脸懵逼。 他师傅今天是怎么啦? 平时就算是再简单的方子也要琢磨个二十分钟才给结论。 今天怎么刚听他说完方子就有了结论? 他当然不知道,自已师傅根本不是听完方才马上下的结论,而是听完人家小楚的名字.......。 “刘主任,怎么样?裴老怎么说?” “奇怪,我师傅今天听着挺高兴,这论断下得也太快了些。” “你这样去办,为了稳妥起见,你拿着这个方子去问一问墙里内线的那位专家。” ...... “这方子没毛病啊!很不错,后生可畏啊。” “楚老,您怎么知道是后生开的方子?” 穿着朴素的老头压根就没回答对方的问题。 老头只是两眼望天,懒得理会这人。 ——我孙女开的方子我能看不出来? ...... “抱歉!” 得到最权威结论的工作组分作了两边办事。 一边去收拾费雪峰,一边安排女检验师来给楚描红道歉。 楚描红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已对象一眼。 虽然她不太愿意,但还是按照自已对象的要求说出了自已接受道歉的条件。 “要不,把你这位女徒弟借调给我们招待所用几天?” 一直全程都在打酱油的女徒弟惊奇的指了指自已。 “我?” 刚刚以文艺兵退伍进入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的诸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检定所临时留在了沪上。 张宏城本来这次南下之行,只从海影厂借到了宫雪这一个模特。 谁知对象被人举报一回,竟然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南宫雪北诸琳。 这模特阵容放后世估计能被人津津乐道很久。 至于诸琳愿不愿意当花衬衫模特......。 嘿嘿,诸琳同学,你也不希望你师傅被严厉处分的吧? 未来的女儿国国王对咱们张大所长的第一印象瞬间差到了无以复加。 但是为了自已师傅,她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也就她当初是文艺兵,在穿衣这方面有过多种尝试,否则换做旁人没这么容易接受张宏城的“威胁”。 张宏城和楚描红是第一批南下的人员。 简勇、寇世宏、包智慧、陈爽、宫雪和诸琳将会在得到张宏城的通知后第二批南下。 在张宏城和正式工都离开后,招待所将临时交给赵俊和任丽娟打理。 张宏城和楚描红坐上火车,他们的第一站还是杭城。 两边的家长都在那边,刚好等着他们两个“出差路过”。 有些事确实应该定下来了。 两家的父母都是明白人,虽然孙苏云也很惊奇张宏城居然是裴家的继外孙,但老一辈的事她不是很在乎。 只要女儿幸福就行。 六月六日,诸事皆宜。 楼外楼的一处包厢里,两家正式成为了未来的亲家。 张宏城和楚描红定亲了。 只等孙苏云把楚描红的爷爷找回来,婚礼随时都能举办。 张宏城当晚去了一趟楚家。 他当着楚描红母女的面,拿出了一卷发黄的纸。 那是一张清单和两份不记名的存单。 张宏城刚刚让胖子从另一个时空寄过来的。 这正是他给楚描红准备的聘礼,他当初在边防招待所弄到的小宝藏。 哪怕是重生一世的楚描红,在看到清单上的内容后,也忍不住小手发抖。 太古银行的存单:美金一百万、黄金三千六百多两、古玩字画玉器一百多件、地契两张! 其中的两张地契,一个是位于南洋的橡胶园,一个是南海中的一座小岛! “交上去,估计爷爷的事就没问题了.......。” 楚描红把头深深的埋在未婚夫副胸膛里,全然不顾自已母亲惊讶而又无奈的眼神。 爷爷啊,孙女我忽然有点舍不得.......。 ..... 上次来杭城还是寒鸦满天,如今六月的西湖边正是绿荫成浪。 正式定亲的两人依偎在湖边长椅上,没有往日的你侬我侬,两人都呆呆的看着湖水出神。 轻微的婚前恐惧症,两人都多少有点。 但张宏城觉得自已对象,不,应该说是未婚妻,这些天来总是心事重重的。 他敏锐的察觉到楚描红自从进入六月后就会经常无故的发呆。 似乎有什么异常纠结的事情,让她无法做出决定。 哪怕是面对工作组质询的那种大事,当时的楚描红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想当圣母的楚描红 张宏城和楚描红之间有种近乎天生的默契,他们不会追问彼此的秘密,只等对方心甘情愿的分享给自已。 (张宏城之所以不愿意打破这种默契,是因为看过原着的他明显占了未婚妻太多的便宜。) 楚描红把目光从湖面上的水鸟身上收回,她看着身边的未婚夫,终于带着一丝忐忑说出了憋藏许久的话。 “宏城,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最讨厌的是那种圣母性格的女性......,对吧?” “圣母”这个词是张宏城私下教给楚描红的,要娶女主防圣母,这是婚前必须的思想教育过程。 不过他没有马上点头。 楚描红支支吾吾了许久,这才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起了一件事。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做一件事,因为可能会有点风险......。” 张宏城宠溺的搂住未婚妻。 不用说,这位重生者未婚妻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她的道德观驱使着她要去做点什么,但自已平时的叨叨和她的理智却在警告她不能轻举妄动。 肯和自已袒露心扉,在张宏城看来这就非常不错。 自已的未婚妻与原着中相比,已经算是变了许多,这让张宏城暗中又收获了一笔成就感。 “没事,你先说来听听......。” 作为一名医生,楚描红平日关注的事大多与自已的行业有关。 在重生之前,从东北刚刚回城的楚描红,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刚刚恢复工作爷爷带着去了杭城周边的诸城和下虞。 从七五年到七七年间,作为浙省首府的杭城一直在派医疗队深入诸城和下虞的乡间。 源头是从1975年6月起,诸城和下虞爆发了霍乱Y情。 这场Y情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但造成的后续影响却近乎延绵到八十年代。 楚描红近期在踌躇的正是要不要提前给那边进行预警。 可她也知道,光凭自已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很难让人相信。 她能预料到的最大可能:对方没有信,但却会在事情真实发生后疯狂的追求自已的蛛丝马迹。 如今的楚描红可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着一个前途无量的未婚夫。 “最多再过十天,”楚描红叹了一口气,“霍乱就会正式爆发。” (真实事件。) 张宏城爱怜的亲了她一口。 这点小事看把她愁的,莫非是自已平时灌输得太厉害,让她视圣母为洪水猛兽? “不顾自已和身边人的利益安危,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盲目因为好心去办事,那才是圣母。” “如果你能把事情办得悄无声息,能让自已安然置身事外,那你办的事则可称为睿智。” “晓得和老公商量,必须奖励!” “哎呀,什么老公不老公的?(北美重生来的美美当然懂这个词)不要亲......。” 是夜。 月黑风高,西湖边有一对黑影出没。 华侨饭店门口的铁质邮箱前,两封没有任何指纹的信件被塞了进去。 信封和邮票都是最普通的那种,两个信封里的信纸都是一张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打印纸。 信里的遣词造句都是胡某人的风格,与张宏城和楚描红没有任何关联。 胖子作为工具人无疑是相当合格的。 华侨饭店住了很多外宾,某人选在这里投递信件,摆明了就是想混淆视听。 其实张宏城和自已未婚妻有时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楚描红想做而犹豫不敢做的事,张宏城其实早就已经私下做了一次。 他虽然不是圣母,但在明知灾难会发生的前提下,实在是无法真正做到袖手旁观。 试问,诸位重生到汶川之前,谁能做到无动于衷? 当两人乘坐的火车缓缓驶入花城火车站时,京城某个戒备森严的大院内,两封信件被摊开在桌子上。 “各位,信件再次出现了!” “寄信地点依旧是在杭城,初步怀疑是来自华侨饭店内部的住客,人选正在排查中。”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 他死死的盯着两封信上的内容,完全没有一点认为这点是恶作剧的想法。 早从年后他们收到的第一封类似信上内容被印证开始,他们这个密级极高的工作组便宣告成立。 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眉头紧皱。 直到五十多岁的男人开口询问。 “部队那边怎么样?” “所有参战部队已经连夜开拔进入诸城和下虞。” “医疗组呢?” “京城的支援组已经乘飞机起飞,浙省各地的医疗组最迟明天就能到位。” “漂白粉和明矾准备的如何?” “现在的量不太够,但铁道部已经提前留出了运载量,会让我们的火车先行。” 男人无声的低头看向自已笔记本扉页里夹着的那张照片。 那是年轻时候的他和另外一个战友的合影。 他的这位战友是这个工作组的第一任组长,但在年初时于东北海市开枪自戕。 在第一封预警信里,提前一个星期告诉他们二月在海市会爆发一场大地震。 地质部门也同意这个观点。 可惜他的老战友在看到满地疮痍的震后海市后,面对近七千民众伤亡的数字,依旧认为是因为自已不够重视才导致这个结果。 (历史上是伤亡两万九千多。) “诸城和下虞的事还好对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第三封信里提到的八月豫省会有百年不遇的大水!” “政务院的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两个月时间里,驻M店周围所有的大小水库河堤,一律加高三到五米,并进行再次加固!水库河道疏通工作昼夜不停~!” “信中指出的水利弊端必须按时整改完毕!” “粮仓统一转往高处!” (这一段是引用的历史词条:1975年8月,3号台风在闽省登陆。台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笔直杀入了中原。仅驻马店一地三天内的降水量就超过过去三年的总和。两座大型水库、两座中型水库、数十座小型水库和两个滞洪区在短短数小时内相继垮坝溃决,数百万人被困,遇难者超过两万六千......。) (书友们可能猜到了,这是为76年的唐山搞了一个小伏笔,作者的一点小心思,与主剧情关系不大。) 第二百二十七章 憨直的人 寂静的江南小站。 斑驳的白色站牌在初夏的风里轻轻晃动。 绿草在站台的每个缝隙里茁壮生长。 一朵淡雅的小黄花忽然一阵抖动。 是铁轨上方一辆平平无奇的列车正在缓缓靠上站台。 次第起伏的铁门开启声在空旷的站台上回响。 原本空无一人的老旧站台上,清脆的哨声在回荡。 “全体都有!下车~!” 骤然出现在无声脚步从被拉开车门的货车厢里响起,身穿白色防护衣和防护面罩的士兵鱼贯而下。 短短几分钟内,空荡的老旧站台被数百名士兵整齐的队列占据,白色的防护服和鲜艳的红旗都显得格外惹眼。 领头的军官的声音在站台上流淌。 “联丰公社已经出现了三例病症,我们的任务是死守住公社的各个出入口,并深入公社对病人进行隔离。” “我必须提前告诉大家一件事,负责病人照看的工作危险程度很高,所以,GCDY都有,出列!” 整齐的迈步声响起,这让带队的军队失声了一秒钟。 “混账!老子问的是正式D员,写过申请书的不算。听我命令,正式D员再上前一步!把你们的家书交给你们最信任的同志。” 野风卷动红旗,四十多个战友干部整齐迈步出列......。 ...... 站台上脚步声纷杂。 站台广播一直在所有人的耳中回荡。 “请出站的旅客同志们不要在站台上逗留,排好队,排好队~!” 站台播音员的声音相当的贴近人民生活,抑扬顿挫,情绪丰富。 “不要挤,不要挤,说你呢,那个带着小孩的女同志!回到你的位置,不要插队~!” “你聋了……,喂,后面的老同志,穿蓝色衣服的那个,你东西掉了!!!” 一堆人同时低头看向地面。 没办法,穿同款蓝色衣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小心鸡!背篓子的女同志,往前走一走,你的菜都被人家的鸡吃完了!” 楚描红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出站口人生百相,她发现越往南走,人们彼此之间就会越发客气。 提着鸡的男同志道歉、背着篓子的女同志说没关系,都保持着一种谨慎的疏离。 这事要是搁东北火车站,哪里用得着广播员大呼小叫的。 旁边看到鸡偷吃菜的东北银,会直接给那只鸡一个大逼斗。 带鸡的同志如果脾气好,一般会说回去就炖了它,然后一帮人笑着求情,留着下蛋才划算嘛。 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直接瞪打鸡的人。 “你瞅啥?” “瞅你咋的?” …… 多余话不用多说,都默认自已嘴拙。 不用携带太多行李轻装上阵,与恋人一起长途旅游,是觉察不到累和烦恼的。 张宏城是第二次来到这个时空的花城。 一个穿书者加一个重生者,带着好玩和嬉闹的心情,一点也不怕旁人嘲笑般的在火车站知名景点----自动扶梯上上上下下好几回。 两辈子时间加起来都四十多岁的人,如同一个大孩子一般。 尤其是被少数几个当地人用一种骄傲和看乡下人的眼光盯着他们时,两人笑的反而格外欢快。 两人携带的东西其实不少,都在楚描红的空间里放着。 甚至还有楚描红母亲冲的几碗热气腾腾的藕粉。 两人沿途空手空脚,吃喝却全是热的和新鲜的。 有这样一个有颜值和带百宝箱性质的女友陪着你一起旅行,就问你爽不爽快? 对于花城招待所现在面临的境况,张宏城和楚描红都不太担心。 因为说到底张宏城也不是神仙,兵团领导们也不能总盼着他百分之百成功吧? 两人出了火车站,一路逛着街问着路,宛如一对来自其他时空的游客,看到街头排的凡长一点的队伍,就会凑上去瞄一眼。 果然这种经验还是有用处的,例如眼前这家饭店做的肠粉,味道就相当美味! 还有他们在另一个街口遇到门口队伍更长的一个店面,这一家的烧鹅味道比张宏城上次来花城吃的好了几个档次不止。 没过多久,张宏城手里提满了东西。 吃的小肚子发胀的楚描红,偷偷用手指使劲戳着未婚夫的腰。 可惜这个家伙就不老实交代,他这些花城的本地票据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胖子:义母,不用谢啊。) 当然这种排的长长的队伍有时候也是个坑。 两人的白话水平都不高明,好几次没听清楚周围的人在议论要买什么。 结果等他们排到前面才知道,这里居然是一家中药店。 没想到这个年代花城人的中药店居然装修的这么好,而且排队的人还这么多。 他们当然不知道人家不是买来药,买的是煲汤的食材。 当两人终于抵达黑省招待所,只见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望眼欲穿。 涂红兵。 典型的东北大汉。 唯一一个没跟着石丰收返回黑省的人。 事实证明石丰收这个人还是有些不简单的。 在如此一败涂地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忽悠到其他五个人跟他一起共进退。 也就是涂红兵这个人性子太直,对于坑了自已这一行人的那帮人太过不满,所以才执拗的留了下来。 张宏城、楚描红和涂红兵见面不到三十分钟,张宏城就完成了李部长布置给他的其中一个任务----在三个月之内提升留守花城这帮人的士气。 这可不怪他,谁要肯留下来的就剩一个最好忽悠的。 叮,任务进度+5,成就感+10。 张宏城自娱自乐的在心里给自已配着画外音。 招待所房间内,涂红兵大口吃着烧鹅,一米八几的大个语气里满是委屈。 在得知来接手自已烂摊子的人是张宏城,也不知石丰收是出于什么目的,居然鼓动所有的人跟他一起回去。 要不是非得留下一个人和张宏城做交接,估计石丰收怕是会连涂红兵这个最憨厚的也一起哄走。 可也不知是不是石丰收故意的,他临行之前居然没跟黑省招待所打招呼,让没有签字挂账权利的涂红兵在招待所生生饿了一整天。 涂红兵抹不开面子找服务员说这么丢人的事,索性拼命灌水一口气忍到张宏城赶到。 石丰收对张宏城的忌惮和不满就连涂红兵这种直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张宏城和楚描红这一对。 只是张宏城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人。 ----难道是自已替寇世宏这小子背了锅? 李部长不是说这位石同志很大度很能干吗? 不过无所谓了,相信以自已厚道仗义的性格,不管这位石同志对自已有什么样的意见,最终都会“喜欢”上自已的。 憨直的人有憨直的好处。 涂红兵说话很直接,在描述整件事的时候没有夹杂自已的主观情绪。 石丰收被人坑的相当惨。 黑省建设兵团在花城货运站附近有一块占地颇广的木材停放场。 这一回上头给石丰收的资本不可谓不雄厚。 把整个木柴堆放场近三分之一的区域交到了石丰收的手里,用来做交换。 石丰收拿着这么大一片区域进行的第一笔交换,其实也不算太亏。 毕竟他交换的对象是铁路货运站,和兵团的关系不错。 货运站占了一点点便宜,把手里位于花城郊区的一处老办公院子转给了石丰收。 听涂红兵的说法,那处院子虽然偏了一点,但也有两进,办个小型的招待所其实也没问题。 只是要麻烦兵团来花城出差的同志们多跑几步路。 可石丰收却不满足,他多次拿张宏城在沪上玩乾坤大挪移的前例来教导涂红兵几人。 于是乎,在几天之后石丰收“好运”的遇到了“贵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都得罪了个遍 石丰收认识的那位贵人给他介绍的房子是靠近花城火车站两个街口的的一处民建。 房子的位置确实相当不错。 这栋建筑有三层楼,每层楼有六个房间。 石丰收要是真的能把这栋民建换到手,那他确实是赚大发了。 可惜根据涂红兵后来了解到的情况,那个最后跑路的“贵人”从一开始摆明了要坑石丰收这个好大喜功的人。 原因是这个姓米的家伙是他们单位管后勤的负责人之一,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正被单位上秘密调查。 可谁也没料到,这个家伙在一次看了谍战电影之后,居然也学到了在账本里放头发丝的把戏。 他很快发现有人多次动过自已的账本。 从那时起姓米的就产生了搞一笔大的然后浮海去南方的念头。 可惜单位上盯他盯得太死,他根本没机会继续动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一点财不露白概念的石丰收被他看在了眼里。 姓米的拿来引诱石丰收的这套民建,无论是房屋构架和地理位置都是相当的优越。 只是内里的产权纠纷却让姓米的原单位避之不及,所以才会让姓米的钻了空子。 这一套建筑修建于一九四九年,当时是某个科局的办公场所。 这栋楼还没修好多久,城市即将迎来解放。 要跑路的大员强逼着当地一家商户买下了这栋楼。 因此倾家荡产的商户气不过,转头就把自已房子的三分之二捐给了南下的工作组。 自已带着家人住在一楼。 最后也算是因祸得福。 为了回报这家人,政府先后给这家人的亲戚朋友安排了十多个好岗位和部分物资补偿。 所以到这个时候,房子的产权还是比较明晰的。 一楼是人家的,二楼和三楼是政府的。 到了后来,房子二楼的几间房被分给了姓米的单位,三楼则属于当地街道办事处的小仓库。 天有不测风云。 商户两口子走的早,唯一的女儿也年纪轻轻的就一病呜呼。 街道上也是出于好心,把商户血缘上最亲的两户人家,从外省乡下接到了这里。 不但给这两家的男人安排了工作,还给予了不少帮助。 唯一的要求是让两家人的孩子长大之后,挑一个继承那家人的香火。 可谁知这两家人里一个老实,一个藏着奸。 偏偏老实的那一户人小儿子得病去了,就剩下一闺女。 藏奸的那家人仗着自已有个儿子开始作妖。 他们不光宣称老实那家人分到的三间房子和工作岗位迟早都是自家的,更想方设法的否认姓米的单位和街道对二楼和三楼的所有权。 因为当年交接的手续办的比较毛躁,加上前些年很多资料缺失掉,导致单位和街道与这个家人根本说不清。 尤其是这一家人的儿子被娇惯坏了,最终被送进劳改所之后。 剩下的两口子索性破罐破摔,一度把另外一家人给逼回了乡下。 单位和街道都尽量避着这一家人走。 三楼和二楼也就这样空了出来。 一楼那两口子又是个闲不住的,导致这栋楼里平时根本没人。 姓米的就是靠着一份单位上似是而非的证明文件,把石丰收引入了套。 拿石丰收手里的那套小两进院子加五千块钱换下了这一栋位置极佳的三层楼房。 石丰收也是来接收房子的时候才知道三楼是属于街道的,一楼还住着两家人。 跑到姓米的单位一问。 人家办理换房的手续确实有,就是拿石丰收的小两进换了那栋楼的二楼。 姓米的单位也觉得很合适。 至于那五千块,姓米的单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姓米的这货是个离异的,一点牵挂都没有,早跑得没了影子。 上了当的石丰收给自已做了好些天的心理辅导,才勉强认下了这个苦果。 可谁知楼下那户人家哪里肯让人住进来,天天找石丰收几人的麻烦,晚上还不停的拿竹竿戳屋顶。 本就一肚子气的石丰收,很快又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多亏了他报警之后找关系抓紧催促,公安把整条换房线上的单位都查了一遍。 还不停的去姓米的单位和当地街道吵闹。 姓米的单位索性不承认石丰收的“转让”手续。 货运站那边也觉得挺麻烦,还涉及到了诈骗案,于是找到兵团的关系要求废除当初的换房协议。 于是石丰收几个被生生赶了出来,还没了住宿的地方。 “兵团分给咱们的那块堆货场已经被货运站给用了,一时半会儿还腾不出来。” 涂红兵无奈的拍了拍手。 “我们可算是丢了大人。” 这件事想要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 尤其是在石丰收把涉及这件事的各方面都得罪了个遍的情况下。 兵团给的资源也被石丰收糟蹋了个干净。 换做旁人听到要接手这样的破事,怕是会立即打起退堂鼓。 张宏城没有太在意眼前的这些困难,而是一直盯着自已笔记本上写下的四个关键名词。 姓米的原单位广丰腊味厂、拥有三楼产权的白云街道办、住在一楼的柴家人和铁路货运站。 他提起笔轻轻地将铁路货运站划掉,这来家单位对石丰收之前的换房协议应该是挺满意的。 只是人家铁路货运站厌烦被涉及到诈骗案中去。 所以这个单位应该是最好解决的。 无论是让公安那边不要追得这么紧或者干脆直接撤案,加上货运站与兵团的良好关系,用堆货场换的那两小进院子的协议应该还是能继续。 想到这里,张宏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着挺难的局面,其实只要沉下心来想一想就很好解决。 解决了货运站的问题,那么花城招待所保底还有一个的小两进院子可以用。 至于石丰收看中的那栋三层房子,他准备明天实地去考察一下。 钢笔重重的在广丰腊味厂的名字下划了条横线。 如果那栋房子也入了张宏城的眼,那么最关键的环节就是让姓米的原单位改口。 他准备明天去看了那栋房子之后,再去这家广丰腊味厂转一转。 至于以他助手名义跟着一起前来的女友,想要休息还是逛街都随她自已的意思。 小楚同志,只需要开开心心的给自已加油打气就行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请问有看到我的笔记本么? 花城流花桥附近。 一位年轻男子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周围的居民只觉得这个男同志有些奇怪,难道是来投靠亲戚的乡下小伙子? 可这人也太白净了些......。 没人能理解张宏城此刻的内心波澜。 时代反差给人带来的冲击感,远比时代大潮带来的未来更能震撼人心。 他记得这里可是闻名全国的流花桥服装批发市场。 日日夜夜都在流淌着金钱声音和布料味道的所在。 不远处就是花城新客站。 往后再发展十年,这里的地价张宏城只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胆跳。 顺着巷弄的标识转进一条不大的后街,一栋很醒目的三层并排楼房出现在道路的右手边。 红砖楼房、黑色瓦片的屋顶,楼房旁边还有一小片人为开垦的菜地。 张宏城的目光很快被那块小小的菜地吸引。 因为不大的菜地居然也被人分成了三块。 位置相对安全、远离道路的那三分之一菜地种了一些蔬菜,还建了篱笆围起来。 而另外两块菜地则光秃秃的。 都知道菜地最好离路边不要太近,以免小孩随手祸害。 张宏城站在最靠路边的菜地上,他跺跺脚试了试地面,果然如同涂红兵说的那样。 这块本属于广丰腊味厂的菜地被某户人家动了手脚。 地面硬得有些反常,根本不适合种东西。 石丰收那个人虽然有些古怪,但张宏城也不得不赞同对方的眼光。 这栋房子确实不错。 要是真能全部拿下来,等过些年流花市场一开,兵团仅仅靠这里的租金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一楼的柴家人确实是个麻烦。 张宏城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这处房子他要定了! 至于怎么处理,他的心里也有了初步的计划。 街道办的主任姓钱,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见张宏城。 之前石丰收也找过他无数回,都被钱主任以要忙街道下水道改进工作的借口给推了。 钱主任不想见张宏城,主要是之前着急上火的石丰收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不好。 但面对提着礼物上门来道歉的建设兵团代表,钱主任犹豫了半天还是捏着鼻子见了一下。 人家兵团千里迢迢的派人来道歉,这点面子都不给,确实是说不过去的。 而且这回人家兵团派来的干部也比之前的小石高了一级,是个正科。 就是这年纪么......。 要不是他桌上的电话直接要通了建设兵团,钱主任真的不敢相信自已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的人竟然会是一个正科。 当然接触一会后,钱主任就在内心里消除了多余的疑虑。 别的不说,光这个小张说话的技巧和水平就比之前的石丰收高明了不止一筹。 人家也是真心来道歉的。 “钱主任,之前的误会,咱们这就算翻篇了?” 钱主任笑着点点头。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那个小石太不懂事了些。 “好说,好说,对了,小张科长,你们招待所没了住的地方,那么以后怎么办呢?” 钱主任本来就是说了一句场面上的客气话。 但谁知张宏城等的就是他开口再提房子的事。 张宏城故意沉吟了一下。 “我去看了一眼那栋房子,确实是不错,小石如果光是换二楼的话,也不算亏的,可惜腊味厂那边......,哎~~!” 钱主任只是随口安慰了几句,随后又说了一句让他马上后悔的套话。 “以后要是有我们街道帮得上忙的地方,小张科长也不用客气的。” “那还真有......。” 钱主任一愣,我这是客气话,小同志......。 “还是那栋房子的事......。” “那我们街道真是帮不上忙的......。” “我说的咱们街道一直空置的三楼。” “不行,不行!” 钱主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小张科长你也是当干部的人,你们之前是换或者是借房子我不想多做评价,但你应该知道公共资产那是能交易的?” 张宏城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其实我是想麻烦钱主任,把那三楼租给我们兵团用一用。” 听到张宏城的话,钱主任的脸色马上又变了回来。 如果是他们街道对建设兵团,是属于公对公租房子,那样的问题当然不大。 方便驻广兄弟单位的生活和工作,上头也不会反对。 再说那一层楼一直空置,也让钱主任很是惋惜,要不是一楼的那家人太......。 “哦,那你们单位怎么租多久?是不是拿来当后备仓库什么的?” 钱主任不认为张宏城在明知道一楼那户人如此奇葩的情况下,还会选择把三楼拿来当招待所住房。 “我听说咱们街道最近在为修下水道的事烦心,经费上有点腾挪不开,所以我们准备一口气租三十年......。” “噗~~。” 钱主任被茶叶呛到。 三十年! 你其实就是想买是吧? “太久了,太久了!” “我们一次性付清的.......。” 钱主任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个小张科长挺会绕弯子的。 但如果是一次性付清三十年的房租,也不是不能考虑......。 (房租按笔者查询到1971沪上资料:25平房子月租2.5元。) 三楼的六间房都是单间,都是十五个平方左右,钱主任给出的租金是一块五一个月。 六间房一年的租金一百零八块,三十年是三千贰佰四十块。 街道副主任和会计也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这租房合约怎么写。 张宏城就要求加了一条。 如果兵团招待所自已不用这里的房子,可以转租给其他的公有制单位。 钱主任几个一商量,这没有问题,只要不租给个人给他们惹麻烦就行。 协议条子写好,街道的方副主任似乎这才想起一件事来。 “小张科长,你们租下这三楼的房子,想好如何对付一楼的柴家人了么?” “他们这家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钱主任也貌似才想起来一件事,狠狠拍了下桌子,“他们居然弄了个铁门把上楼的通道给封了!” “要不,小张科长,我找几个同志陪你去沟通沟通?” 张宏城笑得很诚恳。 “不必麻烦,真的,我们自已的同志会和这家人好好谈谈的。” 钱主任几个忧心的对视了一眼。 东北来的同志的“好好谈谈”确定是好好谈的那种谈? 他们也不想事后被那家人给缠上。 “小张科长,你们的同志准备怎么跟人那个......谈呢?” 张宏城笑着让他们宽心。 “放心,放心,几位主任,大家都是同志,我们会以德服人的。” “绝对是以德服人!” “哦~~,那就好。” 张宏城说的以德服人可不是电影的那种拿刀架脖子方式,这个柴家人从来没有被张宏城放在心上过。 他借用街道的电话给沪上打去,让会计罗琴“借”一笔款子给花城招待所,当做自已向街道租房和前期使用的资金。 随后,张宏城借了钱主任的单车直奔广丰腊味厂。 ...... 广丰腊味厂门口,宣传栏前。 张宏城倚着单车,在仔细看着宣传栏里的各种报道和新闻。 尤其是与腊味厂一把手田来顺有关的消息,是他关注的重点。 尤其是宣传栏最前方的那张车间合影,他看得格外的认真。 题目【市XXX领导于72年视察本厂,厂长田来顺同志现场为XXX同志介绍腊味生产线......。】 随即一丝笑容在张宏城的脸上慢慢浮现。 尤其是岗亭那个门卫的长相,他越看越觉得和宣传栏里的某人相似。 他记得自已义子的PS技术可是相当不错的......。 ...... 田来顺正要骑上单车出厂门,却忽然被自家门卫小心的叫住。 “厂长,我刚才捡到一个笔记本!” 田来顺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 “这点小事告诉我干什么?” “哥,这个本子有些名堂!” 门卫压低了声音,把一个老旧的本子递过来。 到底是自已亲弟弟,田来顺忍着性子打开本子看了一眼。 一张黑白发黄的合影夹在本子的扉页缝隙里。 照片上的背景明显是在一个普通住宅,某个他认识的市里大人物正亲切的在拍打某个年轻人的肩膀。 老者表现出的那种随意和亲和,让人在第一眼就知道两人关系不浅。 “咦,同志,请问有看到我的笔记本么?” 田来顺和他老弟闻声猛然抬头。 笑容温和无比......。 第二百三十章 就这么点事? 与街道钱主任一样,腊味厂厂长田来顺一开始也很难相信眼前这位年轻人居然是个正科。 但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却成功激发了他的联想。 对于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哪怕是米国的情报机构,面对胖子用AI弄出来的合成照片,也只会认定他们在照片上看到的就是“事实”。 前来腊味厂替前任石丰收抹屁股加道歉的张宏城,被田来顺很客气的迎到了会客室。 张宏城在实施自已的计划之前,以要找腊味厂“善后道歉”为借口,托街道钱主任办公室的几个职工私下打听了一番田来顺的“为人”。 通过旁人转述的几件小事,张宏城推断出田来顺其实是个多疑、好面子加好大喜功的人。 当初发现姓米的监守自盗,就是出自田来顺的怀疑。 而又为了不让腊味厂的丑事外传,加上好大喜功的性子,田来顺私下安排人偷偷调查姓米的。 结果弄了个鸡飞蛋打。 多疑好啊! 张宏城怕的就是对方不会多想。 他的套路对于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反而没什么卵用。 张宏城全程都没有提及自已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更没提之前换房子的事。 认真道完歉后,他利落的就想离开。 最终是田来顺没忍住,强行要留他吃个晚饭。 “小张科长千里迢迢的过来交流,如果一顿便饭都不肯赏光,这是不是还在生我们腊味厂的气啊?” 于是,张宏城只能勉为其难的随着田来顺直奔厂里的小食堂。 ——他其实就是掐着饭点来的。 与田来顺心里的打算差不多,华国人嘛,饭桌上才是真正好试探和说“真话”的地方。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田来顺慢慢的把话题引到了张宏城的家庭背景上,甚至还隐隐涉及到了照片上的那位。 张宏城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十分坚定的否认自已和某某人认识,语气里还透露出一些微微的心虚。 那样子生生就是怕自已年纪轻轻升到正科的“真正”原因被人发现。 多疑的田来顺,心里头反而更确定了自已之前的想法。 不过还是需要试一试......。 “咱们之前换那个房子的事,都是某个人私底下违法乱纪造成的误会,咱们之间还是不要......,小张科长过来要办的差事怕是不太轻松啊。” 田来顺想试探下对方对那处民建的态度,来探看张宏城心里真实的想法。 张宏城装作无所谓的挥挥手。 “别提那个事了,我让兵团那边想办法已经把案子要了回去自已查。” “本地公安不继续插手追着,李部长也给铁路货运站那边打了招呼,人家已经松了口。” “有这么一处小两进院子在手里,我要办的差事很快就能搞定。以后咱们怕是再难见面的,来,喝......。” 田来顺心里头微微一沉。 这个年轻人居然真的放弃了继续谋求自已单位名下的那处民建的二楼......。 而且听他话里隐藏的意思,似乎还不会在花城多待。 对了! 这小子怕不就是靠着上头有关系,提前疏通了铁路货运站,来到花城轻轻松松摘桃子的。 靠着那处小院子随手把招待所办起来,镀层金就成了。 镀完金就可以走人回东北,所以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在乎招待所的位置方便不方便。 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吃过,张宏城很轻松的骑着车离开腊味厂,似乎半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 田来顺心里头从此藏了点事。 那张照片的影子在脑子里、梦里来回的飘荡。 他有点不甘心。 自已与那位相隔的距离太大,也就上次人家来视察的时候聊过几句套话,但他是真的想上进的......。 好在第三天,似乎把手里事理顺了的张宏城又过来了厂里。 他要在离开花城之前,回请田厂长一顿。 正好田厂长身边还有副厂长尤邦坤和厂里的工会主席老金在,很有大家子弟风范的张宏城大大咧咧在一挥手。 我都请了! 他请客的地方是一处国营饭店。 在张宏城的这番套路里,他费了最大力气去做的一件事,是找到这家合适的饭店。 这是沪上东方涉外的老杨给介绍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就餐的人里还有不少外商,所以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进不来。 田来顺发现张宏城请客吃饭竟然是在这个地方,心里头最后的那点疑惑也随之消散。 在宴请的现场,让田来顺几人眼前一亮的不是饭店的装修和精美的菜肴,而是等在那里的小张科长对象。 这位姓楚的姑娘不但漂亮到吓人,而且这位姑娘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也异于常人。 田来顺几人也算是见过一定世面的,他们看得出这位楚家姑娘的家境极其优渥,谈吐间隐隐还带着熟知北美那边风貌的内容。 要不是小张科长经常替这位姑娘圆着,这位姑娘就差把自已经常去北美的事挂在了脸上。 这位小楚同志在离开包厢出门洗手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位女性外宾。 楚描红心里微微一动,流利的英语脱口而出,和那个外国女人简单的聊了几句。 田来顺偷偷点头。 十有八九,这对小年轻就是他想的那样......。 回到厂里的田来顺反复思考了半天。 小张科长已经镀金差不多了,过两天就会带着女友离开花城,他要是真的想借点“东风”,那就不能继续迟疑下去。 而自已手里刚好有一件事能够帮助小张科长来个“锦上添花”。 下定决心的田来顺立即把老尤和老金拉过来嘀咕了半天。 老尤和老金都没意见。 毕竟那处二楼也确实是个老大难,换了也好。 有他们三个点头,把白云街道的二楼继续转给黑省建设兵团的事就能在会上一遍过。 面对腊味厂的好意,张宏城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只是答应的有些勉强。 似乎这个小年轻不太想继续办正事,只想陪着对象在花城游玩。 在整件事里,最忙碌的不是张宏城,而是另一个时空的工具人胖子。 他兴致勃勃的赶到花城,通过网上悬赏和多种手段查询早就倒闭的腊味厂的一切。 尤其是市里这段时间的动静。 小钱钱花出去,收获自然小不了。 张宏城拿到他弄来的资料连夜复习,脑子里的想法一次比一次更“活跃”。 又过了一天,他主动把腊味厂的三个人都邀了出来。 花城的茶馆不少。 田来顺负责联系的位置,位于很安静的一角。 今天的小张科长话风里带着一丝疏离。 但他话里最后说出的内容却让田来顺三人现场大汗淋漓。 几分钟前。 “我之前就纳闷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非亲非故的,三位居然巴巴的想帮我一手。” 一份黑白复印稿被张宏城淡淡笑着随手扔给了田来顺。 那是一份带着市里文件编号和印章的函文。 田来顺不解的看了几眼,目光立即被函件里的一行字给牢牢的吸引住。 “......拟同意广丰腊味厂西车间向外扩建,责成......和XXX社区联络实施......。” 田来顺眼睛顿时一亮。 他们厂的报告已经打了不知多少回,区里到是都会过,但到了市里总会被打回来或者拖着不回复。 田来顺几个人托了不知多少门路就是找不到根节所在。 张宏城当然也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将马上就要发下来的这份文件拿来当人情。 他淡然的敲了敲桌面。 “就这么点事?几位还不好意思开口。” “事情我算办完了,几位的好意我也算是心领了。” “不过我们两边继续换房子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个转折让田来顺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多疑的田来顺,几乎是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急忙拉住想要借故离开的张宏城,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才从张宏城嘴里套出了让他们汗流浃背的那一番话来。 “老田厂长,我也就是一个路过的,算是咱们有点眼缘,这件事我也只能是点到为止,具体怎么样,你得自已去找人办。” “我说几个时间,你们自已心里琢磨。” “前年三月份、七月份,还有去年十一月份,今年二月份......。” 张宏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立即让三人脸色都开始发白。 第二百三十一章 必须以德服人 后世腊味厂倒闭的那一年,工人们因为对买断的价格不满意,很是闹出了一阵风雨。 几个老职工还把自已手里掌握了多年的黑料给爆了出来。 张宏城刚才提到的几个时间节点,对于广丰腊味厂来说都是很要命的时间点。 这两年以来广丰腊味厂因为管理不善,有好几批腊味处理不合格,厂里为了躲避上头的处罚,所以对这些腊味进行了二次“上色”加工。 这是这个年代行业里的大忌。 虽然事后似乎没人吃出问题,但厂里的几个头头还是带着心虚的。 结果张宏城却轻松的点了出来。 “因为没出什么大事,所以市里只是在核实......。” “消息灵通”的小张科长说的轻描淡写,但却差点要了三人半条命。 田来顺急忙拉住了张宏城的手。 “小......张科长,这件事我们几个也是有苦衷的,请你千万帮帮忙......。” 张宏城摇摇头笑了。 “这件事确实不大,不过......,”他笑着看向尤副厂长,“但是尤副厂长的事有些麻烦啊。” 老尤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张科长,我......能出什么事?” “清远那边有个采购科的叫什么来着......。” 在胖子调查来的资料里,这位尤副厂长几年后挨过一次处分。 主要原因是清远那边某个厂子的采购科盘账,发现采购科的某人给尤副厂长送过好几次东西。 当时已经改革开放,采购销售上的管理已经彻底放开,所以尤副厂长只是得了个不轻不重的警告处分。 但如果这个问题在75年就被爆出来,等待尤副厂长的可就不是“警告处分”那么简单。 要不是工会老金出手扶了一把,老尤身子软得差点钻桌子下头去。 张宏城看都没多看尤副厂长一眼,又那目光打量了老金几下。 看得人家遍体生寒。 腊味厂后世倒闭的时候,闹出了不少新闻。 尤其是工会一直压着的一些事,都被人掀了出来。 这当然也丰富了张宏城手里的素材。 “老金啊,”张宏城笑了笑,“你们工会还想着今年能评到市里的先进?” “你们厂姓马的小年轻那件事,你们以为压下来就没捅到市里去?” “还有什么顾潮民家里顶岗的事,你们以为人家没关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老金也懵了。 他没想到自已工会明明瞒得严严实实的事,怎么会被捅到市工会去? “几位还是先想想自已的处境吧,你们厂里的那二楼房子,我现在可是不敢再沾惹了。” 三人急忙一起拉住准备起身走人的张宏城。 他们哪里能让张宏城这个时候走掉,这可是救命稻草啊......。 张宏城哪怕把头摇断了,这三个人依旧如同牛皮糖似的。 腊味厂在下午紧急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 三人强行通过了一项决定。 把厂里的不良资产——某处二层六间房,无偿支援给黑省建设兵团招待所。 张宏城面子薄,耗不过这几个老奸巨猾的,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至于他们三个想让自已办的事,张宏城根本不用去操心。 在姓米的跑了之后,腊味厂在原材料采购上没了短板,再也没出过类似的质量问题,所以这个雷还是要等到厂里破产的时候才爆出来。 至于尤副厂长的问题,只要他没傻到自已去交代,也会如同历史上那样在几年后挨个不轻不重的处分。 老金那边更简单,胖子早就查到今年市里的先进工会名单的最后一名就是腊味厂工会。 妥妥的空手套白狼。 ...【分割线】... 涂红兵一脸涨红的瞪着眼前的男人,手指头捏着咔咔作响。 眼前的男人大约五十出头,斜着眼睛在看涂红兵。 男人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钥匙,故意在涂红兵的眼前晃来晃去。 周围的街坊们站在四周一脸担心的看着场内的局势。 也有不怕事的在人群外头大喊一声就换个位置的。 “给姓柴的一点厉害看!” 可惜涂红兵听不懂白话,不知道是有人在怂恿他现场收拾眼前这个无赖。 柴贵民趾高气昂的盯着涂红兵。 虽然他知道街坊邻居都不喜欢他们家,但那又怎么样? 这栋房子是自已堂兄留下的,当初捐给上头的手续不齐全,他想闹街道上也不好压着他。 也亏了他们一家都能闹,否则二楼和三楼早住满了人。 哪里会如同现在这样,整栋楼就他一家人在住。 街道上想的挺美,把三楼租给这些东北来的人,要是没自已的那份,他们就别想上楼! 这个大个子要是敢砸自已装的铁门,自已就敢往他拳头上碰。 虽然周围的人都在暗中指责他,可柴贵民一点都不在乎。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往三楼上搬东西。 僵持了半天,涂红兵还是忍气吞声的推着一板车东西走了,惹来周围街坊邻居的一阵叹息。 涂红兵很郁闷,他不知道为什么新所长让自已来干这一出出力不讨好的事,除了能让大家看到姓柴的太嚣张外,能有什么用处? 但凡涉及到这处房子的破事,就连当地的派出所都不太好管。 张宏城没来现场,他在陪着街道钱主任聊天。 两人鼻子里都塞着草纸卷,蹲在路边看一群管道工人在维修排污管。 一个穿着半旧的蓝布衣服,一个穿着八成新的军绿色衣服,并排蹲在排污口不远的地方,如同乡间一对普通的农民。 钱主任之所以守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这段路太窄,施工队已经占了一半的路面,而要铺设的新管道又占据了剩下一半的一半路面。 他一是负责解决过路的居民抱怨,二是防备调皮的小孩子把一些管道接口零部件拿去玩。 相处了几天下来,钱主任也觉得小张科长是个厚道人。 招待所几次想搬东西上楼,都被柴家人给羞辱了,小张科长依然是脾气好好的。 哪怕是钱主任觉得过意不去想要帮忙,也被小张科长劝住,嘴里全是“以德服人”的那一套说法。 当然,他还不知道如今那栋民建筑的二楼已经归了招待所。 “那个扑街!” 看着排污管维修进度不错,虽然现场环境的味道不太美好,但钱主任的心情却很不错。 所以他又骂了几句柴家人。 在钱主任看来,自已街道上要是没有柴家人就好了,足以让他获得堪称可以让人瞑目的那种欣慰。 “小张,你别看他一脸凶狠,其实这家人很滑头的。” 钱主任压低了声音。 “不瞒你说,我们早就想收拾一下他们家,可惜除了他们家那个又坏又笨的儿子,两口子耍横其实都是卡着点的。” 张宏城无所谓的摆摆手。 “不急,这才六月份,反正我们兵团的同志出差来这边都习惯了住黑省招待所。” “我现在的成绩,已经足够回去交差了。” 钱主任一琢磨,还真是。 钱主任笑起来:“说起来,还是要好好谢谢你们兵团啊。” “你给的那些租金,刚好让我们街道的账面富余了不少,可以把这个排污管好好修修。等上头排队的计划下来,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去?” 他指了指两人鼻子里的草纸。 “这个味道很厉害吧?” “可你等到七八月最热的时候再路过这里,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臭味。” 附近有家墙壁斑驳的公厕,是钱主任心头比柴家人排名还要靠前的心头大患。 这附近的排污管堵塞主要就是因为这间公厕。 因为街道上没钱,公厕和这段排污管已经停摆了两年多。 “这处公厕主要是我们街道上办事处在用,以往我们都必须憋着回家解决,哎,总算是要解脱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才叫以德服人 张宏城这些天在钱主任面前一直保持着自已大方豪气的人设。 他大大咧咧一挥手(好熟悉的动作)。 “你们街道租给我们的三楼尽头不是有一个公厕么,这些天你们尽管用就是了。” 钱主任苦笑一声。 “柴家不是在一楼上楼的地方装了铁门么,我们可不想为了上个厕所同他们吵闹。” 张宏城嘿嘿一笑。 “您还真以为活人能被尿憋死?” “我找人在焊一架钢制步行梯,准备接在三楼的走廊尽头,下头就安装在我们那块菜地上。” “柴家人难不成还敢砸我的楼梯?” 钱主任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高!” “你焊的这个梯子是属于你们单位的公有财产,与那栋房子没有直接的结构关系,他们家要是敢砸敢锁,我立即带人收拾他们!” 张宏城似乎小有得意。 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腿脚,很随意的踢了一下旁边的新排污管。 “您就不会在附近找个地方临时存放一下这些东西?这大家过路确实有些不太方便。” 钱主任摇摇头。 “我们街道这片巷子本来就窄,这里还算宽的......。” “要不,把这些管道都放我们招待所的那片菜地上,反正也是光秃秃的,离得也近。” 自从招待所租了三楼,和房间绑在一起的那三分之一菜地也自然归了招待所使用。 钱主任一琢磨,好像还真可以。 把管道挪到招待所的菜地上,这边巷子剩下的空间起码可以过自行车了。 “那行,多谢你们了,我招呼人去搬。” 钱主任前脚刚走,张宏城就扯掉了鼻子里的草纸,捂着鼻子直奔那栋民建。 几个来自铁路货运站焊接班的工人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张宏城花了几包烟,请他们过来帮忙量量做铁架楼梯的尺寸。 他领着几个人围着民建走廊的尽头的菜地上比划来去,立即引起了周围居民尤其是柴家人的注意。 “你谁啊?在这里干什么!走开,都走开!” 张宏城看到没看柴贵民一眼。 “别踩我菜地,否则我告你破坏我们招待所的公物!” 柴贵民立即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张所长?呵呵呵呵,”柴贵民看到年纪轻轻的张宏城,一股阅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那个大个子搞不定,换你自已亲自出马了?” 张宏城根本没搭对方的话。 而是笑容满面的对周围居民们大声宣扬。 “街坊邻居们,我听说你们家里大部分还是用的马桶,生活很不方便。” “所以呢,我们黑省建设兵团招待所准备把这里的二楼六间房都拿出来改建成公厕!” “这些师傅都是准备帮我量量高度,好做个铁架子楼梯,方便大家上下楼用的。” 经常刷马桶的人自然知道刷马桶的苦,一听这个小张所长如此豪爽贴心,也没多想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先自纷纷鼓起掌来。 柴贵民的嘴都差点被气歪。 原来这家伙是要破罐子破摔,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自已楼上是公厕,那滋味......。 “你哄谁呢?二楼暂时挂靠在腊味厂名下,人家都说了不会跟你们换!” “再说这栋楼本来就是我们柴家的!” 张宏城好整以暇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纸协议对着大家抖了抖。 “不好意思,昨天这二楼就归了我们建设兵团。” “公厕的事,我也和街道钱主任聊过了,马上就会有人送相应的排污管过来进行改造!” “你们敢!老子和你们拼了~!” 柴贵民被气得四下找家伙,可张宏城身边还有好些个铁路货运站的人,哪里会让他伤人。 张宏城似乎被柴贵民气坏,骂骂咧咧的说马上就去调排污管,争取下星期就让大家有大批公厕可以用。 铁路货运站的工人师傅拉着张宏城离去,留下柴贵民一个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周围的街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柴贵民。 柴贵民的老婆这时才跑出来,急得不行,拉着柴贵民一叠声的问。 “怎么办啊?” “要是真被他们在二楼办了公厕,我们家可就住不了人了!” 柴贵民飞快的找了一把榔头出来,恶狠狠的挥舞了几下。 “他们要是敢动这栋楼固有的管道,我就有理由砸他们的东西!” 就在这时,之前被他赶走的大个子涂红兵又出现了。 涂红兵得意洋洋的扛着个牌子,使劲往菜地里一插。 牌子是个指示标的样子,上头写着“白云街道临时公厕”,箭头直指民建的二楼。 柴贵民拿着榔头的手抖得厉害。 他很想砸东西,甚至砸人,可惜涂红兵的个头太高大了,他打不过......。 涂红兵前脚离开,柴贵民后脚就把牌子给砸了。 一个牌子而已,他赔得起。 可柴贵民没想到涂红兵其实没走远,躲在不远处看着他砸了牌子。 接着涂红兵就按照张宏城的吩咐,告到了街道派出所。 那块牌子是他们招待所的公物! 公安立即上门把柴贵民提溜走谈话聊天,等他和涂红兵协商完道歉和赔偿的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柴贵民和他老婆的脚步在自家门口凝固住了。 他的热血在上涌。 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他心里酝酿。 这栋楼是他的,是堂哥那家死鬼留给他们自已儿子的,他们怎么真的敢把二楼改成公厕? 柴贵民眼前的菜地上,几十根崭新的排污管垒得老高。 还有两个臭气熏天的旧管道也放在旁边......。 一直偷偷跟着他们两口子的涂红兵还在他身后笑着喊了一句。 “姓柴的,你家的管道好臭啊!” 小榔头专门砸排污管的接口处。 柴贵民知道只要这种排污管的接口处出了问题,基本也就宣告报废了。 是他们先要动自已楼房的管道的! 怒火上头的柴贵民抓起家里的小榔头对着这些新管道一阵猛砸。 涂红兵眼见得柴贵民砸到了第六个管子,这才安心的飞跑走了。 不多时,一群惊怒交加的管道工提着撬棍冲了过来。 “好你个扑街,竟然敢公然破坏公物!” 管道工们鼻子都快被气歪,他们好不容易就要把旧管道拆完,这货居然把新管道给砸了! 柴贵民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几条味道浓郁的大汉腾云驾雾的架起来送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们刚刚才协调完柴贵民的破事,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就看到这家伙又被人扔了进来。 八根被敲坏了衔接口的金属排污管,价格可不便宜......。 民警们看柴贵民的眼神也变了。 特么,感情这是对我们之前的调解不满啊。 出门就把罪过翻了十倍不止! 真够刑的! “把这个坏分子拷起来!” 想到自已街道那个公厕整改将被迫延期,住在公厕附近的派出所所长杀了这货的心都有。 “好好给我审!送他和他儿子一起去吃公家饭~!” 而在另一头的街道办。 正和钱主任聊天的张宏城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他反而在安抚因为管道被砸而暴跳如雷的钱主任。 “我特么要剁了这个混蛋!” “诶诶诶,钱主任,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深呼吸,对,想想您当初劝我的话。” “啥?” “要以德服人。” 钱主任:.......。 第223章 尘埃落定 较为憨直的人有个优点。 那就是服从性和执行力都很强。 虽然他们根本不理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例如涂红兵。 从一开始让自己故意被柴贵民羞辱开始,他就不是很理解新所长的意图。 但他却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张宏城要他做的所有动作。 涂红兵也以为张宏城是受了气之后故意要和柴家人对着来,想把二楼办成临时性公厕,他认为张宏城是认真的。 在他看来,所长唯一损了点的就是故意刺激人家砸牌子,然后喊自己拉着对方去派出所闹腾一定的时间。 张宏城对他交代的最后一环是这样的——从派出所出来后,你就偷偷的跟着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认识到损坏公物是不对的。 如果他不知悔改继续破坏公物,你也不要阻止。 等足五分钟后再去给公物管理者报信。 涂红兵全部照办了。 而且他中间还临时发挥了一下,来了一句点睛之笔——“你家排污管真臭!” 误打误撞的摧毁了柴贵民最后的理智。 柴贵民被二进宫,很快得知那些管材是街道的,马上也慌了神。 他眼珠子转的飞快,试图把锅往涂红兵身上推。 可派出所所长是什么人,他早就看出涂红兵是个憨厚的,而柴贵民是自己这片街面上出了名不要脸的赖子。 柴贵民屡教不改破坏公物的罪名当即成立。 破坏公物的罪名在这个年月本来就很严重,又加上一个累加不改,那问题就直接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柴家婆娘原本是街面上是横行惯了的,这回急得没了主意,想找人帮忙却没有人愿意搭理她。 街坊邻居本来就讨厌他们两口子,而柴家在城里的亲戚朋友也都视而不见。 这些亲戚故交都是当初政府为了补偿老柴家才给安排的岗位,可惜柴贵民两口子为了独占这栋楼,闹来闹去已经把人情都耗干。 在被送进看守所前,柴贵民在得知自己大概会被判多久后也终于想通了,让他老婆立即找街道和解。 他发誓以后不再因为这栋房子胡搅蛮缠,认可当初老柴家和工作组的协议。 可钱主任根本不接这个茬。 在看守所里待了三天,柴贵民又见了老婆一回。 这回他终于不再耍心眼,乖乖的让老婆赔钱给街道,又答应出来后搬离街道去单位安排的宿舍住。 钱主任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赔钱,二个是想这对奇葩离开自己街道。 这回他才点了头,答应街道不追究。 损坏的管道加误工费,街道上给了个实在的价格,一千二百一十七块五毛。 柴贵民和他老婆听到这价格都傻了眼。 他老婆跑去问了几个熟人,得知这个价格还真没水分在里头。 因为钱主任这回调的管道都是高级货。 柴贵民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没办法,只能把家里凭空得到的一楼三间房给卖了。 可这年月能拿一千多买房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而且柴贵民还和楼上的招待所不对付,人家要在二楼开公厕的举动似乎一直没有打消,这让有心想买的人也会望而却步。 但是时间不等人,柴贵民两口子唯一能想到的出售对象就是和他们不对付的招待所。 张宏城当然“必须”拒绝。 直到他“不小心”被柴贵民老婆当街给扯住。 “太不像话了!”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被人讹诈走了一千二百块的小张所长身子都在发抖。 似乎被气坏了。 街道的几个工作人员忙着给他端茶送水。 那个婆娘确实太过分了。 人家小张所长可是连婚都没结的! 看把人给气的,一会儿急,一会儿笑的,都快傻了。 其实是张宏城自己的演技不太过关……。 钱主任很愧疚。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是东西。 为了尽快的拿到赔偿重新开工修排污管,更为了尽快的摆脱那对极品,他刚才违心的没有上前阻止那个女人。 就连双方签的协议,他都昧着良心加快处置……。 “小张啊,是老哥哥对不起你!” 既然三楼已经半卖半租的给了招待所,二楼也被招待所拿到了手,一楼如今也拿了一半,满心愧疚的钱主任立即主动帮张宏城联系了另外一家柴家人。 而那户人早就想卖掉这里的三间房了,要不是柴贵民两口子胡搅蛮缠……。 双方一拍即合。 黑省招待所的某个房间里,楚描红微笑着在打算盘。 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格外的悦耳。 “为了拿下这栋楼,你前后一共投入了五千六百四十一块。” 她娇笑着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对着自己未婚夫摇了摇。 “张先生,竟然花了这么多钱,可不是你办事的风格哦。” 张宏城忽然觉得眼前的白玉手指似乎很可口……。 楚描红早就防着他,见他眼神不对,立即惊呼一声把手指缩了回去,随后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能怪我花了这么多钱么?要不是那个石丰收把事情弄到这种绝境,每个方面的关系都僵硬到顶点。” “如今各方面都很满意,和各方的关系也从僵硬变成了朋友,我们也达成自己的了目标,这已经算不错了。” “好啦,知道你最优秀!” 楚描红的声音少见的异常软糯温柔,撩的某人喉头不断翻滚。 “过几天你就知道,”张宏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五千多块而已,看你老公分分钟赚回来。” 楚描红有点小紧张的先看了一下虚掩的房门。 “老公”这个称呼是能在国内用的吗? 这家伙似乎真的有点飘了。 “明天你同学她们就要到了,咱们就要正式开始忙招待所筹备的事情。” “招待所的粉刷还有订购座椅家具什么的,都是很耗时间的事情,沪上那家老关系家具厂给咱们排的计划只有在七月。” 张宏城惋惜的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 此刻什么家具、粉刷之类的事情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就在琢磨着未婚妻的爷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他两辈子以来都没有如同现在这样,着急着和眼前人走入婚礼的殿堂。 …… “今天的心得呢?” 来人话音刚落,昏暗灯光下的老头随手把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递了过来。 “明天早上九点的车送你回农场,好好保重。” 老头默然点头。 “纪律还记得吧?” “记得,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往外透露。” “要交接的医案准备好了没有?” “都在这里了。” “回去之后好好劳动,注意身体,八月份你还要过来值半个月班的。” 老头微微点头,声音忽然低了一分。 “替老头子我向你的首长说声谢谢……。” 来人笑了一下。 “我们首长说了不用谢,他当年在杭城被追捕,是您冒着天大的危险救了他。” “对了,您的问题上头好像正在重新审核,似乎是好消息……。” 老头灰心的摇摇头。 “算了,就我那逆子做的那种事,哎……。” 第224章 能不动用最好不用 花城火车站站台。 “哈哈!” 短发女青年一把扑向高大帅气的青年。 另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女同志也欢呼一声冲了上去。 两人一左一右的抓住哭笑不得男青年的双手,故意带着夸张挑衅的笑容看向两步之外那位美丽的女性。 楚描红没好气的挥挥手。 “你们俩要是看得上,随便拿走随便拿走!” 陈蓓蕾和卢燕这才无趣的松开了手。 旋即又和楚描红嬉闹了起来。 她们之前和楚描红的交集不多,但对这位漂亮的女同志都心存好感。 楚描红虽然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但她的小心机也无处不在。 每次给东北寄东西的时候,她都会同时寄去几副对付妇女同志月事疼痛的中药,成功把陈蓓蕾和卢燕拉到了她的阵营。 “你们两个坏蛋,”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火车车厢门口传来,“扔下我一个人怎么拿得下这么多行李?” 赵甘梅提着大包小包正往下挤,涂红兵急忙上前帮忙。 对于赵甘梅也跟着来了花城,张宏城也觉得有些奇怪。 早两年前这丫头不就已经和人开始谈婚论嫁了吗? 那位男同志还被她引过来和大家见过面。 涂红兵能力气大,轻轻松松的就帮赵甘梅把东西都拎了下来。 张宏城热情地和赵甘梅打了个招呼,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赵甘梅就自己大大方方的说了自己的情况。 “我被那个人给甩了,所以想换个地方重新发展。” “而且花城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我可是借着你老同学的名头打的报告。” 相比于几年前不爱说话的赵甘梅,如今的赵甘梅似乎完全变了个人。 卢燕没好气的推了她一下。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把展示给别人看的那一面给他看啊!” 赵甘梅这才不出声了,回到了当初沉闷的样子。 一行人回到黑省招待所安顿好,楚描红找了个机会拉着陈蓓蕾问了赵甘梅的事。 “那个家伙真不是个东西,男人可没几个好货色,小楚,你可得把张宏城给看紧了,千万别让他犯错误!” 陈蓓蕾一开口就把楚描红给吓了一跳。 原来赵甘梅的未婚夫在张宏城两人前往沪上的一个月后,得到了一个大造化。 那个人被推荐为了工农兵大学生。 他去了京城。 当初陈蓓蕾就警告过赵甘梅,最好在那人临行前把婚结了。 可赵甘梅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未婚夫。 毕竟在这个年代,敢做陈世美的人少之又少。 在张宏城于沪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这一年,赵甘梅得到了来自未婚夫的退婚信。 没有如同陈蓓蕾一般的大哭大闹,痛不欲生,赵甘梅只是静静的坐了一天……。 “她啊,现在除了工作之外就是复习各种功课,”卢燕也在向张宏城偷偷说赵甘梅的事,“说到底,她心里还是不甘心。” 张宏城忽然奇怪的打量了一下卢燕。 “燕子,你的功课不会都已经忘没了吧?” “还剩一部分没忘吧?你问这个干嘛?” “有件事在调你们来花城之前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张宏城对她眨了眨眼睛,笑的贼坏,“我们招待所有个传统,每个月必须进行文化考核。” “啊?”卢燕惊讶了一小会儿,旋即无所谓了,“考就考吧,不及格你能拿我怎么样?” “嘿嘿,每个月奖金按成绩比例发放……。” 陈蓓蕾刚刚和楚描红聊完事,就看到卢燕慌慌张张的找过来。 “蓓蕾,我那套高中课本书你记得我有没有带过来?” 陈蓓蕾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当初把那些书带去东北的时候,你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做个有文化懂劳动的先进知青。” “你在东北看过它们一眼吗?” “你这回带上车的东西一半是衣服被子,一半是各种吃的,哪里想过带书……?” 卢燕哭丧着脸。 “但张宏城刚才说了,招待所每个月奖金的发放,是要按照文化考核的比例来发的!” “不是吧!他来真的?”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楚描红。 随后她们得到了大美女肯定的点头。 这是张宏城早就和她商量过的事。 不光是花城招待所,就连之前的沪上招待所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 沪上招待所那边,张宏城吩咐罗琴去找了两位中学女教师给大家补习。 美其名曰要提升职工的文化素质,做沪上一流的招待所。 他真实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两年后的高考恢复做准备。 提前两年的时间做准备,相信这些跟着他的人都会有一个不同的未来。 至于花城招待所这边,张宏城也会重点把自己的几个朋友,以各种理由纳入到提前复习的行列中来。 张宏城可不是平白无故大发善心。 他相信一个理念,独木难成林! 如果他以后想走得更远更高更平稳,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基本盘培养。 如果沪上和花城这两帮人都考上了大学,那么他花在这些人身上的心思都将得到十倍以上的回报。 这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尤其是沪上招待所里第二批进来的女同志都是才艺双馨,一旦她们拥有了恢复高考第一批大学生的身份,啧啧啧啧,张宏城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很无耻。 但他乐此不疲。 他感觉自己种的不是一片树林,而是一片摇钱树……。 咳咳咳咳。 得到楚描红肯定答复后,陈蓓蕾和卢燕立即缠上了赵甘梅。 因为三个人里就赵甘梅带了复习的书过来。 “你小子到花城,满打满算也就七天半吧?” 电话那头的李部长,呲着牙抽气的声音让张宏城觉得分外满足。 就是这味! 舒坦! “没办法啊,领导,花城各单位的同志们实在是太热情太善良了!” “我都没怎么说话,都是各单位的同志帮衬着把事情办下来的。” 李老头忍不住狠狠的挠了下头。 这个小兔崽子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估计是半个字都不能信。 要真像张宏城说的那样,花城各单位的同志都是慈眉善目的菩萨,那石丰收成了什么? 人见人憎的妖魔鬼怪? 而你张宏城则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小可爱?! 扯淡! 大灰狼装小白兔,自己还不清楚小张的本相? 估计花城各单位的同志要么还没反应过来,要么就是在私底下偷偷的哭……。 “别想着在我这里给别人上眼药,你小子打小报告的水平,没有你办事水平的十分之一!” “事情办的不错,再接再厉,争取三个月之内把招待所开起来!” “领导,我这边借用了沪上招待所五千多块钱,您看………喂喂喂?” 张宏城无语的看着手中传出忙音的电话。 这老头也太不要脸了吧! 一说到钱就挂电话,这不是无赖头子吗? 李部长那边心有余悸的挂了电话。 他其实也不是抠,只是舍不得……。(有区别吗?)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这点小钱应该拦不住张宏城。 ----见鬼! 虽然兵团家大业大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老李也觉得五千多块是一笔小钱了? 李部长抓起电话,立即给几个关注着花城招待所事务的兵团领导打去电话。 有位大佬在电话里迟疑了半天,才委婉的提醒了一下李部长。 “这个老李呀,我总觉得有点心里发虚。” “咱们下回遇到什么事,能不动用小张的话就最好不要动用。” “你看看我,现在就不敢向你详细打听花城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怕自己的血压飙不住……。” 李部长也有些后怕的捂了下额头。 他刚才也没敢细问那小子,就是因为血压药今天他刚好没带……。 第225章 换房子是会上瘾的 胖子了无生趣的躺在一堆新衣服里。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累死了。 胡宇很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自己之前找什么借口来花城流花这一带打听消息不好,偏偏要对自己媳妇说什么自己看上了批发服装的生意。 谁也没料到,小何同志对批发服装这个生意竟然相当的感兴趣。 等胖子收集完张宏城需要的各种资料,他才惊愕的发现小何同志已经成功地盘下了一家服装批发店。 而他就是小何同志预定的全店唯一职工----进货员,仓管员加理货员。 小何同志出任老板兼销售员。 胖子哭笑不得,但媳妇儿喜欢,那就行吧。 可谁也没料到平时干什么都不带行的,小何居然对卖衣服这一行无师自通,天赋直接点满! 开张才一个星期,胖子就掉了三斤肉。 小何在前台数钞票数的不亦乐乎,胖子则哀嚎一声躺在了衣服堆里,不愿意动弹了。 “张宏城,义父,救命啊~~!” 我玩玩邮票,弄点小古画,来钱轻轻松松的,谁愿意天天搬衣服啊? 也许是胖子的哀嚎感动了冥冥中的某种存在。 下一秒整个流花市场西区忽然停电。 小何在前台急得直跳脚,而胖子则在仓库里欢快地跳起了舞。 胖子不顾媳妇发黑的脸色,和隔壁批发衣服的大爷坐在应急灯下聊天。 两人聊的话题自然是关于市场停电的事。 大爷很喜欢讲古。 “小胖子不要担心,最多半小时就会来电!” “咱们现在可不比几十年,那时候前停一次电起码要等一天。” 胖子暗中翻了个白眼。 谁担心只停半小时了? 他恨不得整条线路都出问题才好。 “大爷那个时候停电,你们是怎么过的?” 大爷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蒲扇。 “自力更生啊!” 胖子嘟囔了几句,有些不死心。 “大爷,您还记得咱们这一片哪一次停电停的最久吗?” “哪一次停电停的最久,我记得不太清了,但哪一次停电影响最大,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我才十多岁,咱们这一片最出名的是流花展览馆……。” 张宏城在看信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被笑死。 胖子继成家之后又算是立了业。 女性内衣批发店,啧啧啧啧,死胖子……。 晃晃脑袋,把一些不良的画面抛出脑海,张宏城开始认真的研究胖子这段时间帮他收集的各种信息。 “秋季广交会开始的时间是十月十五日……。” “地点在流花展览馆。” “白云社区改名……。” “年轻的老布石会出现在展会上……。” “公交管制从十号开始。” “花城八月份的菜价偏低……。” 怎么都是些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信息? 张宏城揉了揉眉心,继续在资料上查找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可惜暂时没有什么收获。 到了花城之后,通过当地的各种渠道,张宏城这才了解到一件残酷的事实。 想获得一个广交会的展位资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哪怕是之前因为花衬衫事件而失去了参展资格的那家单位,也无法支配那个名额的下一个接任者是谁。 所以他要完成推销花衬衫的目的,只能另辟蹊径。 流花展览馆附近人流稀少。 尤其是在靠近流花展览馆二十米的地带设置了大量的岗亭。 概因这里是华国对外重要的展示窗口,没有相关证明的人员被禁止靠近。 虽然距离正式开展会的日子还有几个月时间,但驻守在这里的警卫依然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前来打探情况的张宏城甚至被一名工作人员警告了一回。 “不要在这里探头探脑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张宏城在黑省招待所食堂里,意外的遇上了一个熟人。 友诚外贸的苗佳新。 苗佳新刚好也是从沪上来花城出差,两人算是他乡遇故知,显得格外亲热。 张宏城有些好奇,以苗佳新所在的单位那种出差福利,怎么会看得上黑省招待所这种环境? 而且不是他不替黑省的兄弟们说话,黑省招待所的位置确实有些偏。 “说起来还与你老弟有关,”苗佳新倒是没藏着掖着,“我这不是看着你们黑省兵团招待所条件一流吗,所以以为这是你们黑省一贯的风格……。” 这锅张宏城可不愿意背,因为他们招待所主业营业的业绩可是在沪上圈子里出了名的。 正经人谁在乎主业啊? 当然苗佳新一开始说的是笑话,人家真正找来黑省招待所是为了十月份广交会的事。 “全国上下为了参加这个广交会,可都算是挤破了脑袋。” “你别看现在各个招待所宾馆的住房大有空余。” “到了九月底你再看,能在走廊里搭个床,都算幸运的!” “我们单位啊,也是吃了好几年的亏,总算是吃一堑长了一智。” 苗佳新笑着指了指自己。 “这不还有几天就是七月吗,我们领导让我提前三个月过来联系招待所。” “提前三个月?至于吗?” 面对张宏城惊奇的提问,苗佳新苦笑了几声。 “你知道去年我是什么时候来订的房吗?” “八月初,够早的吧?” 他把手一拍。 “结果人家更早,早早的就把各宾馆招待所的房间,能订的都订出去了。” 相比广交会时来的人山人海,花城如今的招待所和宾馆,都显得极为不足。 张宏城在沪上仁义厚道的名声远扬,但办事能力也被所有人称赞。 在苗佳新看来,张宏城赶在广交会之前把兵团驻花城招待所开起来是没问题的。 但他没提帮自己单位订张宏城未来招待所房间的茬。 概因这位张所长捣鼓出来的房间就不是给人住的,除了外宾之外,怕是只有财神爷才敢住他那个高价房。 张宏城也没反应过来,他是真的忘记了要帮自己拉主营业务……。 有外贸公司的苗佳新在领着,张宏城终于成功进入流花展览馆的外围区域。 展览馆的内部不能进,他们只能在外部转了几圈。 在流花展览馆的后面种了一大排桉树,看着有了几十年的树龄。 苗佳新引着张宏城往前走,沿途看到不少人在展览馆的后街拍照留念。 “附近的国营照相馆在这里设了个摊位,只要加两块钱就可以被照相馆的职工引着进来后街拍摄,顺便在这里转一转。” 苗佳新笑着解释。 “毕竟还是有不少人稀罕这里的西式建筑风格。” 他笑着压低了声音。 “花城的小布尔乔亚不比沪上的少。” 张宏城撇撇嘴,他之前对这里产生的些许敬畏感,顿时消散一空。 苗佳新带他去的地方是位于展览馆后街的一排楼房。 其中五个铁门紧锁的地方是一家不大的单位。 也正是苗佳新要去办事的所在。 “这是附近区妇联的分支结构,也是我们公司的帮扶对象。” 张宏城当即笑出声来,他指着身后那几个岗亭。 “妇女同志们要是想办事,这能进得来?” 苗佳新也笑着摇头。 “你一会儿别提这件事,人家妇联的同志也在为这件事头疼,可惜花城的房子份额也不比我们沪上宽松。” 妇联的这个分支机构,一楼是五个连着一起的门面。 两人上楼的时候都看了一眼。 五个办公室对外的方向都是木门,全员都关着,屋里不得不开着灯。 六月底的天气花城已经足够热,而一楼的五个房间都没有装吊扇。 里头又闷又热。 这种门面房是出了名的冬冷夏暖。 二楼的环境要好一点,各个房间之间的隔断是木质的窗棂,有点民国的气息,但每个房间里都挤满了桌子和人。 一股汗味。 苗佳新偷偷告诉张宏城,区妇联三分之一的人都在这里办公,而这个小小的二楼里挤的人就占了分支全体人数的八成。 过道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办公用品,人们都是侧着身子路过。 “挤不下怎么了?都不是这样过来的!” 走廊的尽头传来争吵声。 “把新来的两个人塞到小程组的隔断里去,把办公桌区域规划一下,起码每人也得分个二分之一的桌面!” “主任,一个隔断里挤十五个人,不说动弹热也要热死了!” “把我的老风扇拿去,啰嗦什么?” “要是能换地方,我还早换了?” “可你看看外头那些岗亭,哪家单位愿意和我们换这个进出不方便的地?” 张宏城的脚步骤然一顿。 换房子? 他的眼睛瞬间清澈起来。 这个事他有点上瘾啊......。 第226章 一老一小 (感谢书友的纠正,经查卷帘门是87年左右出现的,已经改成了木门。) 苗佳新要找的人正是这里的负责人罗副主任。 很明显这位罗副主任正在和属下商量事情,苗佳新便停在原地和张宏城随意聊了起来。 两人聊的自然是为什么友诚外贸这家沪上的公司会帮扶到花城的曲妇联来。 “罗副主任的爱人是我们公司老总的老战友。” 苗佳新压低声音。 “上次我们公司来参加广交会,我们老总正好看到了罗副主任的丈夫。” “老战友见面自然很激动,但我们老总没防到老战友会坑他一把。” “我们这家沪上的外贸公司,从此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花城的扶助对象,呵呵呵呵。” 苗佳新这次来花城,还顺便给罗副主任带来了公司帮扶的物资。 大概是一些毛巾、肥皂、牙膏之类的东西。 两人站了没几分钟,得到消息的罗副主任笑着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 罗副主任的这个地方还真是小得憋屈。 就连她的办公室里也挤着三个头头脑脑。 妇联的职工拿了三个圆凳过来放在走廊里,罗副主任就这样招呼着两人坐下。 就这三人互相介绍寒暄的时候,他们的旁边还不停有妇联的职工侧着身子匆匆走过。 对于苗佳新带物资过来,罗副主任早就得到了沪上的通知,故而她笑得很开心。 虽然她的级别远比苗佳新要高,甚至比张宏城还要高,但为人却很和善,嘴里在一个劲的感谢。 她热情的让人给苗佳新和张宏城去倒水。 但苗佳新实在是不想在这个狭窄的区域里继续待着,刚想想推辞,把提货单子给了就想走人。 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张宏城居然客气的道了谢,似乎还想多坐一会儿……。 苗佳新以为张宏城是走累了,也耐着性子陪着他。 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罗副主任居然和张宏城聊得有滋有味。 在几分钟之前苗佳新不过是简短的向罗副主任介绍了一下张宏城。 例如别看这个年轻人比自己还小几岁,但已经成为了正科。 为人厚道仗义,在沪上的圈子里相当出名。 当然这家伙的能力也是相当出众,来花城没几天就在附近的社区搞到了一栋三层楼的房子。 苗佳新没有想到只不过是随口夸赞的张宏城几句,竟然让罗副主任对张宏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小张果然是年轻有为!” 五十多岁的罗副主任笑得慈眉善目。 “那套民建我知道,其实早两年我们也打过那里的主意,只是可惜啊……。” 看着罗副主任一脸惋惜沧桑的样子,苗佳新也跟着皱了下眉。 说实在的,他也对妇联的办公环境憋屈感同身受。 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外贸上的精英,惊人的在短短的时间内被罗副主任成功的引导了情绪。 苗佳新的表情落入罗副主任的眼中。 她苦笑着在心中叹了口气。 要不是她们妇联的工作太过繁杂,且资源的太过匮乏,她也不会厚着脸皮用小伎俩来拿捏这两个小年轻。 罗副主任这番作态,是希望苗佳新回去之后多多提她们妇联的困难,也希望这位刚刚搞到一栋好房子的小张科长能脑袋一热,仗义疏财一下。 罗副主任可是知道东北建设兵团手里的好东西可是不少。 木头、煤炭、钢铁、粮食都是东北建设兵团的强项。 这位小张科长来建设花城招待所,想必手里头是肯定有兵团部的各种资源配额的。 如果这个小伙子真的如同小苗说的那样热心,说不好还会腾出一两间房来给他们妇联借用……。 惭愧啊~~。 诶? 可惜罗副主任半天都没得到这个小张科长半句回答。 抬头一看,只看到一张格外憨厚的脸和茫然不解的表情。 罗副主任老脸微微一红。 好么! 谁说东北那块儿都出直爽的汉子? 都快修炼成精的罗副主任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小屁孩根本就是在装傻充愣。 这小表情别说,换做旁人还真看不出来他是装的! 有意思! 这回算是老妖精遇到了小妖怪。 难怪东北内那帮人,敢放心的让他一个小年轻的闯花城。 可罗副主任混到如今,为了给妇联扒点东西,早就已经修炼到要不要脸皮无所谓了。 小家伙想装糊涂,那她就直接点明好了。 “小张所长,要是你们的招待所建成,我这边要是有招待任务,你可得给我帮帮忙。” ----我们妇联太困难,以后能不能帮我们解决一点招待上的问题?比如妇联的客人免费住宿之类的。 老妇人笑眯眯的。 “你放心,我们妇联的信誉是有口皆碑的。” 张宏城装模作样的急忙点头,他心里很明白这位老太太话里的含义。 ----我都提信誉有口皆碑了,你还好意思不让我们挂账? ----我也说过我们妇联很困难,所以挂的账什么时候结,你懂的。 “罗主任,你说的太客气了!” “都是兄弟单位,自然该互相帮助和扶持的。” “我这个后学末进还需要您好好提携指点才是。” ----我都说你是老前辈了,你总不能挖坑来坑我这个后辈吧? ----互相帮助意味着我帮你没问题,但你也必须帮我,该结账的时候就必须结账! 一老一小打着机锋。 苗佳新却以为两人聊得很和谐,说的都是些场面上的套话。 不过苗佳新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张宏城不但厚道仗义,而且对换房子这种事很是情有独钟。 刚才他听到罗副主任和人聊到换房子的事时,他敏锐的察觉到张宏城的眼睛亮了一下。 苗佳新刚才是真怕张宏城这个家伙脑袋一热。 要知道他刚才也去看过张宏城搞到的那栋楼房。 三层楼十八个单间,每个房间都比这里一楼的任何一个门面要大上一点。 张宏城要是真敢把他那十八套单间拿来换这又破又小的地方,估计东北兵团那边的大佬们会生吞了这家伙。 如果事后算账的话,引着张宏城来妇联的自己怕是也逃不脱责任。 罗副主任笑着和张宏城扯开了关于花城的话题。 小滑头不好骗也就算了,她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罗副主任怕是根本想不到,她面前的这个滑头的小年轻竟然正在考虑和妇联换房子的主意。 只是张宏城觉得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别人或许觉得他和妇联换房子是大亏特亏,但相比于期待二十年后的流花服装批发市场,张宏城其实更看好妇联靠近展览馆的位置。 第227章 熊孩子日记 胖子胡宇找到了他这辈子第二个能说知心话的朋友。 他的第一个知心朋友正在七十年代的花城搞风搞雨,而他的第二个知心朋友,则是刚刚结交不久的隔壁店铺大爷。 隔壁大爷很潮。 因为人家大爷卖的衣服比胖子家经营的种类还要前卫。 一件衣服半两都不到,几乎都是一次性的。 而且大爷店里每天批发出去的量可不少。 要不是小何坚持的住,胖子差点就信了自己忘年交的邪,也改行和大爷卖一样的东西。 由不得胖子不信,因为他现实中的知心朋友和在另一个时空的过命兄弟都支持他做那一行。 要不是老信封无法把布料带到七十年代,张某人说不定每天都会订货下单……。 “胖子这个GR的,”张宏城紧闭着房门,满脸涨红的在解领口扣子,“老子不过是建议你遵从本心而已,竟然敢隔着时空来毒害我这个正直耿直的年轻干b!” 从老信封里掉出来的是几张色彩鲜艳、高清冲洗的拼夕夕产品介绍图。 很明显这是胖子的隔壁大爷从自家产品的包装袋里抽出来的封面。 小火柴颤抖着划燃,在火柴几乎燃尽时,小张同志才咬着牙把手里的图片付之一炬。 开门散烟,下楼冲凉,半小时后张宏城一脸唏嘘的躺在床上。 “咚咚咚。” 轻巧且熟悉的敲门声突兀响起。 吓得张宏城心虚的坐了起来。 “哼,还关着门!我可是医生,你就是个臭不要脸的……。” 隔着门板的低声的调侃,差点让张宏城没当场暴走。 他猛的拉开房门,会发现作怪的伊人已经逃走,只留下了香风阵阵。 他怒了! 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女人,都反复在自己的心坎上捅刀子。 丫都给我等着! 能让男人从这种烦恼里平静下的方法无非两种。 要么把身心彻底放空,要么投入忘我的工作中。 张宏城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主要是顾忌自己的妞会下药,她自己都没解药的那种! 胖子在老信封里寄来的不只是让人恼火的图片,还有一些好玩的信息和资料。 例如隔壁老爷子拿出他小弟当年读小学时的日记本偷偷给胖子看。 其中几段日记内容让胖子看了嘿嘿直乐。 例如那个时候为什么停了电,好脾气的爸爸总会关上门打妈妈。 妈妈还会提前给他们兄弟俩两毛钱出去买东西吃。 好奇的小屁孩儿,从自己大哥那里死活问不到答案。 于是他把这个疑问写进了日记本。 尽职尽责的老师给老爷子小弟的每篇日记都会进行点评。 但这一篇日记上,老师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敢加……。 胖子画了个大大的猛笑表情。 老爷子的弟弟后来懂了事却死活找不到这个日记本好拿去销毁。 隔壁大爷兄弟日记里的槽点确实不少,张宏城看的这几张复印的儿童日记,也是乐的不行。 刚刚被胖子和未婚妻弄得有些糟糕的心情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原来熊孩子小学生根本不分年代……。” 熊孩子的各种抱怨在日记里体现的直接而又可笑。 例如这个孩子很讨厌自己的母亲呆在家里不去上班。 有段时间母亲的工厂被迫停工,就天天在家收拾他。 尤其是母亲那两个月的奖金几乎被扣了个干净。 熊孩子认定是自己母亲工作上犯了错,可他爸爸和哥哥却说那是棉纺厂自己在生产安排上出了问题,根本不能怪妈妈。 他老娘给小儿子的解释简单而又直接----竹笋炒肉管饱! 这个年代的老师确实相当负责,在孩子这篇日记下方写了一大段话。 一场持续十多天的区域大停电让孩子母亲所在的棉纺厂猝不及防,从而耽误了一批出口品的生产。 为了填补出口品的缺额,棉纺厂不得不紧急追回了一批刚刚划拨给其他单位的产品。 其中产生的高额运费由所有棉纺厂职工共同承担。 所以熊孩子的母亲才没了两个月的奖金。 “这年月的老师也是绝了!” 张宏城摇摇头,心里头还很有些羡慕这个年月的学生们。 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这篇日记左上角的日期,忽然一愣。 他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这篇日记的日期刚好就在十天之后啊……。 张宏城脑子里立即跳出了一个小账本,上面全是他这一次来花城后的各种开销和成本。 光有投入没有收入那怎么行? 要不自己就做个好事? 帮这家棉纺厂把他们需要额外支出的高额运费给免了? 自己顺便在其中赚点小小的差价,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对于张宏城打来的电话,李部长是既期待又有点小害怕。 期待的是自己大概又能进上一小笔,害怕的是自己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领导,您就不能对我多一点信心?” 电话那头的张宏城似乎有点委屈。 李部长尬笑了几声。 说到底他对小张还是有点没底气的,毕竟连石丰收都给了那么多资源,而张宏城全是靠自己空手......。 张宏城对别人或许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心机,但对兵团那还是没得说。 “我对你小子当然有信心,我这里都已经把算盘摆好了,你这是赚了多少要汇报啊?” “领导,咱们之间能不能不要总是钱啊钱的,我来花城可是花钱的。” “那就是给沪上报账是吧?” 李部长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成吧,借了沪上多少,你让小罗报给小赵。” “那我先感谢领导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个事拿不定主意,想跟您请示一下。” “别卖关子,说吧。” “我在花城不是新认识了几个朋友么,有家棉纺厂压仓库内的一批布匹,我大概能拿到内部划拨价。咱们兵团今年这方面还有需求么?” 李部长一秒都没有迟疑。 虽然他们建设兵团也种棉花,但他们兵团的棉纺厂没有沪上和花城的给力,知青们每年需要基本布匹缺口一直都很大。 采购部门、计划部门和李部长这边都被兵团压了采购棉布的计划。 如果张宏城真有路子,别说内部价了,再贵点兵团也能一口给吞了。 “你尽管去订下,尽快!” “那计划批文......。” “我让小赵马上传真给你!” “领导,我先说明一下,我只是先试试去谈......。” “老子明白,成不成先两说,你就只管去办。” 张宏城挂掉电话,拿出小本子开始记账。 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估计这把能把之前花的钱赚一半回来。 第228章 我都想吃你的肉 新征程棉纺厂。 这是花城最近相当出名的纺织单位。 张宏城坐在钱主任的办公室里看了小半天的本地日报,先后看到了关于这个厂的四五篇报道。 新征程棉纺厂之所以最近如此出名,是因为他们的技术骨干终于再次实现了技术上的突破。 别人看到关于新征程棉纺厂的几篇报道,都会开心的赞许点头,但张宏城却在暗中摇头。 还是时代的通病使然。 这么重大的技术突破,日报社的记者居然能深入技术车间,拍摄所有的技改环节......。 还一五一十的刊登在报纸上。 要不是日报给的篇幅太小,张宏城发现这位热情的记者恨不得把工艺图都给发上去。 要是张宏城是一家国外纺织厂的cEo,此刻怕是嘴巴都已经笑歪了。 其实也不怪棉纺厂和那位记者如此激动。 在记者的连续采访中,所有人都知道新征程棉纺厂在给一家外国客商生产一批布料。 在这笔业务谈妥之前,外商对新征程棉纺厂的设备和技术还是存在一定疑虑的,哪怕是对新征程最好的产品也有些患得患失。 外商的这种态度刺激到了棉纺厂的技术人员和工人们。 经过半年多不休不眠的努力,技术小组终于将产品质量再次提高了一个档次。 按照技术科长的介绍,如果以前外商对产品的满意度是60分,那么现在起码能达到70分以上! 如此能提升全行业士气的事,日报自然要大书特书的宣传。 新征程棉纺厂踌躇满志,决定给外商一个惊喜和对他们刮目相看的机会。 技术小组加班加点完成了几条生产线的改造,那位外商的订单全部采用新技术生产! 新征程棉纺厂的领导们很确信自己能替本国业界,在外国人面前好好的扬眉吐气一回。 于是乎,新征程棉纺厂之前替外商生产的那一批出口布匹就多余了出来。 以如今国内物资的匮乏,这批布匹其实很好处理......才怪。 这些出口品的生产成本远超各地、各单位棉布划拨价的心理上限。 划拨价比平时要贵一倍,这不光意味着老百姓买这些布要多花一倍的钱,还要多花一倍的布票。 质量这么好的棉布大家看着都眼热,可没一个敢开口要。 勤俭节约的口号可不是白喊的......。 如果没有张宏城这货插一手的话,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批高档棉布会被上头强逼着京城和沪上的几个大单位含泪吞下。 因为这些原本要出口的棉布太精贵,所以京城和沪上的单位都派出了专门的车队去拉。 结果布匹刚刚拉到沪上,京城那边才到河北,新征程棉纺厂因为区域大停电的缘故,即将耽误交货日期。 如果延期交货,外商要的是三倍的罚金! 而且这笔买卖涉及到了对外出口的信誉问题。 上头一咬牙一跺脚,这批布匹在14小时之内就回到了花城,被大批军车准时运抵交货港口。 所以这运费真的很吓人! 张宏城不清楚为什么运费最后会那么高,但不妨碍他第一个“挺身而出”。 新征程棉纺厂的业务员如今在满花城的转。 他们手里的这批旧棉布必须尽快脱手,否则厂里用于二次生产的物资和资金是不够的。 新征程棉纺厂的业务员们满城乱窜,脸上故意苦兮兮的求这个求那个收下他们这批货。 其实本质上就是在炫耀他们新征程棉纺厂的成绩。 我们棉纺厂不但进行了技术革新,而且还拒绝了上头领导的好意,不需要上头继续划拨资金和物资。 充分说明我们厂之所以敢作出生产另外一批高档次的产品供给给外商的决定,是因为我们厂上下团结一心,有着这样的底气! 就连白云街道的钱主任也被这些业务员骚扰了好几回。 可就以钱主任账上那几个钱,光看到对方那个内部划拨价就觉得头晕眼眩。 棉布? 什么棉布? 我们白云街道的居民们压根就不缺这个! 你们去问问隔壁街道……。 张宏城只是在钱主任跟前提了一句新征程棉纺厂的名字,钱主任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小张,那帮人连你都缠上了?” “那倒没有,就是最近听别人说他们的事挺频繁的。” 钱主任没好气的摇摇头。 “他们那批货确实是好,可划拨价比市面上卖的还贵八成!” “谁家敢买呀?” “买了做的衣服,谁又舍得穿?” “前段时间新征程棉纺厂的业务员们还牛气哄哄的,可这一天你再看他们,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厂这回算是真的闹了笑话。” “昨天区里开会,还动员我们各街道多少都拿一点。” 张宏城好奇的看着钱主任。 “钱主任,那你拿了多少?” “我拿个屁,大家都是两手一摊,只管问区里要以前拖欠的费用。” 张宏城的心里略微定了定。 “他这划拨的价格也太高了,要是能少一点的话,我也许有点办法……。” 钱主任急忙拦住他的话头。 “我知道你小张仗义,但如果你不想被自己领导训的话,最好别管这件事!” “因为他们的价格就算再降,也少不到哪里去!” “我也就是随口说一句,成不成你也帮我问一下,反正我们兵团棉布采购还有很大的缺口。” 钱主任以为张宏城只是嘴上说的漂亮,想卖个好给本地的领导看看。 他就随口帮张宏城问了一回。 过了两天,钱主任才从一个熟悉的新征程棉纺厂业务员嘴里知道了结果。 这位业务员喜滋滋的感谢着钱主任,多亏了他从中的牵线搭桥。 那批高价棉布,被东北建设兵团驻花城招待所代表建设兵团全部吃下。 新征程棉纺厂也退了一步,双方最后约定的划拨价格是原来的八成。 “钱主任,您别看建设兵团驻花城招待所的规模不大,但人家账上的钱可是真有!几万块说划就划过来了!” 一头冷汗的钱主任立即去找张宏城。 这才发现那三层楼的每个房间里都塞满了棉布。 买了高价棉布的张宏城,如同一个傻子一般笑得不亦乐乎。 “哎~!” 钱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跺着脚。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张宏城啊张宏城,你就等着被你们兵团的领导扒皮抽筋吧!” “别说你们领导,连我现在都恨不得吃你几块肉!” 张宏城却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肚子。 “您要想吃随便,您看哪块肉瘦你随便拿哪块,嘿嘿嘿嘿嘿。” 第二百二十九章 停电了 【七十九周年】 …以下是正文…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饱含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 这两句苏东坡的诗词,道尽了持笔人此刻的心情。 “老徐,你这手字可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旁边端着茶缸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笑着扶了扶自已的眼镜,口语的夸奖带着六七分的真切。 徐连刚笑着摇摇头,其实他很想谦虚一二,但他今天这幅字写的确实很满意,一抒胸中块垒,下笔也有了精神。 “你我心中刚刚消除了一件大事,事情如此顺利,我这下笔也跟着我的心情走,想不到居然写的还像模像样。” 新征程棉纺厂的领导配置颇高,与其他工厂的领导结构不同,新征程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高学历份子。 五十岁出头的徐连刚和他身边的杜国栋正是新征程棉纺厂的一二把手。 杜国栋美美的品了一下茶水,还把茶叶嚼在嘴里细细的嚼了嚼。 “等这笔单子完成交付完毕,我让办公室给我奢侈一回,起码弄个三四块钱一两的茶叶过来喝上一喝。” 三四块钱一两的茶叶? 徐连刚放下毛笔,嘴里也不由自主的龇了下牙花。 老杜还真敢想。 “老杜啊,说起这件事儿咱们之前还是欠考虑了。” “咱们之前确实没考虑到这一批原本生产给外商的货,国内居然没人买得起。” 杜国栋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苦笑。 “人家说我们两个都是书呆子,这一点我看说的一点也不冤枉。” “其实也不是买不起,而是人家有钱也舍不得买。” “也是咱们的运气好,碰上了一个来自东北的小张。” 徐连刚说到这里,语气有点发虚。 “我这里还是有点担心啊,咱们给小张的价格其实还是蛮高的,他们建设兵团不会因为这件事和我们厂之后打官司吧?” 杜国栋把头靠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我们俩亲自跑的市里的关系,白纸黑字都写下。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小张的钱我们现在都用的已经七七八八。” “扯皮就扯皮吧!”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这批货及时赶出来。” “那么全场上下可是等着看那位外商的惊讶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老徐啊,我有个建议。” “小张是个好同志,这一点是没错的。但咱们以后选派干部,太过年轻的还想慎重考虑一下……。” 徐连刚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这个也就是咱们内部说的话,等下还得让办公室主任准备一些上档次的礼品,去谢谢人家小张。” 杜国栋正要起身出门去安排,此刻徐连刚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对,我是新征程的徐连刚。” “领导好!” “把那一批棉布准备起运,您帮我们安排了京城和沪上的单位接收?” 徐连刚眼里带着笑和老杜对视了一眼。 “多谢领导的关心,但是这件事我们厂里已经自已解决掉了!” “真的,不骗您!” “没有随意甩出去,是按八成的价格划拨出去的。” “您怎么能说是哪个败家所接的我们的货呢?” “人家年轻干部也是急功好义来着……。” “老领导您就放一千二百个心,我们可没欺负小年轻,是那个小张自已主动找上门来帮我们解决的。” “东北建设兵团的,好像是他们沪上招待所兼花城招待所的所长。” “您就别多虑了,这钱都已经交割到位,我们都用在新一批产品的生产上了!” “对,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您亲自帮我们给东北建设兵团那边打个招呼?” “那可太感谢您,我和老杜正在发愁如何给对方的家长交代……。” …… 李部长接完京城的电话,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位老朋友刚才说的事,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开什么玩笑,那么贵的棉布谁会买? 我们兵团可没有那样的败家子,更别说我老李的手下……。 诶? 不对啊! 李部长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已似乎被人忽悠走了一张采购棉布的批文。 好你个小兔崽子! 这么贵的布你也敢买? 比市面上的零售价都要贵八成! 不用说,这兔崽子肯定把沪上那边的余额用的差不多了。 黑省驻花城招待所所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 潘所长哭笑不得的看着蹑手蹑脚逃出自已办公室大门的张宏城。 你小子还知道自已闯了大祸,这么贵的布都敢买? “喂,小潘,你把我们那个兔崽子给我叫过来!” “李部长,小张同志不在啊。” “对,好像最近在忙着家具床上用品什么的,一天到晚见不到人。” “真没哄您?” 李部长没好气的挂了电话,他知道小潘所长是在替张宏城遮掩。 要不然他都没指名道姓的说小兔崽子是谁,小潘就猜到了自已要找张宏城。 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帮这小子这回圆过去。 回头再收拾他! 镜头回到新征程棉花厂这边。 杜国栋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家的办公室主任。 他让办公室主任准备的那些礼物,竟然都被人家小张所长给拒收。 自家办公室主任办事的能力他是清楚的,给送的礼物都不是会犯错误的东西。 之前和这个小张打交道的时候,他也没发现这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啊? 很活泼很会说话的小伙子。 难道是东北那边把他给训了,心里正闹不愉快? 面对自家领导的疑惑,办公室主任只能笑着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小张所长比我们想的还要客气。” “我看他那架势,似乎非但不要我们的东西,还恨不得给我们几个也送点东西才好。” “这个人呢,确实是实在,哎……也太厚道了一些。” “行吧,那就先这样,这都到了下班的时间,咱们去食堂吃一口,晚上咱们两个再去车间转一转。” “还有十一天就要交货,怎么可马虎不得啊。” 两人说笑着起身刚刚出门,忽然间办公室和楼道里漆黑一片。 杜国栋脸色微微一变,紧张的看向了窗外原本应该是灯火通明的生产车间。 窗外本该是机器轰鸣的纺织车间已经迅速变得安静下来,一片漆黑。 怎么会停电了? 大批焦急的脚步声纷纷往楼下延伸,手电筒的光芒四处乱射,七八个黑影正飞速冲向车间。 第二百三十章 那多不好意思 六月底的花城天气已经相当炎热。 刚刚入夜的时分。 张宏城拿了个蒲扇和楚描红坐在路灯 周围还围着不少自带板凳的附近居民。 为了临时躲避李部长的电话轰炸,张宏城已经带着楚描红几个从黑省招待所搬进了自已的三层民建。 在张洪生左边,搬了个小凳子坐着不停打扇的白背心男人正是这片街道的话事人钱主任。 他和街坊邻居们聊天用的都是本地白话,时不时的老钱还会教张宏城和楚描红这白话具体的含义。 就在街坊邻居们聊得起劲的时候,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半空传来。 一帮人扭头往上一看。 只见不远处电线杆上的变压器正在吱吱的冒着火花。 所有人都轰然一声,急忙搬起板凳急忙散开。 “都躲开点躲开点,管住小孩子别让他们上前!” 钱主任跳起来,拿着蒲扇把几个欢呼着准备上前玩耍的小孩拍开。 变压器的火花忽然猛的一涨,断断续续吱吱的声音被拉成了一条直线。 一阵黑烟从变压器上冒起。 整条街道瞬间一片漆黑。 黑暗里,天上的月牙显得格外显眼。 居民们打着蒲扇聚拢过来,对着变压器的方向指指点点。 黑暗中楚描红被某人趁机搂在了怀里。 她抬头借着星光看了一眼男人的面孔。 隐隐的她看到张宏城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 周围街区的光线也在飞快的消失,很显然这是一次大面积的停电。 楚描红此刻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就算这个家伙也是重生的,可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估摸着周围的人群的视力差不多快适应黑暗,张宏城这才笑着松开了自已的未婚妻。 “咱们明天还有两件大事要做。” “嗯?要去干嘛?” “咱们先把欠的钱还了,然后给咱们心急如焚的李部长去个电话。” 哪怕明知道张宏城是在故意逗自已,楚描红也懒得过多的思考,干脆顺着他的话进入他的套里,张口就问。 “咱们欠谁的钱?” “花城招待所已经欠了沪上招待所好几万块,明天咱们就和罗琴先把这个账给平了。” 花城招待所购买的这一批布料,加上之前买房子的一系列支出,从沪上招待所一共借了将近四万块。 张宏城在第二天给罗琴打电话,让她立即开始做账。 花城招待所把刚到手的一批精细棉布当做抵债物品转给沪上招待所。 其中转手的溢价大概五千多块,刚好让两边的账平的只剩一分钱。 张宏城靠着一个简单的转账动作,左手转右手,这一批存在招待所里的棉布就这样成为了沪上兵团招待所的物资。 花城招待所和沪上招待所是真正的兄弟单位,溢价一部分转让物资抵债,这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张宏城之所以要赶着在大停电的第二天就办这个左手转右手的手续,正是为了新征程棉纺厂准备的。 李部长终于接到了小兔崽子的电话。 张宏城主动交代,他已经把棉布转到了沪上招待所的名下。 这让李部长又好气又好笑。 没错,张宏城只是临时代理花城招待所的所长一职。 到了十月底,张宏城是需要把花城招待所交到新所长手里,然后回沪上继续干他的驻沪招待所所长。 这小子等于是把他在花城造成的亏空转到了自已的名下,没给未来的花城招待所所长留下亏空。 他这样处理,到时让李部长真的不好再骂他什么。 他和几个兵团的领导都相信,以张宏城在沪上的人脉和能力,处理掉这几万块的亏空是没有问题的。 “小子给我记住了,下不为例,没有第二回!” 训了半个小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张宏城回到自已尚未筹备完成的招待所,陈蓓蕾三个立即涌了上来。 “兵团那边怎么说?说好了这个责任是大家在一起背的!” 陈蓓蕾依然是快言快语。 卢燕和赵甘梅就负责跟在她身后点头。 “好姐妹,讲义气!” 张宏城笑着比了个大拇指,显得浑然不在意。 “你怎么还嘻嘻哈哈的,这可是好几万块呢!” 卢燕想到这个数字就觉得心惊胆跳,觉得自已这帮人这辈子怕是都完了。 可谁叫大家都是同学、同事又是朋友呢,只能咬着牙一起担。 “你们三个想什么呢?” 张宏生妈扒拉开三个愁眉苦脸的女人,抬头看向楼上依着栏杆微笑看着自已的楚描红。 “来电了没有?” 楚描红轻轻的摇头。 这让张宏城脸上的笑意更甚。 “你们三个就别想着什么担处分的事,还是想着过几天立功授奖的时候,该怎么给家里写信吧!” “我这个爆脾气,”要不是人家女友在楼上看着,陈蓓蕾差点找个东西和张宏城干一仗,“怎么现在就这么不着二五六呢!” 张宏城一连五天没出门,搬了个板凳坐在三楼走廊,看着棉纺厂的方向。 早几天前钱主任那边就传了消息,这回坏的可不是一两个变压器。 他们街道和附近街道的变压器就坏了三个,还有四五个在修。 而不远处的新征程棉纺厂更倒霉,变压器房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张宏城本来以为今天又是白等一天,正准备搬着板凳回屋里,忽然看见道路的尽头,几辆自行车风驰电掣般的骑了过来。 当头的两辆自行车正是新征程棉纺厂的二把手杜国栋,和他的办公室主任老齐。 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了张宏城的脸上,他对着二楼喊了一声。 “涂红兵,火车站那边的车厢联系好没有,咱们明天就该启运把棉布运回东北了!” 涂红兵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所长啥时候给我交代过这个事? 难道是我听忘了? “那啥,所长,我可能是忘了,我下午就去跑一趟!” “别去!” 一声大吼从远方传来。 杜国栋的单车狠狠的崴了几下,如同受惊的羊一般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可他根本顾不得自已身上的疼痛,举起手对着三楼的张宏城急忙招呼。 “小张所长,千万不要起运!” “诶,杜副厂长?” “您这是找我有事?” “对,就是来找你的,有事!天大的事!” 杜国栋坐在板凳上歇了好半天,才把气给喘匀了。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如同今天这样疯狂的踩过单车。 好在小张这边的棉布还没有起运,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小张啊,千万帮个忙!” “这大停电你也看到了,咱们厂马上要交付给外商的一批棉布算是彻底泡了汤。” “这批棉布我们厂需要马上回购回来!” 张宏城露出一副震惊莫名的样子。 “不是吧!” “我这倒是没问题,可这一批棉布……。” “怎么啦?” 老杜死死抓住张宏城的手,张宏城感觉得到杜国栋此刻的心里异常的紧张。 “这批棉布我们兵团内部已经做了安排,几天前就已经从我们花城招待所转给了沪上招待所。” “哎,小张你不是还兼着沪上招待所的所长吗?这事对你来说还不好办?” 张宏城露出了一脸的为难。 “我们领导犯了不少难才给我开了个后门,让我把这一批棉布溢了一些价转给沪上招待所的,刚好把两边的账给平了……。” 杜国栋明白张宏城的意思。 这是有人帮张宏城说情,利用左手倒右手的方式把这一次的错误给掩饰了过去。 如果他们新征程棉纺厂要求原价赎回,那倒霉的就是张宏城。 “那你溢价的多少转的?” “大概也就六……千不到七千吧……。” “那就七千!” 杜国栋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一咬牙马上把事敲定下来。 “那多不好意思……。” “别,千万别这样说,应该是我们新征程棉纺厂要好好感谢你小张同志!” 第二百三十一章 楚描红的方子 “今年的馒头涨价了,现在是一分五一个。” 陈蓓蕾和卢燕正在算账。 “所以七千块能买多少个馒头?” 陈蓓蕾和卢燕当初在东北的时候是在二营营部。 关于张宏城的丰功伟绩,她们也只是道听途说。 尤其是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张宏城这小子在沪上赚了多少多少钱,哪怕两人作为张宏城的朋友,也最多只信了一小半。 几个姑娘家打小也没管过家,不知道房屋换起来才是最难的,所以对于张宏城搞定招待所住地的事情,她们是没有多大概念的。 但这一次一转手就是七千块的利润,简单明了的账上数字,把她们三个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张宏城? 这才多久没见,一转眼老母鸡变鸭了! “燕子,咱们俩多少钱一个月工资来着?” 卢燕急忙拦住了陈蓓蕾。 “别算,千万别算!” “我怕知道了结果更绝望。” 其实不光是陈蓓蕾,卢燕和赵甘梅三个女孩子合不拢嘴。 接到张宏城诉苦电话的李部长又一次懵逼了。 他手里一直还压着关于张宏城这件事的报告,可谁知这才几天就峰回路转……。 不对! 绝对有问题! 刚刚打电话来道谢的是新征程棉纺厂的上级,但李部长估摸着那个棉纺厂八成是被某人给坑了。 七千块呀! 就帮着把棉布保存了几天。 赚了人家的钞票,还让人家棉纺厂上头的领导感恩戴德直言欠了兵团一个大人情。 这小账本一算下来,花城招待所又是一分钱没花,还是白赚?! 不对,这小子还赚了一千多! 李老头牙齿痒痒的磨了好几回,是又想骂人,又想夸人。 算球,不想了! “小赵,把我的药和水倒过来!” 赵秘书笑着把早就准备好的药和水端了过来。 “您怎么这回不打电话过去训训他?” “训个批,给我多备两瓶药,老子迟早死在这小子手里!” 李部长吃了药,随手就把之前的报告给撕的稀烂。 抓起电话给某人打了过去。 “你个老小子不是在帮石丰收说情吗?” “没有?谁信。” “头疼石丰收弄出来的亏空?” “那我跟你说个事,我们这边小张有个机会,能帮你们把那个五千块的窟窿欠账给平了。” “放心,不耽误花城招待所开张。”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个小石办事不好看就行,去了六个人,只留了一个给帮他擦屁股的,我看着也不像你调教出来的人啊。” “需要继续锻炼锻炼?我也这样觉得。” “对了,花城那边提议给职工们涨一级工资……。” ……分割线来了…… 陈蓓蕾是个干劲十足姑娘。 有她在,其他两个女同志和涂红兵都保持着饱满的斗志。 “所长,咱们招待所怕是还缺很多东西吧?” 陈蓓蕾一天围着张宏城要问三道。 “有什么要咱们出去忙的,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可惜张宏城的反应却让她摸不到头脑。 “忙?有什么好忙的?” “招待所的床、桌椅、被套、被子,还有板凳、开水瓶、炉子……。” 雄心勃勃的陈蓓蕾一口气念了十分钟。 结果张宏城却皱了下眉头。 “别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该歇着就歇着。” “这么大的花城,你转完了吗?” 陈蓓蕾和她身后的卢燕目瞪口呆。 大哥,我们是来开招待所的,她刚才说的这些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了? “张所长同志,这些事要是不抓紧办,咱们拿什么来营业?” “旅客同志们来了睡哪?” “旅客?” 张宏生不屑的撇撇嘴。 “以后不要提与我们主业无关的东西。” 说完他就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姑娘,扬长而去。 正经招待所谁靠招待旅客过日子啊? 把陈蓓蕾几个赶出去满花城乱转,张宏城终于获得了和自已未婚妻独处的机会。 他可不是在想那些蔫坏的主意,而是正正经经的和楚描红一起讨论着一篇写的稿子。 楚描红平日里过的可没张宏城那样起伏跌宕,她的招待所医务室早就开了起来。 花城百姓对中医的认可态度相当之高。 哪怕街道卫生所的医生信誉昭着,但人一听说楚描红会的是中医,大家差点把小小的招待所医务室给挤爆。 花城人对食补和中药情有独钟。 对于喜欢尝试各类美食的花城人来说,肠胃病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疾病。 楚描红拟了一道养胃通气的方子,大获街道群众的好评。 花城百姓喜欢互相之间交流这种中药方子,于是这道方子很快在附近几个街道流行起来。 不说是有口皆碑,但也没人说这道方子没用。 事情本来很平常,问转折就出在隔壁的隔壁街道,有户人家的儿子是个记者。 这人挺孝顺,经常关注自家老娘平时胃口不好的问题。 可最近一个星期,他发现自已老娘的胃口变得极好,也不再动不动就说肠胃不舒服。 所以楚描红给的这个方子落入了这个人的眼中。 前几天这位记者专门跑过来问了一声楚描红,能不能把这个方子登到报纸上去。 楚描红自然答应了下来,还给这道方子写了一个详细的使用说明。 但在昨天,有位大医院的内科副主任公开发表了一篇文章,在报上点名批评了这个方子。 这篇文章话里话外的意思,中医什么的都是糟粕,他更拿着西医的理念把这个方子批的一无是处。 别的事都还好说,楚描红基本上不爱与人争执。 唯独涉及到她最爱的医学。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唯一的坚持,尤其她是真正的中西医结合的专家。 当然这辈子他要坚持的东西多了一个----一脸坏笑坐在自已身边的男人。 不对,男人不是东西……。 “想什么呢?继续码字啊。” 张宏城偷偷亲了她一口。 楚描红偏头看向他。 “我本来想写些东西好好骂骂那个人的,你却偏偏让我用西医的方式来解释我的方子。” “我总觉得这样解释作用不大,之前刊登我方子的报纸是个小报,人家文章登的可是知名的报社。” 张宏城信心十足的拍了拍胸脯。 “在花城这块地方,他报纸再大能大过羊城W报?” “新征程棉纺厂的徐厂长和人家副主编是老同学,副版的次头条,甩他两条街都不止。” 楚描红忽然笑着盯着对方的眼睛。 “不对劲!你这么费力气的让我写这篇文章,是不是前段时间你给东北发的电报有关?” 张宏城摸摸头尬笑。 这女朋友太聪明了,也是有些难办呀。 第二百三十二章 老师给你补习 【作者无耻窥屏打补丁,老爷太太们,小的犯了错误,没有去查羊城W报是哪一年开设的,所以上文里的大报社补丁改为南方R报。】 【读者甲:这孩子态度不错,必须打赏。】 【读者乙:我刚打赏了这小子足足六个零。】 【读者甲:大腿借我抱.....。】 【读者乙:滚粗,那钱给了这小子,我还在发愁后天烧点啥给俺祖宗?】 ......正经文在 楚描红的文章自认精雕细琢了好几天,可拿去投稿之前却被张宏城拦下,提出自已要替未婚妻审审稿。 就你? 哭笑不得的楚描红甚至怀疑自已写的几个医学名词他都看不懂。 但张宏城态度很坚决,甚至不惜在她面前故意露出委屈之色,楚描红只能无奈的让他试试。 谁家男人还需要女人哄的,那也是没谁了,真是没脸没皮的家伙! 张宏城拿着她的稿子消失了好几天没有任何动静。 被楚描红催了好几次,张宏城不得不接连去【信】催促胖子。 胖子最近有点忙。 首先是因为他换了行当。 胡宇是个喜欢把快乐与人分享的人,隔壁大爷弟弟那个小学日记本笑话,被他快乐的分享给了自已在花城的一个熟人听。 人家是给他供货的上级经销商,也同时是他们两口子批发门面的房东。 在讲完笑话的第二天,这位经销商就果断的取消了胖子和他媳妇代理这个内衣品牌的资格,并收回了租给两人的门面。 没错,这位经销商就是隔壁大爷的弟弟! 胖子本来以为从此脱离苦海,又可以恢复到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好日子,谁知他媳妇小何对批发服装这件事是彻底上了瘾。 之前还对那半两不到的衣服买卖嗤之以鼻的小何,利落的和隔壁大爷谈好了转让手续。 其实隔壁大爷早就想退休了,只是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体面人”,放不下脸来继承他这个行当。 大爷半卖半送的把自已的事业传给了胖子和小何。 胖子先是郁闷了三天,然后又快乐了三天,随后又痛苦了三天。 一直没机会去帮义父认真办事。 郁闷是因为隔壁大爷的生意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好,利润也远比做之前的衣服赚钱,每天走的量还不小,导致他忙个不停。 快乐的那三天,嘿嘿嘿嘿,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张宏城都猜到了原因。 这货躲在后头仓库里,估计快乐到想要飞翔。 胖子老婆小何是个大长腿妹子,胖子还让张宏城隔空出主意哄着老婆“试一试”。 试试就逝世。 后来的三天胖子觉得自已生不如死。 看着眼圈乌黑的胖子,小何终于心疼了一回,在那位大爷的建议下,这才放了胖子去医院看看。 胖子讲义气,顶着黑眼圈挂了肠胃科中医门诊。 人家医生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真的告诉他男科在楼下。 楚描红的文章和五千块的购物卡同时放上了诊台,加上隔壁大爷的名头,这位医生马上笑了起来。 他敲了敲购物卡。 “改个文章没问题,但是这个价格......。” 胖子陪着笑解释。 “张大夫,我这个文章是不用署名的。” 医生点点头,既然不用自已署名的,那就比较好办了。 扔给自已带的学生去翻资料改一改,又扔了一千块的购物卡给学生。 后世的张大夫医术不见得比楚描红更高明,但人家张大夫和他学生接触到的后世医学显然更发达,而且后世的医疗工作者比楚描红这时候的人更会写这种套路文章。 张宏城抄了小半夜,也带着黑眼圈把【自已】点评更改过的文章还给了未婚妻。 震惊! 怀疑! 不可置信! 楚描红咬着嘴皮子用手捏着张宏城的两只耳朵。 “你给我老实交代啊!” “你去哪里找的枪手?介绍我也认识一下。” 张宏城坚贞不屈,死活都一口咬定是自已改的,还让未婚妻从此之后叫自已“老师”。 他嘴里还说着些让楚描红不太明白的疯话。 什么半夜去老湿房间补习......。 气得楚描红不顾自已两辈子的高冷形象,一口贝齿咬在了张宏城的手臂上。 张某人又疼又快心。 有着新征程棉纺厂徐厂长的关系,《南方R报》在第二天便刊登了楚描红的文章。 这年头的医院没后世那样繁忙,加上大家都没那么多的额外娱乐,所以看报纸也是医生们常常消遣时光的方式之一。 作为花城第二人民医院的副主任医生,蒲进忠习惯在看诊之前先看看今天的各路报纸。 哪怕门外的患者已经排上了队,但他相信没人敢对自已有半分的质疑和不满。 他手头订阅了好几份报纸,每天优先看的自然是标题里带着与本行业相关字眼的新闻。 蒲进忠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南方R报》的副版上。 慢慢的,一丝恼怒在他脸上浮现。 他没想到自已之前点评批评过的一个小小的医疗室女医生,居然敢大张旗鼓的反击自已! 而且还是在《南方R报》这样的大报纸上。 蒲进忠手里的报纸被他坚定的撕成了整齐的八份。 这口气他蒲某人忍不了。 这个女人的文章能上《南方R报》,说明是有些背景的。 但一个小小的医疗室医生竟然敢对自已这个大医院的副主任医生宣战,且不管这篇文章写得如何,蒲进忠觉得自已绝对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他必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一巴掌拍死——当然这指的是在学术上。 拼背景和人脉的话,自已不定一定赢,因为自已的文章都上了不了《南方R报》. 蒲进忠之前评论楚描红那个方子的文章,其实就是冲着她本人去的。 理由很简单。 蒲进忠也是一个肠胃科的医生,被他治疗了很久的几个老病人,都被楚描红一个方子给缓解了病情。 这让蒲进忠的脸被扇得通红。 听出病人和病人家属话里的那丝怀疑,这哪里能让自视甚高的蒲副主任受得了? 所以他必须把那个方子贬低得一无是处。 蒲副主任决定休诊半天,他要彻底驳倒这个小女人。 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他拿着楚描红的这篇文章研究着研究着,心里慢慢的越来越凉。 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不但中医比自已好,就连西医理念也比自已强? 咬牙切齿的请了两天假,蒲进忠终于磨出了一篇文章,通篇不提方子和医术,只提一件事——老医生和年轻医生的区别。 可问题又出现了,之前他投稿的报纸不准备采纳他的文章。 这年头的报纸可不是后世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人家可没想着和《南方R报》打擂台。 弄得蒲副主任不得不晚上提着东西在夜幕下上了好几个人家的门......。 恐怕蒲进忠根本无法想象到一件事,最期待看到他反击文章登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女人的未婚夫。 张宏城在看到蒲进忠第二篇文章的时候,要不是未婚妻正好在身边,他差点开心的跳起来。 这才对嘛! 对女主不满的反派角色哪里能如此无能怂蛋。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朋友都是处出来的 蒲进忠的文章在圈子内外都没掀起什么风浪。 主要是他的名气本来就不够,加上他投稿的报社也只是中等规模,发行量有限。 但张宏城却拿到了自已想要的借口。 关于未婚妻和蒲进忠的纷争,张宏城正式宣告完全接手。 楚描红只是笑了笑便随他去了,她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患者要接待,而且她对蒲进忠的第二篇文章很失望,已经懒得和这样的人继续纠缠。 “事情办完了,记得和人家说一声。” 张宏城顺着她的话头就想往上爬。 “哦?是不是到时候会有奖励?” 楚描红没有吝啬,笑着偷偷亲了他一下,然后把他赶了出去——医疗室外头已经来了患者。 花城最出名的大医院有四个左右。 张宏城拿着街道钱主任的条子,费了不少力气才挂上了花城中医院知名医生郭士平老先生的专家号。 郭老先生是花城最出名的老中医之一。 医德不俗。 哪怕眼前的这个小年轻说自已没有病,只是想找自已帮个忙,郭老先生也先给这人号了一回脉。 “嗯,小伙子,你这平时是不是有人在帮你打理身体?” “调理得还蛮不错的。” 老先生给张宏城号过脉,这才取下老花眼镜好整以暇的让张宏城说自已的来意。 “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张宏城谦虚的掏出一篇文章来递给老先生。 他给郭士平看的不是楚描红或者蒲进忠发表的文章,而是一份中医学术报告的一部分。 确切的说,这份文章是郭老先生在十年后发表的研究成果。 如果胖子打听来的消息没错的话,今年郭老先生的这项研究已经陷入了困顿和死胡同。 打个比方,郭老先生现在在研究的课题是1.5版本,而张宏城则拿出了人家日后的4.0版本给他参考。 郭老先生果然只看了一眼标题和前论,眼睛珠子就挪不开了。 老先生看诊速度相当快,除非是遇到病情危重的。 给他打下手的几个护士都清楚老先生的为人,在他诊室里待得越久的病人估计病情也越重。 而之前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竟然在郭老的诊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几个护士已经利落的把移动病床推到了诊室门口,甚至还提前通知住院部准备收治一个重症患者。 诊室里的郭老终于抬起头。 “年轻人,论文的后半截呢?” “你有什么要求,只不是不太过分,尽管提好了。” 张宏城客客气气的拿出了剩下的半截论文。 “就是我未婚妻遇到了一点事......。” 郭老看过楚描红和蒲进忠的文章,皱眉指着蒲进忠的文章骂了一句。 “这个姓蒲的真当我们老中医都死绝了?” “你放心,我明天就给《南方R报》投稿,帮你的小女友捧捧场是没问题的。” 张宏城刚出门,几个护士立即围了上来......。 哭笑不得的离开中医院,张宏城转身又赶去了花城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医院。 而院里最出名的医生中有位西医大牛,早年曾在国外留学过的盛老医生。 盛大夫虽然留过洋,但骨子里却是妥妥的华国人思维。 他一口气和爱人生了五个女儿。 可惜命中注定他没有儿子。 盛大夫很宠爱家里的小棉袄,但政策就是政策,哪怕是盛大夫找遍了关系,也只给大女儿和三女儿安排到了城里的工作。 二女儿天生病弱,只能留在城里,而四女儿和小女儿都下了乡。 四女儿插队的地方还好,离花城也就一百多公里,就是他最疼的小女儿去的地方条件很艰苦。 盛大夫的爱人去看过小女儿一回,回来天天垂泪。 可盛大夫也没办法,因为知青要被招工一般都是在插队的地方被本地单位录用,而不是回原籍的大城市,那是违背插队政策的。 所有人都知道盛大夫不是个爱多事的人,可他在见过张宏城一面后,却立即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给《南方R报》写文章。 黑省建设兵团驻花城招待所准备招工,优先招收家在花城的外地知青,理由——因为人家懂白话。 张宏城私下许了盛大夫一个明年转正的名额。 建设兵团知青是知青也是正式职工,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城,这让盛大夫根本无法拒绝。 张宏城随后又跑了军区医院和铁道医院。 军区医院有位老军医,姓巩。 号称军区医院隐藏的一尊定海神针。 巩老作风相当正派,来他这里说情走后门的人从来都是被他扔出去的。 张宏城没有被扔出去,反而被人家留了饭,还被逼着喝了小半斤。 巩老曾经在雪山上担任战地医院的院长。 张宏城的继母裴淑静就是老人家的手下的兵。 张宏城老子和裴淑静二婚的事,还是巩老好心牵的线。 巩老对张宏城这个孩子很愧疚——当年他亲自抢救了张前义三天三夜,结果还是没能留住张前义。 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隐痛。 看着楚描红写的调理肠胃的方子,巩老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张家未来儿媳妇给当年死于肠胃病的未来公公的一份孝心。 巩老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在花城医学界这一块却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护短是巩老军人习性的残留。 当着张宏城的面,巩老现场挥笔写了一篇长达六百多字的小作文。 你蒲进忠不是喜欢拿资历同人家小姑娘说话么? 那我就有学有样,照猫画虎的骂姓蒲的,而且他是直接点名道姓的骂。 张宏城从巩老家里出来,脚下打着醉绊,晃晃悠悠的又去了铁道医院。 铁道医院有位栾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后世胖子见到这位的时候,栾医生已经高寿一百出头。 百岁老人嘴里什么话都敢说,因为谁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例如栾医生爱财这件事,他就毫不避讳的一五一十的说给胖子听。 果然百岁老人嘴里说的基本都是真话。 一百八十块一篇文章,明码标价,张宏城和栾老爷子的交易简单又爽快。 《南方R报》先后刊登了四篇权威级别的老医生来稿。 楚描红好奇的又追问了未婚夫一回,可惜这家伙笑着只有一句话。 “都是朋友!朋友么,都是慢慢处出来的。” 蒲进忠看着报纸上的字,嘴里的牙齿在不停的颤抖出声。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什么人家小姑娘的中西医水平如此之高? 身后还有一大帮本地医学界的大牛在护着? 他这回怕是真的捅了天大的马蜂窝! 人家身后的那帮人指不定会怎么收拾他......。 蒲进忠当然是自已想多了。 在始作俑者张宏城的眼里,他就是个已经被利用完的工具人——给自已未婚妻当垫脚石用的。 靠着四位权威老医生的吹捧,楚描红的笔名被很多关注医疗新闻的读者们所熟知。 楚描红的名气+20。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一种生意叫做软文 “人家不要!” 楚描红疏懒起来比猫咪还不好哄。 因为她发现张宏城这家伙是一个套路接着一个套路。 竟然又哄着她写三份中医食谱的西式讲解文章。 虽然张宏城已经提供了原文,但楚描红真的不想抄这么多字,还有他总是不肯老实交代这三篇文章是从哪里来的。 都说好女怕缠男,更何况还是楚描红自已选定的男人。 被缠了好几天,为了安静的持续自已看病大业,楚描红最后还是被哄着屈服了。 这种带有生活气息的健康中药类软文,让《南方R报》的编辑眼前一亮。 三篇介绍药膳的文章都被采用。 更被广大花城读者热心尝试和传播。 而这一切已经基本达到了张宏城布局的目的。 粤人爱煲汤,尤其是药膳。 早在那个孝顺的小报记者来询问楚描红,可不可以把她的方子刊登上报时,张宏城就联想到了这个赚钱的好路子。 后世国人放弃猪油而用植物油所形成的巨大市场,谁能想到是从一篇篇带有目的的生活健康小软文开始的? 所以楚描红还有一篇最重要的小软文要抄写——这是又一个比较珍贵的药膳方子和详解。 这个方子具有部分开胃健脾、保护视力、延缓衰老的功效。 几乎每个功效都戳中了本地人的内心。 但这个药膳本地人不太好煲,因为里头有一味食材花城很少见。 干榛蘑。 张宏城终于图穷匕见。 楚描红在看到这味“药材”的时候,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她笑不可耐的看着自已未婚夫。 这个家伙果然是掉入钱眼里去了,他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而且这个软文她不抄怕是不行,因为楚描红估计,张宏城让红旗排那边送来的榛蘑怕是都快到花城了。 时间倒退回楚描红的方子第一次登报的那天。 红旗林场。 依旧挂着代理排长职务的王凤志在大口抽着烟。 桌子上一张轻飘飘的电报纸,让红旗排的几个骨干都陷入了沉默。 相比当初张宏城主政红旗林场的时候,如今的红旗排面临着诸多的困难。 张宏城临走之前给红旗排打下了不俗的家底。 按说王凤志带着大家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多问题。 可问题是没了张宏城这个人的存在,红旗排立即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尤其是那些新组建的知青连,谁不想给自已连队里添一个红旗排。 光是那两份沉甸甸的集体三等功,就足以让所有人红了眼。 随着张宏城离开红旗排的时间越长,发现红旗排从此再无闪光之处的营部,也对红旗排越来越冷淡。 这让红旗排的独立性遭到了挑战。 想要引起营部的重视,继续保持红旗排直属营部的规格,王凤志等人不得不想尽办法给营里做贡献。 这就意味着红旗排不得不把原有的收益分出一部分来贡献给营里。 而最麻烦的是,张宏城留给红旗排采摘榛蘑的路子,因为再也没有了反常天气的照顾,加上其他连排也在效仿他们偷偷收榛蘑去卖,让红旗排在这方面的收入是越来越少。 当年张宏城离开的时候,整个红旗排都被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可如今就连王凤志的下巴都尖了起来。 王凤志这帮人没敢拿这件事去麻烦远在天边的张宏城,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老排长居然还惦记他们。 桌上这张电报纸就是张宏城发来的。 字很少,事很大。 张宏城让红旗排发动所有的关系,从各兄弟连队大量【借】干榛蘑。 能收多少算多少。 而这一批榛蘑将作为红旗排支援兵团花城招待所的七一节物资。 王凤志的人相信张宏城绝对不是要占他们的便宜,但这么大的数量,他们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张宏城在电报里说的是【借】,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就是买或者说合伙一起搞副业。 “大家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叶南燕第一个站起来发言,“反正我相信老排长不会坑我们。” 郭胜男立即随声附和。 “就咱们老排长的本事,这回绝对亏不了!” 排里二号人物焦定辉也眨巴了下眼。 “老王,我看行!” “排里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荤腥了……。” 王凤志深吸了一口气。 “那咱们分开偷偷的跑各连队,能借多少是多少!” 于是那段时间红旗排的小卡车跑得直冒烟。 都是一个大单位的,借点榛蘑罢了,别的连排压根不在意,所以谁也不知道红旗排究竟借了多少。 张宏城给赵秘书打了个电话,说是红旗排的老战友有点东西要运到花城去,可能占的体积有点大。 赵秘书不以为意,以为东西并不多,于是随口给黑省铁道部门打了个招呼。 当年和张宏城一个班的苏北京,在进入黑省铁道部门之后,如今从客运干起了货运。 他找的对象也是货运调度室的小姑娘。 里应外合之下,足足占据了半个火车车厢的干榛蘑被运到了花城。 于是乎,之前才堆过棉布的招待所各个房间又被榛蘑的味道充满。 楚描红为此狠狠的捶了对象几拳。 因为当年她吃这东西,可是差点吃吐了的。 张宏城的时间点掐的非常好,老天爷很给他面子,一切都进行的相当顺利。 楚描红的软文因为之前的铺垫而被很多人所信服。 就连钱主任有时也时不时的找张宏城打听东北的榛蘑。 “周围几个街道的妇女们四处在寻找这东西。” “开胃润脾,清目明眼,还抗衰老,你们东北的这东西可真邪乎!” “但我们花城这一块哪里去找东北的榛蘑?那副方子能配齐的材料的,根本没几个人。” 张宏城自然明白钱主任跟他聊这个事的意图。 无非是想通过他的渠道,搞到一点东北的榛蘑。 张宏城先是装作为难了几分钟,最后一拍大腿。 “既然是钱主任您开的口,那这个榛蘑我立即叫我那边的战友给我寄过来!” “那多不好意思……。” 嘴里说着客气话,钱主任却惊喜万分的紧紧握住了张宏城的手。 小张同志还真是仗义,够朋友! 张宏城也用力握着钱主任的手。 这个老钱是好同志啊,我这从东北运榛蘑的借口都给我找好了……。 他都已经想好了事后怎么解释。 他不过就是问战友要了一份的榛蘑,但这年月有的战友那是真讲感情,哪怕自已欠下大量的负债,也要尽可能多的给战友寄去他想要的东西。 多了多少? 不多,也就半车厢,嗯,火车厢。 街道上从来就藏不住事,东北建设兵团招待所所长帮老钱搞到榛蘑的消息不胫而走。 招待所的外围立即围满了街道上的邻居。 这把钱主任气得够呛。 他都没在单位上提这件事,就是不知道谁眼尖给看了去。 小张同志这回怕是要头疼了啊! 本来白云街道的居民们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外传,毕竟小张所长那边还没松口,谁知道招待所里还有几斤榛蘑可以匀出来? 可有时候消息就是这么邪乎,才一天多的功夫就传遍了周围好几个街道。 几天过去,就连花城很多大单位也收到了东北建设兵团驻花城招待所里存有“少量”榛蘑的消息。 七一节这天,张宏城把陈蓓蕾三个女孩子和涂红兵一起派了出去,分别给之前与招待所有过联系的各方人士送节日礼物。 妇联、四位老医生、新征程棉纺厂、南方ri报社……。 每人十斤榛蘑! 到了第二天,本来平平无奇的招待所一时门庭若市。 买卖榛蘑那当然是不行的,小张所长的觉悟很高,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无非就是大家单位之间彼此借来借去的。 凭空增添了无数账务条目。 面对被炒的价格虚高的榛蘑,各家单位出手可都不小气,因为没人知道张宏城的手里究竟还剩下多少。 通过这次交换,张宏城才发现原来花城各单位的小仓库里还珍藏了不少好东西! 看着花城那边发来的物品清单,李部长满脸疑惑。 “不就是小张给他们送了点榛蘑而已,用得着还这么重的礼吗?” “这些东西要是运回来,没有好几辆卡车怕是办不到的吧?” 赵秘书看着清单,忽然觉得自已之前可能被某个人误导了。 “部长,要不要查一查红旗排到底给小张寄去了多少榛蘑?” 嗯? 嗯! 马上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欢喜冤家 (关于停电了张宏城还能打电话的问题。他的招待所还没装电话,他都是去黑省招待所打的,那家招待所区域没停电的。) 东北的榛蘑在七月份进入正式收获期。 在兵团某部的邮政局门口,几个邮政局的头头正看着眼前的大包小包头疼欲裂。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花城,好几张报纸都不约而同的聊起了一样东北的特产。 榛蘑。 记者们对这个市面上稀缺的食材兼药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各大医院的医生都是他们的采访对象。 对于推广健康饮食这一块,医生们还是很主动的,纷纷侃侃而谈。 毕竟他们医学界难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占据本地新闻媒体视野的机会。 榛蘑的热度再热了三分。 但张宏城除了和少数企业互相交互一些物资外,依然不对外公开出售。 根据涂红兵打听回来的消息,他换给其他单位的那些榛蘑有部分已经流入民间,而民间之间互相交换榛蘑的价格高得吓人。 一两榛蘑换五个鸡蛋! 这个价格要是回东北说给人听,只会被人直接吐一脸。 你脸呢? 说什么天方夜谭? 张宏城手里握着那么多干榛蘑不放出来,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招待所还没有在花城销售物资的权利,他更多的是嫌弃现在榛蘑的价格还不够高。 他让胖子从后世弄了二十多篇关于榛蘑的各种高质量软文,以不同的笔名寄给花城的各大报社的卫生健康栏目。 接着张宏城又开始了另外一番骚操作。 榛蘑这东西在东北七八月份很常见,但在张宏城提供的软文里,故意模糊了榛蘑的生长时期和环境。 让所有看过文章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榛蘑在东北生长的环境很苛刻,而且只有七月份一个采摘季节。 就算是在东北过了九月,榛蘑这东西也会消失不见(各家仓库和地窖里存的被刻意没提)。 在资讯传播受到区域和距离限制的年代,绝大部分花城人想要搞清榛蘑这东西在东北的普及性,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在张宏城这个后世来客眼中,信息差所造成的商机是可遇而不可得。 暗中推波助澜是他的拿手好戏。 张宏城与某些单位交换过一小批榛蘑,随即对外宣称手里的榛蘑已经没了。 不过仗义厚道的小张所长还是应大家的需求,正在找关系把战友新采摘的运过来。 几个来自东北的偌大邮包,证明了小张所长的话。 可这点榛蘑够谁分的? 几个单位一起用力,给张宏城解决了“一点”运输问题。 尤其是各大报纸健康栏目里的来稿文章又兴起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说法——干榛蘑存上半年在冬天里泡开熬汤,最是滋补和美味。 听着很玄奇,但是人们都不约而同的信了。 因为就连老中医也对这种说法无法否认(因为很多食材兼药材都有这个特性)。 有聪明人掐指一算。 如今是七月,把榛蘑搞到手存上半年,咦,刚好过年可以吃! 无论是请客还是养生,都正当其时。 花城是一座带有海洋气息的城市,哪怕是在七十年代,人们的商业意识也远比旁的城市要高得多。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花城人比谁都懂。 加上人们一直私下保留的煲汤习俗,让榛蘑这种在花城很罕见的物品越发洛阳纸贵起来。 张宏城第二把火偷偷烧向了花城几个福利待遇最好的单位。 提倡人们生活简朴节约是一回事,但放到不太对付的单位之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单位内部必须和和气气,但单位和单位之间却完全不同,尤其是同行之间! 一起开会吃饭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凡涉及到共用资源、渠道、争夺荣誉等方面,那必须是我与兄弟单位不共戴天。 在实惠和荣誉之间进行选择时,他们的思考方式与后世完全不同。 而有时【单位荣誉】指的不只是奖状和上级的夸奖,甚至包括了单位在行业里的名头。 张宏城平日里喜欢在街道里穿来穿去,美其名曰是想通过听大爷大娘们的谈话来学习本地话,实际上他是在收集自已需要的信息。 他很快展开了行动——张宏城借着弯弯绕绕的关系“偶遇”了五羊自行车厂的领导。 五羊厂是个大型单位,福利待遇自然没得说。 再说都是坐办公室看报纸的,谁还不知道榛蘑如今在市面上供不应求。 张宏城明面上是求着人给弄几张自行车票,实际是让人有机会找自已开口要榛蘑。 仗义老好人张宏城拍着胸脯给自行车厂许下了一批“还在路上”的榛蘑,并建议这东西最合适当春节福利发。 五羊厂领导对报纸上的这些健康文章深有研究,对于小张所长的提议深以为然。 其实五羊厂定的不多,也就百来斤,走的是福利采购的账。 看在三张自行车票的份上,张宏城的价格给的相当实在,并一再让人五羊厂不要传播出去。 五羊厂领导当然不会对外说,所以这件事对外说的话语权就成为了张宏城的专属。 张宏城第二天又“偶遇”了花城机械厂的某个领导。 机械厂和五羊厂都是本地工业系统内的大企业,平时都是机械厂一直占据上风。 其中就包括职工的福利待遇,但机械厂也心知肚明人家五羊厂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服。 两边多次在私下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竞争。 例如五羊厂妇女节给职工发的是毛巾,机械厂提前打听到这个消息,转头给本厂女工发枕套;机械厂劳动节发一斤糖果,五羊厂突然变更福利,改成发糕点。 SO,如今机械厂知道人家五羊厂从张宏城这里偷偷摸摸走福利采购,定的竟然是市面上一两难求的榛蘑......。 机械厂财会部门忙了半个晚上,总算是和工会一起拿出了一个春节福利方案。 ——小张所长,请你不要声张,我们机械厂要采购一千斤榛蘑! 小张所长显得很为难。 领导,我这手里还有五羊厂的采购计划,怕是不够给你们两家啊。 “他们五羊厂还只是给计划,没有付款吧?” “诶,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通知财务科,立即给兵团招待所办款!” 小张所长很忧愁,只能跑去五羊厂道歉。 “机械厂那边不讲武德,直接打款的方式让人防不胜防啊。” 五羊厂冷笑一声。 “小张所长,你觉得我们自行车厂会缺钱?” “别急,这批榛蘑本来就是我们先订的,采购价格上我们可以再协调一下......。” “别,这样真不好啊。” “诶,小张,你就听我的,没错!会计,把报表拿来我重新审一下,马上过会。” 靠着花城机械厂和五羊厂之间的爱恨情仇,榛蘑的价格再次被看高。 张宏城麻溜的又去蹲守“偶遇”花城铁路局的领导,这是他们兵团的关系户,见面了总有一些话能谈的。 从铁路局出来,他一头又跑去了港口。 他听说港务局和铁路局一直在进行各方面的“良性竞争”。 这两家都是拔根腿毛都比自已腰还粗的大单位! 对了,搞定这两家后,他还要跑一跑白云宾馆和花城宾馆。 都是欢喜冤家,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当自己是孙猴子 榛蘑这东西放在东北,因为是林子里自已长得,雨后一茬茬的冒。 新鲜的最多一分五一斤,品相不好的还没人要,就算入秋时分贵一点,也不会超过三分一斤。 张宏城捉着对的搞私下竞价,不到半个月,招待所里的干榛蘑就被销售一空。 红旗排发来的第二批干榛蘑,除了他手里留下的一点自用,其余的也被那些好面子的单位抢得干干净净。 至于对方从他手里采购的价格……。 只能说比鲜肉还要贵上几倍。 如果说这个年代也有热搜的话,那么一九七五年七月花城最热的名词就是榛蘑。 那些钟爱煲汤和药膳的人们,嘴里念叨的全是这个名词。 可因为市面上这个东西还是很罕见,所以这股小浪潮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 这东西在市面上确实不多见,毕竟从招待所流出来的很少,但事实上很多单位的福利仓库里已经堆满了这种东西。 大家都很小心的没有对外宣扬,他们也怕旁人知道了会来“借”。 因为这些东西除了春节可以当做奖励和福利来发,也是给上级领导送礼的不错选择。 张宏城难得整个七月都在忙,直到七月底他才有时间回头总结一下这一次的收入有多少。 小小的房间内,房门关的死死的。 张宏城、楚描红领着三个女同志和涂红兵,一头大汗的在数钱。 福利采购这一块,各单位都下意识的采取了现金交易的方式,这让张宏城这帮人既快乐又痛苦。 一共三万多块,还全是十元的大团结。 张宏城口算心算都不错,但在算盘上却是个废物。 只能靠着女友飞快的拨动手指来算账。 “宏城,咱们的成本是多少来着?” 听到未婚妻的询问,张宏城不假思索的给出了一个数字。 “红旗排那边说好有借有还,我让小王给兄弟连排们还物资的时候多加一些,算下来也就四千七八百的样子。对了,这个价格是包含了运费和小苏他在铁路局运作的人情关系。” 楚描红懵了一下,旋即无奈摇头笑了笑。 自已也许应该早点习惯这种感觉才好。 这个家伙奇怪的厉害,根据她在前世看到的,只有给自已赚钱的人才有张宏城这样努力,可这人却连给单位赚钱都这么上心。 要是他不走现在这条路,而是等到改革开放后经商的话......。 楚描红嫩脸微微一红。 可耻,她刚才居然在想象自已是如何当富太太的......。 “给红旗排拿一万,这样他们还能剩下五千多,过日子应该是够了。” “那剩下的两万多呢?” 张宏城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大家伙。 “零头我记得是一千八是吧,那就这个月每人三百块奖金。” “呦吼~~。” 陈蓓蕾和卢燕直接抱在了一起。 赵甘梅看着手里这叠钱懵了一下。 她很开心,不对,我刚才数到多少了? “小张所长,小张所长~~!” 楼下有人在大喊张宏城的名字。 张宏城出门看了一眼,楼下在叫他名字的人是黑省招待所那边的一个服务员,正倚着单车在喘气。 “小张所长,你们李部长来电话了,叫你去我们单位接电话!” 张宏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的觉得,可能有些不太妙......。 李部长今天很和蔼,一点骂人的意思都没有,说话也很直接。 “别的我不多说,你小子把这次的收益转一万到兵团这边。剩下的当做你们花城招待所的费用。” “停!” “老子我不听逼逼叨叨的诉苦。” “但凡你小子以后还想老头子我给你开绿灯,就给我乖乖的吧。” “嘿,土匪?土匪怎么啦,土匪以前见到老子也得叫爷爷!” 走出黑省招待所的大门,张宏城无语看苍天。 看来自已暂时不给花城招待所装电话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个李大座山雕......。 本来剩下两万块已经够他实施下一步计划了,如今只剩下一万,看来还得继续想想办法才行。 ....... 王凤志几乎把自已的领子扯得稀烂。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他的领子没在一秒之内解开,他会被活活憋死一样。 红旗排排部桌面上躺着一张轻飘飘的汇款单。 一后头四个零。 四五个喘粗气的声音如同老牛拉风箱一般。 他们区区一个排,是能拿这么多钱的地方么? “按照老排长的安排,”焦定辉的声音有点发抖,“咱们得给借干榛蘑的兄弟连排多送些物资还回去。” “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干吧,不然我不放心。” 王凤志转了转眼珠子。 “依我看,都换成物资,这钱留在手里估计留不住。营部那边.......。” 二营营部当然不知道红旗排在吃独食。 可转过来这大一笔钱,还是公对公(花城招待所对红旗排),这事肯定瞒不住李部长。 赵秘书发现自已领导的脸色不太美妙。 “部长,其实手续都是合规的。” “红旗排那边有张老批文,他们是可以把榛蘑、榛子、板栗什么的拿去卖的。” “呵呵,是啊,”李老头冷笑一声,“可以卖,还是卖到了几千里之外。” “分给他老单位红旗排的就有一万,我估计那小子手里起码也有这么多!” “之前还骂老子是土匪!” 李部长起身转了几个圈。 “不行,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还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真当自已是孙猴子,敢下地府改生死簿?” “小赵,兵团灯泡厂不是有批次品小灯泡么?你安排人送去花城,让这个小子负责处理。” “要是能处理得掉,这笔钱老头子我不动他的。” “要是他卖不出去,就让他乖乖的再打一半回来。” 赵秘书笑了。 “看来小张科长有些事还是说的不错的。” 李老头好奇的看了自已秘书一眼。 “他说什么呢?” “他说您是活土匪,我看就一点没错。” 李部长摸摸头,自嘲的大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落忍 八月的花城流火。 可街道上的变压器还在进行维修。 也就是这帮维修师傅手艺高超,放在后世早该换掉的变压器还在坚强的支撑着,只是需要一天修几次。 在新的变压器没有到位之前,居民们只能默默的忍受没有电的日子。 好在各家各户有电扇的极少,影响其实没有张宏城想象的那样大,大家打打扇子靠着煤油灯也能过。 对于晚上经常停电一直保持乐观的是孩子们——学校准许他们缩短每天的作业时间。 月色下的街道上,满处都是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动静。 人们都搬了个凳子围坐在风大的街口,各式各样的蒲扇翻飞,茶罐子添了一次又一次。 陈蓓蕾拉着几个同事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楚描红看着她们觉得整个世界分外的活泼。 张宏城则心不在焉的打着扇子,目光一直盯着黑暗中变压器隐隐所在的位置。 楚描红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 “李部长交给你的那件事是不是很麻烦?” 张宏城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撩她的话。 “那不算麻烦,最麻烦的是咱们到现在还找不到咱爷爷……。” 楚描红无语。 虽然张宏城是在开玩笑,可这件事也是她心里在着急的。 说的好像人家不想早点嫁给他似的。 张宏城刚才一直盯着变压器看,其实是在自已脑中组合排列他手头所有的信息。 如果胖子新认识的那位老爷子没有说错,花城今年的夏天将会不太好过,日常停电成为常事。 除了之前那起群集变压器事故外,因为夏天用电的压力太大,花城即将迎来先后三次大的变压器事故。 主要问题是设备老化。 张宏城没那么大能耐,能解决掉变压器老化的问题,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如何利用这个信息再给招待所赚上一笔。 正好一阵夜风吹来,将某个孩子点着的蜡烛吹灭,正在写作业的孩子再次发出了一声哀叹。 “别再吹灭了,火柴都不够用了啊,我的数学还有一半呢!” 相比周围在蹦蹦跳跳的孩子,这明显是个学霸。 楚描红耳朵里在听着陈蓓蕾几个叽叽喳喳,但注意力其实一直都在未婚夫身上。 “你盯着人家孩子看干什么?” 她用膝盖碰了一下这个人。 “难道是当年读书不努力,现在想起来觉得对不起老师?” 张宏城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对他这种带着一点坏坏的笑容,楚描红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是吧,我的宏城同志,看人家孩子写作业,难不成你也能想到赚钱的法子?” 张宏城看着再次点亮蜡烛的中学生,忽然偏头问了楚描红一句。 “你觉得家长不给孩子点煤油灯是什么原因?” “当然是因为蜡烛够亮,而且够便宜。” “那用电和用蜡烛谁更便宜呢?” 楚描红认真的想了想。 “当然是用电,价格一个月换算下来虽然是用蜡烛便宜点,但用电明显比用蜡烛更能保护孩子和大人的视力。” “而且用电的话,家里人还能靠着光亮做家务、贴点纸盒赚家用,实际算起来应该是用电划得来。” 张宏城偷偷握住了未婚妻的手。 “呵呵,这回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借着李部长给我的难题,去赚到招待所需要的第二笔资金了。” “你可别吹牛,”楚描红低声提醒了他两句,“有时候对领导表示自已能力不足也不是一件坏事的。” “我明白,但是咱们的李老先生都把RMB甩到我脸上了,我要不捡的话,”他笑着指了指心口,“这里会留下永久遗憾的。” 兵团准备运过来的瑕疵品灯泡是一批手电筒用的小灯泡,可惜在生产过程中充惰性气体时出了问题,导致这一批小灯泡的亮度都不够。 上头也想过将就着用上一用,可这个灯泡换到手电筒上去,光线离开手电四五米就弱得几乎消失。 第一批带头使用这批瑕疵品的巡逻员,有好几个摔到了沟里。 没办法只能返工收回材料。 可技术科一算,返工后得到的有限材料都要降级评定,算起来拿拆出来的原料进行二次生产的成本,竟然比普通生产的成本还要高一些。 所以这批瑕疵品几乎成为了废品的代名词。 兵团电灯厂差点因为这件事被停办。 这些小灯泡一直被堆放在仓库里,相关处理工作是号称难度仅次于在沪上办招待所的任务。 这种小灯泡用来当手电灯泡确实差了太多,但如果只是照亮尺许方圆或是让一间小屋子变得可以视物,则完全没有问题。 张宏城想到了自已当年读大学异常流行的一种工具。 几乎每个寝室里都有的一种充电用蓄电池灯。 一开始只是一大块蓄电池配一个小灯泡,后来慢慢的配上了手电头,花花绿绿的蛮好看。 充满电也就能用个把小时。 张宏城觉得八月经常停电的花城,可能很需要这个东西。 蓄电池不便宜或许成品的价格居民一般用不起,但对于那些连夜赶文件的单位来说,配上这么一盏应急灯却是很能解决一些问题。 就是不知道花城哪里有能生产小型蓄电池的地方没有? 张宏城的疑问被楚描红轻松解决。 因为她知道医院里肯定是有应急灯的,所以医院肯定有蓄电池的采购渠道。 佛岭的红岭蓄电池厂是花城市属企业。 花城各医院、消防队使用的应急灯蓄电池都是这家厂生产的。 同时他们的产品还销往附近的各种煤矿企业。 当然这是以前。 三年前当另外两家同行企业建成后,充电只能管一个多小时的红岭蓄电池立即被大小煤矿给抛弃。 矿工下井操作,电池自然是越耐用越好。 红岭靠着计划拨给的消防、医院单子维持了一年多,去年终于下定决心更新了生产线。 但让张宏城无比庆幸的是,红岭厂的手里还有一批一直无法出手的老产品。 居中给张宏城提供消息和搭桥的是栾老医生。 一百五十块,栾老医生给他把事情办的明明白白的。 库存淘汰品而已,加上铁道医院的面子,红岭厂很干脆的把这批老式蓄电池划拨给了黑省建设兵团招待所。 这批蓄电池的外壳都保养得不错,张宏城拿来电工胶布把小灯泡给缠上,一摁通电钮,周围三尺方圆都亮了起来。 靠着这个东西写作业、办公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漆黑的房子里打开这个蓄电池灯,也比煤油灯和蜡烛亮了好几倍。 【建设兵团应急灯】靠着几圈电工胶布的加持,飞快问世。 张宏城给街道上有孩子的人家都“借”了一盏出去,换来无数小朋友的“亲切”问候。 一块新式的小号蓄电池要四十多块,但这种被彻底淘汰的老式蓄电池红岭厂只要了六块钱。 成本连七块都不到, 因为这东西涉及基础民生,所以张宏城找到了区里的供销公司。 “张宏城同志,”供销公司的科长有些哭笑不得,“你当着我的面这么组装,你就不怕我自已甩开你单独做?” 张宏城化身某剧中的谢某人。 “那您随意,但您采购蓄电池和灯泡的成本肯定超过四十多!” “而我手头的这两种材料的价格都是独一无二的。” “您低价收购我手里的应急灯,和您甩开我单独去生产组装高价格的应急灯并不冲突啊。” 科长一琢磨,确实没毛病。 张宏城这里就是一锤子买卖,自已单位估计也不少赚,而且这个业务自已却可以后续继续进行开发。 “那你们有多少盏,我们供销公司都要了。” “不多,这个数!” 张宏城轻巧的比了个巴掌。 “五百盏啊?” “不,嘿嘿,是五千盏!您划拨走五百盏,那一盏是十二块,如果全要,那就是十元一盏。” “嗞,这个价格......。” “这个价格你们供销公司可算是赚翻了,人家这种蓄电池搁几年前可是要卖三四十块的。” “呵呵,小张科长,我也可以去找那家厂进货的。” “不好意思啊,我那个被人家蓄电池厂的领导拉着手一哭,心里实在是不落忍,我就把人家的库存都拿了。” 供销公司的科长:.......。 第二百三十八章 填坑 (书友提到的电池回收知识点已经收到,感谢。我这里直接架空了?><?。) 供销公司考虑了两天没给答复,主要是这笔业务给人的感觉有些别扭。 如同张宏城这样坦荡荡的要他们剪羊毛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应急灯这东西在这个年月还真是一顶一紧俏的物资。 完整的应急灯矿井、消防都不够用,各单位预防停电申请的应急灯计划完全可以用张宏城“开发”的【建设兵团应急灯】来充数。 张宏城摆明了是要给自已单位赚一笔快钱,他这种亮明车马的坦诚,让人既被有些触动,又挺恶心的。 不知道红岭蓄电池厂的几个领导会不会哭晕在厕所,反正供销公司不会有给红岭蓄电池厂有反悔的机会。 不能拖了! 万一红岭那边收到风声,想反悔找黑省建设兵团招待所要回这批蓄电池,那才是大麻烦。 届时供销公司想解决压在自已手里的那一批应急灯划拨单计划,还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成本。 但凡红岭那边反悔,供销公司想从红岭再拿到这批货,划拨成本起码要贵上几倍! “钱不够?” 听到供销公司采购科科长向自已诉苦,张宏城居然没有一点沮丧和迟疑。 采购科长一度怀疑,自已分明看到张宏城脸上的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惊喜……。 见鬼,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怎么会有这种联想? “钱不凑手没关系,”张宏城仗义大度的人设再次上线,“都是GM同志,兄弟单位嘛,分期是没有问题的。” 采购科长姓池,在采购圈里有过几十年经历的他,在看到张宏城真诚的笑容那一刻,都一度怀疑自已之前是不是看错了这个小张。 怎么今天看着这小子是如此的眉清目秀,天真可爱。 上次见到的那个,莫非是这位的孪生兄弟? “小张所长,这个分期你们可以答应分几期啊?” 池科长没有提分期利息的事,张宏城似乎也忘了这茬。 今天的他明显站在供销公司的角度着想。 “池科长的意思是……想多分几期?” 池科长眼里一亮,演技也准时上线。 “哎……,最近的……。” “成吧!” 池科长一愣,他还没开始卖惨呢,怎么对方就缴械投降了? 张宏城皱着眉头咬着牙,啪的一声,拍了下大腿。 “我看你要不这样,你们供销公司仓库的有些什么瑕疵品之类的,或者滞销品之类的东西。” “或者比较偏僻一时用不到的空置库房宿舍都行,反正我们在花城开招待所,房间是越多越好。” 池科长眼珠子转的跟风车似的。 “张所长,你这话作数吗?” “作数!”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 “但我说池科长,你们拿来冲抵的物资或者房子也不能太烂啊。” “哎呀!” 池科长笑眯眯的拍着他的手。 “小张同志说什么呢?我们供销公司会是那种人吗?” “你都这样体谅我们的难处了,我们还能坑你不成?” 习惯坑人的张宏城都差点信了这位池科长。 直到他和楚描红看到了池科长拿来抵数的两栋“优质”房产。 供销公司员工众多,自已的住房本来就不够,他们能有好房子拿来抵给张宏城? 第一处产业位于一处城中村里。 绕过七弯八拐的民房阻碍,又先后绕开三个大垃圾堆,钻过七八户人家的衣服架子下头,甚至还从某户人家的临时厨房里借过。 张宏城终于看到了一栋被无数民房包围住的斑驳建筑。 一栋外墙上满是爬山虎的小楼作价八千。 如果在这里拍摄港岛鬼片,导演能欣慰得两天睡不着觉----又高兴又害怕。 张宏城当场就觉得身边的池科长不仅仅是人长得比较黑。 另外一栋房屋作价一万二,当池科长说出这个价格的时候,他那黑脸上能明显看得出绛红色。 张宏城不好当面指责池科长,只能拐着弯儿偷偷问了自已未来媳妇一句。 “你昨晚骂我什么来着?” 楚描红没好气的扇着小手绢,脸色淡淡的扔下一句话。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池科长隐隐听见。 “你就是个臭不要脸的。” 池科长的脸瞬间全黑了。 他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确实是自已供销公司办的不地道。 “就是先这么说着而已,小张所长你要是看不上,也……也没关系的。” 他们眼前的这一批孤零零的老式平房,位于一个被废弃的老码头附近。 张宏城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五六十年代的码头库房。 房子周围杂草丛生,脚下的泥土中隐隐还有青石板的痕迹。 “这一排房子我们最近才维修过……。” 池科长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挽救。 楚描红淡淡的扔下了一句话。 “确实房子看着还行,就是距离最近的公交车站怕是有1公里多吧。” “还有路上那个巨大的地质陷坑,臭死了。” 池科长摸摸鼻子,心里有些惋惜的哀叹了一声。 看来小张科长虽然厚道,但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连这种房子都要。 “我要了!” 张宏城忽然伸手握住了池科长的手。 “这样的地方想必贵单位不是困难到了一定程度,肯定是不会咬着牙推给我的。” “我认下了!” “别啊!” 池科长还来不及解释,又听到张宏城带着一丝哀求和坚决说出一句话来。 “池科长,池老哥!那剩下的钱你们最好给全款啊。” 池科长很不好意思的点头,并拍了拍自已的胸脯。 “好兄弟,好同志,这个情我姓池的领了,剩下的钱都包在我身上!” 愁眉苦脸的张所长回到招待所,关上门就抱着自已未来媳妇儿开心的跳了起来。 当池科长提出抵押废弃码头那一片的平房时,张宏城立即联系了自已的义子。 胖子的回信相当迅速,首先就是一个占了半页纸的巨大感叹号! 就算是以胖子如今的财力,他居然都没有资格进入到张宏城描述的这片区域之中。 云花朗墅,均价八万八。 他还是让自已之前认的干奶奶给人打了招呼,才把他领进去参观了一回。 在张宏城这个年代,造成老码头被废弃,这一带都变得衰败的主要原因,正是卡在出入这里必经之路上的那个天坑。 街道和区里先后把这个天坑填了七八次,结果一直没有见到底。 上头只能琢磨着另外修桥搭路把这边区域和主城区联系起来。 消息传开,导致周围的居民人心惶惶,生怕这一带忽然塌陷。 于是区里的修路修桥计划还没开始,这里的居民便已经搬走了一大半。 耗资颇大的路桥计划自然也被暂时搁置。 “只要再填二十米!” 胖子在信里用大大的黑体字在描述着一个事实。 “继续往下填二十米,路面就能恢复,附近过路的三到四路公交车,肯定会重新选择经过这里。” “因为那样他们可以少绕八百到九百米左右的冤枉路。” 也就是说张宏城只要搞定那个天坑,老码头被重新启用是板上钉钉的事,加上三到四路公交车重新在这里设站。 他刚刚拿到手的这一批老仓库房,足以把旁人眼红致死! 所以老码头路上的这个天坑,他张宏城是填定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胸开阔张所长 这年月想搞点公益工程,卡车和拖拉机是很难借到的,但这种造福周边社区的公益劳动,随便和街道上招呼一声,就能聚集起一到两百个居民来义务帮忙。 东北建设兵团招待所肯出钱继续来填这个坑,当地街道办公室那是千恩万谢。 街道主任提着面锣在街道上转了一圈,身后立即跟上了一到两百名提着各种工具的男女。 工钱? 不存在的。 所有居民都是义务帮忙。 但凡家里派不出一个劳动力来参与这项活动的,家里人都羞得没脸见人。 更有很多在单位上混吃等死,吃惯了大锅饭的职工,一下班就一溜烟的跑了回来,干得热火朝天。 施工用的泥土是从附近无人的泥土地里挖的,上百个挑夫不间断的把泥土挑过来,倒进似乎永远没有底的天坑里。 而施工填埋最重要的石头是来自于城郊的山上。 这也是张宏城招待所付出最款项最多的地方。 好在张宏城最近在花城认识的朋友比较多,各单位友情派出的卡车都只收了他一个成本价。 但也就是区区成本价,加起来也花了接近三千块! 如果不是张宏城知道这个天坑就差最后二十米,旁人认为就这个天坑的深度,怕是一两万丢进去也听不到一个响。 供销公司和张宏城房子交换手续办完,余款交接刚刚完毕,工地上就传来了一片欢呼声。 经过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填埋,大家终于看到天坑的底了。 很多居民向单位请了假,继续挑灯夜战! …… 花城公交公司。 调度室众人看着一满桌子的群众来信,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哪路公交车上的司机又犯浑了吗? 一两百封群众来信,这件事足以惊动总公司得领导。 大家战战兢兢的拆开信封逐一看完,这才纷纷放下了心来。 原来这也是同一个街道的一批居民集体来信要求,一共五路公交车重新经过他们所在的区域。 那条街上最让人头疼的天坑居然被他们填平了,还铺上了水泥! 公交公司马上进行调研,结果发现已经有消息灵通的公交公司司机在当天偏离了原来的路线,重新从那条街上经过。 之前偏离的那条土路上也没有公交站,所以算不得这些公交司机犯错。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公交司机在前一站的时候都被人送了一包中南海。 河运公司的人在第二天也赶到了老码头。 “稍微修一修就可以把码头重新开起来!” 带队的老师傅喜笑颜开。 想当年他当学徒工的时候,就是从这片码头上开始,这里荒废了这么些年,要是能重新开起来,算是结了他一个心愿。 “我记得咱们以前码头办公室是设在那边吧?” 老师傅熟稔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是一排明显才维修过的平房,是既可以当码头办公室,又可以当库房的好所在。 “早知道这个天坑能填完,早几年的时候咱们就该反对公司把这块房子转给供销公司。” 老师傅的大徒弟忽然压低了声音笑着说。 “师傅,我看咱们可以建议让上头跟供销公司谈一下,先瞒着他们天坑已经被填完的事儿,用个低价买回来……。” 他师傅狠狠的瞪了大徒弟一眼。 “我的眼是花了,可我还没瞎!” “你小子没看到人家房子外面挂的新牌子吗?” 几个徒弟和技术人员这才发现,最前面那处房子外头挂了一个用纸板写的牌子。 “东北建设兵团驻花城招待所仓库!” “东北的?” “那他们也许……大概……不太清楚码头现在的变化吧?” 老师傅眯着眼睛盯了半天,最后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亏心就亏心吧,但也没别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当仓库和办公室了!” 张宏城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面对上门明显是来占便宜的河运公司科员,他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坑是我填的,青石板上的土也是我找人铲的,贵单位要是再不来,我下一步就会主动帮忙清理老码头了。” “所以贵单位以为,我该不该懂其中个味呢?” “诶,小张所长。根据GM分工的不同,那个地方还是更适合我们河运公司来用的。” “所以我也没说不愿意让给贵单位啊?” “贵单位可是出了名的福利流油的地方,我听朋友说这两年在花城这一片、在修职工住房这件事上,你们河运公司可是独一份啊!” 河运公司的科员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敢光明正大的敲他的竹杠。 “张所长,我既然肯上门协商,就是带着诚意来的。” “没必要逼着我们河运公司找领导们提要求,把这一片直接划过来吧?” 面对带威胁的语气,张宏城笑得更灿烂。 “我们招待所直属兵团办,那边房产名义上是归我们兵团办公室管理的。” “如果咱们走的是交换或者单位间买卖,那咱们之间就可以办理申请。” “其实我也不反对各位回去后打申请要求把那片房子直接划拨过去。” “只是那样的话,等于是要从我们兵团部拨直属产业到花城地方的单位,这就要过部了……。” 张宏城笑意盈盈,这一番话把这位梗着脖子的科员怼的是满脸通红,哑口无言。 不过张宏城也没想到河运公司居然会这么不讲究。 他们还真的把报告递了上去。 我堂堂地头油水衙门,还对付不了你一个黑省来的小子? 可惜的是报告还没到市里就被打了回来。 上级领导把河运公司管这件事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建设兵团招待所,刚刚因为填好天坑的事上了咱们本地的各大报纸?” “咱们要是转头就把人家给卖了,那咱们市里的领导在外地领导面前还有一点面子的和气度吗?” “再说那排房子本来就是咱们的供销公司甩给人家的包袱,人家给调理顺了,你就来摘果子?” “脸大的没边了是吧?” 领导足足骂了这个负责人一个多小时。 实在是由不得他不生气。 负责协调与各地单位关系的办公人员,为了稳妥起见,所以提前给兵团那边打了个电话。 结果把黑省建设兵团气的暴跳如雷。 人家可是偌大的半军事单位,直接在电话里吼起来:要不要老子派兵过来保护自已的产业? 你们这些同志还值不值得信任? 这当然说的是气话,可也见得这件事确实是把人家给刺激到了。 张宏城这个人很大度,尤其是在来道歉的人肯加价的情况下。 “钱算什么?千万别跟我谈钱!” 张宏城笑眯眯的握住了河运公司一位小领导的手。 “这排门面你们尽管拿去用,”他接着话锋一转,“我记得你们河运公司在流花桥那一块,有一栋四层楼的老房子吧?” 河运公司来人当即瞪大了眼睛。 那是他们新修的河运分公司办公楼,鬼个老房子!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张宏城生笑容可掬的劝着。 “守着码头等于是有了渔网,而那栋老房子不过是条鱼罢了。” 他掐死了河运公司不可能放过重新开启老码头这么大的诱惑。 他这一排房子的要害之处就在于,老码头上下卸货的那条通道也被划在了这处房子的管辖区内。 本来张宏城只是想从河运公司手里替招待所赚上一笔稍微丰厚的钱,也亏得他“心胸宽阔”,最后只选了人家新修的那栋楼……。 第二百四十章 您真舍得? 当初在电话里说要派人过来守护兵团在花城产业的,是李部长隔壁的高部长。 对外单位联络是他管理的范畴。 最近建设兵团对外联络部门日子过得不错。 有隔壁李部长手缝里漏下了的那一点,他们对外联络部门,如今腰板也是直直的,找人办事是又爽快又利落。 用高部长私下和属下们说的笑话来形容----他老高几十年来都没有像如今这样阔绰过。 隔壁的老李头也从“老抠门”和“死要钱”,变成了他们几个老兄弟眼里的及时雨宋江。 豁出去不要脸,多少都能从老李头手里扣下一点额外的费用来。 高部长之所以听到花城的消息会那样激动和冲动,主要是他们几个都太看好张宏城这个小子。 都知道老李头喜欢训那个小子,但他们私底下都打着哪天把小张从老李头那里挖过来的暗黑心思。 这不就让高部长抓住了一个机会,给小张同志卖了个好。 再说就算挖不动小张,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他去。 别的不说,就高部长从李老头手里扣下的那些钱,给自已部门里每人都整了一套新的中山装。 起码现在没人会笑话自已部门出去的联络人员,是从东北逃荒过去的。 高部长的“阴暗”心思,也被李部长瞧在了眼里。只不过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忙,没时间去找老高的麻烦。 办公室里,李部长正抓着几个人在开会。 “来,我们再确认一次。” “小朱,程老明天的行程定了没有?” “已经定了,刚刚接到的最新通知。程老明天取消了一半的预定行程。” “其中纪念馆和烈士陵园的行程没有变化。” 李部长抓着手里的文件重重的画了一笔。 “马处长,你来说一下安保工作。” “兵团医院的特派医生住在哪里?” “有没有和程老身边的保健医生进行一个对接?” …… 会议一口气开到中午一点多,李部长才放赵秘书这帮人去吃饭。 本来接待京城来的程老用不着李部长来安排,因为这本就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可兵团还是把这项重要的接待任务交到了李部长手里。 就是因为程老是李部长当初参加革命的引路人和政委。 有李老头在中间担待着,程老这边的工作人员若是有一些不满意,也会看在程老老部下的面子上轻轻揭过。 李老头没有离开办公室,拿着早上剩下的馒头兑着开水几口吃完,他终于腾出时间来忙活自已本职的工作。 例如昨天从花城发过来的几份文件,他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上一看,找找那个小子又在字里行间给他藏了点什么惊喜或者是惊吓。 李部长看向文件的最上页。 【兵团灯泡厂于八月三日,将所有次品灯泡发车……。】 【同日下午,赵秘书将部里的任务下达给了花城招待所张宏城同志。】 【注:张宏城同志在电话里抱怨了十多分钟。】 【八月十二日,货物经过三次转运后成功抵达花城货运站。】 【八月十四日上午七点五十,所有次品灯泡被花城供销公司全部提走。】 …… 【八月十六日,花城招待所,收取转至花城供销公司的老旧房屋两套,并入账两万七千元整。】 【八月二十二日,花城河运公司……。】 【八月二十五日,花城招待所。将刚刚到手的码头废弃房十一间,换取了河运公司位于流花桥附近新建的四层十二间小楼……。】 【八月二十七日,收到花城招待所回款一万七千元……。】 【扣除灯泡厂原有成本,利润一万两千四百二十一块七毛已经纳入兵团特别福利账户。】 啪叽。 李部长手里的笔直接掉在桌上,随后慢悠悠的滚出老远。 老爷子双眼死死的盯着文件上的那些文字,颤巍巍的伸出手,在桌上的角落里摸索了半天。 好不容易他才摸到了自已想要的那个小药瓶。 自已不过是这个月忙了一点,又想着自已把那样难度的任务派给了那小子,总觉得他能安生一个月。 结果,好家伙! 让整个兵团部和灯泡厂都头疼欲裂的,堪称第二难的任务,压根没被这小子放在眼里。 看看这文件上写的时间。 那些让人头疼欲裂的次品灯泡到了花城没两天,就被这小子打包加价卖给了花城供销公司。 总成本才六块多一点的东西,结果被他轻松松的卖了十块。 但这还不算完。 自已当初最多是给这小子吹了一口气,他却当做东风直接飞上了天。 倒腾灯泡和蓄电池只是开始,另外半个月,他居然在花城做起了义务劳动,给人填坑! 说是做好事吧,可这小子把坑填好之后,手里的房子立即增值了好几倍。 勾引得河运公司把自已新修的区分公司办事处让给了兵团招待所。 他甚至还有多余的钱给兵团寄来了一万七,花城招待所的账上也有了一万多。 李部长觉得自已需要多吃一倍的药。 这一次让张宏城去花城擦屁股,他们几个老头子可是一分钱都没给人家。 张宏城带着对象抵达花城的时候,半间房都没有的花城招待所账面上可是负五千块! 这才过去多久? 这小子不光让花城招待所的账面上多了一万多块,还给花城招待所置办了两处不错的房产! 赵秘书重新回到李部长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部长桌子上药瓶的口子是开着的。 他下意识的问了领导一句。 “您这是看了关于小张的报告?” 李部长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嗯了一声。 “小赵啊,你说张宏城这个人在老头子我的手里,还能更进一步吗?” 赵秘书吃惊的看了领导一眼。 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哪怕张宏城能耐滔天,但在和平年代,在李部长的麾下,正科已经是这个才二十一岁的男人所能企及的最高点。 “您是想……?” 李部长将眼中的复杂和不舍生生压下。 “小子太过能耐,老头子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你安排一下,明天在程老的行程里给我安排出一小时出来。” 听到自已领导的安排,赵秘书哪里还不知道领导想干什么。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就真的舍得?” 李部长自嘲的揉揉揉脸颊。 “我本来以为自已这座庙够大,可到时候发现还是不够他翻跟头的,所以啊,就让他给我那个老领导多添点麻烦好了。” “那小子不是一直在盯着广交会吗?且看他的造化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送节礼 李部长这边在咬着牙准备给张宏城换一个更高的起点,而张宏城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爬那么快。 他知道自已太年轻了些。 二十一岁的高中生想要不倚不靠的继续往上走,纯粹是天方夜谭。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宏城知道自已的特长是在哪个方面。 当他从大学毕业出来之际,才是他真正能大展拳脚的时代。 一个时代即将结束,他万分珍惜这人间最纯真年代的余晖。 更何况他如今对兵团的感情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舍弃的。 张宏城此刻正在偷着乐。 他在光明正大的“偷看”未婚妻的日记本。 楚描红哭笑不得的一直捶他,但他一手摁着女友,一手拿着人家的日记本在轻声的念着。 “1975年7月,花城的关键词是【榛蘑】,嗯,老师我很欣慰。” “连关键词这个字都学会用了,接着念,别闹,安静,乖。” “八月份的关键词是【停电】,总结得精辟。但你吐槽你未来老公是奸商是怎么一回事?” “你以为用JS字母代替,我就看不出来这是汉语拼音?” 楚描红索性不挣扎了,歪着头轻笑着。 “JS的含义多了去了,我这是夸你算个角色,你就开心吧。” 张宏城坏笑起来。 “别解释,老师我教你个乖,但凡主动解释的那就是掩饰。” “所以【JS】可以不是奸商,但绝对不会是角色,要不,其实这其实是【家属】的意思?” 楚描红拿这厚脸皮的实在是没办法,笑着又捶了他几拳。 家属?哼! 但她马上漂亮的眼眸闪了闪,似笑非笑的看着未婚夫。 “哦~~~,原来但凡主动解释的那就是掩饰啊,我可要记好了!” 张宏城一愣,忽然发觉自已好像给以后的自已挖了个坑。 临近九月,中秋在即。 张宏城觉得有些单位和熟人应该提前走动起来。 至于陈蓓蕾几个念念叨叨的“正经事”,被张宏城再次无视掉。 哦? 我们招待所不是发展得很好么? 还有什么正经事比赚钱拉关系更重要,这几个女同志简直是不知所谓嘛! 他早把装修招待所,准备床、家具、寝具那些事给忘......不对,也不是忘,而是被他直接排到了猴年马月。 对于单位之间走关系的事,张宏城分得很清楚。 五一、七一、八一、国庆这些公面上的节日走动,他不会亲自四处上门,而是会派手下的人去“锻炼”。 但轮到端午、中秋、春节这些传统节日,他会亲自出门提着东西四处拜访。 一点小小的区别,却蕴含着人情往来上的大智慧。 干榛蘑、腊狍子肉、东北红肠,他送的都是不犯忌讳的东西。 红旗排那边发了财,自然不会少了给老排长的回馈。 东北一带的特产被他们寄来了不少。 这种档次的礼物在单位之间走动关系的环节里,虽然有些稀罕但也不那么让人瞩目。 可背不住张宏城他送得多啊。 例如今天他带着涂红兵来区妇联分支提前拜节。 涂红兵那么大的个子,骑着装礼品的三轮车还显得格外吃力。 说句题外话。 张宏城给其他单位送的节礼就没有如同给妇联的这么多。 他是按着人手一份来准备的。 区妇联分支一个平平无奇的单位,有什么能值得张宏城如此看重的么? 答案在张宏城的心里隐藏。 估计连妇联的罗副主任都猜不到,这小子其实是看上她们最嫌弃的这处房子。 九月,是张宏城早就规划好的时机。 他要在这个月里拿下位于流花展览馆后街的这排狭窄房子。 可当张宏城被妇联的同志热情引到拥挤的二楼,他这才发现今天来给妇联提前拜节的居然不止自已一个。 自已前头居然还有两个人来拜节。 奇怪? 什么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妇联,也这么受欢迎了? 张宏城带着谦虚的笑,坐在一边装含蓄。 看着罗副主任和另外两个人在打哑谜。 罗副主任对于后来的张宏城只是随口介绍了一句“这是黑省建设兵团驻花城招待所的小张所长”。 故而这两位先来的同志只是礼貌的对他点点头。 其中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家伙,对着他点头的时候居然目光里还带着审视。 傲气十足。 傲气好啊,张宏城最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嘿嘿,这位小郑同志还是科技局的科员,工农兵大学生出身,嗯,这样更符合张宏城期待了。 倒是另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话很滑溜。 这位姓黄,黄成行,是某建筑公司的办公室负责人。 张宏城只是听了他们的几句聊天,心里便把事情给理顺。 平时被嫌弃的妇联之所以今天如此热闹,说到底还是利益动人心。 妇联一直在申请调整办公场所,这是张宏城早就知道的。 但上头资金和房屋缺口也大,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妇联总是轮不到最优先的位置。 罗副主任和区妇联主任一连跑了好几趟市里,总算是给妇联的这个分支机构先拿到了一个福利政策。 试点城市妇女合作社。 说白了,就是给了罗副主任一个开办类似小集体性质企业的许可。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罗副主任拿到了一个小店铺的营业执照。 至于店铺经营什么、商品来源、门面房、销售员、柜台什么的,都需要罗副主任自已去找。 张宏城听到耳朵里,只觉得这个梗相当的熟悉。 “剧组已经建立,导演暂时缺岗,演员名单待定,资金没有,道具全无,剧本还在创作中......。” 科技局的小郑和建筑公司的老黄,都是得到了罗副主任故意散出去的风声,这才打着送节礼的由头找上了门。 他们的单位都看中了城市妇女合作社售卖商品的权利。 说得再直白一点:人家是想能光明正大的靠这个进货批文给自已单位搞紧俏物资。 两人说是来拜节,其实也就随手提了一点东西。 当张宏城带的礼品被妇联的女同志们喜笑颜开、络绎不绝的搬上楼,老黄的脸皮还好一点,但小郑却有些背不住,觉得张宏城是在当场打他的脸。 张宏城也没办法。 他和老黄都看出这些妇联的女同志是故意搬着礼物在周边晃悠。 罗副主任笑着骂了几句手下,那些女同志才哼了一声,麻利的把东西都垒到了一个角落。 也不怪女同志们生气。 因为科技局和建筑公司开出的合作条件都有些离谱。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随意就好了 “罗主任,你们虽然拿到了这个资格,但还是如同我之前说的那样。” 被女同志们刺激了一下的小郑科员说话也更加直接了一些。 “你们单位缺乏门面,更缺乏进货的渠道和资金。” “而我们科技局下属的企业就有好几个,只要有了这个批文,大家一起合作,这些单位生产的东西自然会紧着我们妇女合作社优先划拨来销售。” “合作社的事都交给我们科技局就行,每个月我们固定给三百块的资金和相应物资,你们都不用费一分心思,何乐而不为?” 罗副主任先笑笑看了老黄一眼,这才摇头回答。 “小郑啊,这件事不是这么算的。” “我们妇联出的才是大头,这个进货和销售的渠道许可才是最有价值的。而且这里头还涉及到了起码五六个工作岗位的问题。” “你们科技局也想得太美好了些。再说我们这里楼下不就是门面么?” “三百块,你们郭局也好意思跟我提?” 小郑急忙解释。 “我们郭局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希望我们两家达成合作。” “再说您楼下确实是有五间门面,可外头那些岗亭可不会随便放人进来买东西,还得是我们科技局门口的那两套房才最适合当店面。” 罗副主任之所面对科技局这样的要求还没有发火,主要也是看中了对方的那两套门面。 位置比起他们现在的这个鬼地方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但科技局的郭老抠,恰恰卡死了罗副主任的心思,想用那两套门面和属下关联单位的优先供货权来撬动罗副主任的嘴。 罗副主任没有继续和小郑聊下去。 反正今天这个小郑过来也只是替姓郭的传话,最后拍板的还得是郭局长和她们妇联的一把手。 建筑公司老黄提的交换条件要比科技局好上一些。 毕竟是建筑公司,他们能提供的门面选择就要多了一些。 除了手里保有的三个临街门面外,建筑公司还有一排准备拆掉的工棚房也算是临街的。 不过建筑公司没有科技局的进货渠道,所以他们要求的重点是在合作社职工名额分配上,但利润他们还是想比妇联多拿一成。 罗副主任觉得有些心累。 虽然建筑公司的条件比起科技局好很多,但还是从骨子里看不起他们妇联。 妇女合作社预定的正式工一开始只有三个名额,分别是店长、会计和销售组长,其余三到五个人都将是临时工编制。 要是店长和会计岗位都被建筑公司拿走,她们妇联不真正成了摆设? “小张啊,这次我可要好好感谢你,给我们这个穷地方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我刚才还在发愁怎么给下头的同志们发节日福利了。” “这回可好,你全给我解决了!” “还是你们单位真正和我们妇联交心啊。” 罗副主任笑眯眯的,话里的情绪倒有七八分是真的。 但剩下的那三分则是在当着和尚骂秃子。 老黄听了这话只是讪笑了一下,但年轻气盛的小郑同志则不一样。 他哪里忍得住这个话? 可人家罗副主任是什么级别,他当然惹不起。 于是张宏城成了现场那个最好捏的“柿子”。 “小张所长,我没想到你们东北的同志居然也打起了我们本地妇联的主意?” “隔着万水千山的,你们就算是有渠道,东西运过来的成本那也太吓人了不是?” “再说,”小郑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门面和资金对我们本地的单位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你们......呵呵呵呵。” “千万别多想,看看我这张嘴......。” 张宏城以为自已以前看小说看到的那些无脑反派,都是写手们的降智处理,可没想到这回还真的亲身领略到了这种人的无脑。 科技局那帮书呆子,怎么就派了这么个棒槌过来? 这么沉不住气的......。 不过,小郑这个态度却刚好适合他发挥一下。 他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发挥一下下,真的只有一下下......。 张宏城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 老黄急忙开始打圆场,小郑也发现自已刚才没管住嘴,平白得罪了人,讪讪的笑着不说话了。 而罗副主任则有些吃惊和玩味的看着张宏城。 这个小家伙她可是之前领教过的,小滑头一个,哪里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脸红脖子粗的? “诶,小郑同志,你还别说,这个事我们兵团招待所还真就想拿下了!” 张宏城一脸涨红气急的样子,让旁边偷听围观的女同志们有点心疼。 她们也怕小张同志被人给激过头,许下什么对他自已不妥当的话来。 毕竟这货刚刚送来了这么多礼物。 “罗主任,你们妇联这块不是一直在找合适的房子么?” 小年轻一拍胸口,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妇联同志们心都快跳出来了。 怎么办? 小张所长在犯糊涂。 虽然她们也很想听小张所长帮她们解决办公场地的问题,可也不能让人赔上人生前途吧? 就很纠结。 在小郑暗笑、老黄震惊和罗副主任疑惑的目光中,张宏城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招待所不是在附近街道有栋三层楼房么,一共十八个房间,应该足够妇联用的,而且一楼还临街,开个门就能当门面。” “最方便的是,要是以后有妇女同志过来找妇联办事,只要稍微问一句多走两步就能找到地方。” 罗副主任笑着摇头。 她可不敢当真。 “好了,小张,别赌气,来,喝茶。” 周围的妇女同志们听了自已主任的话也松了口气,但有些隐隐的遗憾。 黑省兵团招待所的那栋楼,她们当然知道。 羡慕不来的。 小郑这个“反派”没有如同小说里的那样继续无脑刺激自已,这让张宏城有些失望。 差评! 但戏已经开场,他怎么都要硬着头皮演下去。 “我不是开玩笑!” 张宏城脸色认真起来。 “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想过咱们妇联这个环境实在是太憋屈了。” “反正我们招待所的主业......咳咳咳咳,我是说反正来这里出差的兵团同志很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房间。” “而且我觉得咱们妇联现在的这个环境很好,又安全又安静。” 罗副主任的嘴没能成功合拢。 她是真的被惊讶到了。 作为老狐狸一只,她当然听得出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和自已换房子。 罗副主任根本顾不得去思考张宏城为什么要换到自已这个地方来,但那栋三层楼的民建如果真的能入手,不光能解决困扰妇联最大的办公场地不够的问题,就连合作社门面和方便人员拜访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至于采购渠道的问题,只要她们舍得 “小张,你、你是认真的?” “要是真这样换,你可是吃了大亏的......。” “哦?那要不您多少补偿一些给我......。” 两人都是心思活泛的人,聊对了话题自然进展速度飞快。 就在老黄和小郑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两人只花了十多分钟敲定了换房子的事。 妇联拿现有的这处房子和刚刚分给妇联的一处旧仓库,去换黑省建设兵团驻花城招待所那栋三层楼! 老黄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谁家养出来的败家子? 为什么不让自已提前遇到! 殷勤给小张所长换茶水的女同志,趁着自家领导去拟定协议,有些担心的问了小张所长一句。 “小张所长,我们这个地方比不上你们那里,以后你办公......可不太舒服的?” 张宏城洒脱笑了笑。 “我随意就行了。” 女同志脸红。 “那怎么好意思......。” “我们招待所新入手了一栋新建四层小楼,十二间房啊,连吊扇都配上了。” 女同志无语了:这就是您所长大人的“随意就行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说我闲着了? 李部长没想到被自已心心念念的臭小子,转头就把兵团在花城的产业换了一半出去。 换来的房子还位于没人看得上的地带。 老李头正在陪着笑和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说话。 “大李啊,”老者皱着眉盯着李部长,“我还以为你个老小子会一直躲着我,说说吧,这回招待我超标了多少?”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都让人一笔一笔的记着,待会儿都报给我秘书。” 话说到这里,老者严肃的表情这才散去,随即露出松泛的笑容。 “好了,就这样!” “你个大李别跟我玩那些小花样,”老者笑着指了指李部长的头,“你脑袋里那点小聪明,还是老子当年教的。” “你们建设兵团的日子不好过,我是知道的,多留点钱给下头的知青们,多少能淘换一点就淘换一点吧。” 李部长知道自已老首长的脾气,一直等老者把话说完了,他才笑着解释。 “您不是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 “我们建设兵团的日子,虽然和过去差不了太多,但在招待这一块还是委屈不了您的!” “您也放心,多出来的这一部分招待费用,没花上头给我们的和下头知青贡献的一分一毫!” “哦?” 老者忽然来了兴趣。 “听你这话里的得意劲,你小子现在是发达了啊?” “我看你这么不差钱,那你之前托我办的那几件事我还是不要办了吧,你们兵团这么有钱,还要什么补助?” “老政委,您可千万别!” “我承认我刚才飘了!” “呵呵呵呵,来说说吧,”老者给自已点上了一支烟,翘起了二郎腿,“你个大李肯定藏着宝贝要显摆,我这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我先给您汇报一个小账,我们兵团最近给知青们多发了一块肥皂和一条毛巾,是沪上招待所给兵团部赚来的钱……。” …… 程老全程认真的听着没有出声。 在他的印象里,大李这个人哪怕是在战场上都没有这样夸奖过一个年轻人。 不过从李部长嘴里说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例,就连程老都听得牙痒痒加心痒痒。 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知青,靠着一双空手和一张嘴竟然办下了这么多事! 最难得的是这个小子还知道避讳,让所有的事都看起来水到渠成,他似乎从来都是被逼依从的那一方。 戴着镣铐跳舞,还能如此的优雅,宛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这个年轻人可真了不得! “这样一个宝贝,你大李真的舍得给我老头子?” 李部长脸上的笑容终于沉闷了下来。 “要是有可能的话,我还真不想让您发现我手底下有这么个小兔子崽子。” “毕竟我这里每个月都有他弄来的进项,让我们几个老头子的白头发都少了几根。” “我有时候看他也是气不顺,就是因为这小子滑不溜手的,抓不到他一点错处。” 李部长长叹了一口气。 “换做旁人在他这个年纪有了这样的成绩,少不得要骄傲自满懈怠几年。” “可他倒好,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一直在抢着办!” “我有时候都不了解,这小子为什么那么赶?” 程老当然明白自已老部下的意思。 这个张宏城在大李的手下,且在三十岁之前已经不太可能继续升了。 除非给他换一个更高的平台。 大李这是不想把这个年轻人一压就是八九年,让好好的一个天降英才,非要磨得英雄气短,颓废暮气。 说实在的,在看过李部长递的关于这个年轻人的资料后,程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在程老署理的这个圈子里做事,有才的人不知凡几。 但具有开创精神,且又拥有巧妙做事方法的人才,却是少之又少。 看完张宏城的履历,程老甚至从这些事迹中隐隐看到了两位古人的些许影子。 政务人情之明练通达,聚财致富之天马行空。 当然说现在的张宏城与那两位相比,还是太过了些。 不过已经能看得出这是块绝好的料子! 值得他出手雕琢造化一番。 “我分管的这一摊子事,挑人是很严格的,”程老沉吟了一段时间,这才给了李部长一个准话,“你之前不是求我帮忙协调办几件事吗?” “我看去粤省几个单位替你讨账的事,就交给他去办好了。” “一个月时间,如果他办的让我满意,广交会的事,我可以让他擦个边。” 程老看到李部长也学着他沉吟起来,不禁笑骂了一声。 “你tnd又学老子!” “不是,”李部长认真的抬头看向了自已的老首长,“其实求您帮我协调这几笔债务的事,我们几个之前也讨论过让不让小张去办?” “哦?你们几个都这么看好他,那还求我老头子干嘛?” “当然是因为老领导您办事随和。要换着我们小张去办,大概也能办下来,但那边的同志可能要吃点亏……。” “好么,这个小张敢情是你们兵团的大杀器来着?” “您别这样夸奖他,我怕他知道了会骄傲。” “我夸你个大头鬼!” “但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件事这个小张办砸了,我连你一起收拾!” 李部长这才陪着笑,但却没服软。 “那要是我们这个小年轻把事儿办成了,最后人家反应过来吵起来,您可得帮我们小张担待担待……。” “嘿!” 程老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后脑勺。 “你这么一说,怎么我也觉得后背有点发毛呢?” “这个小张你主动让给我,怕不就是以后怕背锅吧?” “那指定不能够!” “我还指着小张这次成功给您看,让您调走小张的时候,还得好好补偿一下我们兵团!” …… 程老休息室里就有电话,他让李部长现场给花城打电话,他要听听这个小张是怎么看分给他的这个困难任务的。 “喂,我兵团老李,把那个兔崽子给我……哦,你就是啊!” 程老饶有兴趣的偷听着两人在电话里的聊天。 “不是吧,领导,又给我加任务!?” 小年轻显然不怎么怕自已的顶头上司。 “公社的牛也不是您这样用的!” “反正你小子在花城那边闲着也是闲着……。” “谁说我闲着了?” “您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嗯,你小子是在忙着装修招待所呢?还是在筹备主业开业的事儿?”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李部长笑了笑。 “说不出来了是吧?” “那也行,说说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替你掂量掂量。” “那个最近不是我们招待所和人家妇联走的近吗,”张宏城的声音在电话里似乎有些飘渺不定,“我最近在忙着帮她们要债呢……。” 李部长的鼻子都差点被气歪。 好嘛,自家单位的账要你去收,你一推二五六,不当个正经事儿来看。 人家妇联的账,你居然这么上心! 你未来媳妇也不知道管管你!!! 程老忽然拉了李部长一把,对他比了个口型。 “让他去收!” 程老很好奇,也想看看这小子是怎么替人家地方上的妇联去要账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要债 街道钱主任这两天忽然觉得自已手里的蒲扇不香了。 概因张宏城这个年轻人带着他的人陆续搬离了自已的街道,去了两里路外的地方。 那里居民不多,街道也是新修的,所以入夏之后没停过几次电。 但钱主任看着自已手里的蒲扇就觉得憋闷——狗日的张宏城,新找的地方虽然比这栋三层楼少了些房间,但每间房里居然都有吊扇! 河运公司那群人还真是有钱烧的! 一帮败家子,这么好环境的新楼都舍得换给兵团招待所。 要是换做他是河运公司的领导,哼哼,小张子别想这么轻松得逞......。 张宏城觉得自已新到手的小楼有些怪。 四层楼,每层楼只有三间房,很不符合国人好事成双的审美。 好在除了东边的办公室外,每层的另外两间都是大办公室。 张宏城找了建筑公司的老黄帮忙给大办公室做隔断,一间隔成三间。 老黄是个老油条,不会如同小郑那样做事只凭意气,看什么都是非友即敌。 张宏城的中秋礼给的足,尤其是还有榛蘑干在里头,老黄自然帮了他一把。 至于施工队会不会偷工减料? 张宏城相信这个名词根本不存在于这个年代施工人员的脑子里。 他们恨不得修的每一堵墙都能抗住T72坦克的直瞄射击,挖的每一个坑都具备核防能力。 要不是考虑到每层楼的负重有限,施工队恨不得给他多修几个机枪眼。 当然这是施工队队长开玩笑的话,主要是他对张宏城要求每间房都开落地窗的要求有些不满。 干了这么多年建筑,他就没见过审美如此奇怪的人。 这么大玻璃窗,要是一个不小心碎了,不说人受伤,这浪费的也是钱不是。 他当然不知道,要不是这个年月的玻璃质量还差了一些,张宏城其实是想开真正的落地窗的。 而不是这种减配版本。 在招待所每天都有烟酒供应的情况下,施工进度超快。 加上花城的太阳给力,让张宏城六个人很快搬进了新招待所。 街道主任老钱亲自帮忙搬行李送了他们一程,但在看到呼呼直转的吊扇后老钱的脸色就黯然了下来。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张宏城不会采取这种集体搬家的方式,而是悄悄的、一点点的搬过来。 可楚描红每日里香汗淋漓的样子,让他看得既美又心疼。 为了美女,他只能忍痛插了老钱这位朋友一刀。 吊扇呼呼的转,陈蓓蕾几个趴在桌子上美美的打盹。 至于她之前一直纠结的床、被子、食堂等等正事,都已经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跟着张宏城混,真的很容易被养废。 卢燕闭着眼喃喃自语:“我家要是有电扇,还敢一开就是一整天,我妈非抽死我不可......。” 赵甘梅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表。 她一拍自已的额头,自已怕是睡魔怔了。 这里的供电来自河运公司自已的小电站,两边说好一年之内水电全包的。 赵甘梅接着趴下睡,她把脸翻了个面,对着其她两人嘟囔了一句。 “我觉得张宏城有个事说的太对了,我们早该买个枕巾放办公室里,垫着睡觉肯定更舒服。” 陈蓓蕾闭着眼哼哼唧唧的。 “也不知道那帮河运公司的人是不是傻,竟然拿这么好的楼给咱们换那排旧房子,不说了,我又快睡着......ZZZZzzzz。” 她们猜不到也正常,没有经营过码头的人不会知道里头的油水和利润有多大。 一个老码头重新开起来,光里头省下的河运费用就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张宏城只是要了他们一栋新楼而已,就算更高一些的条件,估计对方也会咬着牙认了。 只看眼前,确实是张宏城赚了,但放到一两年之后来看,河运公司才是最赚的那个。 花城八月缺电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九月初。 在七十年代的花城,人民对此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加上大家家里都没有什么电器,所以除了晚上房里黑黝黝的时候会偶尔抱怨两声之外,陆陆续续停电这么久,民间的反应乏善可陈。 一把蒲扇、一张竹床和床下的一圈蚊香,足够这个时代的人们享受来自夏夜的安稳。 全城电力供应优先供给给了各大生产单位。 即便如此,各单位依旧给电力局不停的打电话。 电力局的接线员是他们的办公室主任,一天到晚忙得口干舌燥。 刚刚挂断一个要电的电话,马上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这位办公室主任无奈的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准备继续奋战。 “哪里?是不是要电?我们已经尽力了.......。” “诶?你们不是要电的?” “要债?!!!” “同志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办公室主任无语到了极点。 他们电力局什么时候欠过别的单位钱? 向来都是别的单位欠他们电力局的电费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小同志脾气很好,解释得很耐心。 ——三年前,电力局答应给区妇联的一笔福利物品,您还有印象没? 办公室主任苦笑一声。 “你是罗副主任的下属?这是拐着弯让我们给你们补电是吧?” “诶,不对啊,流花展览馆那一片可一直都是不停电的。” “你们搬家了?恭喜恭喜,那是你们新搬去的街道停电了?” 办公室主任面对那些本来就欠自已电费的企业还能拉得 毕竟那是自已领导在市里妇女大会上拍胸脯做的保证,两年过去,他们都以为妇联那边已经忘了......。 大本子翻来翻去,办公室主任最后给了对方一个信。 “你们那片今明两天,最多保证二小时,就在晚上八点半到十点半。” “不用谢,不用谢,你还问......那批福利?” “小同志啊,我们电力局最近也很困难的!” “你说那个地方?不、不太好吧?” “不是,我怕传出去,别人说我们电力局太过敷衍你们妇联的同志啊。” “没关系?你确定么?” “那就行吧!” 张宏城最近几天在帮罗副主任要债。 自从他知道妇联手里捏着一大把各单位许诺但没兑现的条子,他当时就来了劲头。 只是张宏城提出的解决方案让罗副主任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没想到张宏城用电力局欠自已物资的条子换了一个那样的东西。 值得么?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自已也要不回来,还不如试试张宏城的主意。 ...... 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扑了一点粉,让正在看文件的女子显得极为白皙;纤细的柳叶眉弯成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一头秀发带着似卷非卷的新潮。 与这个年代里旁人不太一样,庞媛媛一直都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包括裤子在内。 如果换做当年她还在北美留学的时候,她更喜欢的是齐膝裙子。 当年成绩极为优异的她,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北美教授的挽留,毅然回到了国内。 虽然在穿着和生活上,这里比北美差了太多,但庞媛媛依旧不后悔自已当初的选择。 她每天的工作都被排得满满的。 每完成手头一项工作,庞媛媛都会欣喜于自已给自已的母国带来的进步和贡献。 但今天她的眉头却皱得格外厉害。 因为远在东北休假的大领导,竟然给她下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程老难道不知道,自已小组负责的工作是广交会前期准备的一部分? 自已哪里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替他老人家观察一个年轻人? 要债? 庞媛媛有些想捂额。 因为就算她这种极自负的人,也对国内各单位之间的各种借债和批条感到头疼欲裂。 不过庞媛媛到底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没敢真的不把顶头上司的话不当一回事,只是叫了一个组员去关注那几家被区妇联上门要债的情况。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抽水机狂魔 庞媛媛又一连忙了好几天,这才想起程老吩咐自已的事。 叫过那个组员一问,结果那个组员也是一头的雾水。 “这个张宏城帮区妇联一连拜访了七八家单位。” “哦,成果如何?” 庞媛媛直奔主题,她不想让这人的话题占据自已太多的时间。 “成果?” 组员嗤笑着摇头。 “他都失败了?” “那倒没有,从某种意思上说,他几乎把每笔债都要到了手。” 庞媛媛看都懒得看自已的组员一眼。 “别卖关子,我很忙。” “这个张宏城居然把所有的欠条都换成了一个条件。” “他把对方欠妇联的物资都换成了去捞水塘。” “捞水塘?” “这些单位名下或多或少的有些水塘,一部分是天然冷却池,一部分是泄洪池,还有些干脆就是施工后留下的大坑积满了水。” “估计是他听说这些池塘里有鱼虾吧,想要赌一赌运气。” 庞媛媛摇摇头,真是浪费自已的时间......。 抽水机在疯狂的嘶吼。 建筑公司附近的大水塘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楚描红带着几个招待所的女同志在清理大木桶或者大澡盆。 张宏城和涂红兵则带着一帮男人在穿水靠皮裤。 建筑公司的这个大水塘是当年挖土方的时候形成的,距今已经超过十五年。 听旁边的住户说,经常看到池塘里头有鱼上来换气,应该是底下不知哪里连接上了地下河。 张宏城很庆幸,这年头的民众真的很朴实。 只要是属于公家的东西,哪怕是无人看管的池塘,也不会有人主动去钓鱼什么的。 有几个在一边旁观且跃跃欲试的钓鱼佬一直在吐槽,自已几个平时手痒了都是骑车去郊外,他们眼热门口的池塘已经好多年了。 建筑公司欠妇联的一批物资一笔勾销,换的就是任由妇联组织人来掏池塘。 建筑公司的领导遇到这种好事简直是做梦都想笑。 现场围观的人里,除了几个有经验的钓鱼佬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不太看好准备掏水塘的这帮人。 一个两亩大的池塘而已,能有什么好东西? 罗副主任带着一帮妇联的女职员也在周围忙活,准备跟着张宏城两个下池塘的都是他们家的男人。 看向眼前的池塘,张宏城自然是信心满满。 改革开放后五年,有人以二百块承包了这个水塘里的淤泥,准备挖淤泥去肥田。 结果刚把池塘抽干,建筑公司就和对方打起了官司。 二百块,能买这么多鱼虾还有王八? 张宏城找自已熟悉的几个单位借来了不少抽水机,尤其是河运公司那边,大概是因为老码头重新开张太兴奋,一口气借给了他十台抽水机。 十六台抽水机一字排开,抽水机的轰鸣声也在向旁人宣扬着张宏城人脉的广大。 张宏城给自已起了个只有楚描红知道的新外号——抽水机狂魔。 对于胖子的情报,张宏城深信不疑。 他此刻的脑子里全是自已小时候看父亲那帮人处理单位池塘的场景。 张宏城记得其中有条鱼很恶劣的给了年幼的自已一记耳光。 那条比他还长的鱼被父亲的同事们笑着让给了自已家,说是打了谁家的孩子就必须进谁家的锅......。 张宏城晃晃脑袋,前世的父母走了好些年,音容笑貌依然在他脑子里深藏。 抽水机忙活了半个上午,池塘里的水逐渐被抽干。 岸上的人群已经沸腾起来,因为往日安静的池塘也在沸腾。 无数的大小鱼儿跃出水面,试图抗争即将到来的命运。 张宏城率先下了水,一条两尺长的鲤鱼直接跳进了他的怀里。 兆头不错,不过鲤鱼刺太多,他不爱这口。 直接呼的一声,他把鲤鱼扔向了岸上笑眯着眼的楚描红。 “要死了你!讨厌~!” 楚描红蹦蹦跳跳的咬着嘴皮,开口无声但却被张宏城看懂了嘴型。 妇联女同志们的男家属们也纷纷大笑着走下池塘。 “诶呦,这泥好深!” “王八!” “鱼,我去,好大一条,哎呦!” “屁股,你屁股上,有螃蟹!” “蛇!我扔,哎呀,是黄鳝,别跑~!” 罗副主任看到塘里的情况,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把看来没亏,怕是还赚大发了。 城市妇女合作社的纸牌子现场立了起来。 几个妇联女职工站在条案前,拿着草绳和秤直接开始卖鱼。 肉票,不需要的! 而且因为不负责去骨宰杀,所以价格只是门市部的一半。 围观的人立即开始呼朋唤友,排队的插队的吵架的热闹非凡。 这么新鲜而且便宜的鱼,还是现捞现卖啊。 “同志,我要这条鲫鱼!” 两个女同志大着胆子把这条两尺长的鲫鱼挂起来上秤,哪怕鲫鱼拼命蹦跶也没吓到两位女同志。 “一斤五两八钱,算你一斤五两。” “同志,草鱼可以买吗?” “可以买,不过这个鱼有点贵。” 鱼腥味蔓延出老远,赶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被掀翻老巢的乌龟、螃蟹一个劲的往岸上爬,但被围观的小孩们大喊着“你们都是公家的!” 然后一脚给踹回越来越浅的池塘。 这年头吃虾子的人不多,所以这些虾子大多数都被当做了买鱼的添头。 乌龟和黄鳝最贵! 螃蟹价格时好时坏,这年头敢吃这个的还是太少。 人们宁愿买蛇回去熬汤。 没错,池塘里还真有蛇窝。 蛇不可怕,可怕是的花城人都爱吃它。 一条蛇惊慌失措的爬上岸,周围的人立即围了上去。 “不要打蛇胆!” “踩头啊!” “轻点,轻点!” 张宏城记得在东北的时候,野猪都不怕的东北银在见到土球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更像小姑娘一样胆小,个个跑得连刘翔都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刚刚归属妇联的三层民建里,鱼腥味浓郁到有些呛人。 但一帮女同志都在两眼放光的点着手里的钞票和粮票——到了后来,她们又定了一个钞票加粮票的价格。 “扣掉抽水机的耗油,咱们今天收入八百六十二块零七分!还有一百多斤粮票。” “咱们职工每家还分了三条鱼!” “按约定三分之一归兵团招待所,咱们合作社第一天就纯赚了五百七十多块!” “我记得小张所长一共谈下来了六个池塘吧,嘿嘿嘿嘿。” “错了,还有两个单位没有池塘或者蓄水池,但小张所长让他们找兄弟单位借了池塘......。” ...... 吃鱼吃到吐。 抽水机狂魔从第三个池塘开始就打死也不愿意下水了,只负责开抽水机。 但涂红兵和妇联女同志们的男家属们却一直乐此不疲。 随着十几个池塘被抄家灭族,花城鱼肉每斤的平均价格在几天内临时降低了三分钱! 那些之前想看妇联笑话的单位,如今都把肠子悔青了。 面对职工们幽怨的目光,单位领导们只能低着头看着鞋尖走。 那么多鱼啊~!!! 本来都是自家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仗义要债人 “上万斤鲜鱼......,”程老笑着摇摇头,“那些单位的领导同志怕是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个星期而已,他还给自已招待所又赚了三千块。” “这个小张给大李打电话的时候还满嘴嫌弃的说,一个星期才赚这点......您别不满意。” “那关于帮兵团要债的事,还需要小张同志去执行么?” 程老的秘书笑着问程老,在他看来这个小同志的能力应该是足够的。 “咱们说话要一口吐沫一颗钉,既然安好好的事自然不能随意变更,”程老挥挥手,“就当是让这个小张给他的老单位做的最后一份贡献好了。” “你去给花城那边的筹备组去个电话,让他先做好接收新人的准备,先找点不那么重要、较为繁琐的事给他练练手。” ...... 庞媛媛沉默的放下手里的电文。 不过是赌运气得来的上万斤鱼获而已,她依然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牵扯注意力。 她只是没想到一向谨慎的程老居然会真的让那个人临时加入筹备组。 当然,结果还没定下。 程老似乎又给那个人下了一个考验任务。 可,这关她什么事? 就算那个人通过了程老的考验,但想进她的项目组,没点让自已眼前一亮的本事可不行。 说实在的,庞媛媛对这叫张宏城的人感观不太好。 她欣赏的是那种意气风发、真正恃才傲物、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而不是这种圆滑世故喜欢玩弄小聪明的角色。 这种人在她的组里最多最多也就能当一个端茶送水的。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宏城骂骂咧咧的提着行李跳上火车,站台上来送行的楚描红立即瞪了他一眼。 ——背着人骂领导也不行,万一哪天他要是说秃噜嘴了怎么办? ——还有,这家伙到底是真骂人还是假骂人,她可知道的明明白白的。 换成别人被分到讨债的任务确实会愁眉苦脸、了无生趣,但李部长给他下讨债的任务的时候,这家伙虽然一个劲抱怨,但眼里的光却根本瞒她不住。 她未婚夫的癖好有些奇怪,但也很是能显能耐! 作为支援全国建设的原材料产地,全国各地欠东北建设兵团的债务不知凡几。 李部长提到的这一批共计四笔,都是积欠多年还没有解决的。 张宏城要处理的第一笔欠债在青远。 青远万红棉厂是个中型企业,一直欠着兵团上万块的棉花钱。 看到张宏城找上门来,人家负责接待的人立即把脸一拉,愁眉苦脸的。 “小张所长,不是我们不想还啊,我们单位的资金上......,等我们把一笔欠款从隔壁单位要回来就......。” “哦,理解,理解,那是哪个隔壁啊?” “额,是隔壁市的奉献棉布厂,一直欠着我们的材料钱不给啊。” “那怎么行,这样吧,我去帮你们厂要去!” 人家负责接待的同志都傻了。 小同志,这样过分的要求我自已都不好意思提的。 张宏城热心仗义,人家接待的同志不答应还不行。 青远的隔壁是赵庆。 奉献棉布厂的人在见到张宏城的时候也是懵的。 特么的万红厂也太不要脸了吧,让人家东北的同志帮自已来讨三角债,谁这么厚的脸皮能干出这种事来? “小张同志,不瞒你说,我们奉献厂也苦啊,隔壁有个特产布料厂还欠着我们一笔债......。” 其实脸皮厚这种病传染性很强。 不过人家也算是明白不是万红厂太没底线,而是这个小张同志太过热心了。 人家要了一张条子就准备杀去云府替他们奉献厂讨债。 “小张,你慢点,要不,车费......我给你先报了?” 看着张宏城兴冲冲的背影,接待人无言的捂住了脸。 今天真有些亏心了。 “用工不足!” “我们的机器太特殊,所以分到的计划单子太少,我们厂可不光是欠着奉献厂的那些钱啊......。” 干净明亮的车间,明显带着进口属性。 可惜这里能生产的产品适用范围很小,云府特种布料厂只有一个简单的车间和两个办公室,厂长很坦然——他们厂其实就是一个引进失败的项目。 除了进口的设备不能拿走,其他的张宏城随意就好。 反正他们也是靠财政发工资,与效益关系不大。 可惜厂长没在小张所长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沮丧,他反而饶有兴趣的记起了这套设备的数据。 张宏城在一个星期内,先后又跑了一家胶水厂和一家外贸公司,钱他一分都没要到,但乱七八糟的内容又被他记满了一个小本子。 直到他再次替一个叫勇勋的塑料包装厂找到了一家小单位要债。 好日子计S用品厂。 这家的销售科长直接环住了张宏城的脖子,皮笑肉不笑的。 “小张啊,我母亲是黑省人,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 “这就叫缘分,老话管这叫做他乡遇故知!” “所以,你是来替你们建设兵团还债的?” 张宏城愣了。 纳尼? 我们建设兵团欠你们计S用品厂的债??? “别这样看着哥哥我,”廖科长手劲挺大,似乎还怕张宏城跑了,“你们兵团那么多知青,你们妇女部每年下发的特用卫生用品数量可不少!” “这都好几年了,要不今天先结算一下?” 张宏城无语凝噎。 神特么他乡遇故知——债主! “其实啊,我不是来替勇勋厂来要债的,你信我啊,廖哥。” “我这是有个技术项目要和咱们厂合作。” 见要债的已经服软,廖科长这才放开了张宏城。 “小张同志你可别想糊弄我。” “欠的债我们认,但是你们欠我们的,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解释的。” “什么项目合作?你们兵团还有这方面的技术?”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厂么?” 张宏城揉了揉脖子,认真的点头。 “不就是生产卫生MIAN的么?我说的就是这个技术。” “少跟我扯淡!” 廖科长准备赶人,他知道这货不是来还钱的,一个小年轻而已,就算把人扣下了也没用。 (李部长:幸亏你没试。) 张宏城急忙稳住身形,不让人给推出去。 “廖科长,你们厂的棉条太窄了,带护翼的了解一下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片 【电影版的不错,最起码比新版的好上一点,只用了一集就把JIA府给抄了……。】 胖子家的店面今天开得有些晚。 周围几个做服装批发的商户在看到这小两口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好奇和促狭的笑。 在他们看来这小两口做的这种服装生意,肯定是要自已时不时的体验一下的。 只看小胖子那黑眼圈,他们就觉得自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里的邻里关系不错,好几个大妈准备今天煲汤的时候多放一味药材,好随手给可怜的小胖子打赏一碗。 胡宇知道大家看自已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 但天地良心,他昨天和小何真的什么都没干。 也不对,小何倒是干了不少事,她到现在还气不顺。 胖子偷偷揉了揉自已腰间和后背,昨天揍自已的明明是他媳妇,但这货心里却在咒骂自已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义父”。 小何今天没个好脸色,连做生意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考虑要不要换个行当去做。 难怪死胖子晚上总是有些不中用,原来他白天里都在想那些鬼东西! 估计就是这个店面生意惹的祸,已经把他老公往一条歪路上引得越来越偏。 她昨晚居然发现自已老公在网上偷偷定了十几种不同型号的带护翼的......。 小何随后熟练的找到了胖子电脑里隐藏最深的那个【学习资料】文件夹,她没想到这个死胖子居然在电脑里藏了大量的相关图片和资料。 何大美女心里暗暗决定,等卖完手里的这批货,她就和老公回沪上去。 对于小何的决定,胖子欲哭无泪。 他总不能告诉自已老婆,自已都是在为另一个时空里的好基友背锅。 特么张宏城,你个二百五,好好的其他产品你不搞,弄什么护舒B啊? 真真害死你义父我了(这就开始倒反天罡)! 张宏城打了好大一个喷嚏,见周围几人都用关心的目光看过来,他无所谓的摆摆手:“估计是花粉过敏,咱们继续!” 这里是好日子厂的小会议室。 在座的不光有好日子厂里的一位副厂长、技术科科长、采购的廖科长,还有来自勇勋塑料包装厂、云府特种布料厂、长桥胶水厂三个单位的技术骨干,以及来自海诚外贸公司的销售副科长。 也不是张宏城不体谅义子非要搞护舒B,而是他手头的连环债倒来倒去最后剩下的就是这几个厂。 他研究了几家单位可以调配出来的少数生产能力,加上胖子支援的技术,从而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几家单位联合起来最后搞头的产品还得是带护翼的。 好日子厂卫生条件相当高,而且部分设备只需要稍微“升级调试”就有这个加工能力。 加上欠了兵团部分农产品出口品差价的海诚外贸也愿意加进来,从生产到销售的环节都是现成的,张宏城不干这个才怪! 先进的产品设计、独特的材料技术、最佳的胶水配方,放到全球都是独一份,如此庞大的全球市场中蕴含的利润可想而知。 海诚外贸是懂外贸的,虽然还没拿到样品,但人家已经让在驻港的职工去申请国际专利。 “现在除了塑料包装厂设计的包装袋还没过来,布料厂的新型布料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完全符合我们之前的设计要求。” “胶水厂的粘剂也达标,粘性强但脱胶的概率很小,所以这款产品技术上确实没问题,成品就在这,大家......都看看。” 好日子技术科的科长笑嘻嘻的指着桌上新出的成品。 他们好日子厂的主业是生产计生用品,所以他的脸皮很强悍,倒是来自其他几个单位的代表都眼神飘忽,微微有些脸红。 好日子厂的卫生M条生产线是从按照上级要求额外配置的,本来不是他们的主业,可背不住这东西的需求量实在是太大,现在已经成为了厂里实际的主打产品。 这也是为什么张宏城一提出搞带护翼的,廖科长马上就会动心的原因。 来自海诚贸易的代表到底见过的世面要多一些,他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这个产品,已经......试验过没有?” 大家都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一帮大老爷们围在一起讨论这个,总觉得怪怪的。 要不是小张所长把这其中蕴含的利润描述得太过诱人,他们也不会厚颜加入进来。 光是海诚贸易答应可以考虑出口给国外这一承诺,就足以让他们全部的领导层沦陷。 实在是荣誉太过动人心。 廖科长揉了揉脸,将总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又按了回去:“已经找了几个厂里的女职工,刚好来来了......那个,厂里的妇联一直在盯着她们使用的情况,到现在的反映还......挺不错。” 张宏城在几天后坐在大卡车的车斗里赶回了花城。 各个单位的连环债被他七弯八拐的最终聚集在了五个单位的身上,所有债务最后变成三卡车的软乎乎包装。 片状制品进入国内是在1982年,之前国内女性多数用的还是老一套。 只有少部分年轻、城市女性才会使用棉条状的那种。 躺在软乎乎车斗里的张宏城遐想连篇。 随着他捣鼓出来的舒宝提前多年面市,也不知后世的那个HSB还有没有发展出现的可能? 紧急加工出来的产品三分之二划到了海诚外贸的账上。 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卡车的轻舒宝张宏城准备交给区妇联的城市妇女联合社去销售。 一条黑影蹑手蹑脚的摸进了兵团招待所新楼的一楼东边医务室。 正在调配药物的漂亮女医生先是警觉的打开了手边的刀具盒子,但琼鼻微微抽了抽,又忍住笑把盒子盖上,遮住了盒子里锋利的刀光。 偷袭! 在楚描红故意放水下,张某人偷袭成功。 “亲爱的,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 “又想显摆什么?拿来看看。” 看着手里轻飘飘的一片雪白,尤其是那两条可爱的小翅膀,楚描红的嘴巴被惊讶得张得老大。 雪白从张宏城的视野里飞快消失,楚描红羞怒到了极点。 虽然88年的北美还没有这个带翅膀的,但并不妨碍她一眼就看出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好你个张宏城!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再次打开了手术刀盒子,一把锋利的小刀顶住了某人的要害! “你个臭流氓,老实交代,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冤枉了张某人的楚小妞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待张宏城“委屈”的解释完缘由,心里有些发虚的楚描红已经不觉中被这货又占去了不少的便宜。 楚描红咬着牙揍了他一顿粉拳。 “你倒是一天到晚忙的开心,可我在这里都快闷死了!” 招待所新楼周围的居民少,导致她的招待所医务室重新开张后还没一个病人上门。 她闲得有些发慌。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个名头就行 “东西很不错!” 罗副主任看到张宏城脸上的红晕,以为这个小子终于是脸红了。 她哪里知道这货是因为才调戏过自已未婚妻......。 “这几天,我们妇联找了一批女同志,咳咳咳咳,效果都说极好。” “门面上已经有人在我们店员的推荐下试着买了,要是一个月下来没出问题,我会建议上级妇联直接在你这里下单子。” 张宏城急忙表示替好日子厂表示感谢。 他把一卡车轻舒宝半买半送的划拨给妇女合作社去卖,为的可不就是上级妇联手里的采购单子? 别看妇联平时似乎没什么用,但人家手里其实也是有政策采购权的。 轻舒宝很有可能作为政策福利下发到各国营单位的女同志手里。 ...... 庞媛媛再次揉揉眉心,有些失望的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秋季广交会的举办已经迫在眉睫。 但她们组提供的外贸商品里,还没有几个能让她真正满意的东西。 庞媛媛很清楚那些外商的喜好,国内企业在审美和设计上,与西方客商要求的偏差不是一般的大。 稍微休息了一分钟,她又埋头继续审核陆续交来的产品报告。 “毫无头绪!” 到了下班的时分,庞媛媛索性起身来到窗前透口气。 良久之后。 她忽然看向了窗边桌子上那些被组员首先淘汰掉的商品申请表格。 也许......。 办公室的灯光一直延续到深夜,忽然庞媛媛微带着怒气和惊喜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出老远。 “该死的,这是谁把这份申请给毙掉了!” “妇女用品怎么就伤风败俗了?!混蛋!你知道这东西在西方的市场有多大么?” 看着眼前的申请报告和实验数据,庞媛媛眼里的光芒几乎将整个夜色都点燃。 “我要的就是这种商品!” ......分割线来了...... 围棋。 黑白子交杂在一起,分外好看且让张宏城眼晕。 张宏城会的只是车马炮,围棋这东西跟着看久了,他头晕。 铁道医院中午休息的时分。 慈眉善目的栾老医生快把自已的胡子给揪光。 老头下围棋号称在花城铁路系统内部无敌手,可今天却将将要败在了一个小女子的手下。 楚描红下围棋靠的是她过人的天赋和其祖父的言传身教。 与栾老爷子的野路子不一样,楚越河楚老头当年可是跟民国时期的国手正儿八经的学过几年围棋。 楚描红手里敲着棋子,心思大半都不在棋盘上,而是在和张某人进行眼神沟通。 嗤、喜、嗔、怒,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不玩了!” “老头子下个棋而已,狗粮都被你们喂了一肚子!” 很清新脱俗的认输借口。 “狗粮”这个词自然是张宏城之前无意中说秃噜嘴被老头子听去的,老爷子也挺潮,分分钟就学会运用上了。 楚描红说自已在招待所医务室很无聊。 所里几个人的身子被她调理得不错,一直以连个小感冒都没有过。 佳人有求,张宏城自然会尽心去办的。 他也没去找巩老,而是直接找上了可以明码标价的栾老爷子。 ——招待所安排所里医务室的医生楚描红同志去铁道医院进修。 ——每天给栾老爷子三十块! 栾老爷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老爷子给人看病的时候,楚描红就在一边装学生看着,但实际写医嘱和开方子的都是楚描红。 楚描红才来两天,栾老爷子就很干脆的让自已处于了一种舒适的半休假状态——楚丫头的医术不比他差星点,他乐得把病人全扔给楚描红,嗯,眯瞪一天后还有培训费收。 美哉! 唯一不太好的,是最近两天小年轻病人多了不少。 栾老爷子也没说破,一人开了一副静心去火的中药,贼苦的那种。 张宏城今天过来陪了楚描红半天,发现栾老爷子如今交给楚描红的病人都是妇女和儿童,他才放下了心。 守水晶,再小心都不为过的。 回家的路上,两人找了处公园溜达,见到四下没人,楚描红这才挽住了张宏城的手臂。 她很开心未婚夫给自已做的安排。 “栾老有些医理很有见地,我这几天也从他那里学了不少东西。” 张宏城宠溺的揉揉她的秀发。 “还不是因为你天资聪颖,人家栾老爷子见猎心喜罢了。” 楚描红轻笑一声,促狭的在他耳朵报了个数字。 “亲爱的小张同志,你怕想多了哦。人家见猎心喜的是生意,而不是什么天资聪颖。明码标价的学问,你要负责给人家买单的。” 张宏城无语扶额。 这个操作果然很栾老爷子! 他估计栾老爷子最近很开心,因为有着楚描红的加持,他的门诊室越来越火爆,医院领导多次写条子让他安排插队。 一天三十块进修费,要是被李部长知道了估计会被气炸,这可是一个职工的月薪! 但张宏城一点也不在乎。 只要能哄自已未婚妻开心。 大美人开心了,自然会多少安慰他一点“婚前福利”,嘿嘿嘿嘿。 “傻笑什么?” 楚描红淑女起来的样子让人有些牙痒痒。 两人刚刚走出公园,楚描红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松开挽住他胳膊的手,笑容也变得雅致含蓄起来。 渣女! 楚描红认真的盯了他一眼。 “我觉得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来着?” “嗯啦!” “骂我什么?” 气质美女问出娇憨的话,让张宏城的喉头又滚了两滚。 “骂你不是人呗。” “哼哼。” 美人表情没有变化,但语气却愈发娇憨了。 “是下凡的仙女来着。” “咯咯咯咯咯咯......。” 楚描红一开始也是受不了这货的土味情话攻势,但现在多少还是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只是控制不住会笑。 “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没我的漂亮,.......。”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楚描红恨不得捂住自已的耳朵,但又忍不住不想漏过他说的任何一句让人直掉鸡皮疙瘩的情话。 好烦人啊。 他们来火车站是来接人的。 今天是沪上的后续人员抵达花城的日子。 简勇、寇世宏、陈爽、包智慧、宫雪和诸琳。 时值九月,张宏城已经开始把工作目标正式转向将于十月中旬举办的广交会。 听说这次自已要债的成果很让兵团满意。 随着轻舒宝在市面上热度上升,预估最迟下个月所有的欠债都能解决,甚至还能把兵团欠人家好日子厂的欠款也给平了。 更重要的是李老头告诉他,轻舒宝似乎被广交会若干个商务组中一个看中。 不过轻舒宝挂的是好日子厂的名头,所以为了补偿他,经过兵团慎重考虑,推荐他的招待所在广交会期间协助某个商务组进行工作。 “协助不协助”对于张宏城来说是无所谓的。 他只要有个能和广交会靠得上边的名头就行......。 第二百四十九章 没有什么区别 宫雪的到来,总算让楚描红除了自已男人之外又有了倾诉的对象。 不过除了宫雪搬进了楚描红的小房间外,张宏城没想到诸琳也跟着搬了进去。 他发现南宫雪北诸琳的关系竟然相当的好。 女孩子互相是闺蜜的,就喜欢互相贴啊贴的,烦不烦? 张宏城的处事方式和自已未婚妻就完全不同。 简勇这货被他赶了四次,最终都没能把这货给赶出自已的所长单间宿舍。 简勇不是稀罕张宏城,而是稀罕人家房间里有地板砖。 张宏城觉得这样不好,必须开个会来重新树立一下自已在职工们心里的高大形象。 会议将在晚饭后举行。 抢着负责晚饭的是包智慧。 她最近自学了几道粤菜,非要显摆一下。 白切鸡、蜜汁叉烧和白灼菜心,都是响当当的粤系名菜。 陈蓓蕾、卢燕和赵甘梅才吃了几口就给了包智慧一个大赞。 这个女厨师她们必须交好! 包智慧做出来的菜简直是太合她们的胃口了。 好吃到想哭,想家......。 一听卢燕说吃了这个菜就开始想家,张宏城立即觉得不太对劲。 可他仔细看了几回眼前的几个菜,分明一点红色的影子都没有。 楚描红吃了一口白切鸡,对着好奇看着她的宫雪和诸琳笑了笑。 “这鸡肉很嫩,你们也试试。” 然后给每人夹了一筷子鸡肉塞进她们的嘴里。 包智慧急忙纠正楚描红。 “白切鸡是要先蘸酱的!” 宫雪看了一眼那个酱,除了红色连黑色都看不到,她直接摇头拒绝。 可当她把嘴里的鸡肉一吸溜,眼珠子顿时就瞪圆了。 可楚描红早就等着她,笑着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 诸琳也嚼了几口鸡肉,先是觉得鲜美,随后那滋味......。 寇世宏得意洋洋的吃了一大块鸡肉,嘴里还在叨叨。 “这个味道绝了吧?是我提议让包智慧用山椒水把鸡肉先泡上一个小时的......。” 楚描红笑着把嘴里的鸡肉吐回了碗里,丁香小舌头不停的抽着气。 太辣了! 哪怕是她跟着张宏城吃了一段时间的辣,也扛不住包智慧的这个新菜。 诸琳吐着气抓起杯子就喝,而眼泪汪汪的宫雪则狠狠的瞪了楚描红一眼,急忙去夹白灼菜心。 她想用蔬菜压一压嘴里的辣味。 白灼菜心倒是不辣,只是张宏城发现菜叶子最下头放了很多的小颗粒。 足足半盘子的花椒! 眼泪横流的宫雪这回终于不觉得辣了,因为舌头已经全麻了......。 其实不光是宫雪和诸琳两个女同志吃哭了,陈爽和涂红兵也没好到哪里去。 陈爽是沪上人,他平时在沪上那边一直在躲着包智慧做饭的日子。 饭后会议在小会议室召开。 参会的人一半都在吐着舌头,如同小狗一般。 尤其是宫雪,她直接把舌头泡在杯子里。 陈蓓蕾刚才吃出了一身透汗,可算是把她这个湘妹子这几年欠的辣味都给找补了回来,尤其是刚才那道甜辣口的叉烧,那确实美味! 她在向所有人宣读花城招待所这段时间以来的成就。 “在花城招待所初创的阶段,本招待所非但没有任何固定的办公场地,还欠下了五千块的巨款!” 她严肃的抬头看从沪上来的同事们脸上看到震惊的表情。 诶?怎么大家表情都不是那么的激愤? 要知道她们当初抵达花城,在听说了这件往事后,几个人都被惊得不要不要的。 前任那个姓石的也太烂了。 “......我们现在账面上拥有一万八千多块的资金......。” “......建筑面积超过七百平的新建招待所楼一栋......。” “还有在流花展览馆的后面,我们还拥有一座两层楼的建筑!” “另有一处旧仓库......。” 陈蓓蕾念得抑扬顿挫,热情激昂,可现场除了宫雪和诸琳在不断对着所长大人冒小星星外,其他几个怎么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觉得气氛不够好,于是陈蓓蕾觉得应该拿一件大事来刺激下这些新来的同事。 “还有一件事我建议大家对所长进行劝导。” “从六月份以来,我们招待所用来经营的设备、设施,如床、家具、被褥等一直都处于空缺状态,这对我们招待所的对外主业务影响很大。” 果然她的这个话题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见到大家的目光都看着自已,陈蓓蕾小有得意的看向张宏城。 叫你不谦虚地听取员工的意见,这回看你怎么下台? 包智慧摸了摸下巴,似乎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来到这里之后,总觉得自已忘记了什么。” 陈爽也笑着一拍自已的大腿。 “要不是陈蓓蕾同志刚才的提醒,我都没发现,花城所里的所有房间都没有被开发出来?” 寇世宏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对外主营业务?” “那是什么鬼?” “我们招待所现在赚钱都要靠那个收取住宿费了吗?” 陈蓓蕾不满地看向陈爽。 “小陈同志,你在说什么?对于招待所来说,难道住宿不是主业吗?” 结果对面一群人迟疑的摇了摇头。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 “正经招待所谁靠主营业务赚钱啊?” …… 洁白的双手在空中交击,发出清脆的鼓掌声。 见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了自已,庞媛媛这才拿起桌上的尺子指向身后的黑板。 今天她的笑容远比平常要舒缓的太多,语气里的斗志昂扬也更加丰富。 “大家这段时间的工作是有目共睹的,成绩比之去年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回我们组一共准备了二十五个产品,其中五项将成为我们商务组主推的产品!” “这五项产品是大家从千万商品中细心挑选出来的,经过我的研判,我对这五件商品能杀入西方市场充满了信心!” 庞媛媛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和鼓舞力。 “数年来,我们商务组每一次参加广交会取得的成绩都乏善可陈,但这一次我相信历史会在我们的手中发生改变!” “我的目标,”庞媛媛看着大家昂着洁白的下巴微微一笑,“是这次广交会所有商务组的销量第一!” “我将从大家中挑选四个人,来负责其中四项主要商品的推广工作。” 二十多个人立即正襟危坐,目含期盼地看着庞媛媛。 如果他们中的某人能被庞媛媛选来负责主推产品之一的推广和销售,势必将会在这次广交会上大放异彩。 这个机遇没人愿意失去。 “严功建!” 庞媛媛脸色平静的点了一个人的名。 一位高瘦的男子面带自信的站了起来。 “你负责极简主义沙发套装的销售!” “这个项目是你从沪上发现的,所以我相信你能把这个项目运作到最好。” 严功建点点头,带着一丝傲气坐下。 他是组里能力数一数二的人物之一,也自认为是庞媛媛手下最得力的心腹干将。 不光是他的能力被庞组长所认可,就连他的脾气也很符合庞媛媛的要求。 “接下来是丁磊。” “你推荐来的那个项目很适合在东亚圈里推广,但他们的名字太土了,画虎不成反类犬,什么曜变地目茶碗?” “你另外想个靠谱的名字,记住!你的主要客户会是本子人。” 丁磊接近三十岁,相比严功建,他显得更加沉稳一些,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应下。 “冯秀云。” “组长,我在!” 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站了起来。 “你那个口红的项目不错,我就交给你了,你再接再厉!” “放心吧,组长!” “最后一个项目,”庞媛媛的语气稍微迟疑了一下,“是这四个项目中我最看好了一项!” “Boss'ssister酱料。” “说白了,这是我在诸多国内商品中,发现营销和名字做的最好的一个。” “这个酱料已经在北美有了一定的名声,所以除开北美的代理权,其他区域的代理权肯定会遭到疯抢。” “所以我需要一个持重并具备开拓精神的人来主持这个项目!” 当庞媛媛严肃的目光落下,组员中有三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她的思考过程很简短,须臾后,她指向了其中一个人。 “康友诚,这个项目我交给你!” “放心吧,组长!” 说到这里,庞媛媛慎重的拿起了自已面前最后一叠资料。 “我将亲自负责这最后一项商品的销售和推广。” “这也是差点被你们毙掉的产品!” “轻舒宝护翼卫生J!” “这个项目才是我们手中最值得期待的那一个!” “时间距离正式开展没剩下多少时间,大家马上去忙吧,散会!” “组长!” 忽然有位女同志举起了手。 “上头分给我们组的那个人该怎么安排?” 她见到庞媛媛眼中带着一丝茫然,急忙提醒她。 “程老亲自发话的那个,姓张的,招待所啊。” 庞媛媛这才恍然一拍自已的脑袋。 她还真的差点忘了。 “我们组的事都已经分得干干净净,也没什么事是需要他去做的。” “这样吧,你让他和他的招待所在外围给我们组打打下手就行。” 女组员忽然笑了起来。 “可我打听过,他的招待所似乎连一个可以住客人的房间都没有。” 庞媛媛淡淡的挥挥手。 “我早就知道,这么做无非是给成程老一个交代罢了。” “他能不能帮上忙,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五十章 关系户 【哈哈,就知道大家会说我直接给人降智了,看我怎么圆,不,编,不,是写......。】 红旗轿车从京城火车站开出来,前面还有一辆吉普车在隐隐开路。 从东北休假回来的程老显得很有精神,坐在他身边正在汇报工作的是他的工作秘书小田。 “……我们负责的十一个商务组现在的准备情况就是这样,大家都信心满满,准备着再创佳绩。” 程老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当然晓得小田最后两句不过是套话而已。 “信心满满,再创佳绩。” 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根本不是那样轻松。 作为国内现有最大的对外贸易展会,程老相信虽然每个商务者嘴里喊着信心满满,但心里其实都在打鼓。 国际上正在盛行经济危机,虽然让国内难得迎来了一波出口高潮,但每年国际上商业需求变化实在是太快,没有人敢说自已已经准备好了。 至于“再创佳绩”,程老根本没有多想,他负责的这些商务组并不是广交会展会上的主力,那些国营大企业的出口单子被几个最重要的商务组控制着。 他手下的这些商务组都属于尖兵和侦察兵性质,是主营业务的有效补充,针对的是那些采购量不是很大的外商需求。 只要能稳住去年的基本盘,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七商务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程老沉吟了半天,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与第七商务组有关。 田秘书显然早有准备,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就知道您会问小庞的组。” “与往年一样,她的第七商务组还是最后一个进场挑选项目的。” 程老微不可闻的摇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 “这个孩子心气还是那么高,她就不怕哪回别的商务组真的慧眼识金,把那些好项目都给挑得一干二净,我看她到哪里哭去?” “程老你还别说,媛媛这回似乎信心十足。” “昨天在电话里露出的那点得意差点就忍不住。” “我听她话里的意思,今年竟然想着想登顶来着。” 程老顿时来了精神。 概因这个庞媛媛不光是他老战友的孙女,更是他手下难得的出色人才之一。 别看每年第七商务组都是最后一个下场挑人家捡剩的项目,但每次第七商务组最后达成的贸易量都能做到所有商务组里的前三! 当然这个排名是除开负责主营业务那些大商务组的。 小庞这个女同志虽然傲气,带的兵也一个比一个傲,但人家的傲气都是靠真材实料的功劳打底的。 哪怕再不喜欢庞媛媛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庞媛媛是个屎里淘金的好手。 有些看上去根本没有前途的项目到了她的手里也能玩出花来,被外商认可。 “今年敢说这样的大话吗?这个小丫头有没有说她看上了哪些项目?” 田秘书笑着摇头。 “人家小庞虽然傲气,但心里精着呢,生怕从我这里漏了口风出去引了别人争抢,她看中几个项目的事,她是一点口风都不透给我。” “最奇怪的是她还说我明知故问,可把我给冤枉死了!” 程老呵呵一笑。 “随她去吧,别看小庞年纪虽轻,很有冲劲但其实做事还是很稳妥的。” “说到年轻人,我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程老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东北建设兵团推荐来的那个小张,年纪比小庞应该还小三岁吧?” “他参加广交会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见领导问的这个,田秘书的脸色有些讪然。 “您指定把这个小张分到小庞那个组,怕不是你早就猜到小庞会怎么对付他了?” “小庞让她的组员给小张那边安排了一个边角旮旯的事儿,哎,东北李部长那边不会找我的麻烦吧?” 程老露出一丝讶异,旋即又笑了起来。 “这个小张我看还是有才的,而我手下最适合雕琢这样人才的还只有小庞这个丫头。” “我本来就没想过让这个小张在广交会上出什么风头,不过是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世面,好让他从从前的成绩中醒悟过来。” “我看这样也好,他要是个真有才的,小庞迟早会把他挖出来。” “大李,那边你不用担心。” “他这个家伙现在纠结的很,既想让那个小张在我们这边早点站住脚,又生怕这个小张太过出风头,引人注意惹上麻烦。” 田秘书笑着捧了领导一句。 “您的安排自然是没有错的,否则李部长也不会把人交到您手里。” “旁人看着或许以为他在小庞那里不容易出头,但您心里清楚小庞是个极其护短的。” “就算这个小张惹出点什么麻烦来,小庞就算不喜欢他,也会替他出头。” “对了,”程老的语气突然带了一些心虚,“小庞没有吐槽和抱怨咱们临时给他加的那些项目吧?” 不等田秘书回答,程老就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 “都怪大李这个家伙,把我老头子一顿好忽悠。” “说那个小张开发出来的这些项目如何如何不错,我也是实在是拗不过他,这才把那几个项目混在一堆名目里给了小庞那个组……。” “小庞这丫头没看出什么来吧?” “这丫头要是发现我往她的组里又扔了一些她看不上的东西,还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对了,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这些项目与小张有关,要不然小张可就完了!” 田秘书笑容不减。 “您放心,我把这些项目临时插过去的时候,同李部长提前沟通过。” “报项目用的是几个外贸公司的名义,基本没提小张的名字,甚至故意淡化了他在这些项目里的存在感。” “李部长可比您更关心小张同志,一再跟我强调,这些项目都是别人逼着小张做出来的。” 程老点点头,忽然失笑了一声。 “老头子我是杞人忧天了,也是,就小庞和她组员们那个挑剔到了极点的眼光,小张这几个初出茅庐的项目,怕是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啊。” 正觉得自已杞人忧天的成程老根本想不到,他让田秘书塞给庞媛媛商务组最后的一批项目名单里,有五项被庞媛媛如获至宝的选了出来。 老部下大李,耗费了不少人情才塞进去的五个项目,竟然一个不落的都被庞媛媛选中! 他更猜不到庞媛媛之所以嗔怪田秘书“明知故问”,是因为庞媛媛以为这五个项目是程老故意给她准备的后手援兵。 傲然如庞媛媛这样的女同志,从来不屑于依靠家里和长辈们的辅助做事,但在面对这五个项目的时候,也让她纠结到死。 只因为这五个项目实在是太香了! 让庞媛媛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来自长辈的“照顾”。 与自已的面子相比,还是这些项目能带来的实际收益更重要。 “小宋,”内心被纠结感绕满的庞媛媛想了半天叫来了一个组员,“上头安排过来的那个小张,如今被安排在做什么?” “我们商务组的茶水什么的。” “组长您放心,和打发其他关系户一样,我保证让他进不了会场一步!” 庞媛媛想到长辈给自已的暗中支援,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底是程老安排过来的,咱们也不好做的太难看。” “不让他进会场是对的,但可以给他一个帮商务组保管物品的权限,算入商务组的统一费用里,一起给他结算好了。” 小宋撇撇嘴。 “看来这个关系户,连您都觉得有点麻烦,行吧,我这就去安排!”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记小本 如果把别的商务处繁忙程度比作十分,那第七商务组的繁忙程度起码倒到了十八! 庞媛媛故意把自已的组员养的傲气无比,也逼着自已的组员不得不拿出更多的成绩来对应他们应有的傲气。 每个组员都在超负荷的运转。 因为组长说了,今年他们要争第一! 作为经手过无数个项目的组员们很清楚,今年主推的五项项目,确实潜力十足,是他们以往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好签。 对于善于从泥巴堆里淘珠宝的第七商务组组员来说,今年要是拿不到第一,实在对不起他们第七组的名号。 确定项目后所有的组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项目交过来,他们不但要熟悉项目的每一个生产环节和产品参数,更要找出能让外商一眼看中的角度。 根据这个角度来做书面文章,后世管这个叫营销策划文案。 第七商务组对的营销策划方案的要求非常高。 例如全组傲气仅次于庞媛媛的严功建,他一连三天都和来自沪上某家具厂的人员混在一起。 反复研究这些极简主义家具的内涵和销售文案。 审美点上怎么吹嘘,怎么给这些家具风格增添让人信服的故事,突出优点,淡化缺点。 严功建不满的放下手中的图纸,看着对方家具厂的几个技工人员,他一点好气都没有。 “这两天和几位相处下来,我也大概猜到这些家具根本不是你们设计的!” “为什么你们不派设计人员过来?我们商务组之前不是反复提醒过你们吗?!” 家具厂带队的技术部科长无奈的笑了笑。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人家,因为他们来之前,上头有人给他们厂里打了招呼。 自已厂里欠了人家小张所长不少人情,所以这次来广交会就不要给小张所长在增添任何麻烦和意外了。 “严同志,看您说的,这套沙发的设计,本来就是我们技术组的成果(小张所长也算我们技术组的编外顾问吧?)。” “要是不信,可以亲自给我们厂长打电话。” 严功建懊恼的将手中的笔一扔,聊不下去了。 这帮人来广交会作用根本不大,整个文案和销售设计还得自已来! 他正准备离开,却被人技术科长忽然叫住。 “那个严同志,咱们这些做技术的对你要做的销售和策划什么的根本不懂,不过我们厂之前请过一个顾问,对这套产品做了一个销售策划,您要不要……看看?” 严功建傲气归傲气,但做事也相当严谨。 既然是他们厂里找人做过类似的策划,想必其中产品的关键数据和要点还是值得借鉴的。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纸。 严功建带着审视的目光先扫了一眼。 “写的格式倒是像那么回事……。” 随后家具厂的几个人发现这位严同志仿佛中了定身术。 站在原地盯着这张纸看了足足一个钟头,都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要不是几人好心扶着严功建一把,醒悟过来抬脚就走的这人连自已腿麻了还不自知,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你们这个顾问请的是谁?” 严功建差点疯了。 好吧,看这帮人的眼神,他又知道又是不能说的! 不过,细心的他很快在这张策划书的最后看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签名字痕。 顾不得继续确认,他必须马上根据这封策划书来修改自已的文案。 策划人的水平显然要比他高了一两个档次不止。 但很明显,写策划的人对如今国内外贸方面的政策和环境不是很懂,这很符合国内人的认知,并不为怪。 全盘推倒重来! 傲气的人做事就是这样直接而干脆不给自已留后路。 严功建把自已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这才黑着眼圈把最新稿的文案送去组长办公室。 “陆仁贾?” 庞媛媛看到严功建送来的新策划书上第一撰稿人的名字,国内在商业策划上有这么高水平的人,她怎么不知道? 可惜严功建已经抱着毯子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让她无法继续问得更多。 新计划确实比严功建之前自已做的要好上很多,庞媛媛开始迅速的审核这篇文案,并盘算要用到的资源有哪些……。 …… “这个策划太超过实际了!” 丁磊将工艺厂代表拿出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纸递了回去。 “在外贸这一块,一切都以稳妥为上。” “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们在产品外贸这块上花了这样的心思。” 其实丁磊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认为工艺厂的这个策划太过疯狂,简直是不知所谓,把广交会当成了儿戏。 不过好在工艺厂的代表似乎也不太在意自已的计划被退回来。 耳尖的丁磊只是在这两个代表低声笑谈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就说小张所长也不见得是什么都懂的……。” 丁磊摇摇头拿着自已原来的计划准备回去复命,在组长室的门外遇见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冯秀云。 “小冯,你干什么呢?” “口红那边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小冯的脸上似乎又喜又急。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她一边拍着胸脯喘着气,一边笑着吐槽自已。 “我的方案怕是要重改,而且有些地方我还看不懂,需要请教一下组长才行!” 丁磊看了看自已原封没动的计划案笑了。 既然小冯要占用组长大量的时间,那自已这个没改过的计划,就不需要再去惊动组长了。 丁磊转身下楼,正好遇到康友诚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老丁,你的项目怎么样?” 丁磊笑了笑,扬了一下手中的文件。 “你是知道我的,一般定下来了就不会改。” “你那个项目可是重点啊!Boss'ssister。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康友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了一声。 “老丁,你刚才这话让我想起了萧县辣酱厂那几个人的一句话。” “他们竟然自已还做了个策划让我看,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 “真当我在沪上没有关系,查不到他们辣酱是怎么好运被人外商看上的吗?” 丁磊闻言摇摇头。 看来今年的参展单位心都大了不少。 两人笑着一起去食堂吃饭,顺便聊聊今年其他组的情况如何,会不会对他们冲第一的目标产生威胁。 “啪叽!” 陈蓓蕾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气的在办公室里直蹦。 “这个姓宋的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这不是让我们招待所在外给他们打杂吗?” “还不准进入会场内部,不得在外部随意游走,在固定的地方设立茶水点?” “当我们是下人么?这也太欺负人了!” 来自商务组的工作安排,立即传遍了招待所上下,所有人都被气的直哆嗦。 第七商务组的心气很高,但招待所的心气也不弱! 他们跟着小张所长一路走下来,哪里被人这样狗眼看人低过? 虽然她们在展览馆后街有一排门面,可展览馆的侧门和后门向来是不开的,不准她们随便走动,这不是故意限制人吗? 广交会,很了不起吗? “人家广交会当然了不起。” 唯一不生气的反而是当事人张宏城。 他看着陈蓓蕾写下工作记录里的两句话,当即眉飞色舞的笑了起来。 手指轻快的弹了弹这张纸。 “她们做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 “螺蛳壳里做道场,这才显得有挑战性嘛!” 听到张宏城的语气和话,所有职工的士气顿时加十。 对头。 咱们招待所除了办主业,其他的事怎么可能难得倒咱们所长? 只有楚描红似笑非笑的盯着电话在出神。 她比其他人想的更多,她可不会认为一个组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真正看不起她未婚夫的应该是那个姓庞的组长! 与张宏城喜欢随身揣个小本不同,她记性好,脑子里也有个小本儿,也记着一些人的名字……。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外商的共识 亲自跟第七商务组的小宋打了个电话确认,张宏城就乐呵呵的带着人忙了起来。 正好沪上那家家具厂的人也来了花城,把张宏城订的一批特制家具也押送了过来。 在交接家具的过程中,张宏城意外的得知之前那个家具项目居然被第七商务所的人给看中。 这个缘分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张宏城没有在乎这个虚名,毕竟还有一两年时间,安全第一嘛! 大家发现所长订的这套家具很奇怪。 都是小沙发加茶几的组合。 与之前的极简主义又多了几分复杂的味道。 与家具同车运来的还有六把大太阳伞。 这是张宏城找东方涉外杨同海经理借的。 反正他们东风涉外也用不上那么多太阳伞,人家仓库里多余的全被他借来了花城。 老相好的布艺厂也没逃过张宏城的魔掌,他赊欠了一部分桌布和落地帘子。 一帮人在张宏城的指挥下乱忙了两天,主要把流花展览馆后面的那排门面的二楼拾掇了出来。 这里二楼之前看着憋屈狭小的细格子隔断,被精美的帘子遮挡起来,隔间里放上小沙发和茶几,变成了一个半封闭式的茶座。 木质地板上又被上了一层油光,走廊里白色纱帘的一角随着窗外的风轻轻拂动。 走廊稍宽处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立凳,立凳上摆着一个古朴的花瓶。 看着眼前仿佛焕然一新的环境,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还是之前拥挤到让人憋闷的妇联办公室? 分明是一排古意盎然的中式茶座! 典雅而幽静。 罗副主任之前的办公室被改成了茶水间。 张宏城享受的收下了楚描红惊讶的目光。 “现在谁还认为我和妇联换这套房子是换亏了?” “我早就跟苗佳新打听过,流花展览馆里的洽谈室虽然很多,但对于更多的客商和商务组来说,在每次展会期间都是不够用的。” “哪怕以他们友诚外贸公司的实力,想要申请一间洽谈室,也要排上一天的队。” 张宏城再次弹了弹手里的那张纸。 “你们来看,准许咱们给所有的商务组提供茶水和点心,还可以是收费性质。” “嘿嘿,之前你们还说这不过是施舍给我们几个铜板而已,到现在你们再看这句话。” “这句话就可太值钱了!” “使用我们茶座的客人茶水点心都免费,但不好意思,一个小时的费用是三十块!” 陈蓓蕾惊呼一声随后捂住嘴巴。 “三十块?!还一小时?哪个败家子会租?” 张宏城呵呵一笑。 “你们就等着瞧吧,这个价格还只是第一天的!” 宫雪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紧紧拉着诸琳的手。 “张宏城不是在开玩笑吧?广交会最多开十五天左右,你帮我算一算,要是真的能坐满的话,大概能赚多少钱?” 诸琳苦笑着摇头。 “要算你自已算,我怕把自已算晕过去。” 两人低声说着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小张所长的这些茶座价格太贵,估计到时候也就能租出个一两间。 楚描红一边听得有点小气,索性给两美女挖坑。 “既然你们这样认为,要不要咱们三个打个赌?” “赌就赌……。” 楼下五个门面,最左边的那个被张宏城改成了一间工作间。 他花了一笔钱,通过妇联的渠道弄到了一套二手烤箱和油锅。 更打着广交会商务组协助单位的名义,从筹委会弄来的不少土豆、油脂、面粉、盐巴,甚至是鸡肉。 十月十五日广交会正式召开。 流花展览馆和展览馆前面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但到了流花展览馆的两个侧面和后街却几乎空无一人,因为侧门和后门向来是不开的。 妇联这排门面前是一个小广场,与展览馆的后街共用。 地面上非常的干净平整。 而且因为周围地势平坦的原因,这里的风比较大。 六把太阳伞一字排开。 六套简易沙发布置成的露天茶座很快成型。 暖色调的太阳伞和暖色调的沙发组合,加上夏日里清爽的风,但凡路过这里的人都会忽然产生一种一直坐在这里发呆的冲动。 同时一股淡淡的油炸味道在这片街上蔓延,与中式的油炸产品不同,这股油炸味带着一股暖暖的清香。 “阿秋~!” 张宏城揉揉鼻子,把包智慧弄出来的辣酱味驱散,和简勇两人比划着把一块牌子挂在了最左边的门面上头。 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劳动的楚描红两腿有些发颤,雪白的小手死死的捂住自已的红唇,她实在是快忍不住笑意了。 这门面的配色她太熟悉了,尤其是两人刚刚挂上去的那个牌子,让她闷笑到小腿抽筋。 MKJ。 麦肯基! 满是辣椒味的土豆条和炸鸡块; 西北膜的做法,但用南方面粉做的很软的汉堡; 街头五分钱的橘子汽水,过了前面的岗亭到了这里,换个白瓷杯子装着就改叫橙汁,一块一杯,活活吓死个人。 只是可惜番茄酱不太够,辣酱管饱。 楚描红带着宫雪和诸琳两个模特,穿上花衬衫,坐在一处白色的茶座里。 宛如一幅绝美的画作。 很多偶尔路过这里的老外,纷纷驻足举起了自已的相机。 而路过这里的国内厂商代表,目光则被不远处的一处大牌子所吸引。 四个门面前都挂有一个相同的牌子。 【广交会商务组专用仓库,可以出租!】 代表们的目光瞬间灼热起来。 他们带来的各种样品和宣传资料,要么堆在人满为患的招待所里,要么存在很远的仓库里,取用极不方便。 有时候客人会等样品等得不耐烦转身就离开,让他们懊恼不已。 兵团招待所在广交会的第一笔生意很快达成,有单位花一百块一天租下了其中的一个门面当仓库。 没人是傻子,这么好位置的仓库谁会放弃? 才短短半小时四间之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门面房全部租了出去。 甚至为了租到最后一个门面当仓库,有两三家单位现场还闹了起来,纷纷加价。 所以最后一间门面房是一百五十块一天租出去的。 “后街的人还是太少,”楚描红拉住了上来给自已续杯的张宏城,“如果展览馆不把后门和侧门打开,咱们的茶座生意怕是兴旺不起来。” “要不要我帮你想个主意?” “不用,你乖乖的等着就行。” 张宏城悄悄的拍了拍佳人的手背,笑着在她耳边说。 “你未来老公我刚才掐指一算,诶,我认为展览馆这一块怕是很快就会停电……。”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周围一片惊呼声响起。 “怎么停电了?!” 张宏城和楚描红相视一笑。 胖子当初信里提到花城今年停电的事时,提到了那位老爷子告知胖子的一件轶事。 老爷子不记得今年停电最久的是哪一次,但却知道停电影响最大的是哪一天。 广交会第一天发生临时大停电,展馆内所有的空调全部停机。 组委会当机立断将侧门和后门全部开启,而且从这一天起,后门和侧门就再也没关闭过,包括以后的广交会。 果然半小时过去,常年关闭的流花展览馆后门被全部打开。 商务代表们和外国客商们都纷纷走了出来。 一头汗的庞媛媛正陪着两个重要的客商,一边走出后门一边谈。 “这边后街的风大凉快,我们可以……诶?” 庞媛媛忽然看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排看着莫名舒适典雅的西式露天茶座。 只不过她才愣了两秒钟,这些茶座就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其他商务代表和外国客商所占据。 几个身穿白衬衫的女服务员拿着小本子在记着客人点的菜和饮品。 庞媛媛皱了皱眉头,以她的记忆力,不可能不记得组委会还有这样的安排。 “小宋马上去排一个茶座,记得可以加钱!” 所有的疑惑都不能妨碍庞媛媛在现场作出最正确的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的客人有一个地方好坐,能继续进行洽谈。 小宋很快跑得回来,一脸的惊喜。 “组长,你看楼上!” 顺着小宋的手指,庞媛媛看到二楼一排中式窗户被打开。 “那上面全是带隔断和纱帘的茶座,不过费用很贵,租用一个小时就要三十块!” “马上包一间下来,不,两间!” 庞媛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和她一样聪明的人也不少。 楼上八个隔断洽谈茶座,她只拿到了其中一个。 在上楼的时候,庞媛媛发现柜台里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低着头飞快的数钱。 虽然这个年轻人搞的这个茶座价格让她有些肉疼,并不妨碍庞媛媛用一种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对方。 何况这个估计比自已小几岁的男人还有点小帅的样子。 张宏城一直没抬头,并不知道自已的临时上司刚刚从自已的身边走过。 他收钱都收到了手麻,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尤其是大厨包智慧和二厨寇世宏。 她的辣酱味汉堡和鸡块,竟然很得西方人的喜爱! 卖疯了! 哪怕很多外商没有占到露天茶座,也会点上一杯汽水和薯条,和商务代表们站在风里谈着他们的生意。 张宏城这边开张还没三小时,就让很多外商形成了一个共识----华夏有个类似西方的快餐品牌,麦肯基。 格调和味道都还很不错!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大买卖 这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从来就是垄断。 往日被妇联诟病到了极点、位于展览馆周边的那些岗亭如今成了招待所这几笔买卖的垄断保护伞。 外头的吃喝物品卖不到展览馆内部,里头的外商只能照顾张宏城的这些生意,并适应他开出的价格。 张宏城知道在这种商谈环境下,谈判双方都需要展示自已的实力,对于自已的这点价格问题,估计没人会站出来说“太贵了”。 很多人都以为招待所赚的只是一点小钱而已,但事实却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麦肯基的汉堡和薯条很符合外商们的口味,主要是因为包智慧和寇世宏没敢放开手脚下料。 汉堡的辣度分为两个档次,不辣和微辣。 这个微辣是经过楚描红验证过的真正微辣。 毕竟张宏城知道她前世在北美待了很久,知道北美人和西方人能适应的辣度。 这种微辣让陈蓓蕾吃着索然无味,那就说明辣味很合适。 【感谢书友们提供关于西方人辣度的知识点。】 关于招待所现场提供的食物、茶座的定价,除了楚描红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张宏城定价太过吓人。 张宏城固执已见,因为胖子在另一个时空光顾过度娘,查到在这个年代北美平均年工资约为一万二千美刀。 那么普通人的工资按打个骨折算,大约一年能拿到六千美刀左右,月薪估么有五百美刀。 所以对于这些能跨洋而来的外商,这样大型展会的独门生意一个汉堡卖三块(合两美元)显然是很合理的。 你问成本? 度娘告诉胖子,这年月一个肉夹馍不过三毛到五毛,而张宏城现场让人卖的中式汉堡,里面有一半是菜叶子。 所以麦肯基的汉堡成本不会超过一毛五。 毛利二十倍! 这导致陈蓓蕾几个在给外商和翻译人员报价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轻声细语。 外商们觉得这服务态度不错。 而商务组的工作人员和翻译们无不大有深意的认真看了陈蓓蕾几个一眼。 ----小同志,你们的刀磨的也太快了吧? ----小同志,自已人有优惠么?洒家一个月的工资还吃不起你们一个月的馍……。 可惜她们黑了心的所长,之前下过严令,要求对国内国外人士一视同仁。 事实证明,人类做亏心事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这种暴利的生意才做到第二天,陈蓓蕾、卢燕这帮人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中气十足的报出那一个个黑到极点的价格。 毛利超过四十倍的一份薯条,她们报价一块也能做到目光平静而真挚。 五块钱一份的辣味炸鸡,竟然还有些供不应求(主要是原材料不太够)。 汉堡、薯条、炸鸡、租赁仓库和出租茶座,已经让招待所赚得盆满钵满。 但最赚钱的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生意----橘子汽水。 到了张宏城这里改头换面就变成了一块一杯的橙汁。 而刚好这个时节又是花城秋老虎盛行的顶点,商谈生意的人们是又热又渴。 约等于六十美分一杯的甜味橙汁,成为了外商们的救命稻草,有的人甚至一个多小时就要喝一杯。 其实展馆里配备了免费的茶水和咖啡,但愿意光顾的人却寥寥无几。 最可怕的是,橘子汽水这还是独门生意。 仅仅是广交会的第一天,张宏城从汽水公司赊来的四千多瓶汽水被销售一空。 组委会的反应相当快,立即下文给张宏城马上扩大橘子汽水,不,是橙汁的供应! 有了组委会的文件在手,花城汽水厂相当重视,组织骨干连夜加班加点,将足足一万瓶橘子汽水赶在第二天广交会开门之前送到了张宏城的手里。 汽水厂之所以这么重视,一是因为广交会的重要性,二是因为张宏城给出的划拨价格是五分一瓶的零售价!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哥们儿在里头卖一块一瓶。 广交会第二天,不出张宏城的所料,无论是露天茶座还是阁楼茶座的价格都被迫上涨。 而那一万瓶汽水也才支撑了小半天而已。 按照广交会客商的总数,平均下来一人也就一瓶左右。 张宏城抓起组委会给他临时牵的电话打去了汽水厂。 “再来三万瓶!三小时,下午一点半之前送到,能不能搞定?” 汽水厂厂长听着想哭。 “张所长,你放过我们吧,三小时,三万瓶!杀了我们也做不……。” “划拨价七分!” “七分~~?!!!” 厂长的声音在颤抖。 “叼雷老亩,劳资干了!我马上联系其他几个兄弟汽水厂!” 厂长挂了电话立即打去了第二汽水厂。 “老弟,两个钟一万瓶橘子汽水送到广交会现场!” “我叼雷老亩,两个钟?你做咩不去去死着?劳资欠你的?” “五分一瓶!” “大佬,我就知你最是光明伟正的!少一分钟,你拿我回家煲汤!” “嘿嘿,你明就好……。” “大佬,一万瓶够不够着……?” 广交会周围的岗亭比平日增加了一倍。 人员也更换成了更为专业的小平头。 几个汽水厂送货的三轮车、板车和小卡车无一例外的全被拦在了外面。 赵甘梅急得团团转,因为每一箱汽水都要经过检验。 组委会看到这个情况,立即调拨了四十多名小平头过来帮忙检验和运输。 庞媛媛又一次仔细观察了往这个地方送汽水的队伍。 她的商业细胞确实相当敏感。 相对于这里卖的其他食物而言,一块钱的汽水似乎并不起眼。 但庞媛媛已经注意到了整个广交会现场庞大的人数。 她也没想到,展会现场准备了那么多的免费饮品,每一样放到外头都会被很多人家抢破头,但这些外商们最喜欢的居然是这些甜蜜蜜的廉价汽水。 张宏城……。 早在第一天的下午她就已经知道这个地段是属于哪个单位,而操持这一切的幕后人物又是谁。 庞媛媛只是在心里略略算了一下,就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自已组里这两天成交的单子总利润加起来,怕也只能和这里获得的利润刚刚持平。 但自已组里的这些人手里掌握了和消耗了多少资源? “组长!” 略有些悲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宋面红耳赤的跑了回来。 “这个张宏城手下的人太可恶了,明明知道是来负责协助我们组的,可连个茶座的插队都不愿意帮忙!” 小宋强忍着没把自已遇到的那个招待所提供的全部情况说出来,因为那个女同志说的话,可比她刚才转述的更要气人。 “算了,插不了队也不打紧,”庞媛媛摇摇头,她手里最重要的几个项目都有了眉目,“明天的位置也行。” “当~~~~!” 后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声锣响所吸引。 众人只见一个脸面红光的老外,正笑呵呵的拿着一个红绸包裹着锣锤,他的身边是一面悬挂在古朴架子上的大铜锣。 这面铜锣是街道钱主任友情赞助的。 这又是张宏城的主意。 但凡在自家茶座谈成买卖或签署协议的,便会请外商敲响这面铜锣。 与此同时,还有两位穿着花衬衫的靓丽女青年,给外商送上一件合身的花衬衫作为赠品。 当然这件花衬衫可不是招待所送给客商的,而是国内这边的厂家或者商业代表。 所以刚刚才兴奋过的商业代表马上就会收到一张报销单。 当然,作为谈成生意送给外商的礼品,价格肯定不会低,九十元! 大约四十五美刀。 所有签成合同的人都咬着牙笑着签了这个单子。 签单的人心里在流血,但却让旁边看着他的人羡慕到吐血。 人家也恨不得马上让自已的客人敲响这面锣,然后给客人送上一件花衬衫。 相比于哪怕最不起眼的一笔订单,九十块根本不算什么。 外国客商对这件中性感十足的花衬衫相当满意,立马现场换了上去,又骚包又显摆。 现场有几个性子不是那么沉稳的客商,在羡慕的心理和现场的气氛推动下,也不再纠结那最后一点利润的争夺,索性马上签了单,获得了敲锣的资格。 当然还有那件设计超前的花衬衫。 负责送衬衫和让人签报销单的宫雪和诸琳手都是抖的。 因为她们俩人知道这个衬衫的实际成本是多少……。 小楚医生的对象那心真是黑透了! 尤其是她们想到招待所里堆积的那一万多件衬衫,到此刻她们两个才深刻了解到了,为什么小张所长说这批衬衫才是真正的大买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定位错误 庞媛媛注意到的是张宏城手里的汽水生意,说明她比旁人的商业敏感度要强上很多。 因为按照张宏城每天销售的汽水数量算下来,十到十五天之内,汽水的销售额将高达四十到六十万。 而他的成本不会超过五万块。 虽然这个销售量可能只是第七商务组销售总量的十分之一不到,但这个利润比,就连是她也完全不敢想象。 庞媛媛虽然骨子里依然看不起这种赚快钱的人,但她也不得不为张宏城的眼光而喝彩。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结果论者。 可就连她也猜不到张宏城真正想做的、一直隐藏最深的其实是毫不起眼的赠品生意。 张宏城很清楚自已的汽水生意维持不了十天到十五天的垄断。 他知道广交会组委会的级别相当高,现场负责人发出变动的指令,没有人敢于质疑和拖延。 最多四天不超过五天,组委会就能筹集到更多数量和味道的汽水投入广交会里来。 实际上张宏城还是小看了组委会的积极性和执行力。 在第三天,大批的其他味道的汽水被运到了广交会。 组委会采取了与张宏城同样的套路,去除玻璃瓶子用白瓷杯子装着----但不免费,八毛一杯! 组委会也没白拿张宏城的主意,告诉张宏城可以四毛一瓶的价格从组委会拿货。 很明显组委会对张宏城的行为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肯定,并且也想将后街这样的氛围维持下去。 组委会的能人无数,早就算出在后街这块谈生意成交的概率,要比在广交会内部高出了百分之十五个点。 换言之现在就算是庞媛媛这个临时上司想要变动张宏城的布置也会被严厉阻止。 故而当庞媛媛收到组委会饱含深意的提醒时,她足足发呆了小半天。 原本她以为那样层次的领导同自已说话,会是因为她们组的成绩已经来到了第二位,马上就能冲上顶峰。 可谁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心里又纠结又难受,她告诉自已本该高兴,可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包括第七组所有的组员都和他们的组长处在同一个心态----无语加难堪。 “组长,咱们别去想那个人了!” 严功建想提升全组的士气。 “我和小冯的单子已经签了下来,您手里负责的轻舒宝现在也只存在最后的专利授权问题洽谈,初步协议已经签好。” “算算我们现在全组的贸易额,距离第一的第一组就差一两个单子而已。” “只要老丁和老康的单子签下来,我们妥妥的就是第一!” 严功建的话确实提升了组员们不少的士气。 也对,那个小张估计也就是在这些杂事上很有见地,但说到第七组真正的业绩还得靠他们。 毕竟小张手里赚到再多的钱,也是属于东北建设兵团的。 “组长!” 小宋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让庞媛媛无语的叹了口气。 小宋这几天总是气喘吁吁的跑来跑去,但带回来的消息却没一个让人满意的。 “组委会刚刚更新了内部的榜单,我们现在的销售额已经排到第一了!” 所有组员惊喜的站起来,互相疑惑的看着。 “是谁藏着掖着,没把喜报报上来?” 小宋的脸色却有些不妙。 “也不知道组委会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那个姓张名下的销售额也算到了咱们组里。那些钱与咱们外贸毫无关系,只能算是国内收入,而且收入单位还是东北建设兵团!” 听到小宋的话,所有组员的表情又不自然了起来。 他们纷纷看向能拿主意的庞媛媛。 以第七商务组全组上下的傲气,他们哪里会看得上张宏城的这些销售额。 再说他们组里还有老丁和老康两张王牌单子没有拿出来呢! “我会跟组委会交涉的,他毕竟只算是我们的协助人员,而且他的单子都是国内零售,我不会给第一组有任何质疑我们成绩的机会!” 庞媛媛的掷地有声,换来了组员们的大声喝彩。 可她并不知道,就在几天之后她将为自已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Boss'ssister辣酱的谈判,根本没有庞媛媛和康友诚预料的那样顺利。 康友诚将当初某个沪上招待所是如何吊那些外商胃口的场景了解的一清二楚。 所以他在现场几乎是原样画葫芦,照搬了当初张宏城的套路。 甚至他还在这基础上进行了发挥,将辣酱宣扬的更加高贵和玄奇。 相对应的,他的价格策略也发生了转变。 他给其他区代理商的价格都上涨了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左右。 庞媛媛认为他的计划还是可行的,只是这个涨幅可以在谈判中慢慢予以推让。 可让庞媛媛没有想到的是,拿到了全组上下除了轻舒宝项目之外最好项目康友诚,想要放个大大的卫星。 他把本该在第二天就妥协降价的时机又推迟了一天。 而与他交谈的欧洲经销商,却刚好在第二天被后街敲锣的气氛所渲染,临时拿下了他第二看好的一个项目。 这位经销商手里剩下的额度明显不足以与康友诚达成辣酱经销生意。 经销商对此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是欧洲本行当里对华夏最亲善的,他确信康友诚不会把这个业务交给别人。 最多等他年初再过来的时候,两人再签署协议也没问题。 上头和外贸部门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迟两个月而已,问题不大。 但这却给第七商务组冲顶的目标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因为仅仅靠着老丁手里的曜变地目茶碗项目,不足以百分之百的将第七组送上第一名的位置。 对了,老丁手里现在这个项目已经不叫曜变地目茶碗,而是叫东方浮世绘彩瓷茶碗。 这个名字显然更加本子化,因为浮世绘本来就是本子的东西。 在丁磊的策划中,他甚至将原本虚高的耀变地目茶碗价格降低了三成。 在丁磊看来,就算他降低三成,其中蕴含的利润还是相当大的。 但展会展开了三天,他之前联系的客户却一直没有做任何答复,但也没做最后的拒绝。 就让丁磊百思不得其解。 他都已经完全把这个东西本子化了,怎么人家客商对这件商品的感觉会变得不咸不淡起来? 换做张宏城要是知道这件事,怕是会指点他:本子人明面上最推崇的是西方油画,但在心里却是异常的唾弃。 在本子人的心目中,只有来自古代华夏的东西才是真正最有艺术价值的。 耀变天目茶碗别看是本子人起的名字,但却能证明这东西是正宗的华夏货。 你把这东西改成本子普通匠人都能生产的浮世绘产品,没了产自华国古代技艺这个噱头,他们拿回去卖给谁? 在张宏城之前留给工艺厂的策划案里,搞出了一套很玄奇的华夏古代技艺描述。 因为本子人他就吃这套。 其实康友诚和丁磊的失误之处都在于他们将产品的定位进行了偏移。 说到底张宏城搞出辣酱,是为了满足经济危机下普通家庭的调味使用。 名字虽然被他起的大气,但价格应该是比较亲民的。 经过庞媛媛的申请,她们组的销售被重新归在了第二位,但直到第七天过去,她们组的成绩依然是第二。 康友诚和丁磊的单子已经注定不可能成功。 庞媛媛也认识到了自已的失误。 她对这两个项目的定位理解,一开始也出现了偏差。 痛定思痛,她决定立即再次深刻研究这两个项目。 工艺厂的代表和辣酱厂的代表被她邀请到了办公室。 很快两张同一材质皱巴巴的纸张,署名处隐隐有“陆仁贾”笔痕的策划案出现在她的桌面上。 怎么又是陆仁贾!? 之前庞媛媛看到严功建那张策划案上的这个名字时,还只是对这个人很是好奇。 后来她又看到冯秀云带回来的策划案,虽然上面没有签名笔痕,但字迹却与这个陆仁贾一模一样! 庞媛媛当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她事后必须把这个人挖到自已的组里来。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人在了解外贸政策和环境之后就能完全独当一面,成为她组里仅次于她的一把利刃。 可连续四个项目背后都有这个人的影子,庞媛媛觉得背后一阵发麻,她确定这里头肯定藏着天大的问题。 似乎有一只巨手正悄悄的笼罩在自已头顶。 忽然间庞媛媛的目光锁定在了桌面上那一包软软的包装上。 “轻舒宝”这三个字的笔迹,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屑和自己打交道 后街上人声鼎沸,锣声不断。 不绝于耳的锣响让所有商业代表的心情都变得越发的急切。 各个商务组几乎都派了专人在这里守着,暗中登记又是哪个商务组的组员得了好运,让客商敲响了锣。 如今这一帮商务代表互相见面调侃的话,已经变成了统一的一句----“今天你们组花了几个九十块?” 或者是“你们今天送了几件花衣裳出去?” 而这个调侃的句子在两天之前还是另外一句:“你们组今天敲了几次锣?” 但随着穿上花衬衫的客商们越来越多,让这一套花衬衫几乎成为了广交会给外商准备的特定服饰。 外商们也发现,但凡只要穿上这套服饰,工作人员和周围的老百姓看到他们眼光都会很温和,表情也会很变得真挚。 于是乎他们几乎天天把这套衣服穿在身上。 脏了要洗怎么办? 招待所这边自然也有人性的方法。 “所有签过合约的客商都可以私下再购买一件用作换洗。” 但私下来购买第二套花衬衫的客商手里拿的是不是他本人的协议,招待所的这帮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哪怕同一份协议在短短十分钟之内,在招待所员工面前出现两次,大家也表示自已根本不认识英文,鬼知道里面有什么区别? 当赠品才卖出去了两千套,但私下来购第二套的却超过了五千多份……。 张宏城在思考着自已要不要主动向组委会认个错,就说是因为自已的管理失误,之前没有督促大家提前做好学习英语的工作。 可惜他刚刚给上头透露了一点这个意思,组委会的一位领导就笑了起来。 原来这小子里头是这么玩的? 都给我记小本上,下次就这么干! 这一次九十块的衣服就不跟他抢了,但明年手下这帮人必须给他弄个一百五十块钱的赠品方案出来! 客商要买第二套的方案也和这小子一样,难得糊涂嘛! 领导们的心情大好。 因为展会开展七八天,获得的成果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的最好预期。 根据最保守的估计,现在的成交量已经超过了最好预期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八! 经过分析之后,他们认为最大的变数就是出现在本该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后街上。 相对偏僻的后街,因为其独特的安静环境、过风道特点、中西式茶座和饮食,俨然形成了一个独特而有效的商业洽谈氛围。 尤其是那面锣,各位领导简直是爱死这面锣了! 已经决定事后一定要将这面锣给珍藏起来。 展会的行程过半,销售部门的领导组织各商务组集体参加总结。 所有人都没料到,包括庞媛媛在内,在会上着重被表扬的竟然是位于第二的第七商务组。 这个表扬与他们商务组负责的任何项目无关。 而是挂在他们名下进行协助的东北兵团招待所营造的后街商业氛围。 尤其是当所有人在听到领导帮张宏城算了一笔食品和赠品的账后,大家的眼珠子都快红了。 赠品生意竟然能有纯利七八十万! 加上饮食上的利润。 好家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多万纯利就这么轻轻松松到手了? 主持会议的领导笑着叹了口气。 “不瞒大家说,我们几个管事的也是刚刚才发现,原来展会的周边销售也能创造这么多的利润!” “所以明年的展会,我们的筹备工作肯定会有部分变化,大家一定要适应起来!” “这个变化必须严格控制在流花展览馆的管理范围之内,绝对不能外溢!” 受了表扬的庞媛媛脸上看不到一点笑意。 她觉得脸红。 想当初程老还想让她雕琢一下这个小张。 呵呵呵呵。 敢情程老也没把东北李部长的话完全听进去。 这人哪里只是个优秀的人才种子,分明是只从花果山上逃下来的妖精。 给他个弼马温,也能把整片天河给闹出个新花样来。 刚刚回到自已组里的办公室,小宋急忙笑着上前向她汇报工作。 “组长好,好事情,工艺厂的一个技术员终于被我们私下说通了。” “他说他知道这个陆仁贾是谁。” 原本还有些颓废的庞媛媛顿时精神一震。 如果她现在对张宏城的评价度是十二分的话,那么在她心中这个神秘的“陆仁贾”起码能达到十八分! 与张宏城只会搞这些零售和歪门邪道不同,明显是真正策划营销大才的“陆仁贾”才是他们组真正的依仗的人。 如果她们第七商务组能够尽快的找到这个“陆仁贾”,说不定丁磊和康友诚的这两个项目还有翻转的可能。 被小宋私下说通的技术员,探头探脑的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不安。 其实也不是他的立场不够坚定,而是小宋实在是太坏了。 故意抓住了他在会场里犯的一个错误不放,连哄带吓再拉拢,终于让他开了口。 “……所以这个陆仁贾到底是谁?” 技术人员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犹豫了半天,声音如同蚊子一般说出了一番话来。 “这个人姓张,年纪好像不大,听我们组长说,应该是个正科干部。” “传闻这个茶碗他们当初生产出来是准备做招待所礼品用的,后来是被外贸公司逼着,才肯拿这套产品来供给外贸这块。” “不过他们没有直接沾染外贸这一块,而是转头就把这个单子丢给了我们厂里,直接和外贸公司联系。” 小宋有些不耐烦,尤其她听不得什么招待所不招待所的。 “别那么啰嗦,你直接告诉我他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他好像最近就在花城,前几天我们领导还带着我们几个和他见过面。” “见面的地方就在这里的后街,还是靠着他的面子,我们才插队拿到了谈生意的茶座!” 小宋听着更来气了。 “插队?!” “这人到底是谁呀?这么大面子,我们组之前想插队都被拒绝了!” “就是后街招待所的小张所长啊。” “张宏城,对,就是这个名字!” “东西就是他设计的,我听说家具厂的那套家具也是他弄出来的……。” 小宋的嘴巴震惊的张大,压根合不拢来。 庞媛媛更是无法相信亲耳听到的一切。 那个被自已一直暗中瞧不起的张宏城竟然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仁贾”? 开什么玩笑!? 庞媛媛真的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和答案。 太让人难堪了! 她马上赶去严功建所在的小办公室,对着在小办公室里坐着和严功建说话的家具厂技术人员当头问了一句。 “给你们之前做策划的那个人是不是姓张,叫张宏城?这套家具其实就是他设计的?” 看着对方惊讶和躲闪的眼神,庞媛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已组里藏着一尊真正的大才……只是从来不屑和自已打交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把狼都给招来了 1975年的广交会足足开办了十五日。 远在东北的李部长也难得安心了一段日子。 这几天,在他和几个兵团大佬在聊到张宏城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种满是趣味的笑意。 任你张猴子再能耐,遇到广交会这种档次的大场面,估计也被震撼到无以复加,一时也掀不起丁点浪花来。 尤其是这小子在广交会明显被人“排挤”了,端茶送水啊。 又解气又心疼又想发火。 隔壁老高曾经长吁短叹的:“好在咱以后算是彻底安心了......。” 这是高部长在唏嘘,自已以后估计再也惦记不上这小子了。 他其实想骂老李这个家伙太狠了,宁愿送给老领导也不愿意支援下兄弟部门。 “安心个屁!” 李部长揉着眉心,放下手里的文件,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没了张宏城时不时给自已的惊吓,他部门里的事从此变得一成不变起来,反正不是这里要钱就是那里要物资。 对于这些申请,李部长也不纠结,统统批复两个字——“没有”。 老李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边的电话,旋即摇头。 算逑,人都送出去了,还想什么。 李部长正要给新文件上再次写上“没有”两字,忽然手边的电话如同受惊般响了起来。 “喂,哪里?” 一个让李部长有些想念又有些头疼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的那头。 “领导好!是我啊。” “什么事?是不是在那边惹麻烦了?” 李部长的语气很严肃,但他自已都没注意到自已垮了好些天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对方立即在电话里撞天屈。 “领导,不带您这样埋汰人的!” “我可是您一手推荐过来帮忙的,怎么可能给您丢份子呢?” “行,小马屁先别拍,先说说什么事吧?” 嘴里说着话,李部长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原来今天正好是广交会最后一天。 电话那头的张宏城迟疑了一下。 “那个,领导,赵秘书在您身边不?” 李部长摁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按钮,面无表情的训斥起来。 “呵呵,你小子不错啊,去了一趟广交会,本事不知增长了没有,但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办公室里的人和事你也敢问?” 听到摁铃声的赵秘书刚好走进来,李部长没好气的把话筒递给他。 “花城的电话,兔崽子打到我这里找你,越发无法无天了!” 赵秘书也是一头雾水。 小张要找自已直接挂秘书处电话就是了,怎么打到部长这里来? 他拿起电话听了几句,嘴角隐藏的一丝笑意再也忍不住。 “那个,部长,小张问我您的药还够不够?” “有没有放在手边?” 一脸古怪的赵秘书在转述着张宏城的话。 “还问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能不能扛事?呵呵呵呵呵,这小子是在卖关子呢。” “哦,还问我百米速度怎么样?背着您去医务室要多久?” 李部长被气笑了。 行吧,如今卖关子都有新花样了。 看来是好事。 他一把抢过电话怒斥起来:“少跟老子打马虎眼,直接交代吧!” “广交会啊,你小子一个端茶送水的,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敢不敢,我向来老实,从来不敢主动惹事或者玩花样,”张宏城满嘴的委屈跟真的似的,“您还不知道么,那些事我都是被人逼的!” “嗯,行,都是被逼的!”李部长伸手抓住半个月没碰过的药瓶,赵秘书已经贴心的把水给他倒好,“说吧,别磨磨唧唧的。” “所以你小子这次又被逼着赚了点??” “要不还得说是您老圣明,连这都猜到了......。” “呵呵,猜到你小子赚了点很难么?” 李部长“冷笑”一声,一口把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不是,我是说您老又猜到我又是被逼的......。” 李部长立即又吞了一片,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费药。 “关子我已经让你卖到这了,别嘚瑟了,老实交代!” “这回到底赚了多少?!” “在各方领导的支持和关怀下,我们招待所这回赚的不太多......。” 李部长顿时眼睛一亮。 嘿,如此谦虚的语气,那起码也得有这个数啊。 他偷偷对一边竖着耳朵的赵秘书比划了一个手势。 赵秘书立马瞪圆了眼睛,一阵狂喜。 十万块! 这段日子部长和他为了那些要钱要物资的申请愁坏了。 还是张宏城这家伙靠谱,一口气就帮他们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问题。 “不多是多少?” “也就一百多.....万吧。” 李部长抓着话筒的手一抖,话筒差点没掉桌子下头去。 “部长~!” 赵秘书急忙上前扶住了两腿一晃有些站立不稳的李部长。 “你、你说什么!!!” 李部长长吸了一口气,对着话筒一阵怒吼。 “一、一、一百,你还多万?!!!” “小兔崽子,你特么把组委会给抢啦?!” 花城这边的张宏城不得不把耳朵远离了话筒。 老爷子狮子吼太厉害了。 不过,您是不是也太小看了组委会,人家一场会下来签的单子以亿计算,一百万算个啥? 当然不能继续让李部长发急,张宏城立即把自已做的事,用最“无辜”的语气和最“无奈”的文字描述汇报了过去。 听完张宏城的话,李部长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把端茶送水和存物协助的活都给玩出“百花绽放”来了。 让你端个茶而已,你就开茶座卖天价食品;让你送个水,你敢把五分的汽水卖一块! 让你帮人存东西,你出租天价仓库;让你协助商务人员的洽谈工作,你弄个锣和赠品出来,赚得昏天黑地。 十五天,一百六十八万啊! 李部长忽然后悔了,自已为什么要把这小子送给老首长? 电话那头的张宏城还在逼逼叨叨的:“我真不是想同您显摆这点钱,而是一百万以上的转账汇款,银行那边必须有咱们兵团的文件证明。” “要不然,我就如同往常一样悄摸摸的给您汇回来了。” 李部长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张宏城这句话里的一个词提醒了他。 “悄摸摸的”。 老头立即反应了过来,对着身边的赵秘书大喊一声。 “小赵,快去关门!” 赵秘书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冲过去把门关上,刚想上扣的时候,忽然办公室的门如同遭到了巨熊的攻击,颤抖了好几下。 门外高部长、杜部长那帮老头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李,啥一百万啊?!” “你开门!小赵,开门,老李是不是出事了?” “老李,你刚才说小张把哪个组委会给抢了?别急,你开门,大家一起好商量~~~。” “对,开门,我们就过来看看老李,什么一百万?你们都听岔了......。” 木门在哀鸣。 小赵在发抖。 老李傻眼了,他忽然恨不得给自已一个大嘴巴子。 自已刚才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把狼都给招来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被调走的方法 可怜李部长六十二岁的人了,今天还不得不靠装惨流眼泪才成功脱身。 兵团的两个土匪头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生生从他这里磨走了六十五万! 六十五万啊! 李部长的心都要碎了。 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在挂断电话前让张宏城只寄一百万回来,估计这俩座山雕能抢走一百万整的。 东北剿匪十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行,哪怕是三十五万留在手里估计也会被人一直惦记着,李部长立即决定把这些钱给花个七七八八的,谁也别惦记! “小赵,立即把下头申请新棉花的单子都找出来,能批的都给批了!让下头的知青们能过个暖和年。” 拉着一帮下属忙活到了半夜,李部长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已似乎忘记告诉张宏城他要被调去京城的事。 十月三十一日,花城。 广交会在前一天圆满结束,今天是各方面工作人员参加集体总结大会的日子。 大会召开前,会议现场内外人山人海,各个喜笑颜开。 今年的秋季广交会因为突发的情况,商业氛围竟然比往年好了太多,现场达成的销售额和初步意向,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最乐观的预期。 在展会召开之前,上头最乐观的预期是同比增长7%,但根据统计室同志们的透露,今年这个同比增长率怕是差一点就能达到11%。 展会大获成功! 张宏城自然也被通知来参加总结大会。 这次他没有和第七商务组的人坐在一起,他早些天就因为庞媛媛的申请,连人带业务额都被算入了后勤组。 庞媛媛的纠结和心思,张宏城到现在依然一无所知。 他到现在都只是知道自已之前的临时组长姓庞,估计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 见不见面都没多大意思——张宏城对来自京城的任何人士都谨慎的保持着距离。 人堆里,张宏城和一帮新认识的朋友在谈笑风生。 几乎周围所有人都在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因为没人料得到东北建设兵团居然得了失心疯,竟然想把展览馆后面的那排仓库加商务茶座转手出去! 那可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大家早就打听到张宏城这家伙靠着这个地利,这回足足赚了近百万! (赠品的生意,组委会没有对外漏风——他们还想着明年自已来赚一笔的。) 故而张宏城刚刚说出这个想法,身边立即挤满了人。 尤其是一些超级大企业大单位的代表,财大气粗的拿出了让张宏城眼花缭乱的产业要跟他换。 “小张啊,我们石化口在花城刚好有一栋修给国外专家的专家楼,四层二十四间三居室套房,自带小型花园的那种。” “你考虑一下?” “他们建设兵团来这里出差的人能有几个?” 某纺织集团的大佬笑着插嘴。 “小张,我这里有个东西你们兵团肯定很喜欢。” “我们集团有个计划,准备再开办一批、大约二到三家小型棉纺厂,我们之前研究后觉得,你们黑省是个不错的地方啊,不知你们领导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 “......说起来我们在哈市有座商务大楼,修好才一年多......。” “......你们兵团的药品供给是不是有些困难?提升5%甚至到8%配额问题,其实也是可以谈的......。” 面对这么多的大佬,张宏城不敢再自已玩了,急忙跑去会场传达室借电话把锅扔回了东北。 对于把这个能下金蛋的地方转出去,李部长一开始也是想不通的,但他也知道张宏城说的没错。 从本届广交会开始,这排房子对广交会的重要性已经变得不可或缺,所以这么要紧的位置上头是不可能让兵团继续占着的。 要是等到上头自已来拿,估计兵团根本换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还不如提前换出去,赚上一大笔。 “行吧,这个事我们这帮老头子负责来协调,小张,”李部长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了一些,“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了......。” 在广交会总结大会上,张宏城小小的出了一个风头。 但楚描红却发现自已未婚夫这几天以来,脸上却一直没有什么笑容,似乎心事重重。 张宏城那天在出会场时,被某人拦住。 正是和他第一次见面的第七商务组组长,着名的商务强人庞媛媛。 庞媛媛这个女人挺漂亮,说话也很直接,李部长给他的通知里比较含糊的内容在她嘴里都变得清晰明了。 “我很看好你!” “你的才能根本不值得留在兵团那个地方。” “来我们第七组,级别不变,但可以享受增加半级的待遇,副组长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等你熟悉了业务和流程,说不准你会是下一个新建组的组长。” 张宏城当时的回答很简单。 他不太喜欢眼前这个女人,更遑论与其共事。 虽然庞媛媛的态度无可挑剔,给出的条件也是不错,但他却看出了对方是一个从没遭遇过失败的人。 自负且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这种类型的男女,一旦遇到了真正的挫折都会是个大麻烦。 相比起来,张宏城更喜欢楚描红身上那种历尽沧桑后返璞归真的纯美和洒脱。 再说他根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京,更别说去给人当保姆。 张宏城礼貌的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并坦言自已胸无大志,还将后世混吃等死的诸多理念让庞媛媛好生恶心了一把。 他之所以这几天来一直愁眉不展,是他在反思自已。 谨慎、谨慎、谨慎! 自已反复给自已进行心理暗示的词汇。 可他自已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在广交会上来了这么一出,怕是已经落入了很多人的眼中。 风云变幻在即,张宏城在想着如何脱身。 楚描红从他身后抱住了未婚夫,轻声的询问了三次,这才得到了张宏城垂头丧气的回答。 “咯咯咯咯咯咯,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难住了你?” “不想进京想回沪上,一点小事看把你愁的。” 楚描红轻笑着摸出一根银针来,随后对她眨眨漂亮的眼睛。 “乖,就是一点点疼的。” “他们总不可能调一个重病的病人千里迢迢的进京吧?” 张宏城惊喜的起身。 他怎么忘记了自已未来媳妇的能耐。 装病,好主意! 只要自已病个一年半载,熬到高考恢复的那天......。 “亲爱的,你只管扎!” 楚描红把玩着银针,忽然似乎无意的问了一句。 “听说这个庞同志挺漂亮的?” “楚描红同志,请你谦虚一点,不要拿自已最擅长的东西来打击旁的同志,”张宏城的反应那叫一个快,“这样不太好!要谦虚!哪怕你最漂亮!” 楚描红一针扎下去,抿着嘴笑着。 “哼,我不信哦。” 第二百五十八章 随口就来 张宏城忽然重病的消息传开。 别说李部长,就连的得知消息的庞媛媛都不相信。 李部长无语中带着一丝感动——在他看来,小张这是放着晋身的青云路不要,也要留在兵团。 而庞媛媛则感到了莫大的羞辱——某人宁愿放弃青云之路也不愿意接受自已的好意和自已共事! 有一点张宏城判断的没错,一直的成功和一生的顺风顺水让庞媛媛很少反思自已的过往。 她承认有傲气的人自然是不会喜欢轻视过自已的人,但这是你自已扮猪吃虎导致的结果好吧? 一百个不信张宏城真的病了的庞媛媛带着一堆礼品和几个属下去了铁道医院探望某人。 可让庞媛媛真没想到的是,张宏城还真是病了,病得还很重。 主治医师给出的医案和化验结果,连京城的医生看了也摇头。 贫血加严重虚弱,不建议从事较为繁忙的工作,除非负责安排工作的人和他有生死大仇。 在张宏城的病房里,庞媛媛见到了她这一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她可是对自已的容貌是有很强自负的人,但在看到娉婷坐在病床边给病人削苹果的那位女子,庞媛媛竟然呆立了好几秒钟。 那是张宏城的未婚妻。 真是个幸运又不幸的男人! 早在得知庞媛媛带着人过来的那一秒,楚描红便让自已的未婚夫成功“睡”去,她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庞媛媛。 张宏城一天到晚笑嘻嘻的闹她时总说什么是在“守水晶”,她现在也明白了那个词的意思。 所以她想让其她的女人知道,自已也是守水晶的好手。 而且她这个女子心眼不太大,不管你是想要爆她的水晶也好,还是对她的水晶吐口水表示不屑也好,她一个都不想轻松的放过。 楚描红没兴趣利用自已的美貌来打击对手,她更擅长用药。 庞媛媛回去后当天便病倒,而且头三天更是躲在房里不敢见人——楚描红没有下毒,她用的是一种杭城古代秘方。 她不过是想让庞媛媛半天之内不敢见男人而已......。 之后延绵病榻起码半个月。 谁叫她弄得自已未婚夫不得不装病来着? 可气性中的楚描红却忘记了一件事——她空间里的药性都被增加了好几倍。 庞媛媛连续三天不敢见人,她的身子到了来年五月才见好。 得知此事后,张宏城对未婚妻的感动+10,不敢动+100,忠诚+20。 没有张宏城主持的花城招待所和沪上招待所依旧运转正常——没有主营业务的好处这不就出来了。 大家都怏怏的不想动弹。 张宏城大手一挥,这次来花城的工作人员统统拿到了上千块的奖金,幸福得大家都只想从此躺平。 东北建设兵团派来接手的人在十一月五号赶到花城,新任所长叫白善生,对“病中”的张宏城表现得相当客气。 张宏城摆明了不愿意离开兵团而且病重,程老那边只能惋惜放手。 其实程老也曾后悔来着,没有一开始就把张宏城重用起来,如今想用却不能够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兵团部商量了一下,让张宏城就地养病,同时在职务上调整了半级——张宏城仍然是沪上招待所所长并协管花城招待所。 张宏城万万没想到自已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后,居然被送进了花城的一家疗养院。 ...... 楚描红随手将护士送来的中药放进自已的空间里,又将一颗果肉塞进张宏城的大嘴里。 她挺喜欢这样给未婚夫投喂的时光。 这里风景如画、气候宜人,平日里张宏城只需要静静的“修养”就好,根本没人来打扰他们。 沪上招待所如今账上有着六十多万,花城这边也有十万出头,白所长在准备招工,所以根本没有外人和俗事来招惹张宏城。 十一月的花城热意已经消散,但大部分人还穿着单衣。 但楚描红已经在考虑给自已两个打一套毛衣,过段日子回沪上,没有毛衣怎么行? 张宏城也不提商店里能买现成的,任由未婚妻拿着毛线在自已身上比划来去。 可惜温馨的氛围在敲门声中被破碎。 来人是提着一堆东西的苗佳新。 张宏城先谢过了他来探望,又有些好奇:“十一月都快过了一半,你怎么还在花城?” 苗佳新的精神明显有些不济。 “还不是因为手里有个项目没理顺,刚好客商去了一趟港岛又赶了过来,所以我们一直在沟通。” “你的项目之前不是说成了吗?” 这回轮到张宏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苗佳新笑着摇头。 “说起来这个项目你也不陌生,就是你那个老大姐辣酱在欧洲的代理权。” 听到是这个项目居然没有谈成,张宏城也大大的吃了一惊。 “你别露出奇怪的样子,我当初听说没谈成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表情。” 苗佳新侃侃而谈,把某人策划定位错位的事描述给张宏城听。 “那个商务组没谈成功,所以会后上头让我们外贸公司接手继续跟。” “现在让人头疼的问题只有一个,怎么在不伤害我们自已面子和信誉的情况下主动把辣酱的报价降下来。” “对方客商与我们的关系很好,谁知负责的人以生产成本增加的理由给人涨价,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的话怕是会影响我们的声誉。” “而且对方客商也是个好面子的,反复强调不需要我们为了维护关系而降低报价给他单独的优惠。” 张宏城觉得苗佳新苦恼得莫名其妙。 “涨价不容易,难道降价会很难么?” “你请人家客商参加一个晚会,现场弄个抽奖什么的,让人抽到一个采购买二送一的奖券,不就搞定了?” “众目睽睽下靠自已手气抽到的优惠,他还不接受?” 苗佳新吃惊的看着张宏城,忽然跳起来哈哈的给了张宏城一个熊抱,一溜烟的跑了。 “G日的,我一个病人他居然那样用力的勒我,”张宏城笑嘻嘻的看向楚描红,“亲爱的,我感觉自已的肋骨断了,要不,你给我摸摸?” 世界上最好看的白眼抛了过来。 “我呼吸不上来了,快,人工呼吸啊,楚医生,你不能见死不救!” 楚描红抿着嘴笑着看他闹腾。 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里来的是京城外贸公司的洛科长。 “诶,小张,还真是你住院了?” “你小子可别怪我不知道你住疗养院了!” “我刚才在楼下看望一个长辈,刚刚遇到小苗才知道你也生病在疗养。”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我快没事了,”张宏城看到洛科长也很好奇,“您怎么还没回京,莫非和苗佳新一样被哪个项目给绊住了?” “说的可不是么?” 洛科长一拍大腿。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彩绘茶碗的事,有两家小本子经销商似乎不想买但又不完全拒绝,真是愁死人了。” “商务组的人之前主动降了价还改了个本子本地货色的名头,结果让人看轻了这东西,麻烦啊!” 楚描红端了一杯茶给洛科长,她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把名字改回来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洛科长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之前还降了一些价,要是真按这个价格去卖,我们公司之前的那位客商能直接跳三丈高。” “无非就是觉得东西不值钱罢了,”张宏城脑子很快,“想要解决这个事,对你洛科长来说不是小菜一碟么?” “你别激我,”洛科长喝了口茶,指了指自已的脑袋,“我正头疼着呢?” “诶,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宏城显得有些“犹豫”。 “那您可别说是从我这得来的损主意......。” “放心,你说吧!要不是他们没用你给工艺厂留下的策划,也不会出这种糟心事。” “您在京城不是人面广嘛?” “您找人发个文,就说为了保护国内某某古代技艺,反正理由自已编,结论就是从某月某日开始,禁止类似【耀变天目茶碗】之类产品的出口。” “然后您立即中断和本子人的谈判.......。” “您别忘了这个技术就我们国内的老师傅能做。” 洛科长眼睛一亮。 这招够损,但可能真的好用啊! “然后,您却不过他们的情面,价格再涨涨就是了。” 洛科长一阵风的走了。 “小张,你好好养病,我下次来看你!” “那您下次来可不兴空手空脚了......。” “媳妇,又没人了,咱们继续,我呼吸困难,诶,把针拿开......。”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扶助 有道是山中无岁月。 张宏城还没觉得自已在疗养院住了几天,新来的白所长那边就已经搞定了招工的事情。 前来探望他的陈蓓蕾这群人七嘴八舌的向他表着功。 白所长很吃惊,因为就算他自认开出了不错的条件,但陈蓓蕾、卢燕,赵甘梅几个都不愿意留下,甚至包括涂红兵。 都想着跟张宏城一起返回沪上。 包智慧不服气的在一边揭露她们。 “得了吧,一来她们是看着跟着所长你能多拿奖金,二来嘛,她们是怕白所长发现,其实她们几个对招待所的主营业务一窍不通!” 卢燕立即笑着去掐她的脸。 “包子妹,说的好像你这个老员工对招待所的主营业务有什么见地似的?” “还不是和我们几个一样,七窍通了六窍,最后剩个一窍不通!” 张宏城躺在床上,觉得自已快要发霉了。 忽然间他很想念沪上的那方属于自已的小天地。 “对了,怎么没看到宫雪和诸琳?” 和这帮来探望的人聊到最后,张宏城这才发现好像少了两个人。 见未婚夫这个时候才发现少了两个大美女,楚描红略带满意的笑着解释。 “她们可和我们几个闲人不一样。” “前天就已经上了火车回了沪上。” 张宏城立即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都回了沪上?小诸不应该是回京城吗?” 楚描红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愈发神秘起来。 “还不是怪我们让宫雪和诸琳两人成为了好朋友,诸琳本来在部队里就是文艺兵,对于演戏这一块,本来就心有向往。” “她们好像是被宫雪的师傅一起邀请去了一个剧组。” 楚描红神秘的笑容让张宏城猜到了大概的事情脉络。 诸琳提早这么久进入影视圈,怕不就是自已未婚妻的手笔。 南宫雪和北诸琳同时出现在一个电影里,那画面也确实让人足够期待。 花城招待所已经走上了正轨,秋季广交会也早就落下了帷幕。 那些如今还在花城忙碌的熟人,多数是在为广交会的一些项目进行收尾。 既然陈蓓蕾这几个人已经明确了想跟张宏城走,兵团那边也予以了放行,那么她们就没有再继续留在花城的理由。 来探望过张宏城的第二天,包智慧这群人一起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花城这个地方只留下了张宏城和楚描红两个。 十一月的花城,气候比沪上友好了太多。 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没羞没臊,浑然不觉外物,也不解外事,只把这么好的一个疗养院变成了抛洒狗粮的公共场合。 让几个在这里同样休养的老干部既羡慕又带着怨气,更又舍不得抗议赶这一对走。 怕赶走了这一对小年轻,整个疗养院只剩下了一片入秋后的暮气。 ----俺那该死的青春啊,整片的都是硝烟和鲜血的味道。 ----想到走的那么早的那些老伙计,如果看到眼前的青春幸福,怕是都会瞑目而笑。 ----当年拼着命搏这一把,为的不就是能看到今天的场面吗? 可惜宁静的好日子终归是有头的。 李部长对于张宏城的身体相当关心,几乎每天都会打个电话过来询问。 在得知张宏城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之后,李部长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将一个压了很久的任务交给了张宏城。 这个任务并不需要张宏城花多大精力,躺在床上就能完成。 有出息的单位扶助同系统内有困难的单位是建国以来一贯的传统。 东北建设兵团的几个大佬对张宏城是相当满意的。 但有人在入京办事喝嗨的情况下,没忍住拿张宏城的事和兄弟单位的领导在酒席上斗牛时,吹了个牛逼。 当时吹的天爽,但酒醒之后这位大佬恨不得给自已一梭子。 负责各地建设兵团帮扶工作的老干部第二天就笑眯眯的逮着这位想逃跑的大佬。 “这个你们东北建设兵团牛逼啊,可你看其他建设兵团,那都是天天饿着肚子哭爹喊娘的。” “我们也不多要,你那个沪上招待所账上不是还有几十万吗,诶,别跳别掏枪!” “就是按照老规矩,让你们沪上招待所在咱们系统里找个过不下日子的单位扶助一下而已……。” 大佬回到东北两天两夜米水不沾,心疼到不行。 最后没办法,李部长几个只能拿着张宏城同志还在病中的借口拖着。 可最近几天风向有些不对,好像又有其他部门的人盯上了沪上招待所的账本。 各地建设兵团的下属单位扶助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要是上头给硬安排一个穷得当裤子的地方,那他们的沪上招待所这个金娃娃怕不就是给废了。 所以几位大佬让张宏城仔细琢磨琢磨,尽快随意指一个属于兵团系统内部的单位进行扶助。 张宏城的回复相当之快,因为这个扶助对象他可是想了很久,刚好缺个理由与人家搭上话。 新省建设兵团下属的农业研究所。 程立顺同志领导的长绒棉研究小组。 根据胖子提供的资料,这些长绒棉研发人员别看是研究棉花的,还弄出了最新款的长绒棉品种,但这帮人身上的夹衣里棉花却少的可怜。 但凡新省建设兵团给他们多发个三瓜两枣的,都被他们偷偷拿去投入到研发棉花上去了。 张宏城很清楚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我国大力推行的建设的是石化业和棉纺业,但在八九十年代最制约我们棉纺业发展的就是棉花产量。 程立顺小组弄出来的军海产品,虽然比这个品种的某种埃及长绒棉还要好,但已经错过了八十年代初期经济大布局的时期。 缺棉花这个问题,一直贯穿着本国八九十年代的经济历程。 张宏城和胖子的想法不谋而合,必须让程立顺小组在八十年代初期就拿出成熟且可以推广的军海长绒棉品种。 如果国内长绒棉的供应能比历史上高一两个台阶,不被外界资本掌握了原材料的定价权。 那么历史上九十年代末期全国纺织业砸纱锭、纺织工人下G的风潮,绝对不会那般惨烈。 张宏城毫不犹豫地选择拿出五万块来,支持新省建设兵团下属农科所程立顺小组继续研究最新的军海长绒棉品种。 直到八二年,程立顺终于得到机会前去埃及访问,之后又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才将比埃及长绒棉更好的品种开发出来。 在此之前,国内最好的长绒棉品种亩产只有四十多斤,而当时埃及品种的产量是国内的三倍,而且质地更好! “棉花小组?” 李部长听到张宏城的回答,只是稍微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张宏城会敷衍的给出一个投入不需要那么大的单位。 可他没想到小张居然还真是想干点实事。 棉花确实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对他们东北建设兵团来说。 但他也听说过程立顺那个小组是个吞金兽! 新省建设兵团的领导们对他是又爱又恨。 “成吧!棉花就是棉花,哎,就是不知道要多久、花上多少钱才能又出一个新品种?” 李部长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不会再打扰张宏城的“休养”。 可他不知道的是,张宏城已经开始拖着“病体”,委托仍然留在花城的苗佳新和洛科长,在帮他四处寻找来自埃及的客商。 第二百六十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巩老,您这边请。” 康友诚毕恭毕敬的将老医生往门外引。 这位巩老是花城当地有名的杏林好手,他还是求了自家在京城的关系才请到的这一位。 身后门内再次传来了阵阵女子的轻咳。 巩老皱眉停下脚步看向康友诚。 “你们组长的这个病其实一开始并不严重,好生养着就行,如她这样虚弱还没日没夜的忙碌,怕是神仙来了救不了!” “言尽于此,你们好生劝着吧!” 巩老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到巩老的身影完全消失,康友诚的脸上先后闪过了担忧、愤恨和阴霾的表情,如同川戏中的变脸一般。 组长庞媛媛是他心中的女神,当初自视甚高的康友诚也如同庞媛媛一样,以为自已的家世和能力能让他在外贸这一行里混得风生水起。 直到他遇到了庞媛媛。 先恨后敬最后则是迷恋与臣服。 康友诚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因为广交会已经结束了半个月,但唯一全组还留在花城的商务组只剩下了他们七组。 在康友诚看来,庞媛媛明面上的理由是想把他和老丁办砸的差事给圆过来,但实际上却是庞媛媛在试图抗拒自已生出的心魔。 那个姓张的! 组里五个最重要的项目居然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里,偏偏以庞媛媛为首的第七组却干废了两项。 两者高下立判。 而且人家拥有的资源和庞媛媛所具备的资本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向来自傲的庞媛媛诚心的发出了邀请,可竟然被人直接无视,说自已只愿意躺平。 故而这两个项目从此成为了庞媛媛的心魔。 哪怕程老已经把这两个项目划拨了出去,但庞媛媛一直拖着病体还在研究。 这让康友诚又悔又怒又担心。 他悔的是自已给庞媛媛造成了如此的局面,怒的是那个姓张的不知好歹,前两者他还能和同组的同事们聊一聊,但他担心的那件事却无法宣之于众。 康友诚担心如今的庞媛媛会成为当初的自已! 自已对庞媛媛的心历过程,与如今庞媛媛遇到的境遇几乎一模一样。 十一月的花城并不冷,但庞媛媛的办公室里已经生起了炭火,她整个人都把自已包裹在一条大被子里,眼睛失神的看着桌上的文件。 她的病很奇怪。 根据巩老的说法,她不是如同之前医生判定的那样是中了毒。 所以她之前用的那些解毒类的中西药根本没用。 “你之前应该爱喝咖啡,”巩老不愧是名医,判断相当精准,“还有一些西式的补品。” “但你最近不知误服了什么,刚好和你爱喝的咖啡、补品起了一种反应。” “不是中毒,而是诱使你的神经系统以为你处于一种不健康状态,抽取全身的营养和能量来对抗那种并不存在的病状。” “所以你才会虚得很厉害。” “本来你只需要吃些补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成,可你却一直不停的工作,为了提神,咖啡更是不少吃,呵呵......。” “......说来也奇怪......,老头子我想过了好几种能产生这种反应的东西,但也最多让你虚上半个月而已,可瞧你的样子,起码得虚上半年......。” 庞媛媛疲惫的闭上眼睛。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之所以对这两件事放不下,不光是被那个想要躺平的人给刺激到了。 更多的是来自她爷爷之前的一通电话。 见自已孙女病成这样还想着自已去解决问题,老爷子很心疼,索性把事情全部讲开。 原来看似不关注孙女的爷爷,对庞媛媛办的每一个项目都了如指掌。 以庞媛媛的聪慧自然也想到了为什么。 为什么自已办事会如此顺利? 为什么自已几乎每个从屎堆里翻出来的项目也能最后成功? 她不敢想象自已爷爷在背后为自已做了多少的事! 这种来自亲人因为爱护而残忍揭开的真相,让自负的庞媛媛根本无法接受。 尤其是她爷爷语重心长的给出了对她的真实评价。 “媛媛,你的优点是对国际法和经济条例的了解,写这类报告、整理文案,无人能出你之右,但真正落实一个项目,你还需要更多的人来帮助你。” “这些年下来,你有回头看看你做过的那些项目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么?” 亲爷爷将血淋淋的真相展露给孙女看,为的就是想打破她心里的执念,安心养病。 但庞媛媛却让自已和这两个已经被划拨走的项目耗上了。 她无法接受自已在爷爷眼中,居然只是一个给人当秘书的材料! (书友们别慌,男主不要这个秘书的。) “砰~~。” 小宋一脸喜色的冲了进来。 “组长,好消息,那两个项目都被外贸公司给谈妥了!” 庞媛媛先是喜了一秒,后又有些泄气。 看来自已之前看不起的外贸公司,其实也是能人辈出啊。 “真的谈妥了?” 庞媛媛忽然觉得自已爷爷说的没错,她抱紧被子眼睛有些无神。 “那他们两家外贸公司让步了多少?如果不好交代的话,我可以帮忙转圜一下的。” 自已组里犯的错,没必要让外贸公司来承担后果。 “说来也奇怪,”小宋急忙给庞媛媛倒了一杯热水,“我听他们说BOSS'SSISTER辣酱的出货价格回复到了之前的水平,那个爱面子的客商竟然退了一步,接受了我们的优惠价格,而且拿货量还比之前的约定多了一半!” “这个法国人从商多年,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好像之前还没有过如今天这样不要面子的记录。” “友诚外贸?” 庞媛媛看着天花板,释然笑出声来。 “看来地方上的外贸公司也是不可小觑啊。” “那茶碗那边......,算了,”庞媛媛直接抓起了手边的电话,“我还是直接问问洛哥好了。” 她和洛哥住的大院很近,人面挺熟的。 她这回给人家添了麻烦,正好借道喜的机会给人道个歉。 电话那头洛哥的声音很是轻松惬意,很明显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诶,媛媛你算是自家妹子,道什么歉啊?” “哈哈哈哈,对对,小本子之前还想拿捏我,嘿嘿,我转手就卖了他一个更高的价格。” “不多不多,也就涨价两成而已,哈哈哈哈哈。” “你问出货数目?咳咳咳咳,哎,都是老客户了,自然是多要了一倍的货......。” “诶,你小嘴虽然甜,但哥哥我不好接这个功啊。” “就是去看长辈的时候,刚好遇到沪上的一个朋友,随口指点了哥哥我一句。” “对了,估计友诚那边的项目也是得了我这个朋友的指点。” “我遇到这位朋友之前,友诚的小苗刚从人家病房里出来,那笑容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庞媛媛当即吃了一惊。 因为她知道这个洛哥向来是不爱说大话的。 他说人家只是随手指点那就一定是真的随手指点。 “哦,你想认识他啊?但人家还病着呢。” “姓张,比你这丫头还小三岁,叫张宏城......。” 于无声处听惊雷。 庞媛媛整个人彻底傻了。 什么释然、什么真相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已经完全没了概念。 脑子里只留下了那个明明说想“躺平”人的模样。 第二百六十一章 找工作的贼 庞媛媛被小宋扶着,眼睛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 她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跑过来找张宏城。 似乎自已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 比能力她差对方太多,比样貌人家未婚妻几乎可以吊打自已,有时候庞媛媛都觉得自已很不可理喻。 但眼前人去楼空的场景却让她莫名的愁绪万千。 如果张宏城知道她这样,只会好心的奉劝她一句:少看点新鸳鸯蝴蝶派爱情小说......,尤其是WW的。 张宏城可不想被女性因为慕强而对自已胡思乱想。 那玩意不是爱情,是动物世界。 火车呼啸着直奔沪上。 张宏城再也不用装病,陪着楚描红一路说说笑笑,吃喝不忌。 他之所以不用再装病,主要原因是李部长来电话,说那个庞媛媛的靠山——她的亲爷爷最近已经主动退了下来。 张宏城被强行调去京城的可能性已经无限降低。 再就是陈蓓蕾打来电话说:沪上招待所招贼了! 还不止一次! 吓得罗琴天天带着人守在财会室睡觉。 如今财大气粗的招待所,光罗琴日常保管的现金就超过两万多! 差点被人给偷家,张宏城哪里还在花城待得住,要不是他不够级别坐飞机......。 张宏城和楚描红在十一月二十二日抵达沪上。 他们俩发现整个招待所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在前台值班的陆莉发现有人进来,猛的一抬头,藏在柜台下的手里居然还拿着根擀面杖。 陆莉看到来人竟然是所长和未来所长夫人,脸上立即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原来她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个铜铃,刚才正准备晃荡来着。 让所里容貌仅次于未来所长夫人的陆莉独自当前台,张宏城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肯定是“美人计”。 大厅周围指定藏不少人。 张宏城从陆莉的手里拿过铜铃,叮叮当当的摇了起来。 果然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从各处传来。 包智慧提着菜刀冲在最前面,陈蓓蕾双手举着竹竿紧跟其后,陈爽和赵俊挥舞着板砖断了他们两口子的退路。 简勇最牛逼,手里抓着一大把辣椒粉,对着张宏城的脸就准备来一个满脸开花。 直到他们发现在摇铃的某人是顶头上司,这才齐齐开始刹车,可惜地面太滑,都刹不住变成了一群滚地葫芦。 张宏城老怀大慰,哈哈大笑。 “大家不用这么客气,行这么大礼,至于吗?都起来,都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楼上传来了罗琴的大叫。 “啊,别跑!” 张宏城一愣,我去,自已刚才给那贼来了个“调虎离山”? 他领着头就往楼上冲,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没有上楼梯而是直接往门廊后冲,跟着他的有寇世宏,其他人都一窝蜂的往楼梯挤。 张宏城和寇世宏刚刚来到二楼走廊的楼底下,果然看到一条黑影惊慌的跳了下来。 二楼的高度可不低,张宏城一把抓过去刚好扶了对方一把。 “谢谢。” 嘿,这贼还挺有礼貌的。 有礼貌的人必须奖赏,所以寇世宏把手里的赣省辣椒粉全赏了这人一脸。 张宏城没寇世宏这么缺德。 再说他跟楚描红谈了这么久的恋爱,对于穴道的理解自然是更上层楼。 一脚直奔“人中”,不偏不倚,正中顶端。 嗞~~~。 刚刚冲到二楼栏杆处的男同志们集体捂住了某处,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NM,所长越来越凶残了! 这、这,应该已经彻底废了......吧? 说“谢谢”的这位男同志两只眼睛鼓得如同金鱼一般,眼珠子都差点直接掉出来。 嘴巴颤抖着一个字说不出来,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倒了下去。 有礼貌的先生被男同志们拖走,张宏城这才从陈蓓蕾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贼已经来了招待所七八次。 从一开始的偷食堂食物,发展到偷招待所的摆设,然后又把目光盯上了职工宿舍。 咳咳咳咳,尤其是女职工宿舍。 这货撬门很厉害,但他不光是看上了招待所女职工们钱和票。 谁不知道这个招待所的女职工是整个区里都有名的漂亮。 赵俊组织人堵了他四五回,但都被他给跑了。 但就在昨晚,这小子还是中了招待所众人的圈套,被堵在了楼里出不去,但大家一时也没能把从偌大的楼里把他给找出来。 差点被偷了贴身衣服的陆莉一咬牙,自告奋勇在前台当诱饵,所有人都藏起来,看住了一楼和二楼各条要道。 “为什么不报警?” 张宏城脸色有些严肃起来。 任丽娟几个扭扭捏捏的。 “有几个女职工被偷了那个,羞都羞死了,所以想着先抓住再说......。” 楚描红眸光瞬间一冷,她淡淡的放下挎包,转身换了白大褂和口罩过来。 “带我先去看看这个贼......。” 张宏城没敢拦下满身在冒寒气的未婚妻。 陆莉抱着招待所医务室最大的那根针管兴致勃勃的跟在楚描红的身后,看得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这个贼的嘴巴很硬,但在遇到楚描红后立即化成了水。 张宏城审问他的时候,这货还在浑身颤抖兼泪涕齐流。 “姓名?” “高、高浩。” “年龄?” “三十一。” “性别?” “您看不出来?” 张宏城立即转头看向寇世宏。 “叫楚大夫回来下,这人回答得牛头不搭马嘴,怕是还有点病需要治疗一下。” “别!别~~~~!” “爷爷,我是男的,男的!” 张宏城不想自已和楚描红的孙子是这个德行,所以他的目光很不善。 贼慌了,急忙作揖。 “要不,您觉得我该是......男还是女?我都认的!” “你来我们招待所干什么?” “那个、那个,我就是想找点.......。” “什么?” “工作,对,我是来找工作的。” “您别不信,我会踩缝纫机,踩得可溜了!” “去叫楚大夫......。” “我是来借、不是,是偷东西的!” “偷的东西呢?” “我没敢带回家,都藏你们招待所楼顶水塔后面了.......。” 张宏城让包智慧带着人去搜,等把不该遗失的东西都找了回来,再把这货送去派出所。 还不能大张旗鼓的,简直憋屈死人了! “必须加强招待所的防盗措施!” 在事后的总结会上,张宏城一锤定音。 加固加高院墙防不住有心的人,张宏城打电话去东北,让红旗排的人想办法把旺财和来福送过来。 “这两货现在懒得很,”王凤志在电话笑得很大声,“不过我们林场里到处都他俩的后代在撒欢,我给你们抓几条聪明的过来。” 半个月后,一辆送煤的火车车厢在沪上货运站被打开车门,有人牵出了一长串黑不溜秋的田园犬。 王凤志说的“几条”,其实是一个加强班的狗狗。 张宏城和楚描红都喜欢狗。 全部给我留下! 招待所养狗会吵吓到住宿的客人? 我们招待所有旅客这种生物存在么? 1976年元旦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张宏城和楚描红都变得异常沉默。 因为那个噩耗即将传来。 好在就在两人分感煎熬之际,杭城那边的孙苏云来了电话。 未来丈母娘的语气有些激动。 “囡囡,你爷爷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无妄之灾 秋日的晨光映入堂内。 楚家院子好几年没有开启过的内堂今天被阳光铺满。 秋风扫过瓦顶缝隙里蒲草,沙沙的声响让堂内越发显得静谧。 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老旧的木椅上,正全神贯注的擦拭着手里的照片镜框。 黑白的照片。 照片里老妇人笑容依旧如老人记忆中那般那温婉和亲切。 老人恍惚中,似乎又看到老伴在笑着嗔怪于他,近日可有按时吃饭,饭后可有散步,衣裳是不是合体……。 其实儿媳妇每日都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相片镜框上本来就是一尘不染,看老人依然摸索着镜框,宛如与老妇人几十年前的初见一般。 孙苏云端来一杯热茶,年迈的楚越河微笑着对儿媳妇点了点头。 虽然楚家如今的处境看着不好,但楚越河心里还是有所慰籍,毕竟家里人的品性都是不错的。 自已为人正派随和,老伴温婉明事,儿媳妇知书达礼,孙女聪明靓丽----除了他那个被自已看走眼的逆子! 如果不是自已生下的那个孽障,全家人哪里会过到这种日子? 孙苏云泡茶的茶杯还是楚越河当年最爱的那一套,显然儿媳妇也是个聪慧的,晓得将自已喜欢的东西藏了起来,没有被拿去砸掉。 “嗯,阿云,这茶叶不错啊!” “父亲说的是,也就您能喝出这种滋味来,我喝着是一点觉得和商店里卖的没什么区别。” 楚越河笑了下,轻轻的放下茶盖。 “这是囡囡的未婚夫送的?” 孙苏云感慨的叹了一声。 “小张是个好孩子,送了好多东西过来,还都悄悄的不张扬,如今就等着父亲您看上一看。” 楚越河苦笑着摇摇头。 “囡囡年纪大了,主意也是自然大的。” “咱们家里别看她年纪最小,但看人最准的怕不就是咱们囡囡了。” 听到公爹的这句话,孙苏云的语气凝滞了一下。 当初楚定国性格大变的时候,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就是囡囡。 可惜她和公爹都没有第一时间相信一个十多岁女孩子的话。 主要是楚定国之前几十年的表现太过正派且具有欺骗性。 连自已的老爹和枕边人都被瞒住了,没有看出他真实的脾性。 孙苏云的表情又带上一丝哀怨,神情开始变得恍惚,这也是她每次想到自已丈夫时,都会浮现的固有情绪。 楚越河起身小心翼翼的将老伴的遗照挂回了墙上。 他看着遗照沉吟的半晌,忽然转头看向儿媳。 “阿云,定国当年逃走的时候,你还记得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比较特别的话么?” 孙苏云下意识的摇摇头,这个问题公爹这些年已经问了她无数次,她都回答的有些麻木了。 到如今,她甚至已经都不愿再想起自已和那个人最后相处的那个夜晚。 楚越河没有继续追问。 但他心里的疑惑却越发浓郁了起来。 他这次虽然是被通知下放,后来又被提去了专门的农场进行改造。 但人老成精的楚越河哪里发现不了自已与其他改造者之间的区别。 虽然其中有老相识暗中帮助的缘故,但那个秘密农场的管教人员对自已也太过客气了一些。 同住的还有几个和他一样水准的专家,但人家的待遇和劳动强度远超于他。 尤其是自已每隔一个月,还要被公派“出差”半月左右。 虽然那些病案上没有病人的具体名称只有代号,但楚越河还是猜到那些病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这是自已作为一个外T罪人的父亲能拥有的信任吗? 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不敢相信的那个结果。 上头的某些人在用这种方式提示自已……,他们楚家、也就是说楚定国的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楚越河的推论是对的,他不知道自已该如何面对自已的儿媳和孙女。 “阿云,囡囡当年是怎么下F到东北去的?” “虽然有定国的事在,但囡囡毕竟是独生女……。” 听到公爹提起女儿的事,孙苏云这才从自已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您也知道囡囡的容貌是第一流的,之前的性子又有些清傲。” “您走后,我们街道上新来的一个副主任。” “他家的小子一眼就看中了我们囡囡,纠缠的不行。” “囡囡怕我担心,之前一直没有告诉我。” “刚好家里当时很困难,我们母女俩果腹多半还是靠定国之前几个老同事得私下接济。” “那人一直盯着囡囡,发现了定国那几个朋友私下接济我们家的事,便拿着这件事去威胁囡囡。” “囡囡不想连累那几个叔伯,索性一咬牙报名去下乡,她听说乡下只要肯干,多少能填饱肚子。” “以为没了她这个负担,我拿到的那点工资足够我一个人生活的。” “直到临行前三天,她都一直瞒着我。” “本来囡囡去的地方应该是本省的乡下,可又是那些人捣鬼,居然把囡囡弄去了东北,还在她档案里狠狠的加了一笔。” 孙苏云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您不知道在那个地方,要不是咱们囡囡遇到了小张,怕是这条命都保不住的。” 楚越河闭着眼睛抬起头,重重的吐出胸中一口气,手指捏得咔咔直响。 “那……那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楚越河没有继续追问自已孙女所受的那些罪,因为他怕忍不住自已心里的伤心。 索性问起了最关键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从刚才儿媳妇的叙述里,他发现了一个可以印证自已想法的地方。 以他那个混账儿子做的这种事,他的那几个老同事居然敢私下接近她们母女,这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呵呵,那家人果然是坏事干多了,囡囡离开才半个月,他们家就犯了事。” “听说处理的很快,具体犯了什么事,街坊们都打听不出来。” 楚越河猛然睁开眼睛。 他心里基本已经确定了那件事的真实性。 只是还有一点他没有想通。 既然自已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照顾,那为什么自已孙女会好几次遇到危险……。 莫非这个小张是上头派来的? 老爷子被忽然冒出的念头惊到了,也不由的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孙女婿产生了更多的想法。 之前如果他对张宏城的喜欢有九成的话,如今一瞬间便只剩下了五成。 如果真的被他从张宏城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这剩下的五成说不定都保不住……。 好大一口黑锅罩在了浑然不觉的张宏城头上。 他正和楚描红欢欢喜喜地提着一大堆东西,坐着火车往杭城赶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婚期的事 其实楚越河猜对了一小半。 张宏城这个锅背的其实也不算太过冤枉。 他自从到了五连之后,对楚描红的暗中关注并没有逃过某位专业人员的眼睛。 要不是这位比张宏城早来五连两个月的同志临时进了医院,重生后的楚描红的各种不对劲怕是早就落入了某个部门的眼里。 可惜也许是楚描红的女主光环太过厉害,让这位武力值超强的特殊部门人员忽然身负重伤,从而避免了她的种种不同之处被特殊部门记录下来。 接替那位负伤同志暗中照顾楚描红的人,正是张宏城。 当然张宏城自已是不知道的,但他的出身和对楚描红的暗中关照都经过了层层考核。 没错,在楚描红还没抵达东北春阳村的时候,战力不俗的汪国庆就被临时抽调到了与春阳村只有一河之隔的五连当排长。 可惜也许女主光环不想让他发现楚描红的不同之处,安排他和熊二来了个两败俱伤。 要不是对张宏城这个人进行了全面的了解,汪国庆不会大大方方的接受张宏城送的那些礼物和那张票(张宏城要是知道汪国庆真实的背景,估计会因为这张票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背景介绍来了:在女主没有重生之前,汪国庆也因为某件事临时不在五连,所以导致当时性格还天真懦弱的女主遇险,幸亏有侠气的张玉敏在。 而在女主重生后,明白谁敌谁友的她,与女反派的矛盾迅速激化,这才激得各路反派发狂来对付她,可偏偏汪国庆又被女主光环给废了,好在看过重生后剧情的张宏城溜达了过来......。) 所以不是人家上头不想照顾楚描红,而是老天(原作者——不是俺)不让。 ...... 北美某地。 阴暗的房屋内,一位东方面孔的中年男子,正在反复看的一张纸条上的十多个字。 他已经把这个纸条研究了二十多分钟,仿佛这十几个字里充满了无穷的魔力。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是不是觉得有一种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自已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纸条被打火机点燃,被调侃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盯着手里慢慢消失的灰烬。 “咱们这种人对于儿女的选择,根本没有资格去置评。” “我的事到此为止,组织上不要再给我递这方面的消息了。” “风险太大!” “那成,咱们还是聊聊明天的那出戏吧。”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明天你那把手枪里第二颗子弹,会是刻意减弱了火药威力的,你必须打在配合你演出的同志身上。” “这次对你的刺杀,相信应该能帮你彻底获得他们的信任。” 中年男人微微皱眉。 “他们在本地的势力不小,我们的同志如果受了伤……。” “放心,这位同志有其他的人接应。你需要负责的是用这次被刺杀受伤,彻底融入对方的阵营里。” 中年男人点点头:“我家囡囡找的男人不错,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你让那位同志尽量射击我的要害,只要死不成就可以。” “放心,他的枪法不弱于我,”坐在对面的男人笑了,“行刺地点就在你侦探所的门口,到时候你可别露了馅,让大家功亏一篑。” “只要你能真正进入王家的内部,咱们这些年的辛苦,就算没有白费!” 中年男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互相掩护着离开了这个接头地点。 楚定国在国内的时候是警察,所以到了北美之后,他和人联合开了一家侦探所。 之前侦探所接的都是一些豪门之间鸡皮蒜毛的香艳案子。 而从前年开始,他们与北美地头蛇王家搭上了路子,算是与D方阵营沾了边。 而帅气的楚定国甚至被王家那个寡居的女儿看上了眼。 楚定国现在差的是最后一个契机,彻底融入王家的圈子。 经过种种安排,他所在的小组策划了一个套中带套的苦肉计。 而如今已经到了这苦肉计的最后一步,刺杀。 侦探所的门口,戴着墨镜出现的刺客开枪速度极快。 第一枪精准的击中楚定国公文包上的金属配饰,第二枪直接击中了楚定国左边肩头。 楚定国掏出自已秘书准备好的手枪立即展开还击。 拼着胸口再中一枪的代价,他的第二枪击中了对方的胸口。 在剧痛传来的同时,楚定国的心头也在巨震。 光凭手感他就知道,自已开出第二枪的火药根本没有减少。 而当中枪的那个杀手墨镜跌落,昏迷前的楚定国骇然发现,这个杀手正是昨晚他才见过的队友。 难怪他那么自信,杀手的枪法不会弱于他……。 队友用自已的死亡,为楚定国的路打下了更为坚实的地基。 楚定国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刺杀后的第三天。 一个浑身香水浓郁的中年女子正满怀情愫的看着他。 “定国你终于醒了!” “这回终于知道自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吧?” “定国,娶了我好吗?” 楚定国强忍着身上的虚弱,脑子里全是眼前这个女人放荡不羁的私生活片段,但他却露出了颓然和解脱的笑容。 “好吧……。” 似乎因为太过虚弱,楚定国说完这两个字又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妻子的音容笑貌、女儿的明艳天真,还有老父亲那复杂的眼神一一在他眼前闪过,但最后都化做了他当初在暗室里举起右臂宣誓时的那个场景。 …… 楚越河以为自已不会给那个姓张的有什么好脸色,他甚至想过要把自已对那个逆子的一切不满都发泄到这小子身上去。 但他在看到楚描红幸福地挽着对方的手,两人那如胶如漆的眼神,让老爷子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过分的字来。 家里已经够不幸的了,囡囡既然这样幸福,那就让她且幸福着吧。 哎……。 平白无故被背了个大锅的张宏城就这样幸运的躲开了岳家老爷子的打击。 老爷子不动声色捏起孙女的手腕先号了下脉。 弄得楚描红一脸羞红,她如今也算中西医方面的专家,哪里不知道爷爷这是想看她有没有被这个家伙给欺负了。 张宏城有些后怕的掬了一把冷汗。 好几次他差点就没忍住。 没想到厂家居然还会在出厂前再验一次货……。 楚老爷子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他知道自已孙女的长相,带着一点祸水的性质,但凡没什么能耐的男人,就算互相喜欢上了,最后怕也是保不住的。 但经过大半天的交谈和观察,楚老爷子发现这个小张确实是个妙人。 对自家孙女的感情不光是因为自家孙女的颜值。 只有两点不太让他满意。 一是只会下象棋还是个臭棋篓子,二来么,这货居然还是裴老东西的便宜外孙。 有些老东西不禁念叨,楚老爷子才念叨了姓裴的好几句,张宏城的便宜外公就兴冲冲的找了过来。 “你个老小子,这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便宜外公跷着二郎腿,笑的甚是气人。 “说起来也是缘分,我后天就要回京,今天去杭城地区医院转了一圈,刚好看到你的牌子挂了出来。” “正好趁着我还有点时间在杭城,咱们两家把孩子们的婚期定一下。” 楚越河强忍着把自已手中茶叶全泼在对面老东西脸上的冲动。 看你这得意的样子,真是让人奇怪! 小张这个便宜外孙与你有半分血缘关系吗? 想占我楚家的便宜,呵呵,待我点拨孙女几句,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二百六十四章 风云变幻 楚老爷子和裴老爷子都以为张宏城和楚描红早就等不及了,只等日子定了就马上结婚。 可谁知这对小年轻,却忽然封建迷信起来。 说什么今年的兆头不太好,准备明年年初再完婚。 而且几个家长看着两个小年轻明显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所以这件事最着急上火的是裴老爷子。 这不眼看着就快过年了,他还需要马上往京城跑一趟。 上头只是说要召集他们这个档次的老医生会诊,叫的很急。 本来还有两三天准备时间的,结果第二天又接到电话,必须马上坐飞机走。 可还没等裴老爷子坐上飞机……。 裴老爷子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躺在病床上的他一时是那样的失魂落魄。 他的儿子和媳妇在病床边忙活。 整个医院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如自已手臂上的黑纱一样失去了光彩。 楚家堂屋内,楚老爷子靠在椅子上用手捂着双眼,老泪纵横。 如果他之前看的某份医案没出错的话,确实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 再也没人提张宏城和楚描红的婚事要不要提前。 楚描红留在家里陪着老爷子,张宏城沉闷的一路赶回了沪上主持招待所工作。 楚描红是在二月份年后才回到的沪上。 张宏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没有继续搞副业,当然主业一直保持着之前的记录。 李部长在七月初病倒,医院差点没能抢救过来。 按照赵秘书私下透露给张宏城的消息,李部长怕是在这个位置上待不了多久。 老头子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彻底垮了。 李部长在病床上已经开始替赵秘书安排后路,进入八月,赵秘书会下到农垦师去担任实职。 从七月到九月(省略若干字)。 九月十五日这天,张宏城接到了李部长的电话。 老头子的声音苍老的极其厉害,宛若灯枯油尽一般。 李部长的语调很平淡,他告诉张宏城兵团领导班子正在发生变动,好几个大佬都因为身体问题退了下去。 而且李部长的位置也有人盯上了。 放在几年前,他这个位置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岗位,但现在却不同。 李部长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和调侃。 “咱们兵团的老大和老二都没能在那几个噩耗下撑住,身子垮得比我还厉害。” “所以大换血是肯定的。” “他们都知道老李我手下在沪上有个善财童子。” “如果他们能继续看重你也就算了,不过,呵呵。” “估计最有可能接手我位置的人姓康,年前才从京城过来的,好像对你小子有些不满。” 李部长咳嗽了几声,笑意不减。 “我估摸着你小子怕是在他手下待不住,你小子看着大方其实心眼不大。” “与其让你小子当时候去硬怼那个姓康的,还不如趁着我老李没下去,犯个浑逼着你先把事干了。” 他不容置疑的安排张宏城马上去办几件事。 招待所账上的钱,必须在半个月内花出去。 招待所的房子和车间、技工能转的都转出去。 至于张宏城想留在沪上还是去别的地方,要尽快给他一个答复。 挂断电话,张宏城良久无语。 姓康的为什么会看自已不顺眼其实并不重要,他最在意的是李老头的身体怕是真的很糟糕。 “按照历史的进程,沪上怕是不良居之地,”张宏城找到楚描红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亲爱的,反正咱们想扯证的话还要回一趟东北,不如......。” 楚描红用力的抱住了张宏城,轻轻的点点头。 “我们回东北去,宏城,我忽然有些怀念湿地了。” 两人统一了意见,立即分工合作。 张宏城负责收尾他在沪上没干完的事,同时把李部长交代的几件事都办好。 而楚描红则对内展开工作,大家的去留问题也需要提前通个气。 兵团内部的变化比张宏城想象中的要快得多。 李部长来电话后的第二天,一个消息便从其他的渠道传到了沪上这边。 在最新的头头会上,张宏城被人拿出来点了名。 问题有三个。 第一、不务正业,主业经营惨淡到了极点! 第二、拿兵团的资产当人情换来换去,喜欢让当地的单位占兵团的便宜,给自已博了一个“及时雨”的名号,却给兵团弄了一个傻子好欺负的形象出来。 第三、手里握着大量的资金,却不思进取,帮扶效果也差强人意。 本来点名的人是想把这三点写进张宏城的档案里的,但没有得到多数的支持。 除了不务正业那点有些说不过去,其余两点都无法落实较真的。 人家小张换来换去的,说到底还是自已这边赚大发了。 至于这半年来不思进取的问题,大家也别大哥说二哥,彼此都差不多。 再说了,这要是就直接进档案,底下人谁以后还敢认真办事? 张宏城这样的人物都落这么个下场,下头人都会寒了心。 人家可不欠兵团什么。 点张宏城名的人也是新调来兵团的,可以故意装作不知道张宏城的功劳,但几个留下的老人却不能。 那人也不是真的想这么干,不过是要表明一件事,准备接管老李工作的老康,怕是起了沪上换人的心思。 抱病参会的李部长呵呵一笑,同意那人和老康的意见,让人整理了会议记录发给沪上。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换秦某人的话来说:莫须有。 本来心情有些低沉的张宏城见到这两句话,顿时眼睛一亮。 第二天便写了一封汇报寄去东北。 坚决服从兵团的会议精神,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新来的大佬们能错么? 当然不能,所以还是他小张做差了。 不记入档案的情,他张宏城领了,他马上按照领导们的意图“改”。 再说这些事都是李部长之前吩咐过的,他只需要多发挥一下就行。 苗佳新觉得张宏城这个兄弟自已这辈子是交值了! 人家招待所下属木工车间里最值钱的是什么? 在他看来就是BOSS'SSISTER辣酱的配方和外地生产调配网络。 张宏城二话不说以“振兴招待所主业”的理由,把这一块捐给了友诚外贸。 苗佳新一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人家部门的大章盖在纸上,苗佳新才欣喜若狂的抱住了这天上掉的馅饼。 接下来是处理曜变茶碗。 “洛哥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人情哥哥我记在心里了。” 电话那头的洛科长热情洋溢。 “你那两个老师傅,我给他们提两级工资,待遇照旧,就去我们公司在沪上的一个点上班,窑口的事简单。” 张宏城没有直接动木工车间这个空壳,而是把最核心的两个老师傅送给了洛科长。 陈师傅和宋师傅当然没意见,京属企业自然比兵团企业更有格调。 反正张宏城打着“振兴主业、自我反思”的借口,把手里所有的业务都给转了出去。 洛科长立即投桃报李。 早前他一直在联系的一个埃及客商,总算被他忽悠来了沪上见苗佳新(张宏城没资格直接见外商)。 不是说我半年来不思进取、扶助项目没有进展么? 账上的六十万二一添作五,三十万给了新省建设兵团农科所程立顺小组当研究经费,剩下的三十万由洛科长和苗佳新出面找埃及客商购买棉花种子。 一听不需要相关的种植技术,这个价格让埃及商人根本无法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 “主业不好,是因为房间太过富丽堂皇,价格太高,必须改!” 张宏城找到沪上棉纺厂的老关系。 “听说你们第二招待所很破,最近想着要改建......?” “张所长,你是我们的大亲人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鲜美的桃子 新省建设兵团。 这里是一望无垠的棉田。 一个破破烂烂的地窝子,封住入口的破棉被被人从里头掀开,钻出一个须发鸠结、浑身破烂的叫花子来。 这个叫花子看不出实际的年纪,眉毛胡子几乎连成了一片,皮肤黝黑且满是褶皱。 叫花子的手中还抓着一支秃头铅笔和皱巴巴的小本子。 这人蹲在一株棉花植株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与土壤的交接处和棉花的根叶。 思索一番后飞快的在小本子上记载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地窝子里响起了悉悉嗦嗦的声音。 两个和之前那个差不多装束的人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刚爬出来就热得不行,直接将烂得不成样子的棉袄脱了下来。 新省昼夜的温差太大,晚上在地窝子里睡觉不穿棉袄根本扛不住。 正用小本子记着植物情况的人回头笑了笑。 “熬过这几天就好了,东北建设兵团那边拨来的七万块听说已经到账。” “这回我就以公谋私一回,给咱们仨换一身好装备,起码晚上睡在这里不会冻手冻脚的。” 最后爬出来的那个人下意识的开心笑了笑,但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得恹恹起来。 他和第二个爬出来的人隐蔽的对视了一眼。 两人在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已打听到的那个消息告诉程工。 其实那七万块钱早一个月就到了兵团的账上。 但建设兵团各处都缺钱,如今那笔钱还剩多少,他们俩也不敢细问。 程工在得知得到兄弟单位资助的时候,高兴的两天没睡着觉,熬夜拿出了新品种的孕育计划。 尤其是东北建设兵团驻沪上招待所寄来的一份资料,让他们几个都如痴如醉。 这是人家向驻沪各领事馆打听到的情况,原来埃及有一种长绒棉,非但质量比他们开发的要好,亩产甚至达到了一百四十多斤! 人家驻沪招待所已经托外贸公司去买这种种子了。 而且人家还会陆续收集这方面的种植资料寄过来。 程工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番,如今正带着他们四处寻找最合适埃及棉花种植的试验田。 开发这样一个亩产上百斤的棉种,其中的花费肯定是如流水一般,一般来说只有靠最上头的拨款才能支撑得住。 人家东北兄弟单位拨来的七万块看着非常多,但也只够他们进行第一期和第二期试验的。 程立顺没有看到两个助手研究员私下的小动作,他脑子里全部都是未来亩产百斤的那种棉花。 直到三人赶回所里,从兵团部打来一个电话,直接点名找程立顺。 十几个研究员互相对视的一眼,唉声叹气的摇摇头,看来上头终于瞒不住准备和程工摊牌了,也不知那笔钱还剩下几个子? 兵团部打电话过来确实是谈项目拨款的事。 人家也很诚恳的告诉程立顺,头一批七万块,如今还剩下两万出头……。 程立顺还没来得及暴跳如雷,兵团那边又笑嘻嘻的告诉他,人家东北建设兵团驻沪招待所的后续三十万拨款已经到位。 这三十万兵团只拨走五万,其他的都会落实到他们组的项目里。 程立顺咬牙切齿的答应了下来,他知道兵团这样做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毕竟兵团处处缺钱,有很多比研究棉花更重要的事情。 “我勒个去,”有人听程立顺说完这件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兵团那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这么大方能把二十七万放到我们手里?” “程工,他们不是跟你开玩笑吧?” 一大群“叫花子”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眼睛里满是期待和忐忑。 程立顺没好气的拍了下桌子。 “兵团那群死抠门的,你们还不知道?” “答应给咱们留这么多钱,不过是因为人家兄弟单位说了,四年之后要见到成果!” “五年之后人家要起码三万亩的幼株。” 一帮人这才撇撇嘴,果然如此! 要是对方兄弟单位不说这个条件,这些钱怕是兵团只会给他们留个三瓜两枣的。 不过程立顺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大家。 东北建设兵团驻部招待所的所长说了,如果项目研究到一半又缺了资金,可以再次找他解决。 程立顺不准备把这个信息告诉大家,就是怕下头的人就此大手大脚起来。 没有人清楚张宏城对程立顺这个项目的关注度和期待有多高。 只要程立顺项目组的棉种能提前五年面世,刚好就能赶上改革开放初期的农业大布局。 别的不说,光国内的几大建设兵团,如果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大量种植这种长绒棉。 依靠国内逐渐增长的棉纺市场,原本在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期陷入困顿的各建设兵团,自力更生的能力将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届时手里拥有足够的长绒棉原料。 哪怕国外势力如何打压我们的出口和原材料进口,仅仅依靠国内庞大的棉纺品消费市场,各大型棉纺厂有很大程度上能避开那凄惨的结局。 张宏城向程立顺小组提出五年后要三万株幼种的要求,其实是他给东北建设兵团留下的最后一个礼物。 只是现在还没人知道张宏城的这个超远布局,会给兵团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在这个纷杂的年份,人事起起伏伏,刚刚经历了大换血的东北建设兵团,多了很多新面孔。 在这些新面孔中,有些年富力强的人,正踌躇满志的准备再立新功。 时代风云激荡,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难得的晋升机遇。 因为往往在这种风气下,打破常规的提拔是寻常可见的。 如果等到风云变幻结束,一切风平浪静,那么所有的规矩将再次成为束缚,所有人只能按部就班的去熬。 一样米养百种人。 有人来到新的岗位后带着谦和相处的心态,也有人目光敏锐的看中了原单位无人认领的功劳。 在某些新人眼中,一直被原兵团大佬们护在羽翼下的沪上招待所,就是一个堆积满了功劳的地方。 更妙的是只是短短一个月内,沪上招待所上空所笼罩的保护罩便消散一空。 他们只需要玩一个小小的调动游戏,就能轻松地将这只鲜美无比的桃子收入囊中。 牛海鑫从京城来到佳木斯已经度过了三个月。 在三个月里,他和很多人做了许多的工作,终于成功的让他们这帮人正式走向台前。 而他靠着一张巧嘴和扎实的背景,从马上就要上任的康部长手里拿到了,即将新设的兵团驻沪办事处主任兼招待所所长一职。 所有人都对他眼红的相当厉害。 东北建设兵团部谁不知道沪上招待所已经被张宏城经营成了一只下蛋的金鸡。 而偏偏关于这个招待所的所有功绩,兵团部一直没有向更高层反映过! 牛海鑫眉飞色舞,回到自已的临时办公室,抓起电话就要去了京城。 “友诚,这回可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叔叔力挺,我想拿下这个职位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电话那头是牛海鑫的朋友,两人虽然相差八岁多,但牛海鑫在京城的时候向来是以对方为主。 “牛哥,这个事儿好说,”对面的人话语中带着一丝狠厉,“等你去了沪上,我托你办的事,就麻烦你好好操办操办!” 牛海鑫微微一笑。 “那个姓张的已经没了靠山,兵团里剩下的那帮老家伙,不过是看在他以往的功劳,再略略帮他转圜了几句罢了。” “你放心,康部长已经和我商量过了,这家伙就让他回东北去种地好了,呵呵呵呵。” “我就不信他连种地都能种出花样来?” 电话挂断。 京城这边的某处寓所里,铁青的表情正从康友诚的脸上散去。 多日不见的轻松,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对于他追求庞媛媛这件事,家里给了十二万分的支持。 只不过让康友诚忧心的是,正在休养中的庞媛媛,竟然总会不自觉的把话题引到那个人的身上去。 事关康家未来的大规划,那便由不得他们康家借着东北建设兵团大换血的机会,对那个姓张的下狠手了! 第267章 桃子芯都是烂的 牛海鑫能拿下这个岗位,其付出的不仅仅是欠康家的大人情。 为了和其他竞争者谈妥,他少不得要做出各种让步和承诺。 例如沪上招待所账上的那些钱,他就和好几个人已经谈妥了事后分配的方式。 无非是利益交换,用支持他上位来换取大部分的钱转到其他部门,去办其他能做出功绩的事或者纯粹是替人补窟窿。 沪上可以用来做利益交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牛海鑫接任的文件还没下达,他已经因此忙得不亦乐乎。 例如那个修的金碧辉煌,却从来没有住过人的十二套包间。 有好几个兵团内部单位的关系户就已经和牛海鑫谈好,下回去上沪上要好好的开开洋荤,而且这价格还得是真正的内部价! 三毛钱一晚上,牛海鑫轻轻松松的许诺了出去。 这让牛海鑫在兵团的风评一时还颇为不错。 甚至有部分人还认为在这一点上,牛海鑫比起张宏城,确实显得更优秀。 在牛海鑫看来,只有那些眼皮子浅的人才会盯着占住宿方面的便宜。 真正有城府的,盯上的是兵团招待所在沪上的那些房产。 招待所本部的那两栋楼,已经被很多人惦记上了。 既然要升格为驻沪办事处,那么各单位都有理由往办事处里塞机构代表。 一个部门占一两个办公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然后是张宏城替兵团赚来的那八套房间。 他们当然没想过自己去住什么的,都是拿着兵团的资产对外做人情,替自己在沪上的关系和朋友来“借”住。 牛海鑫显得颇为长袖善舞,表面上委婉拒绝,但私下里已经和不少人达成了协议。 牛海鑫有时心中冷笑。 他听说张宏城在沪上的人脉不小,但自己靠着他弄来的这八间房间,也能提前经营起一个沪上的关系网来。 如果这个小张知道了,怕是会被气炸肺……。 牛海鑫正在查看驻沪招待所所有人员的名单资料。 除了少数的几个正式职工外,其她的人几乎全是临时工,而且还以年轻的女同志居多。 “难怪那几个家伙要找我牵线搭桥,”在看到这些女员工的黑白照片时,牛海鑫古井无波多年的心也不禁动了一动,“这莺莺燕燕的,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张宏城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张宏城的对象楚描红,难怪有些人一直在惦记着,甚至还不惜想让自己想办法拆开的那一对。 “呼呼呼,”牛海鑫有些燥热的松开拧着,“这沪上的丫头品质确实是好,但想让我老刘替你们牵线搭桥的话,之前说的那点代价可不行!” …… 兵团部指定牛海鑫来接替张宏城处理驻沪办和招待所的事务,就是看中了牛海鑫的交际能力。 在他们看来有牛海鑫这样的老同志在,最起码沪上的工作不会因此陷入停顿。 只要牛海鑫能把主业抓起来,那就算在明面上压过了张宏城这个小年轻一头。 至于沪上招待所会不会因此出问题,即将上任的康部长对此嗤之以鼻。 张宏城这个人在这一段时间会回到东北被雪藏,去种种地,好好修身养性一番。 如果沪上问题真的大了,一个驻沪招待所副所长的职务,足以让这个小年轻如获甘霖。 甚至那时候就算是招待所的正所长也不是不可以给,反正他上头还有牛海鑫这个驻沪办主任压着。 康书茂部长认为以自己多年的御下手段,搞定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还不简单。 哪怕那个小年轻找到关系想要调走,只要自己不松口,他哪里都别想去。 就算马上就要退下去的老李有意见,他也有话说。 他不会把这个张宏城降级安排,而是会给予对方一个重任。 听说兵团下属第四师再次开发湿地的行动又遇到了挫折。 一个带队开发湿地的正牌子知青连长,应该不算委屈了吧! 呵呵。 刘海鑫发誓自己从事工作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行动迅速过。 短短三天时间,他就带着两个人风风火火赶到了沪上。 张宏城这个小年轻,远比他想象的要城府深得多。 两人见了面都是笑嘻嘻的,无比和气。 直到牛海鑫来到传闻中,“金碧辉煌”的东北建设兵团驻沪招待所。 牛海鑫带着两个人呆在招待所门口,愣是没敢往里面迈上一步。 眼前这个两层小楼,会是传闻中那座拥有两栋大楼的招待所? 斑驳的墙壁,枯黄的爬山虎,泥泞的过道,黄黑色的窗帘和满是蛛网的窗户。 招待所大厅里黑鸭鸭的如同鬼域一般,只有一盏微弱的电灯吊在那里。 人还没进入其中,一股腐朽味道和刺鼻的水汽已经扑面而来。 就连站在半旧柜台后的服务员脸上都戴着大大的口罩。 这不禁让牛海鑫想到了他曾经住过的某个公社招待所。 除了少了点猪粪和鸡屎的味道,这地方几乎就是从乡下一比一复刻过来的。 “这、这、这,”牛海鑫惊怒交加,“小张同志,这个地址不对吧!” 张宏城微微退了一步,他也觉得里头的气味有些熏人。 “没错,就是这里!” 不等牛海鑫继续质问,他已经自顾自的叹息着表演起来。 “上次兵团部发来的会议纪要,我是仔细学习了。” “康部长和牛主任你的发言和意见,让我茅塞顿开啊。” “把个招待所修的那么富丽堂皇,我确实是做的有些失误了!” “还是牛主任你说的一针见血啊,难怪兵团的同志们从来不来我这里住宿。” “大家都是在保持艰苦朴素的良好传统!” “我按照会议精神进行纠正的力度和决心是相当大的!” “现在这个地方就是我按照会议精神置换过来的新招待所。” “你看很符合你和康部长会议的要求吧?” “电很节约,空间也很节约,住宿保证都是大通铺!” “咱们兵团内部的同志来住,一个晚上只要一毛钱!” “不是!” 牛海鑫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你就把那么值钱的两栋楼换了这么个破地方?” “呵呵,看您说的这叫什么话。” 张宏城笑得很开心。 “那两栋楼根本也不值钱,之前还不是我用一处被当做垃圾场的空地换来的。” “咱们兵团总不好总占本地同志的便宜不是。” 牛海鑫又急又怒,尤其是他发现招待所的账上只剩下了六十多块钱之后。 “钱呢?!!!!!” 张宏城无辜的掏了掏耳朵。 “牛主任,看来您还是要好好学习那些会议的精神啊。” “不是已经说了要在帮扶兄弟单位上做出成绩来么?” “我这里账务可明晰的很,钱我都已经支援兄弟单位的项目了!” “什么鬼项目要这么多钱?!” “诶,农业无小事,更何况是研究新的棉花?” 牛海鑫在沪上待了才半天,就发现自己在嘴皮上根本说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 而且他想靠职位比对方高来指责张宏城也做不到。 因为这些破事都有李部长的签字。 虽然康部长刚刚上任,但他也没办法立马推翻李部长最后办的这几件事。 牛海鑫给康部长打电话告状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他们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不光把两栋好好的楼转了出去,那个赚钱的车间和销售路子也被他们给废了。” “理由就是为了集中精力做好主业!” “那八间房也被他又置换了出去,要不回来的,因为他已经送给了养老院!” “每件事都有李部长盖的章签的字……。” “还有一件事儿得跟您汇报,这边的职工,无论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几乎都和这个姓张的是一条心。” 这神特么是什么鲜美的桃子让自己摘? 连桃子芯都烂透了! 第268章 一个都不能少 刚刚走马上任的康部长,被远在沪上的张某人联合李老头一巴掌给打肿了脸。 康书茂表面上笑笑似乎不以为意,但心里已经恨死了这一老一少。 作为久历风雨的人,他的反击相当犀利。 他认为所有人对他对这件事的处置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下达的第一个文件便是指出,沪上所有的临时工本来是属于知青编制,但却没有在一线接受过再教育。 所以他通知所有的驻沪职工包括临时工在内,必须回到兵团来,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一线劳动教育。 同时他将挑选借调一批兵团知青前往沪上招待所,协助新上任的牛主任工作。 不得不说康书茂的这一招确实相当巧妙。 首先这个决定的理由正当到了极点。 其次康部长能让所有人看到得罪他的下场。 一帮生长在沪上大城市里的城市知青,会愿意来东北农场里吃苦吗? 那些临时工要么放弃这个临时工岗位,要么接受他的“处罚”。 他相信自己这招足以瓦解张宏城身边的那些人的向心力。 就算有人真的跟着张宏城一起回了东北来吃苦,三个月甚至半年之后,能不能回沪上还是得他说了算。 康部长也知道有些人在求牛海鑫办牵线搭桥的事。 届时只要劳动上个把月,想必这些娇滴滴的女知青就会认清现实,从而服从自己的安排。 到最后这些人情还是自己的。 这个文件一下,整个兵团部瞬间都不看好起张宏城的未来。 如果张宏城回东北种地,身边还带着一帮老部下,想必这样的境遇足够能把张宏城给憋闷到死。 那些情愿跟着张宏城放弃大城市的生活来乡下吃苦的老部下,每一个都将是张宏城身上的枷锁。 当然如果张宏城只是和几个正式工一起回东北的话,问题就好办的多。 张宏城在收到这个文件后,也不禁为姓康的暗中翘了一个大拇指。 简勇几个老同学、包智慧几个老同事都还好说,跟着自己回去了再不济也有老单位接收。 但他在沪上招收的两批临时工就不太好说了。 人家姑娘小伙当初为了躲在沪上不去下乡插队,付出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还有陆莉几个,已经通过楚描红的介绍有了自己未来的另一半。 让她们抛弃一切跟着张宏城回东北,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对此张宏城不得不仰天长叹,感到分外可惜。 他之前还想着带着这帮老部下一起考上大学,迎接一个与前世不一样的人生。 如今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无限降低。 就在沪上招待所人心惶惶之际,康部长的第二招到了。 他很大度的将张宏城调回了老单位第四师。 出任新组建的红旗连连长。 驻地更是张宏城最熟悉的虎东湿地。 康部长还费了大力气,将他的老部下红旗排从红旗林场调了出来陪着他一起重返故地。 新编的红旗连只有两个排,一个是红旗林场排,一个是由沪上招待所知青们组建的沪上排。 看似无比大度的举动,实则步步都隐藏着康部长的算计。 别的不说,让所有人都眼红的红旗林场被他轻松剥离出了张宏城的影响范围。 也让张宏城回到东北后,失去了一个最大的物质供给渠道。 而将女性居多的沪上知青变成为一个排,摆明了是要增加张宏城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虎东湿地营地自从上次在曲洪浩的手里被淹之后,虽然第二年的水位退了一些,把营房什么的都露了出来,但湿地的绝大部分还是被水面所覆盖,根本无法进行耕种。 这个决议是康部长发动关系在会议上强行要通过的。 理由只有一个:兵团的政策是没错的,开发湿地必须继续进行,所以他建议由之前成功过的张宏城领头。 当然他最后也退了一步,可以让张宏城自己的选择,是回虎东湿地,还是去东方红湿地或者珍宝岛湿地。 张宏城二话不说,立即选择了虎东湿地。 在接到康务部长第二招之前,他心里确实有些发愁,但在康复长的第二招发出之后,他却在心里闷笑了起来。 这两年风调雨顺的,但为什么虎东湿地的水位一直没退下去? 当时这个谜题难住了所有的人。 直到湿地南边向红公社的一次村民间的纷争,才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两个生产队的队员,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直接挥起了拳头。 气得公社主任直接罚了上百个参与打架的社员去挖泥巴。 前几年公社北边的山坡上发生了一次泥石流,把一个山口给堵住了。 因为那个山口平时没什么人经过,所以公社就没费那个力气去处理。 直到这一回,公社主任罚了上百个人去挖。 挖了两天之后,社员们无意发现了一条被堵塞的地下河。 有经验的老人立即组织人把地下河给疏通了,要不然以后这里会成为一个大隐患。 也就是从那天起,虎东湿地的水位开始一天天的下降,在小半个月后,终于恢复了几年之前的样子。 向红公社随后被县里奖励了一面大锦旗! 被营养丰富的湿地水养了两年多的黑土地,张宏城用膝盖想想都知道那会有多么肥沃。 可惜的是,这回回去他可不会带着人去种什么粮食。 红旗排的老部长都调过来也好,都给他乖乖的躲在湿地里当好学生……,直到明年十一月份的那个消息传来。 招待所的账上,当然不止牛海鑫看到的那几十块钱。 未雨绸缪的张宏城早就把剩下的两万块钱,通过自己在沪上的各单位关系,换成了粮食、布匹、书本、文具、药物……。 李部长退休前批的最后一个条子,是帮他把这些物资都提前运回了东北。 而且虽然兵团部发生了大换血,李部长,高部长,杜部长这些人都纷纷退休,但他们的人脉还是在的,尤其是第四师的韩政委还是自己的老上级。 韩政委一直觉得让张宏城去干那些经济上的事,纯粹是大材小用,这小伙子最大的优点其实是写文章! 康部长可以管到沪上招待所,但却管不到第四师的知青。 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韩政委竟然还会如此爱才,直接帮张宏城取消了第一年的生产任务。 让张宏城主要抓好红旗排和沪上来的知青们的思想教育,开设学习班,好多培养几个笔杆子出来。 韩政委的指示让张宏城差点乐出声来。 所以还是老领导好啊。 十二月初,沪上已经是一片冬色。 张宏城和楚描红,各自提着小一个小包走上了北返的火车。 当张宏城刚刚走入车厢,他骤然愣住。 身后的楚描红笑着推了他一把。 眼前的车厢里,满满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张宏城万万没有想到所里几乎所有的临时工,居然都坐上了这趟北上的火车! “所长同志,我们可把前途都交给你了!” “你看我们所长,好像被吓愣了!” “说起来我还没真正打过雪仗呢?” “我最向往的就是楚医生说的湿地景色……。” “傻狍子、飞龙汤、野猪还有狗熊,我来了!” 张宏城此刻心里的感动根本没法对外人说。 他才不信,这些人会为了她们嘴里说的这些事跑到千里之外的东北去受苦。 倒是赵俊笑着说的一句话将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 “所长,我们都相信你说过的那句话,会让我们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我们信你!” 张宏城一时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微红着眼圈,郑重的对着大家点头。 火车缓缓启动,就在车门将被列车员关闭之时,一个靓女背着书包从外面窜了进来。 “陆莉,你就差一点上不来了知道吗?” 陆莉对大家笑了笑,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她扭头看向站台,那个男人正拼命的对她挥着手。 楚描红悠悠的在张宏城的耳边说。 “其实陆莉已经差点和对方订婚了,但两个家庭的不平衡,但是两家人相处的并不愉快。” “所以陆莉最后选择了你给她们的承诺。” “大家对你的信任简直称得上是盲目……。到现在,她们还不清楚你许诺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前途?” 张红生转身搂住楚描红,语气慎重无比。 “你放心,我发誓,上大学的机会,咱们一个都不会少!” 第269章 突然的变化 兵团没了! 张宏城一行人故意在路上磨蹭了半个月,他们刚刚在佳木斯下车,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在真实的历史上,东北建设兵团本来该在今年二月就被取缔,改为各地的国营农场。 但在书中的描述里,东北建设兵团的存在多延续了三个月。 张宏城其实从五月份开始就一直在等着东北建设兵团改制的消息,到时候他的沪上招待所如果能独立出来,简直不要美滋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鬼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直等到十月份却迎来了一个卸磨杀驴的结局(真实情况是作者写着写着就忘了,昨天窥屏的时候被读者提醒)。 现在他们所处的单位是黑省农垦厅,他们要去报到的地方是鸡西农垦局(原四师)。 康部长降了半级去管业务,同样刚刚抵达上海准备大展拳脚的牛海鑫也被降了半级,还没成立的驻沪办被勒令与黑省驻沪办合并。 还没来得及汇合的红旗连,也变成了纸面上的虎东分农场,正式单位名号是【红旗湿地(分)农场】。 直属机构是个临时单位----虎林农垦分局,实际上和其他几个湿地农场一起托管给了云山大农场,也就是之前的三十九团。 张宏城还没过上一天连长的瘾,就当上了分农场的主任。 抵达佳木市之后,张宏城和楚描红第一时间去了原兵团医院,现在改为农垦医院。 李部长病得很厉害。 在走廊里,张宏城和赵秘书坐在一起满脸唏嘘。 “领导在七月份的时候就受了一次重创,还没恢复过来,九月初又差点死了一次。” 赵秘书满脸的唏嘘。 “他们老一辈的人,向来不知道什么是享乐和困难,”赵秘书笑着不动声色的擦了下眼角,“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成和害怕的。” “宏城啊,你当时是没在兵团部,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情况。” “当消息传来时,那几位老领导整个人生机仿佛一下就被掐灭了。” 张宏城没有出声,哪怕他原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在经历那一天时,也有一种天塌的感觉。 心中的悲痛不由自主,眼泪根本止不住。 两人沉默了半晌,还是张宏城另外找到了一个话题。 “赵哥,现在兵团没了,各地都改成了农场和农垦局,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秘书振奋了一下精神。 “其实这件事早在年初就有了结论,如果我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兵团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后来还加上了李部长和高部长。” “力主推迟一段时间再改制,是二把手和李部长向上头提出的建议。” “一来是李部长想给知青们多置办点家当,二来是京城有些人正等着咱们开发湿地成功的消息落地。” 张宏城恍然。 看来兵团改制这件事之所以拖了大半年,根源还是在自己的身上。 要不是自己扇动的蝴蝶翅膀,怕是兵团部早就放弃了开发湿地的计划。 第二次开发湿地的投入比第一次更大,所以这件事导致了兵团改制被推迟了大半年。 赵秘书忽然笑着拍了拍张宏城的肩膀。 “这件事可别怪我没得提前提醒你。” “人家小曲连长,不,是曲洪浩分农场主任把你可是恨的死死的!” 张宏城惊讶的一抬头,马上他明白了什么。 不是吧,第二次开发湿地又失败了?! 赵秘书苦笑摇头。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在湿地里待下来的,虽然有你那口子提供的防疫指南书,但六个开发连里,最后还是退出来了五个。” “只有一个连咬着牙在湿地边缘安置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这回轮到张宏城都有些吃惊了。 他记得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这些湿地里可有不少农场存在,只是后来到了九十年代都陆续退耕还林,成立了自然保护区。 赵秘书来了一点谈性,撂着腿跟他小声嘀咕。 “你那口子提供的几个药方和方法确实很有用,蚊虫和瘴湿的气候算是被克服了大部分。” “其中三个连咱们还是专门选的南方来的知青……。” “可这几个大湿地的水位根本无法掌控。” “今年的水可能不大,但能刚好把你开的田都给淹没了。” “你往高处开垦吧,可能第二年水位又不够,光挑水这一件事,就能把这些知青给累趴下。” “等你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适应了水位的变化,结果毫无体系可言的湿地水系分分钟给你来一个堵塞,局部水位下降,局部水位又上升,搞的好几个连连续两年下来都是颗粒无收。” “其实领导们也想了办法,找了专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赵秘书长叹一声。 “咱们需要在黑龙江与湿地的入口处修两座大坝才能解决江水倒灌的问题……。” “那就不开发了?” “这帮老领导的魄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认输?” “兵团改制后独立出来的水利部门和当地的水利部门已经联合起来,你小子上回给兵团部送来的那一百万,你以为大部分花到哪里去了?” “我那点钱应该不够吧?” “嘿嘿,”赵秘书冲他眨了眨眼,“这招我算是跟老领导们学会了,这个工程只要开了头,后续上头只能捏着鼻子帮你收尾。” “因为咱们兵团临时被上头改制,这可怪不得我们有头没尾的……。” 张宏城也笑了。 果然是那帮老头子们的风格。 “不过你要去的虎东湿地也是个大麻烦。” 赵秘书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你那里要开发的是湿地是西边,那里地势较高没有倒灌的危险,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湿地里的水好几年都没退下去。” “我提前问过人,那里现在可供开垦的地方相当少,人们现在戏称那里是虎东群岛。” 张宏城挑挑眉。 “放心,我心里有谱。” 赵秘书听到他说这话,也放下了心来。 他晓得张宏城向来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他既然说有谱,那肯定不会错。 “你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来找我。” 张宏城这才好奇。 “赵哥你不是下师了?现在改制后在哪个单位?” 赵秘书似乎有些憋闷。 “老领导病倒的太快,这改制通知一下来,我的那个岗位就被改没了。” “这回改制,兵团部和各师部的很多文职机构都被直接归入了地方。” “本来我要被安排去兵团日报社,参与与地方报社合并的事。” “但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给我安排到了农垦部门的广播系统。” “广播系统?这单位应该不错啊。” “不错个屁!” 赵秘书轻声呸了一口。 “咱们兵团的各级广播机构人员要么直接划归了地方,要么被安排进厂或者下农场,这小半个月忙下来,咱们广播系统的人员和设备已经少了五分之四。” 他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 “在现存的农垦部门广播系统内我排名第四,听着很牛逼吧?其实我们几个都是光杆司令!” “不过虽然如此,但哥哥我在这一片人脉还是有的,你有事记得找我就是。” “对了,你这个我现在不叫原来的名字了,找哥哥我帮忙的时候,记得问我们单位门卫,说你找赵思东……。” …… 离开医院的大门,张宏城良久无语。 一来是因为李部长的病情,二来是因为赵秘书改的那个名字让他唏嘘不已。 楚描红之前在病房里仔细观察了李部长又看了他的病历,她轻轻的拉住未婚夫的袖子。 “宏城,李部长的病其实还有的救,唯一麻烦的是他老人家似乎没有了生趣。” 第270章 都不许跑 虎林货运站。 十二月月底的天气,站台上能冻死个人。 被冻的直哆嗦的调度员拿张单子在大声喊。 “红旗湿地农场的人来了没有?” “你们的东西卸货了,快来领!” “人呢!??” 而在站台的另一头,夏娟带着薛展鸿和莫志强正焦急的一路挤过来。 今天货运站台上人实在是太多,夏娟几人找了好几节车厢都没找到张宏城他们从沪上托运来的东西。 正在站台另一头大喊的调度员的声音,早被站台上的人声给淹没。 几个笼着袖子躲在站台柱子后的人,终于被调度员沙哑的喊声所吸引。 “诶,红旗湿地农场?” “老耿,这说的不就是咱们连吗?啊,不对,现在是农场了!” 被称为老耿的人头也没回,反而偷偷呸了一口。 “你别自作多情,咱们红旗连的名字早被取消了。” “你就等着看吧,咱们连以后的名字肯定是黑牛山农场。” 另外一个袖着双手的人跺了跺脚,说出了不同的意见。 “我看不见得。” “咱们农场主任虽然别的本事不强,但这人面上关系还是挺广的。” “这不已经连打了三份报告,要求把咱们农场定名为红旗农场吗?” “说不准咱们农场过几天成立的时候,挂的牌子上又有了红旗的字样。” “那也与湿地拉不上边儿啊。” “诶,我说件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 最开始说话的小个子压低了声音。 “咱们连长看着六个连里只有四连在湿地边缘扎根了下来。说到底他心里还是不服气的,所以才带咱们找到了黑牛山这个地方,距离东方红湿地只有五里路。” “我听说了咱们连长正在找关系,想给咱们的新农场也挂上湿地两个字。” 老耿吃了一惊,又忍不住嗤笑起来。 “原来他还真是奔着红旗湿地农场的名头去的?” “他也好意思?” “哎,那你们说这调度员在喊的是不是真是咱们连的东西?” “你们等等,我去问问组长。” 小个子两眼热切的看了一眼那个调度员身后那堆成小山一般的东西和物资,两腿飞快的跑出几十米,找到了几个在躲清闲的人。 这回领他们来搬运物资的头头,是原来连里的排长李德志,现在是农场的生产组组长。 人家可是曲连长的心腹。 李德志听了小个子的话,也有些迟疑。 曲洪浩凭借自己的关系,趁着兵团部解散改制的机会,从兵团部原来的库存里搞到了一批过冬物资。 按照李德志查的调度表,他们的那批物资应该是下午到。 不过李德志也知道,有时候这调度表根本不准。 难道是自家的东西提前到了? “先看看去!” 李德志跟着小个子一路挤过去,总算看到了那个调度员身后的那一大堆物资。 才看了第一眼,李得志就知道这些根本不是自己农场的物资。 曲洪浩从兵团部弄来的那点物资最多只有这些物资的八分之一左右。 而且他们的物资大部分都是用麻袋装的,哪里像眼前这大堆物资多数都是用纸箱和木箱钉好的。 李德志本来准备转身离去。 刚好那个调度员又挥舞的单子往四处大喊了几声:“红旗湿地农场的人呢?” 这回就连李德志也有些疑惑了,难道自家老大又动用的关系,搞来了这么多? “组长,你快看!” 小个子忽然眼睛一亮,指着那一大堆货物下头几个大纸箱子。 纸箱子的一头被磨损了几个空隙,露出了几个铁架子来。 而李德志也看清了那几个纸箱子上的字样,脑子懵了一下再也挪不开眼睛。 该死的,这片地头上,哪个单位敢抢他们单位红旗湿地农场的名号?! 李德志的呼吸微微沉重了少许。 那四五个箱子里居然装的是崭新的缝纫机! 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涌上了李德志的心头。 “好像这段时间因为改制的原因,很多兵团的老单位在接收物资上都出过这样或那样的失误……。” “我要是【失误】一回,把这些东西领回去……,以咱们主任的能耐,了不起扯皮打官司,起码还能落下一大半吧……?!” 看着李德志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小个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人家是领头的组长,他也不好说什么,当然他其实也存着和李德志一样的念头……。 这年头因为领错货而互相扯皮的事,可真不算少。 看到走到自己面前自称是红旗湿地农场接货人的李德志,调度员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愣了半天才过来,领货的单子呢?” 李德志故意愁眉苦脸的摸出了一张介绍信,却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提货单拿给人家看。 “我刚才一直在找领货单,可没想到不知是放哪去了,就剩下的这一封介绍信。” 介绍信上曲洪浩正好用的是红旗湿地农场的名义,盖的是原来红旗连的章。 调度员也没多想,这段时间因为兵团赶制的原因,弄的很多地方都乱七八糟的。 “也行吧,不过有件事得先跟你们说一下。” 调度员沉吟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卸货员手有点重,你们那十二辆新单车里,有两辆车掉点了漆,这个要不要紧?” 李德志和他身后的小个子都瞪大了眼睛,猛的吞了一口唾沫。 十二辆崭新的单车!!! “没关系、没关系,一点漆而已!” 一听李德志这么好说话,本来有些心虚的调度员,总算是松了口气。 在投桃报李的心绪之下,他也没继续与李德志核对所有货物的种类和数量。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懈怠的情况已经慢慢的在各货运站出现……。 老耿的手一直在抖。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搬的这些东西根本不对劲。 整整一麻袋的大白兔奶糖,他们老大可从来没有这样大方过! 还有四个大箱子里装的全是罐装麦乳精……。 以他们下惯了地的男知青的力气,扛着两箱跑都没问题。 但两个大男人搬着一个箱子,浑身都在哆嗦。 李德志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红旗连派来接货的是一辆拖拉机,曲洪浩之前找了关系,让人把拖拉机直接停上了站台。 七八个人虽然浑身在颤抖,但还是手脚利落的,把小山一般的物资装满了整个拖拉机。 拖拉机的几个轮胎都被压瘪了下去。 但这一堆物资才被装了一半。 这让调度员有些奇怪。 “你们这么多物资,就弄了一辆拖拉机来?” 李德志急忙笑着解释:“还有一辆拖拉机跟这个一样的,抛锚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 调度员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真的还有一辆拖拉机?要不要我给在门口打个招呼,让他们直接开进来?” “那就太感谢你了!” 李德志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把剩下的物资搞走,不过是顺着调度员的话在圆而已。 调度员的脸色顿时大变,飞快的站到了他们的拖拉机面前。 “你确定一辆拖拉机就能把剩下的东西全拉走?” 李德志还在打着哈哈:“同志您就放心吧,我们开拖拉机同志的技术是很好的!” “你哄谁呢?你到底是哪个单位的!” 调度员猛的指向剩下那半堆物资后面更高的一堆麻袋。 “你可别告诉我,你们的这些粮食和面粉都不要了!!!” 刚好就在这时,一个女声惊喜的在旁边响起来。 “调度员同志,可算找到你了,我是红旗湿地农场的,请问我们的物资在哪里?这是我的介绍信和提货单。” 几秒之后,调度员暴怒的声音在站台上飘扬。 “快把保卫科的人叫过来!” “都给我站住,一个都不许跑!!!” 第271章 下次吧...... 张宏城没想到自己刚回到虎林,就不得不去了一趟火车站派出所。 本来事情很简单,货运站的保卫科就能处理。 曲洪浩的手下试图冒领他们红旗农场的物资,货运站保卫科都已经做了结论。 但曲洪浩的有个手下叫李德志的相当狡猾,故意当场把城府不深的薛展鸿给气的暴跳如雷。 进而引发了双方知青在货运站台上大打出手。 最后全被车站派出所给包了饺子。 张宏城和曲洪浩都没有料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个地方和这种情况之下。 说实在的,张宏城这两年过得太过舒坦,都差点忘记了曲洪浩这号人物。 但曲洪浩却恰恰相反,这几年他一直活在这个姓张的阴影下。 但凡他想搞点什么名堂出来,给自己的晋升添砖加瓦,总会有人拿他和张宏城的成绩来对比。 说什么萤火之光如何同明月之辉相比。 兵团部的那帮老头子为了张宏城的晋升,是逼着那小子进步一再为之破例。 到了轮到该给自己破例的时候,却总是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待自己。 派出所的小会议室里,张宏城笑的很温和,而坐在他对面的曲洪浩却是满脸铁青。 曲洪浩很讨厌现在这种感觉。 两人此时平起平坐的姿态,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 这才多久? 之前还被曲洪浩认为可以随自己拿捏的小小代排长,如今却和自己平级而坐。 更可恶的是,他看到派出所所长对张宏城笑容可掬的样子,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 说起两人之间的资历,他可是甩张宏城几条街! 而且以他的能力和成绩,在原兵团的年轻干部里也是……,算了,这个不提也罢! 刚刚在曲洪浩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越发让他自己焦躁起来。 想他曲洪浩以前最烦的就是其他干部在自己面前提资历这件事儿,而闭口不谈个人的能力和成绩。 “张主任,没想到咱们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下头的知青很能耐啊,动手打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强!” “我们李德志同志伤的可不轻,这件事我不会轻易放过的,带头打人的那个同志,我要求必须严惩!” 派出所所长坐在边上一声不吭,仿佛手里的茶杯是件珍奇的宝物,值得他仔细观摩。 这种破事他才不想管,两边都是一个单位的,又是知青,他不管偏帮谁都会得罪人。 曲洪浩的意图是想拿住是张宏城的人先动的手,而且是他的人伤的最重这个理由,逼着张宏城不得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李德志想混对方物资的事儿,更是准备用李德志一时糊涂、没有分清物资归属来搪塞。 曲洪浩心里比较稳,因为他申请“红旗湿地农场”的报告还在领导们的桌子上,下头人自己弄混了不算什么大事。 张宏城的表情比曲洪浩好了太多,一直在微笑。 “我觉得曲主任说的对!” “薛展鸿这家伙确实不应该先动手,关他十天半月甚至半年我都没意见。” 曲洪浩和派出所所长都愣了。 这种因为公事打架的事,向来都是各单位自己内部处理,就算闹到派出所,也就是关几天的事,怎么这个小张主任的处置比其他人还狠一些? 曲洪浩心里一咯噔。 莫非这个姓薛的和张宏城本来就不对付? 张宏城摆摆手,似乎在示意这件事就这么办。 他好整以暇的看向曲洪浩。 “我从来不包庇人,曲主任,你那边怎么说?” “把价值两万七千多块的物资看成一千六百块的,这眼睛得有多瞎啊?” “哦,对了,还对调度员说提货单掉了,可人家保卫科就从他口袋里搜到了那张提货单,十二个麻袋,清清楚楚的写着......。” 曲洪浩硬着头皮解释。 “还不是咱们单位的名称相近,他也是不想让我们单位的物资漏了去,本意不是坏的......。” 派出所所长被水呛到了,一阵咳嗽。 张宏城等的就是曲洪浩这句话。 “我怎么听说下给曲主任的文件里,你们单位定名是黑牛山农场。” “难道是曲主任违反组织纪律,告诉下头办事的人自己单位的名字应该由你来取?” “所以你下头的人才会办错事?” 曲洪浩哪里肯认这个,他最近借着这次改制的机会又在谋求上进,这个锅他打死都不会背的。 “可能是李德志同志一时误解了。” “误解甚至曲解领导意思,擅自以自己心目中的单位名字为出发点【拿错】兄弟单位超过二十多倍的物资,进而引发斗殴。” 张宏城笑嘻嘻的。 “你手下的干部就是这个水准?” 曲洪浩的脸色顿时纠结了起来。 张宏城根本没有同他扯什么斗殴的事,就拿着李德志的事来定性。 逼着曲洪浩要么承认是自己识人不明、管理不善,要么让李德志全然背锅,说他是自作主张。 按照这个年月的处理方式,只要认定了李德志是事件引发的主要责任人,那么双方受伤的事也要算到李德志的头上来。 那么之前张宏城说要关薛展鸿多久多久的话都是在放屁。 “我的人受伤了!” “人家派出所抓的小偷也天天这么对公安同志哭的......。” 曲洪浩很是抓狂。 因为张宏城太滑不留手了。 他要求严惩薛展鸿,张宏城立马答应,但让他处理李德志,他却根本没法开口。 就连派出所这边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不耐烦和鄙夷。 可曲洪浩很明白,要真是处理了李德志,那就证明薛展鸿的行为在一定程度是在维护集体财产,还关个屁啊。 曲洪浩的让步比张宏城预料中要早得多。 薛展鸿被放了,而李德志被留下继续调查,也许最后在曲洪浩的运作下,他最多被去职和被处分......。 “不太对劲。” 出了派出所,张宏城立即和楚描红嘀咕。 “这小子让步得太快了!” “我得找个人问问,这小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虎林这一片,张宏城的熟人不要太多,一个电话就问到了真相。 “原来这家伙借着改制中岗位大调整的机会,又在谋求上进啊。” 楚描红淡定的笑起来。 “看来,你这家伙又准备下黑手了?” 张宏城叫了一声委屈。 “我哪里会这么小心眼?” 他转身虚踢了一下在装鹌鹑的薛展鸿的屁股。 “知道和咱们曲主任在竞争上升机会的人是谁么?” 薛展鸿一头雾水。 “排长,不,主任,我哪里知道这件事去?” 楚描红笑着指点他。 “不知道就去打听啊,就说你因为这件事心里不服气来着。” 薛展鸿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 “那要是被人知道了,诶,我......好像懂了!” 曲洪浩用人不当、差点造成兄弟单位二十倍物资的损失,更是造成了与兄弟单位之间的斗殴,某些人要是得知这个消息怕是会从梦里笑醒。 有个事曲洪浩自以为得意,说大家以前的名字相近是个好借口,殊不知这样反而更加证实了曲洪浩在这件事里有故意针对兄弟单位的动机。 提干? 下次吧! ...... 旗口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尤其还是在冰天雪地的时候。 从湿地内部涌出一群人挥舞着红旗,又从村口外边走来一群人也打着红旗。 两帮并不熟悉的知青们欢呼着在村里大喊“胜利会师”。 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惹得队员们纷纷出门观看。 天南海北的知青们一见面,笑着比划着就开始跳Z字舞。 所以说到【中二】这种事,其实七十年代的知青们才更有发言权......。 第272章 再临湿地 东北的冬天与南方完全是两个世界。 在从旗口村通过湿地内部的土路上,一大群把自己裹成狗熊的知青们,正兴高采烈的打量着一望无垠的雪原。 “这里哪里有湿地和草地啊?” “还多些林子就美了,那才是真正的林海雪原!” 陈蓓蕾、包智慧这些在东北住过几年的知青还好一点,但任丽娟、陆莉这些来自沪上的几十个女知青嘴巴就一路没停止过惊叹。 有的女知青趁着组长不注意,互相牵着手偷偷脱离队伍跑出土路的范围。 她们好奇的跺跺脚,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脚下冰面的硬度。 湿地里这片区域,除了土路外的地方都覆盖着浅浅一层水面。 都已经在东北瓷实的气温下,变成了更瓷实的冰层。 “呀,你轻点踩!” “冰最嫩了。” 涂红兵无语的跑到冰面上,高大的身躯高高的跳起,然后重重的落在冰面上。 吓得周围的南方姑娘们尖叫着往土路的方向逃去。 “慢点跑!” 楚描红急忙叫了一声,可惜晚了。 几个南方姑娘脚下一个打滑,小腿如同风车一般在空中划了几个圈,然后惨叫着摔在冰面上。 比较胆小的女知青甚至在摔倒后,忍着屁股疼一动不敢动。 生怕身下的冰面下一秒就裂开。 周围几个女知青见状哈哈大笑,结果立即失去了重心。 当第一个女知青失去了重心,下意识的就会抓住身边的人,于是出现了一片倒地葫芦。 哎哟声和失笑声在冰面上传出很远。 她们总算是亲身验证了东北冬天里的冰有多牢靠。 当第一个雪团子被人扔出来,本来队伍很整齐的一群人立即散开。 惨无人道的雪仗当即爆发。 其中也包括在东北待了几年的红旗排知青。 在东北别的是可以谦让,唯独两样实在是谦让不了。 一个是喝酒,一个是打雪仗。 陈爽是个南方男青年,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看到身边有这么厚的雪。 想往年自己和同伴打雪仗的时候,为了地面上那薄薄的一层雪沫子抢的“头破血流”。 团个比拳头大的雪球,都能让他得意一整天。 而现在周围的环境,他只要一伸手分分钟就弄出个比脑袋还大的雪球来。 同行的女知青他还下不去手,于是就把目标放在了比较熟悉的涂红兵身上……。 被砸了一大团雪球的涂红兵眼睛瞬间亮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和这么多南方来的知青在一起,他本来还有些放不开。 可陈爽这一雪球算是把他的天性给砸醒了。 先是水桶大的一块雪块直接扔过去。 然后一米八几的涂红兵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原本脸上带着嬉笑的陈爽一时愣住了。 我去,打雪仗还可以直接上手的吗? 涂红兵,你小子犯规了!!! 俺们南方可不兴这么野蛮的……。 可惜还没等陈爽把这句话喊出来,他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四脚朝天。 涂红兵哈哈大笑着把他一头塞进来路边的雪堆里。 大半个人都没了影子,只剩两只小短腿在雪堆外面蹦着蹦着。 寇世宏如今可算半个东北人,当初在五连的时候,对于打雪仗这件事他是又菜又爱玩。 当然每次最后他都是如同陈爽一般的角色。 他看到涂红兵把陈爽塞进的雪堆子里,立即抱着一个大雪块冲上去----他要把陈爽埋一回。 根本不需要人招呼,与陈爽还不太熟的薛展鸿等一帮老知青也“热情洋溢”的冲了上去。 十秒之内,要是没能把你埋的严严实实的,那就算他们在东北白待了几年。 张宏城正准备把这帮人喊回来,在东北呆久了的这帮人还好。 但刚来东北的这帮知青,尤其是女知青们,打雪仗太过的话,说不准就会病倒一串。 可他刚刚张口,一个漂亮的雪团子被人悄无声息的塞进了他的大嘴。 看着笑着逃开的楚苗红,张宏城很无语。 都两辈子加起来足有四十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 不行,必须让她知道这样做的错误! 张宏城张大了嘴嗷嗷的冲了过去----他要把嘴里的那团雪还给人家大美人。 楚描红一不小心上了张宏城的当。 原本张宏城追着她不紧不慢的,但在绕过一个雪堆的时候,这家伙却突然加速一把抱住了她。 呸呸,都快融化的雪沫子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几秒钟后,换作满脸通红的楚描红一路追打着张宏城从雪堆后跑了出来。 当这帮人抵达湿地营地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好在王凤志半个月之前就带着红青排过来,把房子和其他设施都修整了一遍。 放了两年的小风力发电机也在呼呼的转着。 湿地的营房原来驻扎的是一个p连队,所以房子和炕是足够的。 王凤志和夏娟已经带着人用楚描红留下的方子熏过了一遍房子。 楚描红有些不放心,拿出在空间里放了好几年的这种药粉,又把所有房子熏了一遍。 药效翻了几倍的药粉效果果然不错。 谁也没料到,大冬天的东北房子里还藏着这么多小动物。 楚描红药粉的味道相当霸道,就连两条隐藏很深、睡得很死的土球子和一条极北蝰也被迫晕乎乎的爬了出来。 东北的知青们嗷的一声就往后退,反而是来自南方的女知青们,眼睛一亮。 她们只是小退了几步,声音有些发抖,但并不妨碍她们飞快的去找棍子。 “快,快啊!” “小心!” “堵住东边,别让它们跑了!” “蛇肉啊!!!” 土球子和极北蝰愣逼了。 啥玩意? 俺们可是毒蛇!!! 这些女人明显怕的不行,但眼睛为什么这么亮? 在它们的基因记忆里,这一带就算身高一米九几的两脚兽,见到它们也会两脚发软的跑得飞快。 所以当它们被下到锅里的时候,估计还无法理解。 ----世界的变化竟然如此快速和惨烈吗? 蛇汤是楚描红带着包智慧和桑春红两个人一起下的厨。 杭城厨子加上淮南厨子加上川省厨子,那汤的滋味……,好吧,幸亏有三条蛇! 其实张宏城本来是想去品尝包智慧的麻辣蛇汤,可惜被楚描红小眼神一瞟,便只能乖乖的端起一碗带着一丝甜味的新品蛇汤。 嗯! 蛇汤里居然还有枸杞和一些药材……。 也多亏了有楚描红这个好大夫在,猛然打了一场雪仗的知青们最后只病倒了两三个。 任丽娟满眼都是星星的看着门外正在飘飞的大雪,很是不解的回头看了包智慧一眼。 “智慧,你不觉得这样大的雪很浪漫很好看吗?” 包智慧叹了口气,提前把门外的铲子簸箕都拉进来。 “呵呵呵呵,等明天一早你就知道好不好玩了?” “嗯?” “想玩雪是吧?明天早上让你玩个够。” 第273章 韩大局长的痒处 张宏城只穿着一件毛衣,身上还在冒着热气。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心中不由感叹,自己在沪上的这些时间还是懈怠了锻炼。 每回大雪后从营房里挖雪捞人这件事,如今干起来也不如往常那样得心应手了。 想当初他可是能一口气挖出两个营房的小朋友都不带歇气的,如今一个营房的小朋友还没挖出来,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还不如在他身边使劲跑着雪地的旺财和来福,以及它们的狗子狗孙们给力。 好在焦定辉和涂红兵两个大个子都从雪地里钻了出来,抄起铲子就开干。 门口两米厚的大雪刚被铲开,几个南方来的女知青嗷的一声就冲了出来,然后又嗷的一声跑了回去。 外头实在是太冷了! 果然夏娟让她们在里头连裹三四件保暖衣裳不是没有理由的。 刚刚从南方来到东北的知青们活力十足,嚷嚷着要把院子里的雪砌成一片冰雪长城。 反正处于猫冬时节,平时也没事干。 张宏城知道他们之所以敢这么莽,是因为湿地里现在刚好没风。 只要到时候小风嗖嗖的一吹,甭管他们有多大的热情,也能分分钟给他灭了。 安排了几个骨干盯着大家,张宏城带着另外几个头头,躲在小会议室里清点物资明细。 通过李部长的关系和安排,张宏城从沪上带的物资足够他们吃喝一年多不用发愁。 所以张宏哲如今最关注的就是红旗排从林场带来了多少木头。 这才是他们熬过这个冬天最重要的物质。 “这点您放心,”王凤志眯眼笑着,“除了林场那些大木头,其他能搬动的小木头,我们都搬过来了。” “哪怕我们全体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烧,”夏娟抢着发言,“一口气烧到初夏也没问题!” “那好,”张宏城点点头,指了指小会议室和隔壁的农场办公室,“等雪化了,咱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间房子打通,改成一个大教室。” 见到大家愣逼的表情,张宏城神秘的一笑。 “咱们韩大局长可是说过了,咱们农场这开头大半年的工作,并不是放在加强生产上,而是要加强知青们的思想素质学习。” 王凤志和焦定辉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主任,虽然咱们明年没有生产任务要上交,但要是咱们明年真的种不上地,那咱们来年吃什么?” “嘿嘿嘿嘿,”张宏城看他们急得抓耳挠腮,却故意憋着不说,“保密!” 回到湿地的第三天,张宏城踩着雪橇跑了一趟良种站。 可惜的是简副场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调回了老家,张宏城只能带着遗憾来到了三十九团团部,也就是云山农场的场部。 场长李光进似乎老了不少,为人也没有了之前的乐观精神。 但对于张宏城的到来他还是很高兴,招呼张宏城在他家里喝了一顿。 酒酣耳热之际,两人的话题也放开了许多。 原来老团长李光进在改制之后,很不习惯纯民事单位的工作。 他最近在想着要不要动用关系调回部队上去。 “农场的武装减少了五分之四,”李光进又喝了一口酒,满脸的愁容,“我们算是真正的从戎边位置上退了下来,手里那点枪支弹药也就够对估野猪狗熊的。” “哎!” 李光进又摇头叹气好一阵。 张宏城从李光进的话语里听出了他内心的纠结。 李光进根本不习惯不带军事化色彩的工作,他连做梦都想着自己当兵的日子。 刚好建设兵团改制还没完全完成,他已经找了关系,大概率能调到边防上去。 但他打心底也舍不得自己和老郭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云山农场。 这是李光进自己心里的心结,张宏城也帮不上忙。 只能陪着他好好醉了一回。 第二天酒醒之后,李光进立即翻脸不认人,狠狠踢了张宏城的屁股,让他带着自己偷偷给红旗湿地分农场准备的物资滚蛋。 负责开车的也是老熟人,义子家的岳父----老何。 这货被小秦拿捏的死死的,竟然放弃了在鸡西的工作,申请调到云山农场来当司机。 老何一边开车一边唉声叹气向张宏城诉苦。 “去年的时候,俺们家里都已经替小秦找好了在鸡西的工作。” “可这婆娘却死活不同意,非要我过来!” 老何有些颓废的让张宏生看了一下他的脖子后面。 “你看她给我挠的,哥哥我也是没办法啊!” “小张啊,”老何一脸的语重心长,“俺听说你也要结婚了,保重、慎重、珍重!!!” 老何没有发现张宏城的表情有些奇怪。 于是他转头又给张宏城灌输起了男人在婚后如何跟老婆请假、藏私房钱等一系列技巧。 在老何看来张宏城这小子是不会在小秦面前出卖自己的。 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一番吐槽却给另一个时空的老老何带去了麻烦。 刚刚带着媳妇儿回到东北探亲的胖子,满脸震惊的看完手里的信。 不是! 老丈人之前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他当初之所以放弃及西的好岗位来到农场,是因为对老丈母娘的爱太深,而且是他主动提的,老丈母娘当初还反对来着……。 合着老两口在我面前演戏呢? 女婿上门。 被老丈母娘管的死死的老丈人,自然会趁老丈母娘不注意的时候敲打一下女婿。 可谁知胡宇这小子,这回居然是有备而来?! 听到胖子好奇询问的内容,惊得老何伸出大手差点一把掐死胖子,自己藏私房钱几十年都没发现的地方,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老丈母娘忽然驾临,小小何差点就守寡了……。 胖子在事后也很是后悔,老丈人藏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钱,就因为今天他多了下嘴,被老丈母娘一扫而空……。 哎! 转头看见媳妇小何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的目光,胖子忽然打了个冷战。 “媳妇,我可没有藏私房钱这种嗜好!我发誓……。” “呵呵呵呵。” 小何冷笑一声。 “你可别先发誓了,你藏的的二百五十七块三毛,我都不好意思没收你的,继续攒着吧……。” 他媳妇儿嘴里的嫌弃中还带着一丝小小的心疼。 胖子震惊之余,旋即颓然。 反过来倒是他媳妇儿好好安慰了他一阵。 胖子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却在闷笑着念叨自己的好兄弟。 不愧是好兄弟,他教自己的这招瞒天过海,果然把媳妇给瞒了过去……。 胖子真正的私房钱都藏在他给张宏城买的那间空别墅里----张宏城的牌位内部。 …… 虽然第四师改成了农垦局,但韩大局长的爱好依然没变。 他总喜欢在大家猫冬的时候搞点文艺活动或者竞赛什么的。 尤其是最近因为改制的原因,导致下头的知青们人心不太稳定。 所以农垦局在元旦之后下了通知,1977年的第一次农垦局内部大征文正式开始接受投稿。 韩大局长甚至还私下点名,红旗湿地分农场必须要有投稿! 他老人家盼张宏城的稿子可是已经盼了几年了。 韩大局长,可是当初整个东北建设兵团对文章最挑剔的那个。 目无余子、嘴毒强人说的就是韩老头子。 这个老货又偏偏喜欢搞征文什么的,弄得下头管文化工作的干部们一个个心惊胆跳。 这么些年唯一一个能挠到韩大局长痒处的,也就他张宏城一个而已。 局长的意思张宏城自然明白,他也因此犯了愁。 因为胖子很不幸的告诉他,另外一个时空的韩老头子已经骑着丹顶鹤往西边跑了。 胖子前几天还特意上门去拜访过,送的礼都是双份的。 故而征文的事,终于让张宏城麻瓜了。 想挠到韩大局长的痒处,其实他也做不到……。 第274章 借你们一用 红旗湿地农场,场主任办公室的大门被紧锁着。 而当张宏城锁紧办公室时,就连楚描红都会很识趣的不来打扰他。 张宏城愁眉苦脸的看着桌上的题目。 韩大局长也挺滑头的,他出的征文题目与时政无关,而是一个涉及古代历史和正能量精神的题目。 根据另一个时空义子提供的资料显示。 这个看似寻常的题目却是韩大局长的最爱。 从韩常初同志从农垦局局长的位置上直到农垦厅,乃至于更高的位置,他先后组织了二十多次征文活动。 而其中的九次征文都采用的是这个相同的题目。 在韩老爷子珍藏的手稿文件里,就包含了这二十多次征文前五名的文章原稿。 凭借着与韩家良好的关系,胖子已经搞到了这九次征文前五名的稿件复印件。 如今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张宏城的办公桌。 良久之后,张宏城仰天长叹。 果然不愧是韩大毒舌,就算是他亲自挑出的历届前五名,他也依旧毒舌不改。 只看老韩同志在这些文章上的批语,旁人看了还会以为这是最后一名的文章。 老头算是把【吹毛求疵】这个技能给彻底点满。 所以不管他选择这三十多篇中的哪一篇,都逃不过韩大局长的毒舌。 被毒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张宏城不想让韩局长猜忌自己——为什么文章功底会降得如此厉害?(主要为什么搔不到他韩某人的痒处了?) 而且他刚回东北,旁人看着正是他处于落魄低谷之际,如果在这个时候露了怯,怕是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虎落平阳,不知多少人会想着当一回狗,借着能欺虎来给自己涨声势或者迷人眼球。 “麻烦啊,这个征文自己怕是逃不开的......。” 张宏城揉了揉眉心,索性开始分析在这次征文里自己的优势和弱点。 弱点不用说,没有了另一个时空韩老头的支持,他的文章肯定是不能让这个时空的韩老头满意的。 至于优势嘛,他之前参加征文比赛的名头还在,应该能唬住一些人,其次就是他手里关于这个征文题目的好文章很是不少......。 躲在办公室里琢磨了半天,张宏城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一丝笑意在嘴角出现。 如果他的计划可行的话,那这次征文的优胜他是要定了! 而且他这回出的风头要比之前的还要大,让所有存有小心思的人都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只是这样子做的话,就是有些对不住曲大主任和我们的小石同志了,呵呵呵呵。” 张宏城心里为两人内疚了一秒,收好桌上的东西,立即让人把薛展鸿叫了过来。 “老薛,你记不记得那个李德志大概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 薛展鸿的心眼和张宏城一样大小,他每天都在惦记这件事,哪里会不记得。 “这家伙最迟后天就会被放出来。” “你这样,带着莫志强、柳锦堂一起去一趟看守所门口。” “小于现在应该和他爱人都在报社吧?你把他也邀上,你这样干......。” “牛皮吹大一点没关系,但一定把让黑牛山农场同志们的积极性和不服输的精神调动起来!” 这个差事简直就是给薛展鸿量身定做的,他给张宏城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主任,您就放心吧!交给我们几个好了。” 薛展鸿兴冲冲的找人去商量办事,张宏城又叫人把涂红兵叫了过来。 “老涂,这元旦刚过,我给你放几天假回家看看。” 涂红兵顿时大喜,张宏城又大声对外喊了一句。 “夏娟~!” “在呢,主任,什么事?” 夏娟带着寒气走进来,张宏城对着在向火的她吩咐。 “涂红兵回去探亲,你给他装上五斤大白兔、五瓶罐头、两听麦乳精、腊肉切一条、棉布也给他选一匹,拨一辆最新的自行车给他骑着......。” 涂红兵听着张宏城的话,先是惊喜接着就是害怕。 “别,别,主任,这么多东西我可不敢要!” 张宏城神秘的笑了笑。 “你就放心收着,我就一个要求。” “啥?” “一定要让你原来单位的同志,尤其是那一位看到你得到的这些东西!” 涂红兵虽然憨直,但也不傻。 “您是说石丰收?” “如果您只是为了刺激他,这也太浪费......。” 张宏城在涂红兵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你不是说过这个石丰收的文章水平一流吗,想必他也是要参加这次征文的,你回了原单位,你就尽管吹......。” 第二天一大早,涂红兵大包小包满脸红光的骑车走了。 而薛展鸿则带着三个人也借了农场的单车一阵风的离开。 张宏城蹲在雪地里,眯着眼笑起来。 有的时候,借用朋友的力量还不如借用敌人的力量。 毕竟朋友帮忙只会尽量,而敌人则会拼尽全力的......。 张宏城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张宏城个人写文章拿第一,获得韩大局长的夸奖并不算本事,指点整个红旗农场的职工写文章包揽前二十名,那才算他张某人的本事! “你啊,笑得这么坏,”楚描红没忍住掐了他一把,“肯定又在算计谁了!” “哪有,人家就是在想法子提升一下本农场的文化底蕴而已。” “什么底蕴?” “我夜观天象,发现紫气东来,文昌星照,此地当有文曲之气!” “要死了你,封建迷信的话你也敢说!” 小声嘀咕着的张宏城被楚描红暴力拖走,这话可不敢真的让旁人听去。 ...... “砰~!!!” “张宏城,你小子欺人太甚!!!” 黑牛山农场,曲洪浩咬牙切齿、一脸扭曲——事实证明生气不要拍桌子,因为疼的是自己的手。 “狂得没边了你,还说这次征文第一非你莫属?” “就是,他的人还说我们全农场绑着一起上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旁边气呼呼的是去接李德志的人,要不是那是看守所的门口,他们非得跟薛展鸿几个又干起来不可。 曲洪浩焦躁的在房子里转了几个圈,一直没出声的李德志眼珠子转了转,小声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主任,这个姓薛的无意中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也许是个给姓张的教训的机会。” 李德志恨死了薛展鸿,但他更恨张宏城。 他这回不光被关了半个月,还被撤职处分、罚了五个月的工资,前途也算是全毁了。 “什么话?” “他说他代表红旗农场五十二个小学毕业生集体嘲笑我们......。” 曲洪浩只是迟疑了几秒,很快就明白了李德志的意思。 那个姓薛的无意中透露出红旗农场的平均文化水平很差。 曲洪浩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 如果这次征文比的不是个人,还是以单位参赛呢.....? ...... 石丰收笑容不减的送走了老同事,只是他身边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石丰收心里清楚,周围几个人里肯定有人在心里抱怨他。 如果当初这些人也留在花城的话。 不说涂红兵这回拿出来的这些物资,光是工资上涨一级和那一千块的奖金......。 最挑剔的韩局长最欣赏的文章就是张宏城写的? 这让铆足了劲参加这次征文的石丰收,心里一阵阵的发虚。 因为这个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石丰收凭借自己的关系早就知道了这次征文的事,他准备良久本就是冲着前三名去的。 甚至他还想过自己如果发挥得好,说不定第一名也是自己的。 此刻的石丰收很想骂人。 到底是哪个王bd,竟然把这个灾星给弄回东北来了? 如果张宏城参加征文,那第一名的位置谁也不用惦记了! 回到宿舍,石丰收辗转难眠。 他猛的坐起身来。 不行! 今天涂红兵这家伙肯定是受了张宏城的指使故意来羞辱自己的。 自己绝对不能让张宏城真的骑在自己的头上! 怎么办? 自己总不能临时退赛吧? 今天的事肯定已经在单位里传开,自己要是这个时候退赛,岂不是让人笑话死? 等等......。 涂红兵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 红旗农场那些知青的文章都带有一股“小布尔乔亚”的味道,张宏城禁止那些沪上女知青的文章流出农场......。 石丰收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第275章 运筹帷幄曲洪浩 国营饭店里,曲洪浩在请客。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曲洪浩不是蠢材。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人这样子随手利用,概因张宏城手里的筹码根本是他无法想象的,没人能猜到张宏城有如此大的信心能让红旗农场的知青们独占鳌头。 曲洪浩做事并不盲目,虽然薛展鸿说了代表几十个小学生看不起他们黑牛山农场,但曲洪浩知道是那个人故意在说俏皮话贬低自己这边。 谁不知道城里来的下放知青,学历起步基本是初中水平。 所以他转头找关系去调查红旗农场知青们的底细。 今天他请客的对象,正是帮他查红旗农场底细的朋友。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原来除了张宏城老红旗排里有一半知青是初中文化以外,张宏城手下知青们里超过六成都是高中文化。 尤其是从沪上来的这批临时工,居然都是读完了整个高中的人。 这在原来建设兵团里,应该是属于平均文化水平很高的集体了。 曲洪浩之前就猜到薛展鸿是张宏城故意派来招惹他的,想要刺激他也参加征文,但他根本无法推断出张宏城其实是想和自己玩的是集体竞赛。 因为在他和其他人看来,张宏城自己单独参赛那才是十拿九稳的。 “张宏城手下高中生不少啊?”略略吃了一惊的曲洪浩很快便微笑起来。 张宏城连队的平均学历水平确实不错,但也要看和谁比? 曲洪浩刚来东北的时候还有些书生意气,组建连队时那是可劲的逮着高中生要。 所以他的连队里,除了七八个关系户初中生外,其余近百人都是高中以上的学历,甚至还有两个排长是中专肄业。 曲洪浩当年组建连队的时候,首选的条件就是要文章好! 他的红旗连之所以之前的表现有些拉垮,还不是因为自己连队里都是些只能动嘴皮子和笔的。 放着张宏城一个人横刀立马来参赛,他们整个黑牛山农场不会多说一句话,但如果张宏城手下的人集体参赛.......。 曲洪浩有信心给张宏城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老齐,你这资料没问题吧?” 曲洪浩脑子里的计划已经想好了一大半,但最后还是谨慎的问了朋友一句。 被曲洪浩称为“老齐”的人其实也才二十七八的样子,是机构调整后进入农垦系统人事单位的,也是京城人。 老齐呵呵一笑。 “你小子还不信我?” “他们农场除了张宏城之外,就没有人的资料上写着文笔不错的评语。” “而你们农场里,呵呵呵呵,资料上有着【文笔不错】评语,甚至拿过小型征文奖项的可真不少!” 老齐打开随身的提包,拿出了一叠乱七八糟的纸片来。 “你要是还不放心,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曲洪浩好奇的接过来,发现这些是某个单位全体职工最近写的思想汇报。 他当即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不用说,他的朋友带来的肯定是红旗农场全体职工这个季度的思想报告! 这个东西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在曲洪浩的意识里,这年月没人会在思想汇报上藏拙。 看到曲洪浩一连认真的看了十多份思想汇报,老齐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个小曲他是知道的,在京城的时候他对圈子外的人向来是看不起丁点的。 他没想到曲洪浩这次居然会如此认真的对待那个姓张的。 当然老齐不是不知道张宏城的本事,而是他认为在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姓张的输面实在是太大。 张宏城的文章确实符合韩局长的胃口,但他还能让下头这些文笔不通的知青在几日间脱胎换骨么? 没错,老齐认为红旗农场的知青们这文笔水平确实太水了些。 曲洪浩一口气看完了所有的思想汇报,也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就这些人的文笔,最多就是初中水平! 看到曲洪浩脸上带出了笑意,老齐嗤笑了一声。 “你还真给对方面子,竟然这么认真的。” “这回心里有底了吧?” 曲洪浩刚想点头,但他下意识的又多思考了一下。 家里安排他最多在东北这边待两年,升到理想的位置了便调回京城去,可就是因为这个张宏城的横空出世,把他的光芒生生压了三年! 兵团破例提拔的名额都下意识的参照张宏城的标准来,导致推荐他曲洪浩的申请每次都功败垂成。 而这一次趁着兵团改制的机会推荐晋升,是家里为他谋求的最后一次机会。 在曲洪浩的档案里,他的个人荣誉已经够了,但想要晋升还得看他领导的集体获得的集体荣誉如何。 本来黑牛山农场会在上头的关照下将会得到一次通报奖励,可好死不死的前段时间被人举报他用人不当......。 所以现在的曲洪浩真的很缺一次集体露脸的机会! 曲洪浩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征文他要狮子搏兔,拼尽全力。 “老齐,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豁出去了再给自己打两个保险!” “哦?说来听听?” 曲洪浩脸色肃然中带着无穷的自信。 “首先,这评委不能只有韩局长一个人!” “我想让家里尽最大的努力,最好是把这次征文的级别拉高到农垦厅,这样才好操作把个人征文变为单位征文。” “而且如果我的农场拿到第一,这个荣誉的份量才足够弥补上次错领物资的事。” 老齐也附和着点头。 “确实,韩局长他对张宏城的文笔太偏爱了。” 曲洪浩露出了一股运筹帷幄的意味。 “虽然张宏城给他手下几十号人当枪手的概率不大,但我也必须提前防着!” “所以,不能让韩局长一个人的喜好来主宰这次征文。” 老齐笑了,在他眼中往日在京城精明能干的曲洪浩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 “那第二个保险是什么?” 曲洪浩呵呵一笑,露出森然之色。 “你老齐可别笑话我,为了保证这次征文万无一失,我是恶人加小人都做了。” “我家里找了京城的几个报社的笔杆子,如今正在用我农场几个同志的行文语气在写稿件......。” 老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去,这也太稳了!” “如果这样那姓张的还能翻天,我把桌子给吃了!” 些许轻松和得意在曲洪浩的眼中一闪而过。 “老齐,有件事你可得帮我把住关!” 曲洪浩指了指桌子上的这些思想汇报。 “要是有人来打听我们黑牛山农场的底细,你可得帮我兜住了!” 老齐把胸脯一拍。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们领导是我们家的老关系,其他同事也都被我打了招呼,我保证他们会完全中立,【两】不相帮。” “在征文结果出来之前,谁也别想查到你们黑牛山农场的个人资料!” 到此曲洪浩终于笑出声来。 “来,我敬你一个!” 第276章 群雄逐鹿 “来,我敬你一个!” 杯箸交错中,一个年轻的胖子正在敬酒。 被敬酒的人是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 中年人笑得有些尴尬。 他没想到就自己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兵团纪念馆资料管理员,居然还会被人请来喝酒。 两条名烟就塞在中年人的手边,弄得他反而很不好意思。 “胡总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当年兵团知青们的资料库早就免费对外开放了,为的就是方便老知青们来寻找当年战友们的讯息。” “我不过是随手帮个忙而已。” 胖子乐呵呵的吃了一口菜,伸手弹了弹手里的一大叠打印纸。 “我大姥爷当年就在这一块插队,最是怀念一位老战友,名字记不清了,但还记得这人文笔相当不错......。” 中年人自信的一笑。 “胡总您放心,所有档案里有【文笔好】评语的人选都在你手里的资料上,少一个人名,我倒赔您一百块!” “来,干杯!” ...... 及西日报社。 办公区域里人来人往。 因为这个单位刚刚与建设兵团第四师日报社合并,导致门卫一时间不能把人认全,结果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混了进来。 石丰收在报社里转了几圈,总算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马艳丽。 原第四师日报社的编辑。 也是和石丰收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石丰收之所以没有通过门卫转达来找马艳丽,而是通过偷偷混进来的方式找人,只是因为马艳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的前女友。 别看石丰收在遇到张宏城之前混得风生水起,但他也是当年心里有着痛的男人。 马艳丽长得并不好看,性格也不太好,石丰收之所以当初和她谈恋爱,不过是因为青春的和而蒙冲动罢了。 而后来的分手也是马艳丽率先提出。 她嫁给了自己父亲上司的儿子,虽然对方年纪比他大而且身患残疾。 石丰收知道马艳丽是肯定不会见自己的,所以他才采取了这种见面的方式。 如果不是在石丰收的计划里,还缺那么一环无法合拢,其实他也不是很愿意见到马艳丽这个人。 作为曾经的怨侣,两人之间实在是太过了解。 石丰收拦住马艳丽后,很简单的阐明了自己的来意和筹码。 面对石丰收手里的筹码,马艳丽没有思考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是帮石丰收单位上发表几篇文章而已,如果能换回自己写当初写给这个人的情书,她也不算亏。 当石丰收离开日报社,他推着单车一路走回单位。 在沿途他一直在思索着,这次自己的计划是否还有缺漏之处。 与曲洪浩的关系都在中高层不同,石丰收的能量来自于他的亲友同学遍布本地各个单位,其中不少还是小有实权的人士。 石丰收与曲洪浩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也想着把这次个人征文改变为单位征文。 只不过他的手段与曲洪浩完全不同。 短短几天之内,在石丰收的鼓动和撺掇下,好些农垦局下属的单位内部职工纷纷发起倡议,建议这次系统内的征文改为单位集体的比拼。 只不过没让石丰收想到的是,他这里才发动一些职工起哄,农垦系统内部的一些领导居然提出也出现了类似的建议。 这大大的振奋了石丰收的信心。 天予不取,必受其祸! 自从上次去花城办事失败,还落下了巨大的窟窿,本来看似前途无量的石丰收遭到了雪藏。 哪怕是趁着这次改制的机会,家里朋友用尽的全力,也只是把他调到了农垦局下属的农机站担任办公室副主任。 这个岗位在地方上说出去算是有些面子,但比起他曾经担任花城招待所所长的风光,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觉得自己依然属于年轻有为干部之一的石丰收,觉得自己不能就此堕落和放弃。 他也准备趁着这次征文大大的出一个风头! 石丰收的方法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他如今正在私下做的事,基本上是拷贝张宏城在沪上运用的方式。 只不过他把房屋变成了人员。 只要上头真的把个人征文变成了单位征文,石丰收觉得自己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能拿下这个单位第一! 他找了无数的亲朋好友和各路关系,想要临时借调某些单位和农场笔杆子不错的知青到农机站。 借调的时间也只是在征文的期间,而且石丰收已经成功的说服了农机站的一二把手和办公室主任。 你张宏城不是会借苍天之力来运木头吗? 呵呵,我石丰收也能借助人和之力来争这个第一! 在推着单车走进农机站大门的那一刻,石丰收抬头看向天际,百感交集之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石副主任,好消息!” 办公室的通讯员兴奋得飞跑过来还一边大喊。 “征文比赛已经改成单位参赛了!” “而且不是我们农垦局内部比赛,现在是由厅里来组织了!” “虽然还是韩局长主持,但评委已经增加到了五人!” 一阵狂喜之意瞬间涌上石丰收的心头。 苍天何其佑我哉! 时不我待、时来运转、否极泰来……。 不知多少成语从他心头瞬间流过。 石丰收的眼角竟然闪过了一丝晶莹。 张宏城啊张宏城,这回任你有三头六臂,面对如此煌煌大势,你还能如何挣扎? 落毛凤凰不如鸡,别怪我石某人这回踩着你上位。 要怪就怪你之前锋芒太盛,挡了自己的前路……。 只等明后天马艳丽那里将自己精心筹备的几篇征文文章登上日报,把声势弄起来,我看你张宏城到底跟还是不跟? 说要在征文上大出风头的可是你自己! 我借来的这帮人的文章登上了日报,张宏城能忍下这口气? 如果张宏城真的忍不下这口气,把他手下那帮沪上知青的文章登上报纸,呵呵,小布尔乔亚呀……,匿名举报信他都已经草拟好了三份! 马艳丽的动作相当快。 农机站的两篇征文文章在第二天就登上了及西日报。 只不过让石丰收没有料到的是,张宏城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很“诚恳”的认为这两篇文章相当不错。 他甚至还说:这一次单位征文以农机站如今的实力,怕是能拿第一! 【如今】两个字立即惊醒了其他单位的领导们。 石丰收的操作手法太好查了,满满都是张氏技巧的味道。 不知是谁好事的抛出了一张农垦系统内部所有文笔好知青的名单,有志于在这次征文中大放异彩的单位变得越发多了起来。 临时借调几个文笔好的人而已,谁还没这点关系了? 征文才开始短短七天,半幕后的石丰收和纯幕后的曲洪浩都傻了眼。 因为三国演义倒退了几十年变成了汉末群雄争霸。 这次征文的影响变得越发大了起来。 第277章 土鸡瓦狗耳! 漫说在诸多变化中已经变得迷茫的石丰收,就连一直以为自己藏在幕后最高层的曲洪浩如今都已经看不清这件事的全貌。 似乎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借着风云际会将这次普通的征文活动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 其实看似偶然的背后,其实躲藏着一个谦虚的农场主任和一个胖子的阴影。 虎落平阳的张宏城完全不像某些人宣传的那样盛气凌人,说征文第一非他莫属。 反而多次在公开场合和局里的例会上一再表示谦逊。 “韩局长说我们农场的知青还要好好梳理一下思想,加强学习,所以这次征文我们就不参加了......。” “对,藏拙就是藏拙,哈哈哈哈。” “到时候贵单位拿了好名次,可要容许我们过来取经啊!” 有人微笑得意,有人暗自叹息,也有人背后嗤笑一二。 想不到孙猴子般的张宏城也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在这股风潮的背后,更多不为人知的角力在得出结果并散发影响。 例如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韩大局长。 他老人家喜欢的就是品鉴怒骂个人文章,而最不耐烦的就是要看一大堆如同嚼蜡的格式文字。 可厅里的老康却忽然出手,硬生生的把农垦局的活动搞成了全系统的,还给他配了四个次要评委! 这四个人里有两个还是超倔的那种货色。 就很气人! 旁人猜不到这幕后有康家和曲家的手笔,但却瞒不过韩常初。 所以韩大局长对于下头各个单位之间的连横合纵、互相借人那是来者不拒,一律放行。 弄得曲洪浩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转移到了借人最“凶”的那几个单位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改制以来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农垦厅广播系统居然也插了一脚。 广播里居然每天现场跟踪各个单位的征文进度。 还找来了几个有过征文评委经验的老同志,在广播里对各个单位的征文实力和变化进行实时点评和报道。 两三天下来,没人发现黑省之前某个不太知名波段的收听率居然悄然的登了顶。 收听率甩开第二名近乎一半! 也正是通过农垦系统广播台,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才得知,有哪些单位拥有夺冠或者杀入前三的实力。 被广播电台临时排在第一位的是佳木市农垦局下属计划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十多个人的文笔本来就好,而且还将整个佳木市地区文笔拿过奖的知青都临时借调了过去。 而排在第二位的正是黑牛山农场。 曲洪浩和老齐都不知道是谁泄的密,黑牛山农场还是红旗连之初的选拔过程都被完整的报道了出来。 广播台说曲洪浩准备扮猪吃虎,让曲洪浩真是欲哭无泪,说好的自己在幕后的......。 而石丰收的农机站和另一个单位并列第三。 农机站这边是全系统一个开展借才行动的人,他们的创作组拥有比其他单位更多的磨合时间。 收听到广播的农机站职工们激动不已,但石丰收却躲在一边默默的抽烟。 还比个屁! 农垦系统里那么多大单位都开始互相借人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机站,借的也是小单位小农场有点名气的知青。 他可是得知,好几个大单位甚至借了几个文学专业的大学生过来......。 农垦系统内热闹不断,但在红旗湿地农场内,一片白雪皑皑中,隐隐有阵阵读书声飘远。 正如同张宏城对外界宣扬的那样,整个红旗农场每天都在坚持学习——数理化。 自从张宏城让大家用小学生水平写了一封思想汇报之后,红旗农场的知青们手里的笔下完全变成了公式、定理和习题。 似乎他们无所不能的张主任已经彻底放弃了这次征文。 大家私下都很不服气! 直到在投稿截止的前三天,张宏城这才拿着一叠纸走进了临时教室。 大家本以为这又是今天的习题什么的,结果张宏城却笑着告诉所有人。 “大家不是之前一直问我关于征文的事么?” “我的回答是,咱们农场的知青只要三天就够了!” “你们每人都会拿到一篇文章,你们要做的就是对这篇文章进行二次创作和誊写。” 陈蓓蕾嗷的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真的帮我们每个人都写了一篇?!!!” “不会千篇一律被人看出来吧?” 但半天之后,再也没人提出和她一样的问题。 主任简直就是神了! 除了张宏城和楚描红没有参加外,农场里其余六十四个人,分别得到了六十四篇风格完全不同的文章! 而且篇篇的质量都相当上乘! 这么巨大的工作量.......。 他们老大的脸色却好到不行,看着精神奕奕的,一点黑眼圈都没有。 隔壁时空里。 黑眼圈如同潘达一样的胖子正在努力爬上床。 这段日子真是要累死胖哥了! 除了韩老爷子收藏的那些文章外,他又赶着去了解另外四个老头老太太往年喜欢的文风和作品。 然后在网上找京城文学专业的高材生一篇篇的进行命题加工。 这一个星期昏天黑地的忙下来,胖子觉得自己都快过劳死了。 “媳妇,给我揉揉,累死了!” “也是你自己古怪,好好的又玩什么文章?我爸妈都说你是个不定性的人,我看他们说的一点没错。” “天天忙得睡不着觉,你等着,我给你拿药。” “呼呼呼~~~。” “喂,醒醒,把安眠药先吃了再睡......。” “媳妇~~~,我刚才已经睡着了!” “你吼我?” ...... 一月三十一日。 雪后初晴。 石丰收深深的看了身后的农垦局大院一眼。 这次征文的稿件都被送到了及西这边,评委组也在里头日以继夜的评选。 但根据石丰收打听到的消息,就现在已经评完的稿件来看,他们农机站这次最多也就是第十名而已。 “已经不错了!” 站长笑着拍了拍石丰收的肩膀。 “全系统第十啊,小石不用这么沮丧。” 说完安慰的话,站长看了一下手表。 “雪已经停了,还有半小时下班,投稿也宣告停止。” “第十也是有锦旗的,走,咱们好好喝一口去。” 雪后的黄昏,天地间的色彩很奇特。 大地比天空还要明亮,满眼金黄。 曲洪浩揉着发红的双眼,把目光从窗外的黄昏景色中挪回到眼前的一份份抄写稿上。 他又是一晚没睡。 因为今天是投稿截止的最后一天。 他虽然不能影响评委组里的那些顽固老头老太太,但对方也不能阻碍他搞到现如今最出色的那些征文稿件。 “现在看来情况还算不错!” 曲洪浩的脸上多了一些红色。 迄今为止所有投稿中被几个评委一致看好的几十篇文章中,黑牛山农场的投稿有七份! 其中有两到三篇大概能进前十,甚至是前五! 这正是家里托京城几家报社笔杆子托名写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征文的魁首就是他们黑牛山农场。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就要出意外了。 一辆半旧小卡车噗呲着开进了农垦局的大院,后头还跟着四五辆爬犁。 一大群穿着军大衣的小伙子大姑娘跳下车,手里挥舞着稿件冲进了大厅。 有人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时钟,正好还有一刻钟截止收稿。 “你们怎么才来投稿?哪个单位的?” “我们都是红旗湿地分农场的知青!” “哟,我还以为你们农场真的不参加了。” “诶?怎么没有你们小张主任的文章啊?” 谁知跟前的这帮女知青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鄙夷起来。 “我们主任说了,一群土鸡瓦狗耳,杀鸡焉用牛刀?” 第278章 怕是冻着了 窗外满是人们扫雪的声音。 三楼的房间里,暖气片上搁着几个茶缸子,茶缸子盖是倒放在杯口的,盖子上放着早上没吃完的馒头。 及西农垦局局长办公室里,几个五十多岁的男女正在看稿件。 韩局长眉飞色舞的批完最后一句评语,小老头这才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 他先是抖肩把披在身上的半旧衣服整了整,随即藏着笑叹息了一声。 只是这叹息的声音里多少带着一点刻意。 坐在他对面的老太太有些不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三分嫌弃和七分揶揄。 韩局长接着摇摇头,嘴里骂骂咧咧的。 “什么杀鸡焉用牛刀?还视其他单位如同土鸡瓦狗?” “红旗农场的这帮年轻人真是不知所谓啊。” 听到老韩这两句怪气怪气的话,几个老头老太太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果然。 韩局长下一句彻底变了味道。 “一个农场六十四个人参加征文,这获奖的也才四十多个而已,浮躁,浮躁啊!” 有个老头彻底不满了起来。 “我说老韩,你一天骂八遍红旗农场,你烦不烦?” “有你这么显摆的嘛?” “你到底是骂还是夸,我们几个还听不出来,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另一个老太太也冷笑一声。 “你当他真舍得骂他的红旗农场?这是典型的指桑骂槐,实际上这是在骂咱们系统里其他单位的知青都是土鸡瓦狗。” 韩局长把脸一拉。 “风琴同志,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说话就这么唯心呢?” “我话里哪个字有你说的那个意思了?咱说话,咳咳,得注意团结。” 最后一个抬头的老头放下手里的毛笔,冷笑着扫了韩常初一眼,又感慨万千的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写完的荣誉榜。 “你们就让他得意好了,如果大家手里再也没有要推荐的,我这榜单就已经定下了。” “这回韩毒嘴运气确实不错,光他手下一个红旗农场挤进前百的人就有四十多个,唯二的两个一等奖也都是这个农场的。” 韩常初也不装了,眯着眼笑着绕到这老头的身后,先夸了一句人家的字好,然后欣赏起榜单来。 不好好欣赏不行啊。 本来是局里的活动改成了厅里的,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变成了五个人商量着来,结果呢? 还是让自己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排名第一的单位获奖人数比下头六个单位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他把目光移向另一边的获奖人员名单。 “一等奖两个,都是小张下头的人,嗯,尚可。” “二等奖四个,红旗农场才占了三个,嗨,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我看看三等奖,十个人,一二三四......,才六个,小张这领导当的有问题啊。” “四等奖三十个,这四等奖比例也拉垮得太厉害了吧,才十五个!比三等奖的比例掉了百分之十啊。” “五等奖五十个,好家伙才十八个人入选,啧啧啧啧......。” 负责写榜的老头彻底黑了脸。 你可太够了啊! 盯着四个老头老太太要杀人的目光,韩常初装模作样的摇头。 “老子都下了死命令,让这小子必须参加,他竟然敢抗命?” “看老子过几天怎么收拾他!” 某位老太太实在是受不了,索性一拍桌子。 “老韩,你要是真不喜欢,那这样,你把那人给我!” 韩局长呵呵一乐,然后把脸一拉。 “门都没有!” 一直没有说话的某个老头笑着叹气起来。 他其实也搞不懂,怎么文章写的好的都跑一个地方去了? 当然也不是说别人的文章不够好,而是他们几个惊愕的发现——这个红旗农场送来的文章里有不少太合乎自己的胃口了。 几乎是一路搔着自己几个的痒痒肉写完的。 公认写的好的不用说,但每个人把自己特别偏爱的几篇报上去,结果才发现这些文章都来自一个单位! 老头叹息完后竟然也跟着韩局长的话说了一句。 “确实可惜啊,那个小张之前的文章我也看过,确实不俗,可惜他这回傲的厉害,面对诸侯扣关,就派了四十四个华雄出战,杀得咱们全系统尸横遍野。” “得,发榜吧!” “对了,把所有得奖同志的文章都贴院墙上去,免得有人看到这个结果说咱们几个老东西的闲话。” ...... 张榜的这天,石丰收起了个大早。 大约五点,天色还是全黑的时候,他已经打着手电筒在农垦局的外墙下哈气跺脚了。 关注这次张榜的人非常多,石丰收居然还不是第一个到的。 不到六点半,农垦局门口便已经聚集了上百号来看榜的人。 这是因为在征文结果出来前,各参赛单位都在广播台的播报刺激下“杀红了眼”,有的单位甚至把涨工资、分房子、提干、介绍对象等大杀器拿了出来做奖励。 导致这次全系统征文的含金量飞速上升。 坊间传闻:只要能拿到一个三等奖,哪怕是最吝啬的单位也答应年底发的物资给翻三倍,按单位领导的规格发! 听说拿到四等奖给多发一个月工资的单位都遭到了旁人的鄙视。 不过哪怕只拿到最末位的五等奖,也能拿到提干提薪的优先权这个说法,已经得到了各单位办公室的私下认可。 石丰收满眼热切。 虽然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野望,但他依然对自己这次的成绩包含期待。 单位排名的前十已经很牛逼了! 而且他更期待自己的名字能登上个人荣誉榜的最前列。 届时以他个人的能力和组织功劳,有些事就好运作了很多。 首先贴出来的是单位榜单,毕竟这次的比赛形式是单位竞赛。 红底纸上黑色的墨汁龙飞凤舞。 所有看到第一名的单位名字,都齐齐惊呼了一声。 “还真是红旗农场!” 石丰收咬牙飞快的看向榜单的最后一名。 嗯? 不是他们农机站。 他心中一喜。 莫非是第九、诶,也不是,那第.....八! 更不是。 石丰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十个单位的名字他看了三遍,都没发现有农机站三个字!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最高处的那个名字。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后一刻集体参赛的红旗农场抢了第一名,所以他们农机站的名次被往后挪了一下......。 石丰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死死的扶住身边的大树。 不要紧,还有个人榜单......。 个人榜单足足有三张大红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获奖人和他们来自的单位。 石丰收强行收拾了极其糟糕的心情,在个人榜单上找起了自己的名字。 之前他找过自己在农垦局内部工作的朋友问过。 这次全局征文变成全系统,而系统内部藏龙卧虎,所以他文章大概排在前六十名左右,所以一个五等奖还是有的。 虽然他有些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石丰收也想过,就算红旗农场入围的人超过十个以上,也无法把位于六十名左右的自己挤出获奖名单。 要知道总获奖人数可是高达九十七人! 石丰收的脸色越来越白......。 就在他不信邪的试图第五次重看名单时,有人忽然惊呼了一声。 “好家伙!红旗农场竟然一口气入围四十四个人~!” “我刚才算了下,第二名的单位到第六名的单位加起来人数都没他一个单位多!” 石丰收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四十四个! 红旗农场一口气有四十四个人入围,那自己原来估算的六十名怕是刚好......。 “诶,同志,你怎么了?” “快叫大夫,这个同志怕是冻着了!” 第279章 御下之道 “哐当~!!!” 黑牛山农场场部,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出气。 曲洪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向来在下属面前和颜悦色的他,今天实在是没法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怒火。 自己忙来忙去,既当小人又做b子,家里费了无数的力气,拼着得罪顶头上司韩局长,才搞了这么大的一个局面。 结果却给张宏城当了嫁妆! 说起来他们黑牛山农场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第二名,七人入围。 但与红旗农场的四十四人相比......,可怜到了极点。 尤其是人家几乎包揽了一二三等奖。 他手下最好的个人成绩只是一个二等奖和一个三等奖。 被曲洪浩怒而砸碎的东西是他平时最珍爱的大号收音机。 原因是农垦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太过气人。 你播报成绩也就算了,谁让你点评了? 狗屁的“萤火之辉与皓月之光”,你的形容礼貌吗? 但正是这句点评将曲洪浩心里最大的不忿给刺激到。 他的这点成绩放到张宏城的跟前,那就是一个笑话。 自己这次晋升的对手只需要运作一个理由就能拿捏死自己——这成绩很不错吗?我怎么听说就张宏城那边的成绩,还被人家韩局长给骂了? 死局! 这是及西农垦局下属各分农场主任们都要面临的一座大山,但凡这些主任们想要更进一步,只能乖乖的熬资历。 破格提拔? 想都不要想! 报告递上去,人家韩局长不稀罕骂你。 对了,韩局长......。 曲洪浩忽然悚然一惊,他这时才想起来,他这次既然无法晋升离开这里,那之前得罪韩老大的事......。 完蛋! ...... “你慌什么?” 康书茂对着话筒不悦的低声训斥。 电话那头急得要命的牛海鑫只能安静下来,听自己靠山的指示。 康书茂揉了揉眉心。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 牛海鑫的运道不好,刚上任就被张宏城给摆了一道。 他驻沪办的主任才当了小半个月便和黑省办事处合并,成为了不上不下的副主任,在办事处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前段时间,黑省驻沪办事处准备弄一批年货运回来。 牛海鑫在请示过他之后主动揽下了这件事。 有张宏城的事例在前,黑省驻沪办也放心的把这件事给了牛海鑫。 正是因为有着张宏城一直成功的例子,故而康书茂和牛海鑫都把这件事当成了腾挪转换的好机会,想着让牛海鑫大大的出一个风头,好好的露个大脸。 结果呢? 牛海鑫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不知怎么的,才倒腾到第二手就被人给抓了——投机倒把!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康书茂才知道原来张宏城这个人办事不仅仅是眼活心快,他在做每一件事前都把文件和借口找齐,风险也全部甩给了其他人。 虽然牛海鑫和康书茂已经不在一个系统内,但在黑省这块,谁不知道他是牛海鑫的靠山,所以康书茂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帮牛海鑫善后。 他很快把电话打去了京城家里。 满脸颓然的康友诚瘫坐在沙发里,麻木的看着刚刚训斥过自己的父亲在接二叔的电话。 他脑子里全是庞媛媛的身影。 庞媛媛最近对他极为冷漠,尤其是自己家里表达出了那个意思后,庞媛媛甚至想把自己赶出她的商务组。 庞媛媛不爱笑,但她最近却经常不自觉的笑起来,只要有人和她谈论起那个人......。 组里议事的时候,每每遇到困难,她也会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要是他,他会怎么去思考和解决?” 【他】是谁? 不言而喻。 在接电话的康父其实也很恼火。 牛海鑫这人是自己儿子推荐给老二的,所以这个帮他必须帮到位。 但让他更焦躁的是庞家的事。 庞家老爷子退了,但人脉在一两年里依然强悍,可庞家却没有一个合适去接手的人。 所以自己儿子对庞媛媛的心思让康父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知道庞家的人脉起码是他康家的五倍不止! 可让康父没想到的是,自己儿子竟然真的陷了进去,好好一个优秀青年却学起了痴男怨女的那一套。 至于康友诚说的那个姓张的小子,康父觉得自己儿子想得太多。 庞媛媛的家庭只会给她找一个能继承那些人脉的子弟,怎么可能会去选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年轻? 而且康父看庞媛媛比自己儿子看得更准,他知道在庞媛媛这种女人的心里,庞家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康父在和康书茂谈过牛海鑫的事后,最终还是当着儿子的面,额外和老二说了几句。 “小诚在追庞家的孩子,你是知道的。但小诚总觉得你那边姓张的小子被人家庞丫头看上了,呵呵,你能处理那便处理一下好了。” 康书茂听到大哥的话,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点,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 烟雾从康书茂的嘴里慢慢的喷出,一支香烟很快被抽到了一半。 在牛海鑫这件事发生之前,康书茂对张宏城和他经手的事并不是很在意。 只是认为这个小子能力是有的,但依旧没自己人用着放心。 所以才想着把他换下来,让自己的人守住沪上招待所这个好地方。 有能力的人自然是有脾气的,对于张宏城的反击,康书茂虽然理解但也很愤怒。 他以为自己接连的两招足以压得张宏城在湿地里无法翻身。 可谁知这小子竟然又一次出了大名! 这不得不让康书茂开始正视张宏城这个小年轻。 如果他一个人能赚钱、能写文章,在康书茂看来也就那样,但这家伙竟然能让四十四个属下入围拿奖! 这说明什么? 以康书茂的地位自然知道这次评奖没有任何内幕,所以张宏城的团队靠的是自己真正的实力! 一个年轻人再有才康书茂也不会太在乎,但如果是一个能生生培养出一个团队来的人,那未来可就说不好了! 将才和帅才,完全是两个稀缺次元! 大哥刚才提出想要自己打压张宏城,可康书茂心里却在琢磨如何将张宏城这个人纳入自己的手心里来。 “其实也不矛盾,”一根香烟燃尽,康书茂露出了微笑,“先磨炼磨炼,然后再伸手拉他一把.....。” 康书茂对自己的御下之道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决定今天什么都不做,专门抽出一天来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人才。 首先,他得找到张宏城的短处,然后才好运作关系门路去“安排”张宏城的下一步。 张宏城的资料很详尽,康书茂研究的很认真。 “首先是农场这一块.......,嗯,湿地项目就是他率先搞出名堂来的,林场也被他玩出了花?” 康书茂摇摇头,看来自己要给对方安排的难题不能涉及农林,那是人家的强项。 “然后是商务,算了,这个方面他好像更强......。” “文化工作么?四十四个,算了算了,下一个.......。” “这年头最难的是要债任务,嗯,嗯?嗯!” “这小子要债和还债的本事好强啊!从西北到南方,”康书茂翻着手里的资料,脸上又惊又喜,最后全部化做了愁容,“莫非这真是个全才?!” 办公室里的灯亮到了半夜。 第280章 三英要战那啥? 康书茂在农垦厅分管的是销售和文化领域的艺术工作,所以他上次才能把韩常初的局内征文变成了全厅征文。 对于收服张宏城这件事,康书茂很是上心。 因为那个小子近乎是一个全才! 当然所谓“全才”也肯定是有自己不太擅长的方面的,康书茂坚信这一点。 他最后的方案是“以己之长克人之短”。 既然你张宏城看似没有什么明显的弱点,那就把你拉到己方最擅长的领域和战场上来。 康书茂并不是要拿自己主管的销售业务来打击张宏城,在商业这块这小子太过邪门,他想到的是抛开了写文章那部分的艺术类工作这一块。 毕竟张宏城唱歌不好听这件事,在云山农场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并且时机非常凑巧。 在刚刚结束的农垦会议上,厅里已经对今年开春后可能出现的凌汛情况进行了通报。 所有沿河农场职工都必须配合部队做好上坝的准备,而不临河的农场也要做好支援兄弟单位的工作。 这个支援工作里就包括现场慰问演出这一类。 康书茂微微一笑。 在他看来,以女同志居多的红旗农场大概率会被分到这类的任务。 就算到时没有分到这类任务,他也会暗中“帮”张宏城一个小忙。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康书茂立即让秘书召集各地的负责人来哈城参加部门会议。 康书茂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在他坐上这个位置后,对于自己管辖的事务极为上心。 其实销售这一块不并是他的长处,所以他很保守的让下头跟着大流走。 他之所以要把文艺工作也抓到手里,正是因为那是出身京城他的长处。 康书茂上任伊始,便将原建设兵团下属的各剧团、演出队进行整合优化。 更是不惜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从吉省和辽省挖来了不少艺术骨干加入农垦厅的艺术部门。 如今整合后的农垦厅艺术部门,下辖十八个精干的演出团,几乎每个演出团都有自己的优势项目。 在几天后召开的内部会议上,康书茂对三月到四月的防凌汛现场慰问工作做了安排。 “十八个队伍都要去一线!声势要弄起来,节目也要符合子弟兵和群众们的喜好。” 康书茂重点点了三个演出团的名字。 “你们三个团可是部门里重点扶持的,尤其是你们三个演出团的台柱子同志要把自己最好的水平发挥出来。” “你们那三个台柱子,我看,都往及西的一线走......。” 有些话在会上康书茂不好讲的太露骨,但自己的秘书会在会后找到这个三个演出团的负责人好好聊聊。 1977年的年节过得很快。 整个二月几乎一晃而过,主要是红旗农场的全体职工都被主任弄来的各种题目给弄得晕乎乎的。 张宏城手里拿着韩局长“红旗农场要加强学习”的尚方宝剑,压着大家努力学习数理化。 他这是欺负下头人不敢去局里问局长到底让他们学习什么。 进入三月之后,各地关于今年凌汛的预期一天比一天严重。 主要是东面海面上有一股强大的暖气流正在向半岛移动,所以今年的春天不会如同往年那样来的磕磕绊绊,而会来得极为迅猛。 温度的急剧上升将导致冰面先裂开再融化,今年的浮冰期会缩短,但浮冰的数量和质量将在短期内达到一个峰值。 各地沿河溃坝的危险在直线上升! 果然不出康书茂所料,红旗农场被提前半个月安排了任务——成立一线演出队,领队人张宏城。 随着暖气流杀过天池,黑省的气温在几天之内猛然上升,各处河面都发出了恐怖的咔咔开裂声。 尤其是在夜里,这种持续不停的声音让守夜看坝的人们胆战心惊。 三月底,防凌汛的号角被吹响。 改编为农场职工的知青们再次被集结起来,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冲向各处河堤。 而在他们的最前面是一水的绿军装和bA一旗。 自从年初报道了征文比赛之后,农垦系统的广播站似乎从此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们报道各地防汛新闻的格式里多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比如农垦厅驻各地演出团集体出发齐聚哈城,新闻还起了个名号叫“十八路诸侯”。 尤其是特意提到了其中三个演出团的台柱子。 “陈秀英同志是原建设兵团剧团的台柱子歌唱家......;” “吕慧兰同志是原鞍山歌剧团的主唱演员。” “刘慧敏同志来自长春厂的演员队伍.......。” “她们三位最出色的表演者已经开拔前往了防凌汛的最前线——及西。” “面对凌汛,我们无所畏惧......且看我们文艺战线上的三英出马,哪怕凌汛这样的吕布,也将退避三舍!本台将跟踪报道......。” 张宏城和楚描红都没有关注这个消息,他们正带着二十多人的演出队赶往向红公社附近的河坝。 按照上级的安排,这里的防洪现场将是他们红旗慰问队的演出地点。 当张宏城这帮人带着演出工具蹚过几百米的泥水地,挤进巨大的防汛工地,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早就搭好的舞台。 只是.......上面已经有人在演出。 大喇叭里传来的是G歌曲,一批刚刚换班下来的防汛人员正坐在舞台周边笑着看节目。 “这哪支队伍?” 张宏城立即上前交涉,他以为对方是跑错了地点。 但才交涉了几句,张宏城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没关系,我们既然已经开始上演了,那就麻烦你们演出队去那边吧?” “张主任你看,现场的同志们都很爱看我们的节目啊。” “台上的吕慧兰同志可是出名的金嗓子......。” 张宏城没有继续听眼前这演出团团长的啰嗦话。 替迟到了的他们演出团去另外一个地方报到演出,他才没那么傻。 而且这件事有点诡异。 因为向红公社河堤在是黑龙江的最东边,这个演出团居然多跑了三倍的路赶过来,理由是迷路? 哄鬼呢! 路上到处都是防汛的队伍,随便找个人问一声就不会跑错。 尤其是这个家伙闪躲心虚的表情,让张宏城心里泛起了嘀咕。 张宏城不动声色,让本地人涂红兵换了身上工的衣服,偷偷的去找这个演出团的工作人员套话。 半小时后,涂红兵骂骂咧咧的跑了回来。 果然如同张宏城猜测的那样,涂红兵从对方一个后勤人员嘴里套出了真话,这个演出团确实是故意来抢占他们的舞台的。 “我呸!” 涂红兵怒骂了几声。 “他们说我们红旗农场的人放出话来,要在慰问演出上碾压他们所有的演出队,所以他们才和我们杠上了!” “这特么是谁造的谣?” 张宏城乐了。 他拍拍涂红兵的肩膀。 “老涂,你知道怎么消弭这种谣言么?” “找.......她们去解释?” “切,”张宏城不屑的摆摆手,“消除谣言最好的办法是弄几条更离谱的谣言,或者......。” “咱们直接把谣言变成真的!” “啥变成真的?” “碾压她们!” 张宏城酷酷的一指河堤上。 “咱们不要这个木头舞台,咱们直接上堤!” 楚描红笑着抢过他手里的红旗,带着一大帮女知青呼啸着往河堤最高处冲去。 见到红旗农场的人都上了河堤,演出团的上下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已经连续唱了半小时的台柱子吕慧兰。 虽然在传来的消息里红旗农场的豪言很是气人,但自己这边的行为也很不地道。 吕慧兰正准备下台休息,忽然河堤那边隐隐传来了掌声。 红旗农场女知青们的歌声随着河面上的风吹来。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 ~~~ “满腔热血唱出青春无悔~~~~望穿天涯,不知战友,何时回~~~。” 从来没听过的动人歌曲,让舞台下的人们都翘首站起来看向了河堤的方向。 第280章 后怕 资历丰厚的人最倚重的是自己的经验和阅历。 康书茂就是其中之一。 他打心眼里不太看得起女人,尤其是能力极为突出的年轻人身边那些漂亮的菟丝花。 他自信已经把张宏城研究得极为到位,却忽略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在张宏城的档案里,有这么一笔记载。 张宏城在参加知青文艺下乡队期间,曾经协助楚描红同志创作过三首G歌曲,广为流传。 只不过这个记载同样出现在了张宏城那个小组里的所有成员档案上。 而这个小组背后的推手也被康书茂查的一清二楚。 军分区的周家,人家是为了报答张宏城和那个姓楚的女同志帮忙找回孩子的恩情。 而且这家人一年前就离开了东北,而且似乎这大半年都不太如意。 负责写档案的人和那时康书茂的看法很一致,这应该是周家人找了熟悉的作曲家帮的忙,为的主要是解决姓楚的家庭出身问题。 而且也许是冥冥中女主的气运庇佑,想捡桃子却被张宏城坑了一回的牛海鑫也“帮”了张宏城一个大忙。 牛海鑫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张宏城最新的档案就是他负责转去东北的。 为了打压张宏城的嚣张气焰,同时了增加自己在黑省驻沪办说法的分量,牛海鑫故意把张宏城这帮人在沪上获得的歌曲竞赛成绩用春秋笔法抹去,算在了沪上招待所的功劳簿上。 同时,这家伙还在最新的档案里给张宏城挖了一个大坑。 张宏城和楚描红谈恋爱的证明材料被他的“临时工”无意中损毁了。 这只是个与主要档案关系不太大的材料,牛海鑫给人事部门打个招呼就行——当然,他这个招呼的后半部分是“慢慢来”。 传闻你的女友楚描红不是天香国色么? 如今你虎落平阳,这份文件又迟迟没有补齐,呵呵呵呵......。 就算楚描红是个重感情的,但只要张宏城这边稍微露出一点“不良作风”苗头,牛海鑫便可以托人给张宏城扣帽子。 虽然这个帽子最后能被澄清,但如果这个事发生在张宏城最关键的时刻,例如提干、调岗的关口,或者是对方身处困境时用做落井下石都是不错的恶心手段。 牛海鑫做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恩主康书茂的。 他也不希望给靠山留下如此不堪的印象。 可世事向来难料,谁晓得康书茂此刻居然看上了张宏城的才气,试图收拢这员帅才。 康书茂弄了好大的阵仗,却被自己的马仔坑了一记狠的。 正是因为没了那张证明材料的存在,这才让康书茂下意识的忽略了楚描红的存在和才能。 他下意识的把楚描红当做菟丝花给忽略了。 轻视女人的结果很惨痛,尤其他轻视的还是女主。 《为了S》刚刚出现在抗汛一线,立即被广大的抗汛官兵、知青和群众们所喜爱。 尤其是领唱者还是一名白衣飘飘的女大夫。 至于合唱的成员们长相、歌唱功底也相当不俗,毕竟她们可都是张宏城从沪上“选美”选出来的文艺苗子。 这些女知青中有半数并不是半路出家,而是从小就接受过文化宫或者专业老师的培训。 张宏城在沪上时,还帮她们请过专业的老师进行提升。 靓丽的女知青们挤在堤坝上的知青大军里,一边帮忙一边展开歌喉,谁还会去多看一眼远方的那个木质舞台? 现场的pLA士兵们听得兴起,在政委的带动下在红旗农场的女知青教导下一边加固堤坝一边跟着学歌。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堤坝工地上下内外都在唱着同一首歌。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这让明明是整个工地最显眼的舞台所在变成了一个无人肯多看一眼的孤岛。 吕慧兰这帮文艺工作者确实是尽力了,哪怕大家都没人再关注她们的演出,但她们依然把所有的节目都演出完。 只不过下了台的人都红着眼睛,眼泪汪汪的。 “浮冰~!!!快,放轮胎~~、稻草队上啊!!” 随着急促的锣声响起,数百个珍贵无比的废弃轮胎被连在一起扔进水里,同时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往水边扔稻草捆。 一块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浮冰正顺着水势往大坝狠狠的撞了过来......。 其实无论是废弃轮胎还是稻草捆,面对如此大的浮冰所携带的动能,能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 七十年代的人们之所以敢和天斗,靠的是团结和不要命。 哪怕是两腿战战,但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走。 几艘一直在河面冰缝里徘徊的小船勇猛的靠了上去。 第一艘船没能躲开一块附近的浮冰,被十多米长的浮冰直接撞翻,船上的三个人全部落入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四处都是流动的浮冰,等待落水的三人下场六成概率是死亡。 但另外两艘小船依然勇猛无畏的冲了过去。 其中一艘小船灵巧的靠上巨大的浮冰,背着雷管炸药的男知青连滚带爬的冲上冰面,下一秒他的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了冰面上的窟窿里。 人头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把刚好取在手里的雷管褡裢扔给了最后一个人。 巨大的轰鸣和火光。 浮冰哀鸣着崩解,互相碰触着四下散开。 可最后回到岸上的只有四个湿漉漉的男知青。 这还是最靠近岸边的炸冰组,在河流最湍急最中心的地方,隐隐可以见到几个pLA小组的小船在浮冰里沉浮出没。 天空里空军的飞行员们也很疲惫,因为航弹有数、油料有数,但整个黑省各大河流需要他们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好在在天黑之前,两架疲惫的银鹰赶来将这段河面最危险的几块巨大浮冰炸散。 太阳落入地平面,河堤周边的燃起了无数的火堆。 三个巨大的火堆缝隙里,躺着六具被白布覆盖的躯体,成百上千的人低着头在送行。 这是两名士兵、一名知青和三名社员,不远处的医疗帐篷里,还有两个人在被抢救。 张宏城看着寒冷的夜空,整个人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沪上的岁月静好忽然间在他心头变得更加珍惜起来。 红旗农场来自沪上的知青们都呆呆的流着泪,她们原本以为今天的劳作强度已经能让她们铭记一辈子,可眼前随风逝去的生命和脚下依然伫立的大坝影子却轻松的占据了她们所有的心神。 医疗帐篷忽然被掀开,两个浑身是血的女护士捂着脸跑了出来。 哭嚎声响起,让所有的人心颤了几颤。 满脸疲惫的楚描红跌跌撞撞的走出帐篷,被张宏城一把扶住。 楚描红抱着张宏城一阵阵的颤抖,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哪怕有着她空间的加强效果,但面对一个被巨大冰层撞击过的伤者,她们拼尽了一切但依然没能从死神手里把他抢回来。 楚描红死死的抓住未婚夫,她自从重生以来所有的自信几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生怕张宏城也跟那人一样——她想起了当初张宏城炸冰的那一夜,一股深深的后怕正在席卷她的心神。 第281章 最爱的那一首 任丽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主动申请帮刚刚抢救失败的男知青清理遗体。 半旧的毛巾带着温热的水一点点的擦拭着逝者年轻的脸庞。 任丽娟红着眼睛试图在记忆里找到这个人的名字。 她明明记得这个男知青在白天的时候还和同自己开过玩笑,他分明当时笑着向自己介绍过他的名字。 对了,他叫时忠诚。 来自徽省的知青。 他说任丽娟长得很像他的表妹......。 吕慧兰无力的与几个同伴靠在一起。 白天演出的失败早已经被她们忘却,她们在后半程也加入了加固大堤的行列里。 看着远处那一个个闭着眼睛安静无声的年轻人,吕慧兰发现自己眼睛特别不争气,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歌声似乎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楚描红今晚格外的怕冷,她根本不管旁人的目光,趁着黑紧紧的依偎在张宏城的大衣里,目光有些呆滞。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分明自己上辈子早就已经见惯了手术室外的生死离别,可今天她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莫说楚描红,张宏城也一直沉默无语。 沪上、花城的安逸日子差点让他忘记了太多的真相。 直到楚描红轻轻的在他怀里动了动,抬起了头。 “宏城,你轻声唱首歌给我好么?我现在心里头憋得慌.....。” 张宏城把佳人在怀里紧了紧,抬头看向寒夜里的月亮。 最后落入他眼中的,是不远处任丽娟几个仍然在一丝不苟的给那几位年轻人擦拭着的场景。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张宏城沙哑如同破锣的嗓子在夜空的堤坝上轻轻的响起来。 那意味竟是格外的深沉和沧桑。 “没有寂寞,没有烦劳,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这首歌发行于1984年,楚描红自然也是听过这首歌的,但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用耳朵贴住他的胸口听着对方的歌声和心跳。 人们的目光纷纷聚拢过来,尤其是被这两句短短的歌词击中了内心最深沉感触的知青们。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 “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 楚描红愕然伸手,竟然接住了从张宏城脸上落下的一点晶莹。 “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亲你把我紧紧拥抱~~。” 张宏城试图笑着看向楚描红,但有些哽咽的他已经无法再唱第二遍。 他如何不知道这首《小草》实在太贴切这个年代年轻人们的命运。 独孤弱小的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却情愿默默无闻的聚集在一起将荒漠变成草原,无怨无悔。 他们是这个新生的国度里,是第一批在红旗下出生成长起来的那一代人。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张宏城这边停了,但有个一直看着夜色深处的女知青却忽然跟着哼唱起来。 清越的女声在夜色里传得很远。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女知青的歌声加入了进来。 她们大多抱着自己的膝盖,或是看着夜空或是望着家乡的方向,嘴里的呢喃如同呓语。 “春风啊春风,你把吹绿~~~。” 这里的人们,尤其是知青们情不自禁的哼唱了半夜。 ....... 张宏城是被一阵锣声惊醒的。 有个老汉不停的敲着锣:“上游来冰了~~!!!” 轰~~。 平静的堤坝上瞬间沸腾,无数身影爬起来冲向第一线。 红旗猎猎,昨晚唱歌唱到嗓子沙哑的一个男知青挥舞着手里的红旗大声嘶吼着。 “同志们,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冲啊~!!” ...... 康书茂沉默的放下了话筒。 他的脸上不太好看。 短短几日间,有两首歌传遍了整个黑省的抗汛前线各处。 本来已经势微的农垦厅广播系统在其中更是出了大力。 《为了ShUI》和《小草》,才传播了三天不到,甚至已经引起了京城方面的注意。 第一首歌已经部队方面直接采用,而第二首却在私下传的极其迅速。 那些年轻人尤其是知青们简直爱死了这首歌。 就在康书茂自己的单位里,光是今天他就已经听到了不下三个人在轻声的哼唱着这个歌。 康书茂抬头皱眉看向窗外。 “全才?” “怎么可......。” 康书茂无法承认这个结论。 这无关自己与张宏城之间的龌龊,而是这个结论太过离奇,实在是有悖他的认知! 一时的失误和惊愕并没有打消康书茂的斗志,他反而越发对张宏城这个年轻人好奇起来。 “有趣啊有趣!” “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套上缰绳,再过两年怕是腾于九天之外也犹未可知啊!” 如果张宏城默默无闻没有被康书茂知道也就罢了。 可偏偏张宏城现在所处的年纪和位置实在是太适合康书茂去拿捏和收服。 错过收服这样人才的机会,康书茂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之前他故意让人放出假消息刺激自己手下的演出团,是以为能在演出任务上让张宏城出一个大丑,然后引动那几个对张宏城一直不满的人出手落井下石,最后自己再出手......。 可如今他发现张宏城在艺术上的才能也堪称惊艳,便立即叫停了十八路诸侯的动作,全部悄无声息的离去。 康书茂还不想让张宏城察觉有人在刻意针对他。 城府极深的康书茂没有急吼吼的采取下一步动作,而是一直静默到了四月初。 四月初东北各地的春耕已经陆续开始。 农垦厅系统上下忙得一片热火朝天。 康书茂从京城得到消息,黑省的农垦厅怕是还要进行改制,要和地方上融合得更彻底一些。 所以他也抓住春耕的机会忙里忙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贡献显得更为突出。 整个东北忙活一片,唯有没有任何生产任务的红旗湿地农场,依然是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数理化。 春天到了,张宏城压根没去想如何解决掉湿地里水位退不下去的问题。 他脑子里现在就想着一件事! 春天到了,那么自己和小楚同志也该去领证了! 继母和妹妹已经从湘省动身,楚家老爷子和未来岳母后天也会从杭城启程来东北。 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他早把降低水位的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282章 吓死你! 看着前面路上被挤得水泄不通,吉普车里的康书茂不耐烦的看了一下手表。 他正赶着去省里农业部门开会,可没想到被堵在了距离目的地还差百米远的街口。 康书茂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挤得满满当当的街道,立即招呼秘书下车,准备步行绕过去。 在路过围观人群外围时,康书茂隐约听到了几声呐喊。 什么“我不信”、“必须枪毙”之类的叫喊。 他摇摇头带着秘书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开会地点。 会议开完到了中午,康书茂没有在这边食堂吃饭而是准备去下一个会议地点。 这个时候路口的围观人群已经散去,吉普车早早的等在了会场门口。 康书茂闭目养神,而他的秘书则和司机好奇的聊起了刚才的围观的事。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秘书小声聊着。 “是下头县里来的社员家属,说是和大队队长家闹了矛盾。” “听说里头似乎还牵扯着人命......。” “我听了半天,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两家人本来还是亲家来着。” 刚才被人围观的地方是哈市的某厅。 四个引发围观的人都来自及西向红公社。 八河子大队(村)。 这户人家姓曹,和他们要告的队长家汤家本来是关系很密切的亲家。 在司机口若悬河的描述中,一桩离奇的案子落入了秘书和康书茂的耳中。 曹家的女儿曹二梅在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了本村刚刚退伍回来的汤家大儿子汤有奋。 两人虽然岁数相差八岁,但汤有奋在公社面粉厂上班,是厂里的小组长加积极分子,小两口的小日子似乎过的还行。 汤家和曹家的关系平日里也是处得很亲热。 但就在两年前,有回汤有奋回到家里后却发现曹二梅不见了踪迹,他把全村找遍了都没看到人。 很快两家人都出动把周围找了个遍,愣是连曹二梅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但好死不死的是,当天早上汤有奋出门的时候还和曹二梅拌过嘴,于是也不知是谁多的嘴,曹家人便把自己女婿怀疑上了。 这个年月的办案人员水平出身参差不齐,真正有经验的人很稀少,不少人办案都凭着自己的主观判断。 曹二梅失踪的案子就是如此。 汤有奋被关了起来,虽然他一直不松口承认是自己干的。 要不是他的老部队一直来信坚持,说不准这个案子已经“尘埃落定”。 “曹家人和汤家人已经彻底闹翻,那个汤有奋被关了快两年了,结果什么说法都没有。” “曹家人愣是说公社、县里都被汤家走通了关系。” “逼着要枪毙了汤有奋。” “我刚才听路人说了一嘴,说这个事在及西那边也闹过一阵,县里甚至还组织人把十里八乡都翻了一遍,结果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秘书摇摇头。 “来这边闹也没用,估计最后还是发回县里、或者公社继续想办法破案。” “而且已经过了差不多两年,啧啧啧啧,估计这个案子悬了。” ——向红公社? 正在闭目养神的康书茂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似乎向红公社的北边紧挨着虎东湿地......。 一丝灵感忽然涌上康书茂的心头,脸上略显严肃的表情不禁变得柔和了许多。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如今春耕繁忙,各生产队之间为了水源、耕种机器排队、种子挑选、生产物资等鸡毛蒜皮的事经常性闹矛盾。 尤其是那些平时就互相看不顺眼的生产队,让各地的公安特派员和治安机构忙得脚不沾地。 这个案子在这个时候发回去县里,如果还是限期破案的话,估计连临时接手的人都找不出几个。 而且家属似乎已经说过,不相信自己公社和县里的治安机构......。 那么按照一般的处置方法,这个案子十有八九会让附近公社的公安特派员来处理。 当然这种处理方式也是为了拖一段日子,好让县里的治安机构先缓口气。 康书茂记得张宏城的红旗湿地农场今年没有生产任务,所以他这个农场主任应该很闲。 而且他记得在张宏城的档案里记着这小子当年当过几个月的治安特派员。 县里的治安机构还很人性化的给了个“优秀”的评语。 “优秀?” “呵呵呵呵,好啊。” 秘书发现康书茂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一天下来居然有好几回都带着隐隐的笑容。 正在筹备自己婚礼的张宏城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的通知,整个人从即将结婚的欢喜兴奋中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隔壁向红公社的公安特派员被调走,而新的公安特派员要到春忙之后才能到位,所以上头临时委派自己“挂名”兼任南边向红公社的公安特派员。 张宏城仔细琢磨了一下。 这种让附近公社、农场领导临时挂名隔壁某个职务的公文在这个年代不算少见,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保持班子开会时的人员结构完整。 而且被借调来的人只是临时挂名也不会真正影响到公社班子的运转,新上任的人接手的时候更不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张宏城知道自己是向红公社周边最闲的那个,而且自己也有过治安机构的工作经历,但这道公文还是让他产生了疑惑。 因为让他去兼职挂名这件事,有一个地方有些说不通。 以前这类被借调挂名一段时间的干部,基本都是与这个单位关系不错的,可自己与向红公社那边从来没打过交道。 旁人或许会忽略这个细节,但张宏城却不同,他很小心谨慎的让人去向红公社转了一圈。 小心无大错。 简勇、涂红兵、卢燕几个都陆续被他以各种理由派去“路过”向红公社,最后还是平日里最不起眼的赵甘梅发现了一点端倪。 “主任,向红公社上一任公安特派员其实是背了批评走的......。” 简勇几个只知道围绕着公社的大事打听,但赵甘梅可能是自身经历使然,她对村里乡间的那些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的八卦很感兴趣。 “出事的是八河子村,刚好与我们湿地连着,他们大队的队长姓汤......。” 张宏城一脸铁青的挂断电话,他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关于他的临时任命是韩局长亲手批的,根据他打听的结果,县里治安机构是真的只是想临时找个人缓口气。 但这件事的背后有没有其他的推动谁也无法确定。 所以他还是托赵思东在省里查了一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差点把他额头的冷汗都给吓了出来。 韩局长这边和县里的治安机构还都没收到风声——一张限期十五天破案的通知已经悄无声息的过了省厅的审核。 而限定的案子正是八河子大队那件旧案。 好死不死,破案期限正好就在自己挂名的这个月内。 这是有人在两边暗做推手做局! 针对是无疑正是自己。 赵哥甚至动用了李部长当年在省厅的老关系才看到了这份通知的原件。 张宏城本来只是临时借调挂名,属于韩局长随手帮了朋友一个小忙的范畴,就算他这个月里搞定不了任何案子其实也不打紧,但这个通知里却比以前的通知多加了一句。 “......经省人事部门同意,无法完成任务的个人和单位,在人事部门记档,三年内不予以晋升评优考核......。” 更要命的是,赵哥告诉他这份通知还被卡着没有正式发下来,似乎就在等着他正式兼职上任。 赵哥既然已经插了手,自然不会只查到这个程度。 他和李部长到底是地头蛇,虽然幕后人藏得很深,但还是被赵思东发现了蛛丝马迹。 幕后的那个人姓康。 打死康书茂都想不到,看似年轻气盛的张宏城会小心到了这个程度。 竟然凭借着一丝不对劲的感觉,硬是生生的把他给挖了出来。 只是康书茂怕是猜不到自己给张宏城挖的这个【坑】,到底是坑还是台阶,还得是张宏城在另一个时空里的义子说了算。 声称自己准备兼职网文作者的义子兄,正陪着八河子村办事员的小黄刚从及西皇城足浴走出来,两个人一路称兄道弟,眉飞色舞。 小黄把胸脯拍得山响。 “胡哥,这都是小事一桩,别说我们村的那些陈年旧案,就算是我们乡里的老案资料我也给你全弄来!” “等你的书上架了,我保准打赏订阅一条龙!” “其实汤家和曹家的案子,不用查我也记得,那个曹二梅可不简单啊......。” 轻松的口哨声从办公室里传出,张宏城慢慢的合上信纸,脑子里在转着一个疯狂的念头。 张宏城知道年底高考会恢复,所以他不在乎三年内不能评优晋升的处罚,但他不准备就这样轻巧的放过这件事。 “姓康的你想收拾老子是吧?” “看老子这回怎么吓死你!” 第283章 三个手指摁田螺 算计不是请客吃饭。 成熟的人向来把这点分得很清楚。 作为一个缺乏某些底线的老狐狸,康书茂在选择对张宏城动手之初就没有想过手下留一线的打算。 在他看来,既然自己的手段已经用到了这个程度,就没有半途放手的可能。 事后半残的张宏城和全残张宏城,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后续驱使的方式不同和价值高低不一罢了。 保证猎物在第一时间失去反击的能力,无法威胁到自己,才是自诩猎人的他最看重的。 所以,他对张宏城的这次围猎花得心思并不只是在那一件案件上。 而是一环扣着一环。 康书茂觉得自己对于收服张宏城这件事绝对是诚意满满。 他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而小觑张宏城,而是几乎把自己来东北后经营的人脉都用上了。 除了之前的安排之外,他又利用各部门之间消息联络存在死角的漏洞,连下了两记暗手。 务必要给张宏城来个“三个手指按田螺,手到擒来”的局面。 他先请农垦厅水利部门,给农垦厅下属多个单位下达了限期整改农田水利工程的通知。 其中自然包括水位淹没了大半个湿地的红旗农场。 而且在他的刻意安排下,这份通知会在张宏城兼任挂名公安特派员后下发。 为的就是让张宏城疲于奔命,防止张宏城再次出人意料或者凑巧破掉那个案子。 当然张宏城自然可以进行申诉,但文件往来及西和哈城中间耗费的时间才是康书茂真正的目的。 而康书茂最后一手杀招,同时也是最隐蔽的一招,便埋在向红公社的分工权限里。 就在上一任公安特派员被调走后,向红公社几个头头之间的分工在某个外力的引导下发生了一些不起眼的变化。 按照一般的公社架构,几个负责人都会选择一个蹲点的大队,哪怕是张宏城这个来临时挂名的也会有一个蹲点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谁建议的,向红公社把距离红旗湿地农场最近的八河子大队划给了张宏城临时蹲点。 距离近,方便张宏城从农场到大队的往来是个很不错的借口。 张宏城只是听到这个分工安排,便猜出了幕后人的心思。 这是生怕自己和八河子大队扯不上关系! 既然自己都在八河子蹲点了,还是临时公安特派员,那八河子那个限期破案的案子自己死活是绕不过去的。 张宏城猜不到康书茂所有的手段,但他也做好了应对的措施。 对方的最终目的他还不清楚,但其手段的要害之处无非就是要让自己在汤曹两家这个案子上栽跟头。 向红公社的几个头头脑脑对于张宏城的到来很是热情,实则眼里看他的情绪都有些微妙。 果然在张宏城寒暄完毕准备去八河子大队看看的时候,公社二把手有些不自在的又交代给了他一件事。 “小张主任,说起来很不好意思,既然你选择了蹲点八河子,那还有件事得麻烦你跟进一下......。” 张宏城以为他会提起那件案子,谁知人家却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向红公社的地形有些奇特。 东边靠江,刚刚才防汛完毕。 而向红公社的中部是一片大坡,坡的西北坡角就是八河子大队。 八河子大队解放前不叫八河子,而叫扒河子,因为这地方缺水。 刚好让向红公社形成了水资源东西不均衡的局面。 既然张宏城过来刚好赶上了春耕,那八河子的一件事张宏城无法置身事外。 八河子几口井里的水逐年干涸,村口的小河已经变成了即将消失的小溪。 八河子大队的春耕灌溉问题逐渐凸显。 “......所以请小张主任多多费心。” 得,又是一个坑! 看来某人是不想让自己安心的去破了那个案子......。 张宏城笑了笑,淡定的点头,跳上自行车一路往八河子大队赶去。 其实就算公社二把手不提这件事,张宏城也准备到了八河子之后解决掉这个问题。 胖子给的资料里记载得很详尽。 八河子大队所有的水井和村口小河的水位为什么会下降? 联想一下北边湿地里的水位一直居高不下,估计亲爱的书友们都猜到了其中的症结。 湿地水位高涨不落,八河子这边水位逐年降低,其实都是一个原因——地下河堵了。 八河子大队大队长老汤已经六十多了,在见到张宏城的时候有些畏畏缩缩并满脸愁苦。 不是因为张宏城是大队蹲点的领导,而是因为张宏城是蹲点的公安派特员。 虽然这个小张主任是个临时挂名的,但如果他熬不住曹家人的催促插手这件案子,那才是麻烦事。 两人虚与委蛇的还没聊几句,大队部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是找张宏城的。 电话的楚描红追着从农场打过来的——农场刚刚收到了农垦厅水利部部门下达的文件,要求红旗农场限期改善湿地水位的问题,尽快恢复农耕用地。 限期时间给的是五月中旬。 如果换成别人,此刻怕是会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恨不得一个电话打去哈城质问或者奋笔疾书的进行申诉。 可张宏城只是愣了愣,旋即对着电话那头的楚描红笑了。 “别急,给我两天时间,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干净,然后回来娶你!” 楚描红先看了一眼不远处偷偷在打量自己的几个好奇女知青,表情淡定但语气娇羞的呸了他一口。 她不知道此时张宏城手里如今聚集了多少难题,但她相信张宏城说“两天”那就肯定是“两天”。 老汤大队长低着头吸烟没有做声,他也认为眼前这个小年轻在哄自己的对象。 两天能解决什么问题? 什么都解决不了。 “新来蹲点的小张领导在哪?” 一个老汉拉着脸闯进来,声如洪雷。 老汤大队长在看到老汉时脸色一变再变。 得,他就知道曹家人安静不下来! “小张领导,您可得帮我死去的女儿做主啊~!!!” 谁知年纪轻轻的领导却笑着一摆手。 “不急,我们先把队里最急的事解决了,马上就着手解决你们家的问题。” “啥事啊?” “大队长,招呼乡亲们拿上工具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有水。” 老汤大队长和老曹一听张宏城说这话,都把自己其他的念头临时压了压。 没错,春耕已经过去了一半,而队上缺水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 这件事涉及到全队人的口粮,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张领导是不是在说大话? 第284章 要相信科学 八河子大队有两大老姓,一个姓汤,一个姓曹。 两姓杂居近百年,不少人家结为了秦晋之好。 但就是因为曹二梅这件事却导致好的如同一族人的曹姓和汤姓,在这两年慢慢的生分了起来。 主要是因为两个当事人的身份都与别人有所不同,很有代表性。 生产队大队长汤大会是村里汤姓的领头人,换做以前便叫做族长。 而汤姓这边,年轻一代里最有出息的就是汤大会的大儿子汤有奋。 莫名失踪的曹二梅,她老爹曹顺利不过是个普通农民,但人家曹姓那边的话事人曹先进却是她亲大伯。 曹先进这个人和汤大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当然也是冤家。 只看两人的名字就知道都是一个人起的。 当年辽S战役的时候,曹先进和杨大会都是年轻小伙子,毛着胆子赶大车支援前线,不光戴了红花回来还各自混了个气派的大名。 曹先进自以为自己是比汤大会更进步的,谁知自己当年在剿匪的时候手里的刀太快,把混入土匪里的反正者给刀了。 而偏偏那个人还是立过功的,从此之后曹先进便与村里的大小事务没了缘分。 他与汤大会之间也变得疏远起来,直到老汤让儿子娶了自己的侄女,两人之间的尴尬才缓和了一些。 曹二梅的失踪,曹姓人中反应最大的除了曹顺利一家,就属曹先进最暴躁。 他当年可是私下对老二拍过胸脯说汤有奋是个好孩子。 结果到头来谁知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大队新来了个蹲点的公社干部,年纪轻轻的竟然要说想解决村里的用水问题。 听到曹顺利让人传回来的话,曹先进不由得跺脚,先骂了几句自家老二是个废物。 分明是让他去找新来的干部闹事,最好能把自己侄女的事给定个性,让那个姓汤的小子以命偿命。 结果被人用这个借口给挡了回来。 曹先进冷笑几声,那行,看看这个姓张的小子一会儿怎么下台? 他领着头往队伍走,身后跟了一帮曹姓人。 走到距离队部还有二十米的地方,正好看见汤大会领着一个年轻人正往村口的河边走。 曹先进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在曹先进眼里,这个年轻人喜欢微笑着说话。 与往日见过的那些年轻干部不同,眼前这个说话办事没有那么锋芒毕露,笑容也很含蓄,就和村里和气的小伙子一个德行。 但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只需三言两语也能轻松打消一路嘀咕着的曹顺利的诸多怨言。 将汤大会与曹顺利之间的气氛维持在一个微妙的程度。 当所有人跟着张宏城几个来到村边的小河边,看到小河里那可怜的一点点涓流,无论是姓汤的还是姓曹的此刻都没有了争论其他事的心气。 包括曹先进也一样,看着干枯了泰半的河床和那条需要凑近了才能看清的小小水流,都唉声叹气的蹲在那里发呆。 现在可是春耕时分,可浇地的水却成了麻烦事,这影响的可是全村人明年的口粮。 “真是邪了门了!” 有人也顾不得什么封建不封建迷信不迷信了,张口就把“邪门”两个字说了出来。 “前段日子咱们去东边抗洪,那边的水多到用不完,可咱们坡西边儿却好,这点水还不够咱们吃喝打牙缝的!” 一帮人唉声叹气的发了几句牢骚,又把话题扯到了公社给的意见----秋后在附近挖个小水库蓄雨水。 “公社的意思很明白,是让咱们吃半年的救济……。” “呵呵,听着似乎还不错。” “得了吧,吃了救济不用还的?那别的大队不有学有样,最后都成了懒鬼?” 就在队员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年轻的公社干部领着汤大会走下了河床。 也不知两人在河床上指点四方在聊些什么。 曹姓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到了蹲着抽烟的曹先进身上。 曹先进也没客气,抖抖身上披着的衣服站起来,很自然的走了过去。 汤大会看到曹先进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冲他点点头,然后瞪着一双牛大的眼睛看着这位小张主任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曹先进板着这个脸从后头伸过头去看人家本子上写的东西。 十几年前公社里办夜校,他曹先进可是拿过表扬的。 这个小张主任此刻满脸严肃,手里的铅笔在小本上用小木头尺子比着画来画去。 曹先进看着人家本子上依稀画的是本村周边的地形图,就是人家画的那些笔直的线条和图形让他不明觉厉。 看来这个小张主任和他之前见到的那些文化人没两样,这些让他看不懂的东西,足以让曹先进判断张宏城的高度起码比自己高了几个档次。 曹先进看不懂,和他同等水平的汤大会自然也是一样。 但两人都瞪着牛大的眼睛,盯着张宏城的笔尖一丝不敢放过。 直到张宏城用笔尖轻巧而熟练的写了一个San,然后又在这个单词的对面写了一个s。 两个老头这才偷偷的吸了一口凉气,厉害! 建国之后什么歪门邪道、迷信邪教全被取缔,唯一登上全国人民心中神坛的只有科学神教。 而在两个老头的眼前,科学神教的神迹正在展现。 当然他们根本猜不到张宏城其实就是在鬼画符……。 要是有任何一个红旗湿地农场的知青在这里肯定能看出,张宏城在画的不过是前几天他们做过的一道几何题。 与八河子大队水源的问题毫无关联。 但此刻影帝附体的张宏城一直皱着的眉头忽然一松,眉宇间带着一丝很自然的惊喜。 曹先进看着小张主任猛的指向西北方向:“根据我的运算,问题应该出现在那个方向,走,咱们过去看看!” 已经完全被三角函数和勾股定理迷惑的两个老头,急忙听话的跟上。 后头围观的队员们立即轰然一声散开,都回家拿锄头和散着去了,看来今天真的有戏! 与旧社会的神棍不同,张宏城没有一路掐掐算算,而是靠着画出一个又一个的三角形、正方形和柱形体,把上百号人引到了七里外的一个谷口。 “从这里往下挖!” “二十尺!” 原本和气的年轻干部此刻脸上满是自信和傲气。 “要是解决不了,明儿这个蹲点干部我就不干了,回家找对象弄孩子带去!” 汤大会和曹先进对视了一眼,最后都一咬牙抢过族人手里的工具率先开挖。 别说科学神教刚才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就现在这个光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上百号队员咬着牙从早上十点一口气挖到下午四点。 此刻工地周边也围满了村里来围观的婆娘和孩子。 “诶,出水了!?” 浑身都是泥巴的村民刚刚咦了一声,结果就被缺口里强大的水压冲了一脸泥浆。 张宏城淡定的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一刻,大家加个班的话,应该今天就能把地下河给疏通一部分。 此刻的村民们都轰动起来,喜色在每个人脸上流转。看向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张宏城的目光里都带着感激和敬畏。 七里路虽然远了点,但只要肯下功夫出力气,今年的春耕多少能赶上一些。 “下头的人都小心了,”张宏城用拿起铅笔,在小本上随意写了几个旁人看不懂的字母和符号,“如果我算的没错的话,下头应该是条被堵塞的地下河。” “神了!!!” 下头正在拼命加速挖掘的村民们忽然发出惊呼声。 “塌了,塌了!闪开,真是地下河!” 张宏城却皱着眉驳斥:“同志们,别说什么神不神了,这是科学得出来的结论,要相信科学!” 第285章 一丝心悸 张宏城没有在工地上待多久,第二天一大早他施施然的赶回湿地农场继续筹备他的婚礼事宜。 到了第三天的早上,他才被楚描红赶了过来。 因为整个红旗农场的知青们都发现湿地里的水位正在迅速下降。 疏通地下河的工程量不小,但八河子全村上下在听张宏城说只要疏通了地下河,近乎干涸的小河和田间的沟渠水位都会随之恢复,这帮人是彻底疯了。 全村好几百号男女挑灯夜战,昼夜不息,轮流上阵。 等张宏城回到工地的时候,地下河的疏通居然已经接近尾声! 眼珠子通红的汤大会和曹先进,在和张宏城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手脚也是虚的,弄得张宏城生怕这两老头下一秒就会猝死过去。 “小张主任你可真是活……那啥,昨儿晌午村口河里的水和地里的水便已经恢复了一半,估摸着到今天下午,就能恢复到往年的水平!” “小张主任啊小张主任,你要我们全大队怎么谢谢你才好?!!” 两个老头的预判一点没错,到了下午两点左右,村口的小河水位已经涨到了洗衣石板下头。 很多队员只是在家里胡乱眯了会儿眼,然后就在一片锣响声中脚不沾地的往田地中跑去。 春耕已经算是迟了,汤大会和几个村干部商量着,后面的日子怕是要挑灯夜战几天。 至于曹家姑娘的那个案子,现在根本没人顾得上理会。 张宏城无聊的在村里转了两圈,结果发现就连村里的知青点里都没有一个人。 除了几个实在是无法动弹的老头老太太,整个生产大队都被分为了若干个生产小组,泡在了田地里。 换做别的干部如张宏城这样,连地都不下只守着队部,怕是村里的怪话已经飞满了天。 可全村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觉得张宏城应该下地和她们一起劳作,甚至包括村里那些自诩见多识广的插队知青们。 人人看着张宏城的目光里满是尊敬和珍惜。 一脸泥水的曹先进还不忘拿话刺激兼提醒杨大会----小张主任可是有大能耐的人才,可不能让他下地干坏了身子。 旁人都是把家里的饭送到地头,而八河子村则是把地头现做的饭送到队部张宏城的跟前。 弄得张宏城挺不好意思的,于是他决定自己在打完电话之后,会搬个小马凳去村口帮人家看村。 张宏城第一个电话打回给红旗湿地农场。 他想知道今天湿地内部的水位退得怎么样了? 楚描红正好刚刚才巡视过湿地,尤其是他们之前开垦农田的所在。 “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描红在电话里的语气带着八分惊喜和两分猜疑。 “我都有点怀疑,之前湿地里的水位一直不退,是不是你使的坏?” “瞎说!” “楚描红同志,就你这种怀疑同志的心理,已经严重的打击了某位先进同志的工作积极性!” “你会付出代价的……。” “呸!怕你?咯咯咯咯。” “最多到今天晚上,湿地里的水位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刚刚去看了咱们之前开垦的田地,如今已经完全露了出来。” “王凤志和焦定辉他们说只要再晒上两天,就能开垦。” “他们都说今年咱们的地恐怕是全东北最肥的……。” 拿着队部的电话和自己未婚妻煲了足足一上午的电话粥,到了最后张宏城这才意犹未尽的交代了正经事。 他要说的正经事也就一句话而已。 “立即向农垦厅水利部门反馈:我们红旗湿地农场齐心协力,仅仅花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就解决了原东北建设兵团两年多都没解决的湿地水位问题!” “有你这样的吗?要是这样反馈的话,那不是把人家都给得罪了!” 张宏城呵呵一笑。 “那由你来负责组织语言吧,反正就是一条----要上报的及时快速。” 汤大会被人从地里叫回队部的时候,还以为张宏城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要告诉他。 结果他刚走进队部,就看到张宏城笑着把手里的话筒递给了他。 “老汤同志,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公社里还等着咱们汇报关于咱们村水源问题的问题,你说是不是?”. 张宏城笑的很自然,他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都欠奉。 仿佛在催着别人给自己表功的另有他人......。 汤大会心领神会的接过电话,立即要通了公社。 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小张主任刚来的第一天就帮自己生产大队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他早该把这件事汇报给公社的。 都怪他自己太关注地里的事,把这件事给延误了。 都是混场面的人,自然晓得有些功绩每早一天汇报所带来的影响与迟一天汇报存在着天差地别。 能坐稳生产队队长的老头,自然不会真的口拙。 汤大会一口气在电话里和公社的主任扯了一个小时,变着花的夸张宏城的能耐。 张宏城听了半天,竟然觉得自己受益不菲,这老同志在一个小时里居然没有任何一句重复的夸奖话。 深藏不露啊! 向红公社这边已经彻底懵了。 他们几个当家的也隐隐约约的猜到背后有人想搞一搞这个小张,可没想到人家小张反手就把他们几个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给搞定。 张宏城这才过去了三天,不,应该是还不到三天,诶?也不对! 老汤说的小张到村后的第一天就通过科学的方法算出了被堵塞的地下河位置。 牛逼大发了,这! 公社这边的汇报很快到了县里,八河子生产大队生产水源已经被彻底解决的消息迅速传到到了哈城,与红旗湿地农场反馈给农垦厅水利部门的报告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康书茂大大的吃了一惊。 自己明暗三手必杀的招数,竟然被这个小子在短短三天里破解了两个。 看上去似乎还轻描淡写、轻松惬意。 康书茂很难相信原建设兵团水利部门和向红公社的几个头头都是吃干饭的,相反这些人的履历和能力都很突出。 可他们都长期无法解决的问题落到张宏城的手里,却被其轻松拿下。 此子的恐怖,竟然让康书茂感到一阵心悸。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找到自己在省厅的关系,务求对张宏城一击必杀! 第二份关于加紧办理曹二梅案的通知被紧急下到了及西,通知里的遣词造句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迫切。 更是直接把这个案子摁在了向红公社公安特派员身上! 康书茂已经察觉到了赵思东对他的摸查,所以继续遮遮掩掩已经毫无意义,还不如摆明车马将张宏城直接摁死。 这件事的内外纠葛如今被哈城不少人看到了眼里。 要是真让张宏城脱了钩去,那他康书茂的面子可没地方搁。 康书茂把自己和康家的人脉能力发动到了极致,第三封准备处分若干办案人员的通知已经被强行提交上了省治安厅的会议。 甚至还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 可惜康书茂已经顾不得了,自己的颜面和他人的一时不满,他更看重前者。 疏离了一些的关系可以事后想办法去拉近,不满的情绪可以用利益去交换,唯独自己的权威要是被一个小小的年轻科长给打了,那才是对他仕途发展最大的妨碍。 可康书茂根本无法想到,第二封催促通知刚落到张宏城的手里不到十分钟......。 张宏城笑着把通知往桌子上轻轻一放。 屋子里正在闷头抽烟的汤大会和曹先进立即互相瞪了一眼。 可惜还没等他们俩开口,张宏城轻轻巧巧的抛出了几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这两天你们都在地里忙,其实我也没闲着。” “曹家二梅的案子我分析了个透彻,我觉着二梅......应该没死。” 张宏城好整以暇的拿出一个蓝色的日记本。 “这是当初从二梅房里找到的日记本,汤有奋说这是二梅的,可惜里头的日记被撕得干干净净......。” “关于这日记本的说法有好几种,我也懒得听,”张宏城翻开其中一页指着让两人看,“这是最后一页,原本是空白的,不过被我用铅笔涂了一层......。” 两个老头睁眼一看,都露出了惊喜和震动的表情。 涂满铅笔粉的日记本上,一个个镂空的字体出现在那里,这肯定是曹二梅在写最后一篇日记时在下一页留下的笔痕。 可在看完这篇断断续续的日记后,汤大会整个人都晃了晃,无穷的怒火差点点爆他整个人。 而曹先进则嘴巴发抖着,牙齿在一个劲的上下碰撞。 “俺要打死她!!!” ...... 上百个村民放弃了春耕,怒气冲冲的去了六十里外的某个林场,那里有个守林人小屋......。 第二天,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被众人带了回来。 还有某个挖人墙角的守林员。 场面几度差点失控,汤有奋的娘和姐妹非要撕了曹二梅不可。 曹家人的脸也黑的如同煤炭,只好拿着那个守林员出气。 张宏城一点内疚的感觉也没有。 因为按照历史的发展,这位挖了人墙角的守林员很快就会自食其果。 他的尸体被曹二梅伙同第二个情人埋了八年才重见天日。 ...... “康主任,康主任,你那边没事吧?” 见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打电话去哈城报讯的人急忙喊了几声。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康主任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出现。 “我没事,先就这样吧......。” 不知为什么,在挂断电话之后,打电话过去的这个人忽然觉得康主任最后的语气里竟然带着满满的颓然和不甘。 ....... 张宏城没有立即返回农场去筹备他的婚礼。 因为他用作报复的后手还没施展出来。 早在他发现这件事不对劲时,便悄悄的把有大佬要对他下手的消息传给了曲洪浩和石丰收。 张宏城打算趁这个机会把这两个不省心的都给顺手GAEoVER了。 第286章 消失的字迹 (今天三章都是手机打的,老爷太太们帮帮忙,帮我找一下错别字!) 张宏城自认为不是书里的那种心胸广阔的人物,对于反派能一再容忍其左右横跳。 被动反击从来不是张宏城的人物特点。 他才不想成为小说里的那种见招拆招的男主。 在发现康书茂这回出手之后,他立即想着如何在这次事件中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曲洪浩和石丰收的落幕很显然是符合他的利益期许的。 张宏城没有把这两个人看做无脑的小说反派,只要听说对手有麻烦了就无脑往上跳。 想要引这两个人入局,仅仅靠自己与两人之间的龌龊还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其他的利益吸引才行。 张宏城从一开始便通过传递“有大佬要收拾自己”这样的消息,把曲洪浩和石丰收的注意力再次聚集到自己身上。 为的便是让他们关注到在自己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里,那些必将会涉及到他们核心利益的东西。 康书茂还没从张宏城急速破案的震撼中缓过来,可张宏城已经开启了一系列的极限操作。 张宏城之前说了要吓死康书茂可不是开玩笑的。 趁着自己在公社里引发的震撼余波未散,张宏城以不妨碍公社社员春耕的理由,从隔壁红旗湿地农场“借调”了四名知青民兵。 (虽然从建设兵团转为了国营农场,但基干民兵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比例,只是比例被大大降低。) 张宏城说自己在职的这个月内会积极走访公社各大队,为维护春耕的正常进行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是公安特派员么,这个要求再正常不过。 公社几个头头都没在意。 于是乎简勇、寇世宏、焦定辉和涂红兵扎着武装带背着步枪跟着张宏城在八河子村里转了起来。 因为这个时代刑侦理论、技术的限制,仅仅是八河子村就还有好几个“悬案”未破。 当然也都不是什么大案子。 例如几年前村口寡居的老太太去世,侄儿来帮忙办丧事,结果发现自己姑姑早年陪嫁来的一个银镯子不见了。 老人走的前一天,邻居还看到老太太手腕上戴着那个镯子。 之前老太太就交代过侄儿,镯子是要跟着她一起下去的。 这事最后也没查出个结果来,只是弄的全村人都脸上无光。 偷寡妇陪葬的东西,那是缺了大德,外村人听了,还不定怎么看他们八河子村的人。 张宏城说要破这个案子,但村里人听了都摇头。 可谁知小张干部不过是带着人转了两圈,便在一户人家的石磨下头找到了一个有些发黑但还带着点银光的小物件。 这户人家的媳妇顿时面如土色。 她正是当年被安排给老太太换衣裳的人之一。 这件事被爆出来还得等到十年之后。 老太太的侄儿媳妇要收儿媳妇,去城里准备给未来儿媳妇买件首饰,因为嫌国营店的价格太贵,便找到了抵押店。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男人姑母经常戴的那个银镯子。 公安查了店铺的抵押手续,这才把这个同村的女人给找了出来。 曹二梅案和银镯子案的“侦破”让村里人对张宏城破案能力的看法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张宏城立即趁热打铁,又主抓起了村里另一个让所有村民都痛恨的案子。 去年夏末发生的伤牛案。 八河子大队有三头耕牛,其中劳苦功高的那头老牛在去年夏末的时候不知被谁弄伤了腿。 养了两个月那牛都不见好,全村人只能顶着公社的批评含泪送走了那头老牛。 这里省略数百个饱嗝……。 乡下人对牛和地的感情,旁人根本无法理解。 生产队少了一头熟练老牛,等于少了整整两个组的壮劳力。 这个事儿不光是汤大会,就连曹先进也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念叨。 张宏城之所以选这个案子,就是因为他想要达到一个目的----效力外溢。 伤牛的两个人其实是附近生产队的二流子。 当然那个生产队的治安事件,也在张宏城这个临时公安特派员的管理范围之内。 张宏城之所以针对这个案件,不过是找由头把他的魔爪伸向其他的生产队。 他必须让有些人习惯他办案的外溢效应。 他最终的目的是让在自己管理范围内的外溢效应,最终外溢到公社之外去。 两个邻村的二流子被张宏城带着人抓了起来,他在去邻村抓人的时候,还随手把邻村里的一件旧案给破了。 张宏城狄公再世的传闻在整个公社飞速传开。 但狄公算什么,人家要做的是包公。 一个星期下来,张宏城满公社转了一圈,破了大小案子一十七件!!! 别说整个公社的领导和社员目瞪口呆,全公社的二流子、心里有鬼的人瑟瑟发抖,就连县里治安局也被震撼到了极点。 张宏城办案可一点都不粗鄙和粗糙,十多个案子全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唯一可能被诟病的地方是这个张宏城办案不太顾情面,向红公社有些案子外溢到了其他友邻公社,但这个家伙却一点情面不讲,直接上门就去抓人。 也得亏是这个年代的各个公社领导都相当开明和嫉恶如仇,对张宏城的行动全部大开绿灯。 因为每个公社包括县里,每年对于打击坏分子都是有名额要求的。 张宏城一口气就帮向红公社超额完成了任务,这让附近的几个公社的公安特派员心思活泛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首先提出的,五六个公社的公安特派员很快成立了一个联合案件分析小组----其实主要是张宏城动嘴巴,其他公安特派员负责动手。 小组成立不过四五天,各公社陈年旧案就被侦破了三十多起。 县里治安部门的大佬们心痒难耐,我说你们这帮小的怎么就不知道带着老大一起玩呢? 眼看着张宏城临时挂名的任期已经过了一半,于是乎一帮县里的“专家”抱着一堆卷宗来给小组做“顾问”,人家不顾只问。 至此,张宏城想要的外溢效应终于达到了他的期望值。 与此同时,被张宏城故意吸引了注意力的三位场外人士里,除了震惊之外,其中一人更是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因为张宏城在办的一起案子,很快外溢到了及西日报社。 向红公社的一个二流子在一年前曾参与过一次斗殴事件。 张宏城以这个案件为突破口,找到了这个二流子某个的同伙。 而根据胖子提供的资料,这个同伙又涉及到了另外一个伤害案件。 这是一张真正的陈年旧案,距今已经超过六年。 当初被打的是及西日报社的一个老编辑,而这个老编辑已经在去年寿终正寝。 众所周知,混混与编辑根本扯不上边,所以这是一桩典型的买凶伤人案。 按照张宏城的要求,胖子这段时间算是跑细了腿。 因为张宏城要的能牵扯到及西日报社人员的案子条件有些特殊。 胖子费了绝大的力气,才找出了这个已经被人遗忘的老编辑。 有了这个老编辑和这个参与殴打老编剧的二流子,加上这个二流子在向红公社参与的斗殴事件,张宏城这才拐弯抹角的把自己的触手摸到了报社。 张宏城很注重细节。 例如在上次征文中,及西日报不遗余力的替石丰收那帮人吹捧文章的事,让张宏城轻松的判断出,在及西日报社里肯定有与石丰收关系相当密切的人存在。 老编辑被打的案子是几年后严打时被牵扯出来的,张宏城这个时候把这个二流子找出来,也算是救了人家一命。 张宏城和胖子看重的是这个老编辑没有任何子女,他留下的那个单间也因为才死过人,整整一年都没有人搬进去住过。 很方便张宏城提前在里头做点手脚。 第287章 老天开了眼 对二流子的审问结果更符合张宏城的期待。 常年酗酒的二流子果然忘记了当初买他去收拾老编辑的陌生人长什么样。 只记得两人之间的矛盾主要是发生口角……。 手里拿着老编辑的几份文稿,张宏城让胖子用仿写软件弄出了一份老编辑的骂人文字。 在这一篇短短的文字里,老编辑着重骂了某次征文中某人的文章狗屁不通并兼有抄袭的嫌疑。 张宏城当即采用这个证据,列出了一份嫌疑人名单。 好巧不巧,喜欢给及西日报社投稿和参加征文活动的石丰收同志就是其中一员。 自从收到有大佬要收拾张宏城的消息后,石丰收一直在关注着张宏城。 可张宏城破局的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做任何落井下石的动作,对方就已经做出了一连串让人瞠目结舌的成绩。 就在石丰收颓然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却从马艳丽那里得到了一个让他耸然听闻的消息----张宏城盯上了他! 张宏城“无意”中透露给日报社的消息里有这么很重要的几条。 其一,买凶伤人的人年纪不大,在外的名声很好。 其二,这个人当初给老编辑投过稿,因为老编辑在骂人的那段文字里还引用了这个人投稿中的一段文字。 其三,这个买凶者的投稿被老编辑用一个铁盒子锁着,应该就在老编辑的房子里。 张宏城正在向报社索要老编辑当初宿舍的钥匙……,只是张宏城手里还有其他案子要办,所以他会在两天之后再赶去及西。 石丰收慌了! 虽然他没有买凶伤过人,但是剽窃文章的事他还真干过,也给这个老编辑投过稿! 最麻烦的是石丰收知道自己与张宏城不对付,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是张宏城的话,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自己落井下石! 尤其是马艳丽告诉他老编辑骂人文字中引用的那几句话,石丰收实在是太熟悉了。 正是他经常在文章里引用的几句套话……。 张宏城从一开始就很清楚石丰收最在乎的核心利益是什么。 他的名声! 石丰收靠着在亲朋好友之间经营的好名声,形成了一张遍布中下阶层的关系网。 在能力相同、功绩相仿的情况下,他每次在竞争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他经营出来的好名声。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他的人设非常的讨喜,很容易交到朋友。 张宏城做的不过是把模棱两可的消息传进了及西日报社。 他确信以石丰收的为人,绝对不敢赌自己对手的品德下限。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人设受到任何传言的侵害,更别说被张宏城抓去审问定罪。 就算届时证明不是他干的,但死去的老编辑指责他剽窃的事一旦曝光,也足以让他败光自己所有的人设。 所以石丰收肯定会提前采取自救的行动。 张宏城之所以说自己会在两天之后去及西,为的就是给石丰收作出自救的时间和机会。 石丰收果然没有让张宏城失望,他依靠马艳丽弄到了老编辑老宿舍的备用钥匙。 只不过在他刚刚拿到那个铁盒子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张宏城和旁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来不及撬开铁盒子上的锁,石丰收抱着铁盒子从楼梯的另一边飞速的逃走。 惊魂未定的石丰收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宿舍,忐忑不安的他撬开铁盒之后却发现,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是自己的投稿。 那是老编辑临终前自己写的一封稿件,还自我评论说,这是他根据省里报社领导喜好耗尽心血写的一篇文章。 要不是他早就退休的话,凭着这篇文章绝对能入了省报社领导的青眼。 见到不是自己的那份投稿,石丰收的心里先是一阵轻松,但在看完这份稿件之后,他心中的狂喜几乎无法抑制。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拿着信纸的石丰收,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老编辑在文章的末尾说了,这篇文章他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只留待有缘人……。 一阵狂笑从石丰收的宿舍里传出。 这一年多来,他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几乎时时刻刻都生活在那个姓张的阴影之下。 老天爷这回终于开了眼,让他有了进步去省里报社的机会! 石丰收欣喜若狂的原地转了一百多个圈,直到双腿发软才停下来。 他二话不说,立即拿出纸笔开始誊写这篇文章。 午饭没吃,晚饭没吃,他一连抄了七八遍,才终于抄写出了一篇他最满意的文章。 忍着腹中的饥饿,石丰收将多余的稿子和老编辑的信件全部付之一炬……。 也让张宏城和胖子在文章上用的加了料的墨水失去了用武之地。 这篇文章当然不错,是胖子找了关系请一位省日报社的老爷子出手写仿写的。 张宏城弹了弹手里最新出版的及其日报,对着三版头条文章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老编辑被打案已经被他“放弃”追查,因为他又盯上了一个毁坏公物案。 前年年底县里开大会的前一天,有几个小痞子夜里酒后把剧院门口的宣传栏砸了个稀烂。 这件事给了第二天开会的全县头头们一个大大的没脸。 撒酒疯的五个人被抓住了四个,剩下一个主犯逃的不知去向。 张宏城“分析”了一个寄信来回的时间,很快就把这个人从他舅舅的老房子里抓了回来。 这个时候距离张宏城临时挂职向红公社公安特派员的时间还剩下不到六天。 当然这个案件也是张宏城和胖子特意挑出来。 刚刚被抓的这个哥们在劳改期间,曾经写了好几份材料举报自己去世的舅舅,试图立功减刑。 他的舅舅是某单位的老保管员,被自己的外甥举报经常从老仓库里往外倒腾东西。 公安人员根据这人的举报,对他老舅的房子搜了好几遍,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直到他第二回举报时提供了一个新的信息,这才让公安找到了他老舅藏东西的地方。 在那个年代的公安眼中,他老舅偷拿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抄来的字画、半旧的瓷器瓶子、发黄的书籍等等。 张宏城自然是知道这个人老舅真正藏东西的地方,在去抓这个家伙之前他提前去人家老舅藏东西的地方走了一趟。 旁的不说,小小的房间里,仅仅是明清时候的字画就有十几件之多,又足够另一个时空的胖子逍遥快活好长一段时间了。 临走之前,张宏城在剩下的字画里塞了一份胖子找人高仿的画作。 那是一幅没有任何文字的老版人体经脉图……。 这幅人体经脉图比张宏城当初从楚描红手里得到的那幅多了一个小小的印章。 【翟忠恕印】。 第288章 一桃杀三士 齐宣扬觉得曲洪浩说的太过了一些。 这两天他和曲洪浩口中那个阴险狡诈的张宏城接触了好几回。 根本不觉得这个人有多么厉害。 那小子最近在忙着帮人破案,在这方面他的能力确实还不错,听说已经破了不少案子。 但齐宣扬发现自己只需要微微捧这小子的几句,就能从他话里套出不少信息。 张宏城这回找到他们人事部门,是来调查一个叫老顾的仓库管理员的档案。 根据这个老顾的外甥交代,他这个老舅从公家仓库里挪用了不少东西。 办案组推断这个老顾应该还有其他的隐蔽住所没有被发现。 所以他们需要在老齐这里查询关于这个老顾所有的人事记录和调派经历。 张宏城这段时间搞出来的动静自然落入了曲洪浩的眼中。 当初消息传来时,他还没来得及决定要不要趁机对张宏城落井下石,结果人家就已经杀穿了敌阵。 这让曲洪浩对张宏城这个人不免越发忌惮。 所以对张宏城的一举一动也越发关注了起来。 他这边刚听老齐说张宏城居然找上了老齐办事,曲洪浩没有太过多想,马上让老齐密切关注张宏城的一举一动。 他想看看其中张宏城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或者破绽,以供自己日后利用。 这是他被家族言传身教出来的下意识举动。 老齐觉得自己把张宏城哄得团团转,从他那里挖到了不少有趣的信息。 却浑然不知张宏城是故意借着老顾的案子来接近他的。 老顾的案子对张宏城有两个作用。 一个是可以轻松在老顾藏东西的地方塞进自己想加塞的东西。 第二个是想要在没有未来提示的情况下找到老顾藏东西的地方,就必须去人事部门查他过往的记录。 在上次征文中张宏城虽然大获全胜,但他还是谨慎的分析了自己几个对手露出来的破绽。 例如石丰收与报社的关系,再就是及西的人事部门。 赵思东曾经受他所托,找人去及西人事部门打听曲洪浩全农场的文化水平情况,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打听到! 所以他才不得已让胖子去另外一个时空查了所有人的文笔老底。 但这个情况也充分说明曲洪浩在及西人事部门的关系相当的强! 只是张宏城一时还不清楚,在这个部门里到底谁是曲洪浩的那个关系户。 自以为是的齐宣扬其实暴露的很快。 他找了个借口故意凑上来和张宏城聊天说话,却浑然不知光他东北话里夹杂了太多的京片子口音,已经把他的出生来历抖落了个干干净净。 曲洪浩就是从京城来的,所以张宏城在第一次见面就猜到眼前这个齐宣扬就是曲洪浩一伙的。 所谓的好哄骗不做提防,完全是张宏城为了想把自己需要传播的信息通过齐宣扬转递给曲洪浩。 办案组通过人事部门的协查,查到了老顾曾经工作的几个单位,随即找到了他藏东西的地点并查抄到了一批物资。 很会做人的张宏城再次上门感谢人事部门的协助,其中尤其是老齐的热情接待。 闲聊之中,他故意让老齐看到了那张老顾挪用物品的清单草稿。 又随手在这张草稿的反面写上办案组的电话地址,麻烦这位新交的老齐朋友,在发现老顾的新情况之后及时告知于他。 老齐没在意,转手就把这张草稿交给了曲大少。 也许曲大少能从这张清单中找出什么马脚来,给这个姓张的一个好看! 曲洪浩不愧是家学渊源,这份清单放在别人的手里估计看不出什么来,但他看着清单上的一个个物品名字,脑子里就能显现出对应的价值。 “这个老顾眼光不错啊,早十多年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 “呵呵,他这个外甥估计以后会有的后悔……。” “东西再好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老齐坐在一边撩着腿,往嘴里扔花生,“你就看看这里头的东西,能不能找个理由给那姓张的一个好看,你就没看见他最近有多得意!” “难!” 曲洪浩拿过旁边的手巾擦了擦手,世家子弟的姿态摆得足足的,笑容淡然。 “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人,但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他赚钱的本事是有的,所以你期待他能从中中饱私囊,可能性太小了。” “说起来就烦,”老齐似乎比曲洪浩还要更加反感张宏城,“不过是临时挂职一个月吧,你看把他能的!” “你也知道我是待在人事部门的,对各单位在做的事情最是清楚不过。” 老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露出一脸的不舒服。 “这将近一个月,我满耳朵都是他的名字,烦也烦死了!” 曲洪浩没有如同在下属面前那样表现出对张宏城的恶感,面对出身只比自己弱上几层的老齐,他一直保持着曲家子弟的风范。 老齐忽然压低了声音。 “洪浩,我在及西县局里也有关系,要不然咱们趁着他还没收手去职,咱们给他收的这批物资里的几个东西来一个偷龙转凤?” “那小子就算猜幕后的人,估计也只会猜到那位姓康的大佬头上去。” 曲洪浩知道老齐敢说这样的话,肯定是那个关系很可靠,办成的可能性不会小。 但作为世家子弟,他办事的时候,不光只考虑到自己心里好受不好受的问题,还得考虑这样做能不能获得其他的利益。 尤其是那位姓康的大佬摆明了要整治张宏城,自己这样甩锅,可能瞒得过张宏城,但不见得瞒得过康家人。 在京城,康家比他们曲家的实力是要略胜一筹的。 思考了一会儿,曲洪浩不自觉的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张清单草稿。 慢慢的他的目光凝固在了其中一行上,再也无法移动。 人体经脉图? 翟忠恕? 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 老齐的提议当天没有得到答复,但他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曲洪浩居然直接赶来及西,急匆匆的把他找了出去。 “老齐,你在及西县局里的那个关系可靠吗?!” 曲洪浩的脸上戴着一丝隐隐的涨红,似乎他在强行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那是我们齐家的老关系,绝对可靠的不能再可靠了!” “你这是决定收拾这小子?” 曲洪浩突然一手抓住老齐的手腕,坚定的摇摇头。 “老齐这一回你必须听我的,咱们半点都不要与这个张宏城扯上关系,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老齐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应下。 “老齐,你的那个关系,能把那份正式的物品清单改动一下吗……?” “我只要这个物资里的一个东西!” “那幅最不起眼的人体经脉图。” 一听曲洪浩要的竟然是最不起眼的人体经脉图,老齐立即点头应了下来。 他的那个关系确实很铁,如果只是抽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转头去办事的老齐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曲洪浩的脸上露出的惊喜是如此的灿烂。 昨晚曲洪浩通过长途电话请教了一下家中的长辈,这才想起了这位翟忠恕是谁。 当年二战后接收东北的大员之一,手里积攒了无数汉jian和日伪的资产,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花就死在了内斗之中。 如果那幅人体经脉图就是传闻中的那件东西,那么他们曲家只要把这些东西交上去,怕是会迎来一个极大的提升! 一百多项乱七八糟的物资名目中少了区区一张人体经脉图,估计很难有人发现。 但绝对不包括始作俑者张宏城。 看着手里明显篡改过的清单,他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将小本上第二个代码轻轻划去。 接下来就等着好戏开锣,他也好落下最后一子。 一桃杀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