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同人与你共华发》 第2章 楔子 陈家镇。 这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江南小镇,不太光鲜的房子,青石板路上形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为一个半个铜板讨价还价的市井妇人,偶尔也有满面风尘的行者——他们都随身带着兵器,所过之处,行人避让——谁都不想惹上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 此时这平凡喧嚣的小镇就像是被点了哑穴,突然没了市井之声,盖因一个人。 那女童□岁的样子,身着粉色的锦缎衣服,似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一张脸儿粉雕玉砌,眉眼间已初现风华,神情却颓丧已极,眼睛也红通通的可怜。 于是那神色匆匆的行人慢下脚步,粗俗的妇人争吵的声音慢下来,连呼吸都慢慢缓了。这实在是个可爱可怜的孩子。 那孩童一路打听向镇上唯一的客栈走去,天色已经渐晚了。 人们都像开了坝的河流,叽里呱啦四处打听这是谁家的孩子,居然跑出内宅了,难道是走失了? 洪福客栈。苏祈顶着一张苦逼脸要了间上房,吩咐店家莫要打扰后进了房间,也不管饿的咕咕叫的肚子一头扎在被子里。 被子里隐约传来闷闷的抽泣声不断,似乎很是压抑。 她距穿到大齐朝距今已有10年,遇见师父的时候不过是个四岁的小豆丁,当然苏祈现在也不过是豆丁一枚。那时她家中突遭变故,幸而被师父大人捡回桃花谷当继承衣钵的弟子,直到两个月前师父去逝。师父是她在这世上她唯一的牵绊,虽说师父曾说生死有命,也难掩悲痛。未免触景生情,她便离了桃花谷,四处游荡。 她上辈子是大学毕业就宅家发霉那一类,穿越后也没见过除了他老头子师父及父母家人以外的人种,属于出了门不辨东西那一类人,便也索性仗着功夫不拘方向,随心而走。一路走一路伤悲,竟连代步的工具也不使。 ****** 夜。 房内悄悄伸进一只细细的竹管,缕缕烟雾从管内飘散开,房内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门外轻微的衣衫翻动。 接着房门被小心撬开,一个壮汉模样的江湖人悄悄进屋,用麻袋将女童连带着被子装一起,女童身量小,裹着被子任谁也看不出来麻袋里是个人。他出了客栈门四处张望,只见寂静的夜色里街的另一边一匹膘肥体壮的健马拉着辆蓝布马车快速驰来,赶车的是一个马脸的丑陋汉子,看到他,小声问道:“得手没?” 壮汉得意颠了颠肩上的麻袋:“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说着又感叹一声,“这个小娘皮细皮嫩肉的长得他娘的太好看了,我都想...”说着猥琐的笑出声来。 马脸汗一巴掌拍了过去:“你敢?货不干净了再漂亮能卖出好价钱来?把你那点念头拍回去!等这批货出手了,咱们就回老家娶个好人家的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你想干什么她不也得随你?”说着美滋滋的笑。 壮汉想想点头,把手中的麻袋小心放到车厢里。“这个小娘们是个练家子,可不好收拾,咱们还得花一大笔钱买软筋散,你可得小心点。” 马脸汉子不以为然:“咱们不是还有张哥吗?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力气。” 壮汉想想也是,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小心无大事。最后一回买卖了,可别栽喽。” 马车又向镇外疾驰而去。 金陵。 苏祈已被关在这地窖三日,她被灌了能使人乏力的药,出门时随身带的药物倒是齐全,只是也被收了去,那可是师父给她做的,苏祈恨恨咬牙。地窖里除她之外有许多孩童,俱都是□岁的年纪,也都被绳子绑着,只她会被定时灌药。那些人是知道她会功夫的,也不知跟踪了她多久。 苏祈推算那药粉质量低劣,大约只能维持一日,人贩子每日傍晚会给他灌药。若是能设法催吐出那药,她便能逃出去。人贩子只有三个,一个颇有些内力,另两个以他为首,只懂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若能恢复三成内力,便能制住他们了。 “你叫什么?”她轻声问身边的那女孩子,那女孩五官精致,虽着粗布衣衫,眉眼间却无甚多惊慌之色,看来是个心中有沟壑的。 “蓉蓉,我叫苏蓉蓉。”声音柔软轻巧,很容易激起人保护欲。 “真巧,我也姓苏,我叫苏祈,你叫我阿祈,我叫你蓉蓉好不好?” 苏蓉蓉柔柔一笑,“阿祈。” 女孩说她父母已逝,家中财产被族中恶徒所占。她被赶出家门,只好四处流浪,被拍花子拐来的。 本来她一个人满可以逃出去,但要是再加上她?苏祈思索。 苏祈郑重问她:“你想不想逃走?” 苏蓉蓉眼睛一亮,点点头,看到苏祈跟自己一样被捆成的粽子样,沮丧道:“怎么跑?你也跟我们一样。” 苏祈一笑,眼睛黑黑亮亮的:“我当然能跑出去,我可是会武功的。那些人太卑鄙了,若不是他们给我吃了软筋散,他们才打不过我。” 苏蓉蓉知道每天他们都会给苏祈灌药,眼含崇拜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祈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手,示意她过来。苏蓉蓉也背过身去给苏祈解绳子,那粗麻绳系的甚是结实,废了好些时候才将捆绑苏祈的绳子解开来,苏祈也将她的绳子解开,这时两人的双手手指和手腕俱都红肿破皮,看来很是凄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马脸丑陋的大汉下到地窖来,手里提着一篮黑黄的窝头,一桶清水和一碗黑黑的药汁。“吃饭吃饭,每人一个窝头。”一边嘿嘿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他将馒头放在小姑娘们的膝盖上,让她们低头啃着吃,时不时还捏捏这个的脸蛋儿,掐掐那个的胸。 而后捏着苏祈下巴,将药汁灌下,“你这小娘皮,长得真是细皮嫩肉,不如先伺候伺候大爷我,哈哈哈......”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做,将苏祈卖给秦淮河畔最大的聚欢楼至少得五百两银子,前提是他得保证人是干净的。 苏祈狠狠瞪着眼睛,啐了他一口。“你敢碰我,我师父会杀了你!他一定会来找我的。”那双眼睛冷酷悍然,似乎有咆哮的凶兽冲出来撕碎他,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大汉松开掐着她下巴的手,踉跄后退。他明知这女童不能将他如何,却再也没胆子呆在这里,赶忙顺着绳梯上去了,跑得干脆利落。 苏祈赶忙将虚套在身上的绳子扒下去,她把中指伸到嘴里,下压舌根,将喝下的药汁催吐到角落,然后又喝了许多清水,如此循环,直到体内的药清除干净。又吃了那个辨不清材料的小小窝头。 “把我们的也给你吃了吧”一个细细的小手伸过来,托着两个窝头,苏祈略一思索,接过来,对两个小姑娘一笑。 “多谢”。苏祈诧异,居然还有女孩子解开绳子想逃走的。 苏蓉蓉也要将窝头给她,她摇头说已经吃饱了。苏蓉蓉把窝头分成三份,分别给了另两个小姑娘。 吃完,苏祈盘膝而坐,试着调息内力,三个女孩子,李红袖宋甜儿和苏蓉蓉坐在她身前为她遮挡。 外边隐隐有打更人的梆子声传来,三更了。 苏祈站起来,悄声道“都莫要说话,听我叫你们再上去。”看她点头后,慢慢攀上绳梯,将那木板挪开来,爬上地面,想了想,又将木板挪回原处。 房内只有那两人酣然而睡,他们的头儿却不在。苏祈强忍心中恐惧,从桌上拿起把长刀,将两人刺死,鲜血溅了她一身。这些人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的女儿,何况身处江湖,她总要学会残忍才能活的更长久些。 她强忍着颤抖将木板挪开,尽量平稳着声音道:“我把坏人杀死了,你们快跑吧,待会他们同伙就来了。” 女孩子们互相看看,没有动,只有那三个女孩爬上来,苏祈将她们一个个拉上来。急道:“快点!” 一个女孩怯怯道:“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莫不如被卖掉,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你杀死他们的人,等他们回来,我们也会跟着受你连累。”声音恐惧懦弱,带着指责。 苏祈定定看向那个女子,“他们会将你卖入烟花之地你也甘愿?” 女孩低头不语。 “我们走吧。”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苏祈带着三人走出那房子,想了想,又折回来,将先前被搜走的药又揣在怀里,又拿了把刀复又出来。 这民居建在城外,周围几座格局差不多的民房,远远能看见城门的影子。 “笃笃笃”。马蹄声伴着车轮声响起,在深夜里格外明显,苏祈警觉,拉着她们往相反的方向疾奔,她内力恢复不到一半,若是一个人定然能逃掉,只是这三个女孩无辜。 对方迅速发现了他们,三人追了过来。她停下,厉声道:“赶紧跑,不要回头。”迅速吃下一颗解毒丸,手里握着长刀,严阵以待。 三个女孩子手拉手跑到一株大树后头,任苏祈催促也不走。她们小小年纪也知道侠义,不肯轻易丢下同伴。 空旷的野地里风烈烈地响,吹到人脸上生疼的像刀割。若是以前,苏祈定要向师傅抱怨皮肤要变粗糙了,借此逃避练武,师傅便会无奈摇头看她,然后拿出新制的膏脂为她细细涂抹在脸上。师父的手白皙修长,轻轻为她抹匀药膏的时候她总会闭上眼睛,连风都不是那么讨厌了。 三人武功竟都不俗,苏祈左支右绌,竟渐渐力竭下来,一个不小心被划伤在腰间。 这时有掌风劈空而来,苏祈回头,见一个年轻男子与三人缠斗在一起,他身形坦荡,无端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苏祈放心了,头一晕,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地修一下文 第3章 初遇 苏祈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长而上挑的眉,桃花眼,挺直的鼻,微微翘着的薄唇一派温柔缱绻,修长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已初具男子气概。 “阿祈姑娘,你醒了。”那人坐在她身边,声音低沉醇厚,极富吸引力。 后背一阵酥麻,苏祈有些囧,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个声控...... 苏祈动动手指头,全身软而乏力:“这里是哪?” 那人柔声道:“这里是我暂住的居所,姑娘的朋友也在这里,姑娘安心养伤便是。” “是你救了我们么?谢谢你,不知大侠如何称呼?”嗷嗷嗷,受不了了,好温柔。 楚留香摸摸她的额头,很好,退烧了。 “我叫楚留香,痴长你几岁,你便叫我楚大哥,我叫你阿祈如何?” 楚?留?香?苏祈瞪大眼,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苏祈笑的一派天真无邪,“就是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摸摸鼻子,想不到小姑娘知道他,笑道:“不错,我的两位朋友也在此处,待会你便见到他们了。” 苏祈乖巧点头。 楚留香眼里闪过温柔:“你躺了三天了,一定很饿。等会吃了药再喝粥。” 苏祈羞涩笑,他听见她肚子叫了...... 苏祈早知道她穿的是楚留香传奇,只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位小偷中的元帅,流氓中的君子。她曾经也幻想过这位传奇的相貌,天下美男子那么多,为何只他是万千少女的梦中人?如今见到了,顿时觉得传言不虚。 除了眼前这人,谁还能被称作楚留香?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蓉蓉端着托盘走进来,看见苏祈醒了很是高兴,关心道:“阿祈可终于醒了?这都三天了呢?” 对楚留香温婉一笑打了招呼。将托盘放到床前的小桌上,端起一碗黑黑的冒着热气的药汁,柔声道:“快趁热将药喝了,大夫说凉了就不好了。” 楚留香小心将苏祈抱在怀里充当抱枕,又将药接过来拿着勺子喂她。 苏祈撅嘴皱眉,拒绝勺子伺候,只让楚留香端着药伸头喝完,又对苏蓉蓉递过来的蜜饯摇摇头。师父说蜜饯会减弱药性,从来不让她吃。 泯泯唇,眉头皱的更紧了,一股怪味。问道:“那两个孩子呢?” 楚留香忍俊不禁,这小姑娘才真是可爱得紧。 正想说,大大小小一行人吵吵闹闹进了屋。 当先一女子,穿着青色窄袖长衫,腰间挂着把长剑,英姿勃勃,后面紧跟着两个男子一个面无表情双目如鹰,一个是有着大大的猫眼满脸的没心没肺,两个小姑娘洗的干干净净的,一个绯红衣服,一个鹅黄衣服,看起来活泼可爱。 “这三位是我的朋友,高亚男姬冰雁胡铁花。”楚留香一一指给她认识。 “高姐姐,姬大哥,胡大哥。我叫阿祈。”苏祈无奈,她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岁的年纪还要卖萌...... 高亚男俯□捏捏苏祈粉颊,声音直爽:“阿祈,等你伤好了,高姐姐带你去玩。” 胡铁花一把拍下她手:“别没轻没重的捏,把脸都捏红了,”又眉开眼笑大声说,“阿祈,回头我教你喝酒好不好?整天对着三个臭男人,喝美酒都没有滋味。” 高亚男勃然大怒,“死酒鬼,你说谁是男人?皮痒了是吧?”抽出剑来就朝他砍,她砍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胡铁花也不还手,两人追追跑跑出门去了。 姬冰雁看看门口,没动。 看来两人斗嘴吵架,都是乐在其中呢。 苏祈忍笑,牵引的伤口又一阵疼痛,小脸儿复又垮下来,“等我伤好了,就去和高姐姐玩,跟胡大哥喝酒。” 红色衣服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认真道:“阿祈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还有我和甜儿,蓉姐,我们一起去玩。” ****** 等苏祈伤口结痂脱落的时候,她终于被获准出房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吹一吹金陵的四月的暖风,看一看莫愁湖忧愁的风雨了。 苏祈惊奇的发现,她居然是在一条很大的画舫上,那船停泊在岸边,一边是飘渺的飞烟浩瀚碧绿的湖水青青的随风摇摆的荷叶,一边是湖堤的垂柳,浣衣的主妇,羞涩的情侣,白墙青瓦的民居。 一旁的甜儿与红袖看着苏祈闪亮亮的眼睛呵呵直笑,道:“胡大哥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说你亲眼看见一定会高兴的。” “所以你们两个小坏蛋帮大坏蛋瞒着我?”苏祈虽然这么说,但表情愉悦极了,一丁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苏祈伸个大懒腰,一下跳到围栏上坐下,大声道:“我们为什么不开船呢,我想看一看湖的那一边是什么。” 苏蓉蓉从房内缓步走出来,抿嘴笑道:“你急什么,至少要等楚大哥他们回来。” 苏祈笑的狡黠,“楚大侠轻功高绝,不管我们把船开多远,他都会上得来的,蓉蓉你莫要担心啦。”楚留香果然艳福不浅,苏蓉蓉现在已经对他维护有加了。 楚留香一行人回来的时候,画舫已经离岸很远。坐在船围栏上的女孩子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穿着浅绿色的衣裙,裸着的光洁小巧的脚丫摇摇摆摆,对他笑的像偷腥的猫儿。他的心猛地一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暗暗生根。 楚留香捡了三颗石子,借其之力飞上船,其他三人如法炮制,一一跃上船来,看的三个小姑娘满脸的惊奇加崇拜。胡铁花忽地将苏祈抱起来,举的高高的,大笑道:“抓到小坏蛋啦,我要把你抛到水里喂鱼。” 苏祈亦是“呵呵”大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胡大哥厉害才让船工开船的,胡大哥将我喂了鱼,以后就少了一个陪你喝酒的小酒鬼啦。” 这话逗得一船人都大笑,连姬冰雁的嘴角都翘起来。 高亚男将苏祈接过来放在锦凳上,替她细细好整理衣服,责怪道:“怎么可以脱掉鞋子?万一受凉了怎么办?头发也不好好束,我看你不光是个小酒鬼,还是个小笨蛋。” 胡铁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何时见高亚男这么体贴过,他都要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苏祈顽皮吐吐舌头,乖乖穿上鞋袜。自从师父走后,再没有人待她好,逗她笑了。 苏蓉蓉柔声道:“难道你们要一直站在这里?岂不是要辜负了那些美酒好菜。” 楚留香笑道:“今天是个美丽的日子,我们一定要一起喝一杯酒,谁敢不喝就把他抛进湖里去。” 这顿酒一直喝到了细细的月牙挂到树梢,三个小姑娘初次喝已酒醉的不省人事,被楚留香抱回房去睡下了。 高亚男在拿着剑东歪西倒的舞,时不时撞掉花瓶或者将珠帘划断,散落一地的珠子,其他人却见怪不怪,波澜不惊继续喝酒,只姬冰雁满目的柔情专注地看。 苏祈如今已经喝成了一根筋,只知道盯着眼前的两人让他们给她倒酒,傻傻呆呆的脸儿粉嫩的像初绽的新荷,一双眼睛带雾眨巴眨巴盯着人的时候像个无辜小动物。 苏祈从没喝过那么多酒,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多少,她眼前的景色在打旋儿,心跳“砰砰”声无比清晰,可是脑中却自觉很清醒,她与楚留香胡铁花一杯一杯地干,地上的酒壶酒坛子也不知有多少了。 苏祈转头看见漫天闪烁的星星与月牙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想走出门去,没走几步便被地上的珠子滑的一个趔趄,楚留香赶忙过来抱住她,道:“阿祈,你醉了。我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说着,将右手圈过她的膝弯,抱了起来,她骨骼纤细,轻若无物,他抱得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舒服。 苏祈手搂着楚留香的脖颈,睁着水雾迷蒙的眼睛嘟囔着:“不要睡,不要睡,去看星星,不睡觉。”两条腿儿直扑腾。 楚留香只好无奈哄她:“好好,咱们不睡觉,我带你去看星星。”拿了件自己的披风给怀里的女孩裹上,走出舱门。 第4章 情短藕丝长 楚留香随意曲腿坐在甲板上,将苏祈放在大腿上,衣服裹好,问道:“阿祈,冷不冷?” 苏祈在楚留香怀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瞪着眼睛傻呵呵的笑,眼珠儿闪着水光像是乌黑润泽的琉璃,衬得满天星光黯然失色,也不答言,径自仰着脸专注看天。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楚留香想,摸摸鼻子,他才二十岁,怎么就诡异的有种养女儿感觉? 苏祈笑着笑着,脸上就带了失落,眼睛里蒙了层水雾。低头将脸儿藏进楚留香怀里。 “怎么啦,阿祈?”楚留香低头,将小鸵鸟的头□。 头被楚留香的大手固定住,眼睛里溢满的泪珠儿无处可逃,大颗大颗滚落在他手上,苏祈更委屈了,嘴一撇,呜呜咽咽地哭出来。 楚留香手足无措的哄她,苏祈哭的更带劲了。 本来哭两声就该停了的苏祈被人抱着,只觉得说不尽的委屈苦涩。她一直想要坚强,可是失去了亲人的绝望哪里能被轻易平息,平日里辛苦维持的笑脸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 楚留香右手环着她脖颈,怀里人紧抱着他脖子埋在他肩上悲痛,泪水从外衣一路湿到了心口,几乎将他灼伤。楚香帅觉得只要怀里的小姑娘不哭,他甚至可以去摘天上的星星。 “阿祈莫哭,是谁欺负你了,楚大哥帮你去揍他好不好,打得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师,师父......师父不要阿祈了......呜......师父不要我了.....”她哭得凄凄惨惨。 楚留香截下一块衣角帮她擦眼泪鼻涕:“师父为什么不要阿祈,阿祈那么聪明可爱?” 苏祈更伤心了,师父见天儿嫌弃她这小徒弟又笨又懒,还爱挑食。 “师父......师父死了......师父嫌阿祈笨......才不聪明......”她抽抽噎噎,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全抹在楚留香身上,继续惊天动地地哭个没完。 怪不得她没有提过家人,怪不得她有时总皱眉走神,原来她师傅已经去世了。 楚留香又是怜爱,又是无措,平常那些哄女孩子的千般手段半点也使不出来了,只因她太过伤心,连他也忍不住伤心起来。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里,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叫。 苏祈简直不敢睁开眼睛了,她躺在一个宽大温暖□着的古铜色胸膛里,头枕着身侧人的臂膀。 他,他居然不穿衣服睡觉!苏祈赶忙摸摸自己,还好,穿着里衣。 可不可以删掉重来......苏祈在心里哀嚎,她竟然,不知羞耻地占人家盗帅便宜......还跟没断奶孩子似得哭个没完......最后还死活跟人家睡一个被窝!天哪啊啊啊,苏祈,你的下限呢...... “呵呵......”身边人的胸膛震动,苏祈闭紧眼睛,完了,醒了。 “装睡,眼珠在动,小笨蛋”,楚留香嘴角含笑道,声音低沉慵懒,惹得苏祈的心一阵骚动。 “昨晚上有个小泪包一场惊天大哭,把人衣服都湿透了,最后还抱着我不让走,不知是谁?”小姑娘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鸦羽般轻轻颤动,楚留香忍不住逗她。 苏祈干脆一把将被子掀开来,将自己从头到尾裹成个蚕蛹,装死。 楚留香看着团成一团的小山包,摇摇头,这么不经逗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地上的衣服都脏的不能穿了,他只穿着一件里裤。楚留香打开房门,四处看看无人,赶忙运起轻功掠回自己房间了。 他身影快的只余一个虚影,迅速开门,进去,关门,转身。 胡铁花与姬冰雁眼含调侃双双注视他。 楚留香摸摸鼻子,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他慢条斯理穿上衣服才说道:“你们醒了。” 胡铁花大声道;“老臭虫,你可不能对阿祈下手,她才十岁,还没蓉蓉她们大呢,要是......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姬冰雁一掌拍上胡铁花的头,冷冷道:“你还知道阿祈才十岁就瞎说。” 胡铁花委屈:“我是说以后也不能,老臭虫什么人咱们都知道,花心得很,苏祈这么漂亮谁知道他...”又挨一掌。 楚留香正色道:“阿祈是妹妹,我知道。你别想太多了。” 姬冰雁道:“你记得就好。” ~~~~~~~~~~~我是好几个月后过去了的分割线~~~~~~~~~~~~~ 他们一直住在画舫上,满城的乱窜,金陵繁华,苏祈甚至去过秦淮河听曲儿找姑娘(抹汗),当然是跟楚留香他们去的。她本来想去小倌馆瞧兔儿爷,可是伪直男真基友们一致不让她去,撒娇卖萌都没用,苏祈只好作罢。来日方长嘛。 莫愁湖的七月像是风姿绰约的仙子,莲花是她最美的头饰。渔家的女孩子们划一条小小的舟儿,穿着薄薄的襦裙,尽情显露她们婀娜的身姿,唱着吴侬软语的采莲曲,在他们画舫周围徘徊。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苏祈斜躺在宽大的椅子上,俩腿交叠斜翘在椅子扶手上,背后垫着软枕,跟没骨头似的。手里拿着新采的荷花,看得一脸陶醉,感叹道:“楚大哥果真魅力无边啊” 胡铁花不大乐意了,“难道我比老臭虫差吗?” 苏祈:“可是她们明明都是来看楚大哥的。”三个小姑娘端正坐成一排一起点头深以为然。 姬冰雁冷哼。 高亚男一脸的凶残,“你想下水去和她们来个鸳鸯浴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楚留香摸摸鼻子,喃喃道:“怎么谁家的瓶子倒了?” “什么瓶子?”甜儿一脸的求知欲。 “自然是醋瓶子喽。好酸哦好酸哦。”李红袖一脸促狭,苏蓉蓉一旁抿嘴直笑。 名震天下的清风女剑客却一脸的坦荡没半点羞涩,她的感情从来没有隐瞒过。姬冰雁一脸专注看着手里的冰葡萄酒,一如往常不发一语。 楚留香干咳一声,道:“今天的太阳实在是很好。” 所以呢?大家挑眉。 楚留香道:“听说别君楼新酿的新丰酒清醇甜美,别有滋味。” 胡铁花眼睛顿时亮了,“只可惜老板太吝啬,一次最多只卖一坛。”这简直是要他老酒鬼的命了。 苏祈淡淡笑道:“可是偷来的酒滋味更好些。” 胡铁花大声道:“不错,不错,我一想到明日那老板的表情,就开心得很。你们还等些什么?” 于是,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苏祈兴致勃勃偷跑去别君楼地窖里喝了一整天的酒,将酒窖的酒喝去了大半,临走的时候,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一人又抱着两大坛新丰酒转战画舫继续喝。每个人都在哈哈大笑,在这寂静的夜里简直在像发疯一样。他们一起高声唱着走调的歌,互相取笑对方的囧态。然后醉倒在地上怕都爬不起来,这个枕着腿,那个抱着腰到处滚。只听“扑通”一声原来是胡铁花掉下了船,紧接着高亚男也跳了下去。 苏祈第二天醒的时候又躺在了她房间的床上,这时候太阳已经在西边了。她揉揉沉重的头,走出门来,发现船上寂静的很。 “这群懒人,居然到如今都没起。”苏祈自语道。 她走到甲板上半躺在她常坐的宽大椅子上——她一向能躺着绝不坐着,怔怔地望着夕阳入了迷。 风轻云淡,漫天的云霞尽染,远处传来渔夫“欸乃”的绵长浑厚的小调,北来的雁低空掠过水面,惊起串串涟漪。 苏蓉蓉走过来,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魔怔了似的?” 苏祈恍然惊醒,“没有,他们还没起吗?” 苏蓉蓉勉强一笑,道:“胡大哥和高姐姐走了,楚大哥在姬大哥房里喝酒。” 苏蓉蓉跟苏祈简单讲了一下,苏祈叹息,原来是逼婚啊,说起来胡铁花真是......渣男..... 苏祈摇摇头,继续看她的夕阳。 红红的太阳完全落下了地平线的时候,楚留香走出来坐在她身边,脸色带着苍白黯然,“老姬也走了。” 苏祈起来站到他身后帮他揉颈后和太阳穴,张张嘴,想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楚留香苦笑道:“我和花疯子老姬在一起从小一起长大,都已经十多年了,从没有想过我们有分开的一天。”名满天下的传奇楚留香竟是在伤心么?原来,他也并不是神,无论他多么强大。是她将他看得太高,殊不知高处寂寞如雪。 他的眼睛带着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茫惑。 “分别是为了再一次的相逢。”她轻声道。 楚留香轻笑,伸手握住她纤长的手指,眼睛里又充满了勃勃的生气,“若是再见到老胡那个竟敢不告而别的家伙,我一定要将他扔到酒缸里。” 他向来洒脱,从不让伤心在体内停留许久,总能想个法子让自己高兴起来。他们此后,便各是一番天高海阔了。 苏祈轻笑:“那胡大哥岂非高兴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自古大正文七年前写起 第5章 再遇 七年后。 济南。 大明湖水色澄碧,堤柳夹岸,莲荷叠翠,宁榭点缀其间,南面千佛山倒映湖中,形成一幅天然画卷。 背靠大明湖的的一处酒楼二楼靠窗的座位,一个身材细瘦的男子白皙修长如玉的手指正随意握着一只小小酒盏轻啜,纵然他只穿着一袭简单的黑色长袍,但看背影,便已是风华绝代,惹人遐思,更兼举手投足间若行云流水,气度天成,内息悠长,虽未佩戴兵器,显然功力不俗。在座的江湖人不由得暗暗思索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少年俊杰。 一个腰间配着长刀的虬髯大汉走过来抱拳道:“在下太湖崔一行,敢问这位少侠大名?” 那少年缓缓将看着楼下熙攘行人的目光目光收回来,回头看一眼那大汉,在座偷着打量这边的食客都悚然一惊。 这人的脸生的很是丑陋,整张脸都好似被热水烫过一般,皮肤坑坑洼洼的暗黄,一直延续到脖子上,虽然五官并未扭曲,看来也实在骇人得紧,大汉惊了满背的冷汗。 “抱,抱歉,是在下冒失。”大汉结巴的连话也说不清楚,他实在没想到这少年转身后反差那么大,他惊魂不定地走回座位。 楚留香随店小二走上二楼,楼上都已客满,只余临街靠窗的座位上背对众人坐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单看背影风姿卓然,“这样的人就算在江湖上也是少见的,必是个世家子弟,只是不知为何来济南,又与此事有何关系?”楚留香思忖道。 店小二走上前去陪笑道:“这位大爷”,他脸色微微泛白,似乎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小店已经客满,不知大爷可不可以与这位爷拼个桌?” 那人看着窗外的头微微一点,并未回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楚留香坐到那人对面,抬头看他的时候,不禁呆住。似乎是觉得有些失礼,楚留香收回目光,低头入迷一般看着杯中茶水。江湖上略懂易容的人都能看出来,此人是易了容的,但显然他的易容术很不高明。但他从没见过把自己往毁容了装扮的。 他已经无暇再想这少年,因为他的酒菜已经上来,无论什么样的大事,都比不上美食。 那黑衣怪人此时却转头看向他,一瞬不瞬的看,好像楚留香有两个头四只眼睛八只手一样。 他的面容虽然丑陋,但一双眼睛澄澈润泽,又像是深不可测一般,美丽不可方物。 这虽然是双美丽的眼睛,但是老盯着他看,让他怎么吃得下去。 楚留香放下筷子,苦笑道:“这位兄台似乎认识在下?但在下却不知何时见过兄台?” “楚香帅名满天下,自是不认得区区,在下也只是曾经远远见过香帅一面,一直心向往之。今日复见,心中激荡,不觉失礼了,香帅海涵。”声音如缎子般平滑优美,但却绝不属于一个男人,这是一个女子。 “可是楚某却不能得见姑娘芳容,实在是不幸得很。”楚留香笑言。 那人淡淡道:“小女子姿容鄙陋,入不得香帅的眼。不敢献丑。” 楚留香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只观姑娘气质已是天成,若是姑娘都姿容丑陋的话,那楚某就把这桌子吃下去。” 女子道:“怪不得天下女子皆一见香帅误终身,楚留香果然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楚留香忍不住摸摸鼻子,笑道:“那姑娘开心吗?” 她轻笑:“被楚香帅夸赞,自然高兴。”她嘴上这样说,却没一点高兴的表现,一双眼睛还是波澜不惊。 楚留香道:“不知姑娘在哪里见过在下?说不定楚某也见过姑娘?”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楚留香疑惑,可若是见过,如何不记得?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话,闭上嘴不再言语。还是目不转睛看他。 楚留香摇头,这姑娘当真奇怪得很。 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人——沈珊姑。 楚留香心念一转,抛下锭银子做酒钱,匆匆追了上去,转过街口,便看见那穿着淡紫衣衫的诱人身子。 她**虽丰满,腰却很细,走起路来,腰肢摆动得很特别,带着种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跳的韵致。 楚留香远远跟在后面,满意地欣赏着,动人少女的走路姿态,总是令他觉得赏心悦目,愉快得很。尤其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加美丽的女子的时候——他虽然没见到她的长相,但她的气质已经凌驾于众生,容颜反而是次要的了。 像沈珊姑这样的人,走在路上自然会有人评头论足,但她也不在乎,不住向两旁店铺里的人询问,似乎在打听什么人。 最后她走到了济南城最西面的贫民窟,那山坡上的房子破旧又狭小,门前晾着几排灰扑扑又破旧的衣衫。 楚留香不觉更是奇怪:“这种地方,怎会有她要找的人?” 她四处询问,最后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前,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这么个风中残烛般的老头子,难道也会有什么地方能引起沈珊姑的兴趣?楚留香实在想不出。 他正在心中奇怪,沈珊姑已经走了进去。 从孙学圃住处出来,楚留香与黑衣女子奔下山,看见山下一辆乌篷大车,这种乌篷车正是济南城常见的代步,白日里究竟不能施展轻功,楚留香刚想过去,却被一只斜地里伸出来的手拦住,正是那黑衣戴面具的女子。 那女子拽了他的衣袖便走,不管车夫在后面的吆喝声。 楚留香奇怪,也不挣脱,他向来不忍拒绝女子。疑惑道:“姑娘,有何不妥么?” “这里是贫民区。”女子淡淡道。 楚留香怔了一下,喃喃道:“我怎地如此糊涂?哪里会有马车在贫民区等着接客,他们分明是在诱我上当。” 荒凉的寺院,闪着一盏鬼火般的孤灯,风吹得庭院中的落叶沙沙作响,仿佛有幽灵在上面行走。 二人身形不停,向灯火处掠去。黑衣女子并未进屋,躲到屋顶上。 孤灯旁坐着个衣衫褴褛的尼姑,神情痴惘,呆呆看着灯火。 “这里是乌衣庵吗?”楚留香道。 ... 痴尼将人带到一座小小的禅堂前,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师父。”过了一会,女尼出来,“我师父点头了,你进屋吧。” 楚留香大步走进屋去,闪烁的灯光从外面照进屋来。 “素心大师?” 突然一个人影子梁上扑下来,借着鬼火般的灯火一瞧,竟是一具枯骨,那痴尼在门外疯狂大笑,“你不是要见我师傅吗?你看见她了吗,哈哈哈.....” 与此同时,一柄剑向楚留香的胸膛直刺而来,然而此时闪避已是不及,楚留香胸腹陡然一缩,剑尖堪堪划破胸前的衣衫。 也就在这里,几点目力难见的乌光,带着尖细的风声,直打他咽喉胸腹间几处要穴,广条人影自梁上飞起,“蓬”的,撞开屋顶,带着一阵阵凄厉诡秘的笑声,飞一般地逃了出去。 楚留香避开一剑,已料到对方后面必有杀手,身形早已乘着胸腹的收缩之势,向地上倒了下去。 乌光便堪堪擦着他身子飞过。 只见那穿屋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魅,赫然正是害死“天强星”宋刚,以忍术遁入大明湖的那个人。 眼看黑影就要逃遁,一把长鞭呼啸而来,与那黑影的长剑缠斗在一起,是那神秘女子。 黑影招式奇诡,似乎是东瀛忍者,神秘女子功力亦是不俗,一条长鞭招招攻向对方要穴,两人内力相当,竟一时不能分出胜负。高手对峙,楚留香也不敢随意插手。 两人对了几百招,黑衣人招式一变,变攻为守,向后掠去,向前扔出一把粉末,二人知道这粉末有异,急忙掩面躲开来,待粉末散尽,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 神秘女子将长鞭缠在腰间,两人回头去看那女尼,不想痴尼被黑衣人的暗器打中,已死去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内个......这章有些引用了原着......== 第6章 往事 二人回到城里,夜市已阑珊了。 楚留香想到秋灵素那样的人在武林中必定不会是籍籍无名,朱砂帮人多耳杂,想必知道些什么,念及此,便不停向快意堂奔去。 行至快意堂门口,便看见一匹极品龙驹宝马立在门前。它的主人并未将他系起来,似乎并不怕人将它偷走,几个人远远站着,其中一个,双手捧着肚子,想是吃了这马的苦头。 楚留香暗忖:不知这神骏宝马的主人是何人,想必是个人物。 他一心想瞧瞧这马的主人到快意堂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大步走进屋去。 平常热闹的赌坊居然鸦雀无声,十几个赌客贴墙站着瑟瑟发抖全然无平常的嚣张劲,地上或站或躺的几个彪形大汉均有不同程度的伤。 楚留香掀帘走进里屋,屋内是冷秋魂与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 冷秋魂满脸惊慌之色,道:“阁下究竟想要什么?” 少年脸色冷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漫天银河,煜煜生辉,冷声道:“来赌坊,自然是赌博了。” 黑衣女子立在角落里,呼吸几不可闻,似乎屋里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白玉魔驱蛇进屋,那些色彩斑斓的毒蛇虽然可怕,但并不敢靠近她三尺之内。 直到南宫灵走进屋内,女子眼睛一下亮起来,而后又低下头去。 南宫灵见窗帘后只是一双靴子,不由恼怒,眼光一转,看到她,道:“不知这位朋友是何来历,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以丐帮帮主的阅历,自然也认得出来此人是易了容的。 黑衣女子看他一眼,悠悠道:“在下自来隐居山野,从未踏足江湖。都闻丐帮帮主义薄云天,乃是江湖中少见的少年英才,想必不会计较小女子无心之失。” 楚留香笑言:“这位姑娘是我带来的,是位旧友。” 南宫灵顺着台阶下,笑道:“既是如此,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只好就此别过了。” 楚留香笑嘻嘻道:“你刚刚勾起了我的酒虫,就想一走了之么?” 南宫灵大笑道:“楚留香的酒债,天下有谁能懒得掉?就在这两天里,小弟定来奉请,但望红兄和这位姑娘也莫要推辞才好。”说罢便带着丐帮众人走了。 黑衣女子自角落走出来,在楚留香身侧俯身,轻声道:“五日后亥时,大明湖。”说完,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从窗户飞跃出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楚留香直觉这女子要说的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怎奈来不及问她已离去。他一直觉得这神秘女子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无奈摇摇头。 听涛客栈。 此时已是午夜,客栈里大多数的院子都已熄了灯,唯独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小院子里,还摇曳着昏黄的烛火。 灯盏放在简陋的梳妆台旁,一个黑衣女子面对着镜子低着头,一只手手指随意绕着一缕头发转圈儿,另一只手手肘托着下巴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长而及腰的头发掩盖住了脸颊,从镜中看倒像是没有脸,阴森森的。 仿佛过了很久,或许又只是一瞬间,女子低低叹出一口气,抬起头来轻声一笑。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像是贫瘠的土地,凹凸不平的丘陵,在灯火印衬下格外阴森恐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却好像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的丑陋,伸出手指慢慢抚摸面颊,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似得,清光湛然的眸子也散发出满意的光芒。她突然将手指挪到发际线的地方,于是,整张脸被撕了下来。 苏祈细细地看手中的面具,这是她花了许久时间制作出来的,完全发挥了丰富的想象力。走在大街上,咳,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本来她就算学艺不精,也不至于弄那么丑的,这纯属她恶趣味。 苏祈这次来济南自然是为了南宫灵,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见到他。 “南宫灵......南宫灵!”苏祈不知道剧情开始的具体时间,等赶到济南的时候干什么都晚了,该怎么办完全没有头绪。 她也只是个没出过几次谷的小丫头,江湖阅历不深,完全无处下手。 还有,他。 今日看见楚留香的时候,又是高兴,又是忐忑,既想他认不出来自己,又生气他没人出来她。像个乌龟似的装不认识,她简直怂死了。 当年不告而别,不知他作何想。现在,唉..... 苏祈将头发挽起绑好,又将脸用灰巾遮起来,换了一身灰色紧身衣,又将一个包袱紧紧系在身上。打开窗户,像一只轻盈的猫儿般跳了出去,几个纵身不见了踪影。 ****** 济南知府乔华秉算是难得一见的好官,自上任四年来,将济南府治理的井井有条,又将济南附近的小股山匪清剿了,兼得上天眷顾近几年都风调雨顺,可以想像等他任期满后八成能够调回京城平步青云了。 话说这位乔大人今年四十有二,家中也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妻子李氏亦是贵女,夫妻俩成亲十年相敬如宾甚少吵架,感情挺好,内院里颇有几个娈童美妾。乔秉华年轻时也是翩翩风流美男子,当年踏马观花也曾虏获过不少姑娘的芳心,他与夫人李氏便是在元宵灯会上结识的。如今虽已至不惑之年,但身体保养得当,脸上连皱纹都少有,留着三绺长及胸的美髯,看起来仍是三十多岁的儒雅美大叔。 这样听起来已是幸福圆满的人生了,但乔大人现在似乎并不大高兴。 乔大人今天并没有去他新纳的鲜嫩美妾柳氏房中,也没去素来温柔小意的展氏那儿,他甚至没留一直宠爱有加的娈童在院里狎玩,只让人整治了一桌酒菜在青云院里西府海棠树下。便将身边所有人都打发走了,还郑重吩咐无论如何不得有人打扰,说是要赏月。 现在已经是五月十五,白天虽有些炎热,晚上却天朗气清,温度宜人,圆盘似得皓月当空,更衬得海棠树树态峭立,亭亭如少女,如今花开似锦,他又想起旧事,心中竟似青涩的少年般又砰砰直跳。 此时已过子时了,桌上酒菜已经凉透,乔华秉并不急躁,只拿着个小小的冻蕉石杯浅浅啜饮,他如今家业有成,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 一阵风吹过,树叶子哗啦啦的响,乔秉华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灰衣人,她身材纤细,紧身衣服衬得凹凸有致的身材散发出青春的魔力。她站在这里观察他许久了,乔秉华不愧沉浮官场多年,沉得住气。 她终于道:“乔大人好兴致。” 乔秉华一下站起来,转过身,惊诧道:“你是何人?” 苏祈冷冷道:“他不会来了。” 乔秉华踉跄一下,身子晃了晃,双手扶住桌边才稳下来,厉声道:“不可能,你休要骗我,他,他怎么会不肯来见我。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事?” 苏祈冷哼,道:“你既已背叛了他,便再没资格见他了。” 乔秉华心神大失,全然不见平时平静模样,喃喃道:“不,不会的,苏秦怎么会不见我,他答应来的。我等了他十年,他说他会来找我的。” 苏祈眼中冷芒一闪,森森道:“和满房姬妾一起等他回来吗?乔大人真是个多情的种子。别叫他名字,你还不配。” 乔秉华道:“他知道我的苦衷的,我以为他会体谅我的。他不会不来的”,他突然冷静下来,上前两步,“你是谁?不,你将他怎么了?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何企图?” 苏祈嘲讽一笑,取出一支木簪,扔给他,“这东西你可记得?他让我还给你,此后各不相干。” 乔秉华握住那支木簪,眼中泪光莹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簪子,他忽地转过身去,左手扶住桌边,借着灯光看那只木簪。 木簪是上好的檀木雕刻,刻的是一枝浅放的桃花,刀法粗糙,桃花下面还刻着一个篆刻的秦字,整个簪子被磨得圆润光滑,可见其主人喜爱,常常使用的。 这簪子,是他当年亲手刻来讨他欢喜的,后来他走了,也将簪子带了去,乔秉华知道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否则这簪子十年前就完璧归赵了。 “你是阿祈?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他,他这些年怎么样?”乔秉华沙哑着嗓音道。 苏秦曾带着小小的苏祈与乔秉华认识,乔秉华也曾去桃花谷住过一段时间。 “师父他老人家好极了,与师母伉俪情深。” “不,不会的,他怎么会.....” “为何不会?”苏祈咬牙道,“人心易变,你能三妻四妾,他为何不能另娶?乔大人管的未免多了些。” 乔秉华梗了下,喃喃道:“是呀,是我对不住他。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他,我年纪越来越大,总怕他回来时瞧着比他老,怕他不知道我调任到了济南,我......” 苏祈沉默。 “他有妻子了也好,他总是孤单一个人来去,有了妻子总不会形影单只一生了。”这个中年男人背对着她,双肩颤抖着。 原来还有情吗?那也不枉师父念他一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 第7章 情为何物 苏祈忽道:“若是他今日来了,你要怎样?你肯不肯舍弃你的富贵荣华,娇妻美妾,与他一起走?” 乔秉华身形猛地一顿。 苏祈继续道:“哈,我懂了,十年前你就已经选择了。十年前你娶妻生子置他于不顾,十年后乔大人自然也不会弃妻子而就他。师父,你瞎了眼了才会将真心给了这种人。”她声音激愤,似是伤心至极。 乔秉华转过身来,脸颊犹有未干的泪痕,大声道:“不,不是这样,我没有。我已经准备要跟他一起走的。” “是么?”苏祈睨他一眼,“听说乔大人长子今年才五岁吧?乔家小姐好像才岁?乔老太君似乎七十有余了,身子可要当心一些了。” “够了”,乔秉华嘶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苏祈悠悠道:“我能怎样?无非是替知府大人担心担心家事,我倒要问问知府大人想怎样呢。” “我如何?我如何现在还重要吗?”乔秉华嘶声道。 苏祈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冷冷看向他,锐利的视线几乎要看到他心坎里去,半响,小心翼翼将包袱解下来,将灰色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双手捧着。 那,那竟然是骨灰盒子。 “不......”乔秉华身子摇摇欲坠,蹒跚着一步步走过来,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仿佛老了十岁,再没了儒雅风流的形象。 他捧住那黑色的盒子连着簪子抱在怀里,蹲□子,再无顾忌,失声痛哭。 乔秉华与苏秦少年时相识相爱,他那时发誓一生只爱他一个。可是后来时光冲淡了爱情的甜美,他三十多岁了还一事无成,因为这事乔家受尽齿笑。他母亲长跪祠堂不起,威胁他娶妻生子。 苏祈静静看着他,柔声道:“师父七年前抑郁离世,他老人家跟我说,他有一桩尘缘未了,需我帮他赴这十年之约。” “他才四十岁,他功夫那么高强,怎么会?怎么会?”乔秉华声音哽咽,阴阳相隔,苏秦,你那么狠,你是要这样报复我对不对? 苏祈淡淡道:“既然早已不想活了,多强的武功也是枉然。”她亲眼见二人相濡以沫,那时苏秦每天都带着笑,幸福的让人嫉妒,后来乔秉华听从家里安排娶了李家小姐,苏秦再也不愿见他,回了桃花谷再也没出来过。 师父一天天憔悴衰弱,她害怕极了,怎么劝怎么哀求都不行,苏秦再也不会管她有多伤心,再也不会因为她哭泣怜惜地为她擦去泪水。他一日日盼望那人能回心转意回来看一眼他,他如此卑微的奢求。苏祈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情之一字,最是晦涩难懂,就连师父那样的人也...... 苏祈一刻也不想跟这个人呆在一起,“师父遗命,让我将骨灰带与你,你,保重。”最后看那盒子一眼,飘然离去。 深夜,大明湖。 湖边一株柳树下,苏祈肩背笔直立着平视水面,手心几乎要攥出血来。 齐宥坐在树上观察这个女子许久。她一身的夜行衣,脸也用布巾。漂亮的眼睛凶狠又悲伤。掩着平常的女子不管武功多高明,伤心时必会哭泣或者迁怒与人,可这个女孩子一动不动站着两个时辰了,却不曾有任何动作,虽然只是垂手而立,但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残暴的凶兽,随时都会暴起伤人。 真是个浑身竖着刺的女孩儿。 齐宥缓慢摩搓这下巴上几天没刮的胡茬子,默默下了个结论,“但是我喜欢。” 齐宥是个行动派,立马麻溜儿跳下树,整整衣服捋捋头发,一步三晃摇着扇子踱了过去。 嘴边调整个温柔的弧度,曼声道:“姑娘何事如此伤悲?辜负了如此良辰。” 苏祈眼中寒光一闪,很好,正想着没有出气筒呢。转身一掌劈了过去。 齐宥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出手就那么狠,仓皇伸手格挡。 苏祈出手狠辣,招招袭人要害,逼得他尽全力抵挡,两人对战几百招后,苏祈一个掌风将他脸颊划破,齐宥用衣袖略擦了下脸上的血,道:“今天齐某就舍命陪君子,当姑娘的出气筒吧。”说着眼睛一闭,脸上满是大义凛然的站着。 苏祈一掌正向他脸上袭去,收手不及,看他居然如此无赖,不得已中途变掌为拳,打上他眼眶,打得他踉跄后退几步倒在地上。 苏祈冷冷道:“出手。” 那人站起来,紧闭着眼睛,背手直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苏祈恼怒,也不再运内力,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冲上去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齐宥竟然真的不还手,躺在地上任苏祈施为。苏祈虽然没使内力,但她的力气绝对不小,这人在她打得最狠的时候也只是哼了下。 痛快,苏祈暗叹,这么揍人果然心里舒坦多了,最后一掌劈在齐宥颈后将他击晕。 地上躺着的人穿着宝蓝色锦袍,看着价值不菲,脸打得猪头一般,估计他妈来了也认不出他了。苏祈撇嘴,别以为她会心软,看她心情不好还往跟前凑,纯属自找的。 话虽如此,苏祈还是将他提上树杈放好,又放了瓶上好的伤药。拍拍手,好啦,这下咱两不相欠了,走喽。 第二日。 适当地发泄情绪果然让人神清气爽,苏祈心情好好的起床洗漱,最后戴上她的丑面具,出门。 街上转悠了一圈,在馄炖小摊子为食客提供的桌椅上坐下,叫了碗馄饨,又从附近小摊买了包子油条,炸果点心一大堆,埋头苦吃。馄饨是普通的猪肉白菜陷,菜多肉少,还掺了不少野菜,但是分量很足,满满的一大碗,咬一口满嘴的香,苏祈吃的很满足。 人影一闪,对面坐了个人,一张脸青青紫紫肿的可怜,叫道:“老板,来碗馄炖。”说着拿起一个包子就在那啃。说是啃真不为过,因为伤口,面上不能有太大动作,只好慢慢咬,时不时还吸气,但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满桌的吃食拔不出来。 两人一个面貌丑陋,一个被打成猪头,凑成一对歪瓜裂枣,过往行人虽不至于明目张胆的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上一两眼,连带着附近小摊上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苏祈不在乎这些,本来带这么个面具就是吓人玩的,现在这样效果她很满意,没想到对面那人也满脸的毫不在乎。只是,她昨晚蒙着面,今天也戴着面具,这人居然还能认出她来,眼神真心不错。 苏祈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个馄饨,又慢慢吃酥皮绿豆饼,皱眉看对面人将她买的零食全都吃完。 齐宥最后将苏祈剩的半块绿豆饼塞嘴里,无视她变得黑黑的脸,响亮打个饱嗝,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咱们那么有缘,不如做个朋友?我叫齐宥。”然后一脸期待看她。 苏祈淡淡道:“一千两。”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银子,你欠我。”苏祈一脸坚定看他,她快没钱了,敲诈是种简单快捷的赚钱方法。 “这些也就值十几个铜板吧?要不,我再买来还你?” “伤药。” “我没钱。”齐宥一脸真诚严肃。 “不管,还钱。”看你一脸的不顺眼,不欺负你欺负谁。 “要不,姑娘看我怎么样?”齐宥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头,戏里不都这么写吗,欠了人家钱,卖身抵债什么的。 “你是说让我把你卖到相公馆去?值一千两吗?这都破了相了。”苏祈皱眉打量他,似乎在估价。 “咳咳”齐宥惊天动地咳嗽。你还敢说,这到底是谁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再小小修下文 第8章 公主府一游 苏祈和齐宥正趴在雕梁画栋的富人区的屋顶上。 齐宥利索踩好点就把苏祈抓来说是两人壮胆,可是苏祈看他动作流利,完全是一惯犯,说不定还是业内中人。 苏祈扭头怒视旁边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她又丢师父脸了......居然为了钱财鸡鸣狗盗。 讨人厌却脸皮厚的很,完全无所觉,带着苏祈熟练的找到库房,摸出根细铁丝打开三把大锁,进去,关门。 “怎么样?厉害吧?”齐宥对他家祖传的手艺自信的很。 “......当窃贼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苏祈看不惯他那得意洋洋的嘴脸,扭头去看库房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古董。 这家人果然有钱,光库房就三大间房子,门窗和墙壁都用铁汁浇铸,门上三把大锁,第一间房里是大件的贵重家具,具是紫檀黄花梨红木等名贵木材,第二间房一排排的架子放着各种珠宝,古董,字画,第三间是摞的满满的大箱子,苏祈过去打开箱子一瞧,都是一个个的大银锭子,齐宥窜过来,拿起一只银锭,翻过来一看,居然是带着官印的。 苏祈脸色一变,失声道:“这是官银?” 官银是各省税收融化出新的银锭,是用来入国库的,私自使用官银是杀头的大罪。 “别看我,这是齐国公主的府邸。”齐宥也是一脸的凝重。 “齐国公主?”苏祈实在不是关心国家大事的人。 “当朝皇帝的亲姑母,先帝四公主,下嫁孔令儒,受封于齐地。这应该是今年朝廷拨下来修筑黄河堤坝的银两,看来今年百姓处境堪危啊。”齐宥虽然是窃贼,但一直取的是不义之财,江湖之人,侠义二字,他也不能放着此事不管。 治理黄河乃是本朝大事,自古黄黄河多水患,本朝更是三年两决口。若是不能及时在雨季到来之前加固好堤坝,恐怕又是一片哀鸿遍野,而伴随着水患往往又有瘟疫,粮食减产,流民暴动。 “那我们该怎么办?”黄河水患她是知道的,所以更加不能坐视不理。 齐宥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笑的很欢快,这女孩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心地却善良的很,“我正巧认识朝廷的一位捕头,他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在皇帝那里也勉强能说上几句话。只是我们需得找点证据,否则空口无凭也是无法。” 苏祈长眉一挑,玩味道:“不知哪位捕头有幸识得齐少侠?”啧啧,一个梁上君子说他与捕头是朋友,赤果果的官匪勾结啊。 齐宥一笑:“在京城认识的,是英万里英老前辈。” “白衣神耳?天下第一名捕?”这下苏祈倒是惊讶的很,书上说人老爷子可是爱岗敬业的楷模啊,怎么会认识他?不过想一想便释然了,神鹰与楚留香那个盗贼祖宗关系也不错啊,可见古大书里官匪交际还是挺正常的。 两人包了许多银锭,又秉着贼不走空的想法拿了许多值钱又轻巧的玉石金叶子之类,临走,苏祈还在墙上用匕首刻下了“风流齐少到此一游”的字样,末了很是欣赏了她的书法一会,走人。 齐宥并未拦她,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两个人出了库房,将大锁按原样锁好门,又摸到了前院书房。 此间主人甚是会附庸风雅,满满几架子的古籍,博物架上的古董一看就价值不菲,墙上还挂着风流的写意画,两人在书架间一顿猛翻,账本之类的没找着,失传的古籍倒是找着几本,苏祈毫不客气的收了——师父最喜欢看书了。 “你看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苏祈道,书里都这么写的。 齐宥看了下房子格局,一会又摸摸古董瓶子,最后在书桌边的椅子下掀开了一块地板。 苏祈凑过去一看,东西还挺多,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玉璧,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还有一个盒子里装着根须俱全的已成了人形的人参,账本自然也在里头,这位驸马大人的私房看起来真不少。 齐宥拿起账本翻了翻,“恩,这个就是了。” 两人随便拿了块桌布将所有东西一扫而空,反正劫富济贫嘛,要说才开始的苏祈满满的心虚的话,她现在是仇富心理模式全开,全打包完全没压力。 悄悄出了公主府,两人回了苏祈暂住客栈的小院,苏祈也没有叫醒店伴,自己在小院的厨房烧水泡了澡换身衣服,又重新戴上面具出了房门,齐宥在门外的石桌边坐着,看见苏祈又带着面具不由得失望。 “咱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吧,干嘛还遮遮掩掩的?太不公平了。”齐宥瞪着乌漆麻黑的眼圈抱怨。 苏祈看看他脸上还没消的青紫,歪头笑笑,“苏祈,我的名字。” 齐宥怔了一下,嘿嘿笑道:“我们应该喝杯酒庆祝一下。” 苏祈道:“现在还不行,等明日公主府的人发现东西被盗了,必定封锁全城,这样纵然耐我们不得,总归麻烦,所以还要劳烦你将账本带去京城给神鹰。” 齐宥道:“你不跟我一起去?” “不,我来济南是来办一件事,如今事还没完。等以后我请你喝三天三夜的酒。” 齐宥听到酒字眼神一亮,“好,一言为定。下回再见你可不许上来就打我脸了。” “自然不会,我有几个朋友,和你一样爱喝酒,你见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苏祈有些怀念七年前那个夏天,他们醉倒在莫愁湖里,最后被一只只捞上来,那些幸福的旧日时光。 “那我回来怎么找你?” 苏祈想了一下,道:“要再见的话得等到中秋之后,你去姑苏拥翠山庄能找到我。” 齐宥惊讶的很,道:“你是拥翠山庄的人?” 苏祈笑笑:“当然不是,只是久闻李前辈大名,前去拜会,”又道,“别让他们发现了你。” 齐宥知道再问她也不会再告诉自己,便潇洒收起账本和官银,挥挥手,几个弹指间不见了影踪。苏祈失笑,这人倒是洒脱的紧。收拾了下盗来的东西,有些发愁,若是有官兵搜查,这么多东西不被查出来也挺难的,而且她今后奔波,不能得闲回桃花谷,真是挺伤神的。 苏祈灵机一动,拿了些普通的金叶子,将剩下的重新包好,施展起轻功,向知府衙门掠去。 苏祈知道乔秉华不会睡得着觉,摸到青云院的书房,大喇喇的推门走进去。 乔秉华正在伏桌写着什么东西,似已经入了迷,并未抬头。苏祈走进一看,居然是一幅画。 画上的男子细长的丹凤眼,长而入鬓的眉,嘴角笑意盎然,一派的温润如玉,赫然是她师父。 苏祈挪开眼睛,将包袱重重扔在书桌上,淡淡道:“乔大人深夜不睡,在这里缅怀老情人吗?” 乔秉华无奈:“阿祈,你还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子”,和他一样。 撇到桌上的包袱,眼皮一跳,这种锦缎可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忙到:“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祈道:“齐国公主府,估计乔大人明天就该听到消息了。你猜我还看见了什么东西?” “什么?” “不知乔大人今年加固堤坝的银两拨下来没?” 乔秉华皱眉:“难道?” 苏祈干脆点头:“正是。希望你没搀和进来。” 乔秉华苦笑:“今年的款项迟迟没到,我还以为路上耽搁了,没想到是一出瞒天过海。你放心,这事波及不到我身上的,毕竟我连银子毛都没见到。” 苏祈翻个大白眼,谁关心你了... 道:“那就好,最多半个月,京城就会有消息传来了。我有要事,这些东西我暂时寄放在你这。” 说完转瞬又消失在夜色里。乔秉华喊她不应,喃喃道:“师徒俩一样的别扭。”低头看画上的人,心中的苦涩又泛滥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打雷了,下雨了 第9章 李氏后人 楚留香从尼山回到济南,直奔丐帮分堂。 他几乎立刻就找到了南宫灵。 他坐在灯火辉煌的堂中的椅子上,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好像在思索什么。 他好似有所觉,缓缓抬起头来,向立在对面屋脊上的楚留香道:“你来了。” 楚留香无法相信南宫灵能做下这等事,但他不能不信。他想起来他初见南宫灵,那时只觉得他是天下少见的少年豪杰,他们一起喝酒喝得大醉,他非要下海去捞月亮,南宫灵居然也陪他去。 楚留香道:“只要你告诉我谁是主使,然后离开丐帮,我便放过你,你还那么年轻,以后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南宫灵仰头大笑:“但我若是杀了你,岂非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楚留香悠悠道:“许多人都想杀我,但他们似乎都没有成功。” 南宫灵道:“若是这世上有人能杀死你,那只有一个人。” 楚留香急忙道:“他到底是谁?” 南宫灵却闭口不再说话。 他的身子看起来丝毫没有动弹,却已自椅子中凭空升起,楚留香的身子看起来也没有动弹,也飞了起来。 但到了空中,楚留香竟还是坐着的,那硕大而沉重的紫檀木椅,竟好像已黏在他身上。 两人凌空相遇,只听掌击之声,一连串响了七次,两人竟在这快得如白驹过隙的刹那间,交了七掌。 掌声七响后,两人身形乍合又分。 楚留香带着椅子,飘飘落在地上,恰巧正落在原处,几乎不差分寸,沉重的木椅落地,竟未发出丝毫声音。 南宫灵凌空一个翻身,也落回椅上,却将那坚实的木椅,压得发出“吱”的一声,他面色也已惨变。 两人虽然各无伤损,但无疑已分出高下,两人交手时间虽短,却也无疑正是可以决定当今武林局势的一战。 这一战看来虽轻描淡写,但其重要性,却绝不在古往今来任何一战之下。 南宫灵脸色乍青乍紫,说不出的颓废失意,他苦练多年的武艺,竟如此不堪一击。 ****** 大明湖。 垂杨下,一艘画舫停泊在离岸不远的地方,从窗户看去,船内灯火通明,桌子上还摆着一桌酒菜。对于奔波许久的人来说,无疑贴心极了。 南宫灵等楚留香走进船舱,长篙一点,缓缓驶进湖心。等南宫灵进去船舱,楚留香已经在最舒适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旁边坐着个穿着黑色宽袍大袖戴着丑陋面具的人,他曾经在快意堂见过,是跟楚留香一伙的。 他是何时上的船?画舫并不大,从窗户便可以看见房间全貌,他方才并没有看见这人,那必是他转身驾船的时候上来的。但途中一直跟着他们却没被发现,足以见此人内功之高了。 但南宫灵似乎毫不担心这些,他也在桌边坐了下来,端起酒壶倒了三杯酒放在两人面前,风度翩翩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宫灵道:“楚兄还找了朋友来掠阵?” 楚留香看了旁边人一眼,她的一双眼睛煜煜生辉,闪着愉悦的光芒,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笑道:“这位姑娘今日与在下有约,只是楚某今日有些脱不开身,耽误了与佳人的约会,实在是该死。” 苏祈心中好笑,这人还是这么油嘴滑舌。向南宫灵道:“是小女子不知礼数,扰了两位的雅兴,真是惭愧。”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南宫灵眼中寒光一闪,忙拦道:“两个臭男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正是有姑娘这样的雅人相伴,这酒才能吃得更香些。” 苏祈算准了南宫灵一定会留下她,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听了他的话复又告罪坐下。 南宫灵笑道:“天寒露重,两位为何不喝一杯水酒驱驱寒气?” 楚留香但笑不语,连苏祈也是没有要喝的意思,南宫灵笑容更加深了:“难道两位以为这酒中有毒,你们要是不放心,我便代你们喝了吧。”说着端起酒杯便要一饮而尽。 苏祈蓦地自袖中发出一枚铜钱将酒杯打碎在地上,她的动作实在太快,楚留香和南宫灵都没有想到她会出这么一手,都是一脸惊讶,毕竟这个黑衣怪人自出现从没表现出要偏帮哪一方的意图。 那杯酒水被泼在地上,木质的地板也并没有被腐蚀发黑的痕迹,这杯酒是无毒的。那这黑衣人的意图就更加奇怪了,她为何打翻南宫灵的酒? 黑衣人依然闲适地坐在那里,好像刚才的举动不是她做的。 南宫灵怒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南宫灵的脸色忽然变的惊愕狰狞。 那被泼在地上的酒水居然慢慢滑动游走,最后凝成了一滴小小的晶莹剔透的水珠儿,那水滴实在是小的很,也普通的很,就像早晨从荷叶上滑落的露珠儿。但现在看来却恐怖诡异至极。 天一神水。 南宫灵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神情惊愕,喃喃道:“他,他怎么会在酒中下毒?我不信,实在不能相信。” 楚留香跌足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要对付的是你,他知道我会对船上的东西紧身防备,而你,绝不会对他有防备之心。” 南宫灵心神失守,发狂道:“不,不会的,他不会害我,他永远不会害我的。” 苏祈冷冷道:“怎么不会?只要杀了你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干的那些事,你以为他那样的人会在乎你这个已经没用了的弟弟?” 楚留香似乎整个人都呆了,双手扶住桌子,后退了半步,苦笑道:“怪不得你那么信任他,原来......” 南宫灵一惊,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苏祈微微一笑,扭头揭下了脸上的面具,又转过头来。 简直是上天的杰作。这样面容,所有形容女子美貌的形容词在她身上都差了一些,只觉得动人心魄。她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但已经比任何女子的引诱都更让男人心动。 然而南宫灵脸上却没有一丝惊艳,他悚栗道:“你,你是......” 楚留香一怔,他的心猛地乱了节奏,他明明没有见过这女子,怎的感觉似曾相识? 苏祈道:“不错,我正是黄山李家的后人。” 楚留香不知这句话何意,但南宫灵是知道的,他道:“听闻黄山世家除了母亲满门被灭,想不到还有遗孤。” 苏祈淡淡道:“家父命大躲过一劫。不过今后你也是了。” 南宫灵一怔,道:“你,你要我隐姓埋名?” 苏祈不以为然,“黄山世家的后人难道还需要隐姓埋名?你难道不该姓李么?或者你更想姓天枫?” 南宫灵道:“母亲若是知道了,不会放过我的。” 苏祈道:“你放心。我正欲前去拜会姑祖母。” 三人从船上下来,苏祈从隐蔽的树杈上拿下来一个麻袋和一套和她身上穿的样式相仿的黑衣让南宫灵换上,她打开麻袋,里头赫然是一个无头的死囚犯,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号衣。 苏祈指挥南宫灵换上她的衣服,将尸体从窗户抛入船内,顺手又扔了一个火折子,船上被她泼满了酒水,立刻燃烧起来。 南宫灵接过苏祈的面具,嫌恶看一眼,不情愿的戴上,道:“后会有期。”他身形一转,正要走,忽然回头问道:“该怎么称呼你?” 苏祈低头一笑,楚留香方才许久没有说话,这时才开口道:“这是苏祈。” 南宫灵眉头一皱,“苏?” “我随师父姓。” 南宫灵耸肩,向南疾行而去,只听风中远远传来他的声音,“谢过小侄女。” 苏祈跳脚。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章还可以不? 第10章 二十年前 目送南宫灵已经走远了,楚留香才回过头来,嘴唇微微挑起,道:“一别经年,苏姑娘看来过得不错。看来楚某白担心许多。” 苏祈眯眼笑的讨好:“楚大哥,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我只是.....我走之前不是留了信么......”在楚留香目光下,苏祈越说越没底气,最后低下头,像个被家长抓到小尾巴的小孩子。 楚留香无奈:“只留封信说什么要回家闭关修炼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苏祈小小声:“胡大哥和高姐姐也不是没说一声就跑了么......” 抬头给她个暴栗,楚留香失笑道:“好的不学净学这些了,看来以后一定要让你离花疯子远点。” 苏祈捂头,抬眼偷偷看他笑了,也欢喜道:“就是,胡大哥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楚大哥不生气了?” 楚留香又绷起脸,道:“谁说的?我气着呢,不说以前,你前几日看见我也装不认识来着?” 还以为你忘了呢?苏祈沮丧,忙又谄媚道:“我那不有点事儿嘛,所以...不大方便,哈哈......” 可怜兮兮揪着楚留香衣角,一双明媚的凤眼无辜看他,看起来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楚留香最吃不消她这一招,只要苏祈一用这种眼神看他,准保什么都答应了。 他无奈地举手摸摸鼻梁,多少年了还来这么一套,可偏偏他还就每回都上当。一想到那年她哭的一脸悲伤,眼睛里满是被抛弃的委屈和无辜,他就忍不住想对她好一点。 只好哄道:“好啦,楚大哥不怪你。折腾了大半夜,回去了。” 苏祈暗地抹把汗,终于哄过去了。作为芯子奔四的伪少女,她卖萌毫无压力,这种事,习惯了就好。 两人也不急,闲庭信步般边走边聊天,苏祈的身高直到楚留香的肩膀,如今挎着他的胳膊,颇有些小鸟依人。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竟似已经融合在一起成了一个。 两人回到苏祈所居的客栈,苏祈在远远看到人的时候就用锦帕将脸遮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她的脸如今不宜见人,太招摇了些,面具又给了南宫戴走了。 楚留香匆匆从尼山赶来又去找南宫,忙得来不及吃饭,现在事情解决了个差不多,顿觉又疲惫又饥饿。苏祈连夜敲开了店小二和厨子的房门,二话不说拍上一锭银子,让他们烧水做饭,又让他们去买新的衣服。 两人沐浴完毕,在院里梧桐树下摆下酒饭,边吃边喝酒,苏祈喜食素,楚留香却是彻底的食肉动物,两人吃的无比和谐。 苏祈吃到七分饱便放下筷子,端着杯水慢慢的喝,出神的看着楚留香,简直移不开眼去。 任谁被这么看着也会食不下咽的,楚留香终于放下筷子,问道:“看什么呢?” 苏祈疑惑道:“吃饱了么?怎么才吃这么点?” 你还说......谁被你这么看着吃得下去...... 楚留香无奈道:“你老看我干嘛?” 苏祈却没一点不好意思,瞪大眼睛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看你看谁?” 好理所当然的口气......楚留香觉得自己最近无奈的时候特别多,摇头,拿起筷子继续吃,先填饱肚子要紧。 看楚留香吃完,苏祈方说起正事:“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楚留香温柔笑道:“我在等你说。” 苏祈道:“事情有点复杂,你问我答吧。” 楚留香道:“南宫灵说幕后主使是他亲哥哥?” 苏祈叹了口气,道:“恩,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你也认识他的。” 楚留香一惊,他也认识?听任夫人说任慈是在闽南与天枫十四郎决斗,那打伤天枫十四郎的高手一定就是领养了南宫灵的哥哥,而高手一定是心胸宽广,名声极大,那就是...... 楚留香瞪大眼睛,惊骇道:“怎么会是他?绝不可能!” 苏祈道:“可是你心里已经相信了不是吗?” 楚留香苦笑道:“妙僧无花高洁无匹,谁能想到他设下如此歹毒的计策。” 苏祈后靠在树上,仰头透过树杈望着亘古不变的星空,这世上,总是天意弄人。 她道:“三十年前,黄山世家与华山派发生惨斗,血战连绵多年,黄山世家终致惨败,被华山派灭了满门,最后只有两个人逃了出去,一个叫李琦,一个叫李埑。两个人是姑侄,都是十□岁的年纪,因为华山派的追杀最后失散了。” 苏祈声音飘渺不定,抬着头看不见表情,楚留香静静看着她,苏祈不知道,她不能控制情绪的时候双拳都紧紧的攥着,好像这样能好受一些似的。 “李琦为了避祸,偷偷搭乘了去海外的商船,东渡到了日本。她本已受了重伤,加上海路艰难,到了东瀛,已是不良于行了。幸而她遇到了一个东瀛武士,那人日夜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等她伤好了的时候,就嫁给了天枫十四郎。李琦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她自然不甘心就此留在东瀛小国蜗居。幸而她在一只从中土流到日本的古董花瓶上学到了一种绝世武功,学成后,她抛下丈夫孩子独自回了中原。” “李琦回来后一个人灭了华山派满门就销声匿迹了,江湖中再无关于她的传闻。但是天枫十四郎是个多情的种子,他为了寻找妻子带着孩子也来了中原然而天枫十四郎找了她好几年都没找到,她的妻子好像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终于绝望了。他下战书分别约了天峰与任慈决斗,却故意惨败,以至于被任慈打死,只为他们收养自己的孩子。只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愿意用死亡为妻子的野心铺路。” 楚留香叹息道:“南宫灵那时候还没有记事,所以后来被无花误导,以为任慈是他杀父仇人?” 苏祈道:“不错。南宫相信他哥哥就像相信自己一样,却没想过无花从没把他当弟弟。” 楚留香道:“李琦姑娘呢?” 苏祈一下子高兴起来,直起身子悠悠道:“她后来改了名字,成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楚留香看到她这样笑,揉了揉鼻子,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苏祈看他一眼,接着道:“你总该听过‘石观音’这个名字。” 楚留香吃惊道:“石观音?” 苏祈道:“恩。就是江湖上最美功夫极高也是最狠毒的石观音。听说只要被她看中的男人,石观音一定会弄到手。”说完还若有似无瞥了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苦笑道:“石夫人今年似乎四十有余了。” 苏祈眨眨眼睛,笑道:“楚大哥放心,姑祖母就算年已不惑,美貌风情也胜过世间绝大多数的女人。你早晚会对上她的。” 楚留香道:“你父亲就是李埑前辈?” 苏祈淡淡道:“恩,父亲隐姓埋名已经许多年。”顿了顿,“楚大哥还要去闽南一趟吗?” 楚留香看她不欲多言,也不再问,装模作样道:“恩,楚某欲往莆田少林寺拜会天峰大师,不知苏姑娘可否赏脸同行?” 苏祈斜睨他一眼,“准奏。” 第11章 香帅刨坟(微修) 两人第二天找到黑珍珠告知她父亲遗体的下落,然后借了黑珍珠的珍珠驹一骑,并与他言明会送回大漠。苏祈特意让楚留香传信给苏蓉蓉三人,让她们莫要乱跑,当心陌生人。楚留香还特意写了苏祈的消息,三个小姑娘对苏祈七年前的销声匿迹很是耿耿于怀,扬声再见要使劲修理她。 普通马匹自然及不上珍珠驹的神勇,故而两人同乘一骑,苏祈坐在楚留香前面,两人马不停蹄向南疾奔。 苏祈上辈子是个宅女,单纯的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摸过,这辈子最亲近的是师父,但是师父虽美,奈何人家是有好基友的,再说她也没有恋父癖。(阿靖:真的没有么......o(n_n)o~) 所以她第一回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尤其还是个富有魅力又体贴的美男子,她简直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幸亏罩着面纱,不然一脸的红晕哪里还遮得住。 但苏祈却不知她的表现全被身后人看在眼里,楚留香的看她不知所措,白皙细腻的耳朵红的要滴血也似,却强自镇定,心里简直要笑疯了,阿祈真是长大了,居然还会害羞了。 不过苏祈不知是心态良好还是神经线太粗,很快就幸灾乐祸道:“楚大哥你借了人家的宝贝马儿,可拿什么还呦?”他们走时,黑珍珠虽然面无表情,可眼里的情愫一览无余,亏得这人还自称情圣,居然如此不解风情。不过总有女人对他情根深重,明知这是一渣男还前赴后继的,难道这就是主角效应?她穿的也算是一种马文了吧?话说古大可是种马文和**搅基文的鼻祖啊,那她岂不是倒霉得很...... 楚留香听她语气戏谑,疑惑道:“黑兄与我是朋友,朋友之间自然不需要拘泥于小节。” 苏祈回转头看着他道:“黑兄?人家明明是个姑娘”虽然胸平了点。 楚留香吃了一惊:“怎么会?” 苏祈看他表情,咧嘴笑的七倒八歪:“哈哈,怎么不会,人家对你芳心暗许,结果你还看不出人家是个女孩子,亏你还自称留香呢,哈哈哈......”难得看楚大香帅出丑,自然要笑个够。 珍珠驹跑得又快又稳,路边的景色转瞬而逝,初夏明媚而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倾泻下来,洒了他们满身。苏祈一高兴就容易忘形,她唱起歌来了:“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楚留香嘴角抽搐,这什么歌啊......完全唱的随心所欲,那副平时如昂贵绸缎般悦耳的嗓子如今已经成了尖叫的恶魔,让人恨不得把耳朵割掉才好。 苏祈只会这么几句,翻来覆去的唱,最后口干了才停下喝水,得意道:“怎么样?” 楚留香忍她许久,黑脸道:“你以后还是莫要在其他人面前唱歌了。” 苏祈得意洋洋的挑眉:“那当然,只有楚大哥和师父听过我唱的歌呢。”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反正这辈子她再丢人的事楚留香也见过,形象早掉地上抠都抠不起来了。 楚留香好奇道:“你师父怎么说。” 苏祈捧腹道:“师父说,阿祈的歌能招来狼。” 楚留香大笑,真是对有意思的师徒。 宝马即使载着两人,脚力也丝毫不慢,加上两人日夜兼程,终于到了莆田少林寺。 苏祈是女子,不能进去,所以两人直接翻了人家的屋顶。当然少林寺僧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敲钟警戒了。苏祈让楚留香去找天峰大师,自己引开和尚。苏祈绕着少林寺跑了好几圈才将和尚们甩掉,等她找到天峰大师的院子,只有天峰大师一个人在喝茶,楚留香已经和无花去了后山。 苏祈也不着急去找他们,她深知以楚留香的龟毛性子一定会给无花入殓的,反正到时候再挖出来就好了。 她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恭敬道:“桃花谷门下见过天峰大师,是晚辈唐突了,实在抱歉的很。” 天峰惊讶看她一眼,缓缓道:“怪不得,原来是苏白衣门下,看来你师父后继有人啦。坐吧。” 苏祈告扰,方才坐在天峰大师对面,笑道:“师父听了大师的话,尾巴又要翘起来啦。”这话本来说的太过放肆,但天峰深知苏秦最不爱恪守礼节,个性又跳脱,四十许的年纪了还上蹿下跳的没个正行,他徒弟这么说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天峰眼中升起一抹怀念,微笑道:“你师父向来不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来看一看我这个老头子。他怎么样了?” 苏祈目露哀色,低声道:“师父他已经仙逝七年了。” 天峰大师一惊,眯着的眼睛突然暴睁开来,精光毕现,怒道:“是谁?”苏白衣武功高绝,武林中能杀得了他的恐怕只二三人而已。 苏祈低下头,声音压抑:“没有人。师父为情而死。”  天峰大师叹息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想不到苏秦那样的人也逃不过去,先前的几个好友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老骨头了......” 说道最后,竟带了中英雄迟暮的凄凉哀婉之意。 苏祈道:“生死有命,大师不必难过。若是让师傅知道了也会不安的。” 天峰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我执着了。” 苏祈道:“师父生前与我常说,大师唯爱品茶,今日晚辈冒昧拜访,特带了庐山云雾送与大师品鉴。”说着将竹筒从袍袖里拿出来,双手敬上。 天峰大师接过竹筒,打开微微一嗅,道:“果然好茶。” 说罢,又递过来。苏祈接过竹筒,曼步走到茶具前,曲腿跪坐,等红泥小炉上的茶水沸后,熟练的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动作行云流水般优雅。 最后将茶捧给天峰大师,天峰接过,观其色泽碧嫩光滑,汤色绿而透明,微嗅,幽香如兰,点点头,轻轻啜饮,他闭着双目,久久才道:“香馨味厚色翠汤清,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连眉心的郁色也淡了些许。苏祈知他好静,起身告辞道:“晚辈不打扰大师清净修行了。” 天峰也不睁眼,只点点头,末了似是又想起什么,道:“若有闲时,施主可来与老衲一叙。” 苏祈道:“自然,只盼大师不嫌晚辈叨扰才是。” 苏祈出了天峰大师的小院,直奔后山。寻到楚留香的时候,他正独自立在一个新坟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祈也站在他旁边,道:“楚大哥没事吧?” 楚留香望着坟头新鲜的泥土,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他......” 苏祈道:“他死了?” 楚留香黯然道:“是。” 苏祈斟酌道:“呃,如果,我是说,有种假死的药,或许这是金蝉脱壳呢......” 楚留香皱眉道:“无花那样的人,即使死也骄傲无比,他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苏祈提醒道:“他之前做出的事可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他可比你想象中的无耻多了...... 楚留香也有点拿不定主意,“这只是如果吧?死者为大。”扒死人坟头是不道德滴。 “你想想,要是他没死透,再出来祸害人,尤其是他一直惦记着杀你呢。”苏祈可没危言耸听,无花老琢磨着杀楚留香,还不知道为啥呢...... 最后在苏祈的极力怂恿下楚留香又把无花尸体又刨出来了。 盗帅刨坟也如此赏心悦目啊,苏祈蹲在旁边的树上感慨。穿越一趟能瞧见楚留香挖坟子,她是赚到了呢,还是赚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给点鼓励呗,看在靖努力码字份上 第12章 桃花谷 两人离了闽南,悠然向北行去。 苏祈懒洋洋靠着身后人的胸膛,昏昏欲睡。她懒得再另骑一匹马,况且还有舒适的靠背可倚,楚留香也随她去。 楚留香感慨道:“想不到无花真的诈死,幸亏发现的及时。” 苏祈悠悠道:“无花诡计多端,白衣神耳不一定降得住他。” 楚留香笑道:“神鹰第一捕头也非浪得虚名。对了,你方才问英捕头认不认识齐宥,他是谁?” 苏祈皱眉:“济南认识的,你同行。”将两人认识经过说与楚留香听,末了道:“想不到居然骗我,人家神鹰都不认识他。”恐怕连名字都是假的,这人,欠修理。 楚留香思忖道:“此人怕是不简单,不知与朝廷什么关系?” 苏祈撇嘴:“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不像好人。” 楚留香摇头道:“口是心非的丫头,若是你讨厌他,怎么会与他一起去人家府里做贼。” 苏祈笑道:“当然是因为他欠我银子。那伤药是师父的方子,千金难买,一千两太便宜他了。” “贪财的丫头,要不是你人家能受伤吗?” “是他色胆包天,欠扁。” ...... 两人一路北上,这一天到了嘉兴。 嘉兴秀丽多水,苏祈高兴得很:“既然楚大哥到了我家,我身为主人,自然要好好款待你。” 楚留香挑眉道:“原来你住在嘉兴。” 苏祈得意道:“自然是了,桃花谷漂亮得很,楚大哥也会喜欢的。沙漠干燥,需得准备些东西才是。” 苏祈在集市上买了许多瓜果蔬菜和熟肉,与楚留香出了嘉兴城。 他们下马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谷里,这山谷在群山掩映之内,并没有道路可走,端的是与世隔绝。 出了山林,眼前陡然开阔起来,这处小谷如仙境一般,到处植着奇花异草。脚下是松软的草地,高大的乔木郁郁葱葱,一处瀑布从前面的山峰倾泻下来,汇成一个小小的湖泊,又有一条小溪被引出来,欢快奔流而去。 瀑布前架着个木制的精致的水车,水通过两条管道被引到了屋后和一间大概是厨房的大屋里。七间青瓦白墙的屋子成三面合围之势错落,还有一间竹屋似乎是后来盖的。房子的窗户都很大,且不是用窗纱和纸糊的,而是整块的透明的琉璃,远远可以看见里头的浅蓝色绸缎做的窗帘,雅致得很。门前以青石板铺地,很大的空间,院内一角还有练功夫用的梅花桩。屋后隐约可以看见一畦畦的菜地,用爬满藤蔓的篱笆围着。但是...... 楚留香摸着鼻子思忖道:“这里不是叫桃花谷吗?” 苏祈一顿,回身说:“老婆饼就能吃出来老婆吗?李太白就是长得很白吗?不要拘泥于表象好不?” 其实她也不知道师父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要叫桃花谷,这里明明连一株桃花都没有...... 楚留香一头黑线,简直强词夺理。 苏祈道:“连着的三间中间是正厅,师父住西厢,我住东厢,和正厅想通。旁边是师父的书房我的书房厨房和库房。厨房旁边还挖了个小小的地窖。”一一指给他看。 珍珠驹通灵,是以并不怕他乱跑,苏祈解开马鞍和辔头,随他跑去,正好还不用喂食了。然后与楚留香将果蔬放到厨房,领他走进正厅去。 楚留走进正厅,正对着门却没摆放迎客的桌椅,墙上挂着的也非寻常的山水画和对联,而是异族风□彩饱满的风景画,用木框框着,约有一丈长,五尺宽,画上就是谷中景色,青瓦白墙的房屋,奔流的瀑布,青葱的草地,院中还有两人,男的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凤眼直鼻薄唇,正含笑望着一个六七岁湖绿衫子的小姑娘练武。画不是山水写意,而是逼真的写实,笔触细腻。画的右下角写着个祈字。 “你还会画西洋画?”楚留香惊奇。 苏祈笑不答言。自然会了,她穿越前就是个穷画画的。 周边墙上也都挂着相同风格的画,只是大小不同,大多都是师徒两人,画中的小姑娘从小慢慢长大,只眼中的笑意不变。 入门左边是靠墙磊的高高的台子,下边没砌上,开着个小小的铁质门,里头是未尽的烟灰,上头还有一个烟囱,似乎是取暖的炉子。炉子前面是两把背对着门的高高的舒适的躺椅。 左边的窗户挂着及地的双层窗帘,青石地板上是舒适的编制精美的波斯地毯,还有长长的棉布制的矮长椅,三面似乎都填充了棉花,看起来柔软舒服。 门右边是个方桌,也放着两把椅子,这是吃饭用的。 苏祈道:“因为没有来过客人,所以随心摆的。”眉眼间尽是得意。 楚留香好笑道:“看来是阿祈布置的,很漂亮。”温馨又别致。 苏祈一咧嘴笑了:“那是。楚大哥住师父的房间。出门两个月,都落了灰尘了,我先打扫打扫。” 两人动手把房间打扫干净,又把被子晒好,太阳已经偏西了。 苏祈去做饭,楚留香不知她会不会做,赶紧去厨房看。苏祈正在往切好的黄瓜里加盐酱醋和辅料,火还没升起来。 看到他,忙道:“赶紧帮忙烧火。” 楚留香当然没用过炉灶,好不容易才升起来,苏祈往锅里倒入油,又将加好了调料的黄瓜倒进去翻炒。 楚留香试探道:“菜好像不是这么炒的吧?我怎么记得不能一块倒进去?” 苏祈当然知道不该这么炒,但是她做菜技术不佳,后来看师父这么做,挺方便的,就习惯了。 苏祈道:“没事儿,毒不死你。” 楚留香觉得,他以前不该老嫌甜儿话多又跳脱,每天都做饭多不容易呀,尤其做的还那么好吃...... 苏祈做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个炒黄瓜,一个各种蔬菜,黄瓜西红柿生菜萝卜,甚至还有苹果和梨子切好用油盐酱醋凉拌的,荤菜是买好的熟食热了下,汤是西红柿蛋花汤,还有一锅米饭。 楚留香提筷挨个尝了下,居然还不难吃?? “我都这么做了好多年了,敢嫌弃你死定了。”苏祈撅嘴。 楚留香无语,这顿有了自己参与的饭却格外好吃,他第一次进厨房。 苏祈跑去地窖里拿出瓶葡萄酒,又拿了两个高脚玻璃杯,给楚留香倒上,刚从冰窖里拿出的酒甘甜醇厚,是苏秦的收藏,师父也是一介酒徒。 玻璃杯中的酒液呈瑰丽的紫红色,轻轻摇晃便流动的像有生命一般,有清香的味道幽幽散发。 作者有话要说:嗯哼,玻璃什么的,不要太较真,武侠嘛 第13章 渣男 等到他们准备好一切,向沙漠进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天。 两人在马连河畔的小镇补充物资的时候碰到了为了救一只猫被大汉用车轮轧过去的胡铁花,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而阳光,仿佛没有任何的烦恼,一双乌溜溜的猫眼懒洋洋的睁着,他身上的衣服破烂而陈旧,胡子和头发都乱的很。 楚留香突然从马上跳下来,大叫道:“胡铁花,花疯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回头看见了楚留香,也跳起来,大笑道:“楚留香,老臭虫,你怎么也在这里?”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把对方的背拍的震天响。 苏祈也跳下马,无奈抹把汗,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俩关系是吧...... 两人又打又笑,完全对周围异样的视线视而不见,跌跌撞撞进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酒馆。 那只瘦骨嶙峋姜黄色的猫,一下跃上桌子,胡铁花捏住它后颈将它扔出去,笑道:“小宝贝乖,这人是我的老相好,现在他来了,你就只好一边玩去了。” 两人变对面坐着,苏祈坐在两人中间背对着门的地方等酒菜上来。 胡铁花笑道:“老臭虫,你还带了朋友来?” 楚留香抚鼻意味深长道:“不只是我的朋友。” 此时店中无人,苏祈揭下面具,微挑眉笑道:“多年不见,胡大哥风采更胜往昔。” 胡铁花看见苏祈容颜微微一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微微低头摸摸鼻子,打着哈哈:“好几年不见,阿祈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哈哈......” 苏祈复又将丑陋面具戴好,道:“是呀,胡大哥都老了。” 胡铁花神情一萎,这一听就是在找茬啊,求救般看向楚留香,那人低头逗着猫儿,似完全没听到这边的谈话。 胡铁花撇着嘴道:“都怪高亚楠,她一直追杀我。又不是我故意要跑的......” 一个魁梧的大汉做出这样的表情居然可爱得紧,像只委屈的猫咪。苏祈面具下几乎要笑疯了,表面仍是不动声色,声音紧绷道:“那也不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跑了,简直不拿我们当朋友。”声音掷地有声。 楚留香挑眉斜睨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道:“是呀,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了个没影。” 苏祈一凛,赶忙道:“胡大哥怎么跑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来了?”人家好基友还在呢,小猫怎么可以随便逗。 这时候,后厨的帘子被拉开了,一个矮小枯瘦的妇人将手里的酒壶与一碟大饼“砰”地扔在桌上,眼睛都不撇他们一眼,转身又走了。胡铁花从妇人进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像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似的。 贱骨头!苏祈暗道。 楚留香好奇问:“你来这里多久了?”怎么如此......饥渴? 胡铁花笑道:“三年零十个月。我被高亚男追了三年,最后终于把她甩掉了。”得意扬扬的的表情。 楚留香道:“这鬼地方有什么事能留得住你这样的人,我真没法子相信。” 胡铁花“咕”的又喝了碗酒,忽然直瞪着楚留香笑道:“你真要我告诉你?” 楚留香道:“快说!” 胡铁花把头靠到楚留香耳边,道:“你可瞧见方才替我们送酒来的那女人?” 楚留香跳了起来,道:“你……你就是为她留在这里?” 胡铁花道:“不错!” 楚留香赶紧用手扶着桌子,像是生怕要昏迷过去。 他上上下下,瞧了胡铁花几十眼,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见到胡铁花似的,然后,他缓缓坐下来,倒了碗酒,喝下去,才缓缓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胡铁花道:“什么事?” 楚留香道:“这女人全身上下,有哪一点比高亚男好,你能说出来么?” 胡铁花“咕”的再喝了碗酒,道:“告诉你,高亚男要追我,但我却要追她,而且追了四年都没追上,这就是她惟一的好处,你懂了么?” 楚留香眼睛盯着他的脸,直瞪了足足有盏茶功夫,才突又高兴起来,他伏在桌上大笑道:“报应,我现在才相信,世上是真有‘报应’这回事了。” 苏祈面具下的脸铁青,真想挠他个一脸花花,男人都不是好东西。(ps:除了师父。) 楚留香见苏祈一直不说话,直觉不妙,忙给胡铁花使个眼色,又给她倒一碗酒,把饼子挪过去,温柔笑道:“这里偏僻,你将就用些饭食吧。”阿祈与高亚男一直感情很好,他可不敢担保她会不会为高亚男鸣不平再把胡铁花揍一顿。 苏祈拿起一张饼,咯吱咯吱的咬,眼睛只盯着胡铁花看,好像吃的不是饼子,而是那人的血肉。 呸,一嘴的沙子,这个贱男,高姐姐哪点不好,就因为倒贴上去的不要,过这村没这店了。“噗!”吐了胡铁花一脸酒,好难喝...... 胡铁花抹把脸,这妞故意的吧? 我就是故意的!苏祈狠狠瞪他。 之后苏祈一直拒绝跟渣男说话,一直用斗篷裹着缩在楚留香怀里。直到一行人到了兰州。 三人走进富丽堂皇的姬宅,一路赞叹,有钱人啊。 姬冰雁自然不可避免的耍了胡铁花一顿,大约是因为当年的旧事,他一直暗恋高亚男来着。 姬冰雁是重情的人,虽然经常一脸面无表情。 一行人坐上姬冰雁特制的马车,胡铁花还一脸的郁闷样,苏祈成功被她的表情娱乐,低头笑起来。 沙漠凶险,此次他们不过是为了她而来的,这份情真是,熨帖的很。 姬冰雁嘴上不说,其实心细如发。车上不光准备了酒肉,还专门为苏祈备下了蔬菜瓜果和时下女孩子喜欢的果汁。这些东西极易坏,本不该带的,他只是想要苏祈舒服些而已。 苏祈早已除下面具,正坐在桌边与胡铁花一同大嚼。戴面具一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二就是防她这位姑祖母了,听父亲说过她与石观音容貌极像,所以他才会......苏祈神色一暗,仰头喝下一杯酒。 楚留香与姬冰雁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自进了沙漠,苏祈神色就不大对劲,大家也不惊扰她。除了, 胡铁花大声道:“听说石观音是江湖上最美丽的妇人,不知跟咱们阿祈比如何?我还没见过比阿祈更漂亮的女孩子呢。”这个粗神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留香扶额,他有些头疼。 苏祈轻飘飘道:“怎么没有?那个酒馆的小老板娘可比我好看多了。” 果然。 胡铁花讪讪地摸鼻子。 到底还是楚留香不忍心竹马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出声将事情具体说了一遍,先前他只告诉他们俩此行是对付石观音的。 最后道:“咱们此行多凶险,千万要小心。沙漠是是观音的老巢,她定然要熟悉的多。况且听说这人武功高绝,手段很辣,已经有许多人被她掳去了。”还都是美男子。这未尽之语胡铁花倒是理解很快,和苏祈姬冰雁挤眉弄眼,心照不宣。 姑祖母,你艳名远播啊。 苏祈干咳一声,又将沙漠里龟兹的事与大家补充:“咱们也不必去找她巢穴,先找到龟兹王的绿洲,伺机行事。” 三人点头,若是有个地头蛇的同盟,此事就方便多了。 楚留香知道苏祈总是知道些隐秘的事,但她似乎不打算说,他也就不多问,他等她说的那天还是等得起的。楚留香右手抚上心口,心中一片平静安然。虽然连日奔波,他却一点不觉疲累,嘴角的微笑一直没断过。 这便是故友重逢的喜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4章 龟兹一行 到了沙漠边缘的时候,马已经不能再用,姬冰雁将马匹卖给了当地人,尽量缩减行李,就是这样也还是足足用了六头骆驼驼行李吃食和水。在沙漠里,这些跟命一样重要。 苏祈让楚留香将珍珠驹放了,它会自己跑回家去。 沙漠远不是他们这些在暖风煦雨里生活的人,终日的狂风不息飞沙走石,白天能把他们晒掉一层皮,晚上就冷得连血液都要凝固了。苏祈自诩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也发誓今后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她几乎想掉头回去了。 苏祈第n次在脸上手上抹了一层又一层膏脂防干裂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龟兹王的绿洲。 姬冰雁与苏祈随闹事的胡铁花闯进龟兹王的帐篷,果然看见楚留香坐在客席,龟兹王旁边的琵琶公主眼神隐晦时不时瞥向楚留香,脸颊上还有抹明显的嫣红,看来就算她特意避开了与石观音的初次交锋,水源也充足的很,该发生的也还是发生了。苏祈微微躬身向王座上的人行礼,面具下的脸色淡淡的,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胡铁花大大咧咧坐在楚留香身边,旁若无人地喝酒夹菜。几杯酒下肚才悄悄与楚留香说道:“老臭虫,你太不够意思了,一个人跑来喝酒,也不想着朋友。” 楚留香低头在他耳边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这个老酒鬼马上就会循着酒味飞奔过来的。” 胡铁花大笑道:“那是当然。” 苏祈与姬冰雁坐在一桌,侧着耳朵听姬冰雁讲对面那群江湖人的来历,一看就是一伙的国字脸浓眉毛穿着青衣的是“龙游 剑”吴青天与吴白云两兄弟,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对双胞胎,无论何时总相偕出现,可惜了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尽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偏偏还挺在乎名声,是名符其实的伪君子。 嬉皮笑脸的是司徒流星,是个侠盗,专偷为富不仁。苏祈摇摇头,这年头小偷都是好人了,侠士都虚伪了。 另一个惨白脸。绿衣服的是杀手无情杜环,真正的人副其名,无情得很,专以杀人为乐。原本他有个美丽的妻子,后来被信任的朋友奸杀,自此性情大变。 最后一个平凡的面容,自称王冲,姬冰雁摇头称不知,只说他武功是五人中最高的一个。 苏祈诧异,看来这位华山派的大侠隐藏的还挺好,姬冰雁什么挣钱干什么,肯定也买卖消息的。 上座的红袍老人这时对苏祈三人道:“小王生平别无所好,唯有好客,这五位都是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高手,只是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胡铁花美酒下肚,对主人也喜欢得很,大声笑道:“我叫铁胡,是个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他倒是还知道用化名。 姬冰雁神色淡淡,很有气场,“姬。” 龟兹王大概还没见过那么不给他面子的人,神色一僵,马上又缓过来,笑道:“可是女臣之姬?阁下这个姓倒是少见的很,不知台甫?” 姬冰雁不再说话。胡铁花笑道:“我这个朋友最大的本事就是不说话了。” 龟兹王也不在意,转向苏祈道:“不知这位?” 苏祈粗着嗓子道:“我乃鬼面阎罗赵一虎的便是了,生平最爱打抱不平,如今得见王爷风姿,实在是荣幸之至。” 苏祈这张面具实在是惨不忍睹,加上衣着臃肿满是风尘,声音粗噶,身边的姬冰雁简直不忍侧目。 杀手杜环冷冷道:“赵一虎?没听说过,怕是徒有虚名吧?” 苏祈懒得跟这人说话,遂低头喝酒,也不理会他,看在众人眼里倒是她气虚了。 杜环脾气大得很,看她竟然不答话,倏然欺身袭来,一只铁爪如沟直取苏祈双眼,竟要把人的一双招子留在这里。 苏祈不动,左手拈着小巧的酒杯,右手提着筷子似浑然不觉一般夹菜。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人没救了的时候,斜地里忽伸过来一只大手,闪电般捉住了杜环的手腕,只听“喀拉”一声,居然徒手将他手腕掰断了。 而这时,苏祈稳稳夹的一块鸡肉才送到了嘴边,从杜环断腕上喷出的血溅到了她桌上几滴。苏祈脸顿时黑了,赶忙扔下筷子,从衣袖里掏出快手绢细细将手和脸都擦一遍。 胡铁花摸摸鼻子,大声道:“敢动胡某人的朋友,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斤两。今日只折你一只手,下回可就没那么好的事了。”说完讨好向苏祈傻笑,看到苏祈也不理他,又讪讪坐回去。 杜环脸色更加惨白,也不敢回胡铁花的话,向龟兹王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那一脸病容无精打采的王冲突然站起来道:“阁下便是当年与盗帅楚留香铁面客姬冰雁齐名的*侠盗胡铁花了?那这两位想必就是楚大侠与姬大侠了?” 胡铁花喃喃道:“想不到如今还有人我老酒鬼?” 楚留香淡淡道:“这个疯子是胡铁花,我们就一定是楚留香和姬冰雁了么?” 王冲目光闪动,“都说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在下观大侠风采卓然,必是楚香帅无疑了。” 楚留香道:“阁下见过楚留香?” 王冲笑道:“在下草莽,哪能有机缘高攀龙凤?”眼神意味深长扫过苏祈,这人恐怕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了。 苏祈仿佛没听见这里的争论,兀自对着让婢女新换的酒菜大嚼,好像许久没吃过饭了似的。 琵琶公主此时嫣然一笑,起身倒了杯酒走到苏祈跟前,道:“赵壮士英雄了得,小女子敬壮士一杯酒,可万万莫要推辞。”她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带着魅惑的笑。这人方才拿崭新干净的手帕擦手擦脸,但他全身都脏的要命,男人又怎么会有崭新干净的丝绸帕子?她便怀疑这人恐怕是个女子,脸上恐怕也是易容了的,而且手上还带着黑手套。 苏祈淡淡看面前美人一眼,低声道:“在下生来不能饮酒,恐怕要拂了公主好意了。” 在座人嘴角均是一抽,这下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人是故意的,不能饮酒,那你刚才一杯杯喝的是啥? 琵琶公主毕竟是个女孩子,自诩美貌无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呢!当下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右边边姬冰雁才不会说话,左边胡铁花暗自怜惜美人,也不敢答言,他在一根筋也看出来今天苏祈心情不好,他才不要触那个霉头。 龟兹王脸色也很不好,他就算落了难,也不能被这么挫一人欺负还无动于衷吧,当下就要发火。 突然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个清秀婢女,恭敬行礼道:“王妃听闻今日有贵客到来,想要一堵中原武林大侠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求收藏!!!o(n_n)o~ 第15章 打架.女人.便宜 只见帐篷外袅袅娜娜进来一个绝色女子,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但岁月留给她的还有迷人的魅力,就连脸上的病容也为她添了一抹楚楚动人。 就好像烟雨江南的弱柳,在这个荒凉的大漠也更加惹人遐思。这样的女子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百炼钢也化成了绕指柔。 她上前盈盈参拜,龟兹王忙起身小心扶起她,眼中怒气全无,柔声道:“你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还出来乱跑,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岂不是让我担心?” 王妃抿嘴一笑,随龟兹王坐到上座,声音温婉道:“妾身今日觉得身子好些,想来看看王爷。正巧有新上的中原果子,拿来给列位壮士品尝。” 她带着迷人的笑,一双眼睛像是有魔力般扫过全场,顿时每个人都不由挺挺胸膛。生怕这位美人看轻了自己。 最后她的眼睛停在楚留香身上,对龟兹王笑道:“几位壮士想必都英雄了得,只是不知谁更厉害一些?” 龟兹王大声道:“既然王妃发话,列位英雄何不一比高低?若是最厉害的那个,想必王妃不会吝惜赏赐。”言罢朗声大笑。 那四人对望一眼,司徒摘星道:“王爷所邀,敢不从命。只是这样蛮打终究不美。” 王妃言笑晏晏:“莫不如分成两组,新来的四位壮士一组,左边的四位一组如何?至于彩头,不如就让我们的琵琶公主为他们来一曲琵琶如何。” 琵琶公主早已坐在王妃身边,闻言大方一笑。 四人是来投奔龟兹王的,自然只得同意,楚留香几人对望一眼,也点头。若不拿出点筹码,以后又怎能坐地还价? 第一局,吴青天首先站起来,走到帐篷中间,朝苏祈道:“青天剑客请教赵大侠。”言罢亮出手中长剑。 苏祈只好站起身来,也走上前去,右手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青天见这人不亮兵器,不由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窃喜,一心要让这丑汉子瞧瞧自己厉害,当下青光一闪,长剑出手当胸向对面人刺去。 游龙剑以快而迅捷闻名,吴青天这一招立毙了多少好手,他自然自信的很。 但是很快他眼中的自信就被击了个粉碎。 他一剑向苏祈疾刺,对面人却不动不闪,正当要将她刺个对穿的时候,剑却一分都不能再动了。 那丑汉子的右手缓缓举起握住了剑身。旁的人哪里敢以一双肉掌握锋利的宝剑,只怕早已被削断了手掌。偏她握的紧紧的,连手上的手套都没划破。 楚留香几人一点都没惊慌,安然静坐小声说笑,苏祈的手套以天蚕丝编制而成,刀枪不入。 他的动作缓慢的连门口立着的婢女都看的一清二楚,却握住了迅捷的龙游剑。 吴青天暗自摧劲,对面人举重若轻,看他的眼神带着嘲讽。吴青天成名多年,哪丢得起这个人,立马把全身的内力灌注剑上,跟他拼了。 这时,苏祈戴着黑手套握着那把剑的手轻轻一紧,长剑立时碎成几段,而吴青天不受控制的欺身撞过来,众人也没看见苏祈动,吴青天就摔出了帐篷。 吴白云脸色一变,连忙跑出帐篷,将他兄弟扶走了。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打不过,他们哪里还有脸呆在这里。 苏祈坐回座位,静静吃菜喝酒,脸上连一丝表情也无。 剩下的两人自认打不过盗帅,都自动认输了。 王妃轻笑道:“想不到这位大侠如此了得,公主,你还等什么。” 琵琶公主起身弹奏琵琶,铮铮琮琮,好听得很。曲毕,利索又回了王妃身边。 楚留香一直做侧耳倾听陶醉状,此时才言道:“公主琴音甚美,”顿了顿,“只是我等连日奔波,疲累的很,不知王爷?” 龟兹王闻弦歌而知雅意,忙命人带四人去帐篷休息。 苏祈洗浴完收拾好走进帐篷,他们正坐在桌边议论。 楚留香道:“这龟兹王能与石观音周旋那么久还没死,已经不是运气了,难道他手里有什么东西是石观音想要的?” 苏祈的头发还没干,湿湿的披在身后还滴答着水,她将脸上面具摘下来,随手扔在桌上,懒懒躺在塌上,慢吞吞道:“极乐之星,龟兹的宝物,只有历代的王知道,听说这个宝石是开启一个大宝藏的钥匙。” 姬冰雁嗤笑:“所以他只要不会傻到把秘密说出来,石观音就不能把龟兹王杀掉?真是个很有效的方法。” 胡铁花眼睛专注盯着桌上的酒壶,但他已经发誓事情完之前不喝酒了。 楚留香借摸鼻子的手掩住唇边笑意,声音正经得很:“那我们只有等了。” 回头再看苏祈,她已经睡死过去了。淡粉的嘴唇微微撅着,好像在撒娇。楚留香好笑,小心将她抱起,宽大的袍袖遮住她的脸,送回了隔壁帐篷。 他们在沙漠奔波了一月有余,她也没叫过一声苦,其实哪里能不累呢,阿祈只是不想他们担心她。 楚留香拿着棉布细细将她一头乌发绞干,再梳好,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女孩缩成小小一团熟睡,嘴里不时嘟哝着什么,楚留香侧耳细听,不由好笑,七年前念叨的是师父,如今还是,他简直要吃醋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梦到过自己?她师父是不是也会把她不爱梳理的头发擦干,将她从稀奇古怪的角落抱回床上? 苏祈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正午的太阳让她淌了一身的汗,她身上的被子将她裹得紧紧的。 苏祈也不起来,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帐篷顶,自己也不知想些什么,就这么赖着也不起来,额头满是汗水也不知将被子掀起来。 外面银铃般的笑声隐隐穿进帐篷。 是琵琶公主,她正和楚留香站在正午灼热的太阳底下。 琵琶公主笑的春风起:“你就是楚留香?传言说你冷酷傲慢无礼好色,我看也不像是真的。” 楚留香亲切笑道:“在下以为以公主这样的人必不会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 琵琶公主挑眉:“哦?我是怎样的人?” 楚留香道:“公主还需楚某夸赞么,想必听得已不少了。” 琵琶公主娇笑:“盗帅的夸赞,试问那个女子不想听呢?” 楚留香只好道:“公主今日衣服很美。” 琵琶公主脸色一红,想到眼前这人看过自己洗澡,叫了一声“流氓”转身跑掉了。 楚留香喃喃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又转头向帐篷道:“好戏演完了,还要躲着吗?” 胡铁花笑嘻嘻走出来,眼里没一丝被撞破的尴尬,酸酸道:“老臭虫,你倒是走哪都有人喜欢。” 楚留香也不在意,:“阿祈怎么还没起来,我去看看。” 楚留香挑起苏祈帐篷,正要往里走,却马上呆住了。 她正在背对着门换衣服,只露出凝脂般雪白的后背,不赢一握的纤腰往下白色里裤只裹住了半个挺翘浑圆,一点臀沟微露,是每个正常男人梦寐以求的诱惑。 楚留香赶紧退出来,心跳的砰砰,他饶是自认览遍花丛,也从没这样狼狈过。他一直将苏祈看做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哪里想过她如今已成了倾国倾城。 当下也不敢再进屋,运起轻功跑了个没影。 苏祈当然知道楚留香进来又走了,但她心里也是尴尬的很,谁知道这人进来之前居然不敲门的。 苏祈整张脸都红透了,整个人僵在那儿,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他...... 苏祈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干她什么事儿,明明是那个流氓的错,凭什么她要难为情? 混蛋!她好像被占便宜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信号奇差,差点就上不了网了,抹汗...... 第16章 李家女子 苏祈坐在树杈上出神的望着西方,神情似悲似喜。橘黄的暖光映了她满身满脸,像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那时她多爱这最后的余晖,只因为这虚幻的泡影。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平静的看过夕阳了,曾经答应要陪她许久的的那个人义无返顾的抛开她,一个人走的决绝。 那时的委屈伤心无助和恨意都已褪色成了卷边泛黄的画,再起不了波澜。 你看,苏秦,我没有很在乎你,我已经把你忘了。 她曾经有多爱师父,后来就有多恨,恨得几乎要成魔。 “我将你当做唯一,你最终弃我如尘埃。” “我不懂,苏秦,我不懂。什么是爱?”她那时质问他。 那人憔悴着脸苦笑:“刻骨铭心,阿祈。”他眼中散发着夺目的光彩,灼得她不敢直视,“阿祈,对不起。”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他眼里一丁点没有她的影子。 “你把我当成什么?猫狗吗?喜欢就宠着,不喜欢就任其自生自灭......”苏祈不自觉喃喃。她不敢问,只怕那回答她承受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死了还这样折磨我许多年。 石观音看着坐在树上的人,心中疑惑更甚。 他今日与昨天完全不同。 黑色的窄袖束腰长袍,结实的黑牛皮靴子,披散着头发只随意坐着,便是一处风景,通身的风骨丑陋面具也不能遮掩。 此人是个变数,石观音调查过他,好像是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的,全无痕迹。 她轻笑一声:“赵壮士在怀念谁?” 苏祈一惊,自思绪中回神,扭头看向树下的人,眼中闪过一抹了悟,她果然来了。 苏祈利索跳下树,淡淡道:“王妃好兴致,独自一人散步。只是男女有别,王妃不关心自己声誉吗?” 石观音柔声笑道:“姑娘玩笑了,此地并无男人。” 果然不愧是石观音。苏祈也不指望能瞒过所有人,笑道:“女子行走江湖不便,故而如此,王妃见笑了。” 石观音嫣然一笑,“自然不......会。” 话还没说完,突然右手以分花拂柳之势向苏祈面上袭来,苏祈想要避开,但全身大穴无一不被她这一只手笼罩,竟然除了束手就擒一丁点都不能反抗。 苏祈一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连对面这人的一招也不能挡住。石观音武功之强,师父或许都不能及。 只一弹指间,她脸上的面具就被摘了下来。 石观音也没料到,面上现出惊讶之色,不由抚上自己戴着易容的脸颊。 石观音慢慢将脸上精致的人皮面具除下来,玩味望着苏祈。 苏祈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也不免吃了一惊。 面前这张脸,居然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那一双魔魅的眼,一身妖精般的风情,比自己更要夺魂摄魄。 时光好像格外眷顾她,岁月把她雕刻成了一件最美的艺术品。 与石观音相比,苏祈青涩的像还没成熟的青梅子,简直不像个女人。 苏祈微微福身行礼,道:“苏祈见过姑祖母。” 石观音一怔,声音带着怀念的味道:“好。你父亲还好吧?” 苏祈顿了顿,“父亲去世已久。” 石观音满脸慈爱,上前双手拥她入怀,抚着苏祈的发顶柔声安慰道:“这世上总归还有我疼你,我与你父亲自小一起长大,虽是姑侄实为姐弟,最是亲密不过了。” 苏祈眼睛一红,顺势偎进她怀中,心中暗道:信你才有鬼了,我岂不是得死的更早。 石观音满意:“乖孩子,随姑祖母去我那里吧,我会好好照顾你。谷中景色审美,你一定会喜欢的。你看你,脸色那么憔悴。” 苏祈靠在她肩膀上的头微微点点,又抬起头说:“我去跟我朋友说一声。” 石观音微笑道:“不必,回头我帮你说就是了。就是楚留香吗?” 苏祈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轻咬下唇,低头。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 楚留香疾步走入帐篷,脸上再没有了温柔和煦的笑,皱眉道:“你们看见阿祈没?我到处找不着她。” 胡铁花本来懒洋洋卧在床上,闻言忙跳起身来:“我今天一直呆在帐篷里,她没进来过。你到处找遍了吗?” 楚留香着急的很,他们现在的敌人是石观音,她来这里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简单,若是她看见了阿祈,那可要遭了。石观音可不像是疼爱自己后辈的人。 姬冰雁走入帐篷,往常平板的声音也多了些急躁:“侍卫说她去了西边的树林,那里人平常没什么人去,此后也一直没回来过。阿祈一向知分寸,断不会不打招呼乱跑,恐怕,她现已出事了。” 楚留香心里再急也只能压下,沙漠之大,根本无从找起,只有从长计议。 话是这样说,三人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去驻地西边的树林,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三人若是拿着火把去找难免引人注意,楚留香索性告知了龟兹王。龟兹王很痛快给了他们一队士兵帮忙寻找。毕竟他们这些江湖人对他还有用处。 几十个人将不大的林子照的灯火通明,楚留香将每寸草丛都翻了个遍,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 要知道苏祈武功之高,已经能和无花打个平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掳走? “难道?”姬冰雁皱眉,“她遇见的事石观音本人?”除了石观音,还能有谁轻易制住苏祈?除了石观音,谁会让苏祈乖乖就范跟她走? “死公鸡,过来快过来!”只听前边胡铁花大声喊他,姬冰雁立刻闪身过去。 楚留香与胡铁花正站在一株大树上,楚留香手中拿着一串珍珠手串皱眉思索。 那珍珠个个黄豆大小,火光下泛着盈盈柔光,正是苏祈平常戴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 第17章 唐门 明心居。 苏祈躺卧在窗下,手中拿着一卷古籍,似乎看得入了神。 窗外的阳光火辣辣灼人的很,室内却一派清凉,四个角落都置着冰盆,凉榻旁的小几上放着新湃好碧水晶莹的果子,看起来一室的安好。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美人手中的书一页也没翻,她平静美好的脸实则微微皱着,额角的青筋直跳,本来淡粉的薄唇被牙齿咬的泛白,握着书卷的手指几乎要将黄脆的古籍捏碎了。 苏祈长长叹出口气,她到底是为什么要乖乖随石观音回来啊,里应外合?她先抹脖子比较快。 正当苏祈胡思乱想的档口,小院的门被敲响了。 然后走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美男子,手中提着食盒,正午用饭的时间到了。 这里的仆人都是石观音的旧好,自然个个都是养眼的,但是,这个不一样。 那些人被下了毒,像是没有魂魄的行尸,行动间也是机械的很。这个人,举止间跟其他男人并无二致,但,有种很微妙的直觉,他就是那个突破口。 自她来了这里,便被告知此地多凶险,不可随意出门。她自然不听,但门外岗哨众多,且多奇门五行,她此时又不能硬闯,石观音每次来时间都很短,言语间温和慈爱但就是不答应让她出去。她竟是被困在这里了。 她的一双眼睛直盯着眼前人,那人低头摆着碗筷,似乎无所觉。她观察这人三日了,完美的找不出破绽,难道是她直觉出错了? 苏祈似漫不经心撕下手中的书页,右手平平一递,薄薄的纸页便似利刃般迅捷向那人后颈间飞去,要取他性命。 这一招看似厉害无比,对内力的控制也要精准得很,但只要能及时躲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但那个男子双目死寂,手脚迟钝,脚步也是虚浮的,怎么能发现弹指间的危险? 苏祈从没怀疑过自己,她觉得他是,他就必须得是。她赌的就是眼前这人以为她如石观音般狠辣绝情,他必须要自救。苏祈将目光又投回手中书卷,眉眼间满是惬意。 男子浑然不觉一般,背对着苏祈抬手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碧莹莹的碧梗米饭,轻轻摆在桌上,而那利刃般的纸页就要割断他的喉咙。 他突然动了,身影瞬间闪开,斜身闪过,马上又一个扭身握爪如钩向苏祈天灵袭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串成了影,快得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只觉一股劲风凌厉袭来,吹得胸前发丝微动。 苏祈也长身掠起,化成飞影与那人飞快的交错而过。 这一交错,实则已交手了数十招。两人背对而立,像是静止了一般。 而这时,那纸页才堪堪碰到了对面的墙壁,慢慢飘落下来,那势必要穿墙而过的利刃,却没在墙上留下一丝痕迹,像一只翩然而舞的蝶,轻轻巧巧飘落在地。 原来,苏祈控内力只准,只让纸页碰到物品便再无一点力了。 她并无意杀人。 男子轻笑一声,屋内像无声默片一样的场景顿时又鲜活起来,他走到桌边坐下,提起筷子便吃桌上的食物。那食物精细的很,本是为石观音专门做淮扬菜的厨子。 他与这女子内力差不多,但他疲乏已久,体内还有余毒,他全盛时也没把握胜她,更别提现在。况且这人并无意与自己为敌。 男人饿了许久,吃的狼吞虎咽。石观音自然也不会好心为这群仆人准备很好的饭食,每天看着美食却不能入口的日子难熬的很。 苏祈转到他对面坐下,侧头看他猛嚼。这人虽然吃的快而猛,并没发出一点声音,看来是个世家子弟。他长得斯文漂亮如女子,沙漠的风吹日晒也不能掩盖他一身的书生气。指尖泛黄,虎口有茧,看来是个学医毒的武林世家子弟,这也就能解释这人为什么能逃脱石观音的毒,还保有清晰的神智。 男子将每盘菜都吃了个三成便不再碰,舔舔嘴,为自己倒了杯茶,边喝便看对面的女子。她们长得实在是像,说不是一家人傻子都不信。 苏祈满意一笑,看来还挺有脑子,亲切道:“苏祈。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得,连表情跟开场白都一样。他不会还没跳出火坑又进了狼窝吧。 不由打个寒噤。 苏祈不屑道:“我对不如我的人没兴趣,瞧你胆儿小那样,被吓破胆了?”真怂。 男子刚吃了个半饱,看什么都高兴,笑眯眯挥挥手也不在意,道:“唐芥,姑娘眼神好的紧啊。” 苏祈悠悠道:“听说四川唐门日渐没落,百余年未出过英才,唯唐家嫡系唐芥天纵奇才,二十七岁便名动江湖,是下代当家不二人选,可惜五年前暴毙,连个尸体都面目全非了。” 唐芥收敛了嬉皮笑脸,淡淡道:“苏姑娘见笑了,唐某如今行尸走肉,与死也并无分别。” 苏祈展颜而笑,丝滑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但如今我来了,或许还能让你活过来,是么?”最后几个音斜斜上挑,带着无边诱惑。 “据在下所闻,姑娘乃夫人侄孙,哪里用得着与区区在下结盟,夫人并不会把你怎样。”声音里带着凝重。 “呵,”苏祈冷笑,“她连亲儿子都能舍弃,我算什么。况且......我朋友还在外头......”想到楚留香,眉头微微皱起,书里他能胜完全是一连串的巧合加幸运,殊不知石观音捏死他们全部人不带换气儿的。她现在只能被困在这院子里不能出去,心里难免胡思乱想,担心的很。 她声音淡淡,最后一句却带了颤音,可见那人对她有多重要。 两人达成共识,唐芥为苏祈画出谷内路线图和帮她传消息,出去的路他也不认识。苏祈答应带他回中原。 唐芥用筷子沾着水在桌上为她画了尽可能详尽的谷内地图,一连画了三回,苏祈才记的分毫不差,唐芥将碗筷装回食盒,又变回痴痴呆呆的样子,走出了小院。 ****** 而此时,楚留香才扮成个丑陋的驼子与姬冰雁一点红一起上了石观音的沙漠之舟。 红衣服的长孙红迅速点了三人周身各个大穴将人扔进了舱内。 娇声笑道:“楚香帅聪明绝顶,小女子不得不防,改日向香帅赔礼道歉,莫怪。” 楚留香哪里还不知人家是故意设了个套让他们钻的,苦笑:“好歹咱们要去那里见识倾国倾城的石夫人了,合该高兴才是。” 姬冰雁白他一眼,伸手将脸上的易容擦掉,真是,丑成这样,真不知道楚留香怎么想的,不就是给他画了个麻子脸么,他就把自己整成了香肠嘴......(阿靖:面瘫傲娇炸毛别扭受有木有~\(≧▽≦)/~撒花) 扭身对着一点红比面瘫去了。(快歪楼成了**文的阿靖:就没看过姬冰雁与一点红配的,其实俩面瘫也很有爱呦) 虽然被点了穴,基本的动作还是有的,只是血液不通,抬个手费力的很。 楚留香摸摸鼻子,蹭了一手的颜料,赶忙擦干净。这几日担心阿祈得很,他知道石观音喜欢猫捉老鼠一样把人玩腻了再吃掉,暂时不会将她怎样。但要是石观音拿阿祈威胁他的话,就麻烦得很了。 沙舟驶进一处石林,停了下来,长孙红带楚留香三人七绕八绕进了谷。 眼前是一大片望不到头开的妖媚火烈的花,散发着浓郁诱惑的甜香,前头的小径有几个行动呆滞衣衫褴褛的男子,容貌皆都不俗,想来便是武林中失踪的人了。他们每一个曾经都有绚烂而多彩的过往,如今却成了不知疲倦的扫地工。 楚留香忍不住走上前去,拦住最前面的人道:“你难道不知道累么?日头那么大,快去歇一歇吧。” 没人理会他,在他们眼里楚留香还不如他们手上破旧的扫把。 被他拦住的这人看了楚留香一眼,嘴唇动了动,低头继续扫他的地。 长孙红走过来,脸上还是带着活泼俏丽的笑:“楚香帅,这边请。” 三人终是没将这段路走完,他们晕倒了。 石观音走进房间时,苏祈还在睡觉,在凉榻上缩成小小一团,未束起的头发胡乱散在地上,衣服上也睡得全是褶子。 感觉到有人抚上自己面颊,苏祈迷糊睁开眼来,看是石观音,一下子被吓醒了,刚睡醒就看到这么张脸真是让她吃不消。 忙调整好表情,乖巧道:“姑祖母。” 石观音眯眼,她当然看见了苏祈刚睡醒时的表情,原来她那么害怕自己?不过,就是冲着这张脸,她也舍不得杀了这人啊。 当即温柔道:“你朋友来这里看你了,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自然是好,好得很。 石观音带苏祈走到楚留香几人的屋子的时候,里面正欢声笑语着。 石观音牵起苏祈的手走进屋去,楚留香三人正坐在床沿勉力支撑着,两个少女与曲无容见石观音进来,垂首行礼。 苏祈与石观音穿着相同式样的白色衣服,相似的容貌让她们看起来像对姐妹,姐姐的风韵更加勾人。 石观音笑道:“香帅真是好兴致,不知谷中弟子可还入得了盗帅贵眼?” 作者有话要说:好菇凉补上昨天滴 这几日有的评看不了,*的臭袜子的......(+﹏+) 第18章 一点红的曲无容 楚留香笑道:“两位姑娘确实很可爱,但是夫人一进来,在下的眼中便只有夫人了。” 石观音捂嘴呵呵笑:“楚香帅真是会说笑,莫不是没看到我家祈儿,枉她对你一片痴心呢。” 楚留香看向苏祈,她并没任何表情,静静低头站着,笑道:“夫人说笑了。”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含糊的回答。 石观音也不再言,侧头看向两个女弟子,眼光淡淡,过了许久,才长叹出一口气。 两个女孩子早已支撑不住跪在地上颤抖,石观音轻启朱唇,道:“动手吧。” 两人身子一颤,不作声站起来,面向曲无容摆了个起手式。 谷中规矩,谷内惩罚一向由谷内弟子代罚,这里只有曲无容一个弟子。石观音自然不会自损身价。 结果,毫无意外被秒杀了。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自然知道,石观音的意愿,他们忤逆不起。 门外很快走进两个弟子,将尸体拎出去了,干脆利落得很。 石观音沉默看向曲无容,眼光带着深思。苏祈一看不妙,忙抬头朝楚留香一笑,道:“楚大哥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楚留香挑眉,笑的真丑。 “石夫人带我们来找你,臭丫头跑个没影也不跟楚大哥说一声,害我们到处找你。” 姬冰雁眼神柔和看她:“没事就好,你楚大哥很担心你。” 一点红也不是傻子,适时看向她,虽然表情还是僵硬得很,好歹把意思表达出来了。 苏祈脸颊“扑拉”一下全红了个透,带着青涩的诱惑,讷讷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以后不会了,我...我以后去哪都会跟楚大哥说的...”最后一句轻的像蚊子哼哼,但在座的在站的,自然都听见了。 这下可不啻于火上浇油,石观音注意力一下子回来了。曲无容可以延后处置,但楚留香不抢可就没了,苏祈虽然现在不如她,但胜在年轻单纯,正是美好的年纪,她... 石观音努力维持着优雅身姿,笑道:“祈儿在这跟他们聊会儿,我与你楚大哥有点事。” 苏祈乖巧眨眨眼,点头,不好意思看楚留香一眼,低下头去了。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 石观音一双魅惑的眼睛看向楚留香,“楚香帅还走得动吗?” 楚留香道:“夫人有请,楚某就算走不动,也会去的。” ****** 苏祈把上姬冰雁的脉搏,脸上全没有方才的娇羞无限,咬唇道:“这药是特制的,没有专门的解药恐怕要废一番波折了。” 曲无容冷冷道:“来了这里,你们还想出去?不自量力。” 一点红认真看向她:“会出去的,我们一起。”眼里的情愫一目了然,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曲无容在这样的眼神下再也不能淡定,厉声道:“我在哪与你何干?”说罢倏忽没了人影,好像有吃人的怪兽在后面追似的。 苏祈喃喃道:“跑的真快”,转头看见一点红黯然的眼神,忍不住道:“曲姑娘是害羞了,并不是在回绝你。”要是真恼了,肯定一剑就戳过来了,还能跑那么快,真是个傲娇的妹子。 一点红看向她,俩眼都明晃晃写着“真的?” 苏祈微笑:“真的,曲姑娘会跟你走的,你们是天生的一对,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她。”一样的孤独倔强骄傲和坚强。 姬冰雁忍不住颔首,不错。 一点红认真看了看苏祈,眼中感激。不管最后如何,现在他又有了勇气。 苏祈微微一笑,自袖中拿出个白瓷的小瓶,将解药倒出递给两人。这是她向唐芥要来的,谷中到处植着罂粟花,所以解药并不稀罕。 姬冰雁和一点红都有些诧异,也并没多问,都吃下去,盘坐在床上调理内息。 楚留香回来的时候脚步虚浮,表情有些苍白,一脸的肾虚,是被两个少女扶回来的。 姬冰雁正好此时睁开眼,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冷冷道:“看来你对那位石夫人果真卖力的很。” 苏祈挑眉调笑:“姑祖母真是老当益壮。” 楚留香挑唇微微一笑,迅疾出指将两个姑娘点倒放到角落,“石夫人风华绝代,只是楚某没艳福享受。” 姬冰雁怔了一怔,道:“你......”居然没中毒? 楚留香笑得得意:“在下的鼻子要有时会不大好使,自然也闻不到那花香。” “石观音呢?”一点红道。 楚留香摸摸鼻子:“其实楚某有时也可以柳下惠一下的。估计石夫人短时间内不会想见到我了。咱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逃走。” 姬冰雁与一点红的内力大概恢复了个两成,事不宜迟,四人须得赶紧出谷,不然石观音回过味来他们凶多吉少。 苏祈有谷内地图,楚留香记得出谷的路,四人一路畅通无阻走到的石阵那,成功被曲无容挡住去路。 “你们想跑?”曲无容一脸凶相,要是动作再自然点别回避一点红的眼睛就挺让人信服的了。 一点红眼睛瓦亮,上前,道:“我们一起走,我照顾你。”还是简单又生硬的一句话,却足以虏获大多女人的心——哪个女子不希望有个一生一世一双人胜过许多甜言蜜语。 曲无容一愣,眼中闪过诸多复杂的表情,她一身的刺儿再也硬不起来,嘶声道:“你以为他能放过我?你,你们走吧。” 一点红一字一字道:“你不走,我不走。” 曲无容惊痛,眼睛一热,顿时落下泪来。苏祈上前,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曲姐姐,我们走了。”说着便拉着她抬脚走,曲无容思绪万千,一时也不知所措,被苏祈拉着手走在前面。 一点红和曲无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让人羡慕。苏祈心中满是失落,这是她渴望的爱情,但似乎遥远而不可及。世上只有一个中原一点红,却几乎每个男人都想成为楚留香。 几人顺利出了谷,途中碰到了冒冒失失的胡铁花和琵琶公主,苏祈自然不忍心一点红丢条手臂,将危险扼杀了。于是又顺着剧情见到了黑珍珠及其五百部下。 琵琶公主和黑珍珠看见苏祈的时候眼睛里止不住的黯然,在得知苏祈就是戴了丑面具的那人,脸上表情更精彩了,女人看见比自己美的总是很介意。万幸苏祈识相的站离楚留香很远,才缓下脸色。 黑家帐篷内。 新欢加旧爱,楚留香这回是逮着了,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苏祈喝茶看戏顺便火上浇油,大家的情绪调整的都相当的好,均都明着暗着看热闹。 楚留香道:“黑姑娘,你的马儿回来了么?” 黑珍珠一双深邃的大眼幽幽看他:“恩。你,你还好么?”你是来找我的么?话到嘴边又换了。自再见到他起,心头便千头万绪理不清,只有欢喜。 楚留香笑道:“在下很好,黑姑娘也风姿更胜往昔了。”哄姑娘的话说的真挚又温柔。 琵琶公主不悦,自见了面他都没正眼看自己,当即道:“老臭虫,我和胡铁花到处找你,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重点强调那个“我”字。 楚留香转身向琵琶公主笑道:“当时情况紧急,楚某不得不为,让公主担心是在下的错。” 琵琶公主咬唇笑的羞涩:“那,那你下次去哪一定要告知我,不然我,我和胡铁花会担心的......” 无辜的胡铁花眨眼...... 黑珍珠忍不住拿眼睛刮她:“你又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楚留香还有个妹子?” 妹子?琵琶公主磨牙:“我乃龟兹王的二公主,琵琶公主。”不是你这粗鲁的江湖莽人可比的。 ...... 楚留香拿眼神求救:阿祈,救急啊!! 苏祈微微摇头:不要,你活该。 楚留香撇嘴可怜兮兮:其实什么都没有啊,我可无辜了。 苏祈挑眉:谁信呢,就你那沾花惹草的德性。 楚留香:那就别怪我了。 起身走到阿祈旁边,一撩下摆坐下了,挑起嘴角,趴在苏祈耳边:“死丫头见死不救。”他右手环在苏祈腰上,将她纤细的身子抱个满怀。 苏祈整个耳朵直到腰眼都酥麻了,死流氓,敢靠那么近,当即抬脚一踩,转一圈。 真是解恨。 这场景在众人面前看来就是楚留香给苏祈解释,然后苏祈脸色就变美丽了。 琵琶公主和黑珍珠黯然,若是对方,倒不妨一拼,但那个情敌是苏祈的话......有哪个女人能有勇气和她争,先抹脖子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比较快吧。 苏祈恨恨咬牙小声道:“咱等着瞧,我要把你......呃....?”一时忘词了.....难道要奸杀...... “反正要你好看!” ..... 楚留香听到此话不由失笑。 第19章 李琦之死 楚留香歪头笑的柔和,伸出手来给苏祈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她总是不喜欢梳头,只是简单地用条藏蓝发带束起来,随意又洒脱,本来偷懒的做法在她身上也浑然天成的美丽。 “楚大哥等着你给我‘好看’?” 苏祈一把拍下他手,扭头喝茶不理他。 一时间帐篷内一片寂静,三个不爱说话的,俩刚失了恋的,一个傲娇了的,楚留香摸摸鼻子,看向胡铁花,俩人均无辜眨眼。 帐篷外远远传来一阵喧嚣的马蹄声,听声音人还不少,俱是声音强劲的大宛良马。黑珍珠站起身来率先向账外走去,“终于来了。” 其他人好奇,也都跟出去看。 只见是五十个彪悍的黑衣武士簇拥着一个红色华贵斗篷的人疾驰而来,黑衣武士都是黑珍珠手下,红袍人自然是龟兹王了。 琵琶公主高兴得很,拉着龟兹王东问西问,原来他暗中集结大军,已经擒住了叛贼,复国了。 晚上,庆功宴。 龟兹王举杯遥敬:“今次得以复国,全赖各位壮士相助,本王敬各位。”此刻全无了沉湎酒色丧家之犬的模样,眉眼间又恢复了帝王高高在上衿傲的表情。 众人都是江湖浪子,见惯了官家的嘴脸,也不在意,都淡淡将手中酒杯敷衍一举,各自说话去了。 只有胡铁花没那个涵养,对龟兹王的话置之不理,径自抱着酒坛喝酒。他先是被龟兹王算计,而后又被扣押,心里讨厌极了他,只是想到楚楚美丽的王妃,心里也强压着怒火。 龟兹王一个小邦君主自然没那么大肚量,不然也不会小气巴拉得罪江湖人士,当即脸色也不大好。琵琶公主七窍玲珑,一看不对劲,赶忙拉拉她家父王衣袖,两人低声说笑。 苏祈坐在胡铁花和楚留香旁边,看见他表情不善,低头悄悄道:“胡大哥,你若不高兴,我帮你出气如何?这个小地主实在是讨厌得很。” 苏祈容貌好,不免有人觊觎,但她自大也没出过门,也就最近才除了面具,所见之人都是朋友,还没被这么□裸带着**的眼睛看过,一时又是恶心,又是恼怒。她一定要这人好看。 胡铁花精神一震,忙道:“怎么个出气法?算我一个。” 姬冰雁与楚留香无声投来个眼神:也算我一个。 苏祈低声贼笑:“等走的时候,哼哼...抢光烧光扒光......”(_ 作者有话要说:通宵码字太痛苦,所以阿靖决心存稿 所以今后将更文时间就放在晚八点了 ps:最近要修下文,看过的筒子其实不必再看,只是润色下。 第20章 画眉鸟 几人趁着夜黑悄悄地溜出了龟兹,满满的物资载了十几头骆驼。 苏祈趁晚上的时候带着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一点红曲无容夜袭龟兹。胡铁花和苏祈悄悄跑到龟兹王的卧室,将龟兹王的头发胡子眉毛全身的毛都给剃了,胡铁花将他扒光扔进了王宫花园里的池塘里的湖心小亭。姬冰雁负责收集骆驼衣服和水,楚留香带着一点红和曲无容翻遍了龟兹的国库,搜刮了许多珍贵珠宝玉器和药材。几人顺手用唐芥友情提供的迷香将城门守卫都迷倒,把城门打开,苏祈顺手拿了笔墨又在城墙书:楚留香到此一游。 恶劣的天气也分毫没能影响一干人等的好心情,行到了函谷关。 姬冰雁早已在兰州就已回了家,如今几人里,唐芥自然要回唐门去,一点红与曲无容也要走,胡铁花要与楚留香一起,苏祈无所谓去哪,但她与齐宥在苏州还有个中秋约会要赴,距现在也不到半个月了。 楚留香见苏祈完全没所谓的态度,好笑道:“你总该去看看蓉蓉甜儿和红袖她们,她们一定想要我将你带回去的。” 苏祈无可无不可点头同意。柳无眉夫妇最善唱双簧,且各种诡计手段层出不穷,被他们盯上了可不好脱身,三个小姑娘估计已经在拥翠山庄了。 三人到了三桅船上,三个小姑娘果然不在。 窄小精致的船舱内并无打斗过的痕迹,每一件都在原处,角落小小的绣棚上还有一幅绣了过半的一树劲枝虬髯的白梅。若不是舱内积了浅浅一层灰尘,苏祈还以为她们只是出门买胭脂去了。 楚留香自柜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翡翠匕首,上头插着一张翠绿的纸笺,过了几个月仍然散发着幽幽淡雅的香味。 :欲想救美,速来姑苏 画眉鸟拜上 字体是隽秀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是女子所写。 “画眉鸟?”楚留香皱眉,“她到底意欲何为?”手指揉揉眉心,但愿蓉儿她们不会有事才好。 胡铁花摸摸鼻子,他跟楚留香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总不自觉学他的一些小动作。 “老臭虫,好像跟着你总不能闲下来.....” 楚留香喃喃道:“我好像没得罪过一个叫画眉鸟的女人......” 苏祈暗道,你得罪过她师父。 “楚大哥,你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女人?女人的心眼总是比较小一些的。” “女人?我经常得罪女人......”楚留香苦笑。 笨死了,这么提醒都想不起来,苏祈白他一眼,拉过桌边的椅子弹了灰尘背对门坐下。 楚留香恍然,神水宫! “可是,神水宫在姑苏吗?”楚留香疑惑,他从没听说姑苏常有神水宫弟子走动。 “如果我是水母阴姬,绝不会做出掳走别人家家眷这种下流事,更何况她武功比石观音都高,这个实在没必要吧?”胡铁花有些不信。 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这事儿干的太缺德了。 楚留香道:“不管怎样,先去了再说吧。” 三人坐船顺着大运河就下了苏州,三桅船华丽又迅速,到了苏州的时候,才堪堪是中秋。 三人乔装易容下了船,潜入城中,这时街上人声鼎沸,所有店家酒楼都重新装饰门面,牌楼上扎绸挂彩,青石板的的道路洗刷的干干净净,一派盛世安然的景象。 三人都是爱享受的性子,便找了家最大的客栈租了个小院住下。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三人在客栈要了个包厢吃饭,苏州吃食精致的很,这个时节新鲜的瓜果蔬菜是最全的的,三人吃的频频点头。 楚留香突然停下筷子,示意两人别出声,只听隔壁有说话声隐约传来。 “要是他们回来知道我们跑走了,该有好生气呢,想想就高兴得很。”说话的是一个广东口音的姑娘,声音娇憨可爱。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乱跟坏人说话,我们能被人抓走吗?楚大哥还不知该多着急呢。”会回话的女子一口京腔,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难道你就没有说他们夫妻很有趣吗?我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好人,脸上又没有写......”她小声嘀咕。 有一个温婉声音道:“好啦,你们俩消停一会吧,也不怕齐大哥笑话。” 又道:“不知楚大哥来苏州了没有,都那么久了,不会错过了吧?”有些忧心。 楚留香一下子跳起来,跑出门去了。 胡铁花与苏祈相视一笑,俱是摇头跟出去。这一路上楚留香都担心她们得很,当时连开船去苏州比较快都忘了。 苏祈和楚留香走进隔壁包厢的时候,楚留香正被三个穿着廉价绸缎脸上贴着猥琐小胡子的小老头们包围,许久不见的齐宥含笑立在一旁。 苏祈赶忙将门关上了。 “苏姑娘,许久不见。”齐宥一脸得瑟朝苏祈打招呼。 苏祈想他微微颔首:“多谢。” “举手之劳,你我之间何必客气。”齐宥摆摆手示意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这里说话不大方便,回房说吧。”苏祈道。难保附近没有另一波偷听的。 小院正厅。 七人围着圆桌坐一起,各自讲述奇遇。 原来齐宥十日前来的苏州,等了三日苏祈还没到,一时手贱(齐宥:阿祈,伦家才没有......不是你让我去的吗?苏祈:望天...)就去了大名鼎鼎的拥翠山庄踩点,没想到无意中撞见了被监禁的美丽少女,顿时豪情万丈,义无反顾九死一生(阿靖:齐宥言)救出了妹子们,从此结下了深厚的缘分... “所以,”苏祈黑线,“是咱们赶路太快他们拉后头了?”尼玛这实在太囧了。 “阿祈,你太过分啦,丢下我们就跑掉了。”甜儿撅嘴抱怨,一把将苏祈右臂抱在怀里,挂在她身上不下来了。 “就是就是,难道还怕我们跑去你家吃光你家粮食不成。”李红袖抱住苏祈另一只胳膊有样学样。 苏祈无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不想你们徒增伤悲罢了。”她向来没有告别的习惯,太过煽情接受不能。 苏蓉蓉掩下心中酸意,笑道:“总之你没事就好了。楚大哥这些年老说你是个小白眼狼,看病的钱还没付就跑没了影。”她如今的相貌压过自己太多,若是楚大哥......不,不能!她可以忍受楚留香四处留情,反正最后总要回来这里,这里是他的家。但是苏祈是不同的,她知道,七年前就知道。 苏祈笑笑,向齐宥道:“赈灾银那件事怎么样了?” 齐宥点头示意已经办好了:“这事多亏了济南知府乔大人,才能找到赈灾银两。”他们那时已经打草惊蛇,被公主府的人发觉了,其后又不免一番波折才将一干尸位素餐的官员拉下马,齐国公主自然没事,只被皇帝训斥了一顿,扣了一半食邑,剥夺了封号。跟那些被抄家灭族的官员比起来简直不痛不痒了。 苏祈知道政治复杂得很,不是她能搞掂的,并不再问。 齐宥道:“我这次去拥翠山庄,探听到了一些事很奇怪。” 楚留香已与齐宥相互认识过了,此时问:“奇怪?” “恩,”齐宥皱眉,“第一点,拥翠山庄的李观鱼前辈早已生了重病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我特地潜去他房间看了,此事的确不虚。” 胡铁花挠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侠也会生病的。” 苏祈横他一眼,示意齐宥继续说。 “奇怪的是,三个月前现任庄主李玉函突然将李观鱼的几位至交好友以李观鱼自己的名义从各处请来了,那几人蒙着脸穿着黑衣,手里都拿着剑。想来都是有名的剑客。” 李观鱼的至交,自然都是天下不世出的绝顶高手,绝对不可小觑。几人的表情都是郑重。 齐宥继续道:“第二点,几年前李玉函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按理说,李家是武林世家,娶妻也当娶世家大族的姑娘才对,但这位夫人全庄上下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但她实在是位玲珑的主母,全庄没有一个对她不满的。” 胡铁花瞪大眼:“人家内宅事你也偷听?” 苏蓉蓉点头:“李夫人确实风趣可爱得很,我到如今也没办法讨厌她。” 齐宥干咳:“听我说完。这位夫人美中不足的便是身体生有宿疾,经常半夜疼的大叫,庄主到处请医问药也治不好。我还听说拥翠山庄每年都收购大量的罂粟。但是,这三个月,庄主却不再四处寻访名医了。” “有没有可能是李夫人的病好了呢?”楚留香问。 齐宥摇头:“并没有,他们更加着急的到处寻找罂粟。” 胡铁花好奇问;“罂粟是什么?” 李红袖跟他解释罂粟,听得胡铁花头皮发麻,赶忙摆手示意莫要再说了,也不再怨念没有酒喝,抱着茶壶咕咚咕咚喝完了。 苏祈幽幽道:“姑祖母谷中种植了许多罂粟,妖娆得很,可惜胡大哥没看见。” 胡铁花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别,别说了。” 苏祈叹气:“胡大哥那时那么喜欢姑祖母,如今却避之如蛇蝎,唉....男人哪......” 楚留香与齐宥摊手:这又关我们什么事?女人哪......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不记得齐宥?这个二货大概就是男二了,不过不会虐的了他的 第21章 中秋 苏蓉蓉忧心道:“我们假设他们已经找到了医治柳无眉的人,但是那人却要他们做一件事情。” 李红袖快嘴接道:“而那件事一定与楚大哥有关。” “而且他们还请了绝顶高手!绝顶高手!楚大哥,我们快跑吧!!”宋甜儿重点强调“绝顶高手”,焦急拽着楚留香就要往门外冲。 楚留香无奈拦住她,把毛躁的甜儿按进椅子里,好笑道:“跑能跑到哪里去?难道我们为了这件事东躲西藏不成?甜儿,稍安勿躁啊。” 宋甜儿撅嘴:“楚大哥你不知道他们请了好多帮手,咱们怎么能打得过。那个柳无眉奸诈又狡猾,把我都骗过了!”宋甜儿说话快如走珠,跳脱的像个猴儿,让人觉得无端的放松。 李红袖“噗嗤”笑了:“能骗过你很稀奇吗?你这个小笨蛋。” 宋甜儿横眉怒目。 楚留香扶额:“好啦,你们不要瞎想了,总之这件事交给我做,你们三个就放心吧。” “可是......”苏蓉蓉欲言又止。 “乖,今天是中秋,晚上有热闹看。咱们好不容易凑一起过个团圆节,一起去赏灯。”楚留香打断苏蓉蓉的话,径自做了决定。 既然楚留香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也没异议,苏州是拥翠山庄的地盘,只要李玉函夫妇赶回来,他们就一定会被发现的,莫不如就先看看他们搞什么把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李红袖和宋甜儿尤其高兴,楚留香很少会记得跟他们一起过节,一年里有大半年不见踪迹。 天色已经黑了。 大家都换了崭新干净的衣服,女孩子们也特意买了胭脂水粉,一个个都打扮的如花似玉。 苏祈穿一身月白色深衣,领口下摆和宽大的袖口绣着精致的浅绿花纹,头发只是用一条同色浅绿发带松松扎了发尾,脸上脂粉未施。走出房门的时候还是震翻一干人等。 齐宥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了好一阵,急的脸都红了。 苏祈周身仿佛笼罩着洁白的光晕,一举一动带着的韵律飘逸优雅,表情淡淡的,好像随时都能羽化登仙。她疑惑看向他,眼眸的每一次眨动都让他心跳的无以复加。 “你还是戴上面纱吧。”胡铁花接上,要不大家什么都不用干了,光赶苍蝇得了。 齐宥猛点头,楚留香也深以为然。 苏祈不悦,出门就遮脸,就跟她不能见人似的。这张脸长得是有些过分了。 苏蓉蓉三人这时也收拾好了。苏蓉蓉也穿着月白色深衣,只花纹是鹅黄色边。她梳着式样繁复的飞天髻,五官精致,衬得她淡雅娴静。李红袖还是一身红衣妩媚艳丽,带着火一般的热情。宋甜儿却穿了一身襦裙,湖绿色的百褶裙在她走动时如流水般惊起涟漪,上襦是湖绿窄袖,一双大大的眼睛俏皮可爱得很。 三个女子也是青春美丽,走在街上都会驻足观看的绝色,但是跟苏祈站在一起,顿时就沦为了陪衬。 苏蓉蓉有些不自在,她方才看到了众人脸上的惊艳,心里堵得很。可苏祈的颜色确实美,连她一个女人都看得失了神。她心里的妒忌一点都不敢外露,生怕楚留香看出来厌了她。 最后几个女孩子还是戴了面纱,几人一起出了客栈。 此时家家户户家里都挂着彩灯,或门前或树上,甚至还有人竖了旗杆挂灯笼在上面,家家都是欢声笑语,满城灯火不啻琉璃世界。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手中大多都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街边摆的杂耍摊子,小吃摊子到处都是。 有个小摊还在比赛烧塔,塔用砖头和碎瓦块搭成,高约二尺,上头留一个小孔,里头填充木竹谷壳等,看谁将塔燃的最红最亮就能得到发起者的奖励。 七人各买了一个花灯在手中提着,一边观看各种各样的小饰品,三个大男人不消一会就提了满手的东西。 苏祈看拿着花灯的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便拉住个女子询问。 那女子本来急着赶路,刚想发火,看见拉她的人衣衫华美,一看便是大家小姐,当下收敛了脸色局促起来。 楚留香亲切笑道:“姑娘莫怕,我们只是好奇罢了,还请姑娘告知。” 女子看见楚留香笑的温柔,一双温润的眼睛带着赞叹看她,一下子红了脸。低声道:“是前边在放河灯。”原来她也是有人喜欢的吗? “多谢姑娘。”楚留香看她穿着粗布衣服,手腕上只有一截红绳,料想她必然买不起灯的,便将手里的莲花灯送与她作谢礼。他向来对每个女孩子都关怀备至。 那女子脸色更加红艳,看起来也是清秀的小家碧玉,她颤抖着接过灯,转身跌跌撞撞跑没了影。 李红袖急道:“楚大哥你怎么能随意送人家花灯呢?要知道送人花灯是代表了追求的意思。她还接过去了!难道你明天要去她家求亲吗?” 楚留香悠悠一笑:“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若是能再爱笑一些就更好了。”那个女孩子方才一脸的沮丧,他不过是想让她高兴一些,还有什么能比一个来自异性的礼物更让女孩子雀跃的呢?反正他们今晚之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苏祈站在楚留香左侧,闻言看了他一眼。他总是这样,对每个女子都体贴的像情人,让人摸不准他的真心。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 苏祈扭头去看旁边的店铺,那是一家卖女子珠宝首饰的店,新漆的朱红大门,挂着彩绸和巨大的八角灯笼,“珍宝阁”三个大字写的气派。 苏祈想想,还是走了过去,进门前将手里的花灯随手递给了旁边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子。那小孩子接了花灯就跑,好像生怕她反悔似的。 这家店富贵,一般人是不敢来的,所以人少也清净。 店面上摆的货物都是次品,真正的好东西都是给贵客单看的。苏祈随意看了几眼,皱眉。 一个穿着蓝布短打的伙计观苏祈气度不凡,自觉钓到大鱼了,忙不迭满脸的笑意请她入座,然后端来香茗,笑道:“请问姑娘想买些什么?本店有最时兴的珠宝头饰,珍珠手串,扳指玉器,您说想要什么我才好给您拿来让您细细挑选,包您满意。” 苏祈本来只是进来避人的,店伴一连串的动作让她有些不好意思,道:“玉器吧。”随意买些也没什么,反正从龟兹带来的银钱多的没处花。 “好嘞,姑娘您稍等。”店伴点头哈腰进了内室。不一会拿出两个大托盘,上面摆着许多精致的小盒子。 苏祈打开一个,里面是一个羊脂玉的镯子,她拿起来,触手温润,是凝脂一般的半透明色。 “倒是一块好玉。”苏祈语气平淡,嘴里这样说,眼中却无半点惊喜。他师父早些时候给她买过许多珍贵的宝石玉器,这个还真不算什么。 “这玉怎么卖?”苏祈随手套在腕上。她的手纤细修长,指尖圆润,粉色的指甲并未染色,只是修剪的整齐。指腹与虎口有微微茧子,但并不能减少她的美丽。整只手凝脂般比腕上的白玉还要美上几分,看得店伴眼都直了。 “这,这玉一千两。”店伴有些结巴,他也接待过许多有钱人家的小姐,还从没看过连只手都如此夺人眼球的。 苏祈正想掏银票,从内室走出一个人来。 “姑娘若是喜欢,在下送给姑娘便是,怎能让姑娘如此破费。”来人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长得不错,只是脸上带着纵欲过度的浮肿,一双眼睛轻浮得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看便知是个纨绔子弟。 苏祈也不理会,从袖袋里掏出一卷银票,抽出一张随意递给店伴,起身出门。 店小二本来很是担心那女子安危,落在李善达手里的女人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他家是个富商,听闻家里还跟永翠山庄有点亲戚关系,平常在城里都是横着走的。 他低头随意看了眼手里银票,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贼大,“一万两!!” 赶忙叫住正要往外走的苏祈:“姑娘,小的还没找您银子。” 苏祈淡淡道:“余下的送给你了。”也不回头。 “这.....”店小二呆掉了,完全不相信自己被馅饼砸到了。 纨绔一个箭步上前挡住苏祈去路:“姑娘你家住哪啊,我怎么好像在哪没见过你?不如你把面纱摘下来咱们叙叙旧?” 苏祈皱眉,这人找揍呢? “阿祈,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他们都去前边凑热闹了。”来人是齐宥,他一把将纨绔拨开站到苏祈身侧。刚才他们逛着逛着突然不见了苏祈,他不放心,回头来找他,其他人去了河边放灯。 “人太多了,避一下。”苏祈皱眉,她今天才发现自己不喜欢和太多人挤一起。 纨绔突然被推倒在地,恼怒非常,再看小美人被抢走了,顿时火了,利索站起来,一拳朝齐宥的脸打过去。 齐宥头都没回,一脚又将人踹回原地趴着去了,继续跟苏祈讲话。 两人边说边出了店门,齐宥笑道:“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是不是该干点什么?我带你去玩?” 苏祈道:“还是先去找他们吧,省的担心。”她方才擅自离队,忘了跟人说一声了。 齐宥垮了脸,他本来就是抱着二人世界发生点啥的旖旎心思来找苏祈的...... 苏祈可不管他怎么想,直接随着人流向放河灯的地方走去,齐宥只好快步向前伸臂虚环着苏祈生怕被行人挤到她。他知道苏祈不喜欢被人触碰。 第22章 拥翠 古代人娱乐生活贫乏,好不容易有个大点的节日都在街上凑热闹饱眼福,故而大街上满满的人想碰不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齐宥一边护着她一边开路,硬生生在人群里划开了一条血路。 苏祈抬头看他,发现这人长得还蛮好看的......(阿靖恨铁不成钢:所以乃就这么被收买了??) 齐宥感觉到怀里人的视线,笑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帅?我就知道你爱上我了。”说完就有些后悔,心里忐忑,她不会生气吧? 苏祈抬头看他紧张的不加掩饰:“是呀,齐大公子,你很帅,帅掉渣了。爱上你真没有。”前一句调侃,后一句说的很认真。 “掉渣?什么渣?”齐宥疑惑。 “人渣。”苏祈抿嘴笑。 她这是在跟我说笑?齐宥眨巴眨巴眼,傻傻笑了,自动忽略后一句。 不得不说齐宥口才很好,他去过很多地方。给苏祈讲各地风土习俗的时候,语言特别有感染力。苏祈都忍不住想亲眼去见识一下了。 ****** 楚留香再一次向人群张望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苏祈,他正想要迎上去的时候,却看见她正与齐宥聊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他。 两个人靠的很近,身子都快挨上了。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定要赞一句好一对郎才女貌。 楚留香现在却只想给那笑颜如花的男人脸上一拳,看他还敢不敢笑的那么春情荡漾,居然敢打阿祈主意。 这时苏祈终于瞧见了楚留香,她手里举着两盏花灯一路小跑过来,挽着他胳膊道:“楚大哥,我们路上看见了有人在卖好可爱的动物灯,你看你看我买了好多。”后头的齐宥手里还拿着好多盏。 苏祈手里拿着的是一盏兔子灯和一盏猫儿灯,用绢布扎的惟妙惟肖,很可爱。 楚留香伸出手掌,苏祈看看手里两盏花灯,扭头喊:“齐宥。” 齐宥屁颠屁颠跑过来,将一盏猛虎下山的等给楚留香。 楚留香摇头:“我喜欢兔子。” 苏祈怒视她:你一个大男人喜欢个屁兔子。齐宥同鄙视之。 楚留香目光诚恳,表情坚定朝她伸手:就是要你手里的。 苏祈只好将兔子灯递给她,眼里带着依依不舍。 楚留香暗笑,装没看见,三人朝河边走。 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和胡铁花正蹲在河边一处大石上写些什么,那里人少,她们早将面纱去了。 宋甜儿看见苏祈,笑咪咪招呼她过去:“阿祈,你跑丢啦,现在才来?快过来放河灯呦。” 河面上已经被放了很多花灯,各式各样都有,岸边放灯的大多都是些年轻男女,下游远远的地方还有人拿着长竹竿在捞灯。 “为什么还要写字?”苏祈不解。 李红袖道:“将自己心中所想写进去,放到河里,河神就会满足你的愿望啦。” 哦。苏祈不以为然。 “你不要不信,很灵的。”宋甜儿着急了,一个劲拉着苏祈非得让她也写。 苏祈被缠的无奈只好拿了纸笔写字,旁边胡铁花也是一脸憋屈,看来也是被硬拉着的。 苏祈好笑,只当个乐子吧。 最后七个人全写了用红线捆绑在河灯里小心放到河里去,宋甜儿拍着手看她的河灯飘飘悠悠顺流而下,一脸的满足。 “阿祈,你写的是什么?”宋甜儿问。 苏祈皱眉思索状:“呃,我写的是今天晚上我想吃桂花馅月饼。” 宋甜儿撇嘴:“骗人,难道不应该是嫁个如意郎君什么的吗?或者是你喜欢谁想要和他偕老之类的。怎么能是想吃月饼呢”她才不信呢。 苏祈笑:“甜儿写的是要和谁白头偕老?” 宋甜捂嘴,说出来了......抬头看大伙均一脸笑意看她,顿时恼羞成怒:“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给我说,你们写了什么?” 李红袖得意笑:“自然写的是想要嫁个如意郎君,和他白头偕老。”说罢“扑哧”自己先笑了。 苏蓉蓉一脸温柔:“希望嫁个如意郎君,白头偕老。” 齐宥眉眼弯弯:“希望娶个如意夫人,和她白头偕老。” 胡铁花大声紧跟着道:“希望娶个酒鬼老婆。和她白头偕老。” 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挑,一脸的正经:“希望娶好多老婆,和她们白头偕老。” 苏祈仰头望月:“希望嫁个会做桂花月饼的郎君,和他白头偕老。” 宋甜儿垮下脸,这群人太讨厌了。 六个人一起大笑,个个捂着肚子看甜儿由红转青又转黑再转红的脸蛋儿乐不可支。 宋甜儿蹲□子,将头缩在膝盖里不动了。 苏祈笑啊笑,终于笑岔了气捂着肚子也蹲□来和宋甜儿对着:“乖甜儿,咱们回去吃桂花月饼吧?地上又没有银子,就别蹲着了。” 宋甜儿抬起头,脸颊气鼓鼓的像个小松鼠,眼睛滴溜溜圆看她也不说话。 苏祈伸出食指戳上她的脸,把鼓鼓的脸颊戳下去了,宋甜儿又鼓,苏祈再戳,这回戳不下去了,旁边又伸出一根食指,和苏祈一起戳啊戳。 宋甜儿怒,拍掉两人的手,怒气冲冲往回走。 楚留香笑,拉着苏祈招呼其他人一起跟上去。 七个人走了没多远,只听后头有人高呼:“这谁写的想吃桂花月饼?” 宋甜儿本来板着的脸再也绷不住笑了:“回去给你做桂花月饼吃,好馋的丫头。” ****** 李玉函夫妻紧赶慢赶到了姑苏的时候,中秋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们本来来路上设下了各种诡计手段,想着起码给楚留香个震慑。可惜千算万算抵不上天算,他们实在没想到楚留香的船是快网张三所造,比寻常的船只快上许多,他们只好先回苏州再从长计议。 拥翠山庄。 “什么?跑了?”柳无眉怒气不可遏制,苏蓉蓉三人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了。 李玉函忧心忡忡:“你莫要太生气,对身子不好。” 扶她到床上躺下,安抚道:“咱们不是还请了高手么,一定可以杀了他的。” 柳无眉道:“楚留香已经救走了苏蓉蓉他们,怎么可能不跑得远远的。我们根本无从找法。”一面说一面流下泪来。 李玉函吻去他眼中的泪水:“你放心,楚留香这样的人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干休的,他们现在一定还在苏州城里。我们还有机会,你会没事的。” “真的么?”柳无眉睁大眼不敢置信。 “自然会。楚留香侠义心肠,就算他们知道是我们算计他,也不会把我们怎样的。”李玉函笃定说。 “可是三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万一我们拿不下楚留香的人头,我......” 李玉函捂住她的嘴,失声道:“不,没有万一,你放心吧。” 柳无眉突然眼睛暴睁,本来一张清丽的脸变得扭曲可怖,大声尖叫,四肢到处乱抓,状若癫狂。 李玉函慌忙扑上去用身体按住她的四肢,一只手向床头柜上找罂粟粉。 柳无眉痛苦至极,双手双脚将李玉函箍的死紧一口咬上了肩膀,几乎咬下一块肉来,这时李玉函终于找到了罂粟粉,柳无眉一把抢过瓷瓶,将粉胡乱倒进嘴里。 柳无眉慢慢平复情绪,眼中才有了神智,此时她看见了李玉函肩上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是愧疚又是伤心,自觉对不起他良多,趴在床上呜呜的哭:“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对不住你....” 李玉函看见妻子这样也难受的很,只得抱着她慢慢抚慰,柳无眉刚发病一场疲累的很哭了一会便渐渐睡着了。 楚留香将掀开的瓦片放回去,轻轻一跃飞下屋顶,向主宅奔去。 苏祈几人此时正在李观鱼的卧室内,李观鱼躺在床上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旁若无物的低声说笑。 楚留香从窗户闪身进来,甫一落地便迫不及待向李红袖道:“红袖,你有没有办法治好李前辈的病?” 李红袖摇头:“他的病时间太久耽搁了,我把握不大。就算能治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调养。” 楚留香失望,将方才在柳无眉夫妇处听到的消息说给众人听。 胡铁花大怒:“欺人太甚了,他们想要老臭虫的头,我胡铁花第一个跟他们没完。” 苏祈皱眉:“不若将消息散布出去吧,胡大哥交友众多,咱们也好有些帮手。” 床上的李观鱼气的努力瞪大眼,你敢?! 楚留香道:“不妥。李前辈素来侠义,若是因为他儿子带累的声誉受损,我也于心难安。” 宋甜儿撅嘴:“那也是他活该,生了儿子不会教,没的祸害人。” 苏蓉蓉拉拉宋甜儿衣袖:“好啦,你少说一些吧。楚大哥只求问心无愧,我们支持他就是了。” 苏祈闭口不言,心中只觉好笑。这样若有似无的针对真是莫名其妙呢。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齐宥叹。 楚留香苦笑:“我总该为李前辈想想,他总是无辜的。况且我们这不是没事吗?” 胡铁花摸摸鼻子:“就是因为这一点,你才更可爱些。” 楚留香能遍交好友,连他的敌人都不得不对他心悦诚服,就是因为他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为别人比自己想得多,不计较太多名誉得失。也是他之所以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原因了。 其他人就算不理解,做不到,也无法不佩服他。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嫁个洗衣做饭赚钱养家的全能郎君,和他白头偕老...... 有木有人敢接~\(≧▽≦)/~啦啦啦 第23章 欢脱沈老头 李红袖斟酌道:“虽然我不能治,但有个人或许可以。” “谁?”宋甜儿着急问。 “莫非是沈七味?”苏蓉蓉沉吟。 “恩。”李红袖郑重点头。 胡铁花忍不住道:“可是医仙谷沈七味不是已经死了多年了吗?难道我们要把他从坟子里扒出来?”说着撸撸袖子,满脸跃跃欲试。 李红袖瞪他一眼,示意胡铁花安分点,道:“江湖传闻他十年前死了,但是其实他们只是在医仙谷看见了沈七味的牌位和墓而已,实际上那只是他为了能潜心研究医术施的障眼法。三个月前我接到的消息是他如今在苏州附近的穹窿山隐居,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三个月前?那他现在却不一定在了。”宋甜儿失望,沈七味的事李红袖也曾经给她当下饭的故事讲过,沈七味到处都去过,几乎没在同一个地方呆过许久。 楚留香摸摸鼻子道:“穹窿山那么大,若是真要找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苏祈沉吟:“穹窿山?沈七味?那人是不是穿一身青衣,四川口音,个子大约有六尺?” 李红袖眼睛一亮:“对对,阿祈你见过他?” “恩,我六个月前刚出谷时见过他,当时还在沈...前辈家中住过几日。”苏祈皱眉,“那老头脾气古怪得很,吃硬不吃软。你恭敬对他,他便对你不假辞色,你若是使劲骂他损他,他倒是高兴的很。”一想起这个,苏祈就头疼得很,沈老头见天拿她试药,偏偏他睁着双水汪汪的眼倚老卖老加卖萌,有时候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能使出来,叫人拒绝不得。 李红袖道:“那阿祈你能有把握将沈前辈请来吗?” “恩,若是他还在那,倒是可以。”苏祈和沈老头倒是臭味相投。那时苏祈一个人在谷中闷了七年,刚出谷便碰到个那么好玩的老头,两人也算是邻居(?),当即一拍即合,成了忘年交,故而请他帮个忙自然是可以的。 苏蓉蓉笑道:“那得麻烦阿祈走一趟了。” 苏祈无可无不可点头。 齐宥对江湖事知道的不多,这时才道:“我陪你一块去吧。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你。” 苏祈微笑:“不必,我自己一去一回也不过两天时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经。” 胡铁花虽然粗神经,但也是觉得苏祈一个漂亮女孩子这样一个人去不大妥当,道:“不行,还是让齐宥跟着你,这样我们也放心一些。”他虽然不大喜欢齐宥老粘着苏祈,但是这个关头,讲究不了许多。他倒是也想去,但是楚留香这边也更危险一些,他丢不下这个爱惹事的老朋友。在胡铁花心里,苏祈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老臭虫的。 楚留香也很不放心苏祈一个人,奈何他身处漩涡,不能抽身,也说:“恩。万一路上碰见劲敌了呢?你毕竟江湖阅历不多,万一被人家暗算了怎么办?”就说七年前苏祈不就是被些宵小差点给卖了,这么一想,更不放心了。 苏祈无奈,只好点头同意。她其实哪有那么笨,好歹也是个一流高手了...... 当下,苏祈便和齐宥一起下了山,骑着匹快马速度赶去了穹窿山。楚留香这边她是不担心的,苏蓉蓉三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现在柳无眉在明,他们在暗,怎么着也是他们占了上风。 苏祈两人连夜赶到沈老头的小草庐的时候,老头正一个人悠哉悠哉地喝酒,看见苏祈也是高兴得很。 沈老头大叫:“苏丫头,这么快就来看我老头子啦?怎么,还把小情人带来了?”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小老头手舞足蹈从竹椅上跳下来,操着口音很重的四川话朝还没下马的两人大声。 就冲这句话,齐宥立马对这个不修边幅的小老头有了好感,忙下马抱拳行礼。 “晚辈齐宥久仰沈神医大名。” 沈七味皱眉:“你这个小子不好玩,年纪轻轻的就那么迂腐,苏丫头你眼光真是差,早叫你找个我这么举世无双的了。” 苏祈跳下马,无奈道:“你这个老不休,到现在都没讨到老婆,居然还有脸说你自个举世无双?举世无双的老光棍?” 沈七味顿时眉开眼笑:“那是我不稀的讨,女人都太麻烦了,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的。哎我可不是说你,要是我再年轻个十岁我肯定就娶你了。” 齐宥怒,这老头当他透明的:“你......你这个老不休。” 沈七味不屑:“你这个小不休。” 齐宥哪里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小老头,他忍无可忍:“你看看你,长那么丑,又矮又肥还邋里邋遢,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没洗衣服了,看起来都□十岁了还调戏美貌小姑娘,简直......简直......不要脸!”他家教良好,一看就没说过脏话,此时憋得一脸通红。 沈七味被骂,不但不生气,反而乐得很,围着齐宥转来转去,不时点头:“苏丫头,你家这个很孺子可教,恩,有我当年那么一点点风范。”说着伸出小拇指比了个小指尖。 齐宥更憋屈了。 苏祈看见齐宥有火没出发还挺高兴,如今才开口:“这人叫齐宥,认识才三个月,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该说的话就闭嘴。别老是觉得我跟嫁不出去似的,我好看着呢,别老跟我自荐,你个又丑又老的老头子装什么正当年我眼没瞎。”苏祈气都不喘连珠炮似的吐出一大段话。 接着道:“这回来不是来看你,是想让你帮我救个人。” 沈七味垮下脸:“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说吧,救谁?”他凌乱的白发和胡子似乎都耷拉下来了,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满是委屈。 苏祈最受不了他这个眼神,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无奈得很,从马上取下准备好的花雕,这是从拥翠山庄顺手拿的。 装酒的白瓷瓶素雅精美,一看就知里头定然装的是好酒,沈七味忙不迭夺过瓶子,打开酒封,顿时美酒的清香就飘满了整间小屋。 沈七味陶醉:“果然好酒,可惜只有这么一坛。” 苏祈笑,这当然是故意拿来引诱他的,得意道:“拥翠山庄这样的好酒多的是,只要你能治好他们庄主的病,任多少的酒也任你喝。” 沈七味叹气:“唉......你知道没有好酒,你的忙我也自然会帮的。” 苏祈静静道:“我自然知道。所以这个是代李庄主给你的谢礼,免得你到时折磨人家。”试药什么的就不必了。 沈七味撇嘴耷眉,泄愤似的猛喝一大口酒:“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最好是现在。”苏祈退后一步。 沈七味顿时大怒:“什么?现在?”口水喷了齐宥一脸。 老头子跳脚:“我这把老骨头呦,死丫头你一点都不体谅老人家!苏秦,你瞧瞧你找的这个坏徒弟,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呀!我不活了,我要去上吊!!” 齐宥赶忙闪开,接过苏祈递来的帕子擦脸,这死老头故意的! 不管沈老头怎么哭闹,苏祈还是硬把他拖上了马。老头开始死活耍赖要跟苏祈一骑,齐宥忍无可忍,将他扛上了自己的马,横放在马鞍上。这老头简直不要脸的很。 苏老头一路叫骂不停,嘴上完全不留德骂了齐宥一路,把他祖宗十八代从头骂到了脚上穿的袜子,双手双脚扑棱个不停,活像个翻不过来身的乌龟。齐宥最后忍无可忍点了他睡穴,世界才安静下来。 苏祈也不管他们斗嘴,一脸淡定装听不见。苏老头就算精研医术疏于武艺也不是齐宥能抗衡的,这完全是他无聊太久想刷人玩。 ****** 楚留香这边却已经处境堪忧,他们被拥翠山庄发现了。 拥翠山庄百年世家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胆敢跑到他们老庄主头上撒野的贼人,简直找死来的。 大厅。 李玉函柳无眉夫妇请来的六名黑衣蒙面客和天罗地网夫妇将楚留香五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六人俱全,帅一帆还没被楚留香打击到,自然没走,这下六人功夫相仿,剑阵没有破绽,在场人看楚留香已经是个尸体。 楚留香唯有苦笑:“贤夫妇要杀的是楚某,就不必殃及无辜了吧。” 李玉函道:“这是自然,楚香帅死后,我自当放胡大侠及三位姑娘下山去。” 胡铁花双目通红:“荒谬,我胡铁花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老臭虫你这样说,莫怪我回头揍你。” 楚留香叹气:“我难道忍心你陪我去死么,你总该记得咱们的约定。” “去他娘狗屁的约定,老子早忘了。我只知道你老臭虫还欠我钱,欠我酒,欠我人情,总之,你死了我也要追着你讨债。”胡铁花声音震耳欲聋,理直气壮的很。 楚留香本来也知道劝不走这个牛脾气,也不过抱着一丝侥幸而已。 苏蓉蓉一脸坚定含情脉脉盯着楚留香。她的心思从来坦荡荡没有隐藏过。 李红袖捂着眼睛转身,深怕流下泪来让敌人看见。 宋甜儿怒视柳无眉:“真是不要脸,枉我们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柳无眉淡淡道:“家父之遗命,不得不为尔。楚大侠的恩情我们自然会一直记着。” 宋甜儿睁大眼:“你无耻,明明是你......” 话还没说完,柳无眉立刻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出手?”说话间拔剑刺向宋甜儿,宋甜儿措手不及,只好招架。 黑衣人迅疾组成剑阵,六把剑齐齐刺向楚留香。 柳无眉夫妇对苏蓉蓉三人,胡铁花对天罗地网夫妇,敌强我弱,都吃力的很。 六个高手不是吃素的,但拉出来一个楚留香胜算都不大,何况六人,眼看着战况越来越急迫。 七个人已经快成了一连串的虚影,六把剑从不同方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向楚留香袭来,不管他怎么样都躲不了了。退无可退。 楚留香马上就要被刺成筛子。 他眼睛里已经渐渐染上死灰色,本来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染上了凝重,他毕竟不是神。 他想起小时候他和胡铁花在冰天雪地的北国接受残酷的训练;想起临别时父母的不舍;想起......阿祈专注看他时,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似乎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章虐齐二,嘿嘿。 第24章 狗血什么的 苏祈一路上只感觉心神不定,不由得一路快马加鞭,生怕别再出什么意外。 两人的马只是一般的良驹,并不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何况齐宥马上还驮着个人,自然快不哪去,苏祈焦躁得很,最后与齐宥道一声便催马先行了。她实在难以安心。 苏祈赶到山脚时,那马已经口吐白沫,全身温度热得惊人。苏祈已无暇再管,她不要命的催起轻功就往山上赶,也不管天黑会不会撞到树上。 等她赶到的时候。 “住手!住手!!住手!!!”苏祈目呲俱裂,不管不顾大声叫道。 黑衣人哪里会听他的,六把剑此时已经刺到了楚留香身上,只要再使一点劲,就算是神仙来了楚留香也难救。 柳无眉已经状若癫狂。 苏祈刚进来那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人了。 “司徒静,司徒静!”苏祈突然嘶声大喊。 刺向楚留香的六柄剑里,突然有一把平凡无奇的长剑将其他五把剑格开了。 这一突变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都愣了。但是此时一旦停下来,剑阵也就无法继续了。 苏祈快步跑上前去将楚留香扶起来,虽然没刺中他要害,但皮外伤是免不了的。苏祈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看见他基本还是全须全尾的,不由一阵庆幸。身子一软,几乎要栽倒在地。 苏祈这一路摸黑狂奔,好几回栽倒在山谷里,或者一头撞上了树,一张脸肿的已经面目全非,满脸都是血,衣服也是被刮破了许多,身上擦伤更是不计其数,一双手乌黑红肿,左手脱臼了也来不及接上,哪里还有原来倾国倾城的影子。可是她浑然不觉一般,只顾着查看楚留香一处被刺在左胸的伤口。 楚留香心中甘苦难辨,忙叫她坐下来细细查看她的伤口。他一面心疼她这样莽撞,自己一身的伤还浑然不觉的疼;一面又高兴她将自己看得这样重,莫非...... 矮小枯瘦的老头大怒:“你做什么?” 挡开五人剑的那人之不理他,焦急道:“静儿怎么了?你又如何知道她的?” 李玉函柳无眉这时生气得很,她马上就要得手了,却被人破坏,但此时也莫可奈何,只有先静观其变。 胡铁花四人连忙跑到两人身边,提防这些人偷袭。 苏祈这时才感觉到身上无一处不疼痛,尤其是脸上,一摸全是血,她担心别是毁容了吧?虽然这张脸长得过分,尽招男人觊觎女人妒忌,但是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颜色好,毁容了她该哭了。 楚留香截下一段衣袖帮她慢慢擦拭脸上的血,心疼的直皱眉。 黑衣人焦躁极了,森然道:“你若是敢拿静儿戏耍我,总该知道代价。” 苏祈淡淡道:“司徒静的事我的确知道一些,只是此地不便说。还是等此间事了了吧。” 黑衣人目光蛇一般阴森恐怖,几乎要啖她血肉。但苏祈安然静坐仰着头任楚留香帮她擦拭伤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前辈还是稍安勿躁的好,这事不仅知道还知道的详细并且愿意告知你的如今只有我一人而已,我若不想说,任你如何逼迫也不会说的。”语气温和淡定,气的那人吐血。 那人只好抱剑立在他们旁边,一副临阵倒戈的势头另其他人气怒交加。 手持木剑的老人怒视另一个身材颀长的老人:“这人是你找来的,你说怎么办?” 身材颀长的老人似乎不知所措:“对...对不起,我不知...唉...这事我也管不了啦。”说罢坐在一旁椅子上,一副你们如何我都不管的样子。本来杀楚留香这事就让他颇有微词,奈何人家挟恩求报,他也不得不忍了这口气,如今至交好友为了宝贝女儿临阵倒戈,也好让他有个理由罢工了。 他这个态度也无可厚非,其余几人都是正道说一不二的人物,被个小辈驱使也就算了,偏偏杀的还是正道上有名的大侠,只是碍于李观鱼的情面不得不为罢了。如今见两人罢工,反正这剑阵是不成了,也均有离去之意。 柳无眉是何等的七窍玲珑,自然看出来了,当下拽着李玉函跪在几人面前,哭道:“几位前辈,万万看在老父份上帮帮小侄夫妇啊,家父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心愿,若是难成,他老人家岂不是遗憾终生了。” 四人相互看了下,一人道:“为什么观鱼兄非杀楚留香不可?他们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 李玉函道:“侄儿也不知,只知道家父生前唯一所愿便是杀了楚留香。” 这时,几个下人抬着一个竹椅走上厅来,上面正是李观鱼,他脸色通红,双目似乎带着深深的怒火。 四人不再犹豫,均郑重点头。侠义二字再重,楚留香再是个好人,但他们与李观鱼的交情总要更深一些。 宋甜儿见这些人不肯罢休,大声道:“才没有,李观鱼才没有要杀楚大哥,都是柳无眉。”柳无眉又向宋甜儿袭去,这回她早有准备,跑到了胡铁花身后。 雄娘子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夺了柳无眉长剑,一个窝心脚将她踹回李玉函身边。 柳无眉惨叫,李玉函心疼抱住她。 宋甜儿继续道:“她这是想拿楚大哥的头去换水母阴姬的解药。你们也不想想,李观鱼都口不能言七年了,身为他儿子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圆他爹的愿望,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们都被他耍了。”说着,还做了个鬼脸表示鄙视。 李玉函大声道:“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无眉身子好得很,怎么可能有病!几位前辈别听他瞎说。” 苏祈冷笑:“无忆,难道你天真的以为石观音下的毒水母阴姬就能解开么?” 一句话,柳无眉与李玉函登时面如死灰。 柳无眉委顿在地,惊恐道:“不,不可能...她说只要杀了楚留香,她就会给我解毒的。” 李玉函抱住她,知道此时他们已经再无胜算了。 苏祈一字一字道:“这天下若有一个人能解你的毒,不是石观音,也不是水母阴姬,只有你自己。” 李玉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道:“你知道这毒?你告诉我们如何解好不好?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我把拥翠山庄都给你。” 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苏祈悠悠叹口气,这世间痴儿女...... 苏祈淡淡道:“我要你的庄子做什么,它在我眼里并没有任何用处。只要你以后莫要再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追杀我们就好了。” 柳无眉此时神智才缓过来,李玉函一手紧拥着她不撒手,深怕她不见了一般,伸掌向天肃穆道:“我李玉函对天发誓,若是姑娘救了我妻子以后我再伤姑娘及姑娘朋友,就...就叫我们夫妻生生世世不得在一起,受万世煎熬之苦。” 这样的话,已是他最重的誓言了。柳无眉趴在他肩上痛哭。 宋甜儿李红袖苏蓉蓉本来厌恶他们至极,现在也不由得怔怔落下泪来。 苏祈道:“其实石观音给你下的不过是罂粟之毒。本来你若不管它,过不了多久就好了。可惜石观音将你的心思摸得通透,她知道你必然会用罂粟止痛,然而这样你体内的毒日益增加,而你一辈子也离不开毒品,一生都得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柳无眉睁大眼不敢置信:“我的毒是我自己下的?不,不可能。” 苏祈看她一眼,“你可知道罂粟,只要染上一辈子就得做它的奴隶。” 李玉函悚栗道:“那要如何才能治?” 苏祈郑重道:“戒。” “戒?” “对,只要你不再服用罂粟,忍过这痛苦,便能戒了它。但,”苏祈顿了顿,“哪里有那么容易。” “苏丫头倒是博学多才,连这个都知道。”众人扭头,只见一个乞丐似的怪老头蹦蹦跳跳跑进大厅,后头还跟着一脸扭曲的齐宥。 “呀!!”老头见了鬼似的大叫。 实际上苏祈可以想象,她跟鬼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头撸袖子跳脚:“哪个混蛋王八蛋敢把我家苏丫头打成这样?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谁?谁?出来!” 瞬间把大厅里的虐恋情深变成了惊悚悬疑。 苏祈觉得她这辈子的人全丢在这了......好容易才找回声音:“这是我自己弄的。” 老头满嘴的骂人话停了,马上又不可思议道:“有病为什么不早点找我治?咱俩谁跟谁啊,你疯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你这是何必......”一脸的心痛加谴责。 苏祈低头沉默,任他疯去吧。 这时后头的齐宥已经一脸狰狞了,将药箱重重放在苏祈旁边的小几上,咬牙道:“还不赶紧治!”受够这死老头子了,在家谁敢这么对他,他早削他满门了。 老头子满脸是对齐宥的鄙夷:“难道让我家丫头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你个死变态!” 众人无语,到底是谁变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评求收藏 第25章 治伤 苏祈的伤看着很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最多左手腕在滚下山坡的时候脱臼了。沈七味给她接上手腕,又给了她专治外伤的药膏,基本上十天内就能好全。 苏祈将一干人等全都赶出门,只留了宋甜儿帮她抹药。沈老头临出门一步三回头,硬生生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苏丫头,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不大靠谱啊,要不我留下帮你?” 宋甜儿横眉竖目:“老流氓,你不要脸!” 沈七味眉开眼笑:“你怎么知道?我家苏丫头也爱这么夸我。”眼睛水波一样,羞涩看她。 宋甜儿顺手就将手里的茶碗甩过去了,老头慌慌张张左躲右闪,茶碗堪堪擦着衣角避过,转眼又跟猴儿似的跳起来:“再来,再来啊。真好玩。” 宋甜儿做饭固然好吃,功夫也不差,但她最厉害的却是暗器,这一掷看似简单,其实其中已经蕴含了七种手法,不管这老头怎么躲,都能不轻不重打到他。 但是沈七味其人,虽然装疯卖傻尤其擅长,宋甜儿一个小姑娘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此狼狈。以宋甜儿的聪明自然知道这老头戏耍她玩,当下觉得这老头真是无聊,扭身不理他了。 苏祈道:“楚大哥伤的比我重,你去看看他。还有李庄主。”她不能有太大面部表情,故而声音闷闷的。 沈七味撇嘴,道:“知道啦。你就知道惦记那个小白脸,他哪里有我好......”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出门去。 苏祈不放心,又叮嘱道:“不许加料,不许试药,不许装没听见我的话。” 沈老头向门外走的身形一垮:“知道啦。” 宋甜儿跑到门口看他进了隔壁的房间,才插好门回来榜苏祈处理伤口。 有的地方伤口已经和衣服干在了一块,须得拿湿布巾浸湿,然后将伤口清理干净再上药包扎。沈老头有句话说的很对,宋甜儿确实不是多细心的人,下手没轻没重的。 苏祈强忍着没呼痛,实际上内心里早悔青了肠子,她不该因为不喜欢苏蓉蓉就以楚留香更需要照顾拒绝了她,起码人苏蓉蓉细心啊,反正楚留香那里有李红袖的。想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好想哭...... 苏祈当然还是没哭,她绝对不想再把最后这点里子也丢了。 其实哪里有她自己苏祈想的那么难堪,众人都觉得她至情至性,为了心上人不顾危险冒死搭救,都敬佩得很。只是苏祈是内敛的性子,心里再在乎谁也耻于说出口,装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难以接近,其实是害羞好面子又别扭的性子,哪里肯让别人明了自己心思。因此表面上装的越发淡定自若,仿佛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与她本人无关似的。 楚留香身上的伤口也都不深,前胸四剑,大腿一剑,肩膀一剑都没刺中要害。只是最后五人的剑是挑开的,所以六处伤口都皮开肉绽吓人的的很,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血不要钱的淌,李红袖和苏蓉蓉边上药止血眼泪边扑簌簌的掉,止都止不住。 楚留香无奈,他没少受伤,每回她们都这样,所以到了后来他会直接在外头把伤养好了再回去,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们这种无声垂泪的模样了,不禁心疼。现在只好柔声安慰:“你们莫要哭了,我没事的。” 苏蓉蓉垂泪道:“你若是......可叫我怎么办呢。”还说没事,连声音都虚弱的很了。 胡铁花被苏蓉蓉李红袖哭得头疼,早就跑去喝酒了。反正老臭虫死不了。 沈七味倒背着手走进来,看见两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皱眉:“这不还没死吗?哭什么哭!”他最讨厌女人哭天抹泪的了。 苏蓉蓉赶忙擦擦泪站起来,福身道:“请前辈快帮楚大哥看看,怎么伤口还是一直在淌血。” 沈七味对柔弱姑娘不感冒,也不理会她,上前给楚留香把脉,又检查了他的伤口,沉吟道:“虽无危险,但是伤口愈合却慢,如果......”想到什么,突然闭嘴,径自拿笔墨开了药方让李红袖去煎。 楚留香配合问:“刚才先生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沈七味点头,这小子挺上道,捋须道:“我这几个月一直在研究一种让伤口快速愈合的方法,如今已是小有成,只是一直没人愿意尝试......”说罢眼角斜看他。其实是没碰见合适的伤,不然他才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让他治,他堂堂医圣还能害了他们不成。 楚留香温和笑道:“先生的医术,在下自然信得过,何妨为证医道献身一次。” 沈七味笑的一脸慈和:“你倒是对我放心,不错,不错。”苏丫头不让他试药,他这可不是试药。况且这傻小子也同意了的。越想越高兴,面上不禁带了得色,马上想到小白鼠还在,赶忙肃容。 若是没见过这老头耍宝,这仙风道骨的医者形象倒也颇能唬人了。 楚留香满面微笑实际上心中也打着小九九,沈七味看来和苏祈关系很好,若是能让这老头高兴,他起码不能阻止自己追阿祈了吧?或许还能帮个忙。总而言之,讨好一个神医绝对没坏处。 沈七味马上打开药箱,将特制的白色衣服穿在身上,拿出一个个白布包放在桌边小几上小心打开,里头是针线镊子麻沸散医用酒精等。 苏蓉蓉看得胆战心惊:“前...前辈这是要做什么?” 沈七味蓦地回头,不悦:“你怎么还不出去?老夫看病何曾有人敢指手画脚!” 苏蓉蓉勉强笑道:“楚大哥的伤怎么会用到这些呢?沈前辈怕是拿错了吧?” 沈七味气得吹胡子瞪眼:“干你屁事!” 楚留香微笑道:“蓉儿先出去吧,我无事。” 苏蓉蓉只好磨蹭出门,她向来对楚留香言听计从。 沈七味仔细检查工具无遗漏,郑重道:“我用羊肠线将你伤口缝合,再敷上我医仙谷圣药,只一个半个月伤口便能完全愈合,缝合线也不必取下,自会融于体内。这是苏丫头跟我说过的方法,后来我潜心研究,竟然真的可行,但以前都用猫狗试验,对你我只有五成把握。你若是信我,那便好极了,但你若不信我,老夫也不会强求。省的苏丫头回头找我算账。” 楚留香道:“我相信阿祈,当然也会相信前辈。” 沈老头点头,这年轻人不错。 等李红袖端了药来,沈七味将麻沸散倒进药里给递给楚留香,楚留香毫不犹豫喝完,将碗递给李红袖:“红袖,你出去吧。” 沈七味低头用细棉布蘸了酒精擦拭针和小刀,闻言道:“不必,我看你这个丫头医术不错,留下给我打个下手吧。” 李红袖本来对这些东西也惊诧好奇得很,当下痛快点头。 ******* 这次缝合整整进行了两个时辰,还剩一处伤口的时候,药力过去,楚留香恢复了知觉,疼的直冒冷汗,紧咬着牙不吭声。 等缝合完毕,整个床单都湿透了。 沈七味长舒口气,褪下特制的手套,将剩下的摊子留给脸色惨白的李红袖一个人收拾,准备出门找饭吃。 这时候天色早已黑透,房内灯火通明,想不惊动苏祈当然是不可能。 沈七味打开门就见到白布包脸的苏祈坐在廊前的长椅上,一双凤眼一眨不眨冷冷看他,登时一个激灵。 苏蓉蓉见沈七味出来了,赶忙说:“前辈,楚大哥怎么样了?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她一直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从房里传出来,心里担心的很。 沈七味微点头,让出门口示意她和宋甜儿可以进屋。 屋里开了窗也掩不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地上堆着一堆染着暗红的白色纱布。李红袖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见两人进来,忙道:“快帮我把楚大哥抬起来,我换床被褥。” 三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楚留香累极,早已昏睡过去了。此时他全身只穿着里裤,整个胸口都被纱布缠着,倒也不算□。所以三个姑娘也不含糊,利索就收拾好了。 苏祈房内。 满桌子酒菜,沈七味只敢小心翼翼夹自己面前两道菜吃,不时偷看苏祈脸色。 他当然看不出什么来,苏祈正悠然搅着面前一碗莲子粥,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样来。更何况她包了一脸纱布......宋甜儿那个臭丫头! 整个房间静的吓人,不,吓得只是沈老头一个人。 忽然,“砰”的一声,门外廊上的花盆,一只野猫喵喵叫着跑远。 沈七味偷偷抹把汗,他实在是怕了苏祈的冷处理了:“苏丫头,那小子也同意了我才做的,何况这不没事吗...” 苏祈冷笑。用羊肠线缝合伤口和酒精杀毒她那时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这老头就真捣鼓出来了,还拿楚留香当第一个小白鼠,万一她记错了并不是羊肠或者这老头制作方法不对,病毒感染了,这事她就没完!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还心虚什么?我生气了吗?” 沈七味内牛满面,这么轻柔和缓的语调,你还说没生气! “我下回不敢了...苏丫头我敢了还不成么.....”沈老头扔下筷子,双手捏耳朵忏悔。苏秦在世时怕苏秦,现在看见颇得苏秦真传的苏祈,他无耻地又投降了。 这师徒俩就是他这辈子的魔星...... 苏祈成功被逗笑:“手术还成功吗?” 沈老头眼睛“啪”的亮了:“我是谁?医仙谷第七代嫡传弟子,还能治不好这么一丁点小伤?笑话!”看看苏祈眼神没变,嘿嘿笑道:“当然了,那小子身体不错,是个真男人!换个人麻药药效过了,早鬼哭狼嚎的了......” 说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介个是苏祈 第26章 苏祈之祈 “麻药药效过了呀...”苏祈缓缓道。 “呃......”沈老头低头缩背,不敢说话了。 苏祈低叹:“看来沈神医的医术还有待提升。唉...师父啊,你说的果然没错,沈老头不靠谱的很哪。” 沈七味的头几乎垂到了桌子上,“又来了,又来了...你就会拿苏秦说欺负我...” 苏祈艰难翻个白眼:“管用为什么不用?” “好啦以后再也不欺负你心上人了,我补偿他了...”老头揪胡子,他喂给那小子的可是千年灵芝啊,别说那点小伤了,甚至能长十年功力,他好想哭。 苏祈瞪他:“我与楚大哥是朋友,你莫要胡说,小心我不客气。” 沈七味撇嘴:“跟你师父一样口是心非,朋友你急的撞一脸血?别跟我说晚上黑看不清楚,你功夫摆着好看的?老头我可不糊涂。” 苏祈一愣,大声道:“我没出过谷,只有这几个朋友,自然看得重些。” “嗯哼,既然不是那你急什么?”沈七味好不容易有回能翻盘了,高兴得很。 “楚大哥红颜知己多得很,我不必做其中一个。”苏祈垂眸淡淡道,“你敢再提这事,有生之年别想进桃花谷一步了。” 沈七味一下子跳起来:“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你可不能反悔。” 苏祈转身走进内室:“我困了。” 沈七味摇头出门,叹气:“一样的臭脾气...” 次日,被遗忘了的李观鱼终于得到救治。 沈七味为李观鱼做了针灸,他早年时是认识李观鱼的,只是点头之交,彼此交际不深罢了。 此时看到这个昔日叱咤风云的“天下第一剑”,摇头感慨:果然还是学医比较吃香啊......(我嘞个去) 李玉函见他摇头,担忧问道:“先生,难道家父的病?” 沈七味最讨厌有人质疑他医术,淡淡道:“虽然差点被你气死,但是我来了,他不好也得好。” 李玉函讪讪:“那,先生,内人的毒?” “待会我给你个方子,每日煎给她喝,连喝一个月,可助她排毒。”沈七味曾经远赴西域研究罂粟,知道这毒的厉害,又道:“驱毒容易,戒心瘾难,你们好自为之把。” 李玉函恭敬跪下磕头:“多谢神医救我父亲与妻子,免我家破人亡,此大恩小子没齿难忘。” 沈七味长叹,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苦笑道:“起来吧。你也是情深义重之人,只盼你以后多关心妻父,便是还我的恩了。”他想起自己半生孤独,一时怅然。 “是。”李玉函起身肃道。 ****** 这几日苏祈一直闷在房里养伤,饭也是拥翠山庄下人直接拿房里来的,对其他人一概称养伤不见。 其余人都以为苏祈爱美之心,伤好之前不愿出门,也不打扰。雄娘子得了苏祈消息早和黄鲁直跑去了神水宫。楚留香至今不被获准下床,更不能去找苏祈。沈老头拉着齐宥胡铁花试药,也无暇来。苏蓉蓉自是不会来,李红袖围观沈老头试药去了,宋甜儿忙着开发苏祈说的新菜式,至于苏祈个厨艺白痴随口说的话,天知道能做出来不...总而言之,苏祈的世界清净了。 她需要静一静。 那日在大厅上楚留香眼里的情愫她看得明白,说不动心是假的。 但是,她不想。 这世间情之一字,最是虚无缥缈,一旦染上,便如跗骨之蛆,一辈子不得安宁。 她怎么敢。 苏祈上辈子都成了剩女了连回恋爱都没谈过可见她下的决心有多大,这辈子有了师父,她以为他们可以一直相依为命的,直到后来苏秦从京城回来匆匆传了她本门所有功夫便不再理会她,头也不回入了黄泉。苏祈知道,她世上唯一的师父,又要抛弃她了。 苏祈之“祈”,本是“弃”的。 苏祈是偏执的性子,跟苏秦石观音一样,认定一个方向死也不回头。这样的人,下场都不大美好,一如苏秦决绝赴死,一如石观音宁肯负尽天下人。 她早已决心一辈子孤独也不要为情所苦,索性她是个爱静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谷里一呆就是七年不挪窝了。 “楚留香...楚留香...”苏祈喃喃,“真是我命里的劫难...” “阿祈?阿祈你睡了吗?”门外头齐宥敲门。 苏祈扶额,也不答言,赶紧走吧你。 “阿祈?阿祈?阿祈阿祈阿祈阿祈.....” “进来!”苏祈咬牙切齿。 齐宥欢快走进门来,手中拿着几朵将开未开的白莲,笑道:“这是特意给你采来的,你老是不出门,我将花插在瓶里,你看见心情也好些。”说着忙着找花瓶倒水养花。 苏祈拈起一朵轻嗅,“谢谢。” 齐宥见她喜欢,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喜欢就好啦。” 苏祈重又坐在窗前椅子上背对齐宥:“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给不了你什么。” 齐宥打哈哈:“那什么,我下回不打扰你休息了。”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齐宥苦笑:“你那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么?你又怎知以后不会爱上我?或许,” 苏祈打断他:“没有或许,齐宥。趁你还只是有一点喜欢我而已,赶紧抽手,莫要痴心妄想了。” “原来我只是痴心妄想....”齐宥喃喃。 苏祈张张嘴,最终还是只说:“对不起。” 齐宥看向她望着窗外的背影:“是他,对啊,你爱他。” 苏祈疲惫闭眼:“没有,齐宥,别乱说。我只是...很累。”她语气轻的被风一吹就散了。 齐宥身影一晃,越到苏祈身前,刚好看见她来不及遮掩的疲惫和茫然,她脸上还有一些未脱落的痂,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早晨的阳光照着她的侧脸泛着柔和的光晕,恍惚间齐宥以为眼前的女子只是一个清淡的虚影。 苏祈的眼睛霍然睁开,眼里带着被窥视的愤怒。 “你在想什么?”齐宥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看见她蓦然睁开的眼睛赶忙又收回来。 苏祈闭眼,又睁开,笑道:“多谢你的莲花,只可惜了这花或许不喜欢被人采摘呢。” 她又恢复了这样的温和淡定,好像刚才的表情只是齐宥的臆想。 齐宥道:“恩。我先走了。”她在他面前一直温和又疏离,对他这样避之唯恐不及,仿若怕沾染了甩不开似的。 胡铁花从窗户跳进来,好奇道:“齐宥那小子见鬼啦,从你窗户就急匆匆跑了。我还以为他把你怎么了呢。” 苏祈把玩手中莲花,漫不经心道:“他有急事。胡大哥又寻到了什么好酒?”早些掐断他的念想对大家都好。 胡铁花马上把齐宥抛到九霄云外:“我在雁回楼喝得女儿红,那叫一个甘醇!可惜只有我一个人,回头老臭虫伤好了,我请你们去喝个够,咱们不醉不归。”胡铁花喜欢苏祈喝酒时跟他一样的拼命劲,故而一喝酒出了楚留香就是苏祈。 苏祈抿嘴笑:“何必要等楚大哥,我今日就想喝酒,你带我去啊。” 胡铁花瞪大黑亮的猫眼:“光咱们俩?那你的伤?” “无碍。叫着沈老头,他也是个酒徒。”苏祈说罢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吧。” 胡铁花大呼:“现在?这都下午了!”赶紧从窗户跳出去——他一向懒得很。 苏祈头也不回。 沈老头当然乐意奉陪,三人悄悄就下了山。胡铁花是个粗性子,完全没发现苏祈有何不妥,沈七味看出来也不敢说,于是三人维持了表面上的兴高采烈。 雁回楼是苏州有名的酒楼,若是不提前订座包厢是去不得的,索性三人只是来喝酒的,也不在乎这些,只在二楼大堂找了个坐便坐等小二上酒菜。 苏祈今日并没戴面纱,这一路走来行人的眼珠子全粘在了她身上,她也没反应,反倒气的胡铁花一脸想杀人的表情。 等菜上来的空档,整个二楼都已挤满了人,男人。 有些是锦衣公子是从楼上包厢下来的,有些是小有声名的江湖人,普通没背景的都被赶走了。那些公子侠士个个想一亲美人芳泽,可惜那旁边的大汉一脸凶相不时瞪人,虽没吓走人但也没人敢上前挑衅了。 胡铁花无奈道:“阿祈,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他怕楚留香揍他。 苏祈微笑:“为什么?我还没喝道酒呢。” “可,可是,周围全是苍蝇啊,要不咱买回去喝吧。” 这时酒菜已经上来,店小二通红着一张脸帮苏祈摆好碗筷,倒好酒,磨磨蹭蹭站着不想走,胡铁花一瞪他,瑟缩着跑下楼梯,一个没踩稳稀里哗啦就滚下去了。 苏祈慢条斯理轻抿口酒,点头,真是好酒。 “眼珠子长在别人身上,我又管不着。若是做什么都在乎别人眼光,那活的岂不是无味极了。” 胡铁花语塞,起身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完,一脚将长凳“喀拉”踏断,大声向周围人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他生的高大强壮,大眼一瞪威慑力十足,几个小户公子一看这人来真格的了,赶忙灰溜溜跑下楼去了。只剩下财大势粗带着打手的和亡命之徒亮出明晃晃的刀剑戒备。 掌柜的在楼下急的团团转,这些祖宗是要拆了他的酒楼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发上来,我怕被拍砖头...顶锅盖逃走... 第27章 纨绔的再次粉墨登场 罪魁祸首吃的一脸惬意,完全不在乎有人要为了他火拼了。 沈七味也不管,反正胡铁花一人满能对付了,径自喝酒,不时道一句“好酒”。 胡铁花才不管这些人是腥是臭,一手抓起一个就扔出了窗外,就这么一抓一扔,胆子小的自知技不如人又自动走了一批,不过半刻整个二楼就空了。 被扔下去的骂骂咧咧,却没一个敢再上楼的,他们被一招擒住,哪里敢再上去送命。 胡铁花拍拍手,换条板凳拿起酒壶继续喝,连拿几壶都是空的,不满了,“喂,太不给面子了,也不给我留点。” 苏祈沈七味均无辜看他。 胡铁花挠头,转而向楼下道:“再给我拿好酒来,拿大碗!那么小的杯子打发谁呢!” 掌柜唯唯诺诺让小二送上几坛子酒,满脸的横肉颤颤巍巍:“大侠,您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让大侠在二楼屈坐。小店三楼现在有雅间,采光好,不知大侠可否赏脸?” 胡铁花眨眼,看看整个二楼都空了,明了点头:“多谢掌柜。今日所有赔偿都记在我账上吧。”他自然不会为难普通人,更何自己动手在先,将客人全打跑了。 说罢看向苏祈,苏祈微微点头,率先站起来向楼上走去。 楼梯上到一半,苏祈突然看到双锦缎靴子挡在前面,随即往右边挪挪,那靴子也移过去,继续挡路。 苏祈抬头,看见了一张纵欲过度的脸。 那人笑的一脸猥琐:“上次一别,在下想姑娘想的夜不能寐。不曾想今日不期而遇,我与姑娘果真有缘呢。”说罢也不顾在楼梯上了,抱拳长长一揖。 苏祈赶忙后退一步,他的头几乎要撞到自己身上了,“你是谁?”她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这人。 那人忙道:“在下曾在中秋灯会的时候有幸见过姑娘,在珍宝阁。” 珍宝阁?苏祈略一思索,恍然,那个纨绔! “姑娘想起来了?在下李善达。”纨绔喜不自胜,“姑娘是来吃饭的,来来,我们去楼上雅间。”言罢转身与苏祈并肩向楼上走。 后头的沈七味摇头,赶不完的苍蝇啊...... 苏祈走上三楼,任纨绔再催也安然不动,站在走廊上等胡铁花上来才道:“你落了一个。” 胡铁花了然,抓着纨绔后背就将他提了起来,不顾纨绔乱叫,正准备扔下去,只听两声“且慢!” 一个是掌柜喊得,胡铁花直接忽视,一个却是苏祈。 苏祈接着说:“扒扒他身上的银子,付酒钱。”上回因为这纨绔她买个镯子多花了九千两,必须捞回来。 胡铁花疑惑:“为什么?” 苏祈问他:“你带钱了吗?”她刚才听到胡铁花说要赔钱,就突然想起来,这厮不光是个酒鬼,还是个穷鬼。 胡铁花掏啊掏,掏出了二两小银角子,挠头。 苏祈翻个白眼:“我也没带。”出门太急了。沈七味自然也不会带的,他隐居惯了。 所以才要抢钱啊。 好吧。胡铁花本来也是做贼的,跟强盗也算同行,业务也还算熟练,顺手就把纨绔身上摸了个遍,顺利摸下银票若干钱袋一个,然后将人扔下了楼。 纨绔惨叫,立马又利索从地上爬起来:“你,你们等着,我家跟拥翠山庄是亲戚,等我喊帮手来,把你们统统杀了!”纨绔自以为厉害的放下一堆狠话灰溜溜跑了。 苏祈:“嘁~” 胡铁花顺手将那把银票递给掌柜:“喏,酒钱。” 掌柜的眼眶都要凸出来了!全是一百两一张的十张,买下半个酒楼都够了! 他想收又不敢收的样子让胡铁花很不耐,随手掖在他衣服里将人打发走了。 苏祈很不满,这纨绔穿的人五人六的怎么就这么点钱,拽过胡铁花手里的钱袋倒出来,钱袋里面只有几钱碎银子,和一个纸条。 苏祈看过纸条顺手催内力将其化为粉末:“走吧。继续喝酒去。” 胡铁花急的抓耳:“哎你怎么毁了?上头写的啥?” 沈七味怒看苏祈,这丫头到底掖了多少事儿不跟他老头子说? 苏祈走进包厢:“没什么,不过是淫词艳曲,不说是不想让你污了耳朵。” 胡铁花不满,她当他傻子呢?这么烂的理由她也好意思拿来骗他...... 然而苏祈不想说的事,他们又怎么能问的出来。 三人一直喝到酒楼打烊才抱着酒坛子出来,此时月已上中天了。 苏祈喝得半醉,勉强能自己走路。沈七味与胡铁花是长年浸淫在酒坛子里的人,都只是微醺。三人手里都还抱着一坛美酒,边走边喝。 拥翠山庄。他们住的客院灯火通明,廊下挂着的灯笼明晃晃照着院中正在下棋的人,地上拉的长长的影子。 秋日的天气白天还不觉得如何,晚上却已经有些凉意。 楚留香披着长衫坐在垫着锦垫的石凳上与苏蓉蓉正在对弈,棋局上厮杀正酣。 苏蓉蓉一子下去,杀了对方黑子大片,缓缓道:“楚大哥,他们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先回去睡吧?你的伤……”她心中一片酸楚,楚留香要等的不过是那人。 楚留香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走投无路的局,笑道:“这几日总躺在床上,好不容易能出来透个气,你却总是赶我。难道蓉儿是在嫌弃我今日棋力不佳?”苏祈近几日借养伤之名一直在躲他,自他醒来就没见过她,不然他今日也不会执意等她回来。楚留香心中自嘲,他如今跟毛头小子一样,真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蓉蓉勉强笑道:“哪里有。楚大哥心已不在棋上,怎么会赢呢?”你的心已经在苏祈身上了么?张张嘴,想要问的话还是没有出口。她不敢,讲了就什么都没了。 楚留香我温柔笑道:“阿祈他们出去也不说一声,我不放心。蓉儿困了吗?你先去睡吧,我的腿走路已经没问题了。” 苏蓉蓉本来不想走,但是脸上强自装出来的笑马上就要破碎,只好匆匆道了声“晚安”便转身回房了。 楚留香看到苏蓉蓉的房间灯已熄灭才放心将眼睛又转回棋局,漫不经心独自对弈。 苏蓉蓉一头扑在床上,双手紧紧捂着嘴巴,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生怕被门外的人听到声音,连呜咽都捂得结实,一个人缩在黑暗里默默流泪。 她七年前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喜欢楚留香,暗暗发誓一定要嫁给这人。为了配的上他,自己文采武功都力求最好,样样都要求能比得过李红袖和宋甜儿,她宽容大度,她甚至能容忍他流连花丛。楚留香于她,早已成了执念。 她放任他四处留香,因为楚留香最终都会回到他们的船上,他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好,总有一天的。她总是这么想,也只能这么想,这世上除了自己又有谁能配的上他? 可是偏偏有了苏祈,她除了那张脸有什么好?为什么她不同?自己陪了他七年都抵不过那人一笑么? 苏蓉蓉悄悄下床重新净了面,敷了防止眼睛浮肿的药膏才又躺回床上。 ****** 三人本想悄悄不惊动人的回房,结果远远就看见亮着灯的院子。 胡铁花心虚看沈七味:“老臭虫发现了,怎么办?”他将苏祈拐走了,老臭虫会不会揍他...想起因为得罪楚留香而被下过巴豆扒过衣服不给吃饭过不给喝酒过,胡铁花就发怵。 沈七味鄙视他:“你现在才想起来?早干嘛去了……”记吃不记打的小子。 苏祈现在思考困难,整个人傻呆呆的,谁牵跟谁走,整个人脑袋打结,当然对胡铁花百转千回的心思鄙视不能。事实上她这一路已经被沈七味又揉又掐被捏的整张脸通红。 没错,他沈老头在报仇! 胡铁花与沈七味牵着苏祈放弃抵抗,乖乖从正门走进去。 沈老头不顾胡铁花各种挤眉弄眼,冲楚留香矜持点点头,就道貌岸然捋着胡须迈着八字步堂堂正正走回了房。他可是长辈,还是楚留香救命恩人,楚留香自然没立场管教他。 胡铁花硬着头皮坐在自顾自下棋不理他的楚留香对面,大手一挥,棋子“哗啦啦”散了一地,他将手里没喝完的酒坛子放在棋台上,笑道:“老臭虫,晚上好啊,要不要来一口?”不等楚留香反应紧接着想起他的伤还没好,又补,“哈,我忘了你现在不能喝酒了,那什么,好困,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啊。晚安。”话毕即窜回房,好像后头有鬼追着他似的,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临走居然还不忘抱着酒坛子。 楚留香直接无视范二的某胡,看向还在站着的苏祈:“来,坐下。” 苏祈凑到楚留香身前,看清是楚留香,才听话坐到他对面,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笑呵呵看他,一脸的好好学生样。 “唉……”楚留香起身将旁边红泥小炉上一直温着的醒酒汤倒出来一碗摆好勺子给她放在身前,“乖乖喝完。” 苏祈眨眼,对他敷衍的态度极为不满,大张开嘴求喂食。 楚留香本来有些生气苏祈又不说一声乱跑,看她傻乎乎表情,也忍不住微笑。端起碗来一勺勺的喂她,醒酒汤一点也不好喝,带着酸涩的中药味,喝得苏祈皱眉,但还是一点不落将对面人喂过来的汤汁都咽了下去。 楚留香喂了大半碗才停下,看苏祈冷得有些瑟缩,又将身上的外衫给她穿上。 苏祈喝了热汤,趴在桌上眯眯眼想睡觉。 楚留香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苏祈光洁的脸颊,苏祈脸上热的很,感觉一个温温凉凉的东西在触摸自己,麻麻痒痒的,舒服的蹭蹭,嘴角抿抿继续睡。楚留香被她小巧可爱的唇瓣吸引,简直挪不开眼。 犹豫了许久,终于吻上粉嫩的唇瓣,两人嘴唇相触,酥酥麻麻的电流一直击中楚留香心脏,心跳漏了一拍,马上又更加激烈的撞击他的胸膛。嘴上软糯的触感美好的让他忍不住抱紧这个女子,诱哄般轻柔舔舐她的双唇,捻转厮磨,久久不愿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阿靖又来更新了,花花尽管来砸死我吧!!~\(≧▽≦)/~啦啦啦 ps:大家还记不记得中秋灯会的纨绔君?他又来打酱油了…… 再ps:我写这章的时候觉得苏蓉蓉和薛宝钗蛮像的,都是温柔可人的皮,机关算尽的里子。 第28章 棒打鸳鸯 这个缱绻的吻一直持续了许久,楚留香才放开怀中女子,她两瓣淡粉的樱唇已经成了嫣红的颜色,微微撅着。她此时才看起来有些稚嫩,脸上的表情柔和恬静,再没了平日的清淡。 热源陡然离开,苏祈不满皱眉,一把抱住了散发着安心气息的人,哼哼唧唧埋进他怀里,像个小猪似的乱拱。 楚留香伤口被扯痛,闷声一哼。却不敢放开怀里人,生怕动作太大把她吵醒。 他有些痛恨自己的伤不能有太大动作,只好无奈喊胡铁花帮忙将苏祈带回房。 胡铁花出门看见苏祈埋头在楚留香怀里,楚留香一脸痛并快乐着揽着她不让她滑下去,突然有些了悟。 他不是傻子,只是万事懒得想而已。但是老臭虫和阿祈?胡铁花的脸黑了。 胡铁花快步走上前去将两人分开了,皱眉道:“阿祈怎么睡这了?我去送她回房,你先去睡吧。”言罢不管苏祈挣扎,抱起她就向她房间走去。胡铁花才不是细心的人,抱人的动作生硬又粗鲁,苏祈睡梦中不舒服皱眉。 苏祈这孩子自小除了她师父和楚留香没跟人有过肢体接触,乍然被气味不熟悉的人抱起来,双脚双手乱踢乱抓,胡铁花冷不丁被她抓伤了脸,幸亏苏祈的指甲都是剪得短短的抓的不深。 楚留香见她挣扎不休,赶忙快步向前握住她的手,温柔道:“阿祈乖,楚大哥带你回房睡觉。” 苏祈听到熟悉的声音,果然不再挣扎,安心抓着他的手,这么折腾都没醒过来…… 胡铁花愤恨,这丫头太不给他面子了,好歹他也是为她着想好吧。狠狠瞪楚留香一眼,咱回头算账! 将苏祈安顿好,两人走出房门。 胡铁花立在旷野里,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夜空。漫天的星星纷纷繁繁,璀璨的遮掩了暗淡的月牙儿,柔和的光晕映了他满眼。 “老臭虫,咱们许久没一起尽情打一架了……”言罢遗憾看看他身上的伤,黑亮大眼里的挑衅意味清晰可见。 楚留香微笑:“你何曾打得过我?”胡铁花这个一根筋,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赢过楚留香,不管是斗志还是斗勇。之所以是几乎,因为除了…… “胡说,老子喝酒赢过你!”胡铁花愤慨。 对,就是这个了。所谓术业有专攻,老酒鬼大概唯一能赢过楚留香的也就只有酒了。 楚留香捧腹:“你还好意思说……才六岁就到处鸡鸣狗盗偷酒喝,你也就那几年赢过我。” “后来也没输过!况且,你不是贼啊?居然敢说我鸡鸣狗盗,偷的酒你没喝么?”胡铁花也忍不住大笑。 现在两人谁的酒量好这点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每次比拼连带着姬冰雁都会喝个人事不醒,人都喝傻了哪里还能判断谁酒量好坏,所以两人相互都不服气,就为这个争执了好多年。 两人突然一齐朗声大笑,互相指着对方笑的前仰后合的,楚留香冷不防一脚将胡铁花踹倒了。 胡铁花吃了一嘴的草,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吐,他单知道楚留香无耻,却不知道他已经无耻到这个地步了!! 胡铁花愤怒提起钵大的拳头,又愤恨放下,“你,你不要脸!”他要告诉师父去!!胡铁花瞬间想起他小时候被楚坏蛋欺负了吸着小鼻涕哭着找师父的情景…… 楚留香气定神闲,一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态度,看得胡铁花咬牙切齿。 “老胡,我和阿祈的事你不要管。”楚留香忽道。 胡铁花本来心里正想着等他伤好了怎么收拾这人,听到这话立马跳起来:“什么叫我不要管?我偏要管!” 楚留香看向前方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柔情蜜意:“你管不了。”他披着满身的星辉,袍袖在山风鼓吹下烈烈的响,表情坚定道:“我爱上她了。”楚留香自己也很不可思议,他是个浪子,浪子一旦心里有了牵挂,便不再是浪子了。 但是,只要那人是苏祈,楚留香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现下只觉得若是能和阿祈相伴一生,便欢喜的很了。 胡铁花晃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楚留香何曾会说爱?要是以前有人告诉他楚留香有一天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他一定会把那人扔到水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现在,胡铁花觉得该清醒的那人是自己,他出现幻听了,他居然听见楚留香说他爱上苏祈了! “你,你,你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真的。你当我傻啊,我才不信!”胡铁花觉得不是自己酒还没醒就是楚留香疯了,不,一定是楚留香疯了! 楚留香苦笑:“我是说真的。”连胡铁花都觉得自己爱上了一个人那么惊悚么?难道他以前做的很过分?楚留香开始反思了。 他眼里带着自己看不懂的情愫,志在必得的眼神让胡铁花忍不住开始相信了。 胡铁花觉得他实在该找沈老头开些药吃。 “你说过只把阿祈当妹妹。老臭虫,你不该。”胡铁花试图将话题扳回来。 “这都是七年前的话了,此一时彼一时。” 胡铁花抹脸:“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楚留香笑:“我又不是兔子,再说高亚男难道不是窝边草?” “反正死公鸡和我都不同意!”胡铁花的眉毛扭曲了。 “这是我和阿祈的事,你们不要搀和。”楚留香揉揉眉心,胡铁花是头倔驴,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真伤脑筋。 胡铁花梗着脖子:“不行,阿祈是我胡铁花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 楚留香抚额叹气,这是个什么破比喻…… 胡铁花语重心长道:“老臭虫,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你何必非得喜欢这一个。阿祈是个死心眼,你若是……她可怎么办?”胡铁花觉得,苏祈和楚留香是最不配的一对了。苏祈平时连被陌生男人看一眼都不悦得很,楚留香却能喜欢全天下各式女人。苏祈因为她师父的自杀伤心好多年,她哭得那么伤心。 苏祈那么干净,楚留香实在不该沾惹她。 楚留香默然,胡铁花说的对,即使巧舌如他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况且,阿祈她怎么想,你知道吗?难道女人就一定要喜欢你?” 这次谈话终于以胡铁花的胜利楚留香的沉默告终,胡铁花却没有半点得意。能辩论赢了楚留香,这实在是没有过的事。楚留香的话是真的,胡铁花当然知道,但花丛浪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从一而终?还不若当初就别开始。 楚留香和苏祈都是他胡铁花的朋友,他不想将来看见两人痛苦。 楚留香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望着床帐发呆。 胡铁花的话让他本来灼热的心泼了盆冷水,一下子浇的透心凉。 胡铁花知道他的性子,楚留香自己当然也知道自己,他就是个喜欢冒险刺激喜欢漂泊自由的人,任何束缚对他而言都是扼杀他的毒药。他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去死,但是万万不会为一个女人失去他挚爱的自由。他的人生计划里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唯独没想过成亲。 楚留香如今爱上苏祈,爱的甚至开始考虑他们的未来。但是这爱,能持续多久? 他不知道。 楚留香闭眼,他恨自己的“不知道”。 他怕等到他们最美好的感情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白开水一样的寡淡和无味,苏祈对于他再也与其他女人再也无任何不同,他和她终于走到尽头。 他怕。 但是。 楚留香抚上自己还带着她柔软甜美味道的唇,仿佛还有残留的清甜,他舍不得。 楚留香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人,高兴的时候喜欢开怀大笑,伤心的时候也会借酒浇愁,吻了心爱的姑娘的时候,也会心跳不已。 他有时也会觉得高处不胜寒,被人仰望崇拜在山巅的时候,也会孤独寂寞。 苏祈从来没将他当做济世的豪杰英雄,她只是单纯的将他看做他而已。苏祈会嫌他太容易原谅别人的错总是放人一马太妇人之仁,会不喜欢他对每个女子都温柔体贴,会嘲笑他一个大男人明明闻不见香味却用香精沐浴,会在不高兴的时候掐他踹他,也会在高兴的时候明媚灿烂对他笑。 所以苏祈明明和楚留香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却都很轻松惬意。 苏祈跟他一样懒得要命,她不会做女红针线,她的书法一点都不好看,她做的饭也不好吃。 这些也只是他知道。想想心里就悸动的很,她的许多小脾气嗜好,只有自己全部看见过。 ****** 楚留香一会高兴,一会又沮丧,一夜都没睡。索性他的内力又涨了一阶,充沛的很,便是不睡也没人能看出来。 李红袖给她来换药的时候,他的嘴角还是上挑的刚刚好,只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红袖早。”楚留香配合起身方便她给他解下绷带。 作者有话要说:咳,好不容易码够了字来报道…… 第29章 分道扬镳 李红袖看见胸口一处绷带上干涸的暗红的血迹,皱眉道:“不是说了会小心点,怎么伤口崩开了?以后几日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床上养伤,别下床了。” “以后不会了,只是不小心而已。若是因为这个让我家红袖皱眉,那真是我的罪过了。” 李红袖嫣然而笑:“只要你楚大爷乖一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楚留香笑道:“我哪里不听你话了,你让我乖乖养伤我就躺了好几天,连床都没下,你还不满意?” 李红袖看见他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满意换上药,缠好新的绷带,扶着他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才道:“蓉姐和甜儿在给你熬粥,我去看看好了没。” 楚留香一听粥,便觉得嘴里一阵寡淡无味,喃喃道:“难道我只配喝粥了么……” 李红袖捂嘴笑:“难道你还有意见不成?” “没有,哪敢?粥很好。”楚留香苦笑。 ****** 火。 漫天的大火在天下地上之间所有能够得着的地方疯狂地席卷吞噬,妖艳的火苗肆虐着映红了整个黑暗的天空。 灼热的温度紧迫追赶着她,头发眉毛被烧焦,她东躲西藏像只恐惧的蝼蚁,眼睛满满的恐惧和懦弱,绝望笼罩了她死灰色的脸。 无处可逃,她将身体蜷缩在死角,烈火将她包围,尖叫。 好疼。她的皮肤被烧灼,火把她烤出“滋滋”的声响,满身上都是火,满眼里都是火。 连灵魂都痛得发狂,理智早已荡然无存,怨恨和黑暗在心里滋生。好疼,好疼好疼。 老天!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她的眼皮已经烧没了,不能闭合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和对死亡的恐惧。 她满地打滚,凄厉的尖叫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救我!救我!谁能救我! 许久,或许只有几分钟,包围在火焰里的人终于慢慢不动了,偶尔抽搐下表示她还没死透。 火焰所过,只剩下一具蜷缩着的焦黑的枯骨。 “救我!!”苏祈猛然惊醒。 是梦。苏祈抹了把脸上湿哒哒的冷汗,她身上早已湿透了,湿冷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连骨头都僵硬的很。她用手中的衣物擦擦额上的汗,将汗湿的头发拢到身后去。 苏祈低头,手中紧攥着的是一件男人的外袍,宝蓝色的蜀锦顺滑轻软,是楚留香的。 昨晚……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楚留香跑进来:“阿祈,你……”看见苏祈还好好的坐在床上,不由得舒了口气。 “你没事吧?做恶梦了么?”楚留香坐到床前担心摸摸她的额头,冰凉冰凉的,手也是冰凉。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的尖叫。 苏祈衣衫不整披散着凌乱的头发脸上犹有惊魂未定,脸色青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墨黑的凤眼里有莫名的情绪汹涌,却蒙了层纱般的隔膜看不清晰。 “我没事,噩梦而已。”她哪里有没事的样子,连声音也沙哑虚弱得很。 楚留香将她拥进怀里,又瘦轻轻拍她的背:“乖,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一直重复着说话,声音轻柔有力,带着安心的力量。 苏祈也拥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肩窝里,嘴唇蠕动,无声道,你会救我么。 有所感应般,楚留香低声笑道:“别怕,我会一直在。” 苏祈闭上眼睛,无力轻扯嘴角,双拳在他身后握紧。这话苏秦也说过。可是。 骗人,你怎么可能一直在。 随后赶来的众人就看见两人紧抱的场景,侧对着门的楚留香脸上的宠溺和情谊让苏蓉蓉三人心凉。 齐宥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见苏蓉蓉说苏祈在呼救赶忙跑进来,虽然擅闯女子闺阁颇让他有些踟蹰了一阵。 如今刚进门就看见……不由得心中一黯,忽又转身出了门。他好像是多余的。 沈七味捋须点头,好小子,速度真快,不枉他老头子拖着众人晚到了一刻。 脸色最黑的要数胡铁花了,他气冲冲就要上前把两人分开,却被一只铁腕抓住,胡铁花一惊想使力挣脱,但那手如铁腕一般,将他箍的死紧。是沈七味。 沈七味笑眯眯:“年轻人太浮躁可不好,走,跟老头子下盘棋去稳稳心境。”不由分说将人拽走了。 “你,你,你……”胡铁花气的说不出话,一脸的黑红,奈何腕上脉门受制,太憋屈了。 剩下三个女孩子自然也没那么厚的脸皮留下,况且楚留香也没有要向她们解释的意思,三女沉默着退出门。 宋甜儿张张嘴:“他,他们……” 李红袖讥讽道:“我们竟然都还不知道,他们藏得还真紧。他们……” 苏蓉蓉声音平平不辨喜怒,反问:“他们之间的事,为何要告诉我们呢?” 宋甜儿一向直来直去的性子,听到这话眼圈就红了,李红袖脸上也是磅礴怒气。她们三个伴着楚留香多年,相处的姐妹一般,喜欢楚留香的女儿心各自都知道,也都心照不宣默认了对方和自己一起分享楚留香。若是楚留香选了她们三个里的其中一个,她们也自认绝不会有怨言。 她们是唯三陪在楚留香身边的女人,将来也一定是的。 苏祈这一手横刀夺爱让三个女孩子生气极了。楚留香心里对苏祈和对她们谁更重要,她们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们也知道自己颜色绝对比不过她。 再退一步讲,就算楚留香同时接受她们四个,就算她们自认绝色,也远抵不过苏祈,用什么和她争。 男人,最爱的永远是女人的颜色。 她们所能拼一拼的,也只有这些年的情分了。 三个女孩子心中本来对苏祈曾经的救命之恩的感激慢慢消失,成为了情敌的女人,对她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 半个月后。 齐宥早已在半个月前便留下书信走了,只说家里有事,回了京城,连地址都没留。面对众人疑惑的眼光,苏祈不置可否,顺手毁了字条。走了就好,她于齐宥哪里是必不可少的呢? 苏祈要带沈七味回桃花谷,他们当初说好了的。 楚留香心中想随苏祈一起走,但是他一想起那夜胡铁花的话,便觉得脑袋里一团乱,他至今没想出个一二三该怎样对待苏祈。在三个女孩子可怜兮兮的眼神下,回了他的三桅船。 胡铁花自然要随着楚留香一起,他一向粘楚留香很紧,甚至睡觉都常常一起。(咳,别误会。) 几人就此分道扬镳。江湖人四处漂泊,大家都是习惯了的,也并没有多悲伤的气氛,喝了一顿酒之后就各奔东西。 向嘉兴去的官道上,一辆低调而华丽的马车慢慢行驶的平稳。官道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索性他们这些江湖人蔑视官府这种那样繁琐又没用的规矩,从来不管这些。而那些芝麻小官哪里敢管,不然半夜三更头没了可没处哭去。他们不是朝廷有权有势有钱的权贵,可以请武师保家护院。 “苏丫头,不知现在桃花谷是怎样的情景,是不是还跟原来一样?记得那时我在的时候……”沈七味有些忐忑,有些近乡情怯。 苏祈盘腿端正坐着闭眼打坐,闻言嗤笑:“早推到了重建了,那些没用的旧物件早扔的扔,烧的烧了。”如今的房子是苏秦画的图,她加了些现代元素,一点旧日痕迹都没留。她只是无意间说了句房子又老又旧又丑,苏秦却记住了,特意为她重建的。 沈七味垮了肩膀:“一件也没有了么……”那语气失望极了。 苏祈抿嘴,本来不想搭理他,可是看他一把年纪失望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停了半晌才道:“都收起来了。” 沈七味眼睛一亮,又立刻手舞足蹈:“是苏秦让留下的么?”也不等苏祈回答,径自道,“一定是他,那小子嘴硬心软,嘴里说讨厌我,其实呢看见我高兴着呢……”自顾自的傻笑。 苏祈懒得理这老头,随他去。 马车到了嘉兴天色已经是次日下午,苏祈便让拥翠山庄的人回去了。她本来想连夜回桃花谷,沈老头死活不同意,非得在城里住一夜,好让他好好收拾一下自个。 苏祈看他半年没洗澡梳头发胡子乱的看不见脸,邋里邋遢衣衫不整的样子也难得贴心地没再坚持,选了家客栈住下了。 次日一早,苏祈便被沈老头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吵醒,苏祈怒火大炽,乱蓬着头发大力打开门,正要大吼他一顿,却突然像舌头被猫儿叼走了一样消声。 门外人穿着一身棉布的白色束腰衣服,已经银白的头发被法冠束的整整齐齐,下巴油腻蓬乱的胡子被刮的干净,现出硬朗的下巴上利落的线条。四十许岁的年纪,凤眼直鼻薄唇,依稀就是苏秦年老之后的模样。 苏祈大张着嘴巴合不上一脸发傻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是沈老头?? 沈七味得意嘿嘿笑,立刻没了原本的风度翩翩肖似苏秦的模样,嘴角上现出两个大大的笑涡,眼角的鱼尾纹也变得调皮可爱。 “口水流出来了丫头。”伸手将苏祈下巴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帅帅的沈老头真面目来了。 求评求收藏!! 嗷嗷嗷,最近收藏没动,点击率一路飙降,可把我桑心的…… 以头抢地乎 第30章 话说从前 “你,你,你……”苏祈你了好久话都不会说了,“你到底是谁?” 沈七味吃惊:“苏秦没告诉你?他没告诉你我是谁?” 苏祈摇头:“师父只说沈七味是个癖好古怪邋里邋遢又死不着调讨人厌的老头子,碰见了要绕着走。”她本来挺后悔一时好奇不听师父的话来着…… 沈七味伤心:“他怎么能这么说他老子……” 苏祈听到这话想晕:“你,你是师父的爹?亲爹?”不可能吧,师父的爹怎么可能会是沈老头这样的……但是那么像…… 沈七味怒:“难道还是后爹么!”这死丫头怎么说话! 这世界玄幻了…… 苏祈摆手让他进屋说话,双脚无力回身走到桌前坐下,也不顾桌上是隔夜的二等茶叶水,拿着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才勉强压下心惊,细细问沈七味。 ————————————————时间分割—————————————————————— 五十多年前。 江湖上沈神医声名骤起,到处流传的都是医仙谷沈七味能医死人肉白骨。 他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名满江湖,心中不是不得意的。成名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沈七味飘飘然听着别人的恭维乐的几乎找不着北,连他自己似乎都信了自己能起死回生。 江湖人都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一个神医,即使他不是那么名副其实。更何况沈七味本身功夫也能跻身一流高手之流了,一时间风头无两。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每个男人的终极梦想。沈七味自然也如此,他也是留连花丛中的老手了。 就跟话本里英雄美人的故事一样,他遇见了一个美丽又纯真的女孩子,一见钟情。他再也不愿看一眼那些庸脂俗粉,从此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她。 沈七味与苏婂相遇在喧嚣的市井,苏婂被无赖纠缠却不自知,还以为自己的马真的撞伤了人,惭愧又委屈,沈七味像每一个侠士该做的那样挺身而出,救了美人。 从未出过谷的苏婂慧黠又美丽,一双大眼闪着纯真的魅惑,她在最美丽的二八年华碰见了翩翩俊朗又救她于水火的侠士,很快便失了一颗芳心,此生非君不嫁。 两人郎才女貌,家世也配,很快便得到双方家人的同意,走了很正规的渠道成了一对恩爱夫妻,江湖中的佳话。 然而,沈七味正是跳脱浮躁的年纪,怎么肯被女子捆绑住,一年两年还可,三年四年也还能忍,一直到了两人成亲的第五年。 这一年,苏婂怀了孕。孕妇的身材臃肿难堪,原本美丽的脸庞也变了形,苏婂脾气变得大的很,动辄指着他的鼻子骂。沈七味一个医者自然知道怀了孕的女人不可理喻,也不敢回嘴,只怕她再一怒,动了胎气,只好容忍着。 但是心中难免有些索而无味。 今后要有个孩子他自然高兴之极,但是他和苏婂激情退却,生活平淡的像白开水。他哪里是耐得住平淡的性子,只觉得自己像是困在笼中的鸟,一日日烦躁起来。 一天,沈七味在酒楼中喝酒,遇见了几年前的老情人,那女子居然说一直在等他来。他心里只觉得虚荣又有些愧对家里的妻子。 男人若是管的住下半身哪里还叫男人,于是两人天雷地火一夜被翻红浪。 然后,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爱上了偷情的滋味。一边是家里的体贴丈夫,在外面又是个好情人,尽管有些对不起苏婂,可是男人哪个不是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呢? 沈七味心里只有苏婂一个,他笃定对自己说。 但是女人都不是傻子,苏婂这边厢生下了孩子,终于有时间关心自己丈夫了的时候,就发现了沈七味的不可告人。 她再也想不到这个嘴里甜言蜜语说一辈子只爱她一个的男人背叛了她。 苏婂是家中独女,母亲高龄产下她,一直娇惯得很,哪里忍得下这种气。父母伉俪情深,父亲一生也只有母亲一个人,她从小就羡慕得很,暗自发誓也要找父亲这样的良人。 她以为沈七味是的。 爱有多深,此时苏婂的恨与失望就有多浓,苏婂恨得要命,但她哪里舍得伤了他。 当下带着孩子就回了娘家,发誓一辈子不见那混蛋。 沈七味被苏婂当好多人的面揭穿,面子里子全没了,伤了男人自尊,不由得恼怒之极,发狠也不去道歉,只觉得过不了多久苏婂就能自己乖乖回来。 两人都是唯我独尊的倔强性子,各自绝不先低头,就这么拖啊拖,苏婂就死了。 苏婂自小被娇养,武功不低却也不高了,一次出门遇见了强敌,就被杀了。 两人闹别扭是闹别扭,沈七味对妻子当然是深爱的,这点谁都毋庸置疑。乍闻苏婂已逝,晴天霹雳一般,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剜去了一般,几乎就要随她去了。 这种要不得的思想自然被他家人及时扼杀了,他亲自报了仇后消沉了好几年,等到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的时候,苏秦已经懂事儿了,儿子不光随了妻子姓,还被外祖家教育的满脑子都是他有个坏爹。 他从此踏上了祈求儿子原谅的漫长道路。 苏秦典型的苏家人思想,对渣爹非常瞧不起,从小一路鄙视他到大。后来苏秦喜欢了男人,沈七味气的暴跳如雷,然而他完全管不了儿子,气也是白气。 再后来他眼不见心为净,满世界的乱跑,等再回了中原,他儿子也死了。 —————————————再切回来———————————————— 沈七味一脸的落寞,他老婆死了不能上老婆坟,儿子死了还是不能上儿子坟。当年苏婂他爹逼他发誓不经谷主同意这辈子都不能再入桃花谷一步,否则就不能见苏婂最后一面。 苏祈道:“活该。” 沈七味怒瞪苏祈,马上又萎了:“是,我活该透了。” 苏祈哼:“师父的骨灰不在桃花谷,你只能去给列位师祖拜祭祈求原谅了。” “什么”,沈七味一愣,跳了起来,“我不杀那小兔崽子他就该偷笑了,居然敢把苏秦尸骨带走?我,我……” “你敢找他麻烦?”苏祈斜睨他。 沈七味“咣当”掀翻了桌子,气呼呼又两脚拆了。 他还真不敢。 苏秦多护短,若是知道他找乔秉华麻烦,能从地下跳出来收拾他。 可是,什么都不干又不甘心。 苏祈对他这副样子完全看不上,不屑道:“甭琢磨了,你不觉得你跟乔大人还挺像的么?” “谁跟那只死兔子像?”沈七味立马反驳。 苏祈鄙视看他。 乔秉华是兔子,苏秦自然也是,那沈七味就是……老兔子? 沈七味的脸色立刻变了…… 桃花谷。 桃花谷这个名字也不知是哪代先祖起的以不可考,总之,谷中没有桃树。 沈七味有些伤心,这谷里除了草木,房屋全是近十几年建的,完全没了旧时居。 “师父说房屋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他还在,自然不会忘了师祖,如果他不在,那些也就没了任何意义。”苏祈道。 沈七味谷的另一边走去,那里是历代谷主埋骨之地。 秋时的树木还带着绿,有些枯黄的杂草长得半人高,前面景色一变,一片坟地便印入眼帘。 坟头并不多,□座而已。江湖人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尸体并不能全都收回来。 苏祈与沈七味一座座挨个磕头,最后停在了苏婂的坟前。 沈七味的眼泪终于落下,跪在坟前抚着冰凉的碑:“等我死了,可不可以埋在这里?” 那墓碑很大,苏婂的名只写在了右边,左边留着很大的空隙。 “这自然是给你留的位置。”苏秦临死之前的遗命就有将沈七味的尸骨带回来与苏婂合葬这件。 沈七味抱着墓碑不敢回头只是轻轻点点,双肩抖动。 苏祈转身离开。 沈七味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他只想一个人。 苏祈再见到沈七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一如既往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昨日的伤心哀恸似乎只在苏祈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 沈七味大大咧咧坐在饭桌的上位:“苏丫头,我饿了。开饭啊开饭。” 苏祈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沈七味立马默了。 煮白粥加小米,腌黄瓜,蔬菜水果大杂拌。 原来苏家人四代做饭的水准是一点没升啊,当初他岳母娘和苏婂做的早饭跟苏祈简直一模一样。 苏祈将饭菜摆好,把筷子递给沈七味示意他吃饭。沈七味机械夹了块腌黄瓜放进嘴里,果然一个味。 苏祈看看他的表情,了然。她的厨艺是师父教的,师父是跟他外祖母学的,跟苏婂做出来的味估计是一样的。苏家的早餐几十年如一日,她其实也懒得换,简单方便么。 “真难吃。”沈七味吃的飞快,还不忘加以评论。 苏祈嗤笑,也不揭穿这人的口是心非,看他吃的一脸怀念,早知道就该放点巴豆给他。苏祈觉得,就算她真放了巴豆沈七味也能甘之如饴吃下去。 沈七味将桌上所有的饭菜淡而无味的粥咸死个人的小黄瓜和洒了盐和调料的苹果块全吃了个干净,还觉得意犹未尽,一双凤眼紧盯着苏祈的手。 苏祈根本没动筷,只端着碗粥慢慢的搅也不喝,脸上淡定其实心里乐开了花,难得有个人觉得她做的饭好吃,好有成就感……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大家找bug,阿靖过阵子修文。 第31章 黄山凌云庄 沈七味推开书房的门,苏祈正对着门画一幅约三尺长一尺宽的油画,一抬头看见了他,立刻薄怒道:“你难道不会敲一敲门?” 沈七味急切道:“乔家那小子在哪?你带我去找他。”他想了许久还是想见见苏秦,一旦下定了决心就要马上去。 苏祈皱眉:“那是师父的遗愿,你不能插手。”以沈七味的性格估计会对乔秉华不利,耍他一顿然后将骨灰抢回来,苏祈有些头疼。 沈七味哭丧脸道:“难道我连看一看他都不行么?”他只是想看一眼他死去儿子的骨灰而已。 苏祈沉默,她实在不懂这些古人的思想,人活着的时候不懂好好珍惜,死了却非要铭刻于心。 “骨灰有什么好看的,他人已经不在了,你就算去了能代表什么?不过是一撮灰罢了。” 沈七味却道:“我这些天看着他的旧物,他小时的玩具和衣服,他写的字和平常弹得琴,他最喜欢的剑。他的喜好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少年青年都没有我的痕迹,他除了血缘和长相跟我没有一点交集,才发现我这个爹当的没用。我总想着那时我若在这里,或许他就不会死。如今不能亲眼看一看他,我实在不能安心。”他声音发颤,带着黯然。 苏祈放下画笔,将那幅画用白布盖起来,沉默许久,才道:“好。乔秉华在济南做知府,很好找。我还有事情,你自己去吧。”他是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跟她说话,让她不能反驳。 沈七味疑惑:“你能有什么事?”他和苏祈这几个月一直在一起,从没听她说起过。 “我家里的事。”苏祈不欲多说,打断道:“乔秉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比你皮厚肉粗,你别欺负人家。” 苏祈还有家人么?沈七味也不好再问,只说:“放心,我不会把那弱鸡怎么样的。”到时候就算他做了什么,苏祈又怎么会知道呢? 苏祈一眼看穿:“要是还想回桃花谷就老实点,我可是认识丐帮的人,打听个小道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丐帮都是群狗腿子!沈七味皱眉,突然又想到苏祈的话。 “你还会让我回桃花谷?” 苏祈干脆点头:“你可以住在这里,但是不许不洗澡不换衣服不剃胡子不收拾房子,不许往饭菜里放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大堆的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也没能让沈七味的高兴情绪熄灭一点儿,高兴的连连答应。 “可不许说话不算数啊,我要一块药田,我还要住苏秦那屋。”沈七味趁机提条件,谷里没有客房,他如今住的是竹屋。他知道那竹屋是给乔秉华建的,虽然他其实没住过几次。(乔大人都跟苏秦睡一屋……)但是他就是不喜欢。 苏祈答应,主屋冬天有壁炉,沈七味虽然武功高绝,但是老人家还是注意一下的好,沈七味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 沈七味一蹦三尺高,高兴的双手乱挥,终于有心情关心一下苏祈了。 “苏丫头你在画什么?你画的画真好看,给我也画一幅好不好,就挂在苏秦房里,跟他的挂在一起。”正厅卧室书房挂的到处都是油画,大多是人物,苏祈画得跟真人一模一样,这让他很新奇。 说着就要掀那白布,被苏祈阻止。 “别动我的画。给你画也可以,你坐着别动,我去拿画布,但是画成一幅的话起码要半个月,你能等得起么?”苏祈可不信这屁股上长了尾巴的老头可以坐得住,何况他现在急着去济南呢。 沈七味习惯性伸手揪自己胡子,却摸了个空,不甘道:“非得要我坐半个月么……那你现在在画什么?” 苏祈好笑:“就是要半个月。来日方长,等你我再回来谷里,让我给你画多少肖像都行。现在你不去准备下去济南么?” 沈七味摆摆手:“老头子孑然一身,不需要准备什么。” 言罢偷眼瞧苏祈,一个不注意迅速将那盖着画的白布扯开了。 那画上头是春日碧水,即枝盛开的粉色桃花斜斜横挑着占了画布一角,花旁立着个笑的温暖明澈的蓝衣男子,薄唇带笑似乎在跟画前的人说笑,他身材高大,有最令女子倾心的风姿和温柔。画上人的动作表情活灵活现,似乎要走出画布来跟人打招呼似的。整幅画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最后的润色。 苏祈来不及阻止,一脸的狰狞,眼眸深处却是被拆穿的尴尬和羞意,伸拳带着呼呼风声砸了过去。 两人一路从书房打到了院里。 沈七味笑的张狂:“原来苏丫头思春了却只敢躲在屋里画情郎,你不是说跟小子只是朋友吗?现在看来不大像啊?” 苏祈扭曲了一张俏脸,下手越发狠辣,招招向沈七味的臭脸打,沈七味左躲右闪,苏祈就是打不到。 混蛋!苏祈气的发抖,收了打出一半的拳头,转身回房。 沈七味知道苏祈真生气了,正有些反思是不是玩过头了,苏祈背着包袱就出来了,沈七味忙跑上前:“苏丫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苏祈不理,绕过他继续走,死老头就是故意的。 “哎你现在就走啊,别啊,我保证不说出去还不成么。苏丫头你别不理我呀……” 苏祈一个纵身飞走了,只留下沈七味委屈:“人家这不是道歉了么……”恋爱中的女人真是不好惹…… 苏祈很生气,他决定不管沈老头了,他爱干嘛干嘛去,看见死老头子就烦。 苏祈在嘉兴买了匹马,往安徽方向敢赶。她也不急,慢慢悠悠白天赶路,晚上早早就找住处,一点都没委屈了自个,不远的路直赶了十几天才到黄山。 凌飞楼在黄山脚下只是个中等的小酒楼,是最近几个月内建起来的,地段也不繁华,只在平民居住的小街上。楼内布置也不出彩,都是简洁实用的装扮,桌椅也都是结实坚硬的木头做的,没有一点雕饰。 这里的饭菜不是最好吃的,但便宜又分量十足;有最辛辣又最便宜的烧刀子,更有名扬天下的香醇浓烈的九酝春酒,不出意外很得江湖人喜欢,故而这座酒楼只开张几个月很快对了江湖人的胃口。大块的肉,大碗的酒,大声的高谈阔论,如今俨然已经成了江湖人的集会之地,普通行人都要远远地躲开,躲不开的靠着墙根走,生怕惹上了江湖人。 所以这座一点都不引人注目的酒楼,悄悄的开遍了整个安徽。 难道就没人惹事找茬? 刚开始是有些地痞无赖来收保护费,结果是横着爬出去的,人家店里整日清秀白皙笑眯眯的店小二居然是个练家子。后来也有江湖人聚众打架,当下就被卸了条胳膊。至此,再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江湖中悄悄的传这家客栈是二十多年前黄山李家后人的产业,李家遗孤卷土重回黄山,要重建凌云庄了。 这个消息颇触犯了一些在黄山盘踞的地头蛇的利益,当年黄山被灭,他们瓜分了凌云庄的地盘和产业,如今自然不愿吐出来。但是后来这些地头蛇渐渐都销声匿迹,那些李家的产业酒楼庄子又重新挂上了凌云庄的标志,暗流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黄山凌云庄昔年与姑苏李家拥翠山庄岭南南宫世家的白鹤山庄并称三大武林世家,向来同气连枝,地位仅次于太原无争山庄原家。此时黄山李家再次崛起,南宫家与拥翠山庄均遣人来拜会,拥翠山庄更是在江湖中放下话来,谁敢欺辱凌云山庄的就是跟李观鱼过不去。 李灵忱的真面目成了江湖中最大的迷,人人都想一睹为快,但是李灵忱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都戴着张其丑无比的面具,众人观其身姿爽朗,举手投足都是一派坦荡荡的大家风范,行事颇让人敬服。提起面具时李灵忱坦言早些年前面目已毁,早已不敢见人了,话语真诚,让人无法辩驳。 李灵忱说现下他还有一个亲妹妹,近日就要回来,一时间听到的人都是悠思神往。 黄山李家的女儿都是有绝世美貌的女子这点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二十多年前黄山李家与华山派可不就是因为李家女儿才起的纠纷么。最后两家人都被灭了个透,华山派此后只剩下了女人,黄山李家却被赶尽杀绝,只有李家姑娘和他侄子逃了出去。能引起血雨腥风的李家女子,哪个男人不想一观呢? 故而,李家姑娘的姿容,所有人都翘首期盼。 苏祈坐在凌飞楼的大堂的时候,双耳听到的都是黄山李家姑娘将归的消息,不由得黑了脸。 笑眯眯的店小二利索抹了桌子,笑道:“客官想要什么?小店物美价廉,尤其是熟牛肉(汗……),那是美味又劲道管饱,再来一碗烧刀子,包管您不虚此行下回还来。”他气都不喘一口麻溜说出来一串话,这男子粗布黑衣短打,戴着黑纱斗笠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所以肯定是要管饱的食物,他做店小二好几个月,都当出了心得了。 这店小二功夫不俗,敛气的功夫更好,苏祈暗赞,看来南宫灵驭下有道。 苏祈悠悠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她打扮成男子,声音却没变。 店小二一愣,随即恭敬道:“请姑娘随属下来。” 苏祈微微点头,利索起身,尾随在那店小二的身后进了后院。 南宫灵自然不会呆在小小客栈的后院的,他现在可忙得很——区区黄山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的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阿靖要开新文了,马上就写…… 但是阿靖是个好姑娘,日更不变。 哭…… 第32章 嫁妆多多的 倏忽云烟化杳冥,峰峦随水入丹青。 说的便是黄山了,黄山占地十二万顷,入目都是连绵不绝的奇峰怪石,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进了山绝对会迷路迷到死。 凌云庄新址重建在旧址之上,是在天都峰顶,沿袭了原来的风格,前院大气疏朗,后院精致小巧,在云雾缭绕的绝顶之上,宛如仙居一般。 盘空千万仞,险若上舟梯;迥入天都里,回看鸟道低。 群仙所居的天都峰,高达百丈,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就算是江湖中人,能上去的也少极了,故而高不可攀的很了,所以李灵忱的客人无一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侠客豪杰。 苏祈站在云雾缭绕的峰顶,感叹古人想法真是与众不同,把房子建那么高装13。 苏祈身为李家唯二的后人,自然也是凌云庄的主人,她被安排在云烟小筑,院子又大又精致,丫鬟仆人一大群。 南宫灵,不,是李灵忱一直到晚饭过后才有功夫来见苏祈。 “怎么样?饭菜还合你的口味吧?”李灵忱意气风发,看起来气色很好。 苏祈含笑点头:“很好。怎么你找我还要偷偷摸摸的?你那属下可真是……”那个给苏祈传小纸条一脸肾亏的纨绔李善达居然是李灵忱手下,真是毁形象。 李灵忱好笑:“你可别那么肤浅,他难道装的不好么?” “好,实在是太好了,我见一次想揍他一次。”实际上虽然她没动手,那纨绔被修理的也很惨。 李灵忱面容一肃:“他逃走了。” 他?苏祈一愣,随即道:“无花也不是任人阉割的,跑了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楚留香大概又要有麻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花就认定了楚留香是他的天敌,非得灭掉不可。 “他会来找你吗?” 李灵忱皱眉道:“恐怕会,以他的才智怎么会猜不出来我的真面目。” “那你猜,他会怎么做?直接来找你?”苏祈问。 李灵忱苦笑:“你莫要再试探我了,我上过一次当就够了,哪里还笨到再去让他利用。”至于他原来的身份,在这个江湖里,只要他够强,那不算什么。毕竟楚留香这样好管闲事至今还没死的人少见得很。 苏祈端起茶杯喝茶,淡淡笑道:“无花迷惑人的本事可不低,我们须得防着他些。” 李灵忱得意:“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就不信在我的地盘他敢来?”他当然防着无花呢,但是他找自己麻烦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他已经找了同盟,无花不是傻子,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不会干。 “那可不一定,要是这回出了什么岔子,我看你的脸面往哪搁。”损人不利己的事无花或许真的会干呢,狗急了还会跳墙,无花那个疯子干什么都不稀奇。 李灵忱也有些犹豫:“这倒是真的,看来我的部署还得再严密一些。” “无花不来捣乱的可能性很小,你掂量着办吧。”李灵忱说不定至今还以为无花对他还有感情,当时只是迫不得已才放弃他的呢。 李灵忱沉默。他的确从没想过他最崇拜的亲哥哥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他的敌人。 苏祈微挑嘴角:“我现在是你妹妹了吗?”认清了现实比什么都重要,但愿李灵忱不是心太软的人。 李灵忱会心一笑:“你可不要太得意,那是我嫌麻烦才这样说的,小侄女~”是呢,他也不是孤家寡人。苏祈救他就算是有自己的打算,但不可否认,她在自己最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他们两个不管怎样,总是亲人了。是世上彼此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必须是。 “反正在别人眼里你是我哥哥了。”苏祈眉眼间一片宁静安然。 李灵忱调笑:“这次会来许多武林人士倜傥公子,都是来一睹我家妹子美貌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祈儿对未来夫婿有何想法,哥哥帮你挑一个?”来赴宴的众人,未尝没有想要与凌云庄联姻的。 苏祈想起在凌飞楼听见的话,脸色变了:“你就说你妹子她师父早就给她订了婚约了。” 李灵忱挑眉:“那我家妹子订给了哪家少侠呢?” “南海的不归岛赵家二岛主临风。”苏祈淡淡道。 “还真有?”李灵忱惊讶。不归岛赵氏是隐居的家族,岛上人向来不在江湖中行走,却是南海上的霸主,无人敢惹。是以年老的一辈都知道最好不要惹不归岛,不然,一去不归。 苏祈轻轻点头,他师父跟赵家老大玉树是朋友,她也曾随师父去过岛上做客。赵家老二不会在意这些谣言的,因为赵临风他,跟师父一样也是个断袖,而且还断在了他亲大哥身上。(……我一时手滑……) 所以这谎撒的完全没压力。 李灵忱马上开始盘算:“赵家做海上生意,肯定积财不少,你若嫁过去嫁妆必须得多,不然会让婆家人看不起的。珠宝首饰家具什么的都得做最好的,虽然海上路途遥远,但是田庄店铺该置办也得置办,这样粗粗一算,也得二十万两银子呢。你今年都十七了,这两年就得完婚,再拖就成老姑娘了。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他有些埋怨。 别以为江湖人成亲对月拜拜就成了,那是无媒苟合!他们是江湖中的世家大族,产业众多,该有的规矩一点也不能少,不然该被笑话了。 苏祈没想到李灵忱居然是个行动派,一句话往后想了那么多。又是感动又是心虚,忙道:“不急不急,我不急。过几年再说吧,我还没玩够呢。” 李灵忱瞪她一眼:“再过几年人家不要你了怎么办?赵临风今年都二十五岁了,哪里还能再过几年?” “没事,赵二哥也想多玩几年。”苏祈想打自己一巴掌,她没事撒什么谎……看看,看看,圆不过来了吧…… 李灵忱没工夫理她,着急忙慌就走了,他得去重新规划一下了。 苏祈想了想,还是把将要出口的声音咽了回去,她可不敢说自己是骗他的,万一李灵忱一怒之下来个比武招亲抛绣球什么玩意的她可没地哭去。再说了,嫁妆什么的准备了以后可以给他闺女使,反正又搁不坏。 苏祈这次回来,其实是李灵忱向各大江湖世家发了帖子,在凌云庄宴请江湖众豪杰。这样做就是要向江湖宣布,他们黄山李家,依然是武林中的一大势力,谁想找茬,也得掂量着办。 既然要重出众江湖人视线,请的自然是在武林中颇有影响力的人,比如同为世家的拥翠山庄南宫世家唐门及江湖正道六大门派,他们的掌门或许不会都来,但是派个嫡系弟子送些礼物这个脸面还是会给的;还有有名气的独行大侠,像楚留香胡铁花这样的;那些不甚有名气的游侠儿有的也会来凑个热闹,但是凌云庄是不招待的。再说他们也不一定能上的来天都峰。 另外,这次宴会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华山派。 华山派与凌云庄的恩怨是非江湖人人皆知,凌云庄想要重出江湖,一定得先与华山派化解仇恨。 就与三大世家一样,武林正道六大门派也是一损俱损,向来意见一致的很。若是凌云庄今后受到六大门派的共同掣肘,也难办的很。反过来讲,三大世家也不是好惹的,华山派内已经全是些女人了,纵然枯眉大师还能再撑十年,但是门中没有天资极好的第二代掌权人选也是硬伤,而李灵忱才正值盛年,所以华山派与凌云庄的冰释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 而李灵忱去信让苏祈回来,一是因为苏祈也是凌云庄主人之一,免得以后行走江湖被奸人暗算,有了凌云庄在背后,那些肖小轻易不敢下黑手;二是李灵忱需要苏祈的助力,像是拥翠山庄和唐门,有一大半是因为苏祈才鼎力支持凌云庄的。 而现在,离宴请的日期还有一个月。帖子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发出,防的是有的侠客行踪不定,不能及时拿到帖子,有的门派离黄山又远得很,误了时间。 各大势力都自持身份,当然不会提早那么久来,是以现在凌云庄都还没有接待客人。 苏祈才不会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嫌费脑子,她能找了李灵忱回来重振凌云庄对李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所以那些权力争斗她一概不管,完全当自己是凌云庄的大小姐,日子惬意得很。 但是苏祈突然吃不香,也睡不好了。 自来的第一天之后,苏祈再也没见过李灵忱,偶尔苏祈问丫鬟得到的回答也是他下了山,还未曾回来。 这一日苏祈刚醒,便听到伺候自己的丫鬟轻絮来报,李灵忱回来了。 苏祈闻言,立刻起身收拾准备去见李灵忱。她那日忘了问,李灵忱会不会把楚留香也请来。本来他们俩也没什么,但是那日他与楚留香抱在一起被众人看见了,自此后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情绪,再加上在桃花谷她画的那幅油画,让她心里很不自在。 苏祈恼怒得很,明明什么都没有,她为什么要心虚尴尬,都怪沈老头,都怪他乱说话。 苏祈还没有走出她的院子,就见李灵忱走了进来。 “怎么着?你找我有事儿?刚回来就听下人说你这半个月一直找我,到底什么事这么急?”李灵忱一身劲装,脸色憔悴,看来听到汇报就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作者有话要说:咱女主也是有娘家的人了。我果然是亲妈啊哈哈哈…… ?novelid=1794181 新文新开求收藏!!!o(n_n)o~ 第33章 赵家的玉树临风 苏祈将人迎进正厅,两人入座后方才道:“你刚回来,吃饭没?我让人传了饭来边吃边说吧。” 李灵忱点头,他的确还没吃早饭。 云烟小筑的饭食都是精致的淮扬菜,是李灵忱特意为苏祈找的厨子。 “你这次都请了哪些人来?”苏祈慢慢喝着小米粥,斟酌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们是江湖人,没有那些深宅大院食不言的琐碎规矩。 “你问这个做什么?”李灵忱很惊讶,苏祈不像是关心这种琐事的人。 苏祈当然不会直说,只含糊道:“有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想问问他会不会也来。” 朋友?普通朋友会那么急着找他?李灵忱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些东西。 “哦?那是谁让你那么上心,三天两头打发人去问我回来了没?” 苏祈看他眼带调侃,知道他肯定又想多了,不禁有些头疼,是她太心急。现在也不能问了,不然这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也没什么,他在江湖上名气不大,估计你也不会请的。我是关心你才让人去看你回来没的。”说罢低头喝粥。苏祈恼怒,这借口好烂,她自己都不信。 李灵忱瞧着苏祈的发顶,有些好笑,这丫头是害羞了么。 “我这次下山给你带回来了许多珠宝绸缎,等会让裁缝来给你量量,做新衣服。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好好打扮的。”李灵忱贴心换个话题。苏祈挽的是最简单的发髻,只戴了一只银钗固定用,身上更是一点饰品都不带,衣服也是最简单的月白色直裾深衣,朴素的不像话。 苏祈皱眉:“不是做了好多了么?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我都穿不过来。还有那些珠宝首饰,戴着又沉又硌人。”古人真是麻烦,净要弄些累赘又麻烦的东西,好看是好看,只是太繁琐。她一个江湖人,不是越简单方便才好么。 李灵忱摇头好笑:“人家姑娘都嫌衣服首饰不够多,你倒好,还嫌烦。不穿就罢了,留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些女人的东西太麻烦,再说苏祈哪里还用得着漂亮衣服首饰来增添颜色。只是他一个粗人,头一次有个漂亮妹妹,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到处找下属问女孩子都喜欢什么,然后一股脑都买来了。 苏祈满意点头,她还真怕李灵忱真的把她当大家闺秀培养。她与李灵忱现在小心维持的亲情,可不能因为一点分歧灰就飞烟灭了。 “好啦。你赶紧去歇息吧,看起来累的不轻。” “恩。这几天就应该有人到了,到时候还有的忙呢。”李灵忱一脸叹息,他不眠不休忙了三天,累的要命。 “那也是你活该。”苏祈毫不客气直言。 苏祈最后还是没敢问楚留香的事,在济南楚留香曾经破坏了李灵忱与无花的阴谋,他应该不会想再看见楚留香的吧?苏祈有些不大确定。 接下来几天,各大门派陆陆续续都来了,苏祈将倒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后天就是宴会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苏祈满意画好最后一笔,将画和碳条分别收在速写板的两个夹层里,背在背后向凌云庄走去。黄山是天下第一奇山,她上辈子宅的要命,一直是心向往之,却没来过,一是懒得跑,二就是她没钱。现在有了轻功这个超级作弊器,又在自家地盘上,不画个过瘾实在是辜负良辰美景了。 还没走进庄,就见轻絮一溜小跑奔向她,“小姐,小姐,庄主让你赶紧去大厅,有贵客来了。” “贵客?唐门?拥翠山庄?”她在江湖上就认识这两家人,可是李玉函和唐芥前几日已经来了呀,什么人还要她去见?难道是…… 苏祈忙抓着轻絮问:“是不是楚留香?” 轻絮从没没见过苏祈那么激动过,一时呆了,被苏祈摇的赶忙回过神来:“不是吧?来了五六个人呢,穿着口音都不像是中原人。” 不是中原人?李灵忱搞什么鬼?苏祈满腹疑惑。 苏祈在厅外听到里头人说话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要跑。 她没跑出几步,一只修长的手鬼魅般揪住了苏祈后颈衣领,将苏祈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苏祈回头,那人深邃的五官,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宽肩窄臀,阳光灿烂的笑,正是赵临风。 赵临风将苏祈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大步走回厅内,笑道:“我的小未婚妻这是不好意思了?” 苏祈呆住,连反抗都忘了,李灵忱到底怎么把这人找来的……她要是早知道李灵忱居然神通广大到能将拜帖送到不归岛去,打死她也不敢撒那个谎了。 苏祈一抬头就看见了赵玉树那黑的堪比黑锅底的冷脸,哦不,苏祈捂脸扭头藏在赵临风怀里,师父救命啊。 李灵忱见苏祈来了,道:“阿祈,你太失礼了,快下来。”虽然话说的严肃,眼中可是得意得很,苏祈那日欲言又止的不就是想问她未婚夫会不会来么,幸亏他早有准备,早就特意补了拜帖用专门训练的金雕加急送去了海上,还好赶得及,看看苏祈与赵二多恩爱啊。 苏祈心里怒火熊熊,你还得意,你居然还敢得意,咱回头算总账。 赵临风将苏祈放下,苏祈硬着头皮跟赵玉树打招呼:“赵叔叔,别来无恙啊。” 赵玉树阴森森看她一眼,“恩。” 苏祈被赵大一瞪,瞬间淡定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转头又向赵家其余几人打了招呼,便坐在李灵忱另一边的主坐,端起丫头送上的茶水慢慢的喝。 李灵忱道:“听家妹说起赵二岛主时甚是想念,又正值鄙庄盛事,才冒昧下了拜帖,岛主能来实在是李某之幸。”李灵忱对妹婿越看越满意,功夫高,家世好,对阿祈也很亲密。 赵玉树又看苏祈一眼,才道:“我与苏秦是挚友,他徒弟家里的好事,理当来恭贺一二。” 李灵忱皱眉,这是什么意思?朗声笑道:“不错不错,凌云庄与不归岛以后就是姻亲,合该来往密切一些的。” 赵玉树的脸色黑的都要滴下墨汁来了,刚要开口反驳,就听苏祈道:“哥,你别乱说,那么多人在呢。” 李灵忱自然也发觉了赵家大哥脸色的不对劲,心中不悦,难道他还看不上他家阿祈不成? “赵岛主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旅途太过劳累?是李某招待的不周了。来人,请赵岛主去客院歇息。” 赵临风看了看赵大黑锅底似的表情,心里暗乐,笑道:“多谢李庄主,家兄不大习惯骑马,是有些疲乏,休息下就没事了。” 又看向苏祈,声线霎时低了八度,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我与阿祈几年不见,正要好好叙叙旧。哥,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吧。”说罢走到苏祈面前伸手。 苏祈眨眼,将手放入赵临风宽大的掌心,抬头与他会心一笑,起身。两人全不管周围人的视线,牵手出了大厅。众人眼里,似有缠绵的情谊围绕两人,金童玉女一般。 赵玉树缩在袍袖里的手缩了又紧,紧了又缩,还是没说话。 云烟小筑。 苏祈毫无形象窝在椅子里抱着盘子吃葡萄,紫红色的大葡萄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儿,晶莹剔透衬得葡萄更加诱人。 “唔,好甜。你还没搞定你大哥么?真是笨,这都多少年了。换个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苏祈摇头,将葡萄甘甜的汁水连着皮一起咽下肚,没办法,懒得剥。 赵临风一僵,摇头,也伸臂从苏祈盘子里夹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郁闷道:“我死缠烂打他就是不同意我能怎么办?都十年了,当初拒绝的理由是我一个小孩子一时兴起,到现在了我还小么,他不过就是不喜欢我。” 苏祈撇嘴,赵大不喜欢他看见赵二抱她脸能那么黑?谁信呢,真不懂他一个大男人究竟在墨迹些什么。 “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试?”苏祈觉得这个红娘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哎,别啊,我可不娶你,你没人要也不能讹我啊。”赵临风连忙摆手,苏祈他可下不了手。他当时看到凌云庄拜帖的时候那个感觉是五雷轰顶,要是真的娶了苏祈他下半辈子安生不得啊。 苏祈当年和赵临风臭味相投,整天的招猫逗狗将整个岛搅了个天翻地覆,偏偏两人都瞧不得对方好,是互讽型的损友。并且,苏祈是鼎力支持赵临风对他大哥不可告人心思的第一个人,在他心里地位之高,仅次于无白。 苏祈一巴掌拍上赵二的头:“你想的美。我是说假的,假的。再说了你一断袖算是男人么?本姑娘也看不上你。” “那你到最后讹上我了怎么办?”赵临风虽然也有些意动,但是他担心自己贞操。 苏祈的脸狰狞了,她再饥不择食也不要二货受。但是现在,她忍。 “立字据。”她一字一字咬牙道。 苏祈想的是,就算这次不算,李灵忱以后也会张罗她的婚事,十七岁在古人里已经是老姑娘了。所以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嫁给赵临风那个二货受。这样赵家大哥一开窍,就和二货受双宿双飞去了,她就自由了。 而且,成了妇人少了许多麻烦的。 赵临风正想点头,突又道:“苏苏,你不想嫁人?为什么啊?”他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到苏祈的小心思了。 苏祈信口胡编;“我爱的那人死了。”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伤痛。 赵临风被他家大哥养的单纯一根筋,立刻就坚信不疑,再加上苏祈演的实在是像,看苏祈的眼神立马转为同情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闺蜜来了 第34章 唐芥的话 苏祈居然真的拿来纸笔,一本正经的写了两份字据,内容大抵就是声明两人是假成亲,不得不经对方同意就泄露此事,双方互不干扰,若是各自有了喜欢的人,就跟对方和离,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今后女婚男嫁各不相干之类的,然后两人都郑重签上自己大名。 赵临风妥帖收好字据,一脸的跃跃欲试,“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苏祈脸上带着抹哀痛,她就这样把自己卖了?成亲,怎么感觉做梦似的。 “你……节哀顺变。”赵临风又想起苏祈先前说的话,一脸的欲言又止,一副想要安慰苏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样子。 苏祈没想到他还记着这句话呢,赵临风不是一向没心没肺的么?他这样倒是让自己有些内疚了,骗一个单纯孩子有点不厚道,要不实话说了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得,跟十年前一个德行。 赵临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想说什么来着?”苏祈背过身子偷笑,有赵临风这么个活宝在,想不高兴也难。 “噗嗤”,门外走进来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苏祈,你这个未婚夫可爱的紧啊,能不能借我玩两天?”男子一脸的邪肆不羁,衣服是很普通的黑色劲装,穿在他身上却吊儿郎当的,一双长挑入鬓的粗眉让他不像什么正道侠士,倒似魔教中人。 苏祈请唐芥入座,唤轻絮沏了新茶来。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喝茶?唐门不是该有很多事情要做么?” 唐芥轻抿一口茶水,点头称赞:“黄山毛峰,果然好茶。” “刚才我说的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可要强抢了。” “唐芥……”苏祈无奈,“赵二哥与我已经有婚约了。” 唐芥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我还会还给你的。”说罢一脸诚恳看苏祈。 这边赵临风横眉怒目,要不是顾忌着这是苏祈的小楼,早冲上去砸扁这混蛋的臭脸了。 “赵大哥可是不归岛主,不好惹的。”苏祈提醒道。 “那又怎样?难道我唐门就好惹了?”唐芥觉得赵临风太好玩了,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身子紧绷的似乎随时想冲上来提拳头打他泄愤,但是碍于苏祈又不敢冲上来,苏祈从哪找来这么一个活宝的。 苏祈觉得唐芥真是闲疯了,她原来怎么不知道他是这么爱捉弄人的。 “赵二哥,你快些回去吧,赵大哥说不定在找你呢。”对付赵二要从赵玉树入手,绝对上钩。 赵临风眼睛一亮,“恩,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罢也不管讨厌的唐芥了,急匆匆就出了门去。 看着赵临风走远了,苏祈才将目光收回来,看向唐芥。他与在沙漠时相比真是不同了,但又好像他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在沙漠的那个漂亮斯文的书生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唐芥。 “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是有什么事呢?”居然还为了赶赵二走特意调戏人家,赵二可不是个大气不计较的人那。 唐芥收起一身的邪气,严肃道:“我想要你的画像。”他这次带了五个个画师来,为的就是要带走苏祈的画像。 苏祈怔住了,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居然还想着她?她对你……” 唐芥苦笑:“有些东西一眼就是一辈子了,就当我犯贱吧。”他堂堂唐门门主,天之骄子,多么洒脱不羁的人物,最后栽在了一个女魔头手里再也翻不了身,也不想翻身。 苏祈一脸的叹息:“你为何要我的画像?自己画一张不就好了。” “我怕,”唐芥说,“我怕我的记忆出错了,怕画技太差将她画丑了,怕画出来不及她万分之一的神韵。”他紧皱着眉峰,眼睛里的怀念和深情掩饰不住。 苏祈笑:“就算那些画师将我画的惟妙惟肖,那也是我,不是石观音。你想看着我的画像思念石观音么?” “这个不用你管。”唐芥有些激动,苏祈这是在粉碎他的自欺欺人。 苏祈嗤笑:“你现在看起来简直不像个男人。” 唐芥眼中怒火一闪而过。 “你看你,为了一个女人,将唐门的脸都丢尽了……”苏祈抚抚鬓角散下来的头发,“说起来石观音还是被你害死的呢,我觉得,你现在一定后悔了,你一定后悔杀死石观音了。你是在想就算一辈子在在密谷里当个傀儡,就算眼睁睁看着她跟别的男人欢好伤心,也好过最后只能抱着一具枯骨相思来的好吧。” “你够了!”唐芥激动地站起来,“我没有。” 唐芥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苏祈的眼睛充满了了然和不屑,让他难堪和无所遁形。 “没有么?”苏祈不以为然,“石观音有一个最大的秘密你想不想听?”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芥,脸上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正要做恶作剧捉弄人的小孩子。 “什么秘密?”唐芥下意识问道。 苏祈手里拿着青花瓷的茶盏把玩,漫不经心道:“你该不会还觉得她起码喜欢过你吧?真是个傻兮兮的男人。石观音其实爱的是她自己,镜子里的自己。” “你开什么玩笑?”唐芥失声道。 “唐芥,你看我这张脸,那么美丽,美丽的让人窒息。为什么不可能呢?她厌恶这世上的所有男人,她实在是美丽强大,她伤心高兴的时候只有自己清楚明白,为什么不可能呢?”苏祈一脸的笑意,好像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还未娱乐到别人自己掌不住先笑了。 “你还爱她么?” 唐芥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偌大的正厅内突然寂静的要命。 此时,门外的太阳终于冲破了黄山蔼蔼的云层,奇迹般的一跃而出,深秋金黄色的暖光自九天万丈高空之上垂撒到苏祈沉静淡笑着的脸上,晕出层层光圈,女神一般耀眼夺目,让人不敢直视,生怕亵渎了九天之上的仙子。神的宠儿。 唐芥沉默许久,突然道:“那你呢?” 苏祈疑惑看他。 唐芥与她对视,眼睛里的嘲讽清晰可见:“你不知道么?我方才几乎将你错认成了她。” 苏祈脸色大变。 “你漫不经心的表情,你笑的时候,你抚鬓角的动作。苏祈,有没有人说过,你跟石观音一模一样。”唐芥站在门口,望着光芒万丈的太阳说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赵玉树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打坐修炼最能凝心静神,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是黑沉沉的乌云,随时都能有一道惊雷劈下来似的。 跟女人出去那么久还没回来,赵临风,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赵临风进了松涛苑,直奔向西厢房。 推开门,赵玉树果然在里面,立刻高兴的眉开眼笑,他一路小跑跳上床扑在赵玉树身上,扒着他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大哥,好久不见你想我没?” 赵玉树一把将人推开,翻身坐起来,嘴唇轻吐:“滚。”跑去跟别的女人约会,居然还敢回来问自己想不想他。 赵临风眼睛里有一瞬的黯然,转眼又高兴道:“大哥你吃饭了吗?你是在等我一起吃么?” 赵玉树冷哼,又重新盘腿做好,继续打坐。 “大哥嫌我烦么?”他声音有些落寞,大哥自从他对他表了心意之后就特别冷淡,大多时候都不理他。 两人的气氛凝固了,门外传来丫鬟们说笑打闹的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娇喘声渐行渐远,以房门为界与屋内相隔成两个世界。 “我会乖乖娶苏苏的。”赵临风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什么?赵玉树猛然睁开眼,一双幽深的眼睛寒气森森望向赵二。 赵临风完全没感觉他大哥周围已经冰冻三尺了,自顾自说:“反正苏苏那么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俩以后也要生个像她那么漂亮的女儿……”他越说越顺口,说的连自己都要忍不住相信,简直停不下嘴了。 赵玉树心中涩意翻腾,他早预料到的不是么。 赵二从小就喜欢收藏新奇漂亮的东西,但是他的喜欢都不长久,费尽心思得到的心头好转眼就能弃之如敝履。有一次他喜欢上了珊瑚,就到处收集,甚至跑到死对头史天王那里去去冒险,但是没过半年,赵临风就将满屋子的珊瑚全砸了个稀巴烂。 唯有苏祈,自从苏秦师徒来了之后,赵临风就格外喜欢苏祈,两个人见天腻在一起,连他也靠后了。之后念叨了好几年,那日接到凌云庄的帖子立刻就要往中原赶,现在想娶了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临风一直说的口干舌燥才住了口,伸手去够床头小几上放着的茶水喝。 赵玉树本来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眼任他说,现在才睁开眼睛,冷冷道:“说完了?那就滚吧。” 赵临风喝水的动作顿住了。 “娶了苏祈就好好待她吧,以后别再说些疯疯癫癫的话了。”赵玉树淡淡说完,复又闭上双眼,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疯疯癫癫。赵临风反复咀嚼这四个字。 原来他十多年的感情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赵临风转身头也不回大踏步出门,手里的茶杯重重砸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啊更新。谢谢姑娘们的花花和评,开心……o(n_n)o~ 第35章 宴会风波 宴会只是个形式,实际上真正的要事早就已经在私下里谈完,各方达成协定了。故而到了宴会那天,其实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联络感情。 摆宴的聚义厅能容下上百人还富余,装潢的高雅又不失江湖人的洒脱,既能让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自觉不会掉了身份,又能让江湖浪子不至于拘束。厅内摆着几条长桌,每一条桌子都有几十把椅子,正中的主桌正对着大门,是用来招待主人的贵客的。 李灵忱坐在主桌上座,下首是赵家兄弟,第三个座位却是空的,再往下依次是无争山庄的丁枫南宫家下代当家南宫卿拥翠山庄李玉函唐门唐芥…… “这次鄙庄重建,各位能赏脸来,是李某人的荣幸。小子不才,先敬各位一杯,以后凌云庄还要仰仗大家了,”李灵忱站起身来,将酒杯高举,遥敬各桌,然后喝下。 底下人也都端起酒盏,纷纷道:“庄主客气了。” 李灵忱轻拍手掌,一队衣着飘逸轻纱,妩媚婀娜的艳姬轻盈走进屋来,各自摆好姿势,或直立仰头或扭臀摆腰或双臂高举,每一个的姿态都不同,相同的是每一个艳姬都是充满诱惑身娇肉软的世间尤物,火辣勾人的眼波让厅内每一个人都觉得她们在看自己。 只听一声清亮绵远的琴声传来,在每个人的耳边萦绕,却不知从何而起。舞姬们原本静止的娇躯突然踩踏着古琴的节拍婆娑起舞,她们全身的关节灵活的像一群蛇妖,不赢一握的轻腰每一次摆动都是**,飘逸的轻纱直挠人心肺。 清歌,曼舞,美酒,佳肴。厅上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豪杰名侠们各自谈论叙旧,都沉浸在这天堂一般享受的氛围里。 一个身着黑衣,长相平凡的人走进厅来,在李灵忱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李灵忱眉头一皱,然后又松展开来,低声道:“不必阻拦,让她们进来吧。恭敬点。” 黑衣男子点头应是,然后退下。 李灵忱声音虽小,但在座的都是武林中新一代的高手,况且他也没特意不让人听见。莫非是坐第三把椅子人来了?但是若是客人到了,为何李灵忱特意嘱咐不必阻拦? 李灵忱心里也是不安,这次的宴会若是不能顺利闭幕,他的能力也会受到质疑,以后凌云庄岂不是要受众江湖人耻笑? 李灵忱使个手势,淙淙铮铮的古琴霎时停了下来,舞姬弯腰行礼,排成一队又袅袅娜娜退了下去。 他高声道:“实在是抱歉搅了各位的兴致,但如今有贵客不期而至,咱也不能失礼不是?” 次席有一人问道:“想必是庄主特意留坐的贵客来了,我等正好瞧瞧到底是哪位英雄豪杰,能得庄主如此看重。”居然有人的名声地位能让无争山庄和三大世家甘居其后,首席的前三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众人都私下里议论了许久了。 李灵忱定睛一看,原来是鲁东鬼侠判官郭其帧,此人一向神出鬼没,一对判官笔使的出神入化,专爱打抱不平,故而人称其鬼侠判官。 “自然不是。”李灵忱顿了顿,才道,“在下区区不才虽然冒昧给她老人家下了帖子,但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派人来。” 这下厅中又是一阵猜测,能有胆量对三大世家之一的凌云庄不屑一顾,还能让李灵忱如此恭敬,究竟是江湖上哪号人物。 只听厅外人还未到,声音已传了来,是一个轻灵悦耳的女声。 “神水宫门下奉宫主之命送上贺礼,恭贺李庄主重振门户之喜。” 神水宫?水母阴姬?整个大厅的私语之声全没了,众人好像都被割了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来人有四个,都是身着白衣,个个绝色美丽的少女,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紫檀雕花的锦盒。 这四个少女比之方才的舞姬更加美丽动人,行走间如步步生莲,但厅中没有一个人敢有绮思的。除非那人不想要命了。 已有下属上前恭敬接过锦盒呈到李灵忱面前,李灵忱也是双手接过,但并不打开,而是向来人笑道:“在下不知神水宫门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姑娘不要怪罪。” 那女子笑道:“我门下向来不涉江湖事,此事怪不得庄主。这次来,是因为宫主曾经承凌云庄大小姐的恩情,所以见了帖子,就立刻让我们姐妹赶来送上拜礼,以表感谢。” “哦?想不到祈儿还与贵宫有些渊源?她倒是瞒我的紧。我知姑娘高雅,不会与我们这些大男人共处一席,久闻浊臭。想必现在是想要去见我家妹子的吧?” 女子点头轻笑:“李庄主乃俊杰也,何须自贬?我们姐妹是有封信要亲自交到大小姐手上才行。”言语间全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竟是默认了不愿与厅中人同席。 李灵忱忙让下人带路,引神水宫人去云烟小筑。 待人走了许久,才有人缓过神来。道:“贵庄大小姐神通广大,竟与神水宫是旧识?难道李姑娘师从神水宫?”众人悚然,神水宫是不在江湖行走,但是,她们的可怕之处在于,只要得罪过她们的人,不管武功多高是正是邪,现在无一例外坟头上的草都三尺高了。 这时又有下人引着一人进了厅,那汉子身量高大,但是面容毫不出奇,衣袍上还打着补丁,平凡的像是误入的市井小贩。然而市井小贩焉能进得了凌云庄?他进了厅,径直走到主桌,大大咧咧就坐在了第三个座位上,目中无人地抓起酒壶喝酒。随意的好像在自家,完全不顾忌周围满厅一点儿也不好惹的江湖众豪杰。 但这时众人关心的是神水宫,也没人注意这汉子。李灵忱居然也不在意,还扭头吩咐下人再拿酒来给他。 主桌上的人都是人精,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什么奇怪的人没见过,也都正襟危坐,没看见一般。他们虽然也没见过这人,但是李灵忱是何等的聪明,既然敢将此人排在他们之上,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灵忱这时才道:“家妹未曾有幸拜于阴姬宫主门下,与神水宫的事情也不曾与我说起,想必是无意间认得的。”李灵忱也有些莫名,苏祈怎么会跟神水宫扯上关系的?打定了主意回头一定要问问清楚。 众人只以为是李灵忱的托辞,并不相信,但这是人家家事,也不好再问,只心里将凌云庄的地位又提了一层,打上“绝对不能轻易招惹”的标签。 此时一人大声道:“那不知大小姐师从何处?可曾婚配?”是何人杰,出了名的嘴毒话多人损,但是心地不坏。他曾经为了母亲不远万里去南疆湿瘴之地的五毒教为老母求药,并且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由此而得到了江湖众好汉的敬重。 众人也都明里暗里关心这件事,但是每次一提到凌云庄大小姐,李灵忱便笑而不语,轻描淡写就绕过去了。现在有人率先发问,都暗自支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星半点。 李灵忱半点也不责怪那人冒失,反而把声音又提了八度,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家妹师从桃花谷苏白衣门下,昔年苏白衣苏前辈曾为家妹定下了门婚事。如今各位豪杰侠士都在,正好宣布这一桩大喜事。” “那订了谁家?”有人忍不住发问。 苏白衣,跟“天下第一高手”天峰大师是同一辈的人了,武功之高名气之强,是就算在座各位都自恃甚高,也只能仰视的存在。 “正是南海不归岛的赵家二子临风。”李灵忱对第二个座位上的赵临风拱手。 厅内一片哗然。 凌云庄到底请了多少后手?居然能将南海赵氏都请来了,还跟人结了亲。看来江湖势力,又得重新划分一番了。 “我等恭喜李兄喜得妹婿。”李玉函端起酒杯敬李灵忱。 在座再次被震翻的英雄们如梦初醒般纷纷敬李灵忱,而打着做凌云庄乘龙快婿心思的人俱都歇了心思。赵家,就算人家势力不在中原武林,也惹不起啊。 厅上又起了歌舞,众人沉浸在美妙的歌舞酒肉里,欢歌笑语不断。 没人注意到,那第三个座位上的粗鲁汉子听到此话突然扔下酒杯,眼带不可思议望向李灵忱。苏祈订了婚? 他紧攥着双手的双手青筋暴突,整个人像一把出了鞘的剑,马上就要跳将起来。但是又顾及到什么,只得忍着怒气不发。 “呵,”对面的丁枫笑道:“这位兄台认得李姑娘么?为何如此诧异?” 那汉子猛然泄了气,沉默看丁枫一眼,也不答言,又继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此时他眼中带了些心灰意冷,喝酒的动作也越发不顾忌,好像这杯中物能给他带来一些慰藉。 这样的人常见的很,山下城里大大小小的酒馆里有很多,无非是借酒浇愁罢了。 真是有趣,看来是李家小姐的裙下之臣,丁枫右手托着下巴思索,这人到底是谁呢? 坐在粗汉子身边的李玉函却大抵猜出来了。 “你怎地来的这样晚?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李玉函与妻子打赌,本来他已经自己稳操胜算的,可惜…… 那汉子低声一笑,带着些自嘲,声音却低沉悦耳,全不像一个粗糙汉子说出的,“李兄大喜,在下怎敢不来,岂不是太不给李兄面子了?”只是没想到听见了不该听的。他仰脖又喝下一杯酒,神情恍惚似已醉了。 “你不必伤心,或许是假的呢?”李玉函有些唏嘘,他大抵知道些这两人的事情。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幸亏他与无眉苦尽甘来。李玉函想起自家妻子,笑的温暖荡漾,恨不得马上就回去看她。 “假的?”汉子顿住,难道亲事还能作假不成? “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今日糊涂了呢?反正还没有成亲,只是口头上的约定,如何不能作假呢?”未尽之语是,就算是真的,难道你堂堂盗帅没本事再将它搅黄喽? 楚留香豁然开朗,举杯敬他,“多谢李兄指教。”他心里又重新鼓满了希望,那个赵临风怎么能配的上苏祈,而苏祈在桃花谷没出过门,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自己没见过的的男人呢? “小意思。”李玉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不喜欢在言情里插播**么…… 其实我觉得很可爱的。好吧,要是大家不喜欢,阿靖会缩下赵二和赵大的剧情。 第36章 喜欢奶奶 云烟小筑。 苏祈正在画一幅画。 地上散落着一堆都是油画颜料,将华丽的波斯地毯都染脏了也没人在乎。柳无眉坐在苏祈身后,静静看她画画,目光带着些微的怀念。 画中人与苏祈有七分相似,笑的如妖精般夺魂摄魄,比之她更有一股成熟风韵,好像世间灵气皆汇于画布之上。 “夫人……”柳无眉看得痴了,竟不自觉叫出声来。 苏祈一笑:“她待你好吗?” “好。”柳无眉垂下眼眸,“只要不触了她的底线,她什么都依我。” “可是你还是想逃?” 柳无眉轻扯嘴角:“哪个被圈养在金丝笼子里的雀儿不想跑呢?” 苏祈了然。石观音自负得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允许有一丝差错。人命在她眼里如鸟雀,就算是身边亲信如柳无眉,也是高兴了逗逗,不高兴随时都能捏死。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绝技。”柳无眉从来没见过色彩这样丰富的画,且能将人画得栩栩如生,简直像把人封进了画里似的。 苏祈很高兴有人夸她的画:“我也只会画画罢了。你若是喜欢,不妨多留一段时日,我帮你夫妻画一幅就是了。” 柳无眉自然答应。能将自己夫妇年轻恩爱时的画像保存下来,是每个女人都想做的事。 “你画她做什么?”柳无眉有些不解,苏祈跟石观音虽有血缘,但无情分,怎么会想到画石观音呢。 苏祈笑得微妙:“是有个人想要。但是我希望这幅画还是用不着的好。”唐芥若是对石观音最后的幻想被打破了还能一往情深矢志不渝,那便让人佩服的紧了。她一向佩服痴情人,便是给他画一幅又何妨。 “谁?”柳无眉好奇得紧,还有人对夫人念念不忘么? “待会或许你就知道了。”苏祈画完最后一笔,长舒了口气,紧赶慢赶画了好几天,终于干完了。 轻絮推门进来,道:“姑娘,李夫人,神水宫有人求见姑娘。” “神水宫?”苏祈诧异,神水宫来也来凑热闹? “请人去花厅一坐,我马上到。”苏祈又转而对柳无眉道:“你暂且随意看看吧,我去去就回。”李灵忱投她所好,书房里满满的全是书,多是些史书和杂记,还有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柳无眉点头,示意她快去。神水宫她一丁点儿也不喜欢,有心理阴影。 苏祈走进花厅,四女都站起来向她行礼问好,苏祈也回礼,然后坐到主坐。神水宫女子一向自命不凡,今日那么收敛,想必是得了水母阴姬的旨意。 “李姑娘,我家宫主给你的信。”第一个女子奉上一封书信。 “多谢。”苏祈接过信,拆开看过之后随即用内力将信毁去,道:“宫主主的话我已知晓,我不会说出去的,请宫主放心。” 想了想,还是道:“罢,几位稍等,我去给宫主写封回信。” 此言正和她们心意,为首的女子点头道:“多谢苏姑娘,我等在这里候着就是了。” 苏祈写好信用蜡封好,交给几人带走了。 水母阴姬不过就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那些秘辛的,苏祈一股脑全推给了无花。她就不信在神水宫追缴下,无花那个强了人家女儿的恶贼还能逃脱。 跟雄娘子说那些的时候苏祈还有些忐忑,若是水母阴姬要杀她灭口可怎么办。幸亏她还有点良心,念在自己化解了她与雄娘子矛盾和说了她们外孙下落的份上,只来了封信警告她不要乱说而已。 他们家和神水宫算是是姻亲了么…… 柳无眉正看着石观音的画像发呆,看见苏祈片刻就回来了,有些惊奇,神水宫的人那么好打发么? “她们走了?” “恩。走了。”苏祈被自己最后的结论镇惊到还没反应过来,只机械地回话。 和水母阴姬做姻亲,苏祈咽了口口水。那孩子长得像谁?司徒静?还是无花?亦或是雄娘子?或者水母阴姬?还是李灵忱?还是石观音? 苏祈觉得,不管像谁,这孩子长大后绝对是武林中的一大翘楚,一群变态的基因全都有了。 …… 宴会办完了,众人都纷纷告辞。能上得凌云庄来的人都是各位家主与他们的亲信,其余的属下都在山下镇子里驻扎。凌云庄不是谁都能上的来的,李灵忱也并没有修建栈道。因为没有必要,凌云庄百年来依靠高而险的天都峰击退了许多仇家,这是他们天然的屏障。世上也没有第二个华山派和华山七剑了。 留下来的只有赵家兄弟李玉函夫妇唐芥还有楚留香。 李灵忱赵临风李玉函唐芥和楚留香向云烟小筑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晌。赵玉树自然不会去,嫌堵得慌。 苏祈正和柳无眉在书房里各据一角出神的看书,看见一行人进来,也没什么表示。她们的所有注意力已经全被书吸引,眼里心里都容不下这些不速之客了。 众人一进来,书房里就有些拥挤了,不是苏祈的书房太小,而是书房里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五个都不怎么瘦弱的男人一进来,立刻将整个书房填满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想出去的意思,因为他们都觉得该出去的不是自己。 李灵忱道:“祈儿,用过午饭了没有?”苏祈最近总是一个人在书房里轻易不出门,连饭都不吃,偏偏还不让丫鬟进来,所以他每每都要抽空来抓苏祈去吃饭。 苏祈茫然看他一眼,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吃饭?” 李灵忱无奈,看来没有。又吩咐丫鬟去摆饭。 其余人都在看竖在画架上还未取下来的油画。 赵临风一脸惊叹:“苏苏,这是你姐姐么?比你长得还好看,送给我好不好?”一双眼睛亮闪闪,脸都贴到画上去了。 唐芥赶苍蝇似的将赵二挥开了,小心抚摸着画中人微笑的嘴角和水眸,向苏祈道:“多谢你。”他今日确实是为了画来的。 苏祈向他点点头,转头朝唐芥道:“不给,她可以当你奶奶了。” 赵临风炸毛,指着唐芥不服道:“那你怎么送给他了。” 苏祈鄙视道:“因为他傻,单喜欢奶奶。” “好吧。”赵临风收回手指,他不傻。 唐芥额角起了青筋。 “那我要你的画像,要比这个大比这个漂亮的。” 苏祈勾指示意他过去,赵临风疑惑走过去问:“干嘛?” 苏祈一掌拍在赵二脑袋上:“本姑娘还没死你就想要画像留念?我把你杀了也给你画漂亮遗像好不好?” 赵临风捂着被拍的头委屈极了,他这是被牵连了么…… 没错,苏祈就是在报复。 唐芥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李庄主,唐某告辞了。”那日是他说话太口不择言了,他知道苏祈是想劝他放手,他也知道石观音不值得。 李灵忱有些摸不着头脑,苏祈为何要针对唐芥?难道唐芥得罪她了? “唐门主慢走。”李灵忱也不去送,只略一拱手。 唐芥微微一笑,拿着油画走了。但是,情这个东西,哪里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爱不爱了。 “这位是?”柳无眉问丈夫。 李玉函笑道:“这是楚香帅。” 楚留香将脸上的面具除下来,笑道:“厅上有人认得我,恐怕会给李兄造成不便,才带了易容来。” 苏祈觉得前段时间这么担心焦虑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面上还是浅笑:“楚大哥,你今天才到么?” 楚留香道:“我前些日子在海上,没接到帖子。”后来紧赶慢赶才到了。 “蓉蓉她们怎么没来?胡大哥呢?” 楚留香摸摸鼻子,“蓉儿她们有事,小胡不肯随我去海上,嫌船上太闷,就跑了。”他是来找苏祈的,怎么会带着妹子和哥们。 苏祈好笑:“你的船太小了,上次去苏州,把胡大哥几乎没憋出病来,可不敢再坐了。” 李灵忱道:“祈儿,先去吃饭吧,正好我们在宴上也没吃多少东西,一块去吧。”李灵忱有些不满,楚留香跟苏祈说话的时候,在两人间的气氛让他嗅到了些什么,李玉函夫妻的表情也微妙得很,偏偏只赵临风一无所觉。 李灵忱觉得他都要成了爹了,什么事都要操心。 苏祈点头,她也饿了。 饭后,众人都各自走了,李灵忱想留下,但是庄里事情多得很,他被下属叫了几次,还是走了。只剩下苏祈和楚留香。 两人想对沉默,气氛有些尴尬,苏祈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不知该说什么好,楚留香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楚留香长叹一口气,笑道:“我还不曾来过这天都峰呢,阿祈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苏祈本想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但是憋了半天嘴里只蹦出一个字。 “呵……”楚留香看着苏祈微红的耳尖,知道她又不好意思了,伸手将她有些散乱的额发拨到耳后去。 指尖故意轻蹭过她的耳朵,苏祈猛然后退一步,捂着耳朵睁大眼看他,血液直冲到脸上去,整张脸红了个透。 楚留香轻笑,食指微弯刮了下苏祈的鼻子,道:“那么大反应做什么?走吧。”说罢牵起苏祈的手,向门外头走去。 苏祈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遇见过这样情形,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只能任他牵着走。 若是其他男人敢这么对她轻薄,苏祈早就一鞭子挥过去了,但是楚留香…… 作者有话要说:香帅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对付小女生的本事人家多多的有 第37章 风波 楚留香他,在轻薄她么?可是一点气也生不起来。苏祈的心跳快的不可思议,“砰砰”的几乎要跃出嗓子眼儿来,心里竟有些欢喜和甜蜜。苏祈恨死了这个欢喜和甜蜜。 她的理智告诉她要停下,要甩开他的手,义正词严告诉他自己是有未婚夫的,可是,心里却舍不得,只想任他牵着自己走,不要停下。只好催眠自己她小时候和楚留香也经常手牵手的,这不算什么,他们还睡过同一张床呢…… 同一张床……苏祈只觉得脸已经红的冒烟了,脑袋里的小人儿捶胸顿足,楚留香这个老流氓,居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不管她当初下了多大的决心想要将这段萌芽状态的感情掐掉,现在也不管使了。她还是个从未经历过情爱的小女孩,楚留香却已在情场沉浮多年,只要他想,还没有女人能逃出他编织的温柔情网。 苏祈也是个女人。 两个人在漫山的红枫绿松□里漫步,秋日的黄山比之原来的大气磅礴多了几分妩媚,一对牵着手的男女,即使只有三分暧昧也被渲染成十分了,更何况楚留香本就心思不纯。 “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楚留香开口。 苏祈有些惶恐,本来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的更加急促,她慌忙捂住左胸,生怕被楚留香听到。 楚留香停下脚步,面对着苏祈,一字一字郑重道:“阿祈,你嫁给我好不好。”两人只间隔着半步,他一瞬不瞬盯着苏祈,生怕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苏祈张口结舌,嫁,嫁给他? “我,我已经订婚了。”苏祈慌忙垂下头不去看他,怕被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他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庄重,让苏祈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楚留香伸出手指轻捏着苏祈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动作温柔又坚定,认真道:“只是口头说的,还没有下定。” 苏祈想反驳,楚留香却没给她机会,他弯下腰来,在她粉嫩柔软的嘴唇上轻啄了一口,然后直起身来,紧盯着苏祈的眼睛里充满野性的掠夺,似乎在努力刻制着不索取更多。他薄唇轻佻,伸出舌头色/情的舔了下嘴唇,好像在品尝苏祈的滋味。 流氓。苏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他怎么敢。 楚留香又上前半步,将苏祈整个人都拥在怀里,把她盘桓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泪珠儿一一用舌头舔舐干净。苏祈越挣扎,他就拥的越紧。苏祈又不敢使力,怕打疼了他,结果就挣也挣不开。 “乖,别哭。你也喜欢我。若是你觉得对不起赵家的话,我替你去回绝了婚事好不好?就说是我勾引你的,与你无关。”楚留香语气轻缓低沉,带着股子安抚人心的魔力,将苏祈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苏祈被格盘了,满脑子只飘着一句话,楚留香在向她求婚,求婚,求婚…… 楚留香看苏祈呆呆的表情,叹息,看来今日想一股作气是不成了。 但是,他楚留香什么时候有便宜不占过。 当即双手捧着苏祈的脸吻上去,苏祈挣扎着把头往后仰,被不重却能让她动不了的力道摁住了后脑。这次却不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啄,楚留香的唇在她唇上辗转厮磨滑动,含住她的上唇吸允,用牙齿轻轻的咬,又伸出舌尖来描绘她优美的唇形,然后长舌游进苏祈口内,将她的舌挑起来共舞。 苏祈鼻腔“嘤咛”一声,全身都酥软的使不上力,只好用手指抓握着他的衣角靠在他身上任他施为。 苏祈娇软的轻哼几乎让楚留香把持不住,他全身热的烙铁一般,一双铁臂在她身后却箍越紧,几乎要把苏祈融进骨血里。 “阿祈,阿祈,我爱你。”楚留香在苏祈口腔里呢喃着爱语,激起苏祈一阵的战栗。 楚留香的舌头舔过苏祈的牙床上颌,激起苏祈全身的颤抖,他一遍一遍品尝她的口腔,然后试图挑逗苏祈的舌头与自己的相缠,苏祈左躲右闪的小舌还是被楚留香含在了自己嘴里,柔软敏感的舌头被轻咬挤压吸允,然后重复。 这个吻格外的长久,他们练武的人并没有什么喘不过气来之说。苏祈的味道让楚留香欲罢不能,愈加不愿意放开她,吻得越发急促,炽热,本来只抱着苏祈后背的手也越发不老实。他将苏祈手环在自己腰上,自己不时在她腰臀上抚摸,忽而只松垮虚握着细腰,忽而又将她紧贴在自己怀里不留一丝儿缝隙,两人的身体轻轻摩擦出无声的火花。 一阵寒风吹来,苏祈的脑袋终于被激的清醒了些,猛地使力将他推开了。这个流氓,把自己的便宜占了个干净。 她脸上的颜色红的比漫山的枫叶更加美丽,一双水眸含嗔带怨望着他。楚留香心神一滞,有一瞬立刻就要将苏祈按在地上幸而及时刹车。 “走。回去解除婚约。”楚留香拉着苏祈就往回走,他再也没法忍受这个小女人将会嫁给别人的事实。 苏祈却往后退着要挣脱他的手,“不,不要。”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赵二娶她的,这还没几天呢。 “你敢?”楚留香一把将苏祈抱起来大步继续走,“你再敢说不,我把你就地正法信不信?” “我不,我就不,你这个混蛋,流氓,你放开我。”苏祈双手双脚乱扑楞。 “不许再动了。”楚留香大手拍上苏祈的屁/股。 苏祈呆了一下,马上又挣扎的更厉害,“你这个流氓,你放开我,你去死……” “我就是个流氓,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的很透彻了么?” “你放开,放开!” “就不放。” “……混蛋。” …… 楚留香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苏祈。他以前不是没遇见过让他心动的女子,但是不管那女子有多美丽可爱,多善解人意,他从来没想过为她们停留下脚步。楚留香,是踏月留香游戏人间的盗帅;江湖中最绮丽,最飘渺的传奇。他从来没有,也没想过为一个女子停留。 接到凌云庄的帖子,楚留香思索良久,还是将自己易容成了不起眼的样子才来赴宴。一路上心里忐忐忑忑,怕苏祈认出他来,又怕苏祈认不出他。 楚留香听到李灵忱说苏祈要嫁给别人的时候,只觉得五雷轰顶,心被绞烂了般的疼。他现在才开始知道,自己先前的犹豫有多微不足道。苏祈若是嫁了那个傻兮兮的男人,自己该又有多难受。他早已成了被拴了线的风筝,线被握在苏祈手里,飞不走剪不断。 他如今已经不是楚留香了,只是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 所以苏祈,不能嫁给别人。他就算是抢,也得把她抢回来。苏祈当然也是喜欢他的,他要将那喜欢,变成融入骨血里的不可割舍。 楚留香那句“你嫁给我”说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那么的理所当然。这句话说出了口,他两个月来紧绷的心绪都为之一松。让苏祈成为自己的妻子,这个念头一旦开启就像醇酒般灌满了楚留香整个心房,疯狂的渴望着,整个人晕陶陶的,醉了酒一般。 原来,这就是爱情么。 ****** 松涛苑。 赵临风已经有好几日不理他了,见面也只是沉默,赵玉树有些心烦。 从来都是赵临风纠缠,他被动地接受和拒绝,他一直在等他厌倦的那一天。但是赵临风终于放手了,他又惶恐。 赵玉树恨恨推开赵临风的房门,他这日上三竿还不起的懒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今日要与李灵忱商议他的婚事,可恨他自己都不着急,他还得忙前忙后的跑。 赵临风睡姿实在不怎么美观,四仰八叉的,被子只盖了一个角,赵玉树不自在别过脸去。赵临风自小喜欢裸睡,怎么说他都不听,给他穿上衣服还能自己再脱了。 “赵二,起来了,今天还有事。”赵临风没醒,翻个身继续睡。 “你给我起来!”赵玉树声音提高,床上的人掀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个蚕蛹,继续睡。 赵玉树恼了,大步上前将蚕蛹扒开,“你给我起来。” 赵临风一脸呆滞看他,半晌才道:“哦。” 从床上爬下来找衣服穿上,出去洗漱了。 赵玉树将手里的被子叠好,又给他整理床铺,突然看见被褥下露出的白纸一角。 赵临风这几日做什么了么?赵玉树漫不经心想着,一边将白纸拿出来看。赵临风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褥子底下也是从小养成的毛病了,还自以为藏得很严实,其实他都知道。 白纸上赫然是赵临风与苏祈的成亲协议。 赵临风用冷水洗了脸,终于清醒了,刚才是赵玉树叫他起床?他心里有些窃喜,自从赵玉树知道了他的心意,就再也不进他的房间了。赵临风整整衣衫,想好措辞,才再进门去,抬眼正看见赵玉树手里捏的那张白纸。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要夺走,赵玉树将手举高,不让他拿到:“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赵临风压根不敢看他家大哥的脸,攀在他身上使劲够那张纸。 “真是我的好弟弟,居然还学会骗我了,嗯?”赵玉树怒极反笑,将唇凑近趴在自己身上的赵临风的耳边,最后一个字从鼻腔里发出来,极尽低沉诱惑,赵临风忍不住打个哆嗦。 “这,这是苏苏的主意,真的,不关我的事。”赵临风双手抱着赵玉树脖子,双脚攀住他的腰,也无暇去想两人的动作暧昧至极,脸埋在他肩膀上不敢看赵玉树的脸。 “你,别动。”赵玉树咬牙切齿,这人乱动个什么,有心拨开他又舍不得。 赵玉树将人扔在床上,欺身压上去,用双腿压住赵临风的双腿,双手撑在他耳边,脸颊与他的近的暧昧极了。 “你想被李灵忱打死吗?居然敢跟着苏祈瞎胡闹。” 温热的气息扑在赵临风脸颊上,让他心猿意马,□马上就有了反应。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其实还是个童男,再加上早晨那档子事,全身都热了起来。 赵玉树冷笑一声,右手游走在身下人的腰腹间,动作缓慢又恰到好处,每一次揉捏都让赵临风舒服的发颤,眼睛眯起,双手在赵玉树发间穿梭抚摸,催促他快些。 赵玉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性感表情,也有些意动。但是。 “嗷!!!!” 一声震撼天地的嚎叫传遍整个凌云庄。 赵临风双手紧捂裆部缩成一团,疼的眼泪横流,一张脸像刚被蹂躏过的小媳妇一般。 “你做什么?好疼的,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吗?”他一脸的控诉和委屈。 赵玉树寒气森森,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用被单擦手,“给你个教训,让你清醒点。”免得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赵临风哀嚎:“真的不是我的错,苏苏硬逼着我娶她的。” “李灵忱会相信吗?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把错推给女人。”赵玉树一脸的不耻。 “我是不是男人你还能不知道么?”赵临风弱弱反驳。 赵玉树一脸青筋狰狞:“你知道中原女人的名节有多重要?就敢拿婚姻当儿戏!苏祈年纪小心思单纯不知事,你也跟着她胡闹?苏秦要是还在,到时杀了你我都不管。” 赵临风小眼泪“啪啦啪啦”地掉,苏苏才不是单纯年纪小,况且,他年纪也还小好不。 这话赵临风可不敢说,“我不敢了,那我马上去跟李灵忱说解除婚约,我以后离苏苏远远的还不成吗。” 赵玉树一巴掌拍上赵二屁股:“你脑子被狗吃了!李灵忱刚宣布你们的婚事,你转眼就要退婚?苏祈岂不是要被当成了笑柄,凌云庄的脸面往哪放?” “那,那怎么办?”赵临风从没想过就一个婚事能扯出来那么多事,要不然被苏祈骂死他也不敢干那。 “实话实说。”赵玉树也没有办法,但愿李灵忱能手下留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李灵忱的怒火 李灵忱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听见下人来报赵家兄弟来了,赶忙亲自到门口去请。今天他们要商议苏祈与赵临风的婚期,毕竟两人年纪都已不小,成亲就算不必太急,但是先下定纳彩是必须的。 李灵忱看见赵临风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一瞬,忙道:“赵兄这是怎么了?”他实在没想到赵临风,成了这个德行。 赵临风一瘸一拐走进屋来,脸上被打的红肿青紫,眼圈是黑的,只能半眯着睁不开,整个左脸肿的活像嘴里揣了个大包子,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狼狈极了。 听到李灵忱询问,眼神偷偷一撇后头黑着张脸,一身残暴气息的赵玉树,道:“哈哈,没事,我不小心摔的。” 李灵忱心下好气又好笑,谁家摔倒能摔成这样?看两人表情,分明是他家大哥打的,人家兄弟的事他固然不好再问,但是这几日李灵忱对这个妹婿的不满又弹了出来。单纯没心眼,整天笑呵呵什么正事都不干,那也就罢了,不要求他建功立业,但是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事事都要看大哥的脸色?他难道还是没断奶的孩子? 李灵忱觉得赵临风真的配不上苏祈,但是苏祈他师父挑的,苏祈自己也愿意,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兄妹俩才相处没多久。 自觉把脸转向赵玉树:“赵大哥,令弟与家妹的婚事……” 李灵忱刚开了个头,就被赵玉树打断话头:“李庄主,你先看看这个吧。”递给他一张白纸。 李灵忱有些恼怒,赵家人一提婚事就推三阻四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要他凌云庄配不上他不归岛?拿起那张纸,李灵忱打眼一看,顿时七窍生烟。 “李三,去请小姐来书房,记住了,不管小姐在干什么,你绑也要把她给我绑来!”李灵忱声音冰寒。 这字据一看就是苏祈的手笔,字里行间带着股子得意,这事说她是被迫的,傻子都不信。李灵忱心里憋着气,勉强对赵玉树道:“请赵岛主略坐一会,等家妹来后,在下问清楚缘由。此事,实在是……荒唐。”李灵忱想了半天,才蹦出来一个词形容这件坑爹的事儿。 赵玉树道:“这事是家弟无知愚鲁,这才酿成大错,我来时已经教训过了他,万望庄主莫要再怪罪苏祈了。” 赵临风畏畏缩缩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可怜巴巴,他家大哥可是把他打得不轻,都破了相了。 赵玉树瞪他一眼,他吓一跳,赶忙弯了个大大的腰,向李灵忱道:“庄主恕罪,都是我出的馊主意,跟苏苏无关。” 李灵忱纵然生气赵临风玷污苏祈名誉,但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事有一大半是苏祈的过错。早在赵家人还没来的时候苏祈就信口雌黄说与赵临风有婚约了,说的时候还一脸淡定自若,难道这还能是人家赵临风逼她不成。 “赵二公子快快请起,是家妹太胡闹。不管事情如何,该怎么办,还是等祈儿来了再说吧。”李灵忱想起自己已经将两人婚事告知了天下人,掩都掩不过去了,不由得头疼,苏祈太胡闹了,怎么能拿自己的名声糟蹋。 此时苏祈还不知道她大祸临头,正与楚留香在云烟小筑对弈。 “阿祈,下棋不是这样下的。”楚留香一脸叹息。完全就是看见哪有空就放哪,连局都不看。 苏祈将手里的棋子随手就往楚留香脸上扔,“我下我的,你下你的,你管我!”苏祈这两天被这厚脸皮的流氓整的心烦意乱,这人一整天都赖着,赶也赶不走,骂也没用,打他就一脸笑意让她随便打没关系,就连晚上也是等丫鬟走了再偷偷溜进她房里,她现在被折磨的一肚子火,看什么都不顺眼。 “好好好,你继续。”楚留香一脸不跟她计较的笑意,两指夹住苏祈扔过来的棋子,复又递还给她。 苏祈不理,伸手将桌上黑白交错的棋子挥落在地,抱着大而舒适的抱枕转过头去看窗外。 棋子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落在青石地板上,莹润的白玉和墨玉粒子滚落的到处都是。楚留香弯腰一一都捡起来分别装在在琪篓里,打不还手,骂也受着。 布置温馨淡雅的小室内,一角的瑞兽香炉里燃着安神香,袅袅的烟雾缓缓上升,有兰花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楚留香安安静静捡着棋子,不消一会就捡到苏祈脚边,“乖,抬脚。”苏祈穿着舒适棉布睡鞋的脚下半露着一颗温润的白玉棋子。 苏祈不理。楚留香单膝跪在苏祈脚下,将手放在苏祈膝上,仰头笑道:“还生气呢?天干物燥,小心上火啊。”苏祈将头埋在抱枕里,还是不理会。 “唉……”楚留香的手抚着苏祈的长发,“你这是在折磨我们俩。” 苏祈从抱枕后头露出来两只眼:“看不见你就不折磨了。” “那你还是继续折腾吧。”楚留香飞快接道。反正他乐在其中。 苏祈一下子从椅子上扑下来,将大抱枕捂在他脸上,楚留香措手不及被压在地,苏祈骑跨坐在在他身上双手使劲挤压抱枕,让他不能喘气。 “把你杀了尸体抛到崖下去。”苏祈气鼓鼓的说。 楚留香被压在抱枕下的闷声笑,双手搂在苏祈腰上任她玩。 苏祈这几天气的很了,使劲压着身下的人不肯松手,准备等他呼救的时候好好得意一下。 苏祈压了许久也不见楚留香气短挣扎,有些疑惑,就算有内力傍身最多也只能摒息两刻的吧?这都快半个时辰了。苏祈戳戳他胸膛,再戳戳,楚留香还是没反应,胸膛也没有起伏,她赶忙把抱枕拿开,楚留香双目紧闭,已经晕过去了。 苏祈不禁后悔,这个傻子喘不过起来不会说么?忙从他身上爬下来,跪在他身前拍他的脸颊,“楚留香,楚留香?楚大哥?”还是没反应。 苏祈有些慌张,赶紧握住他左手检查脉搏,长舒口气,还有跳动,还活着。 她早就将上辈子的急救措施忘了个干净,只记得要挤压胸肺和人工呼吸,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掰开楚留香的嘴巴给他渡气,又忙着在他左胸上挤压。 就这样反复做了几十次,楚留香终于长舒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 这时苏祈又慌又急早就一身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眼圈却红红的,看见他醒了眉头一松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呼吸不畅了做什么不说?”她声音惊痛。刚才她几乎绝望了,人工呼吸做的一塌糊涂连自己都不信能救得了楚留香。苏祈不敢想象楚留香要是真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楚留香也不起来,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静静看着苏祈:“你在担心我么?”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她。 “没有。”苏祈大声道,“我是怕你死了脏了我的地板,你要死就别死在我眼前。”苏祈本来跪坐在地上,此时想起身站起来。 楚留香一把按住苏祈的手,苏祈越挣扎握的越紧。他的眼睛还是一直紧盯着她,好像在判断她话的真假。 苏祈昂首挺胸,努力做出一副凛然的样子俯视地上的男人。 良久。楚留香悠悠道:“阿祈,你口是心非的样子真可爱。”他本来也就是想吓吓苏祈,让她担心一下,没想到还得了一份大礼。 苏祈后悔刚才怎么没把这家伙弄死。 “你方才都没气了,是本姑娘救了你。”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苏祈开始认真考虑,江湖人也不是铁打的,刚刚他那是休克了吧?会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 “无妨,”楚留香不在意,“我屏气功夫很好,方才那不过是个意外,不必看大夫。”楚留香一眼就看出来苏祈在想什么了,苏祈的心思其实很好猜,典型的嘴硬心软。 “谁要给你请大夫了?”她大声道。转而又想起来,屏气功夫? 她隐约想起来,楚留香好像根本不用呼吸的吧…… 苏祈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成了乌云密布。 “你,你这个混蛋,你骗我!你,你流氓!”苏祈气的手指头都在抖。她刚才还给这不要脸的男人做人工呼吸…… 楚留香一脸的无辜,“我骗你什么啦?” “你,你还装!你根本就不用鼻子呼吸!”苏祈声音激动。 楚留香一脸的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说起来。阿祈好像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辛啊。 苏祈神情一顿,立即道:“我怎么知道的关你什么事。”低头抠楚留香握着她右手的手指,“松手!” “不松。”回答干净利落。 苏祈简直恨不得在他这张讨人嫌的臭脸上踩两脚。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道:“姑娘在吗?庄主找她有要事。” 轻絮忙说:“嘘……你小声一点,姑娘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连我都被骂了好几回。她和楚公子在书房下棋呢,你还是等会,容我再去禀报吧。”轻絮觉得她家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楚公子对姑娘那么好还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要是她,早就…… 李三为难道:“你不知道,今天庄主也很生气,要我一定要快些将姑娘请去见他。” “庄主不高兴?为什么?”轻絮疑惑,他们庄主平时待下人都很和气,她就从来没见过庄主有不笑的时候。 “不知道,”李三摇头,“今早赵家二位公子去找庄主之前庄主还和颜悦色的,他们进屋没一会庄主就特别生气的让我来请姑娘过去,对了,赵二公子被人打了,一脸的伤。”那叫一个狼狈啊,跟他平时阳光爽朗的模样差了两条街去。 李三有些急了:“轻絮,你赶紧去叫姑娘,我怕庄主等急了。”李三打个寒战,他们庄主别看整天笑嘻嘻的,杀起人来面不改色的,老可怕了,更遑论现在的雷霆之怒了。他一个小小侍卫,惹不起呀。 “恩。那我试试。”轻絮勉强应道。 苏祈立马慌了,李灵忱不会是知道那件事了吧?除了那件事她再想不出李灵忱会生气的理由,赵临风那个傻子居然把她出卖了!枉她还想帮他和他大哥呢。 苏祈第一反应是“跑”,她不顾还在生楚留香的气,急道:“快放开我,要出大事了!” 楚留香看苏祈表情不似作假,心下思索,赵家兄弟说了什么让李灵忱那么生气?苏祈犯了错了? “李兄居然也会发怒?那楚某现下倒是颇想知道个究竟,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楚留香故意慢吞吞的说。 “我也不知道,你赶紧放开我,我们去看看。”苏祈一脸的火烧眉毛,想掩也掩不住。 “只是去看看?不跑?”楚留香挑眉戏谑。 “啊呀,你放开我!”苏祈气极。 楚留香终于一个挺身站了起来,顺手又将拔腿向窗户冲去的苏祈拽回来抗在肩上出门去。楚留香本来也不想用这个姿势的,他一直以为对待娇弱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粗鲁,那实在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做的事。但是,苏祈这丫头太能折腾了,又不能点她穴,苏祈最讨厌被点穴,所以就扛着吧。 李三在后面跟着,路上还有不少的下人,苏祈顾及形象,在路上不敢纠缠,小声道:“你放我下来啊。” “你累了,还是我抱着你吧。”楚留香体贴将苏祈换个抱法,环住她的脖子和膝弯继续不停步的走。这么好的宣布所有权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苏祈悲愤。 直到到了书房门口,苏祈才被放下了。从后院到前院被抱着走了那么远的路,估计府里不消一刻就传遍了。 苏祈甩甩头,丢人的事儿就让他随风飘走吧,她现在忙着应付李灵忱呢。 苏祈一路上想了许许多多借口,争取让自己不被骂的那么惨。她也知道古代女人失了名声自杀的都有,但是这些在她看来真的没什么,名声又不能吃,她一个宅女要那玩意干啥…… 苏祈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大不了被骂一顿然后就不成亲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人v三更,所以晚上还有一更 ps:写暧昧写的本小清新蛋疼菊紧,下限节操什么的就此掉落…… 第39章 番外之唐芥 彼时唐芥还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年纪轻轻已经是唐家第一高手,下毒和暗器手段无人能出其右,到了二十七岁已是唐门的家主。 他这二十多年都专注于提高他自己的能力,单调的除了练功就是研究毒药,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乏味,认为生活也就是这样了,振兴唐家,变强。但是有一天,他再也容忍不了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 那女子坐在一间茶楼的二楼靠窗西边座位,漫不经心托着下巴与正跨马向西赶路的他对视一眼,又转头去喝手中茶水。唐芥只觉得自己被一道霹雳惊雷击中。 只一眼就够了。 唐芥犹豫了三日,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又有一些不甘心就这么被一个女子占据了整颗心。到第三日黄昏的时候,他还是去了那间茶楼。 你不能指望一个绝色的美女一直坐在一张凳子上,因为她有一双美丽的腿和一个聪慧美丽的脑袋。或许在这三日里她早已出了四川,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芥到处打听不到美人芳踪,于是用了一个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 他整整在那间茶楼窗边美人对面的座位等了三个月。 唐芥是个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义无反顾的人,他有时候会因为一株草药在深山里不眠不休寻找三天;甚至会为了确定药性以身试药,有好几次他差点就死了。 满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唐家公子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在茶楼里等了三个月。平凡寂寞的人们总是需要一些生活的调剂。 在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一个大眼睛总是带着甜甜的笑的小女孩给他带了封信。 闻君思妾甚笃,待妾三月而不悔,妾喜不自禁,今冒昧邀君 一叙。君若能至,妾幸甚尔。 ——龛中人裣衽百拜 淡粉的香笺,字迹隽秀飘逸,唐芥似已痴了。他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抱歉,小姑娘,你是要带我去找她么?” 小姑娘用甜甜的嗓音道:“我叫小红,你可以叫我小红,但是不许叫我小姑娘,我已经长大了。”说着神气挺挺小胸脯,“师父说你这人虽然是个呆子,也还算可爱得紧,请你去我家做客。” 唐芥眼睛一亮:“小红,你是说真的?那我们现在就去么?”并不是他急躁,而是他已等了太久,久到差点不抱希望能再见到她。 小姑娘咯咯笑:“自然是了。” 那是一条不大的船,从船的窗户外面看里头只是一个小小的屋子,里面有张摆满了酒菜的桌子和一个看起来就很舒适的软榻。她就坐在窗前椅子上看风景,慵懒的姿态。 前日有人问他,她是有多美,让你如此迷恋甘心荒废时间等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唐芥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只因为,她的美丽,这世界上任何的形容词比之都差了一点,让他顿觉言辞匮乏。 花儿虽美,但花怎么能配的上与她想比?人们常用倾国倾城形容女子,但城和国这些俗物又怎么能玷污她? 她的美丽,竟已是令人所不能想象的,只因为她的美丽,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象力。 小红早已不知所终。 “你来了。”女子并没有看他,只淡淡说道。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已是比任何人都诱惑和挑逗都更加摄魄勾魂。 “我来了。”唐芥飞身掠到船上,并不进屋,只立在船头与她对望。 “你喜欢我?”她含笑望唐芥,一身的白色纱衣裹着娇躯,只露出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一双纤细的足踝。男人都抵挡不了的诱惑。 唐芥当然是个男人。 那个晚上,停在湖中心的小船不住摇晃,荡起湖心圈圈涟漪晕开,女人**的娇吟和男人的粗喘声一直响到了天亮。 “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对你负责。”唐芥抱着怀里的娇躯爱不释手,恨不得就此死在温柔乡里。 她仰头吻唐芥下巴,在他脖颈和锁骨上留下一串串令人眼红心跳的痕迹,许久才悠悠道:“是我会对你负责。” 唐芥笑了,笑得很开心,越笑声音越大,笑的喘不过起来。她居然说要对自己负责?真是,不愧是他唐芥看上的女人。 “你随我回家,我会明媒正娶你过门。” 她嫣然一笑:“我既然说了要对你负责,自然不能再让你回家了,你须得跟我回家。” 唐芥本来不想同意,但是又转念一想,若是跟她回家,就能趁机向她家里人提亲,两人就是水到渠成了,最后还是同意。 后来的那三个月,唐芥自出生一来,从来没这样快活过。女子还是不告诉他名字,但这绝无法降低一丁点自己对她的爱。那位于大沙漠里的绿洲建的这样鬼斧神工,一切都美好的很,爱情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眼里心里看不到除她之外的其他女人。 后来有一天,一切都变了。他沦为了跟那些痴呆的奴仆一样的人,他对她毫不留情的嗤笑,笑他的傻和没脑子。 “为什么?”唐芥不敢置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情人手里沦为了阶下囚。 她优雅的笑,伸出纤纤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唐芥,你真是个天真又可爱的孩子,我有些舍不得你呢。可惜……” 唐芥的手指无力地抓住她:“为什么?”他执着的想找一个答案,为什么,这样对他。 “因为,”她眼波流转,最后咯咯笑道,“唐芥,你是个废物。” “你看,你连我在骗你都不知道,蠢得我说什么你都信。”她将她娇艳的吻过他全身的红唇贴近唐芥耳边,轻巧划过暧昧的弧度,悄声道:“你知道那些为我扫地的男人了吗?你以后,就跟他们一样了。” 唐芥突然吃吃笑道:“你想要我为你扫地又何须给我下药?就算你让我为你去死,我也是甘愿的。” 她一怔,似是有些诧异,还是道:“可是我就缺个扫地的。” “好。”唐芥道,“那我便去为你扫地。”他的语气像是在哄自己正闹脾气的情人,宠溺又纵容。 “呵,你可知道那些人……” “我知道,”唐芥打断她的话,“罂粟。” 她得意地笑:“你既然知道罂粟,那还不算太笨。你可知道那些人已经是没有思想傀儡,只能由我操纵?” “恩。”唐芥嘴角还挂着甜蜜的笑,“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罂粟提炼出来的药粉能让人上瘾,它甚至能让武功高强的高手变得跟狗一样。”她就是罂粟一样的女人,让人爱透了上瘾了最后才知道原来是毒。 剧毒。 “那你还那么高兴?莫不是疯了么?” “我是疯了,我早已中了你这朵罂粟的毒,没有解药的毒。” 她掀开唐芥的衣衫,拥上他小麦色健康的胸膛,红唇喘息着堵上他的唇,“怎么办?有些舍不得你了呢……” 唐芥全身都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她动作。 后来唐芥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石观音。 石观音,武林中武功最高样貌最美心肠最狠毒的女人,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她多少岁了,但她的年龄绝不年轻。因为唐芥第一次听到石观音荒淫的恶名的时候,才七岁。 所以说,唐芥爱的死去活来的心上人,已经最起码四十岁了。 但是唐芥不在乎。他爱惨了这个女人,已经不顾她的年龄和德行。他爱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唐芥只知道就算她变丑,变老,他都是不在乎的。 唐芥心里固然悲恸哀伤,但又一心渴盼着她能转身看见自己的好。他唐芥跟那些肤浅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他能给她幸福和美丽的未来。 他想让她回头,却无计可施,他抓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唐芥行尸走肉一般跟那些痴呆一起在谷里呆了五个年头。他年少时常年与药为伍,身体里已经产生了抗药性,故而还保有意识——他宁愿没有。 他从饱含希望到满怀绝望,他看着一个个男人被带进谷来逐渐变得跟他,们这些人一样一样,终于到麻木。 唐芥每一个日夜都在想她,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他到如今还能不憎恨她。唐芥觉得他这辈子,完了。 唐芥始终不愿用“石观音”这个名字称呼她,他不敢想自己这辈子唯一最美丽的爱情只是一个女魔头的玩弄,这样就好像“她”从未变过。在他心里。 后来有一天,谷里来了一个女子,跟她长得很像,但还是及不上她。他不知道苏祈怎么就看出来他的伪装,总之最后,两人结成了同盟。 唐芥那时心里想的是,若是不能得到,就永远留她在身边吧。 她被打败的时候,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她终于又正眼看自己了。 “你看,我不是什么废物,我成功得到了你。” 江湖人都说,唐芥变了,原来温和俊秀心肠柔软的世家子弟如今疯狗一般,只要得罪了他的人,下场均是惨不忍睹。一时间,江湖人闻唐门而丧胆,唐门愈加兴旺。 唐芥最喜欢的,却是一方小小的净室,对着她的画像发呆,有时也讲一些话。这时候,她就会微笑着静静看他,目光专注又温柔,像那年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番外,可把我纠结死了 第40章 回去桃花谷 想归想,但是苏祈看见李灵忱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得犯怵,一方面是毕竟是她的错,难免理亏心虚;另一方面是李灵忱的脸色,简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马上要把苏祈拆吃入腹似的。 众所周知,一向脾气好好的人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哥?你找我?”苏祈一脸纯洁善良加懵懂。 楚留香暗笑,装过头了吧。 李灵忱坐在办公用的书桌后头,桌上放着那张惹祸的字据。看见苏祈进来了,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这东西是你写的?” 苏祈看了那纸一眼,低头,“我错了。” 李灵忱冷笑:“你还知道你错了?我看你聪明的很。” 赵临风坐在他家大哥身边,双眼乱飘就是不敢看苏祈。 苏祈觉得她好像又回到小学没做作业被老师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了,自己果然还是几十年没一点长进啊。 楚留香猜测李灵忱那么生气应该是苏祈与赵临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但是,是什么事呢?楚留香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立马就气乐了。 “胡闹!” 李灵忱看见楚留香进屋也没阻拦,虽然这是凌云庄的丑事,但他们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更何况苏祈与楚留香的关系,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端倪。苏祈这样掩人耳目,未尝不是跟楚留香有莫大的关联,他当然得负责。 苏祈肩膀一抖,想出手夺那纸,但是没敢。一来楚留香功夫比她高;二来,她家哥哥太有威严了。 “你脑袋里怎么想的?”楚留香脸上线条刚硬,看来冷酷又严肃,一双长眉紧锁,平时总是微笑的薄唇如今绷紧着。 好像班导和教导主任两堂会审…… “师父真的说过将我许配给赵二哥的,我又没说假话……”苏祈不敢说自己预谋已久,只好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赵玉树黑脸道:“苏秦原话是,‘天底下男人除了我没一个好的,反正阿祈是没机会得到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不如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得了。赵家二小子就不错。’”苏秦一向嘴无遮拦又自恋,这话说出来纯粹是调侃苏祈的。 苏祈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对,赵二哥还答应了。” 赵二耷拉着脑袋不敢答话。这要他怎么说,说他没答应?太没担当太不男人了,说他确实答应了?天知道他那时候只是看见自家大哥的黑脸高兴,附和点头而已。要是早知道就因为一个点头就被赖上了,他就该乖乖听他家大哥话,离苏苏远点。苏苏果然不是个好姑娘…… 李灵忱道:“那这个字据怎么回事?” “赵二哥不愿意娶我……”苏祈语气委屈极了。 赵临风睁大眼睛,哪有这么无耻的人? 赵玉树被苏祈弄得没脾气了:“那只是个玩笑,不能当真的,阿祈你莫要胡闹。”苏祈这是要将错就错,那怎么行?该死的苏秦,教出来个徒弟完全把他的无赖和厚脸皮学去了。 苏祈眼带水雾,一脸受伤,“可是我当真了,我想嫁赵二哥好多年了,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她看赵玉树的眼神好像戏文里棒打鸳鸯的大反派,秋水般的眼眸泫然欲滴,一副美人伤心弱不胜衣的模样。 她就不信赵玉树敢把他兄弟俩断袖的事翻到明面上来。 男人看见了这样模样的女子,哪个不会怜惜地捧在手心里呵护,哪里还舍得让她眼睛里的泪水流下来。但是房里各位没有一个吃她这一套的,低头的低头,看窗外的看窗外,只楚留香好整以暇抱臂看着苏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苏祈如今信誉太低,没一个信她的。 赵临风咬牙切齿:“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有我好看么?她有我对你好么?她哪里比得上我?”苏祈一连三问,柳眉轻蹙,眼泪扑簌簌落下脸颊,她右手捧胸,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够了!”楚留香怒,当他不存在么,“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今天就退婚跟我走?” 李灵忱被苏祈这一手搅得头都大了,听到楚留香的话,一掌拍上紫檀木的桌子,怒吼道, “什么叫昨天晚上说!” 名贵华丽的书桌轰然倒塌,砚台里的墨水翻倒染污了许多纸张,地上一片的狼藉也没人注意 楚留香扭头面向李灵忱,拉过苏祈的手不容拒绝的与她十指相扣,一脸的深情不悔:“我与阿祈早已两情相悦,今日正要与李兄说退婚的事。没想到婚约的事情居然是个误会,那真是太好了。” 李灵忱看向苏祈,苏祈忙将两人紧攥的手藏到背后,一脸的惊恐:“才没有,我跟他没一丁点关系。” “没关系?”楚留香挑眉看苏祈,威胁之意尽显。 李灵忱摇头,向赵玉树道:“赵岛主,鄙庄刚宣布了家妹婚约就立刻退婚的话,于家妹名声有碍,不知可否缓上一缓?当然,若是令弟有了喜欢的姑娘,近期就要成亲的话,就当在下言语冒昧了。”李灵忱本来勃发的怒意早被苏祈搅合没了,只好先解决了这边再算她的糊涂账。 “无碍。不归岛与凌云庄乃是世交,这小事就算赵兄不说在下也要这么办的,阿祈胡闹,临风也是从犯,两人都有错。只愿不归岛与凌云庄不要就此疏远了才是。” “那是当然。”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小弟先告辞了。”赵玉树向赵临风打个眼色,示意走了。 “赵兄慢走。”李灵忱与二人一起出门相送。 苏祈神经一松,可算是没事了吧。 楚留香凉凉道:“你还没跟我解释就算完了?嗯?”最后一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落在苏祈耳边,低沉又性感。 “管你什么事?”苏祈不屑。 门外头李灵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楚留香本来有些不悦,转眼又笑的狐狸一般。苏祈警觉后退,奈何手还在人家手里,没退两步就被抓在怀里。 正好此时李灵忱推门进来。 “楚留香!”李灵忱再次被成功气的倒仰。 ****** 苏祈当天就下了天都峰。她生气极了,李灵忱不管她意愿自顾自与将她卖给了楚留香,什么叫以后她由楚留香照顾!她才不干! 楚留香骑着匹枣红马慢慢悠悠跟在苏祈身侧,神情愉悦极了。搞定了大舅兄,阻力就少了不少,还怕苏祈不乖乖就范? 她就不!苏祈现在和楚留香杠上了,楚留香说往东,她偏偏往西,楚留香说南下风景好,她便直接北上,总而言之,必须反着来。凭什么他喜欢她,她就得到贴上去?楚留香女人那么多,风流帐一屁股,她苏祈是有志气的人,才不要跟那么多女人抢男人。 楚留香也很无奈,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嘴硬……明明心里也有他,为什么就避自己如蛇蝎呢?他明明那么多哄女孩子开心的手段都用上了,她也不屑一顾,好难追…… “阿祈,咱们这是要去哪?” 苏祈表达不高兴最常见的方法,就是不理人,径自板着张脸赶路。 下一秒,楚留香的身子就轻飘飘的飞起来,落在苏祈身后。苏祈感觉到自己身后人的时候,已经晚了,楚留香抱着她的腰,将头放在她肩上。 “不许不理我。” 苏祈知道自己无赖不过这流氓,闷声道:“回桃花谷。” “恩。就我们俩么?”嘴里呼出的气故意吹在苏祈耳后,引的她微颤。 “沈老头也在。”但愿沈七味能从济南赶回来,不然她就要晚节不保了。为什么胡铁花都能知道楚留香是个花花大少不可信,她哥却把自己放心托付给这人?这不科学,苏祈心里哀嚎。 “那我住哪?” “竹屋。”苏祈很想说猪圈,但是她还是不敢。 楚留香不大愿意:“天气都那么冷了,你忍心么。”最重要的是竹屋在苏秦的房间那边,离苏祈的东厢却远一些。恋爱中的男人更不可理喻,他想离苏祈近一些,最好打开门窗就能看见。 “爱住不住。”苏祈冷言。 “阿祈,你缺个暖床的么?我什么都会。” 苏祈额头青筋暴起,这个不要脸的猥琐男。 “不缺。”语气生硬。 “我们冬天去松江府好不好?我在那里认识一个朋友,左大哥做的四腮鲈鱼烩堪称天下第一,他还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你一定会喜欢的。”苏祈不喜欢吃腥腻的肉类,独独喜欢吃鱼,鲈鱼烩想必也会喜欢。更重要的是他去年已经答应了左轻候,今年冬天去掷杯山庄,当然也想苏祈与她一起去。 苏祈条件反射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她又想起薛笑人好像是在松江府的薛家庄,一点红说不定还在受着薛笑人追杀呢。 忙又道:“去。我要吃鲈鱼。” 楚留香好笑:“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怎么突然改口了?” “不告诉你。”苏祈想到松江府有楚留香的红颜知己石绣云,觉得这是个反驳楚留香的好机会,但心里又颇觉不是滋味,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带你去。”楚留香将苏祈手里的缰绳接过来,好让她能休息休息。 “难道我是小孩子么?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哪敢。” 两人这一晚在双十镇的客栈落脚。 客栈不大,但是布置的干净整洁,每样东西都是不贵重,却让人觉得舒服温馨,一看这家客栈就有蕙质兰心的女眷。 果然,来招呼他们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可爱的女孩子,她面目清秀,穿的是普通的棉布衣服,但是廉价的红衫子穿在她身上也好看得很,女孩看见楚留香,脸颊就变得粉红,被身上的衣服一衬,宛若一朵火红的木棉。 “客官要吃些什么?本店虽然都是家常小菜,但是鱼肉蔬菜都是新摘的,包管您满意。”女孩子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一双眼睛紧盯着地板,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好像地上有钱捡似的。 楚留香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又问苏祈:“阿祈,你想吃什么?” “四腮鲈鱼烩。” 那小姑娘惊讶,也顾不得羞涩了,“我,我们这里是小店,并没有四腮鲈鱼,”她不好意思笑笑,“但是有新鲜鲤鱼,姑娘你可以尝尝清蒸的,也很好吃。” 楚留香无奈笑笑:“姑娘不必为难,我妻子是开玩笑,当不得真的。” 女孩脸色一白,忙匆匆应下踉跄着跑去了后厨。小姑娘还是不懂得掩饰自己情思的年纪,一眼就喜欢上了英俊的陌生男人,心思全都表现在行动上,天真烂漫的紧。 苏祈戴着黑色的斗笠,双手摆放在桌上不知在想什么。 楚留香道:“你是在吃醋。”语气是肯定。 “没有,我心情不好,我担心沈老头还没回去。”苏祈声音淡淡。方才她不加思索就说出来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过去才好,随便说了一句。 楚留香心里欢喜,面上也不戳破,“咱们现在离嘉兴也不远了,明日快些走便是了,你不必担心。” “恩。”苏祈低应,难得没有反驳。 小店的菜味道不差,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送菜来的是一个憨厚朴实的中年汉子,黝黑的脸笑的时候眼角都是褶皱,对他们很殷勤周到。苏祈吃的很少,她没胃口。 这时已经是初冬,夜里的风难免寒凉,楚留香特意跟掌柜多要了两床被子,给苏祈多铺一床,身上再多盖一床,他一路上都是这样。他们是练武之人,本应不惧寒冷,但是苏祈坏毛病多得很,一到天寒的时候身上就冰凉,更不喜欢寒风。 苏祈坐在桌前看床边忙碌的身影,心里难免五味杂陈。这混蛋对她无微不至的好,横挑竖挑都挑不出错来,才更加让她生气。现在他对自己那么好,可是将来呢?楚留香难道能一辈子都这样对她如初?苏祈无法不想这些,楚留香对她越好,她就更加贪心的想要他一辈子都这样好,她就在想是不是他以后也会对另一个女人这样好?心里像着了魔一样苦涩酸甜,遏制不住。 说到底,苏祈只不过怕的是未知。 她只不过是怕再被抛弃。 “这被子是掌柜今天刚晒洗的,软和又舒服,阿祈,过来睡觉。”楚留香铺好床转身喊她。 “恩。”苏祈面无表情应道,好像是有铁石一般的心肠。 楚留香毫不在意,俯身在苏祈额上一吻,呢喃道:“晚安。” 苏祈怔怔望着那人走时关好的房门许久,才低声回:“晚安。” 门外,楚留香无声的笑。他家阿祈真是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又弄错了……改过来 呜呜呜……我有罪,送上小皮鞭求鞭挞…… 刚才一不小心又弄错了……乃们骂我吧…… 所以我刚才又去加码了 第41章 掷杯山庄 第二日,苏祈洗漱好走下楼梯的时候,就看见楚留香已经坐在小店里的桌椅上等她,红袄的小姑娘正拿着抹布擦洗店里桌椅,时不时偷偷撇一下楚留香,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晕。天色已经不早,店里早没了客人,只有楚留香两人还没走。 “早,阿祈。过来坐,等会早饭就上来了。”楚留香对她打招呼,示意过来坐。 苏祈一大早心里就莫名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楚留香。赌气似的就找了个背对楚留香的位置,面墙软绵绵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托着下巴看着已经斑驳了的墙面面无表情发呆。 楚留香又起身坐过去在苏祈右手边,摸摸苏祈额头,“我给你叫了素馅的小笼包和鸡蛋羹,还有几碟小菜,你还有没有想吃的?” 苏祈难得没跟楚留香顶嘴,“没有。随便。”声音敷衍漫不经心,眼睛还是直直盯着墙面看。 “怎么今天傻呆呆的?想什么呢?”楚留香好笑,苏祈一脸梦游状表情,可爱死了。 “没有。”苏祈收回视线,挺直腰板坐好。讨厌鬼。 鸡蛋羹口感香滑,里头还放了香油和青翠的小葱,好吃得很,苏祈将一整碗蛋羹吃了个干净,又吃了两个白菜陷包子,撑得不行。吃饱了,心情就开始变好,苏祈觉得她一身的活力又回来了。 楚留香是个彻底的肉食动物,连早餐也是肉粥和肉包子,此时还没吃完。看见苏祈脸色又鲜活了,对过来给苏祈上温开水的小姑娘感激一笑。小姑娘建议他给苏祈叫碗清淡养胃的鸡蛋羹果然是做对了,她都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白小红的脸色霎时又红了个透,连忙转头偷偷撇苏祈脸色,这位夫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一身冷淡淡的气势昨天让她心惊。生怕她知道了自己心思,半夜三更将自己杀掉。 苏祈早在吃饭时将黑纱斗笠摘下来放在一边,也还没戴上。看见小姑娘看着她震惊的嘴都张开忘了合上,心里好笑,却故意凶巴巴道:“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剜下来当球踢。” 白小红吓得缩到楚留香身后,脸上表情兔子一般,几乎哭了。 苏祈没想到这人反应那么大,一时也不知该继续装下去好,还是道歉好了,只好拿眼睛看楚留香,示意他安慰安慰快被自己吓哭了的小姑娘。 楚留香浑然不觉,动作优雅地喝着粥,仿佛这粗瓷碗里盛着的是无上的美味。 苏祈桌下的脚狠狠对准目标踩下去,让你装没看见。楚留香不躲不闪,任苏祈踩着,脸上无所觉,好像被踩的不是他自己的脚,继续吃的一脸惬意。 苏祈可没安慰过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缓和了脸色,淡淡笑道:“鸡蛋羹很好吃。” 小姑娘更加惊恐,这位夫人的脸变得好快。 白小红觉得,苏祈但是就算凶人也还是那么好看,怪不得那位公子那么宝贝她。白小红在双十镇已经是最漂亮的女孩子,她做梦都期待能有个样貌英俊潇洒的良人,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从天而降,从此带她离了这小小的镇子,过有钱人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良人终于来了,身边却还带着美丽的仙女。 今日见了苏祈,白小红一直自负的美貌如花简直连苏祈的一根小指也比不上了,活像个灰头土脸的乡下人。 白小红躲在楚留香身后,突然有些希望苏祈真的将她眼睛剜下来,起码她心里不会如此难受。 “姑娘,麻烦你再为我添一碗粥。”楚留香微笑将碗递给白小红。 白小红抱着碗再次落荒而逃。 她觉得,这两日是她活的最甜蜜的日子,也是她最大的噩梦。 苏祈翻个白眼:“我怎么她了么?看见鬼似的。”开个玩笑而已啊。 楚留香转过头去偷偷笑了好一会,才一本正经对她道:“你应该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看见你,都巴不得自己没有出生过,自然得像兔子一样逃走了。” 楚留香这话可以让众多的女孩子心花怒放,苏祈却觉得有些讽刺。这张美绝人寰的脸的确能满足女人的虚荣心,但也带来更多的伤害。 世上人总以为红颜祸水,其实起祸的哪里是她们女子,不过是人的贪心。 苏祈垂眸:“是么,比我姑祖母还好看么?” 楚留香一噎,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苏祈鄙视看他,“姑祖母还在底下等着着你呢,楚香帅。” “阿祈……”楚留香道:“石夫人的死跟在下可没什么关系。” 苏祈反唇相讥:“难道跟我就有关系?”这话说的真是无耻,难道不是你当初组团去的大漠刷的石观音? …… “没有。”楚留香诚恳回道。 苏祈冷哼。 ****** 掷杯山庄,果然已经鬼气森森的了。 而左轻候也已没有了昔日豪爽乐天的样子,一脸的憔悴,眼窝深陷,似已老了十几岁。 “这位是我的朋友,叫苏祈。”楚留香跟左轻候介绍。 左轻候这时才看见楚留香身边站着的姝丽的少年,也道:“楚留香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现在却无暇招待贵客了。” 苏祈也淡笑着打了招呼,表示不介意。她到了松江府之后特意又穿了男装,又让楚留香给她画了妆,遮去了五分美貌,免得惹人注意。一个绝色的女子总是比一个美丽的少年来的更瞩目一些。 楚留香早已看见他的反常,此时才忙问道:“左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左轻候紧握着楚留香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道:“楚老弟,明,明珠她……”他几乎要背过气去。 “明珠怎么了?”楚留香吃惊。左明珠自小乖巧又懂事,会出什么事? 左轻候重重叹了口气,“明珠她病得很重。” 苏祈看着萧瑟的庭院,不由得唏嘘,左轻候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左明珠居然也忍心让自己老父如此伤心,当真,不孝。爱情若就是这样自私,而置他人于不顾,甘愿舍弃一切,那当真伟大得很了。 菊苑里的各色菊花开的正烂漫,并不因为压抑的气氛和下人的疏于打理而凋败。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肃立着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被连日来悲伤的庄主迁怒,前日还有一个丫头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碗药而被左轻候赶出了掷杯山庄。 房里紫檀雕花的拔步床上,躺着一个苍白美丽的女子,她被疾病折磨的消瘦,眼睛紧紧闭着,屋里好几个头发花白的大夫都轻声细语的讲话,好像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美人。 床前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目光炯炯的老人在给左明珠把脉。 突然,那老人一声厉喝:“不好!”他迅速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银针,双手如电将针插在左明珠周身大穴上,不一会就将整个人都插成了刺猬。 床上人痛得痉挛,身体不断地扭曲,几个壮婆子连忙抓住她乱扭的身体,好让大夫继续行针。左明珠动弹不得,嘴里“赫赫”的叫,一双眼睁的老大,眼里泛着层死灰色,眼白与眼珠已经混成了一种颜色,浑浊暗灰,可怖之极。 左轻候心如刀绞,扑上去抓着她的手,嘶声道:“明珠,明珠,是爹爹呀,明珠,你醒来呀……”他声音悲痛至极,屋里众人都心酸地暗自抹一把泪,楚留香也红了眼眶。 楚留香心如赤子,看见陌生人伤心都尽量帮忙,更何况是他的好朋友。他不是大夫,左明珠的病痛也跟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但是楚留香心里还是自责得很,他想着若是来时带着沈七味,或许左明珠能救回来一命呢。 苏祈却一眼都没看床上的人,她正站在窗户边上欣赏那盆迎风摇曳的绿水秋波,娇嫩细长的浅碧色花瓣正开的烂漫,是众多菊花里的典雅高贵的王者。 也不知过了久,众人一阵惊呼,左轻候晕倒了,然后又是一阵忙乱。 真是场闹剧。 苏祈转身出了门,她可不想在这里看热闹了,让楚留香自己折腾去吧。苏祈一点也没想过告诉楚留香实情,反正也死不了人,才不要要告诉那混蛋。 苏祈此时坐在松江府的红灯区,跟古代连锁妓院怡红院一样着名的万花楼里,面前十几个各式各样的美丽女子一字排开,任他挑选。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红灯区,想着来找个姑娘调节调节心情也不错,就进来了。 万花楼里的女子们都争先恐后的展示自己最美丽的那面,大眼的,长腿的,细腰的,大胸的,风姿无限。这次来的恩客虽然衣服料子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本城的有钱人,但是他俊俏得很。她们觉得别说给的钱少,能跟美男子睡一夜就算是不要钱也是好的。有钱人都是膀大腰圆,年老丑陋的老男人,她们却还要强颜欢笑故作喜悦,被践踏的早已没有了尊严,其中辛酸也只有自己才知晓了。 老鸨是个年老色衰的中年女子,穿着红绿却不俗艳,眼珠流转间犹有年轻时的风流妩媚,娇笑道:“我们楼里最年轻美丽的姑娘都在这里了,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苏祈一个个看过去,又一个个看过来,看了许久,才向老鸨道:“有男人吗?” 一众姑娘顿时失望,一哄而散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用不小的声音抱怨。本来以为是个俏郎君,却没想到居然是个兔儿爷。 老鸨笑容丝毫不变,这样的客人她可见多了,本朝男风盛行,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公子您喜欢什么样的小倌,我们万花楼各色都有,都是十三四的年纪,比女人还娇软得很呢。” 苏祈皱眉,十三四?那还是孩子吧? “当然了,您要是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当然也有,就说弄琴公子吧,十年前那可是冠绝整个松江府的绝色啊,尤其弹得一手好琴,那些个达官显贵们谁不抢着为他一掷千金?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点,但是颜色还是一样的美,保管您满意。”老鸨子这行人都善察言观色,看见她皱眉赶忙换话。 苏祈被老鸨长长一段话绕得头晕,也没细听她说了什么,就道:“就这个弄琴吧,给我找个包厢,要安静一点的。” 老鸨高兴道:“是,老身马上给您去请。安静的包厢当然有,这只不过,这个价钱嘛,就得稍微贵一点了。” 苏祈大大方方甩出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楚留香给的,他是有钱人。 “春喜,赶紧带这位爷去三楼秋月厅。”老鸨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百两不少,但在她眼里委实不算很多了。 三楼的确安静一些,整个房间随处挂着轻薄的红纱,隐约可见里头有一张大床,墙上挂着惟妙惟肖的春宫和各种情趣用品。 苏祈颇为有兴致的看了一遍,只听敲门声响,进来一个身量纤长的男子。 “见过公子。”弄琴弯腰行礼。 “恩,起来吧。抬起头来让爷看看。”苏祈冷冷道。 弄琴听话抬头。 这人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一身白衣,脸上的线条都已经坚硬了,但是他一双眼睛淡定自若,隐隐带着傲气,身姿隽秀,不像风尘中的男子,倒像是个博学多才的书生。 苏祈心中惊叹,好个内里坚韧的美男子。 随即微微一笑,道:“随便弹个曲子什么的吧。” 弄琴听他声音变软,便知道自己入了他的眼了,笑道:“奴家略懂些古琴,请公子评点。”言罢从屋内博物架上取了把琴,跪坐在窗边,弹了曲平沙落雁。 铮铮的古琴声便响了起来。 苏祈一跃到窗台坐下,正对着弄琴,看着他修长玉白的手指轻拈琴弦,隽永清新的曲子便流畅弹出。 苏祈静静听着,手指还缓慢打着节拍。 “停。”苏祈忽道。 弄琴一惊,琴音猛然乱了,有些不知所以然看他。 “此曲乃是‘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也’,你心中郁郁,即便指法熟练,也是不能入耳,还是停了吧,莫要污了我的耳朵。” 弄琴本来有些生气,听苏祈说完后,沉默许久,才恭敬道:“请公子指教。”起身让出地方。 苏祈哪里会弹古琴,她也就是小时经常听苏秦弹,只略有些鉴赏能力。苏祈心思敏感纤细,听了一半就心里难受的紧,不觉出声叫他停了。 她当然不能这么自曝其短,只道:“你是个风尘里的人,没有相应的心胸,是弹不出好曲子的。还是从此莫要再碰琴了,免得徒伤悲。”若是心境不能进步,还是如此孤芳自赏,早晚蓝颜薄命。 这话说的太过诛心,两三句话,就要让自诩琴技过人的弄琴从此不弹琴。 “好。多谢公子指点弄琴。”弄琴竟然也答应。这人说的对,他或许不配弹琴。 苏祈甩飘飘然飞下了楼,几个弹指间不见了踪影,风里远远传来他低沉冷然的声话,“不谢。” 窗台上本来苏祈坐着的地方现在被一本书压着张银票,上面通宝银庄的红戳子分外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啊更新 第42章 遇刺 苏祈出了万花楼,便漫无目的的乱逛,松江府虽然距嘉兴不远,但是她也从没来过,故而虽然眼前道路纵横,苏祈却不知该往哪里去才好。 苏祈并不想回掷杯山庄,她不喜欢那里,萧萧条条的,一场闹剧。于是她沿着背对掷杯山庄的方向一路走,眼里也不看身边景物,径自想着心事。 她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明明楚留香对她这样好,心里却仍然惶恐不安,恐怕不能给回应楚留香会伤心;想远远离开他,那人却又迫她这样紧。苏祈在这个世界除了桃花谷以外无处可去,那里是她心里最美丽的净土,是她的家,她不舍得远走。 苏祈的脚步突然加快,急匆匆一直走到郊外无人的小树林。这里离掷杯山庄太远,根本赶不回去,这人也不会放自己回去。 “阁下何人?可以出来了。” 只见小树林里寒风飒飒,吹起满地的落叶,这里只有她一人,苏祈的话好像是说给空气听的。 苏祈一点也不敢懈怠,笔直立着,右手抚上腰间。腰上一条黑色的鞭子,不仔细看的还以为是大街上随处都有不值钱的腰带,但这就是苏祈防身的兵器。 鞭子看起来不值钱,实际上也确实不是什么珍贵有来历的,它只是一条普通的蛇皮鞭子。唯一不普通的是,师父曾经将鞭子在强效迷药里浸了整整一个月,只要伤到了皮肉,它甚至可以迷倒一头牛。 听起来似乎很低劣,武林中,在兵器上淬毒的都是些下三滥。苏秦从来不自诩正道人士,他脸皮厚的很,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也是沾沾自喜居多罢。 虽然总随身带着,但苏祈从轻易不使出这条鞭子,这是苏秦能留给她的不多的还能让她感觉温暖的东西了,怕用坏了。但是今天的敌人不大好惹,她得做好万全准备。 一阵带着沙石的寒风吹过,带着呼号。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紧接着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整个树林里光秃秃的树枝东倒西歪。天,变了。 天色突然变暗,苏祈头顶上汹涌翻腾的乌云像一个巨大的凶兽,正要把她吞吃入腹。 这时,苏祈也动了。也不知她是如何动作的,身子就像只巨大的鸟猛地往前冲了三丈远,身后的寒光不停,蛇一般尾随追上,剑与鞭子缠斗在一起。 苏祈的鞭子将自己周身围得密实,黑衣人手里的剑也快的叫人看不清,虚幻的剑影笼罩苏祈全身,只等她稍微有一点破绽,便将人斩于剑下。 苏祈小时候,苏秦曾说她没有必赢的武者之心,与人对战只一味的守,这样故然不轻易输,遇上相当的对手想取胜于对方也难。苏祈那时并不觉得仁慈有什么错,她本来也并不想让自己的手染上无辜人的鲜血。 苏祈此刻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她这次的对手明显是个杀手,虽然功夫不及她,但此人一招一式绝无半点花哨,竟半点不守着自己门户,完全不顾及自己死活,剑剑都直指她周身死穴,功夫来路跟一点红倒颇有相似之处。苏祈出谷以来很少跟人交手,对上身经百战的杀手,情况并不太妙。 薛笑人的手下。 苏祈抵挡渐渐吃力,额头上冒出来颗颗豆大的汗珠子,有的顺着她的额头流到睫毛上,慢慢渗透进眼睛里,酸涩麻痒。但是苏祈毫无所觉,她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完全顾不得这些了。 对方知道自己体力有限,攻势更加猛烈,伴随着压顶的乌云,苏祈恍惚觉得这就是她的末日了。 苏祈的长鞭舞的越来越慢,脸色蜡黄,如雨的汗珠将脸上用来遮人耳目的易容溶掉,糊成一片的黑黄,头发紧贴着头皮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她狼狈极了。 “轰隆隆”的一声惊雷,才酝酿了不久的滂沱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倾泻而下,眨眼就淋湿了两人的衣衫。 终于,苏祈再无力了,舞的密不透风的鞭影露出一个破绽。黑衣人眼睛一亮,随即一道匹练般的剑影直刺苏祈胸膛。 若这一剑刺实了,就算是沈七味来了,也是无力回天。 荒郊外无人烟处,初冬的雨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天际只有寒鸦在啼,真是个埋骨的好去处。 苏祈已经逐渐无力的身子在黑衣人的剑刺来的时候突然急速后退,同时手中的鞭子卷住黑衣人的脖颈。 黑衣人好像全然不在乎这条黑鞭能将自己的脖子绞断,刺出的剑精准没入苏祈的胸口,他算准了苏祈再无能将他杀死的气力。 苏祈确实没有将他脖子拗断的力,但是。 黑衣人忽然仰面倒在地上,眼睛里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和惊恐,他万万没想过自己就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倒下了。 他脖子上松松套着的黑色鞭子上还沾着磨破的血皮。 苏祈将插在自己胸口的剑□,终于力竭倒在地上。刚才的一后退一甩鞭子已经用尽了她所有内劲,现在的苏祈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不断冒血的伤口也来不及包扎。她不敢睡过去,呈半昏迷状态仰躺在地上调息内力,暗暗祈祷迷药效用能久一些。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雨慢慢的停了,苏祈左胸伤口并没有包扎,殷红的血被雨水冲在地上,以苏祈为中心蜿蜒开来,最外层已经被稀释成了淡淡的粉红。 黑衣人的手指微动了一下,是将醒的前兆。 苏祈惊骇,她的内力再难以继,精魂在一分分流失,意识也已经模糊,若是…… 难道她真的要命丧于此? 苏祈虽然身在江湖,从来没有自己也会死的觉悟,从不知死亡一直如影随形。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苏祈模模糊糊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弄琴?”苏祈勉强道,“快去,快去把他杀了。” 弄琴刚回家一趟,给家里贴补些银钱,回来路过这里便看见苏祈一身是血躺在地上,不由得十分惊骇。 “杀人?我,我不会!”他吓得连连倒退。 “快,快,快砍掉他的头,不然等他醒来你我都会死。”苏祈喘着粗气说完这一句,终于晕死过去。 苏祈再次醒来的时候,鼻子里弥漫的都是熏死人的廉价香粉味,不用问就知道,这里是万花楼。自己既然得救了,那那个黑衣人一定是死了。 弄琴正在看着她发呆,见人醒了,长舒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三天了,你差点就死了!” 苏祈心里也是后怕,但嘴里犹自强道:“江湖浪子,生死有命罢了。” 弄琴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做什么打打杀杀的。”尤其还是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 “是他先要杀我。”苏祈淡淡道,“谁给我上的药?” 若是他敢说是碰了自己,苏祈垂下眸子,眼里杀机一闪而逝。 “是楼里的玉瑶姑娘。”弄琴并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逃出一命,更加没想过这个他觉得美丽善良的女孩子竟然会想要他死。他只是觉得自己身子脏污,不配碰人家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特意找了相熟的玉瑶来帮忙的。 弄琴从外头带回来一个人的消息在人多嘴杂的万花楼根本瞒不下去,更何况他还要为苏祈请医用药,幸好鸨母还心存善念,只封了大家的嘴,也没说要赶人出去的话。 苏祈松一口气,“谢谢你救我。” “我的鞭子呢?你拿回来没?”苏祈突然问。 弄琴哪里还记得什么鞭子,道:“没,我不知道,对不起,要不我现在去找?” 苏祈苦笑道:“算了,没就没了吧。”若是黑衣人同伙发现弄琴,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直呆在万花楼并不安全,苏祈让弄琴去掷杯山庄给楚留香送信,并告诉他一定要见到楚留香才告知他自己下落。 楚留香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长腿细腰的女孩子,怯怯跟在楚留香身后,这一路听到的淫词艳曲让她脸红心跳,眼睛更加不敢乱瞟。任何一个正常人家的女孩子都不会想进青楼看看的,进来这里的女孩子都已不洁。但是石绣云还是不管不顾跟了来,只因为她想看看能让楚留香急的连风度都顾不得维持的女人。 楚留香前日遭到了黑衣人首领的刺杀,幸亏他得沈七味帮助增加了十年内力,勉强能跟他拼个相当,最后黑衣人还是逃走了。他那时担心俗苏祈也已遭人刺杀,赶忙去找,结果就算是动用了掷杯山庄的势力也遍寻不见,想不到苏祈竟然跑来青楼。 楚留香满心的怒气在看见苍白无力躺在床上的苏祈转眼成了心疼和自责,自己早知道杀手组织的老巢在松江府还没看住了苏祈,让她乱跑,当真是个大混蛋。 “阿祈,我来了。”楚留香掀开被子看了看苏祈裹在左胸的绷带,又是一阵自责。伤在心口,那当时得多危险啊。 苏祈有气无力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嘴唇轻挑,“知道啦。你回头一定得把薛家庄给老子血洗了,好疼啊。”暂且不听语意,光这难得的绵绵软糯的声音就引得人怜惜。 楚留香失声道:“原来真的是薛衣人。”苏祈对楚留香从来不加掩饰什么,他也从来不怀疑她的话。 苏祈吃力翻个白眼:“哪呢,是薛衣人他弟,那个傻子。他要是最后高兴了,我就让你不高兴。”她收拾不了薛笑人,但是她能收拾得了楚留香啊,必须不能让他好过。 楚留香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薛笑人装疯卖傻掩人耳目的可能他想过。 “我带你回去。”楚留香俯身在苏祈唇上一吻,“以后不许来这种地方,更不许找别的男人。否则……” 苏祈不自在移开眼去,对楚留香的吻却没有拒绝的意思,这算是默认了?这让楚留香心里一阵欢喜,将后半句未说出口的威胁转眼抛在脑后。 石绣云站在房内许久,两人亲密的容不下别人,楚留香早把她忘在一边,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已有些后悔利用楚留香的柔软心肠迫他带自己来这里了。 苏祈吃力地将双臂环在楚留香脖颈上,任他帮自己穿好衣服,将自己横抱在怀里,扭头却看见了一个挺清秀干净的女孩子,本来喜悦的心理立马去了一半。 楚留香心里咯噔一跳,忙道:“这是我前日认识的一个女孩子,今日她非要跟来,想认识我家阿祈。” 石绣云眼睛一红,就算说的是事实,他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就急于撇清他们的关系,生怕情人吃醋么。心里千种心酸,万般委屈,最后也只得道:“苏姑娘,你好。”楚留香喜欢的女子果然美丽的很,让她自惭形秽。 苏祈只淡淡点头,一脸的倨傲。让她不高兴的人她向来不假辞色,才不管会不会拂了人家脸面。 石绣云没想到苏祈居然在楚留香面前连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让她没脸,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神情可怜极了。 楚留香只好道:“阿祈,别逗人家小姑娘了。”虽然知道不应该,心里还是高兴的很,阿祈为他吃醋的表情真是可爱。 苏祈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只淡淡看石绣云一眼,便将头靠在楚留香肩膀上阖目休息。 万花楼的房间呈四面合围,中间就是接客的大堂,此时正是夜幕初上,销金的大好时间。楚留香不敢用轻功跳窗走,生怕牵动了苏祈的伤口惹她疼痛,于是不可避免的在万花楼所有主客的见证下,颇有些英雄气魄地走出这家青楼。 楚留香是用轻功火速赶来的,到现在弄琴还没赶回来,楚留香只好改日再好好谢谢他。石绣云再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出了万花楼就跑了个没影。 “你做什么乱跑?在掷杯山庄我一眼没瞧见,你就没了影子,就是跑来找男人了?”楚留香声音轻缓,好似前日那个着急忙慌到处找人的不是他似的。 苏祈动动嘴巴,没敢说话。她是想当天就回去的,谁知道还有人要杀她。 楚留香低头用自己脸颊蹭蹭苏祈发顶,继续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么?真是该打,我甚至都跑到薛家庄向薛衣人要人去了。” 苏祈身子一颤,心里涌上一阵愧疚。 “对不起。”声音发颤,都快哭了。薛衣人比他功夫高多了,万一出了事情…… 女人的想象力都是丰富的,只要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暗示,她们就会展开各种联想。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管你许多,阿祈,起码以后去哪里跟我说一声好不好?”如此迁就的语气,这简直不像是风流盗帅楚留香能说出的话。 苏祈心里正愧疚着,自然答应,认真解释道:“我就是不太喜欢掷杯山庄,想出去走走,谁知道会碰见杀手呢。”要是她早知道会有人杀她,宁愿看左明珠玩穿越也不敢乱跑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好困……晚安 第43章 苏祈的心思 楚留香听见苏祈说不喜欢掷杯山庄,停下脚步,疑惑道:“为什么不喜欢?难道是因为最近掷杯山庄太乱了?还是人太多?但是……”掷杯山庄还是比较安全的,尤其是苏祈现在受了伤,不去的话…… 苏祈抿抿嘴,“你不用管我,掷杯山庄很好,是我那天贪玩才跑了的。我的伤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他连这些小细节都听得清楚。 “你不必迁就我,阿祈。”楚留香有些歉疚。苏祈从来都是随性而为,不喜欢的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哪里会迁就别人。 “这样吧,我带你去枫林木屋,那里清净环境又好。”楚留香决定快些去薛家庄解决这件事,让苏祈再次陷入危险是他所不愿的。 楚留香抱着苏祈向木屋的方向悠悠的走,只觉得这条路再长一些就好了,苏祈难得这么安静被他抱着,乖乖巧巧的惹人怜爱。 苏祈想想,笑道:“就是左明珠跟薛斌私会的木屋?” “呵……你果然知道。”楚留香顿了顿,“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小心翼翼试探,心里忐忑,苏祈会愿意告诉他她的秘密么? 苏祈抬头,他坚硬性感的下巴上还有青青的胡茬子,眼睛里带着些许疲倦,看起来颇有些不修边幅的颓废,楚留香在清洁问题上一向龟毛得很,衣服一天一换,洗澡还要放郁金香味的香精,看来这几天急得连打理自己的时间都没了呢。方才在万花楼他来接她的时候,眼睛里透着浓重的焦急和愧疚。这么想着,就觉得那些事情就没有重要到要瞒着他了。 “从一本书上看来的,一本,”苏祈歪头想着可以形容的词汇,“很有意思的书。” 书?楚留香想过情报,想过未卜先知,甚至想过借尸还魂一类的,唯独没想过是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一本什么书?上面写的什么?”什么样的书这样奇怪,连这种事都记录? 苏祈用头撞他的肩膀,乐不可支:“书的名字叫楚留香传奇,你说写的什么?” “是吗?上头怎么写的我?”楚留香突然想摸摸鼻子,但是双手抱着苏祈,腾不出空来,只好作罢。一本写着他的传记的书,记载着类似于先知的事情,必然不会来自于这个世界。苏祈的故事,真的很多呢…… “书上说,楚留香不可能爱上一个女人,更不可能为女人停留。” 本来轻松温馨的气氛陡然一变,只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抱着一名绝色少女,自然是引人注目的。有些爱看热闹的闲汉和小媳妇偷偷观察两人,看见前一刻还在说笑无比亲密的情人突然似闹了别扭般不说话了,都诧异得很,好事的甚至起哄言“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跟女子生气,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人自成一个世界,对自己成了瞩目的焦点这件事毫无反应。楚留香专注于思考,连脚步都丝毫不停,他经常被人谈论和观察,已经习惯了。而苏祈,她习惯性忽略了。 苏祈环在楚留香颈后的双手紧紧相握,心里突然有些后悔说出来了。若是……那他们以后该如何自处? 楚留香沉默许久,他曾经也是这样以为,苏祈的话让他没法反驳。然而。 “阿祈,那书已经不作数了。” 苏祈道歉的话差点就要说出口,闻言下意识道:“为什么?” “因为我猜,那本书里一定没有你,阿祈。”楚留香低头看着苏祈眼睛,如是道。若是那本书里有他的苏祈,就不会有这样的话了。 是么。 “哦。”苏祈赶紧低头。他的眼睛温柔又坚定,含笑望着她的时候,让苏祈以为她就是唯一。 楚留香现在觉得这条路又太漫长,漫长的他的心有些躁动,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木屋去。他的心情上次如此焦躁是什么时候了呢?好像是小时候半夜瞒着大人带邻居家那个笑容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偷偷去约会摸鱼,鱼儿虽始终没有捉到,却捉回了无数甜笑,那时,他的心一整晚都在砰砰的撞击胸膛。 真是该死,楚留香简直想狠狠给自己一个拳头,他怎么能想别的女人? 林中的小屋建的又小巧,又精致,纵然是冬日萧条,也别有滋味。 楚留香找了间偏房,将苏祈放置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在她身后多放了几只抱枕,好让苏祈躺坐的舒服。现在还是白日,苏祈不喜欢白天睡觉。 “这里虽然比不上桃花谷,好歹也是清静一些,咱们在这里养伤再好不过了。” 苏祈闭着眼睛歪着头,好像早已睡得很熟很熟了。 “睡着了?阿祈?”楚留香好笑,她装睡的水准比之七年前倒是略有进步,可惜,急促紧张的呼吸和攥着的拳头出卖了她。 作为一个体贴的情人,楚留香当然没有识破苏祈幼稚的小把戏,静静陪她坐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有人凌乱的脚步声传过来。 楚留香赶紧出门,来的是小火神带着他的手下一群人,他向为首的小火神笑道:“小兄弟,真是抱歉,又要麻烦你一件事。” 小火神大声道:“楚香帅的事就是我们丐帮的事,香帅你尽管说。”手下纷纷点头。 楚留香赶紧摆手让他小些声音说话,认真道:“我妻子受了些伤,暂时在这里养着。我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劳烦小兄弟你帮忙守着些。” 小火神吃了一大惊:“楚香帅,你,你妻子?”他怎么从来没听说楚留香已经娶了妻?难道是他的情报太落后?小火神有些郁闷,这么大的消息他居然不知道,这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楚留香含笑点头:“虽然现在还没成亲,也亦不远矣。到时请你喝我们夫妻的喜酒,你可千万莫要推辞。”通过丐帮传消息当真再快速迅捷不过,到时候苏祈可是赖不掉的。 小火神大喜:“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保证夫人安全。”手下们一同附和,个个摩拳擦掌。 楚留香知道若是薛笑人来了,这些人绝对抵挡不住,但是这样起码比放苏祈一个人在这里更让他安心一些,再加上用点沈七味教的小手段,便能万无一失了。 苏祈在屋里听着楚留香的话想挠墙,谁答应嫁这混蛋东西了……苏祈心里别别扭扭羞愤交加,气又不是,不气又不是,一时间只想将这人咬下一块肉来泄愤。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挑动自己全部的喜怒哀乐?这辈子当真载他手里了。 苏祈从来没敢想过楚留香会爱她,所以只敢把少女的情思压在心底。她以为她在楚留香心底的定位是跟苏蓉蓉一样,是妹妹。苏祈不是苏蓉蓉,她没有那么大的胸怀一直等待爱人回头,能容忍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苏祈一开始想的是回了桃花谷,将这份感情就此封存了吧,趁这爱情之花将开未开的时候。 天知道,他那时说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欣喜若狂,只觉得上天是如此眷顾她。 但,理智让她不敢相信。她真的能是那个唯一?苏祈不想重复沈七味的悲剧。 直到遇刺的时候,她想了许多,大都是楚留香。楚留香不知何时就成了她心里的首位,爱情来得如此简单。 于是她的不甘心,就像那场大火时,懦弱恐惧怨恨,一想到从此再也见不着他,心就撕心裂肺的疼。 苏祈后悔没有回应他的感情了。她不该瞻前顾后,不该不相信他,不该一再逃避。 幸好…… “不装睡了?”不知何时楚留香已经站在她床前,眼带调侃看她。 苏祈镇定道:“被你们吵醒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笑道:“那是我该死。” “恩。”她一脸的理所当然点头。 楚留香失笑,猛地凑近她脸颊亲了一口,成功看见苏祈的脸又成了诱人的红。 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等我。” 苏祈的脸更红了,她鼓起勇气伸手抱住楚留香的头飞快亲在他脸上一口,“恩。” 楚留香一怔,随即惊喜:“阿祈?” 苏祈一双秋水眸子羞涩看他,眼底沉淀的是坚定果决。 楚留香突然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了,只想好好守着这个害羞又可爱的傻姑娘,他的阿祈。 他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大踏步的走了,生怕出去的晚了改变主意。 苏祈再也躺不住了,右手一下子捶到床上,一不小心用力过大牵动了伤口不禁低呼。居然就真的亲下去了?自己真是不知羞。 苏祈从脸蛋儿到脚趾头都是热的发烧一样。她两辈子头一回主动亲了男人的脸。 外头小火神听见她的叫声,大声道:“夫人,你怎么了?” 苏祈忙回:“没事,谢谢你。”楚留香那混蛋,做什么造谣……还夫人…… 小火神道:“夫人客气了。”楚香帅的妻子到底长什么样啊?一众人急的抓耳挠腮,但是又不敢冒失去唐突了人家。楚香帅请他们帮忙是看得起他们丐帮,若是平白惹了人生气,好心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闺女开了窍了 第44章 同床共枕 苏祈一个人无聊,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再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苏祈这几天一直都在睡觉,睡觉睡多了的人大多都有些恶心头晕,她不光头疼,身上也没劲,正难受的时候,外头似乎来了敌人,跟丐帮弟子们打起来了。 苏祈一惊,以为又是杀手来了,仔细听外头的声音。 只听有一人说:“你这贼人,到底要找楚大侠作甚?” 另一个爽直的声音大着嗓门道:“那只老臭虫把阿祈到底带去哪了?快些告诉我,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个小孩子回:“你说谁老臭虫,我看你才是个老臭虫大臭虫天下最臭的臭虫。” 又有人接道:“楚大哥只要用一根小指头,就能将你这臭虫捏死,我劝你还是……还是夹着尾巴逃吧。” …… 苏祈听得好笑,原来却是胡铁花来了,忙大声向门外道:“各位丐帮的朋友,先停下手吧,这个臭虫是我朋友。” 胡铁花大笑:“阿祈,你居然看热闹到现在才出声,老臭虫呢?让他出来,老子要跟他打架。” 苏祈奇道:“难道楚留香得罪了你?做什么要打他?” 胡铁花一听此话,大骂:“楚留香那个混蛋,趁我不在居然欺负你,你知道我今天喝酒的时候听见街上人都在议论。”他意识到周围许多人,忙住口。 小火神高声道:“夫人,对不住,我们兄弟并不知道这位是你朋友。” “该是我道歉才是,是胡大哥鲁莽,有没有伤了你们?”苏祈软语道。丐帮众人只觉这声音温柔熨帖,跟清泉一般甜美直入肺腑,一句话说的他们心肝直跳,都赶紧道“不敢。” 胡铁花笑道:“今日是我老酒鬼没说清楚,改日,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苏祈道:“楚大哥有事出去了,你进来吧,我受了些伤,行动不大方便。” 胡铁花一听苏祈受了伤,赶忙向众人告了罪推门进来。 “到底是谁伤了你?我去找他算账。”苏祈脸色苍白,软软靠在床头,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胡铁花怜惜,转而愤慨。 苏祈轻笑:“难道伤了我的人还能好过不成?你先坐下来吧,怎么几月不见,又变得这样邋遢。”头发蓬乱,衣服穿的随意,脸上的胡子都已长了老长,怪不得人家以为他不是好人呢。 胡铁花低头看看自己打扮,哭丧着脸道:“真的很差劲么?” 苏祈看他这样,大概知道他这是遇见了高亚男,又想起来高亚男追了他三年多。一个女子能抛下脸面用最美丽的时光来追她心爱的男人,而这男人明明也是喜欢她的,却因为各种原因逃了,高亚男何其无辜! 于是没好气道:“是呀,你是个老酒鬼,不光又懒又脏又穷,还是个天下第一号的大混蛋。” 胡铁花的眼睛泪汪汪的,竟似要掉下泪来了。 “哎,你可别哭啊,就跟我欺负了你似的,回头楚大哥回来该怪我了。” 胡铁花撇嘴:“你可不就是在欺负我?亏我还为了你想大义灭亲。” 苏祈想起来在拥翠山庄胡铁花为了自己处处防着楚留香,乐不可支:“成了,我刚才是骗你的,我们胡大哥功夫又高,长得又帅气,女孩子见了你,一颗心都沦陷了。” 胡铁花摸摸鼻子,要是楚留香说这些话,他肯定得意洋洋,但是苏祈一向信口开河,真话假话他也分不清。遂大声反驳:“可是你明明就喜欢那只老臭虫!” 苏祈怒:“因为我不想舔着脸倒追男人,结果那不要脸的男人还当是自己魅力大四处炫耀。”这死酒鬼,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呢么。 胡铁花一梗:“你果然喜欢他。我跟你说,阿祈,喜欢楚留香没前途,他是个花心大萝卜。” 苏祈想锤他,“喜欢你更惨。” 胡铁花一双大眼瞪她,“喜欢你才惨!” “喜欢你最最惨!” “喜欢你最最最惨!” 苏祈忍不住大笑,青葱的手指指着胡铁花笑的说不出话,一时牵动了伤口又“嘶嘶”抽气,然后又笑,好一会才消停。 胡铁花被苏祈笑的差点落荒而逃:“你,你笑什么?”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了,哪有女孩子笑的这样不矜持,跟疯婆子似的。 门外头的丐帮弟子听到这完全不加掩饰的狂笑有些汗颜,夫人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楚香帅挑老婆的眼光好特别。 苏祈随手抹了眼角的泪水,刚开始她是觉得他们俩这样吵好幼稚,后来,笑着笑着就停不下来了…… “笑你!”声音理直气壮,要不是胡铁花,她能跟个小孩子似的吵架么? 胡铁花“切”一声,转而问道:“老臭虫呢?你都受伤了,他怎么放你一个人在这?” 苏祈想想还是告诉他:“他去薛家庄了。” “薛家庄?”胡铁花好奇,“做什么?” 苏祈斟酌道:“你还记得一点红么?他原本在的那个杀手组织,幕后黑手就是薛家庄……”果然,她话还没说完,胡铁花人就一阵风窜出去了。 “真是……”苏祈一脸无语,“急性子。” 楚留香已经解决了薛家庄的事,向回走的时候,遇见了胡铁花。 “老臭虫!”胡铁花跟只大猫一样一下子扑过来,“老臭虫你没事吧?” 楚留香摸摸鼻子,“小胡,你怎么来这里了?” 胡铁花跟他解释一番遇见了高亚男,然后又去找了苏祈,然后来薛家庄找他。 胡铁花睁着双黑亮大眼:“你说你事情解决了?” 楚留香点头:“正要回去。” 两人一起往回走,胡铁花想起来今日在街上听见有许多人议论一对绝美的男女情人,男的已是难见的潇洒英俊,女的更加美得仙女儿一般,遂好奇上前细细询问,听他们所述样貌果然是苏祈跟楚留香。但是,这两人为什么大庭广众抱在了一起招摇过市?还弄得人尽皆知! “老臭虫,你跟苏祈……”一脸的欲言又止。两人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不想两个人到了最后,最难受的是他胡铁花。 楚留香笑道:“你老酒鬼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婆婆妈妈了?我跟阿祈是在一起了。” “什么?”胡铁花跺脚,“你是认真的?”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若是楚留香对苏祈从一而终,他也祝福他们。 楚留香笑的温柔坚定:“恩,我会娶她。” 胡铁花被他一脸的深情不悔闪瞎了一双狗眼,嫌恶道:“收起你这副表情,真不懂你,你以前不是跟我说根本就不会娶妻吗?” 楚留香勾住胡铁花肩膀:“本来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我今后只喜欢苏祈一个。” “你是要……”胡铁花咽口唾沫,“归隐?” “恩。”楚留香眼睛安宁平和望他,“我现在只想和阿祈一起。”苏祈没有江湖经验,很容易被误伤,就像这次。而且,他也累了。 胡铁花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老臭虫也有今天,老天有眼哪。” 楚留香勒紧胡铁花脖子:“你也别急着笑我,高亚男这事来的蹊跷。” “蹊跷?”胡铁花挠挠头,“你有什么想法?”现在一想确实是有些蹊跷。 楚留香叹气:“唉……回去再说吧。” 两个人打开门,只见苏祈手忙脚乱正要把一本书藏起来,看见他俩进来更着急,表情更加惊慌失措,然后,书掉到地上去了。 “完了……”苏祈一顿,脸上羞愤欲死,低头以手掩面一副不敢见人掩耳盗铃的窘态。 那掉在地上的书是翻开的,做工很精致,色彩艳丽的图片旁边还带着注解,上头赫然画着或衣衫半解或没有赤身**的男女拥抱着,表情似悲似喜。 春/宫。 楚留香笑容不变,从地上捡起那册子掀开来一页一页的看:“阿祈喜欢这个吗?画的确实不错。” 胡铁花恶寒,老臭虫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打哈哈道:“啊,那什么,我出去看看丐帮的小兄弟,顺便请他们喝酒去,你们慢慢聊啊,哈哈……”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楚留香挑眉笑:“不知道阿祈喜欢什么姿势?或者都喜欢?” 苏祈身体下滑,钻到被子里头盖住脸,才气急败坏道:“你这个老流氓。” 半天没有动静。 苏祈忍不住露出双眼来看,他还是在含笑看她,只是那眼神…… 她强自解释:“那是从褥子底下翻出来的,我,我没看……” 楚留香笑容更大:“是吗?那你要不要看?画的很不错,恩,姿势很全。”说着将书递过来。 苏祈眼角不小心撇到书上交叠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妖精打架,一哆嗦,马上又将被角拉上去了。她上辈子又不是没看见过……现在做什么缩头乌龟似的丢人?苏祈一边在心里检讨,一边脸烧的着起了火。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她真的才刚看了没几页…… 楚留香心下好笑,将书顺手扔到一边桌子上,开始脱衣服。 苏祈听见衣服簌簌的声音,“喂,你做什么?” “睡觉啊。”楚留香说的一脸正气,手下不停,将衣服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苏祈闷闷道:“你不许睡这屋,出去。”她倒是不怕楚留香对她做什么,她还受着伤呢,但是一张床睡觉实在是……太羞人了。 “不要。”楚留香已经躺在她旁边,拽她被子,“被子给我一半,很冷啊。” 苏祈气死了,双手推他:“你,流氓,下去。” 人没推下去,反倒钻进她被窝,抱着她开始解她衣带,“乖,脱衣服睡觉。” 苏祈快哭了:“不要,不脱。”也顾不得伤口不能做大动作,一心拉开两人距离。 “别动,小心伤口崩开。”楚留香无奈,“穿着衣服睡觉不累么?” 苏祈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拗得过这人,她的衣服还是被顺利脱下来了,只留薄薄的里衣,整个人被楚留香抱在怀里。 楚留香得意的笑:“现在可好啦,乖乖别动陪我说会话。”本来他奔波了好几天,身体再好也该累了。怎奈软玉温香在怀,精神一下又亢奋了。 他一向以为自己是个正常男人。 苏祈背对他蜷着,腰被人揽着,后背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呼吸可闻,不自在恼火道:“老子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楚留香捏她腰间软肉,“这话准是跟小胡学的,真粗鲁。”苏祈短小的里衣挣扎间就被撸上去了,嫩滑细软的小腰只盈盈一握,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想放开又舍不得。 豆腐被吃尽了的苏祈抱着“不就是摸摸嘛,反正已经决定在一起了”的自我安慰心态,道:“是呀是呀,你去揍他吧去揍他。” “阿祈……”楚留香声音绵绵,将脸放到苏祈发间轻轻摩擦,“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一阵酥麻从头皮一路传到了尾椎骨,苏祈不禁一抖,赶忙道:“去吧去吧,反正不去你也不甘心。” 楚留香抱得愈发紧了,“可是你……” “我自己回桃花谷,你不用担心。”苏祈感觉到身后人的不安,将手放在他坚实的胳臂上无声安慰。 “我真是,不想跟你分开。”楚留香叹息。 苏祈咬唇,心里说不出的欣喜,嗓子眼儿里堵着哽咽,眼圈都红了。好像一场梦。 楚留香似乎能从苏祈乌黑的后脑勺上看得出她的表情,左手抚上她的脸颊:“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苏祈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本来就是个脆弱感性的人,平时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但是此时,她心爱的男人在求婚,试问天下哪个女人能够镇定? 楚留香左手摸到她的眼泪,叹道:“阿祈,每次看到你哭,我就心疼的恨不得将惹你哭的那人碎尸万段。” 苏祈听到此话,顿时顶着满脸的泪水咧嘴笑了:“你要杀了你自己么?” “我把自己杀了,你可怎么办呢,你岂非哭的更伤心?”他用被角将苏祈眼泪小心擦干净。 苏祈强道:“我为什么要伤心?” “除了我,谁还敢娶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坏丫头?” 苏祈张嘴“啊呜”咬上他手指,咯吱咯吱磨牙,让他还敢说她嫁不出去。 楚留香被这么一咬,整颗心都化成了滩水,手指立刻反客为主挑起软糯小舌与她纠缠,将苏祈整个人固定在他身前,整根食指没入苏祈口中搅动,时而轻轻在她上颚画圈,时而又一颗一颗数过她的牙齿,时而又深深钻入她喉中。 苏祈的头摇来摇去推拒不了,干脆仰头允住他的嘴唇。眼睛里带着挑衅,心想别以为本姑娘就会任你占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好肥的一章……写的本攻蛋疼菊紧,节操掉尽…… 第45章 蝙蝠岛 楚留香眼中笑意更盛,揽住她的腰任她轻啄。 苏祈顿感自己成了女色狼,楚留香的眼神让她再也亲不下去,急忙把头再抬回去。 楚留香自然不会让到嘴的鸭子再飞走了,擒住她的嘴唇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长吻。 “阿祈,我很高兴。”楚留香的舌尖轻舔苏祈耳蜗,灼热的呼吸让苏祈呼吸沉重。 苏祈正色道:“蝙蝠公子的事情还想不想知道了?” 楚留香这才放开她,细细听她说此后会遇见的事情。这种感觉很奇特,简直像在听另一个他的故事。宿命。 苏祈最后讲的意犹未尽,顺便还友情增加了苦梅大师跟蝙蝠公子的罗曼史,讲的是天马行空可歌可泣,完全发挥了一个文艺青年充沛的想象力。 楚留香摸摸鼻子:“最后这些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大可信?”其实是她瞎编的吧。 苏祈挑眉:“所以需要楚大侠去验证一下了,记得回来告诉我。” “高亚男她……”高亚男早知道苦梅大师监守自盗,仍然站在她师父那一边跟他们敌对,心里还不知如何难受呢,最后还要回华山孤独终老。这样一个明朗爽直的女子,却被这所谓命运戏弄…… 苏祈沉默了会,才道:“高姐姐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我们,没法改变。”自高亚男爱上胡铁花,她就没安宁过,说到底,苏祈觉得还是胡铁花那混账的错,要是姬冰雁,万万不会让高亚男落得如此地步。 苏祈猛然想起,姬冰雁远在兰州左拥右抱比他们过得舒服多了。 男人! 楚留香忽而笑道:“那位华姑娘真是厉害得很,能把苦梅大师逼到虚与委蛇,当真好手段。” 苏祈冷哼:“她能得到楚大侠的赞赏,岂非更加了不起?” “我一定离华姑娘三尺远。”楚留香郑重道,“谁让我家有个醋瓶子呢。” 苏祈道:“就是醋瓶子,你要是敢跟沈老头子似的找几个红颜知己,下半辈子就和他一块守坟头去吧。” “你相信我,阿祈,”楚留香想到在桃花谷里拜祭过的苏家先人,“我不是沈前辈。” 第二日,楚留香还是把苏祈带回了掷杯山庄养伤,顺便解决了伪穿越事件,左明珠拍胸保证照顾好苏祈,并在她伤好之后送回嘉兴去。楚留香安排妥当了,才和胡铁花去找张三出海。 楚留香和胡铁花果真在澡堂里遇见了张三和金灵芝,亦认识了勾子长,上了海阔天的船。 这样岂非什么也没改变? 没错,楚留香就是想要一成不变的走下去。他思索了很久,若是不上船,又怎么去蝙蝠岛?又怎能阻止原随云的奸计?这件事情就像一部精妙绝伦的话本,若是一环改变了,以后的事情就会大有不同。苏祈也说,她曾故意阻止了一些事件的的发生,结果故事就转了个弯,变得不可预知了。故而楚留香打算暂时不改变,等到了岛上也便宜行事。 这一去,就是一月有余,楚留香一行人坐着华丽结实的大船回到了中原,船上带着许许多多珍贵的东西,有些是中原难求的香料,有些是从遥远的欧罗巴大陆稀奇古怪的洋玩意,最多的还是画油画用的颜料盒画布,以及晦涩难懂的欧罗巴书籍。 这些礼物大多数都是送给苏祈的,都说做海上生意一本万利,在中原卖不出去的次等绸缎若是卖到了大海的那一边,就能换回同等重量的金银。不归岛赵家在海上横行已久,可以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了。 苏祈把联系不归岛的方法告知了楚留香,赵玉树是海上的霸主,对整个大海了如指掌,有了他的帮助,事情就变得方便了许多。 船同去时一样停在了松江府,众人各自道别,满船的人转眼就走了大半。他们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去蝙蝠岛的谁没有一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故而他们互相发誓,绝不把此行的事情说出半个字出来。而坦坦荡荡的君子侠士如楚留香之流,如若这些人今后能与人为善,自然也不会将人家的私事抖落出来。 最后剩下的只有押解着原随云和勾子长的英万里与白蜡,枯梅大师与华真真高亚男,金灵芝,还有楚留香胡铁花张三这几人。 英万里道:“香帅,说起来当真惭愧。” 楚留香疑惑道:“英老前辈有什么对不起在下的?在下却是不知。” 英万里苦笑:“上回香帅将那恶僧无花交给我,是相信我能将他绳之于法,他,他最后还是逃走了。”他的脸色赤红,眼睛躲闪,颇觉没脸见人了。谁不知道英万里声名显赫,已经不知捉了多少恶人强盗,至今从没有人能从他手底下逃脱,是六扇门最厉害的捕头。他的武功虽然不高,且还为朝廷做事,但是在江湖上仍然受人敬佩,可见她的为人刚直了。 楚留香面上似毫不在意,笑道:“无花狡诈阴险,本也怪不得前辈,前辈不必自责,少不得在下再受累一次,将他抓回来便是了。”他自然不会怪这位胆敢深入虎穴捉拿蝙蝠公子的英雄,相反,还对他钦佩的紧。这世上就有几个身负盛名的人能将自己的错误摊开来说,并低头求人原谅的?这岂非就是一种勇气? 胡铁花大笑道:“有楚留香在,你还怕什么,你若是不找他帮忙,他还要以为你看不起他哩。” 楚留香摸着鼻子苦笑道:“没错,我就是个贱骨头。” 张三道:“不,你若是贱骨头的话那胡铁花岂非就要打你一顿。” 胡铁花奇道:“为什么我要打老臭虫一顿?” 张三哈哈笑道:“只因为你就是个贱骨头,若是楚留香抢了你的称呼,你难道不会打他一顿出气,然后再把这名字抢回来?” 众人俱都大笑,高亚男笑的最大声。她所有的心事在几个朝夕间都解决了,她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快乐的女子,不管见了什么都要笑一笑,乐一乐,清脆悦耳的笑声随风远远传了老远。 胡铁花本来在瞪张三,看见高亚男笑得开心,转头向她道:“他骂了我,你不去帮我打他,反而笑的最欢快?” 高亚男道:“难道他说的不对?你不是天下第一号的贱骨头么?” 张三拍手大笑:“不错,不错,胡铁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胡铁花跳起来,向高亚男道:“我若是个贱骨头,那你就是喜欢贱骨头的母老虎。” 楚留香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贱骨头和母老虎,天生一对!” 高亚男也笑道:“大抵是因为我喜欢啃骨头吧。” 金灵芝立在船舷一旁不说话也不笑,一双妙目望着江水,眼角本来在偷瞥胡铁花,然而却被楚留香扭身挡住了视线,不由气苦。楚留香一路上都在若有若无隔在她和胡铁花中间,让他们连说句话的时间也没有。胡铁花这样一个豪爽又粗犷眼睛亮如星辰的男人,早已入了她的眼,她的心,她一心靠近,却被再三阻挠,端的是无计可施。 不说话也不笑的人岂止金灵芝一个,立在闭目养神的枯梅大师身边的华真真同样在偷偷瞧楚留香。 张三偷偷捅捅楚留香胳膊,悄悄道:“怎么你突然不解风情起来?那个华山派的小姑娘一直在看你哩。” 楚留香摸摸鼻子,也低声道:“恐怕我今后不解风情的时候会更多,你慢慢瞧着就习惯了。” 张三一怔,下意识道:“这是为何?”楚留香要是不解风情了,那全天下的母猪就都会上树了。 胡铁花本来正与高亚男在一边腻着说情话,此时突然凑过来森森道:“只因为老臭虫要是敢离她没有三尺远,我就要一拳打上他的脸。” 张三更奇怪了,楚留香和华真真的事情和胡铁花什么关系?遂问道:“这又关你什么事?” 胡铁花刚想说话,只见华真真鼓足了勇气,走过来道:“楚香帅,我可不可以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她脸颊红得像桌上盘子里摆的鲜艳诱人的苹果,眼睛亮晶晶又如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青春又美丽,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答应的。 胡铁花跳起来挡在楚留香身前,大声道:“不行,万万不行!” 高亚男走过来扭着他胳膊肉,疼的他“哇哇”大叫,却不理他,向华真真道:“掌门不必理会他。”说着拖着他想向船舱里走,胡铁花双脚像是钉在了船板上,瞪着双大眼死活不挪步。他倔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头疯牛,连楚留香姬冰雁之流都奈何不了他。 华真真没想到自己会被阻拦,眼睛霎时红了,眼眶里积聚着星星点点的泪水转着圈儿,眼看就要夺眶而出。 胡铁花脾气虽硬,人也倔强,但是心却柔软的很,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只要女孩子一哭,要他跳脱衣舞说不定也肯的。但是这回他却吃了秤砣一般,拦在楚留香身前就是不走,气的高亚男踩他脚,扭他耳朵。 其余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惊呆了,金灵芝也不躲闪了,一双大眼紧盯着胡铁花,半点也不看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白猎。白猎只是沉默,身体以守护的姿态在她身边。 楚留香一直未说话,此时才道:“华姑娘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所有人一齐睁大了双眼盯着楚留香看,好像在看怪物。 华真真也愣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可是这里人多,不太方便。” 楚留香笑道:“在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告人的,华姑娘直说便是了。” 华真真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我懂了。”转头向枯梅大师道:“师父,咱们走吧。”一个男人拒绝和跟他要求独处的女孩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喜欢她。 枯梅大师本来好像已经成了个聋子哑巴瞎子,闭合着双目入定,此时才站起身来,随着华真真飞身直掠了出去,几个弹指就消失在码头。她如今已经是华山派的罪人,掌门之位在蝙蝠岛也传给了华真真,现在正是要回山受罚。她对华山自然也是有真感情在,不然也不会守着华山几十年并落得一身残疾。只是女人,不管她十八岁还是五十八岁,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都理智全无,总能干出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来。 高亚男没有走,因为胡铁花在这里。她早已和华真真说好,隔几日就自行回华山去。 英万里道:“若非我这双耳朵不会欺骗我,我恐怕会以为这个香帅是假扮的呢。” 胡铁花这时得意道:“不,这个老臭虫绝对是真的,除了他,谁能这么臭哄哄的。” 张三忍不住道:“人家华姑娘到底哪儿得罪了你们俩?你们两个大男人要这样……人家?”看看人家华真真那脸色,多委屈多可怜多……总之,他都看不过去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道:“华姑娘很好,并没有得罪在下,是楚某对不住他。” 英万里道:“既然华姑娘并没有得罪香帅,那为何……”当众下一个羞怯怯的女孩子的面子。 楚留香一直都是从从容容的微笑着的,此时他脸上表情虽然没变,但是周身却带了种甜蜜柔情的气质,眼神温柔得能淌出水来,声音带着怀念和欣喜:“只因为楚某就要成亲了,在下未婚妻在临行前嘱咐,若是不能离除她以外的女子三尺远,她就会很不高兴。” 这是楚留香会说出来的话? 张三使劲掏着耳朵,以为自己耳朵里进了水;连英万里都要以为自己这双引以为傲的耳朵出了差错,都想卸下来修理一下了;金灵芝也不再看胡铁花,一双大眼惊奇看着楚留香,好像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高亚男,她正在使劲掐着胡铁花耳朵问出了什么事,楚留香的精神怎么会不正常了。 胡铁花大叫着喊疼,告饶道:“天要下雨,楚留香要成亲,都是免不了的事情,有什么好惊奇的,哎哟,姑奶奶,你再扭耳朵就要掉了!” 白蜡不在江湖中行走,也曾听说过楚留香的大名,这时道:“你要成亲了?” 楚留香想着过不了几日就能见到苏祈,心情大好,朗声道:“等楚某成婚那日,各位朋友一定要赏光去喝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阿靖是亲妈,连个分离都不到一章…… 这章卡了我两天!两天!等会或许还能补上今天的,会很晚就是了 第46章 血腥 胡铁花大笑:“一杯怎么能够,我定要将你家的酒窖喝干,不然就赖着不走了。” 张三道:“好极,带我一个,别人我不管,楚留香成婚我是一定要去捧场的。” 高亚男问道:“新娘子是谁?”她跟华真真相处时间久了,也有了真感情,本来对楚留香的无礼很生气,听到楚留香说已经有了未婚妻,又觉得他这样做是正确的。每一个女人都希望丈夫眼里都只有自己。 英万里和金灵芝白猎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明明白白带着疑问。 胡铁花看着众人的脸色,笑的得瑟极了,这件事在场的除了当事人只有他一人知道,明知这些人着急,却还是不说出来,就是为了看笑话。 楚留香笑道:“这个人你也知道,七年前在莫愁湖上我们曾经一同玩闹,一同偷喝过别君楼的新丰酒。” 高亚男道:“可是那时船上有……”她突然睁大眼睛,手指指着楚留香,“你,你,你……”半天也没下文。 七年前的莫愁湖画舫上虽然有四个女孩子,但是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那时候还没有学过武功,身子也柔弱,又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去偷酒喝? 英万里此时也笑道:“莫非是在闽南时香帅身边的那位姑娘?” 楚留香奇道:“那时候她穿的是男装,英老爷子居然看出来了?” 英万里朗声大笑:“老夫固然耳朵很好用,但眼睛也绝对不瞎,如此美丽的姑娘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香帅果然是好福气,苏姑娘很好。” 金灵芝大声道:“她到底是谁?你们打什么哑谜?快说出来啊!”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忍到现在才问出来脾气已经到了临界点,吐出来的话连珠炮似的快。 张三很生气,楚留香和胡铁花太不朋友了,老卖关子做什么,也道:“就是,赶紧说。” 楚留香笑道:“我若说出她的名字,你们也不知道,但是她的哥哥你们一定晓得。” 金灵芝忙问:“她哥哥?谁?” 楚留香道:“你们总该听说过,黄山凌云庄的庄主李灵忱。” 金灵芝道:“就是那个最近才重新建庄,黄山三大世家的那个李灵忱?你要娶的就是他妹妹?”金灵芝上次虽然没有去凌云庄赴宴,但是她祖母对李家很重视,特意派了她三伯去,三伯回来后直夸李灵忱真乃少年豪杰。 楚留香点头应是。 胡铁花瞪楚留香,他从来不知道苏祈还有个哥哥是黄世家凌云庄庄主,不过,黄山李家,不就是石观音她家吗! 张三笑道:“黄山世家?看来是你高攀了,难不成要入赘到李家?” 胡铁花拍手笑道:“可不是,老臭虫那么臭,当然配不上阿祈,以后做饭洗衣端洗脚水,一件做的不好阿祈就休了你这臭虫。” 楚留香冷冷道:“我又不是个老酒鬼,又不懒不丑不脏不是个穷鬼,为什么配不上阿祈?”胡铁花跟苏祈的对话,苏祈后来一字不落说给他听了,他深憾当时不在。 张三道:“不错,楚留香起码能够为李小姐凑出一副聘礼来,不像某些人,连裤子都买不起。” 胡铁花想反驳,但是又一想,这两人说的都是实情,他只好道:“关你们什么事?我又不娶你们回家。” 张三立刻回嘴:“我若是个女人,就算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嫁给你。” 胡铁花笑嘻嘻道:“幸亏你不是女人。” 高亚男柔声道:“我不要聘礼,也不要你有钱,更不用你戒酒。” 胡铁花心花怒放,牵着高亚男的手大声道:“你们都听见了没有?一个大男人若是什么都没有还能让女人死心塌地,那才是真爷们。” 众人都扭头看天的看天,喝茶的喝茶,每一个都忙得很,没工夫理会他。 楚留香摸摸鼻子笑道:“今日天气很好。” 英万里附和:“香帅所言极是。” 张三也道:“正是,真是个好天气。” 金灵芝赌气道:“若是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我都要高兴死了。” 白猎瞧瞧外头凛冽的寒风,和黑漆漆没有星月的天空,也道:“恩。”他正处在没有理智的恋爱期间,就算金灵芝指着鹿说那是马,他一定竖着大拇指说‘好神骏的马儿’,若是金灵芝指着江水让他去捞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楚留香迫不及待回了桃花谷,胡铁花与高亚男也跟着,他们的好朋友要成婚,他们自是要跟来。 沈七味正在他的药房研究草药,看楚留香三人来了,奇道:“苏丫头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楚留香皱眉道:“你说什么?阿祈没有回来?可是一个月前她就该回来了呀。” “什么?一个月前?我一直都在谷里,你去做什么了?”沈七味气的倒仰,这小子居然把苏祈弄丢了。 楚留香又是自责,又是后悔,急道:“她那时受了些伤,我怕她有个闪失,就托付给朋友照顾。是我不对,明知她是个笨丫头,还不看紧了她。” 沈七味瞪着他叱道:“现在还说什么有的没的,赶紧去找啊!你且等我一等,我收拾些东西。”急急忙忙又回了药房收拾,苏祈不见了,他哪里还能安坐在桃花谷里等消息。 胡铁花此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道:“谁会掳走阿祈,她的功夫可不低。” 楚留香叹道:“阿祈功夫虽高,但若是想擒住她,有太多的办法了。”一些老江湖的手段不是苏祈一个单纯丫头可以对付的。 高亚男道:“或许是阿祈贪玩去了什么地方,一时忘了回来也说不定。” “但愿吧。”楚留香想着若是找回了苏祈,一定按着她的屁股将她狠狠揍上一顿,任她怎么哭着求饶也不能心软。 沈七味已经收拾好了他的药箱出来了,道:“你有什么线索?说出来听听。” 楚留香道:“我临去之前将阿祈送去了掷杯山庄养伤,他们也答应我一定将阿祈平安带回嘉兴来。我与左二哥相交已久,他定然不能随意敷衍我,现在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也只能再回去松江府问问左二哥了。” 胡铁花道:“你怎知掷杯山庄不会骗你?他们若就是骗你,把苏祈藏起来了呢?” 沈七味嗤道:“阿祈难道是个香饽饽,让掷杯山庄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她藏起来?”楚留香难道是吃素的? 楚留香道:“我既然把阿祈托付给他,自然就是相信左二哥这个朋友。” 胡铁花跳起来,大声道:“你相信的朋友多了去了,无花不就是一个。” 高亚男一把拽过他,道:“你消停些吧,去了不就知道了。” 楚留香此时再也笑不出来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楚留香不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冷酷又果决,这时候任谁也不能看出这是名满天下的盗帅贵公子了。 掷杯山庄。 这里上个月还曾经酒客满堂,左二爷正准备为她女儿筹办一副让全松江府所有女人都艳羡的嫁妆,满庄的仆人都穿着整齐一致的青布衣裳,个个脸上都戴着亲切的微笑,将整个庄子打理的干干净净,一丝儿灰尘都没有。 现在,那三扇朱红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被官府封了白条。这些难不住他们,四人直接翻墙而入。 萧瑟的寒风穿堂而过,卷起一地的落叶没人扫,桌椅帐幔上积了层灰尘。没有一个人,别说人了,连只鬼都没有。 沈七味脸色铁青,他青年丧妻,中年丧子,难道临半截身子入土的时候竟要失去如孙女儿一般的苏祈?他一生自认医术高超,功夫也鲜有敌手,即便这样也护不住家人么。 这些都不是最可怖的,最可怕的是,整个掷杯山庄,到处都是已经黑红干涸了的血迹。多少人的血才能把整个庄子铺满?楚留香直觉头晕目眩,脸色惨白,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这些血里头,焉知没有苏祈的?是苏祈被掷杯山庄连累了,还是敌人根本就是冲着苏祈去的?若是掷杯山庄的敌人,左轻候现今已经和薛衣人是亲家,谁敢,谁又能来血洗掷杯山庄?若是冲着苏祈来的,苏祈才出谷没几个月,又怎么会跟人扯上仇怨? 胡铁花按着楚留香的肩膀,道:“无论如何你得振作,不然你就是个缩头乌龟,是个懦夫,人家都把你媳妇儿掳走了,你能忍得下这口气?”他特意加重了‘掳’字的语气,想让楚留香明白,这里的血里头并没有苏祈的。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好一会儿才道:“恩。掷杯山庄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薛家庄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们去问问。” “不用去了,我在这里。”薛斌从一座建筑拐角后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白衣,脸色削瘦憔悴,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像根苍白的竹竿。 不光楚留香,就连沈七味也没发觉这庄里竟然有人藏着,并不是薛斌武艺高强到连沈七味也能逃过,而是他们几人心神大失,早就忘了分出精力注意周围的环境了。 楚留香好不容易见了个活人,急忙问道:“薛少侠,你可知道这庄里的人到底是……”他不忍说下去,薛斌如此模样,左轻候与左明珠肯定凶多吉少了…… 薛斌冷冷道:“楚大侠的眼睛难道瞎了么,庄中人怎样了还用我说?” 胡铁花皱眉想骂他一顿,但是薛斌整个人鬼魂一般苍白,想骂也开不了口。 楚留香失声道:“左二哥和左姑娘已经?”推测是一回事,但是亲耳听人说出来心里还是难受极了。 薛斌眼睛里有深深仇恨,厉声道:“一个月前,就在一夜之间,掷杯山庄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九条人命,包括老人和小孩,都被屠杀殆尽,没留一个活口。” 几人悚然而惊,江湖上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灭绝人性的屠戮了? 楚留香额角青筋暴起,勉强道:“你知不知道掷杯山庄有一个客人,她叫做苏祈,你有……” 楚留香刚想说“你有没有见过她”,薛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那日我还曾经见过她。” 楚留香急忙接道:“那后来呢?” 薛斌摇摇头:“没有,我收敛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她的,她或许被抓走了。” 楚留香咬牙道:“到底是谁?” 薛斌道:“你知不知道,在一个月前,江湖上出了个名叫戮帝的魔头。” 作者有话要说:受不了了,四千是码不了了,三千五凑合,好困…… 第47章 除魔 “戮帝?”胡铁花跳起来,“是他抓走了苏祈?我去找他。” 高亚男按住他示意他接着听。 薛斌突然全身发抖,牙齿战战,但还是继续道:“戮帝自一个月前血洗了掷杯山庄之后,又将江南霹雳堂,神斧帮,清平夏家,风雨楼,还有镇南镖局朱家杀的鸡犬不留,除此之外,更有各路英雄豪杰,江秋水欧阳竭柳轻愁等江湖名侠都相继失踪。”他竭力掩饰不让自己的恐惧表现在几人面前,但他们还是看了出来,心里都有些发寒。薛斌乃薛衣人之独子,都是旁人绕着他走,他哪里怕过别人?如今,竟是被戮帝骇破了胆子了。 胡铁花悚然道:“这些人都是武林正派,怎么会得罪了他?”薛斌所说的这些人绝没有一个是伪君子真小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大丈夫,怎么会遭了这种劫难? 薛斌咬牙,“这些人没有一个得罪过他。” “那为何他要杀那多人?”高亚男的背上已经冒了冷汗。 “因为他高兴!” 胡铁花瞪大眼睛,“这算是什么狗屁理由?” 沈七味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知道的还如此详细。 “哼,”薛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贼老天似乎也知道了他的痛苦,故意让这天气更添一抹凄凉,成为压垮他神经的助力。 “这事情除了你们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戮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杀了人,每回干了一件大事,就在江湖里广发告示,上书何年何月杀了谁家多少人,好让天底下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事迹。” 胡铁花大声道:“竟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的魔头?” 沈七味也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不错,他就是个疯子,看见谁就要咬谁,杀人好像能让他高兴似的。” 沈七味又道:“那有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这个戮帝,目的恐怕就是要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生,让天下人都害怕他,恨他。但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薛斌摇头,“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死了。他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土里钻出来的,没人知道他的出处和归处。有人说他是个身高九尺力大无穷的大汉,有人说他是个干瘪失意的老头子,还有人说他是个绝色的少女,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沈七味皱眉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逃出他的魔掌?” 薛斌摇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高亚男舔舔干涩的嘴唇,“那,他又为什么单单抓走了苏祈?” 薛斌转头看向楚留香,“或许是因为楚香帅。”一个将杀人当做艺术的魔头,当然会希望找到一个符合他身份的对手,能够陪他完成这一场游戏,而楚留香,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 也只有楚留香,自出江湖未尝败绩。他是江湖独一无二的神话。 楚留香已经沉默了许久,他脑袋里一团乱麻,整个人站在哪里动都不动,连胸膛也没有了起伏。 胡铁花黯然道:“他已经布置好了陷阱等我们进去,但我们却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难道就只能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他心里也不好受,本来指望着能喝一杯喜酒,谁能想到竟出了这种事情。 高亚男默默伸手拉住了他的,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深深的担忧。许多人都知道,平常花心的男人若是动起了真情,必定以后只专情于那女子一个。因为这个女人既能得到一个花心男人的爱,就一定值得花心男人珍惜一生了,等繁花落尽,拈在手心的那朵,就格外的美丽和珍贵。楚留香固然是出了名的花心风流,但他的朋友都毫不犹豫相信他能一辈子对苏祈死心塌地,故而李灵忱才敢把妹妹放心交给他,而一开始激烈反对的胡铁花见过了他的四处留香,等知道了楚留香的决心,立刻就祝福他们俩了。 楚留香爱的有多深,此时就有多煎熬。 许久许久,久到月已上了中天,霜露沾湿了衣服,头发和眉毛都结了冰霜,刺骨冰冷的寒风裹着冰刀肆虐而来,鬼哭一般在庄里呼啸着来回,而这五人,既不动,也不出声,成了没有知觉的石头雕像。 楚留香开口道:“我们走吧。” 只这一句话,便已足够。 楚留香率先走在前头,身后是胡铁花沈七味高亚男薛斌紧跟在后头。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非去不可。 这个戮帝,很大程度上是在挑战,挑战武林正派权威。短短一个月,失踪死亡的不仅仅是世家游侠儿,连六大派下山历练的弟子都遇了害,在有人发现这些人遇害尸体的而二天,戮帝的告示便贴上了那家的门口。 一时间,江湖血雨腥风。各大门派从来没有如此同心协力做过一件事,共同的苦难让他们走到一起。他们为了将这颗毒瘤拔除,各自派出了帮里最有权威功夫最高的人,组成一个叫做除魔会的同盟。 楚留香他们就是要去找这个同盟,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很难能找出戮帝老巢并能对付他,戮帝能在大江南北杀人,手下走狗鹰犬一定不少。 除魔会盟主大家一致推举德高望重的泰山派掌门雷震天,这位已经至花甲之年的掌门在二十五岁时就以一把七星剑挑魔教四护法,血战三天三夜,终于将他们歼灭,他半生先后斩杀了千余魔道奸贼,直到他年纪渐大,才渐渐不再下山。这回再次出马,是因为他门下首徒,即将接班的未来掌门蒋戟在半个月前在顺天府被一个打更人发现了尸首,蒋戟尸体被一把解牛刀剖腹挖心,鲜血和肠子肝肺散了一地,四肢给人卸下来砍成许多段,死状极其凄惨,偏一张脸被洗的干净,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次日戮帝鲜红的布告就贴在了泰山脚下。蒋戟是雷震天一手养大,跟亲生儿子一样,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难掩心中怒气,时隔多年又拔出了七星宝剑,誓要斩杀恶贼于剑下。 对于楚留香几人的的到来,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他立刻叫人收拾出了最好的房间给他们入住,殷勤周到之处,有如上宾。 楚留香顾不得寒暄叙旧,开门见山道:“前辈,戮帝的巢穴可有什么线索了?” 雷震天一愣,道:“香帅何必如此着急,不如明天我召集了全部的人,咱们再好好商量?” 楚留香苦笑,“实不相瞒前辈,在下的一位朋友被戮帝掳走,至今下落不明,这才如此着急,前辈莫怪。” 雷震天拍拍楚留香的肩膀,沉痛道:“香帅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怜我那戟儿,才二十八岁啊!”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一张紫膛色的脸因为哀痛颇有些萧条之意。不说他花了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就这么殒命,泰山派在他百年之后亦气运堪忧。 楚留香只好安慰道:“雷前辈节哀。” “唉……人老了,就总有些感伤,”雷震天抹抹眼角,道:“香帅几位朋友,恕贫僧久未下山……” 沈七味一身白衣窄袖,童颜鹤发,淡淡站在一边,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风范让雷震天有些嘀咕,不是说那人早已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看见他? 楚留香给他介绍,“这是胡铁花,高亚男,薛斌,沈越沈前辈。”沈七味不允许他透露自己身份。 雷震天笑道:“这位侠士到与在下昔年一位旧友有些相似。” “哦?沈前辈自来在山野隐居,并未踏足过江湖,恐怕雷震天前辈是弄错了。”楚留香打眼看沈七味,他并未有任何反应,想来没有见过雷震天。沈七味成名的时候,估计雷震天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子,这样一来,雷震天见过的,应该就是苏秦。 雷震天笑道:“向来我年纪大了,记错了也是有的。”他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眼睛里哀伤却比方才更重。 若是比英年早逝更让人伤心的,莫过于英雄迟暮了。 楚留香没有说话。 若是平常时候,他一定会温言安慰他,然后置一桌好酒好菜,与他一醉方休。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别人。 第二日,雷震天坐在首位,又恢复了他那运筹帷幄的气度。 “各位英雄好汉,”他举起右手示意听他说话,“今日楚香帅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定能将戮帝那魔头绳之以法。”他的声音浑厚豪迈而洪亮,带着种久居高位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 在座的都是成名已久的剑客侠士,对楚留香大名如雷贯耳,俱都拱手道声“久仰”。 楚留香亦拱手抱拳行个江湖礼节。 雷震天道:“今日我召集大家来,是昨天接到消息,戮帝那魔头的布告又出来了。” 文检深眼圈暴红,一拳砸上桌子,大声道:“布告上又写了什么?”他们关中四杰死的只剩下他一个,那天他出门了一趟,第二日回来就看见了满目的鲜血。三位义弟除了头之外都被剁成肉酱,他的妻子刚怀孕八个月,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大夫说是个男孩儿。她的两条手臂被扔在一边,身体被一剑划开了肚子,一个已成型的婴儿被剖出来,随意扔在一旁,他妻子的眼睛愣愣张着看那血婴,下葬的时候怎么都闭合不上,一张脸扭曲的变了形。她的肚子被剖开的时候,人一定还没死,才有这样痛苦绝望的神情。 文检深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他来这里,抱的是必死的决心。 实际上,坐在这里的,大都带着拼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和勇气,要跟戮帝决一死战。 雷震天的眼圈也红了,嘶声道:“是鲁东郭氏双雄。” “郭氏双雄!”众人惊道。他们近来已经听到了太多有人遇害的消息,但是每每听到,还是不由哀恸。 山东多好汉,这两人一身本事都是学自少林寺,郭家兄弟凭一身过硬的外家横练的铜筋铁骨闯出名声,生平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朋友的事,不曾滥杀过一个好人。甚至有一次,郭氏双雄为了救一个被山贼劫持的姑娘,郭义云毫不犹豫就应了山贼要求,砍下自己一只臂膀,幸亏他兄弟及时赶到杀了山贼,才得以保住性命。后来那位姑娘与郭义云结成了夫妇,成了江湖中一对佳话。 此时在场人,有许多是这两人的朋友,听到他们遇害的消息,刚强的七尺汉子们都流下热泪。 “报仇!”不知谁嘶声长啸了一声,众人纷纷附和大喊。 “报仇!报仇!!”仇恨的呼喊连成了片,汇成了海,响声直冲云天! 胡铁花本来就是个血性汉子,很容易被激怒,若是见了不平事,往往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他,此时,他的双拳紧紧握着,黝黑的脸紫红,眼睛瞪铜铃一般。他虽然没有喊,但是他的心跳跟这些人有一样的频率,“报仇!” “大家先安静一下。”一个平和轻缓的声音道。 在这激愤的人群里,居然还有一个人能不为外物所扰,依然能保持镇定?他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带着种不可置疑的魅力,众人都不由自主停下喊叫,眼睛盯着他。 楚留香并没有笑,他知道他们绝不会希望看到有人还在从容的笑和安慰,他们只想报仇,也只接受报仇。 “我心里也很着急,我的朋友还在戮帝的手里,所以我们就更要镇定,他岂非就是希望我们自乱了阵脚?” 一人道:“香帅说得对,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楚留香道:“既然他最近一次在山东杀了人,我们就须得去山东看看了。”戮帝杀人,就是要让人欣赏的,他们不去,岂非不给他这个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苏祈,近几章是出不来了……因为阿靖要走剧情啊走剧情 第48章 杀人和艺术 除魔会一百多人当然也不能全部都去,以防突发状况,雷震天亦是一定要留在原处镇守。到了最后,去山东的人加上楚留香几人也就二十个。 郭家的人已经被当地官府好好安葬,地点就在郭家庄西行三里处,那里本来就是郭家的产业。遇害那日下了大雪,现在雪融化了,黑红的血混着脏污的雪水四处流淌,将整个院子弄得泥泞,土被染成了黑色,刺鼻的血腥味远远都能闻见,屠宰场一般。半个月前还和乐美满的郭家庄此时成了一座鬼城,不管是江湖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宁愿绕个几里也不从郭家庄门前过。百姓们大都信鬼神之说,而江湖人,怕的是比恶鬼还要恐怖的戮帝。 恶鬼只是存在于人们的想象里,属于未知的恐怖;而戮帝就像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落下来,将他们打落地狱,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威胁。 郭家庄并不大,只十几间大屋,所住多是庄客。郭家兄弟本来是无根的浪子,在江湖里漂泊,只因为郭义云在这里遇见了他的妻子,才将庄子建在这里,方便照料妻子家人。楚留香将整个庄子里里外外查看了好多遍,生怕漏掉了一丝线索,丝毫不顾身上已经溅满了泥污。 胡铁花更是着急,他把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翻出来,整张床都翻过来查看有无遗漏,高亚男夫唱妇随,两人弄得灰头土脸,看得沈七味摇头。 院子里是土压的平地,现在泥泞到处都是,下脚都难,唯独西北角水污不多,但是那里血迹最重。听说郭家有十几人死在这个角落里,尸体摞成了摞,所以血迹也最多。沈七味有些疑惑,既然这里血水多。应该往外流才对,如何只这一小片? 沈七味半跪在地上这里敲敲,那里拍拍,也不在乎整只手脏的已经不能看,银白色的头发就结成了团。胡铁花看见了,大叫:“沈老头,你傻了,地上能有什么?” 楚留香听见喊声从屋里奔出来,看见沈七味的动作眼睛一亮,是了,他怎么没想到,“地上当然有地洞了!” 北方人冬天没有可以吃的新鲜蔬菜,一般都会将蔬菜放在地窖里保存,地下温度不如地面寒冷,也能保存的长久些。 他们将已经和血混成一个颜色的木板掀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窖。 年纪才六岁的郭其申已经吓得呆傻,连话都说不利索,问得急了就使劲哭,拽着他姐姐郭其若的衣角不撒手,气的他姐姐打他,将手抬起来了又舍不得落下,最后只是抹去了他脸上的鼻涕泪水,姐弟两个两人抱在一起相依靠。郭其若也才十三岁,眼睛里的仇恨几乎化成了实质,狠狠瞪视每一个靠近他们姐弟的人。他们在地窖里藏了十天都不敢出来,每日只靠着生白菜和土豆白薯充饥,和着上头淌下来的家人的血吞进肚里,化成了滔天的恨。众人知道这两个孩子被吓坏了,不仅不责怪,反而心里更加怜惜。 楚留香只好让其他人都先出去,自己远远站在门边,笑的和暖,“郭姑娘,在下没有恶意。” 郭其若只觉得面前这人虽然她不认识,但是他的笑容就像土地干涸的时候,一泓清泉注进心里的甘甜,就像初春最早的那抹暖风,他的眼睛带着理解和安抚,让她想要跟他倾诉,趴在他身上哭泣和诉说委屈。眼里的戒备也淡了,默认了他可以留下来。 “郭姑娘,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会保护你和你弟弟。” 楚留香慢慢靠近,坐在她床边,右手想伸出去抚摸她的头发,伸到半途又硬生生收回来,“我们的家人朋友要么被戮帝杀了,要么被他掳走生死不知,我们都想阻止他。” 小女孩想到父母的死状,不由得咬牙切齿,右手狠狠抹了一下双眼。她不想哭,起码不要在他在的时候哭,在深仇大恨面前,哭泣是如此懦弱。 楚留香递给她一条丝帕,“莫要揉坏了眼睛。”女孩一顿,接过帕子拿在手里,把头扭向床里头飞快擦了一下眼睛,又将头转过来狠狠瞪他一眼,却是被看穿的羞恼,已没有了方才的戒备。 “实不相瞒,在下的未婚妻就被那魔头捉走了,我们这个月本来就要成亲。”楚留香本来温雅的眸子里染上悲痛,连上挑的嘴角都变得酸楚。 郭其若呆住了,她不知道原来这个表面看来如玉一般的贵公子心里原来也是难受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她用沙哑的嗓音道:“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时候爹爹将我们扔下地窖,我就趴在软梯上往外偷看,只看见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见人就杀。” “他们有几个人?功夫怎么样?” 郭其若舔舔干裂的唇,“大约有七八个,其中一个最厉害,我爹爹在他手里只走了十几回合就被一剑刺穿了心,我爹娘和二叔就被他杀死死在我上头,掩住了地窖入口,护着我和弟弟。” 天底下的父母,大抵都会牺牲自己性命,也要保护儿女的。 楚留香有些佩服这个女孩子的坚强,“你若是再见了他们其中一个,还能不能认出来?” “别的不确定,杀了我爹爹娘亲二叔的那个人,只要我看见那双眼睛,就一定能认出来!”她厉声道。那双眼睛已经刻在了她心上,每每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提醒她这血海深仇。 楚留香叹息,不忍心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一生都活在仇恨里,“郭姑娘,我一定会找到戮帝,将他绳之以法,你放心吧。” “不!”郭其若大叫,“我一定要跟着你们,不亲眼看着他死我一辈子都不甘心!” “可是你弟弟还小,你总该顾及一下他。” “他是郭家的男儿,怎么能做缩头乌龟!我知道我会拖累你们,可是我见过他,只有我见过他。你必须带着我,我不怕苦,求你,求你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苦笑,“既然郭姑娘这么说,我若是不答应岂非不近人情?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在下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若是不让这孩子跟着,恐她不得安宁。 郭其若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威胁你,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 楚留香打开门,只听身后的小姑娘大声道,“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妻子的。” “谢谢。”楚留香回头一笑。 冬日的日光垂洒下来,楚留香披着周身的五彩光晕对着她淡淡地笑,天神一般。 接下来这一个月,又陆续死了许多人。奇怪的是,戮帝有时候是连续在一个地方杀人,有时候远隔千里,完全无迹可寻,让众人不得不东奔西走,忙的焦头烂额。 胡铁花再次赖在楚留香房里不走了。他是个最害怕寂寞的人,不喜欢一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但是自从与高亚男在一起,他好久没有在晚上的时候纠缠楚留香了,现在他又犯了这毛病,搅得人头疼。 胡铁花大喇喇躺在楚留香床上,连鞋子都不脱,双手双脚都伸展开惬意地叹气,好像楚留香的床比他的要舒服许多,“老臭虫,我们这回该往什么地方去找?要是提前知道这魔头下一次的目标是谁就好了……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恩……” 胡铁花很不满意他的敷衍,“我特意来陪你这只臭虫,免得你一个人寂寞难耐,难道你不觉得我很伟大?我简直都要佩服死我自己了。” “……” “你不这么觉得?你想想你这个臭虫那么臭,连蟑螂蝇子都不喜欢你,只有我勉强不嫌弃你,把你当个朋友,你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吗?” “感激……” 胡铁花还是不满意,“既然感激我,就该来给我捶捶背,捏捏腿,然后……” “然后把你扔出去!我说你就不能消停会?说了这么长时间要不喝口水润润喉?”楚留香无奈,虽然小胡这是好意,怕他一个人难过,但是,这也太吵了点。 胡铁花大叫:“你休想让老子喝这淡的跟马尿一样的狗屁茶水,老子要喝酒,要喝酒!” 楚留香道:“我们谁也没拦着不让你喝酒,单让你喝这狗屁马尿。” 胡铁花摸摸鼻子,安静了。谁都没让他不喝,可是现在关键时刻,是万万不能因为他出了岔子的,他已经在喝酒上误了太多事。楚留香曾说,若是胡铁花不喝酒,他能少一半的麻烦。 可是,不喝酒的胡铁花就不是胡铁花了,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在有事情的时候绝对滴酒不沾。 楚留香刚安静了没一会儿,胡铁花又不甘寂寞了,“你画什么呢?”跳到他身边将那张纸抢过来大声念。 “长白山派,陕西白辉,掷杯山庄,霹雳堂……都是遇害者,你写这个做什么?”胡铁花嫌弃般地将纸丢在桌上咬牙切齿。 楚留香端起已经冰凉的浓茶轻啜一口,才道:“你不是说要是知道他下一个目标是谁就好了么?我正在找。” 胡铁花皱眉,“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要杀谁?” “戮帝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不会费心思天南地北的杀人,这之间一定遵循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规律。” “规律?”胡铁花思索道,“难道是这些被杀的人身上都有什么是他想要的?武功秘籍?” 楚留香道:“这些我想过,可是那些被害人家里没有被翻过的痕迹,每一样东西都规矩的摆在原来的位置。而且,戮帝本身功夫已经极高,哪里还需要什么武功秘籍。”若是那些人有什么厉害秘籍,又怎么会被杀了满门? “或许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又摆回了原样呢?” 楚留香摸摸鼻子,哪个魔头杀了人还帮人家收拾屋子的,而且,“那些血迹。”那些溅在房里的血迹与物品摆放的位置是吻合的,并没有被翻动过。 胡铁花跺脚,“那或许是那些人家的房子建在了他家祖坟上,所以他要夺回来。” 谁家的祖坟遍布整个中原呢…… 房屋?对了。戮帝所杀,大多数都是已经有了家室的人,有了家室,就一定会有房子。 楚留香立刻提起笔,画了一幅粗糙的大齐地图,将遇害的人家地域位置一一标注出来。 “杀!” 在地图上,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排列成“杀戮”的杀字左边一半,是一个粗狂嗜血的草体字“杀”! 草书楚留香与胡铁花也很喜欢,他们认为这种字笔势流畅纵任奔逸,且写起来方便,缺笔少划的很符合他们的风格,楚留香尤其喜欢王羲之的正草十七帖,所以对这个字很熟悉。 戮帝,对他们的生活习惯竟是很了解,特意这样做讥讽他们。 楚留香道:“你看这个字,最后还少了一点。” 胡铁花本来背过了脸去不愿意再看,闻言跳了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事不宜迟!” “杀”字少了一点,即还有人将要被杀。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或许已经…… 楚留香道:“这张图画的粗糙,你再去找一张绘制精确的地图来,我们得先将那家人找出来。” 胡铁花赶紧出门找地图。 楚留香握着手里的纸张,细细思索,按照这字的笔势,那个点便是点在了太湖江浙一带,但是江浙一带的世家也不少,到底是谁呢? 沈七味与高亚男都被胡铁花的声音吵醒,和他一起去找地图,最后,他们硬生生从雷震天的书房里把那一幅一丈见方的大齐地图揭下来了。 楚留香看见羊皮绘制的地图周边还有钉子的痕迹,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小胡?” 胡铁花看沈七味,示意他说。 沈七味干咳数下,眼睛一瞪,“老夫用雷震天那小子的东西是他的福气,他敢不给?”他在江湖里混的时候雷震天还穿着开裆裤玩尿泥呢,不就一张地图么,他敢不给。 楚留香摸摸鼻子,“晚辈没别的意思,只是,借用人家东西不说一声,恐怕不大好。”他们毕竟是雷震天的客人。 胡铁花嗤笑:“你忘了你还是个小偷了吗?盗帅!” 第49章 万仞山 万仞山。 任何动物都无法在这里生存,任何鸟类都不愿飞过这里,只有光秃秃的山,静止的空气,丑陋的□在山体表面的岩石。 最高的那座山峰东面,是一座断崖,那里有为什么这里是座死山的原因。 火。 断崖底下,终年燃烧着地火,连那里的岩石都被烧的发红,只要有生物走进这里十丈之内,便会被这地火烤的尸骨无存,这便是死地。 这里终年是灼热而压抑的,天是蒙蒙的灰白,灰白的天,灰白的石头,肆虐的地火,不被神眷顾的地方。 若是这世上有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在一座高而陡峭的山峰峰顶,有一个不大的石头平台,现在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红色色的衣服格外醒目,他面朝着东方的烈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地一片萧肃,时间在这里已经静止。或许,或许那只是个石头雕像,唉……这种地方哪里可能有人的存在呢。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看风景吧?”一个清雅温润的声音传过来,在这了无生机的空山上被放大。一个穿着洁白衣服的男人鬼魅般出现在红衣人身边,乌黑秀丽的短发,小巧的瓜子脸,若非他身材修长,肩宽臀窄,人见了一定会误认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圣洁,他好像神圣不可侵犯的神,脚踩青莲伴着祥云自天边而来。 红衣人静默了会,“我没让你上来。”语气平淡,给人的感觉确实压迫感十足。 “呵,”无花狂妄一笑,“我可不是你的走狗,不需要听你的。” “你到底要囚禁她到什么时候?”红衣人突然问道。他的脸色惨白惨白,一双眼睛却是泛着嗜血的暗红,邪肆而狂狷,嘴唇亦是猩红,倒是很配这方天地。魔王和地狱。 无花朗声笑的讥讽:“你心疼她了?这可不像魔都作风。” “关你何事。”魔都重又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无花道:“我很好奇。你居然还有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魔都瞬间欺身过去,右手掐着无花脖子,狰狞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无花高昂着头颅,任他掐着自己致命的脖颈,“只要楚留香不死,你永远都得不到她,魔都。”他姣好如少女般的脸颊被憋得紫红,却半点也不在乎,眼睛里的疯狂像东面崖下经年不衰的地火,勾魂的地狱。 “只有我,我了解楚留香胜过我自己,只有我能帮你杀了他,苏祈才能属于你。魔都,你不会杀我。” 魔都怒火大炽,“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你知道么?我怎么杀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脸上狰狞又可怕,那双猩红的嘴唇里吐出的言语却轻柔,就像情人间的爱语呢喃。 无花的双手还是垂在袖里,对自己会被掐断脖子的命运一丁点儿也不关心,“哪里,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当初说好的,你助我杀楚留香,我就有办法让苏祈对你死心塌地。”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魔都一下把无花掼倒,拂袖而去。 “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无花轻笑,嗜血魔都,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还不是跟狗一样任人使唤。 碧水山庄。 房间里的所有人呼吸都停止了。 太湖武林世家虽然多,但是侠义且最有名望的,只有叶家。 叶家人并不是响当当的武林世家,跟江湖里人交往不多,家里子弟资质也并不太高,但是,谁听到叶家碧水山庄也要翘一翘大拇指。叶碧水这一生,救过太多人,甚至为朋友赔上了性命,叶老夫人独自拉扯四个儿子长大,他们也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在太湖,就算是城里头上长疮的脚夫去叶家,也会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就算是侠义无双的郭家兄弟,年轻时也有过死对头,但是叶家人,当真是把与人为善进行到底,完全不带一丝儿折扣。叶老夫人告诫她儿子,就算是笨些吃些亏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叶家祖宗。 这样的人家若是遭到这种事,上天也太不公了。 胡铁花道:“到时候戮帝由我来收拾,你们谁都不许插手,我要砍他个几百刀。” 楚留香道:“我倒是真想自己是搞错了。” 沈七味一巴掌拍上他的头,“臭小子,赶紧收拾收拾上路,来不及了怎么办。” “那,其他人呢?”薛斌问道。 高亚男急急忙忙回房收拾,女孩子总要细致一些,需要带着的也多。 胡铁花道:“我去叫。”说罢一溜烟没了踪影,然后院子里就响起了他杀猪般的声音。 一刻钟之后,一行二十二人,四十匹健马向太湖进发。每个人都有两匹马,方便途中更换,郭家姐弟年纪小,分别和两个人同骑一马。 他们租了五条小船,请了一个当地向导去碧水山庄。碧水山庄虽然是在太湖湖心岛上,看似隐秘,但是,只要略问一问城中的渔民,都知道怎么走。 这时候,天色已经近晚,太阳将人拉出长长的影子,晚霞映出橘黄色的暖光在每个人脸上,像一场盛世的欢歌。 郎是太湖水,妹是水中鱼,情愿水干鱼亦死,勿愿有水死脱鱼。 楚留香心里松口气,或许,还没有事。 胡铁花道:“我就说老臭虫一定是搞错了,你们看,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薛斌皱眉:“先别急着下结论,去看看再说。” 众人人一踏上岸,就感觉不对劲了,空气里血腥气很重。 向导是当地的渔民,名字叫张阿满,经常来这一带打渔,“今天叶家怎么这么安静?不能啊?平常叶家都开着大门的。” 楚留香心中一跳,忙掩住张阿满的嘴巴让他别出声,众人俱都亮出武器,小心翼翼推开大门。 “他/妈的。”胡铁花大声骂。 紧闭的大门后头几具下人尸体 ,都是被一剑穿胸,血液还散着热气,汩汩流淌了一地。张阿满骇的大叫一声,一翻白眼晕倒在地上。 这时候没人来得及注意他了,事情,还是发生了。 楚留香脚尖点地向后院掠去,轻飘飘的纸片一般,却有着箭的速度和力量。后头的人也运起轻功跟着,前后相隔不远。 刀秋霜目眦俱裂,“畜生,住手。”手里的大刀飞起,带着万钧的气力贯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帮叶青城解了危机,自己却被身后长剑贯穿了胸腹。 “娘!”叶青城长啸,扔下手里的剑,狂奔过去接住摇摇欲坠的妇人,“娘!不要!”他眼睛暴睁,双手颤抖着捂住刀秋霜的伤口,眼泪唰地流下来。叶青笺叶青笠兄弟在两人周围护着与黑衣人缠斗,眼睛焦急望着他们的母亲。 刀秋霜厉声道:“哭什么!还不快跑!!不要给娘报仇!你们快跑啊,快跑!”她用仅有的力气推拒这个小儿子离开。 “不,娘,我不走!”叶倾城狠狠抹一把眼睛,重新握起剑柄。他是叶家人,他的哥哥娘亲在这里,他绝不能走。 刀秋霜的眼睛渐渐漫上死灰色,眼睛里噙着的泪水闪烁。可惜叶家,还是要断在她手里了。 一条长鞭肆虐,所过之处血肉四溅,遍地都是不完整的残尸,黑色的鞭子染成了红色,持鞭黑衣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收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老人妇女孩子,鞭下不知有了多少亡魂,那些人死前的血将他黑色的夜行服和蒙面的黑巾浸的湿透,仅露出的眼睛也似乎被血染成了红色。那双眼睛,冰冷又暴虐,竟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最后,只剩下叶家四个儿子在苦苦支撑,与那持着鞭子的凶手以一敌四,黑衣人却还有十几个,却都围着不动手。他们已经没必要出手,这四个人,已经是强撸之末。 楚留香赶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黑衣人一见有人来了,手里鞭子挥的更加密不透风,想要先他一步立时杀死这几人。 楚留香大惊,欺身上前直取黑衣人手里长鞭,黑衣人顾不得叶家兄弟,忙后退几步,鞭子灵蛇一般护住全身。 也不见楚留香如何动作,只一伸手就握住鞭梢。长鞭并没有倒刺,被鲜血侵润的滑不留手,楚留香的手却像黏在了上头,人黑衣人怎么都挣脱不了。 余下的黑衣人正想出手,后头人也已经赶来了,双方人马差不多,但是参加除魔会的无一不是高手,明显占了上风。 “阁下到底是何人?”楚留香紧皱着眉头问道。 黑衣人不答,弃了长鞭,与他空手近身缠斗在一起,很明显他不习惯近身攻击,眼看就要被楚留香抓住。他突然急剧后退,右手从身上不知摸出个什么东西,向地上一摔,“砰”的一声冒出一大片黑烟,等黑烟散尽,人也没了踪影。 胡铁花跌足,“老臭虫,你怎么能让他跑了!” 楚留香却不急,“这人受了伤,跑不远的,等会我们追上去。”他几乎可以确认这件事里头有无花的手笔,刚才那人用的东西,是东瀛人的手法,无花也用过。但,这人却并不是无花,看得出来,此人虽然鞭法使的出神入化,但空手近身的功夫实在是不大好,而无花的大悲掌与拈花指是近身功夫。 沈七味皱眉,“他有可能上当吗?”顺藤摸瓜的话,会不会太露痕迹了? 楚留香道:“你们看他逃走的痕迹很重,若不是江湖阅历太低,就是故意引诱我们跟上,我倒觉得是后者可能性大。”戮帝不可能派个随时都有个能暴露的笨手下来。 “等等,”楚留香捂住头,身体晃了晃,倒在胡铁花身上,“那鞭子上抹了毒。” 胡铁花赶忙接住他,沈七味大惊,抓起他方才握住鞭子的手掌,只见掌心有一条鞭痕,仅仅擦破了手心的皮。沈七味拿衣角给他擦干净伤口,流出的血是红色的,并不是中毒特有的黑色。 沈七味握上他的脉搏,细细探脉。 其余人本来正在审问捉住的黑衣人和处理叶家兄弟伤口,见楚留香倒下,多半的人都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都给老子闭嘴,”沈七味运内力一吼,众人立刻静下来,默默咽下口中腥甜。这老头平时不怎么说话,想不到竟是个高手,内力浑厚,直震得人气血翻涌。 “没事,他就是中了迷药。”沈七味这才慢吞吞的说。 胡铁花大怒,“魔头就是魔头,净会使些下三滥手段。” “闭嘴。”沈七味瞪他。 胡铁花大叫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沈老头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高亚男拉住胡铁花:“行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救楚大哥要紧。” 薛斌道:“沈老前辈,可有解药么?” 沈七味点头。 荒山。 二十几人站在峰顶石台上,有些踟蹰,石台上就有个机关,直通到山体里头就是戮帝巢穴。他们之中,有小孩,有伤员,好不容易尾随黑衣人追到了这里,但是,真的要下去么?即使这是请君入瓮? 这万仞山,是魔都地界。 魔都是谁?他们谁都没有见过。 “魔都?”胡铁花大叫,“他不是二十年前急死了么?” “不,没有,”薛斌声音艰涩,“谁都不知道他死没死。” 二十年前,六大剑派二十一名绝顶高手联手在这万仞山上与魔都生死决战,最后,他们的尸体都留在这里,谁都不知道这一战谁胜谁败。但是江湖中人都对魔都恐惧的很,他们宁愿相信魔都已经死了,幸而也没人再发现有人死于魔都之手,于是大家都相信,他死了。 沈七味那时候跑去了西域,不知道魔都,“不就是个魔头么?能有多厉害?” 楚留香那时候还没出道,他也只听过传闻,“听说他喜欢血。”他想到死的那些人家,满地的血。 魔都最着名的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他是个变态。他喜欢血,喜欢血腥,喜欢看人临死前的挣扎,所以他杀人的方式就是,腰斩。 腰斩,就是从腰上把人斩成两段。听说,这个时候,被斩成两截的人不会死,他们拖着半截的身子在地上爬,后头肝肠拖一地,魔都就哈哈的笑,看人拉着他的裤腿求饶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啊更新 第50章 魔都 离开,抑或是进去,已经无需选择,能走到这里的人,都有着坚强的意志,和必死的决心。 楚留香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无话可说。这些人的眼睛里,仇恨吞噬了恐惧,怒火战胜退缩,若是劝解他们离开,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胡铁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老臭虫,你若是敢说让我回去,我就先拍死你这臭虫。” 楚留香摸着鼻子浅笑笑:“我知道你不会走,你要是肯听我的离开,就不是老酒鬼了。”胡铁花正如他一样,永远不会抛弃朋友。 “那你还磨叽个什么?”沈七味不耐烦了。 “下面或许会有陷阱机关,大家看我动作走,千万小心。”楚留香最后叮嘱道。 众人都无异议,楚留香或许不是心灵手巧的机关大师,但是他对这类东西的了解一点也不少,且轻功又最高,探路再适合也不过。 楚留香弯腰蹲在地上找了一会,伸手在一个不起眼的石缝摁了一下,只见石台中央的石板“格格”震动,周围的人忙躲开,生怕有暗器。 石板向下陷,露出一个洞口,并没有暗器,众人不禁松了口气。 楚留香率先下去,众人跟上。石板下是一条长长的台阶旋转着往下,墙上是瑰丽的飞天壁画,并镶嵌着许多婴儿拳头大小夜明珠,把洞里照耀的通明,黑色石阶上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一朵朵黑莲茎蔓缠缠绵绵布满所有台阶,让人不忍心下脚踩上去。这里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不像一个魔头的魔窟,倒像是通往某种极乐之地。 “这里并没有机关。”楚留香道。 这样的石头都是实心的,坚硬且脆,最厉害的巧手工匠也不能把这种石头做成机关杀人。 他们一直顺着台阶往下,越往下就越热,并不是闷热,这里似乎有通风口,空气是流通的;是被炙烤一般的灼热,好像他们要一个巨大的火炉里自投罗网。 这一路上并没有一个人,一丁点儿的声音,他们被这见鬼的旋转楼梯转晕了头,只知道往下跑。 “停。”楚留香突然大叫一声,拉住身边的两个人停下脚步,“都停下来。”他本来在最前头,但是因为途中研究了一下墙上的壁画落后了许多。 已经晚了。 原来,这长的无止境的台阶竟然就在前面突然截止,从台阶往下看,是悬空的深渊,而深渊底下万仞之处,翻滚着的火红岩浆已经将人吞噬了。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往下跑,一时之间根本刹不住车,猛地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数十个人掉下了万丈深渊,在夜明珠的光照下,能清晰看见那些人的眉毛头发被高温烧灼,进而衣服着了火,然后整个人都成了火球,最后掉进岩浆里不见。 这条路,竟然是条通向死亡的。 胡铁花险些一脚踩空,幸而被沈七味拉住了,衡山派天机子江飞城江飞花白鹤一直在队伍最末没事,还有薛斌高亚男叶家兄弟两个孩子因体力不支落在后头而幸免于难。 “直娘贼!混蛋!他奶奶的!”胡铁花破口大骂,将脑袋里所有骂人的词汇,天南地北的方言全搜罗出来骂一遍犹不解气。高亚男惊魂未定,胡铁花差点就掉下去了!她顾不得这里还有别人,抱住胡铁花不撒手,生怕自己一个没瞧见,人就又没了。 胡铁花很少见高亚男温柔的一面,此时也不顾再骂,低声安慰她。 楚留香转头去研究墙上壁画,台阶虽然没了,但是璧上的壁画和璀璨的夜明珠却还一路往下延伸,直到目之所不及之处。他们太过依赖于自己的眼睛所看得到的光明,太急于知道这里的秘密,从而忽略掉脚下踩的石阶被特意淡化了的存在,才是最致命的杀手。毕竟谁会忽略色调丰富的美人壁画而费心观察不可能有机关的普通石阶?若不是楚留香对危险天生有一种直觉,他们就都葬身此地了。 原本二十几人最后只剩下十五个人,真正的战斗力只有九个,他们却连戮帝和魔都的面都还没见着。敌暗我明,且还不知往何处去,队伍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他们怕的不是死,而是未知的恐惧。 正当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墙上突然出现了两扇朱漆大门,上面钉着九九八十一颗鎏金门钉,高数丈,两扇门上还有个怒目的鎏金虎头铜环反着光,兽头上两只眼睛镶嵌的是红宝石,带着某种邪佞狂妄蔑视众人,郭其若打了个寒战,牵着郭其申的手忍不住握更紧。 这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门里有什么?他们又想做什么? 这个戮帝费尽心思把他们引来又到底为什么? 又是别无选择。 楚留香苦笑一声,这是他最被动的一回了,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苏祈……楚留香第一次觉得,冒险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来开门。”胡铁花长臂一伸就把门“吱呀”拉开了。 门里头的世界,倒是很配的上这扇门。 奢华。 身披轻纱跳舞的绝色少女,美味的酒食,粗豪的食客,正对着门的首座坐着一个红衣的男子,鲜红的嘴唇,鲜红的衣服,连黑色眼睛里也映着红色,唯独露出来的皮肤,是近似于青的惨白。他手里擎着剔透的月光杯,里头是大宛葡萄美酒,正递给身边的女子。 苏祈。 她亦穿着大红色袍服,端正坐在离身边人半臂的距离,眼睛看的是场内的舞蹈,对魔都递过来的酒液一点反应都没,更是不看刚进来的楚留香。 无花坐在红衣人左手第一位,看见楚留香很是惊喜,“楚兄,真是稀客!”忙叫人添了桌椅来。角落里立刻有仆从利索摆上桌椅酒菜,请他们入座。 “二叔!”江飞城和江飞花抢上前来,拽住一个上酒菜的的仆从,那人衣衫褴褛,勉强能不掉下来,头发蓬乱,跟其他仆人一样一直低着头。 二叔?难道眼前这个弯腰低头的仆从竟是江南名剑江秋水? 只见那人直愣愣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头低的更深了。 无花笑道:“两位恐怕认错了,小五怎么会认识两位呢,他一直在这里可没出去过。” 江飞城怒道:“你这妖僧,害了多少江湖好汉,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拔出剑来就做了个鸿雁来宾的起手式,“来吧。”他一向正派,从来不愿意在人家没准备好的时候偷袭,此时也不愿失了风度。 江飞花一向听他哥哥的,此时与江飞城一样抽出剑也做了个相同的起式,把仆从护在身后。 无花并没有动,“两位何必动怒,小五,抬起头来让两位少侠看看,是不是他们认错人了?” 仆从立刻听话抬起头。 众人大吃一惊。江秋水一代名剑客,素以样貌俊朗出名。但这个仆从左右脸均被用烙铁烙了一个大大的五字,右脸的字一角覆在眼睛上,整只眼睛都瞎了,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都已经溃烂流脓,吓人的很。谁能相信这是江秋水! 江飞城和江飞花的眼眶暴红,“我跟你拼了!” 刚要冲上去就被胡铁花一手一个拎回来了。 江飞城兄弟使劲挣扎,“你做什么?” “老实点。”胡铁花道。 无花淡笑:“看来小五真是两位少侠旧识,既然如此,小五,我也不能强留你在这里了,你这便去吧。” ‘小五’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他。 “呵,做什么这个表情,难道我平时对你不好?” ‘小五’赶忙摇头,迅速走回江家两兄弟身边。 楚留香自进来眼睛就一瞬不瞬盯着苏祈,此时道:“阿祈,我到处找你不着,居然跑到无花大师这里来了,你知道我多担心你么。” 苏祈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盯着场内的舞蹈看。 首座红衣男子冷冷道:“你若敢再看她一眼,我就将你的眼睛抠下来。” 楚留香笑道:“这位怎么称呼?” “魔都。”殷红的唇冷冷吐出两个字。 “魔都前辈的话恕在下恐不敢苟从,阿祈乃是楚某未婚妻子,却不知前辈何故将她捉来?” 魔都“哈哈”大笑,震的桌上酒杯微动,“本座看上的女人,管她是谁妻子?你既敢找来,倒还算个男人,本座最喜欢你剖你这样人的心肝下酒。”他此话一出,整个厅里顿时一冷,本来热的叫人恨不得脱几层衣服的地方,现在森森的寒意直浸到骨子里。 好强的内功,足以与水母阴姬媲美了。 楚留香从容不迫:“可惜在下的心肝却不大好吃。” 魔都一哼,“女人,你若跟我求情,我或许还可留他一条贱命。”语气虽然不好,看向苏祈的目光柔情却□裸不加掩饰。 苏祈这才抬头看楚留香一眼,又低下头,轻描淡写道:“我看见你就恶心的要命,绝不会求你。你若是真的杀了他,我随他一起死便是了。” 魔都的眼睛骤然变得血红,比身上的衣服还要妖冶,血一般的红。他虽然暴怒,但是离苏祈还是一臂远,似乎是顾忌什么不敢靠近。 “你敢!我可不信你能为他殉情,你以为这样说本座就不杀他了?我不光要杀他,还要把他的肉烹煮了做菜吃,叫你再也见不着。” 苏祈慢悠悠喝下一杯酒,“死就死了,一副皮囊而已,随你便。”她的语气竟是丝毫不在乎楚留香的下场。 门口不明就里的众人听得怒气磅礴,这女人好生冷情,楚留香为她万里奔波,不惜深入虎穴,她却满不在乎。沈七味咧嘴笑的开心,“正是,这小子我讨厌得很,你快些杀了吧。” 胡铁花也道,“他是个天下第一号的臭虫,肉又臭又酸又硌牙,你吃了臭虫肉就变成大臭虫啦。” 高亚男拍手直笑,夸他说得好。 楚留香与苏祈的眼神对视,一分都舍不得挪开,他道:“可惜不能跟你同葬。” 苏祈微微一笑,眼睛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没关系,黄泉路上你等我就是了。” 无花暗叫不好,只见魔都瞬间离地而起,身化一道红光,以身作武器,直冲楚留香袭来。楚留香也动了,并不是迎上魔都,他身子往左一倾,闪身避到一侧,本来在楚留香身后的沈七味合身而上,与魔都瞬间对了几十招。胡铁花早就站在离无花最近的地方,在沈七味动的同时,一双肉掌夹着千钧之势攻向无花神阙,无花只得出手对上他。 楚留香一闪身,已经站在苏祈身边,“你还好吧?” “没事,他们没有把我怎么样。”话虽这么说,苏祈扑在他怀里,眼泪一连串的掉,被个变态看上,她都要委屈死了。 “以后再不扔你一个人了。”楚留香将苏祈紧紧嵌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嗷,头好疼,什么都干不了了…… 有虫告诉我,会改,现在完全废掉了的状态 ~~~~(>_<)~~~~ 第51章 戮帝真面目 原来楚留香几个激怒魔都使其发怒失去理智,他们就可以趁机救出苏祈。魔都的功夫太强,他正站在苏祈身边,他们谁也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救人。 然而是人都有弱点,魔都的弱点,岂非就是苏祈? 魔都发觉上当,大怒,一时又甩不脱沈七味,出手更加阴狠毒辣,攻向沈七味的双掌迅捷如雷电,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竟是只攻不守,他大红色的衣袍与沈七味的白衣变成两道眼花缭乱的光,开始时还能分辨得出身形,十招之后就整个大厅里全是两道虚影,乍合乍分,竟是让人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何处,偏一丝儿声响都没有,只能感觉满室的杀气四溢。 桌椅酒菜都还好好摆在那里,没有一点倾洒;墙角一溜低着头的仆人照旧低着头对一切充耳不闻;靡靡的丝竹之声带动舞姬们每一次的旋转挥袖,纤细柔软的腰肢不赢一握,这些女子已经骇的瑟瑟发抖,还是不敢停下舞蹈的脚步。他们已被魔都和无花吓破了胆子,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 苏祈已经站在了门口,与高亚男在一起,这时候她们是帮不上忙的,只有静观其变。 楚留香又和胡铁花并肩站在一起,无花的笑容优雅平和,高洁无匹,此时此刻,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楚留香,咱们总算又见面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自岭南一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无花大师了,没想到……无花果然是无花,连白衣神耳的追捕都能逃脱。”他至今也不愿意相信无花丰神俊朗的妙僧表皮之下,疯狂狰狞的另一面。 “哼,白衣神耳,不过是一条狗。”怎么配跟他比。 楚留香道:“神鹰前辈正直公正,所抓无一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无花淡淡一笑,不以为许,“你可知,我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为何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叙旧呢?” 楚留香苦笑:“我本来以为我们是朋友。” 无花哈哈大笑,眼睛亮如星辰:“你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但我怎么愿意只做你的朋友?我还要做你最强劲的敌人。”他活了一世,无时无刻不觉得孤独和寂寞,只觉得煎熬,幸好有个好朋友好对手,生命这才有趣儿一些。 楚留香深深凝注他:“你可知你害死了许多无辜人,你本是吃斋念佛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那又如何?”无花嗤笑,“世上人没有一个不肮脏龌龊,他们庸庸碌碌的活着,每时每刻都让我恶心。慈悲,我帮他们了结了因果,他们合该感谢我才是。”他眼里突然充满了一种厌恶的情绪,好像想到了什么苍蝇蟑螂类不洁的东西。 还没等楚留香说些什么,无花突然又笑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圣洁清雅的表情。 “呵,那些人本不是我杀的,楚留香,你以为我就是戮帝?” 楚留香一怔,是了,无花听到一点红的名字立刻就将琴扔掉了,只因为爱洁成癖,又怎么会用恐怖的手法把人剖腹挖心?魔都狂妄,他相信,魔都纵然是人见人怕的大魔头,也不屑更换了名号杀人的,况且,魔都杀人不仅不会掩人耳目,还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杀的,特意只按一个模子——腰斩。这里还有第三个凶手。 胡铁花恨不得冲上去把无花那张笑靥如花脸打烂,“不要脸的淫/僧,除了你还能有谁杀那么多人?” 无花冷哼,“你个人你也认得,而且就是他一路引你们来的。” 碧水山庄的黑衣人? 楚留香跟黑衣人交过手,知道那人斤两,“他的功夫虽然不低,但是左二哥亦是一流的高手,虽不至赢,又怎么可能毫无反抗能力被屠戮?” “告诉你也无妨,”无花全身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惬意,“戮帝的鞭子上浸满了特制迷药,只要有一点皮毛被擦破了,不消半刻,就连一根小手指也抬不起来,甚至三岁小孩子也能轻易杀死。” 好歹毒的手段!兵器若是淬了毒,还能给人个痛快,戮帝这样的做法,简直骇人听闻。怪不得那些尸体表情极尽狰狞扭曲,原来是在毫无抵抗能力的时候被虐杀的。 “啊!!!”只听门口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仇恨尖利直刺人耳膜。 郭其若瘦的几乎脱了形的身板儿瑟瑟发抖,拽着弟弟藏在离门最近的薛斌身后,似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薛斌有些不解,这里站着的都是他们的人,怎么会有危险? “郭姑娘莫怕,这里都是咱们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郭其若尖叫:“是他,他就是杀了我爹娘的凶手!”她的眼睛燃烧着怒火,本来清秀的小脸因为仇恨扭曲的厉鬼一般可怖,让人不敢侧目。 她颤抖细瘦的手指指着的,赫然是高亚男。 胡铁花暴怒:“高亚男一直跟我在一起,从来没离开过,你别瞎说!”他的嗓子突然像被人扼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从他这个方向看去,郭其若指的是高亚男,只因为他站在大厅侧边,若是顺着郭其若的方向看,那人就是 苏祈! 整个大厅都静下来了,只余郭其若疯狂的尖叫:“就是他,我亲眼看见她了的眼睛,她就是用一条鞭子把我爹娘二叔杀了,还让许多人把他们开膛破肚!”仇恨战胜了恐惧,郭其若一把推开薛斌,发狂一般扑上前去撕扯苏祈,尖利的指甲透过衣衫深深抠进苏祈肉里。 楚留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易容。但是,苏祈的眼睛,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也更不可能错认,那是造物主的宠儿,是神最鬼斧神工的杰作。若是谁能错认了苏祈的眼睛,那他一定是个瞎子。苏祈与石观音虽像,但是眼睛里的神韵绝不同。石观音的眼睛,魅惑妖冶,是剧毒的罂粟花;苏祈的眼睛清亮幽深,有时又带着孤寂萧索,绝没有一□惑,是一朵高不可攀的清莲。而在碧水山庄的时候,黑衣人的整张脸被鲜血喷溅得看不出原样,面目狰狞可怕,谁能看得出来那是苏祈? 叶家兄弟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想起刚进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苏祈的眼睛,越想越觉得确实跟黑衣人很像。 苏祈又低下了头,一动不动任她撕扯抓挠。 众人把目光移到苏祈被撕扯下来的外袍里头,大红外袍底下是一袭黑色劲装,腰上一条细细的黑色腰带勾勒着她柔软的腰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也丝毫没有反光,不起眼的很,若不是亲眼见过,谁能相信美人束腰之物是一件致命的武器,曾经噬过无数人的鲜血。 苏祈的腰带,楚留香也是见过的,岂止是见过,苏祈每一天都束着这条腰带。他除了在济南乌衣庵那回,从来没见过苏祈出手,而在济南的时候正是晚上,纵然知道苏祈使鞭,也没看清她的鞭子长什么样,天下使鞭的人何其多,他又怎么可能怀疑到苏祈身上? 高亚男此时才反应过来,她就站在苏祈身边,赶忙把郭其若拉走。 无花大笑:“如何?楚香帅,凶手已经出来了,你还不快将她抓起来,好送给那只狗绳之以法。” 楚留香紧绷着脸,将眼睛从苏祈身上收回来,淡淡道:“我还是想先会一会你。” 胡铁花大叫:“不可能,你这贼秃瞎说,阿祈怎么会杀人?这是我听过的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无花笑的诡秘,“看来小侄女儿伪装的太好了,让人以为她真的是一只无害的小兔子。你们可知道,我母亲也曾经知书达理,乖巧善良,做女儿的时候人见人爱,做了妻子亦是娴淑大方,谁能知道她会成为人见人怕的女魔头石观音?” 苏祈依旧毫无反应,本来梳的顺直的长发此刻有些凌乱,低垂着头整张脸被头发遮住,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似乎是默认了无花的话。 众人惊骇,火速退开苏祈三丈远,纷纷拿出兵器围成圈对她严阵以待,剩下高亚男和苏祈站在一起。 他们初见时听楚留香说这是他未过门的娇妻,长得又是人间难见的绝色,虽觉有些冷情,但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谁能对一个美人生的起气来,怜惜都来不及了,哪里想到这个就是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一想到死不瞑目的亲人朋友,众人怒火高涨,恨不得用同样的手法杀了这女人,将她剖腹挖心。 楚留香大惊,忙大声道:“众位好汉,请大家不要妄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千万别错伤了好人!” 天机子大声道:“楚香帅,大家敬你是条好汉不追究你过错,但是这女魔头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大伙儿不杀了这贱/人,难泄心头之恨。” 楚留香道:“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隐情,大家再相信我一回,楚某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白鹤嘿嘿笑道:“楚留香妄称侠义无双,如今还不是被一个妖女所惑。你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带这女人远走高飞,我们可没地说理去。” 叶青城道:“楚香帅心地善良,难免不会再次被妖女迷了心智,还是由我等替天行道吧。” 郭其若年纪虽小,也拿着把长剑和众人一起严阵以待,她跟着除魔会的人奔波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楚留香对苏祈的维护让她伤心极了,他宁愿相信这女魔头也不愿意相信她。 楚留香急的要命,偏偏身前有无花拦着,胡铁花此时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来的黑衣人包围了,正在左突右冲向苏祈那边突围,黑衣人每一个都身手不弱,悍然都是拼命的手法,胡铁花杀了这个,就有更多人挺出胸膛迎战,完全不顾生死。 苏祈和高亚男被十个人围攻,苏祈毫不反抗,高亚男只有尽心护着她,然而她功夫再高,哪里挡得住十个人疯狂攻击,眼看就要守不住,三柄长剑眼看就要从三个方位贯穿苏祈。而苏祈,毫无所觉一般引颈待戮。 楚留香瞪大眼的眼睛悲伤焦急,“阿祈,不要!” 苏祈全身一震,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紧握着拳头。她死志已存,决心给人偿命。 只听一阵惨叫,围攻苏祈的除魔会人倒了一地,刀剑都被折断□他们身体,一时之间惨叫声不断。 是魔都和沈七味挡在苏祈前头护住了她。 沈七味当然不会放着苏祈不管,魔都亦是对苏祈倾心一片,两人一个眼神间达成协定暂时停战。无论如何,苏祈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沈七味一把抓住苏祈的手,方才苏祈被郭其若抓出几道血口子,正滴答滴答躺着血,“苏丫头,你可吓死我老头子了。”沈七味不知道苏祈为什么一心求死,但他相信她不会是个魔头。 魔都也想看她的伤势,却不敢离她太近,“你怎么样?”若不是方才与沈七味打斗耗费了太多真气,此时那些敢伤了苏祈的人就都成了尸体了。 狂妄不可一世的魔都,竟然也有被驯服的时候,他现在就像一只收回了利爪的老虎,极尽温柔。 楚留香这边跟无花的较量也已到了尾声。 无花叹息:“我又输了。” 苏祈已经得救,楚留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纵然进益许多,却还是敌不过你。”他不管怎样废寝忘食苦练武功,也没能赢了楚留香。 楚留香摸摸鼻子,“说来惭愧,若不是机缘巧合楚某增加了些功力,今天也打不过你的。” 无花长叹,“你还是那么虚伪,我知道连石观音和水母阴姬都败在你手里,我就算自恃厉害,也万万敌不过她们。” 楚留香微微一笑,并不辩解。 无花笑道:“我纵然是死,也决不将尸体落在旁人手里。但是,楚留香,你很快就会知道,就算是我输了,你也没有赢。”言毕,竟飞身出门,楚留香忙追上去,却来不及,无花的身形已消失在那断阶之下,被灼热的熔岩吞噬。 他一生唯二次的失败,全都败在一个人手里,楚留香!这次就算他依旧不杀他,他也没法容忍再有第三次,更不愿被交到所谓执法者手里。 无花终于死了,楚留香怅然,他耳边忽又响起在某个月圆之夜,寂静的夜色里他的琴声铮铮,说不出的幽森萧寂。 只听上头又有一片脚步声,转眼间一群人又下来了。 “李兄,快停下。” 李灵忱及时刹住了脚。 “楚留香,苏祈还好么?” 楚留香欲言又止,李灵忱看他表情,怒气蓬生,“难道她?” “她,她……你随我去看吧。”楚留香不知说什么好,索性转身带他进了门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接到榜单的时候,阿靖忧郁了……所以寻安慰去了……嘤嘤 这章里头出现的鞭子,前头有伏笔的,大家还记不记得? ps:谢谢妹纸的地雷,虽然前台被jj抽抽没了,后台能看到滴,感动…… 第52章 戮帝真面目2 “胡说八道!放你娘的狗屁!”李灵忱双目喷火,“苏祈不可能是戮帝。”他一挥手,几十个手下瞬间围住了整个大厅里的人,大有杀人灭口的架势。若是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苏祈就不能在江湖立足了,凌云庄再强,也没法阻挡整个武林。 楚留香道:“李兄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这些人不管,毕竟他们也都是痛失了亲人的。 李灵忱怒道:“难道你也以为是苏祈?” “不,”楚留香道,“我相信她,若她都不可信,那我还能信谁呢。” 李灵忱才消了些怒火。 “可是,这些人是无辜的。”楚留香继续说。 李灵忱冷哼,“你忘了我是谁?我才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无辜,可不可怜。” 胡铁花跺脚,“这些人刚才差点错杀了苏祈,绝对不能轻饶。老臭虫你干什么替他们说话。” 天机子等人已负伤,只好围坐在一起共同抵御外敌,虽然知道这样作用不大。此时天机子冷冷道:“杀人偿命,这妖女杀了那么多人,今天老子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得杀了她,李灵忱,我念你是条汉子,为何要护着个妖女?难不成李庄主也被妖女迷惑了心智?” 李灵忱哈哈大笑,“苏祈是我家的人,我不护着他难道帮你?贼道,你凭什么说我妹妹杀人?你难道不知无花最善于挑拨离间?” 天机子道:“岂止是无花所说,郭姑娘亲自指认,这妖女自己也没有否认。” “苏祈虽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就这么污蔑她是不是有些武断?至于这位郭姑娘,我还想说她才是戮帝呢。” “你胡说!”郭其若十分激动,“我怎么可能杀了爹娘二叔,你跟她是一伙的!” 李灵忱冷哼:“我看血口喷人红嘴白牙胡说的是姑娘才对,我黄山家大业大,比鲁东双雄这种小杂碎不知强了多少,犯得着大老远跑去山东杀你家满门么?劫财还是劫色?这两样,郭姑娘似乎都没有啊。” 他上下打量郭其若瘦弱的身板,眼里是□裸的轻蔑,郭其若刚想反驳,被李灵忱打断,“要我说,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妹妹长得比你好看,因嫉生恨,才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吧?” 众人也都有些犹豫,毕竟除了郭其若,谁都没见过戮帝,或许是真弄错了呢,鞭子岂非是可以伪造的? 郭其若眼泪刷的就落下来了,“就是她,我不可能认错,就是这双眼睛,各位大叔大伯,就是他,就是她,就是……”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在路上受了那么多苦都没掉一滴泪,此刻却哭了,生怕别人不相信她,神经质反复说“就是她”三个字。 众人都有些不忍,郭其若还是个刚痛失了亲人的孩子。叶青笺忍不住道:“我们再争执下去也没用,不如请苏姑娘解释一下,是非曲直,大家好好掰扯清楚。”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苏祈,不管是相信她的,还是不相信她的,都在等着她开口。 苏祈自郭其若指认她是凶手开始,已经维持那个姿势很久,不动不语,没有任何表示,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答案的时候,亦没有。 魔都站在苏祈身侧,一双邪魅的眼睛望着楚留香,杀机毕现,这个人,绝对留不得。 楚留香一双眼睛只看着苏祈,等待她的答复,他自始至终也没相信过苏祈会是戮帝。苏祈,虽然表面冷清,其实单纯又不谙世事,嘴硬心软,连闻见血腥味都会皱紧眉头,怎么会是杀人魔头呢。这件事,他一定会好好查清楚。 良久,苏祈终于动了。她抬起头,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直直看着楚留香,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水,半点不起涟漪,“是我杀的。”整个大厅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握紧手里兵器。 是我杀的。 呵。 简直荒谬。 “我不信。”楚留香微笑,伸出手去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他以前无数次这样做,苏祈总是没那个耐心梳头挽头发,又不能剪掉,头发总是会有些不整齐,每每这时,他就特别喜欢帮她梳头,苏祈有意跟他疏远的时候,也从来没拒绝过这样的亲昵。 魔都想阻拦,被沈七味挡住了,他无可奈何,只有使劲瞪楚留香。 苏祈大恸,却照旧没有躲开他的手。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温暖,拥抱抚摸和微笑,楚留香总是有办法让她无处可逃。 “是我杀的。”不管你信不信。 “不是。”楚留香固执道。 胡铁花别过脸去,只要离苏祈够近,就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只有从杀戮场上下来的人才有。他不想信,却由不得不信。可是苏祈怎么会是个变态魔头?难道真如无花所说,她骨子里跟石观音是一样的? 魔都忍不住道:“是她杀的又怎样?”他生平最厌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逢必杀之,现在又加上一个楚留香,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让苏祈念念不忘。知道了苏祈就是戮帝,楚留香还能对她始终如一吗? 苏祈猛地推开楚留香,伸手将腰间长鞭甩开,大声道:“人都是我苏祈杀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掷杯山庄是我屠的,鲁东双雄叶家人都是我杀的!你们有本事的来报仇,没本事的也别迁怒旁人。” 言罢,苏祈身形冲天而起,黑色衣摆翩然飞舞,神情傲然自矜,说不出的绝色倾城。即使是一心报仇的郭其若,也看得呆了,更罔提其他人。 这一跃便是几丈高,她的头马上就要触到石壁顶端,然而力却未泄,电光火石间,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苏祈的人已不见了。 楚留香并未追上去,他当然能阻止苏祈逃走,但这里敌人已太多,苏祈留在这里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先走。他们这边,只有他能平息一下除魔会的情绪,不管是胡铁花沈七味李灵忱,都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除魔会的人更加愤怒,谁不知道楚留香轻功妙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他是故意放跑了妖女。 “楚留香,枉雷盟主那么信任你,委与你重任,想不到你跟那妖女是一丘之貉!” 楚留香苦笑:“各位,在下未婚妻决不致做出这种事来。” “哼,刚才那妖僧不是说她跟石观音是亲戚?石观音的侄孙女,能是什么好人?楚留香,你头上不知有多少顶绿油油的帽子了呢。” 楚留香脸色一冷,说话的白鹤立马被人“霹雳啪啦”打了四个巴掌,更可气的是他连是谁打得都没看清,每个人都呆在他们原来的位置,连姿势和眼神都没变。 “操,哪个龟儿子敢揍老子?” 胡铁花骂道:“打得就是你这混蛋,你骂一句,老子就打你四个巴掌,你骂两句,老子就打你十二个巴掌。”分明是楚留香打的,他却担下来了。 魔都冷哼一声,“你也就会打人巴掌了,若是本座,非把他撕裂不可。”他现在被沈七味压制,消耗的功力未复,在不甘心也只能说两句嘴。一边思索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功夫之高,竟是骇人听闻。 白鹤的性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听这话就破口大骂,毫不顾忌自己身份,多难听的都往外说。 李灵忱“喀拉拉”全身骨头都在响,怒目圆睁,及时被楚留香拦住了。 “各位,请给在下一点时间,我会找出真凶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香帅,不是大伙儿不信任你,苏姑娘自己都承认了。”叶青城道。 “就是她承认了才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苏祈她,自始至终都说她就是戮帝。” 的确,苏祈只说人是她杀的。 最后,楚留香还是说服了众人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给他十天时间调查。 胡铁花李灵忱沈七味都觉得先找回苏祈要紧,但楚留香坚持必须同时查这案子。胡铁花很不解,楚留香哪来的信念,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也要相信苏祈是无辜的。 尽管如此,苏祈就是杀人凶手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江湖武林。 据传,石观音跟女魔头苏祈出自一家,连妖媚的长相都一样,苏祈更是把名侠楚留香的魂都勾走了还为她掩饰;据说,苏祈就是黄山凌云庄的大小姐,跟不归岛订了亲的,却不知为何又许了楚留香;据说,凌云庄庄主李灵忱就是杀了丐帮帮主以及札木合左又铮等人的凶手南宫灵;据说,石观音其实就是黄山李家人。 李灵忱尤其愤怒,他当时就该杀了那些人灭口。楚留香真是的,杀了就杀了呗,只要苏祈乐意,把六大派灭尽了他也举双手赞成,反正那些所谓名门正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杀了满门。 高亚男怒目,“什么叫名门正派都不是好东西?你难道不是名门正派?”他这一骂就把华山骂进去了,偏偏,她确实做过错事。 李灵忱一笑,“你看我像好人吗?” “你倒是有自知之名。” “那是,鄙人最不缺的就是自知,我是石观音的儿子,又怎么会是善类。” 他们正坐在一家酒馆的大堂里,来来往往都是人,眼多嘴杂,为的是能听些有用的消息。魔都被封了内力由沈七味看管,但任他们怎么威胁都只字不言,他们也不能奈他。 楚留香他们不知道苏祈一个人能去哪里,到处都有人在追杀她,现在一丁点线索都没有,更不知如何查起。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查什么,”魔都道,“人就是苏祈杀的。”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信苏祈会杀人,难道是她平时表现太善良了? 沈七味磨牙,“你最好闭嘴,我有的是办法折腾你。”他将随身药箱打开,取出一大堆瓶罐。医毒不分家,作为一个传说中的神医,他顺手制的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可多了去了。 胡铁花咂砸嘴,颓丧极了,一个酒鬼在酒馆里却不能喝酒,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所以他决定迁怒。 “要我说,就先把他的衣服扒光了扔街上,他不是魔都吗,就让人好好看看魔都到底长什么样。” 沈七味连连呼妙,“最好再挂个牌子,写上‘吾乃魔都’二字。” “下三滥!” 楚留香笑而不语。胡铁花上来就要扒他衣服,魔都反抗不得,眼看着就被扒去了外衣。 “李老头,你那么肯定那个叫苏祈的就是女魔头?那可是楚香帅的老婆,怕是有人造谣吧。”是隔壁桌的几个短打带刀的年轻人在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说话。 “哼。那妖女自小就是个魔物,我早该一剑把她杀死,省的又祸害别人家,早该一剑把她杀死,杀死……”老翁絮絮叨叨,他衣衫破旧,头发凌乱,若不是衣衫还算干净倒叫人以为是个疯了的叫花子呢。 蓝衫青年哈哈大笑,“你又在发疯了,你是什么人,还能认识苏祈不成?不说别的,听说苏祈可是石观音侄孙,黄山李家大小姐,你一个糟老头子还妄想认识人家?做梦呢?”满酒馆的人哈哈大笑,却无一丝惊诧意外,可见这老翁的言语已经传开了。 楚留香使个眼色,示意他们细听。 “石观音!石观音?对,苏祈就是石观音,李琦她害了我,李琦害了我!苏祈害了我!”老翁更加疯癫了,整个人语无伦次,一会儿石观音,一会儿李琦,一会儿又是苏祈。 年轻人不耐烦了,“走走走,赶紧走,老头子又犯病了,没的搅了我们雅兴。小二,快点赶这老头子走!” 店小二麻溜应声,挥着手里抹布推搡着把老翁赶出店门。这老头见天在这一带转悠,嘴里疯疯癫癫的没个真话,有时候客人也会逗他说,权当图个乐子,他已经听了几百遍,早就听腻了。 李灵忱皱眉,不着痕迹打了个手势,门外立刻有个平凡的贩夫不着痕迹追了上去。 胡铁花大声叫,“店小二,给爷上,上茶。”他本来习惯性就要说酒,临了在嘴里转了个圈子吐出来的却是茶,心里极其不情愿。他看见茶就浑身难受,谁都别想叫他喝茶。 “好嘞,客官,茶来了。”小二利索给他上了壶茶,还特别体贴的给桌上每个人倒上,“客官您慢用。” 胡铁花一脸便秘看着眼前淡黄色的茶水。 “小二哥,麻烦先别走,在下想问几个问题。”楚留香体贴送上一锭银子。 小二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连忙收下银子贴身藏好,点头哈腰,“客官您随便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刚才那位老先生是你们这个地方人?” “嗐,您说李老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猜死老头子是谁 第53章 苏爹 “恩,他真的认识苏祈?” 小二不屑道:“李老头连饭都吃不饱,整天个异想天开,怎么可能认识江湖人。” 原来李老头是二十年前独自一个人来的小镇,那时候他身上受了重伤,幸亏镇上的路大夫救了他,后来还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李老头年轻时长得不错,但却什么都不会,空有一把子力气,只能靠老婆卖些绣品和岳父家接济养活。后来路氏给他生了个女儿,玉雪可爱又招人喜欢,玉娃娃一般,镇上人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长大之后那还了得,路氏为她取名玉儿。但是李老头不知为何特别讨厌玉儿,动辄打骂,口口声声说她是个妖孽,还几次都要杀了她,后来女孩子四岁上没了,路氏自从生了女儿身体便有些损伤,又受不了丧女的打击,没过几个月也去了。李老头从那之后就很不招镇上人待见,路氏是个美人,镇上年轻男人谁没肖想过,可惜看上了那么个没用的小白脸,谁能服气的了?再后来,李老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慢慢就疯了。 楚留香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时而缓慢,时而迅捷,倒像是一首曲子的节拍,“李老头叫什么?” “这小人可不知道,镇上人都是李老头李老头的叫,真名估计那疯老头自己都忘了。” 高亚男道:“那他女儿怎么没的?” 小二笑道:“这个您可问着了,这件事全镇都没我知道的清楚,那时候我家正好跟李家是邻居,我那时候才八岁,跟李玉儿也算是青梅竹马,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小二说到李玉儿,一张平凡的脸上带着欢喜和怀念,柔和极了。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却因为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而被大人取笑李玉儿是他“小媳妇”,慢慢就当了真,以为自己长大之后就要和玉儿娃娃成亲,这一记挂,就是许多年。而后,物是人非。 “后来呢?”楚留香收回手指拢在袖里,温和的笑意没了。 胡铁花嘲笑一般看他,神情愉悦。胡铁花最高兴的事就是看见楚留香不高兴,楚留香若是不高兴,那他一定要喝几大坛酒庆祝。一想到酒,他心里就不痛快,只好使劲吸吸鼻子,喝不到闻闻也是好的。 小二没注意到他的金主已经不高兴了,一心沉浸在回忆里,“那时候我下河摸鱼上树摸鸟蛋总要和玉儿一起,你不知道,她长得漂亮极了,玉娃娃一样可爱,谁见了都喜欢得想摸摸,玉儿不喜欢被人家摸脸,我就挡在她前头保护她。”他挺挺胸膛,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好像又回到那时候,自己就像个英雄,保护心爱的女孩子不被坏人欺负。 “可是后来,她前一日还问跟我说要去摘野菜,第二天人就没了。”小二用力眨眨眼睛,把泪意憋回去。 “没了?不是生病夭折了吗?” “玉儿从来没生过病!”小二激愤道,“再说玉儿外公就是镇上大夫,怎么可能玉儿有病了不知道,我看八成是李老头把玉儿卖了,他一直不喜欢玉儿。” 胡铁花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整个酒馆里人一跳,“他敢卖自己女儿?” “客官,你不知道,在玉儿还不到一岁的时候,李老头就拿着菜刀要杀了她,说玉儿是妖孽,若不是街坊邻居拦着,玉儿就……” 楚留香道:“谢谢小二哥,你去忙吧。” 小二用抹布擦擦泛红的眼睛,不好意思道:“您看我这张嘴,说这些做什么,客官您慢用,有事还找我。” “等等,小二哥,”楚留香突然喊住他,“咱们今日遇见,也算是朋友了,在下姓楚,不知小二哥名讳?”楚留香的眼睛真挚而温暖,让人不由对他的话信服。 “楚公子客气,我名字叫王山,能跟公子遇上是我福分。”小二掏出来那锭银子,双手捧着又放在桌上,“公子拿我当朋友,我便不能收朋友银两了,还请公子收回去吧。”他开心地笑笑,跟刚才小心翼翼把银子贴身藏在胸前的那个小二完全不同了。 楚留香微笑道:“能跟你做朋友也是我的福气。”他并没有提那锭银子,若是这个时候送他银两,他们也就不能成为朋友了。 王山黝黑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憨厚又可爱,“我在这里当小二好几年,从来没客人跟我做朋友,可惜我月银少,又要养家糊口,不能请朋友吃顿饭,尽尽地主之谊。” 胡铁花哈哈大笑,“老臭虫的朋友就是我胡铁花的朋友,你是个汉子,我喜欢。”世上多有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像王山这样还顾及家里老小,又能取财有道的人,却是难得的很,也算是市井中的豪杰了。 王山道:“实不相瞒,我看几位气度不凡,是干大事的人,问我李老头家的事情想必有大用处,”他不好意思笑笑,“你们是不是为了玉儿来的?” 楚留香惊诧于他的敏锐,“这,实不相瞒,在下几人乃是为了查近来江湖中的一件大案子,听到李老先生的话才想查查两件事是否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们相信李老头的话认为玉儿是个魔头?”王山紧绷着脸,“玉儿是个好姑娘,她连杀鱼都不敢,才不会杀人。” “不,”楚留香解释道,“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在下不敢冤枉好人,只不过问问而已。” “哦。那……若是有了玉儿消息,几位,几位可否告知我一声?”王山结巴道。才刚认识人家就求人家事情,有些不妥,但是他这些年心里一直放不下玉儿,自己又没本事,只好厚着脸皮求他们。 “好。我们若是有李姑娘下落,一定告知王兄弟。”楚留香点头,非常认真回答他。 临走时,王山对他们千恩万谢,连连说下回来一定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他们顺着李灵忱的属下留下的记号走,一路无话。 胡铁花是个不甘寂寞的性子,没一会就憋坏了,忍不住道:“老臭虫,你说苏祈难道真的就是那个李玉儿?” 楚留香板着脸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看么。” “切,”胡铁花摸摸鼻子,“那苏祈要真的是李玉儿,跟王山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说不定以后苏祈还会嫁给他。” 言罢,四双八只眼睛齐刷刷瞪过来。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哈。” 沈七味哼哼,“含笑半步颠,鹤顶红,七步蛇毒,丹心海棠……” 胡铁花一身冷汗。 房子是普通的三间瓦房,因为年代久远有些破败,院子里都是半人高的杂草,倒真像是个疯子的住处。 李灵忱道:“李九,他进了这里再也没出来过?” “是,属下一直在这里守着。”李九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肩上还有些冰糖葫芦的糖渍,配上一脸的严肃恭谨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李灵忱率先进屋,屋里意外的干净,桌椅都是原木做的,连漆也没刷,磨得圆润光滑,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讲究的很。 李老头正在他亡妻的灵位前念叨什么,一点没注意有人来了。 “李埑?”楚留香道。 李老头没听见一般。 “李埑前辈,请问是李埑前辈么?”楚留香眼睛却在看灵位前那个香炉,里头正插着几根香,才燃了个头。 李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呆呆道:“你认识我?” 楚留香松了口气,果然是他,“我们这次来,是请教前辈几个问题。” 李埑目光黯淡,冷冷道:“老夫久别江湖多年,什么都不知道,你可找错人了。” 楚留香道:“恐怕不会错,在下有个朋友叫苏祈,她……” 话还没说完,李埑就跳起来了,“什么苏祈,我不认识,你们出去。” 胡铁花道:“看样子不像不认识。” “谁认识那妖孽,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似是又着了魔,神经兮兮的。 李灵忱颇为看不上他这样子:“就你也算是李家人?真是窝囊!” 李埑这才看见李灵忱,“你,你,你是谁?” “哼,”李灵忱嗤笑,“按辈分我还要叫你一声表哥。” 李埑瞪大眼,突然就扑了上去,“你是李琦的儿子!” 李九制住他,将李埑双手反剪到背后。 “李琦,李琦在哪,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众人面面相觑,高亚男道:“老先生,李琦不是跟你是姑侄么?” 李埑狂怒,“她是个妖孽,害了整个李家,她害了我!我要杀了她!” 李灵忱冷笑:“就你还想杀我母亲?恐怕有些困难。” “你,你,”李埑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说的难道不对?你就是个窝囊废,被贼人杀了全家也不敢去报仇,只能窝在犄角旮旯里当个疯子。”李灵忱转过脸去,好像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似的。 “你对你女儿做了什么?”魔都突然问道。 李埑一听苏祈,疯的更厉害,“她才不是我女儿,她是个妖孽,是个恶魔!” 楚留香皱眉,“她才四岁,能做什么让你以为她是个恶魔?” 李埑扭曲了一张脸,“她刚出生我就知道她是个恶魔,跟李琦一样会害死我,会死害我……” 李埑是李家嫡长孙,将来是李家家主,自小被寄予厚望,可惜他天资不高,领悟能力也不强,练武总有些费劲。偏偏还有个李琦,李琦跟他一样的岁数,虽是姑侄,却跟同龄人一样相伴着长大,李琦聪明极了,读书时过目不忘,练武也会举一反三,一套李家剑法不到两个月就学会了,李埑却需要一年才能熟练耍出来。他爹和爷爷不止一次说要是李琦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面对他时只会摇摇头,恨铁不成钢。李琦是个张扬的性子,没少笑话李埑蠢笨,久而久之,李埑恨上了李琦。 后来华山七剑攻上了天都峰,李家只有他两个逃出来了,李埑恨李琦害了整个李家,甚至要杀了她,最后被李琦打成重伤。李琦还不屑杀他,最后狠狠羞辱他一番才走了。 苏祈刚穿来的时候不适应女婴的身体,有些不属于婴儿的表情动作被李埑无意中撞见,苏祈又越长越像李琦,李埑念起少年时候的不如意,便把一腔仇恨发泄到苏祈身上,直呼她“妖孽”“魔头”。 在苏祈四岁时,李埑再也忍不住了,他偷偷摸摸把苏祈带到荒野无人之处,想要杀了她,路氏身子弱,阻拦不得,只能苦求李埑放过女儿,李埑哪里会管她,径直把苏祈带走了。苏祈还只是个四岁孩子,哪里能反抗的了,眼看就要被杀了,幸而最后关头被苏秦救下带走。等路氏找来娘家人追上的时候,苏祈也没了踪迹。 苏祈此后就当他爹已经死了,从来没提过他。 从李埑颠三倒四的话里,众人也知道了个差不多。想不到,李埑竟丧心病狂到要杀了亲生女儿,石观音再冷血也没想过亲手杀了自己儿子。 楚留香心里说不出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认识她再早一点儿,或许她就不会有这样伤心的过往,他甚至有些羡慕王山。幸好,幸好她还在。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魔都愤愤,要是他,不折磨死这老头子他就不叫魔都。 楚留香叹息:“我没权利杀死一条生命。” 胡铁花道:“老子才不屑杀一个疯子。” 高亚男嫉恶如仇,倒是想替苏祈报仇,可惜被胡铁花拉住了不让,此时正狠掐胡铁花手臂。 李灵忱阴森森道:“死了岂非就是帮他?他现在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一个武林中的世家子弟,天之骄子,沦落成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疯子,的确是死了更好一些。 沈七味没说话,他临走时在屋里动了点小手脚,并不会危及性命,却够让李埑难受一阵的了。 几人刚出院门,便看见一个黑影迅速拐过街角。 楚留香一凛,马上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赶榜单中…… 第54章 番外莫入 楚留香初次看见苏祈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小的孩子。 苏祈笑的时候开怀大笑,哭的时候伤心欲绝,有时候倔强的要命,有时候却温柔的像个小淑女。 那时候他就在想,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苏祈小时候就美丽的很,他不知道的是,等她长大了,更是美得让人屏息。 爱上她,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他的一颗心全给了她。 可惜,苏祈不稀罕。苏祈避他如蛇蝎。 后来他们终于在一起,他问苏祈,那时候问什么不愿意正视对他的感情。 苏祈说,费尽心思比轻易得来的更加让人珍惜。 第56章 楚留香抱着苏祈跟在控灵身后,三人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转过一处荒山,便看见了一间石屋孤零零伫立在小山谷里。此处大概是临时的所在,门前花草人迹皆无,十分诡秘。 控灵笑嘻嘻道,“这就是我家了。”说着蹦蹦跳跳进了屋子。 楚留香看着苏祈,自打控灵出现之后她就十分安静,像个傀儡娃娃一般,无知无觉,“你累不累?饿了吧?”苏祈果然还是没有反应。 控灵忽地从门内露出半个头来,左眼水波荡漾的媚人,“你怎么不进来呀,来嘛~”声音娇嫩嫩的勾人,但配上她那张尊荣,就只剩下了骇人。 楚留香定力强,抱着苏祈便要进门去,控灵一皱眉道,“你还抱着她做什么!我要不高兴了。” 楚留香笑道,“一间屋子里孤男寡女两个人总归不好,尤其是我这样的人,还是多一些人为上。” 控灵复又展颜,“也罢,她本没资格进来,看在你的面子上。”然后将头缩了回去,“呆子,快进来呀。” 石屋没有开窗子,十分昏暗,唯有一桌一椅一床一箱并堂上供的一个佛龛,龛前的香炉里袅袅的烟雾缠绕在屋里,浑不似一个女孩儿的住处。控灵坐在椅子上,楚留香便只好站着,他将苏祈放到地上站着,不动声色地打量屋里。一目了然,若问藏东西的地方,唯有那只大箱子。 控灵一拍额头,“哎呀,瞧我,竟没有酒菜款待贵客。”纤手一指苏祈,“你,去买些熟食来。” 苏祈眼中红色一闪,却碍于被点了穴道没法动弹,控灵眉头紧皱,“很好,你不听主人命令,非要讨苦头吃。”从袖带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微微一晃,那符纸便迅速燃起,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了。与此同时,苏祈剧烈颤抖起来,脸色从惨白变得黄如金纸,豆大的汗珠落下,似是受了极大的折磨。 楚留香心内刺痛,心知控灵此举是做给他看的,若他开口求情,苏祈必定会受更深的折磨,强忍住不发一言。控灵看楚留香无动于衷,心内便满意了两分,招招手唤他过来。 楚留香无法,只好走过去,控灵用牙齿咬破食指,将血珠抹在楚留香眉心处。施术人的血是有效力的,抹在人眉心在以符咒驱使之,这便是灵降,此乃控灵最得意的术法,从未被破解过。 若说南洋的降头术里,头一等厉害的就是这灵降,非术法高强之人不敢施展,能迅速控制住一个人的意志,驱使他做出原本不想做的事。但,灵降一旦被破,必定受最大的反噬。 楚留香心中警铃大作,知道控灵此举必定有深意,但她以苏祈要挟,自己只能束手待毙。 那滴鲜红的血不光没有腥臭之气,反而有股子馨香,缓缓从楚留香的眉心滑落到鼻侧,便没了后力,徒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控灵脸色陡然一变,她从小练降头术,从没出过差错,每回都是心头血顺利沁进降头脑子里,今日为何…… 控灵转眼便想出了原因,心道:不愧是楚留香,竟然能不受我控制。她听说过世上有一类人,大气运加身,不受任何降头术控制,但这只是寨子里长老们口头说的,控灵从没相信过此话,今日才知其所言不虚。想到此处,心中的不满也去了——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控灵脸色几变,都被楚留香看在眼里,暗忖应是不知什么原因,她的降头下不成了,不禁松了口气。若真的心神被控制,接下来才麻烦了。 控灵顺手又燃起了几张符咒,苏祈渐渐安静下来,眼中也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看见楚留香时,眼中不自觉露出一丝委屈之意,瞬间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楚留香看见苏祈恢复神智,犹豫了下还是给她解了穴,又握住她的手腕探脉象,知道无大碍了才放心下来。 苏祈神色复杂,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万仞山被挟持的时候,魔都对她说不上差,旁人也是彬彬有礼,但有时她一觉醒来总觉得诡异,睡梦里模糊有粘腻血腥的液体和一双双惊惧仇恨的眼睛叫她恐慌。那日被一个小女孩点破,她才猛然惊醒,原来自己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苏祈看向控灵,想起身体不受控制时的情状,恨声道,“便是你算计我么?” 控灵分毫不惧,“是又怎样?”不过是她座下的玩物罢了,竟还敢呛声。控灵素来眼高于顶,来中原后未尝败绩,别看她功夫不高,弄死人的手段多得是。 苏祈厉声道,“我总有一天要把你杀死!”纵然现在有心,身为降头却不能噬主,苏祈也只能放放狠话了。控灵不知用了什么秘术,让苏祈一动杀主的念头就觉得万箭攒心,连运功也吃力。 控灵看着苏祈痛苦难当的情态,娇笑道,“我既然叫做控灵,必然能控制住你,否则不是砸了自家招牌?”她话头一转,“其实,你没有觉得杀人很爽快吗?被人跪在脚下求饶,主宰生命……别自欺欺人了,你也很享受对不对?” “明明是你控制我!” 控灵声音飘渺,忽快忽慢,“呀,我这是在帮你啊,一个本该淫乱的贱人,却跟个贞节烈妇似的,装什么呢,露出你本来面目吧……可怜人,为什么禁锢本性……” 苏祈有一瞬的失神,眼睛恢复了那种漆黑诡秘,看得楚留香心头一紧,幸而苏祈马上缓过神来,“可惜你的摄魂术比不上蛊术的威力。” 控灵并不以为意,反而得意道,“摄魂术算什么,蛊术更是下三流的东西,我不过试着玩玩。” 苏祈与楚留香眼神一错,楚留香笑道,“我只听说南疆的蛊毒之术天下无双,无可匹敌,姑娘是海外来的,想必不知。” 控灵一哼,脸上露出些乖戾之色,“蛊毒都是本座玩剩下的东西,我知你们想激我,但我说了又如何?你以为你们中原有能解我降头的人?” 楚留香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控灵是头一等自负的人,她从小对降头术就有极高的天赋,在琉球名声很大,来了中原之后自然不甘心没人识得她的杰作。江湖上无花魔都苏祈是大魔头,控灵十分不忿,她才是此事背后的操控者,为何声名却由他人享?便一一将灵降的典故与她做过的事道来,毫无隐瞒。 最后,控灵笑道,“故而,想要解她的降头,除了杀了我,别无他法。”但,没那么简单。她既然敢明晃晃的将解降头的法子说出来,必然有办法应对,控灵固然自负,却不是个傻子。 楚留香一笑而过,看似没放在心里,食指微屈轻抚上鼻头朝控灵微笑,控灵只顾着看楚留香,没发现苏祈眼中有暗芒一闪而过。 控灵抿着唇微笑,右手尖细的指甲缓缓抚摸着自己焦炭般的右脸,“果然是聪明人,想必你也知道,我这样的弱女子总要有点防身的手段才好,只要有人碰到我,哪怕是一片衣角,也会顷刻毙命。”何止如此,她身上的毒药到处都是,楚留香中不得降头,难道剧毒还毒不死他? 控灵的声音配着她的表情动作,让人生出一身冷汗来。 苏祈昂头道,“中原人才济济,总有能克制住你的人,莫要太过得意了。” 控灵大笑,扭曲了整张面皮,“哈哈哈哈……本座等着,不过,你还没那个资格说,蠢货。”最后两个字咬的尤其重。楚留香忙拉住苏祈,不让她乱说话。 苏祈低下头去。 控灵见两人互动,不由恼火,不知想到什么,摇着她那一身的配饰出门去了,全不管两人是否逃跑似的。只要苏祈在她手里,楚留香对于她是必得, *** 见控灵走远了,苏祈立刻跑出门去。但见四周荒芜,别说草木野兽,连人烟都没有,当真是不毛之地。楚留香跟出来,看了看四周,道,“我知你们跟到了,还继续藏猫猫么?” 言罢,石屋屋顶上相继飞下来几个人,正是胡铁花几个。 胡铁花最着急,“老妖婆太阴险,竟然在整座石屋上都洒了毒药,要不是你们拦着,老子刚才就杀了她了。”幸亏有沈七味在,否则他们岂非要栽在这里? 高亚男无奈道,“没那么简单,她必定还有后手在,沈前辈也不能全部知晓琉球的毒药。” 魔都哼了哼,不屑地离他远了些,站到苏祈身边。苏祈并没有看他一眼,连反应也没。被挟持许久已是恼怒之极,何况魔都对她还有别种想法。 魔都习惯了苏祈没有反应的反应,一如既往眼神霸道地宣示着他的所有权,并挑衅地斜看楚留香。 楚留香微笑,揽着苏祈到自己右边怀里,将魔都隔开,亦是□裸的动作。 李灵忱担心苏祈许久,看她除了脸庞憔悴并没有什么大碍,便道,“咱们接下来如何?”众人将目光投向楚留香,很明显他才是决策者。 楚留香凝重道,“控灵不知做什么去了,咱们等在这里也没益处,但走了又怕她迁怒阿祈……”到底是关心则乱,该如何,他心里也没底。 苏祈道,“先回镇子上,我有些事……” 李灵忱想到疯了的李埑,想阻止却忍下了。 苏祈不愿与众人一起回去,一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操控而伤到别人,二来她还有其他事要做,便说让他们先走。楚留香他们当然是不愿意的,却拗不过苏祈,又放心不下她,众人一时僵在这里。 最后,魔都道,“那便让我跟着你吧,反正你失手杀了我,说不定心里还痛快些。” 这话说的真不错,李灵忱冷冷道,“真是个聪明人,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魔都笑得惨然,“随便喂我些毒药吃罢,命都在你们手里,还怕我做什么手脚。” 沈七味想了想,当真拿出一颗药丸喂他吃下,然后解了他的穴道,“你敢对苏丫头做什么,老头子绝饶不了你。” 魔都昂头,“本座岂是言而无信的人?” 楚留香明知这样最是妥当,却不想将两人放在一起,微皱了眉头。但他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在场的人只有他说的话江湖武林正道还能信上几分,否则,苏祈这黑锅非得一直背着不可。 苏祈忽笑了笑,掂起脚尖在楚留香脸颊边吻了吻,悄悄道,“放心吧,我会好的。”楚留香便觉得几月来的担惊受怕全都随着这个吻去了,亦在苏祈额头回了一个吻。 “记得咱们还要成亲。” 苏祈笑着点头。 第57章 苏祈魔都两人用轻功赶路,苏祈用尽了全力,魔都却一直行在她右边,看起来游刃有余。苏祈心里有事,眉头皱的死紧,嘴唇紧抿,跟方才与楚留香耳鬓厮磨的样子全然不同,十分不耐。 魔都求而不得心中郁涩,忍不住停下步子道,“你就如此嫌弃我?” 苏祈提着气狂奔,也不搭话,魔都气极也不能对苏祈做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地赶上去。 待远远看见了镇子,苏祈也力竭了,只好停下来慢慢走。魔都本想说自己带着她走,又不肯放过难得独处的机会,便也慢慢跟在苏祈身边。 苏祈缓缓道,“今日之后,咱们就当不认识吧,我也不怨恨你了。” 苏祈魔都两人用轻功赶路,苏祈用尽了全力,魔都却一直行在她右边,看起来游刃有余。苏祈心里有事,眉头皱的死紧,嘴唇紧抿,跟方才与楚留香耳鬓厮磨的样子全然不同,十分不耐。 魔都求而不得心中郁涩,忍不住停下步子道,“你就如此嫌弃我?” 苏祈提着气狂奔,也不搭话,魔都气极也不能对苏祈做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地赶上去。 待远远看见了镇子,苏祈也力竭了,只好停下来慢慢走。魔都本想说自己带着她走,又不肯放过难得独处的机会,便也慢慢跟在苏祈身边。 苏祈缓缓道,“今日之后,咱们就当不认识吧,我也不怨恨你了。” 魔都眉头倒竖,就要发火,苏祈快速道,“你先听我说完。” 只听苏祈道,“我年幼时多艰,幸而有师傅搭救,此事想必你已知道了。 常常有人说我红颜祸水,与我姑祖母一样是妖孽,他们大概所言也不虚。我从来没做过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也没有善心,所做错事不少,实在不敢称作好人,若……我也没被控灵挟制的话,想必今日跟你也差不太多,别人污我杀人,我许就认下了这罪,成了个满手鲜血的魔头。 但总归还有他在,他是个君子,我若想配得上他,必定要是个好姑娘。为了他,我亦情愿放下心里桎梏。”苏祈神色突然哀戚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若没有他,我,我不知该怎么办…… 我不知你为何独独看重我,但你若还纠缠不休……” 魔都轻笑,“若我还纠缠,你待如何?” 苏祈淡淡道,“我是自然不会再杀人了,也没能力杀你,但沈七味我哥,总有能制得住你的人。” 魔都被气笑了,“你可知,若别人敢这么跟本座说话,都得做好被分尸的准备,你倒有恃无恐的紧。不过,本座就喜欢你这嚣张的模样。” 苏祈冷冷道,“好不要脸的男人。”如此再不说话,一心赶路。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镇子店铺皆关了门,只有寥寥数盏灯火。小镇不是要塞,没有城墙,宵禁管的也不严,苏祈两人也没加掩饰。才刚走到镇子外围,便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老者在路中又跳又笑,张狂无忌。 苏祈眉头一皱,魔都道,“看见你父亲如今下场,心中作何想法?” “他没把我当做女儿,我何必自作多情?”苏祈声音凉薄,毫无触动。 想要从这条路过,必然要经过老者,但也不是没旁的法子,苏祈偏要昂着头走过去:那件事错的不是她,为何丧家之犬一样躲开他?他才是合该愧疚的那人。 李埑看清苏祈模样,夜色加上头脑不清楚,竟十成十的像石观音,连扑上来的胆子也没有,大叫一声跑远了,还不忘用上轻功。石观音当年废了他功夫,将他打成重伤,导致他后来重新修炼也没能有当年之一二,故李埑怨恨之余,更加惧怕。 魔都嗤笑,有胆子骂,看见真佛没胆子冲上来了。 苏祈目光幽幽的望着李埑逃走的方向,当年他是如何的颐指气使,将自己逼入绝境,如今丧家之犬一般。 镇子不大,酒楼只有一家还开着门迎客,苏祈两人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大堂中央的控灵,酒楼也只剩她一个人。 苏祈瞳孔一缩,犹豫了下还是进去了,找了个侧对着控灵的位置坐下。这是最安全的了,控灵此人,掌控欲极强,背对着简直是在故意激怒她。 店小二王山很快出来招呼——尽管他一点也不想出来,半边脸毁掉的女人实在太骇人了。 “客官,您吃点什么?”王山看见苏祈真颜,怔愣了下,直勾勾看了好大一会,惹得魔都用杀死人的目光看她,才迅速低下头去,“客官您……您吃点什么?” 苏祈心绪乱的紧,没注意店小二的变化,她一向被人看习惯了,并没有什么好着恼的,漫不经心道,“猪肝五斤,牛肝五斤。”魔都和店小二诧异地瞪大眼睛,控灵对中原的菜式不甚清楚,只侧目了下两人的食量。 苏祈继续道,“他吃的多,你尽管上来,银子不必担心。” 王山张口结舌,“是,是,客官。”他快速跑去后厨,临走还不怕死的看了苏祈两眼。 控灵浅酌杯中酒液,缓缓道,“看来惩罚的不够,竟敢私自跑出来。” 魔都冷哼,“你算什么东西!” 控灵最瞧不得有人看她不起,魔都张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没有无花调解,立刻怒火澎湃,“你算什么东西!”说着袖子一甩就有一条赤红手指粗的小蛇朝魔都袭来,魔都当然不放在心上,随手一捏就捏住了小蛇七寸,将它捏死了。 控灵得意笑了,“蠢货。” 原来那蛇身上已被抹了毒药,但凡碰到就会中毒,魔都此举最合控灵心意了。 魔都的右手两根指头已变成黑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蔓延。顷刻间蛇毒已经蔓上了他的手腕,魔都表情莫测地看着自己中毒的手,吞下了一粒药丸,而后,墨色的蛇毒突然停止了攀爬的脚步,缓缓退将下来。控灵脸色变了。 随着一滴滴黑血低落在地上,魔都的右手已恢复如初。 魔都神色一变,也未见他如何动作,顷刻间便将一把短匕横在控灵脖颈,转眼就要立毙了她。魔都不敢碰到控灵皮肤,这妖女据说连皮肤血液都是剧毒。 控灵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手里此时捏着一只娃娃。那娃娃做的精巧,眉眼衣裳赫然就是魔都,控灵用一根手指摆弄娃娃手臂,魔都拿着匕首的右手立刻向后折了去,看骨头那不自然的角度,竟是断了。魔都一怒,出手如电,用剩下的左手去抢控灵手里的娃娃,控灵轻巧躲开了,观其轻功手法竟琢磨不到行迹,不知是哪门的功夫。 “如何?”控灵笑颜如花,“想杀了我,凭你可还不够资格。”她一边娇笑,一边将手里的娃娃摆弄成各种动作,只听“喀拉”几声脆响,魔都的手脚俱断,瘫在地上仍不肯出声求饶。 苏祈静默,魔都原就是她的敌人,本不该生出怜悯之心,盖因他对自己生出了感情,而那感情又干净的很,故而自己才不能纯粹恨他罢,总归自己曾得他照料。饶是如此,苏祈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铁石心肠一般,她自身难保,难帮魔都半点,不如还是不插手的好。 此时店里只有四个人,王山大气不敢出,缩在柜台后面,心中时不时担心苏祈。他觉得苏祈美丽,且面善的很,既盼望她是自己心里那人,又祈祷不是她——王山看得出,苏祈的性命是握在控灵手里的。 后厨传来阵阵的香味,是苏祈点的菜做好了。小镇子不懂几个名菜菜式,苏祈既然点了猪肝牛肝,厨子便将用热水煮开的猪肝牛肝用油炒了,盛了满满四大海碗。王山骇控灵的紧,因苏祈的缘故,仍然用托盘将菜端了上去。 王山挤出个难看的笑,颤抖着双手将菜摆在苏祈面前,“客官,您慢用啊。” 苏祈瞧着王山侧头时颈间露出三颗大庤,神情恍然了一瞬,“谢谢。”这个人,已经长那么大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王山不敢多瞧苏祈,顿了顿就要退回去,却听见控灵道,“慢着。” 这声音宛如地狱恶魔一般,催得人冷汗直下,王山立时就僵硬了。 “呵,我很丑吗?为何你要背对着我?” 王山赶忙转过身子,瞧见控灵半张笑盈盈的脸腿一软立时跪下了,“不敢不敢,若论丑陋,小人才是,哪里敢枉然非议女侠。小人胆小,是被女侠手段骇住了不敢回头,求女侠饶小人一条贱命。” 控灵笑道,“你倒是实诚,罢了,我不过要一坛好酒助兴。” 王山点头如捣蒜,“有,有,小人立刻给您拿好酒来。”说着连滚带爬往后厨跑去。 身后那催魂般的声音又道,“嗯?我叫你起来了么?” 王山反应极快,立刻噗通跪下了。 “嘁,还不去拿酒来!” 王山只好膝行着去拿酒,然后膝行回来,控灵不说话,他就不能再起身。 在控灵戏耍王山的时候,苏祈已经在吃她的菜了。小地方苦寒,做菜油腥没多少,盐放的倒多,像是水煮加盐,肝脏的腥气也没去,十分难以入口,苏祈却像是饿了许多天似的,迅速将肉塞进嘴里。 控灵右手托腮瞧着苏祈,左手端着酒杯浅酌,似是看上了瘾。 这时候,小店除了后厨里的厨子,王山,便只有控灵苏祈,以及瘫在地上手脚俱断的魔都。 控灵似有感应,看向门口。 小店里又来了一位新客人。 新客人长得却不新,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皱巴巴的旧袍子,戴着一个竹斗笠,看得出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慢慢走进店里,坐在苏祈对面,苏祈无所觉,似乎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菜,下筷不停,咀嚼的速度极快。 新客人将斗笠摘下来,露出一张果然苍老的脸庞,叫人惊讶的是,他的一双耳朵竟然是白银铸的。懂得的人都知道,这双耳朵是如何的了得,只要听过的声音脚步,他都记得,并能够凭此将人揪出来。 白衣神耳英万里。 “苏姑娘别来无恙?叫老夫好找。” 苏祈充耳不闻。英万里当了多年的捕头,江湖朝廷都吃得开,脾气极好,并不生气,“苏姑娘,最近出了几件大案子,江湖朋友们说此事与姑娘有关,不知可否与老夫分说分说?” 苏祈这回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却不停,桌上四大海碗的猪肝牛肝已经没了一碗,苏祈将那只空碗一推,继续吃剩下的,依然不开口。 英万里皱了皱眉,她不会傻了吧?若非亲眼看见,谁能相信一个世上难见的美人傻了一样胡吃海塞?“苏姑娘,你,你没事吧?” 苏祈没听见一般,既不说话也没做出除了吃以外的动作。 控灵笑道,“那边那个老头,她是个傻子,可不是什么苏姑娘,你找错人啦。” 英万里早就看见了控灵和魔都,对这个明显是外邦人的女子极为戒备。若他没看错,躺在地上的那人,就是二十年前的魔头魔都。“姑娘说笑了,老夫曾见过苏姑娘,绝不会认错的。” 控灵道,“你看她分明是个傻子,她男人都不要她了。” 英万里笑道,“姑娘你见过苏姑娘的,的丈夫?” 控灵笑眯眯的,纤手一指,“你瞧,那个不就是么。”英万里顺着控灵指的方向看去,是个店小二打扮的粗糙汉子,正跪在柜台边,低着头十分恭谨的样子。 英万里思量万千,表面不动声色道,“姑娘说笑了。” 控灵仰头又将一杯酒灌下肚,左半边脸灿若朝霞,似已经半醉了。“喂,你听见了没有,人家不信这女人是你家的呢,看来你这夫君做的太不够格了些,还不过来证明给人家看,不然你的人就被抢走了。” 王山幽犹豫着不知是听她的好,还是不听好,然控灵怎会容他忤逆,将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爬过来!” 王山骇了一跳,立刻跪着爬过去,跪好在控灵脚边。他膝盖上和手上被瓷器碎片扎伤了几处,汩汩往外留着鲜红的血。 控灵声音尖利,“跪在我这里做什么,去证明给人家看啊!” 王山抖抖索索问,“怎,怎么证明?” 控灵笑道,“证明是不是夫妻还不简单,你去和她圆房就是了,我看你女人的狐媚子样,说不定在外头给你带了绿帽子呢。” 王山听罢紧皱了眉头,一双手筋肉一鼓一鼓。他虽然因生计故在市井奔波,早就抛却了尊严,却还有些血性在,李玉儿在他心里的地位犹如高山上的冰雪,凛然不可侵犯。控灵此言,触了他底限。 这一刻,王山连家里老母都顾不得了,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提起拳头就往控灵脸上砸。同时,英万里身形骤起,袭向控灵。 英万里这一击非同小可,却及不上魔都,自然也不能奈何控灵,若控灵身上没有那些旁门左道,必定扛不过魔都三十招以内,对付英万里还是有余。但英万里的轻功极好,待控灵飞身而起与他对上时,立刻退了丈远,王山被控灵一脚踢了好远。 苏祈终于扔下了筷子——她已撑得不能再吃了,苏祈扶起王山,将他安置在柜台后头,张张口,幼时的称呼还是没能喊出来,“你好好躲着,千万别出来。” 王山紧张道,“你没事儿吧?” 苏祈定定看着他,“谢谢你。”不止是今天的维护,还是那些年。 王山喃喃道,“这是我应当的……” 苏祈此时已听不见了,她神色一变,身子晃了晃,又重新站了起来,又成了那个见人杀人,见神杀神的戮帝。 *** 小镇离万仞山不太远,所以楚留香他们找人还算容易。小镇也不大,待他们瞧见打斗赶来的时候,白衣神耳已抵挡不住了,苏祈怕鞭子害人,早扔了去,身上也受了几处伤,依然悍不畏死徒手与英万里缠斗在一起,一时两人都奈何不得对方。控灵悠悠闲闲坐在一处喝酒,瞧见楚留香还打了声招呼。 沈七味瞧见魔都,忙去看,幸而只是手脚骨头断了,还能接上,心中不免对魔都改观。纵然做下许多错事,却是个真性情的男子。 楚留香知悉两人的打斗是没法停下的了,便抢上前去,代替英万里与苏祈缠斗起来,好教英万里脱身。苏祈此时只听控灵命令,如何能识得面前正是她的情郎?下手之狠辣,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比上回更加迅捷,招招要楚留香的命。 然楚留香怎能不顾及苏祈性命,于是一个下死手,一个畏首畏尾,很快楚留香便落了下风。胡铁花最是担心楚留香,少不得冲上去助阵。 来人里头有信服楚留香的话的,有半信半疑持观望态度的,还有一心要苏祈性命的一心找机会杀了她,奈何李灵忱几人看着,没能找到机会下手。英万里是个老江湖,早瞧出不对劲了,他看得出苏祈已失了神智。 叶青城为人仁厚,最是佩服楚留香,已有八成信了他的话,向控灵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做下滔天的孽事来!”与众高手一起围住了她。 控灵一笑,“一群大男人欺负人家弱女子,羞也不羞?” 叶青城道,“是你灭了我家满门!” “呵,”控灵嘲弄道,“本座灭你满门又怎样?报仇,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中原武林,不过尔尔。”然后掐了个法诀,一连燃了数张符咒催苏祈杀人。 苏祈瞳孔几变,忽而清醒,忽而木然,突然转身弃了楚胡二人,朝围着控灵的人杀来。这些人不会顾及苏祈,就算她被操控,毕竟是亲手杀了无数的人,故而下手当然不留情面。 楚留香此时道,“控灵姑娘,先停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控灵笑了笑,“有什么好说的。” 楚留香道,“杀了那么多人,对姑娘也没什么好处。” 控灵看着他,道,“谁说没有好处,今天之后,你们中原武林恐怕再也忘不掉我了,嗯?” 楚留香苦笑,“是啊,从今往后,楚某再忘不掉姑娘了,只因,”他一字一字极清晰的道,“你让我恶心的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控灵扭曲了整张脸,“你,该死!!”对丑陋的人来说,最敏感的怕是人家说她丑了,女人,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希望别人夸赞她。 “给我杀!!” 苏祈徒手抢得一把刀,不一会就染上了血,控灵祭出毒物,顷刻间毒倒了不少人。 突然,苏祈和控灵一起顿住了。 控灵慌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大把符咒,不分哪一种全点燃催动苏祈重新听她命令。然而,苏祈手里的刀拿起又放下,最后哐当掉在地上。 控灵口里喷出一口鲜血,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颓然倒在地上。右脸的焦黑如生命一般蔓延,控灵口中“赫赫”的说不出话来,眼中犹有震惊和不可置信。 她,她被降头反噬了! 然,控灵已无法再有第二种想法,年轻的身体便化成了焦黑的干尸,一股腐臭难闻的气味扩散开来。 ‘根据科学家的研究,灵降其实是一种控制脑波的精神术,只要让中降者服食大量的维他命b2群,增强他脑细胞的活动力,自然就能摆脱施降者的精神控制。’ 这是前世苏祈浏览网页时看见的,而维他命b2,在动物肝脏中含量最多。控灵她做梦也想不到,克制她的法子,大街小巷四处都是。 苏祈身上的伤势也重,心神一松便要倒下,楚留香下一瞬便扶住了她,拥在怀里。 “你说的话,可还算数?”苏祈轻轻道。 楚留香反问,“为什么不算?” 苏祈攥紧了手心,因为她,又杀了好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烂尾了烂尾了……{{{(>_<)}}} 怎么说呢,写文两个月之后,阿靖回头翻文的时候,只觉得一股中二气息扑面而来,无法直视。唉……处女作么,没指望她能有多好,但还是很失望啊,然后搁浅在一边了。 我曾跟朋友笑言,以后打死也不肯承认这篇既苏又二且暴力又无比天马行空神展开的文是我的,捂脸,表点头赞同啊,我会伤心的。 如今再写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刚开始的灵感与激情,再续下去便是写温馨场景了,各位看官们自行想象吧,阿靖实在后继无力了。 说声抱歉,让大家等了那么久,实在是汗颜。 日后大家江湖再见,顶着锅盖的那个就是阿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