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玉妃缘》 第1章 曾远设伏擒老J 公元X年十二月十三日凌晨四点,蜀康省首府邑都。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雪风夹杂冰粒子,在无人的大街上肆意呼啸。暗夜的空气是如此凝重压抑,随着躲避战乱市民的逃离,这千年古都在凄冷的黑暗中,若死去一般。 邑都北校场大门,突然传来急促的狗吠,只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骂道:“起来起来,都死了吗,快开门!”薄雾朦胧中,十多辆黑色福特牌小轿车,在前面数辆装甲卡车的引领下,打着耀眼的车灯,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而在数里外一条大街两旁屋脊之上,隐约有数十条人影潜伏。内中一人悄声问身侧一人:“蓝裁缝,情报可靠吗?大鱼真的会从这里溜走?” 那蓝裁缝忙说:“曾大队,情报千真万确,昨晚才从中央军校蜀康军籍学生军官里传出来,那帮蜀康军将领不敢说谎蒙蔽我们。目前全国的形式就算瞎子也看得一清二楚,这帮蜀康军投诚还找不到庙门呢,难道会为了诱杀我们几个而失去这个投诚的天大见面礼?” 曾大队是革命党蜀康北游击队大队长,叫曾远,北方人,革命党党员。他看看表,懊恼地说:“这破表,又不走了,老赵,看看时间。” 老赵叫赵中原,是游击大队一中队中队长,蜀康天原县玉妃镇人氏。他仔细看了看表说道:“快五点了,娘的按说也该来了吧。” 天光渐亮,游击队员们抗不住精神高度紧张,又一夜未眠,很多人蜷缩在屋脊上,手脚冻麻木了,厚重的棉衣上满是碎冰棱和冰渣,即便如此寒夜,许多人也抗不住疲倦,都伏在瓦屋上睡着了。赵中原越来越急,天越亮,被省城卫戍部队发现的可能越来越大。他叫大家互相揪屁股,防止睡着,一面抓住蓝裁缝的衣服,凶狠地说:“蓝裁缝,你们搞地工的如果情报不准确,害老子这一中队几十号人被敌人一锅端了,老子要你的命。” 蓝裁缝脸色发白,瓦泥瓦灰糊了满头满身,结结巴巴地说:“不会的,情报肯定是准确的,再说退一万步,如果伏击不成功,后街还有我们接应的卡车和执政党军服,我们完全可以安全撤离。” 曾远看不过去,叫赵中原松手,小声叮嘱道,“要遵守革命纪律,不要随意对自己的同志发脾气。” 赵中原气冲冲嘀咕道:“老子就这点本钱,跟着他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送死,还不允许发点脾气!”、、、、、、 正说着,忽听蓝裁缝指着不远处,狂喜地说:“你们看,车灯,来了来了。” 曾广注目远眺,也大喜地说:“肯定是了,中央军校的学生到凤凰山拉练出操,不会有这么多小轿车随行。这老狗选在学生出操的时间逃离,想的是鱼目混珠,真是太狡猾了!大家准备射击。” 赵中原掏出双枪,问蓝裁缝:“说!那辆是老J坐的车,我几枪就把他龟儿报销了。” 蓝裁缝苦着脸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事起仓促,再说他也可能临时换车。” 赵中原脸扭过来,眼冒怒火,说你他妈!、、、、、、 曾光阻止了他后面骂人的话,说:“集中手榴弹,把第一辆装甲车打烂,堵住去路,他们就插翅难逃了。” 装甲车队浩浩荡荡开过来,突然从街两边屋顶上飞下来无数手榴弹,瞬时爆炸四起,枪声大作。站在装甲车后车厢上端着机枪的士兵立时身上成了马蜂眼,被爆炸掀起的气浪推出四五米外,重重落在地上。 第一辆装甲车被打坏横在路上,后面的车无法前行。车里的士兵都钻出来,四处躲藏,开枪还击,但却无法抗衡游击队居高临下的优势,处于被动挨打地位。在游击队员趴伏的屋脊下的屋子里,也偶有冷枪从靠路边的窗户中,门缝中打出,在黑暗中飞射出一道道笔直光线,击在车门上,火星四溅。 车队中央一辆福特轿车里,一个人面容清瘦,鼻梁高挺,双目如鹰,他看着外面飞来的流弹,不为所动。流弹砰砰不时打在车窗上,车窗已开始皲裂,触目惊心,但却无法穿透车顶,打碎车窗玻璃,这是辆防弹车。 “齐五,这是危难时刻了,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我,就用你手枪里的子弹送我走吧!我可不想当了张良的俘虏后,再当革命党的俘虏!” 操着宁波官话说这段话的,就是最后残留在中国大陆执政党残余军队的统治者。 坐在前排的特务头子毛凤躬身说道:“校长放心,总统特别卫队是我亲自抓的项目,都是效忠党国的死士,以前从来没试用过,现在让这把利剑出鞘,让革命军试试他的锋利吧。” 一群身着迷彩服全美式装备的士兵从黑暗中钻出来,猫着腰,三人一组,呈扇形分布。哒哒哒,冲锋枪吐着火舌,一个点射,射向屋顶,一个游击队员从屋脊上栽下来。几分钟内,十多个游击队员被打死打伤,滚下屋顶。曾远焦急地叫大家注意隐蔽。游击队被这帮厉害至极,受过特殊训练的执政党士兵打得抬不起头。 毛凤眼镜片后的三角眼闪着凶光,狞笑着,指挥士兵将打坏的装甲车推到路旁,以使后面车队继续前行。 忽然一辆装甲车车门大开,从车内涌出一群军官,车上重机枪也疯狂吐出火舌,从后面射向老J的总统特别卫队。总统特别卫队士兵猝不及防,被倾泻而来的子弹扫倒一大片。装甲车上的士兵边打边大声喊道:“房上的革命党同志,我们是中央军校蜀康军投诚军官,快打啊!大家一起活捉老J,建天大奇功。” 曾远、赵中原一听大喜,蓝裁缝更是一脸得意。 老J听到车外喊杀声,面若死灰。他从袖中抽出手,一只银光闪闪的勃朗宁赫然在手。 坐在他身侧的小J眼明手快,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勃朗宁,哭泣着说,请父亲大人节哀,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老J一声长叹,指着窗外,问小J:“建丰,你恨这些反叛的蜀康军军官吗?” 小J咬牙切齿说:“这帮连狗都不如的家伙,忘了平日是谁给了他们锦绣前程,是谁给了他们荣华富贵,事到危难就卖主求荣,我恨不得生食其肉!” 老J说:“建丰,你还是意气用事啊!我是不恨他们的,毕竟他们不是我的嫡系,墙头草,两边倒嘛!我恨的是哪个接替蜀康军将领严虎,任邑都警备司令的盛礼文,我最得意学生胡南的第三军军长,也是我的学生,带了一个军的嫡系部队来警戒邑都,前两天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带着家眷财物,偷偷就逃跑了,他不逃走,邑都的社会治安,能如此混乱吗?我也恨我自己啊!怎么我培养的人,不是变节就是失败,看来我真的是不如老M,真的该把江山供手让给他啊!” 第2章 三皇印 老J伸出手,清瘦的面容透漏着决绝和绝望,他凝重说道:“把枪给我。” 小J不敢违拗父亲,颤抖着将枪递到父亲手上。 老J又说:“你以为我真要靠毛凤给我送终?我可不是外面那帮软骨头,国父临终授命我完成革命未竟事业,就是看上了我的勇敢和忠诚,我不会靠别人的,我一生都没靠过别人。” 此时毛凤躲在车外,神情惊惧,声音嘶哑若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他气急败坏地说:“人都死光了吗?没有死的都要拿起枪继续战斗,为党国尽忠的时候到了!”一面他命令司机赶快开车,车队冲过去。坐在前车的蜀康省主席王基也举着手枪,半开车门,驱赶手下还击。 老J特别卫队几个残余士兵的确厉害,在他们被击毙前,硬是扔了几颗手雷,准确投进蜀康军反判军官阵营中,将多名反叛军官炸死炸伤。但曾远、赵中原的游击队和反叛军官射向执政党军车队的子弹仍然密集,如雨点一般,四处溅起火星,冲出去仍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贪天之功,想活捉老J,几枚手榴弹下去,再结实的防弹车估计都要报销。 老J这时从腰间隐秘处,取出一物,细看是一个精巧的鹅黄老旧褡裢。他打开褡裢,取出了三方连接在一起的物件,递给了小J,仓促说道:“此乃三皇印,得自满金末代逊帝,是传国圣物,你收好,一定要带着它冲出去!” 话未说完,突然见那三皇印若查知危难,通灵一般,突然发出明亮毫光,霎时车队四周,无端吹起猛烈的龙卷风,飞沙走石,路两旁屋脊上的瓦片都吹起横飞,砸得人抱头惨叫,睁不开眼。一时间枪声停歇。 老J处此惊变,握着三皇印的手都被毫光照得透明,他讶然道:“难道天不绝我,令我国厝存续!” 趁此良机,毛凤率队冲出包围,扬长而去。 下了屋,曾远一行望着老J车队远去的尘烟,连道可惜。 赵中原喘着粗气说道:“老J元气打散了,身边已无兵可用,绝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乌江边上捉霸王,大家追啊!”说完带着一大队残余人马,也不叫上曾远,一路飞奔,朝老J逃跑的方向追去。 曾远急忙叫住了他们,说你们真以为凭你们的双脚,能追上小汽车? 众人哑口无言,都停下脚步。赵中原拍着头说对对对,赶快把撤退用的卡车开出来,我们坐车追,不愁追不上。 曾远沉稳冷静地又说:“敌人已经跑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跑到那里去?怎么追?” 众人又一愣,对啊!这敌情一点不明,不能像只瞎头苍蝇乱撞啊! 赵中原急得连连搓手,一把将头上的护耳大头棉帽扯下来,调门儿老高地说道:“哎呀大队长,大知识分子,你倒是拿主义啊,我们知道你是诸葛亮,我们都听你的还不成?” 曾远自被上级调到蜀康北领导游击革命,没少受这个土匪出身,作战勇猛的中队长赵中原的气。赵中原以前是蜀康北路巨匪黄清沅手下的得力干将,袍哥拜把子兄弟。XXXX年,革命军突破嘉陵江,兵锋直指蜀康北剑川、梓铜。农历二三月份,革命军四方面军和革命军三十军以及革命军九军之一部,从剑川、梓铜南面之金仙、元山、王河向梓铜逶迤进军。军阀邓侯驻扎在梓铜的一个旅,摄于革命军兵威,望风往元山方向逃蹿,黄清沅的一千多地方民团武装也在农历三月初八,除留下赵中原带领的二三十个短枪队哥老会弟兄,潜伏在梓铜县城探听消息的外,其余全部离开梓铜,回到他的老家重华。不想革命军到达梓铜后,纪律严明,大部队并未进城扰民。这赵中原就认为革命军胆小,被国名党中央军打得溃逃到此,早已是惊弓之鸟。他也笑黄清沅老了,子弹都没有打一发,尿都没敢撒一泡,就夹着尾巴跑了,于是他就有了想仿造黄清沅早年黑吃吴二大王数百人枪的路数,想打革命军的启发,也吃他数百人枪,争取干这票大的,以后自立门户。 在梓潼城转来转去,发现红军除了衣衫破烂,枪支弹药粗劣外,却纪律严明,明岗暗哨,分布极为严格合理,还有当官的定时查哨,根本不是当年吴二大王之流可比。赵中原至此知道不敌,于是也不再回去找黄清沅,就此流亡他乡,自立门户,但也因此对红军留下了好印象。 见他抓耳挠腮没了主义,不由莞尔。他冷静说道:“这里目前还没有解放,还有很多敌人,我们把蓝裁缝准备的执政党军装穿上。现在中国已没有老J立足之地,他一定是要坐飞机逃海外,时间紧迫,大家赶快上车,直奔凤凰山机场。” 凤凰山机场,雾霭重重。车队冲进机场,却不停留,直接开进机场跑道附近。毛凤急匆匆下车,找来地勤人员,命令“经国号”立即发动。机场外大路,一辆卡车风驰电掣赶来,隔着铁丝网,远远看见了飞机,和正在往飞机搬运物资的地勤人员和飞行员。车上游记队员等不急,有人站在卡车上,就远远朝“经国号”飞机这边密集开枪射击,但隔得太远,除了让这群逃跑的人更慌乱外,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机场公路两旁,有一大队人马秘密潜伏在公路两旁。 这队人马实际是前任的执政党机场保安团,团长姓唐,叫唐伯约,是蜀康军一着名军阀手下的得力干将。因为老J信不过由蜀康军守卫这么重要的凤凰山机场,于是将他们撤换掉,换上盛礼文的部队守卫。盛礼文在革命军还远在数百里之外,只听了点风声便逃之夭夭了,他的部下也作鸟兽散,所以这时凤凰山军用机场除了飞行员和一些地勤人员外,连个守兵都没有。只有唐伯约这个还没来得及回防的一团人马还暂时驻扎在这里。 第3章 香艳传说 参谋冲进来,急切悄声对唐伯约说:“唐司令,革命党的人追来了,老J跑不掉了,我们已准备投降,是不是先行把老J扣下来,得了这个不世奇功?” 唐伯约坐在机场自己的办公室,沉吟半晌没有说话。大家都等着他拿主意,他却做出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叫来副官李青山,悄声吩咐他带着几个有身手的手下,脱去国军军装,去机场外远处入口处埋伏下来,在黑暗中堵截前来追击的革命党人。并特别交代,不准用枪,如果革命党不听招呼,就招待他们吃几颗你的独门暗器。 远远地曾远一行见老J的飞机还未启动,不由喜出望外。卡车飞驰途中,冷不防前挡风玻璃被什么重物击中,裂成碎片,司机大吃一惊,一打方向盘,卡车拐进草坪,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下来。 大家叫骂着跳下车,仍朝千米外的飞机奔去,边跑边开枪。却见前面土堆后冷不丁跳出数人,雪亮大刀片一挥,几个游击队员被砍翻在地。偷袭者又跳回土堆后,只听偷袭者说:“我们是凤凰山草莽好汉,识相的缴出枪支,放你们走。” 赵中原大怒,他端过机枪,猛然朝土堆扫射,直打得土丘烟尘滚滚,他边扫射边骂道:“龟孙子些敢打起老子的起发来了,老子当土匪时,你龟儿几个还穿开档裤呢!来来来,有种就出来,老子给你们吃花生米。” 却听土堆后一人回骂道:“你个丘八兵敢再靠前一步,老子就叫你尝尝飞蝗石百步穿杨的厉害。 赵中原听也未听,仍端着机枪朝前扫射。只听土堆后一人说:“看我打你左眼!”说完,石影一闪,就见赵中原惨叫一声,蒙住左眼倒在地上。左眼鲜血长流。 游击队员大吃一惊,如此神技他们是闻所未闻,纷纷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老J父子一行人匆匆下了汽车,在昏暗的探照灯光下,步子蹒跚慌乱,老J途中差点摔了两跤,幸好被小J扶住,没有弄得个狗吃屎的狼狈样。 “经国号”飞机已经发动,开始缓缓滑行。也就是数分钟时间,滑行加速,飞机飞上蓝天,朝东南方飞去。曾远远远望着远去的飞机,只有扼腕长叹。 站在机场跑道,唐伯约望着渐渐消失在雾气中的“经国号”,眼神凝重,默然无语。 “司令,你看这是什么?”李副官从跑道旁边草地一凹坑中,拾起一物,交给唐伯约看。唐伯约仔细端详,眼角不由一跳。这是一个由椭圆形小巧玉环串起的三联环3厘米左右正方方印,有点重量,似木似石似玉又似金,黄色,跟寿山石的颜色很相近,印文古篆字,大概是因为年久,模糊而看不清楚。 “恐怕是他们中哪个人的私章,现在人都跑了,还有什么用了哦!”说完,唐伯约表情随意,顺手就揣进了裤兜里。李副官看了他一眼,并未开腔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当游击队员匍匐靠近前面土丘时,土丘后已空无一人。 回去路上,李副官问唐伯约为什么不抓住老J反而要帮他逃离。唐伯约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前途未卜,何必把事做绝!”李副官又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唐伯约说:“局势未明,我们谁的命令也不听,谁也不帮,谁也不得罪!我们队伍千万不能散了,你告诉团副,军饷比平日多发一倍,先稳住兄弟们的心。我们仍然驻扎在这凤凰山军用机场,谁想从这儿逃跑,都得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这里偏僻,离邑都却很近,探听消息也方便。我先回玉妃镇老家待一段时间,等一切局势大定了,再带领兄弟们找出路。” 玉妃镇之得名,实得于一段古老香艳传说。 话说唐明皇避“安史之乱”,仓惶逃往蜀地。在陕西兴平马崴坡,为御林军士逼迫,请杀杨国忠兄妹。奸相杨国忠被军士乱刀剁为肉泥,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还不解恨,坚持要明皇赐死惑君的杨妃。杨妃泪落若梨花之雨,嘤嘤哭泣。明皇痛不忍闻,命高力士赐玉环白娟一束,令其房中自缢。杨妃爱惜美貌容颜,求高力士代奏圣上,改赐鸩酒一杯。 窗外六军不前,火光映天,聒噪刀兵之声不绝。心烦意乱的高力士哪再顾得杨妃哀求,白娟猛地套上杨妃脖颈,将其活活勒死。一代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这真是: 华清泉暖谁新浴, 红尘千里荔枝鲜。 情爱浓时哪思国, 兵燹起后魂归天。 此时太子李亨在灵州自行登基的消息传来,一行人逃难中,更若丧家之犬,无处栖身。 一日行至一无名集镇,正值盛夏,日头高照,人困马乏,不得已在一座古桥畔如伞巨榕下憩息。明皇掀开车帘,索然无味地望着外面的山野。以前杨妃在日,还觉春宵帐暖,身体轻健;现在颠沛流离之中,神散身倦,却似身如槁木,心老苍山。 外面的山仍然是青翠满目,地是黑土如酥,景致真与长安郊外连绵黄土不同啊!无趣中明皇忽见溪畔有一村姑浣衣。只见此女身材高挑健康,虽着民间粗布衣裙,却面容清秀,秀发乌黑,双目灵动。她见明皇挽开轿子帘看她,却也不惊诧,农家女儿整日在家做农活儿,却也不像城市大家闺秀那般藏在深闺,羞于见人,这姑娘停下捣衣杵,未言语先一对清灵儿眸子望着明皇笑。姑娘脚虽长大了些,却一对儿小腿修长白皙,坐在岸边红砂石上,任清泠泠的山间溪水冲洗。 杨妃的美是身材丰满,雍容华贵,但因身材的丰,就怕热,也怕因热而身上的体味重,惹明皇嫌厌而失宠,于是爱浴,爱在玉脂般滑凝的身上多施洒香露,就像浓烈艳丽的牡丹,国色天香,而这位姑娘却是腰身修长,胸间也很健康饱满,清纯自然,若山间淡雅的春兰,虽不若杨妃的肌肤雪白,却也自有一番青春美丽韵致。明皇一见倾心,依依不舍。当下下轿,亲切步行至溪水边,与这位姑娘攀谈。溪水泛着微凉薄雾,大白鹅在桥下溪水中不时引颈而高歌。女子也不太怕生人,嘴儿也很甜甜。明皇大悦,遂招来当地地保官家,多赏与此女家中银两富贵,将其纳为妃子,回銮时带回长安,极受宠爱,玉妃镇也因此得名。 第4章 杜疯子 却说这玉妃镇,地处川中水陆交通要道,自古即是一等一的大镇,不下几万人口,繁华无比。人口既多,必然有很多奇人奇事。玉妃镇说书人张老师,将其概括为:一霸二疯三怪人,四娼五美六骚客。 先不讲一霸,只说那二疯。 懒蝉“嗡嗡嗡”,一阵一阵死命地叫着,吵得人头晕。路人骑着自行车,在烈日下有气无力地赶着路。马路上的柏油全晒化了,黑亮黑亮地发出阵阵热哄哄的难闻臭味。 这个疯子正往玉妃镇上走。他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土灰色的脸又脏又瘦,裤子后边全破了,露出大半个黑腚。每次乡人朝上走进城时,经常看见他在晨雾蒙蒙的路上向乡下走,而当人们下班从镇里回来时,又看见他晃晃悠悠往城里走,真不知他以何维生。 只有一次有乡人见他从河沟中捞起一头死猪,死猪肚子被河水泡得滚圆,已经发臭了,被这杜疯子捞起来,扔在他点燃的火堆上,内脏也不取,就开始烤。烤得猪皮黢黑成焦炭,猪肉却半生不熟,就开咬。血水从他嘴角流出,吧嗒吧嗒他吃得很香。遇见路人,他撕下一块臭猪肉,递过去请别人吃。路人掩嘴,慌忙走开,有几个穿着周正,讲卫生的,当场就吐了。 这疯子却吃了猪肉,屁事没有,于是有人就怀疑,这疯子怕是有特异功能,都说疯子是替别人挡灾,才会疯的。 这个黑疯子很喜欢唱歌,声音虽略嘶哑却很洪亮。他唱的都是些老歌,什么《金山上》、《大海航行靠舵手》,唱得熟溜极了,以至张嘴就来。有一次,像是寒冬腊月,我看见疯子挥舞着一枝枯梅花,不知怎么在路上跳起了《忠字舞》,嘴里还牵牵杂杂唱着革命的歌曲,”跳得兴起,索性把衣服裤子全脱了,站在路中间,得意忘形地比划。他有板有眼自由洒脱地在凛冽的寒风中跳着,神情那么畅快,像在舞台上表演一样。人们惊讶于疯子的舞怎么跳得那么好,身材又那么匀称,要是不疯该多好啊!都不由摇头叹息。 疯子这一跳不打紧,把个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羞得不敢抬头,偶尔一睥睨,脸一下绯红。疯子却似得理不饶人,傻笑着,竟拿着生殖器对着女人们撒尿,做着下流的动作,弄得上面的人不敢下来,下面的躲躲闪闪绕道上行。交通堵塞了。这可干了众怒,愤怒的几个路过的玉妃中学男同学,一哄而上,强制抓着疯子的手脚,抬起来,一、二、三“轰隆”一声将他扔进路边又臭又脏,冰冷的水沟里。水沟里疯子缩着手脚,一抖一抖瑟瑟发抖,却还龇着白森森的牙傻笑。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疯子唱着歌,迈着吊二啷当的齐步走进玉妃大菜市集。大摡是累了或饿了 。刚进场口,他就停了威武的步伐,眼睛四处找寻着。见无甚机会可寻,穿过几条街,疯子走到镇医院门口,在门口的旧花台沿上坐下来。旧花台后边是一堵苔痕苍苍的成红旗飘扬形状的石屏风,上面有一行仿毛体大字:为人民服务。大字下面三个小字:XXX。疯子扯下花台里一朵粉红色的胭脂花叼在嘴里,歪着脑袋看着石屏上的字,怪笑着说:“XXX,我向你老人家请今天的罪!”说完,双腿一软跪下去,就朝石屏磕头。 “别叩了疯子,再叩XXX都不会活过来的。给,拿去吃。”说话的是管挂号的老护士。她手里拿着今早吃剩的半个馒头。疯子不听,仍在磕,头碰在地上,“咚咚”响。老护士只得一手捂着鼻子,用拿馒头的手挡住疯子,把馒头给他。 疯子重新坐下来,靠在花台上,仔细地品味着他的馒头。忽然他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他转过头,原来是一个坐在靠花台沿的婴儿背篼里的婴孩。婴孩母亲放下他,这时正在不远的挂号处排队挂号。婴孩这时仍在用黑漆漆的一双眼睛盯着疯子。往来行人如梭。疯子爬到婴孩旁边,用一双善良的眼睛看着他,并用长着油黑长指甲的食指刨着婴孩的嫩脸“呃呃”地逗他玩儿。他把馒头在婴孩面前一晃,然后大方地掰下一小块,塞进婴孩的嘴里。奇怪的是婴孩竟用无牙的口嚅咬着,并朝疯子笑。疯子也傻乎乎地笑了。 突然疯子听见背后有人尖叫一声。他回过头,见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跑过来就用手指往婴孩嘴里掏,边掏边说:“乖乖,快吐,大便,臭大便,快吐!”婴孩被掏得大哭。疯子惊恐地看着,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男人从医院门口赶过来,问怎么了?女人没好气带着哭腔说:“都是你,叫你先把娃娃的病看了再去打油,你偏要先去,现在好,娃娃不知被这疯子喂了什么东西,掏都掏不出来,本来就病着,现在......”女人还没说完, 男人已涨红着一张脸,怒狮般盯着疯子。疯子半跪着身子,晃着馒头,咿呀像要说什么。男人没容他说,他为在妻子面前洗赎罪过,猛起一脚踢在疯子腰上,大骂一句:“给老子滚开!狗东西!”疯子惨叫一声,捂着腰,像丧家狗一样逃走了。馒头落在地上。 疯子从镇卫生院逃出来,痛苦地摸着红肿的腰,跑了一截儿路,看看没人追来,腰好像也不怎么疼了,就把手放下来,又高兴起来,四处张望找吃的。天很热,街两旁摆有许多冰柜,里面储存着待售的雪糕、冰淇淋。一个小孩儿买了根儿“娃娃头”,背着游泳圈,吃着走了。疯子捡起孩子扔在地上的纸壳,舔一舔,觉得不过瘾,又朝冰柜看看,见没人,只得又朝前走。 三伏天早上九、十点钟的太阳已很毒辣,烤得人直冒汗。疯子走到镇中街,这儿是玉妃电影院,外面墙上贴着被风吹得破破烂烂的施瓦辛格的大幅海报。疯子走到一个西瓜摊旁边,他不说话,只把眼睛盯着放在盘子里,用纱罩罩着的鲜红的大西瓜。守西瓜摊的是个圆脸、圆眼睛、蒜头鼻的中年妇人。 疯子走前一步,又犹豫地退后半步。一双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甜西瓜,间或也望望路边垃圾堆里的瓜皮儿,最终还是把眼睛落在纱罩里。隔壁卖冰粉的女人打趣说:“杨二嫂,疯子看中你的西瓜了,怎么样?给他一块吧。”“给他?”杨二嫂一瘪嘴,满脸鄙夷地斜了一眼疯子,哼了声没说话。疯子碟躞前一些。“你不给他要抢的!”旁边一个女人补充道。杨二嫂把西瓜刀握在手里,轻轻在桌上磕着。疯子又蹀躞前一些。“听说疯子发狂了什么都不顾,抢了就吃,任你怎么打都不停,前回卖板鸭的张板鸭”、、、、、、 疯子已经到杨二嫂西瓜摊面前了,可不敢动手,只是望一眼西瓜,又乞求地望一眼杨二嫂。杨二嫂仍不答理,只把西瓜刀握得更紧,仿佛只要疯子抢吃西瓜,就立即挥刀将他的手剁去。疯子终不敢拿西瓜,只得转回身,气馁地走了。但鲜红甘甜的西瓜太诱人了,疯子不停咂嘴,喉节上下移动,他又转过身。这时周围无数的声音都在煽动着:“疯子,抢!抢了就跑,没人追得上你的。” 疯子像受了大家的鼓舞,跳忠字舞的那股劲头儿又上来了。只见他嬉皮笑脸嘻嘻傻笑着,飞快朝杨二嫂西瓜摊扑过来。 “杜疯子,你敢!‘敬祝XXXXXXX,身体健康,永不健康’!”说完,杨二嫂把西瓜刀当惊堂木,“当”地在桌沿猛一拍。 疯子一楞,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极其复杂,眼中闪着惊恐异样的目光。只听他用尖历的声音争辩道:“不!是‘永远健康’,我是要说‘永不生病’啊!” “不!你说了,你说的是‘永不健康’”。杨二嫂恶狠狠地说。 “不!”疯子双手蒙脸,他感觉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牛叫一样哭着落荒而逃。在疯子身后,隐约听到二嫂得意地说:“怎么样?这是对付疯子的法宝,学着点儿,管用得很呢!” 杜疯子一路大吼着奔逃,行人都纷纷避开,只说这疯子疯病加重了,并不在意。疯子不停跑不停跑,像《红岩》中的华子良,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永远健康’、‘永不健康’之类没用的东西。 第5章 玉妃镇武林大会 镇上还有一柳姓人家,丈夫乃玉妃镇中心小学的柳允校长。柳家家境在玉妃镇上,也算殷实诗书人家。膝下一子,名叫柳寻欢。那次杜疯子当街跳忠字舞,对着女人撒尿,被玉妃中学同学抬起来扔进臭水沟里,这几个同学中,有个就是他。此子少即不喜读书,专好拳棒。柳寻欢的母亲想,儿子既然不喜文而好武,不如就让他练体育,一来强身护体,二来搞体育说不定也是条出人头地的奇路。于是柳允夫妇就让儿子花更多时间练体育,但柳寻欢最喜欢的,却是武术。 这时全国正盛兴武术、气功热,街上书摊卖得最火的,就是《武林》杂志。北京杨梅君的“大雁功”,四川江油严新的特异功能,还有什么中功、香功、张洪宝、张宝胜等等,正的正,邪的邪,可谓五花八门。柳寻欢当时年龄也小,对气功理解不了,觉得很玄,也就没练。他交钱参加了几个武术培训班,也学了几路拳脚,几路刀枪,下午放了学,就在玉妃中学操场一角练武。逢周末,一大清早,就在白水河边百年老黄桷树旁的“黄家老茶铺”,几个同学师兄弟在河岸边围成一大桌,吹着江风,赏着风景,边吃茶,边冲壳子,讲些听来的,或武侠小说中看来的武林掌故,美其名曰:玉妃镇武术界周末武功切磋大会。说到精彩时,眉飞色舞,拍桌子踢板凳,提劲打靶,好不热闹。 “想当年峨嵋派南侠蓝伯熙与北侠自然门杜心武比武,震惊南北武林。蓝伯熙脚一蹬,脚下青石板立时断为两截,他那脚,怕是有好几百千斤力气啊!应该是用了内功的。”一个同学一脸神往地说。 “此是暮冬天气啦众位书友,不像我们现在天热得猴儿跳!那湖面片片结着薄冰,人下去肌肤立即刀割般疼,幸好梁山好汉全靠着下水前喝的一大口热酒暖着心口,不然早已冻僵毙命湖底。那官军船上招来的水手军士,那里敢下水去斗那浪里白条。啪啪(惊堂木声)!正犹豫逡巡间,忽听得梁山泊顶上,号炮连珠价响,只见那四面八方,自芦苇丛中,钻出千百只小船来,如瞒天飞蝗一般。官军见梁山泊小船来袭,就想用所乘大船海鳅冲撞,却又担心小船内装的是火药,撞上反波及自身,因此不敢,而改用驽箭射阻。小船上数人却用藤筐木板顶住遮蔽。看看逼拢,早有数十人挠勾搭住船舷,跳上先锋船。哒哒(惊堂木点击声)!官军想躲开,踏动水车,却不知水底下被梁山好汉塞了车辐板片,怎踏得动嘛,又想退,后面官船又挡住退路,如何逃得脱?真是进退不得啊!前船正混战,后船又大叫起来,‘我们被贼兵包围啦,大家快逃啊!‘这前后一乱,稳坐中军的高太尉可就坐不住啦,和参谋们急着想上岸,当当(惊堂木重击声)!却听舱内军士一齐喊道,‘船底漏水了!’果不齐然,不但前军后军船底漏水,就连高太尉新建中军大船,也被浪里白条张顺领着一帮水军好汉,潜入水中,凿了海碗大的破洞,恰如成都天府广场的喷泉,一喷十多米高!” 众人哄堂大笑,连声叫好。原来茶舍里头,玉妃镇说书人张老师正在给茶客说《水浒》第八十回,宋江三败高太尉。 “蓝伯熙又怎样?还不是败在万籁声脚下,万籁声是当年全国国术冠军”、、、、、、刚说到这儿,茶馆里又嚗出哄堂大笑,原来刚才船底才凿了个大洞,这时高逑都被逮着了。说在兴头上的这个同学被打扰当下不高兴了,他走进茶馆,大骂道:“张壳子,你说你妈个球哦,都说了一万遍了还在说,打扰老子说话,不准说了!”说书的张老师假装没听见,继续大声说他的《水浒》,挣他的书钱。这个同学一看不听,一下毛了,拣起桌上的一碗茶就朝张老师扔过去。滚烫的茶水随着茶碗泼开去,一片白雾中,听书的老头小厮,蒙着头发和皮肉,一片哀嚎。刹时间桌子碰倒了,椅子踢翻了,茶碗打烂了,人撞倒了,简直乱成一片。 听书的一看这是要打架,上演真实版水泊梁山,胆小的已经开溜,或者把头埋下去,不敢再听。胆大的迅速散开,双手抱臂,嘴上说着,“对的,弄,弄哦!”,手指却指指点点远处那帮武疯子,准备看这场好戏。 这瘦小精干的张老师被扔了一身茶水,不由涨红了脸,连说了两个你们你们,却也是敢怒不敢言,狼狈不堪,只得收拾响木折扇,放进黑提包中,准备匆匆离去。 赶跑说书的,这同学回到坐上,又继续冲壳子:“刚才我说到哪了,哦对万籁声是全国国术冠军,而万籁声又是杜心武的徒弟,可见南侠不及北侠。” “你太小看南侠了,他可是解放前成都很多次青羊宫打擂的金章得主哦!” “金章有什么了不起嘛,想当年,我驼子三爷都是青羊宫打擂的蓝章(铜牌)得主,我爷爷本来可以得金章的,但是和他对手的,是个军阀的儿子,下面架着机关枪,谁敢赢他?我爷爷觑着火色不对,就装着后退时草鞋带挣断了,他滑了一跤,倒下认输了,结果得了个银章。” 同学们都笑他吹牛。说前面这段段子的同学,面红耳赤,奋力争辩。 笑完了前面这位同学,一位同学又接着说:“书上说,杜心武的功夫得自徐矮子,而徐矮子是四川人,怎么四川武林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另一个同学操着副学究口气接口道:“四川历来藏龙卧虎,徐矮子的自然门你没听说,那蓝伯熙和峨眉剑仙派,你又听说过么?峨眉派从来是‘一树开五花,五花八叶扶’,那五花,黄陵、点易、青城、铁佛、青牛;八叶,僧门、岳门、赵门、杜门”,还有,这位同学有点搞忘记了,扣扣脑门,突然想起了,接着说道,“还有洪门、化门、字门、会门,哪里听说有个什么峨眉剑仙派?” 同学几个一下默然了,静了下一个同学语带兴奋地说:“我看过一本《中华峨眉内功》的书,那作者叫方宗骅,他自称是峨眉剑仙派第二十三代掌门人,我看八成是自吹自擂,我们不妨到成都草堂疗养院找他龟儿比武,如果胜了他,也可以说胜了蓝伯熙,咱们练了这么长时间武艺,也可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一句话说得同学们个个兴奋不已,群情激昂。 突然旁边阴悄悄一个嘲弄的声音说:“小屁孩一个,学了点三脚猫功夫,也敢到江湖上扬名立万?” 第6章 比武立威 这话一出来,可不得了,同学们都怒目看着旁边说话的茶客。头顶微秃,身材中等微胖,眼睛细小眼袋肿大,笑眯眯一个五十岁左右中年人。一看大多不认识。只有一个家住镇卫生院的同学悄声告诉大家,这是个蒲田来的游医,姓师,刚来玉妃镇开了家诊所,看来是不知道咱们的厉害啊。 当场有两个同学跳出来,一招“白鹤亮翅”。下盘都还不稳,左摇右晃,哪像什么白鹤,分明是跛了脚的秧鸡仔。他俩连连招手对师游医说:“看来你龟儿是学了两天功夫的,想来踢场子是吧?来来来,是高人就和咱们较量一番,也叫你知道知道玉妃镇武林高手的厉害。” 师游医也不怕事,笑着走下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装模作样一拱手说:“南拳洪门游某向各位大侠讨教。” 同学里数身材高瘦的柳寻欢人最帅气,脾气最火爆,武艺也最强,江湖人称“武疯子”!他拨开众师兄弟,推开两只站立不稳的秧鸡仔,当仁不让地第一个下场,教训这个外乡人。 柳寻欢擅长腿法,只见他一上来就使了个连环扫堂腿,行话叫“秋风扫落叶”,想把师游医扫倒。师游医脚尖点地一招“蜻蜓点水”,轻松避开。却不料柳寻欢扫堂腿是虚的,就等着他“蜻蜓点水”向上跃起,下盘不稳。他快速长身接着高高跃起反身扫腿一招“横扫千钧”。三个动作行云流水,虚实相生,一气呵成,常人确实很难避开。 电光火石间,师游医微微一笑。他头一低,躲过柳寻欢“横扫千钧”,然后乘柳寻欢支撑全身重量的腿刚落地,轻轻用脚一勾,也不用什么招式,就见柳寻欢哎呀一声,身子在空中头下脚上往下落。幸好经常练武,身手敏捷,头刚要着地时,双手即先撑住地面,避免了脸着地,弄不好门牙撞断的尴尬,但饶是如此,也跌了个一脸灰。 柳寻欢本已输了,但师游医并未就此罢手。只见他抢前一步,抓住柳寻欢的手臂,一板一拍,柳寻欢的手臂就耷拉着动不了了,疼得他冷汗直冒。 这可就不对了,按说这大小洪拳走的是刚猛路子,讲究大开大合,稳扎稳打,但师游医这套分筋错骨手法,却在洪拳中闻所未闻,想来他身上,还有其他功夫。 众同学见柳寻欢吃了大亏,知道遇到高人,于是也不含糊,都怒骂着,鼓噪着,提桌子抬板凳,用上了他们最拿手的功夫,流氓,群殴!师游医仍然很从容,只见他掌若飞花,穿梭于众同学中,使出牵、勾、拉、带绝技,不一会儿,几个同学都倒在地上,哎唷叫苦,手臂都动弹不得,看来都被师游医拧脱了臼。有个同学疼得眼泪包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要落下来慌了,但想到自己已经是武林中人,怎么还那么不争气落眼泪儿呢?于是又使劲儿憋住。 场子边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站了一大群赶场的乡坝头的人和镇上的闲人,纷纷叫好,更有那平日被这帮武混混欺压过的乡民、烂街娃儿,感觉出了一大口恶气,巴巴掌拍得比炮丈还响,连连大吼,往死里整,往死里整! 师游医四处向大家拱拱手,然后走近柳寻欢等人,一抬腿迎面向众人扫去,力道威猛。众人连连惨呼,更有那刚才要落泪却使劲忍住的同学,吓得当场哇哇大哭,拉了稀摆了带。 柳寻欢闭目扭曲着脸,已经准备硬生生挨这一腿。 脚臭味都闻到了,却迟迟未感觉到嘴角流血,牙齿横飞,脸上痛麻的感觉,却听到师游医语带训斥地说:“比武会友,点到即止。将你等手臂拍脱臼,也只是给你们略微惩戒,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可恃强凌弱。我这就将你们的手上好,保证和原来一样。”原来师游医的鞭腿在离柳寻欢脸两公分处,嘎然而止,他不愿将事情闹大。 只见师游医拉着众同学脱臼的手臂,转得几转,一提一捏,只听咔的一声,手臂就归位了。人丛中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师游医眼见自己精心设计的局,取得比预计还好的效果,不由得意洋洋,掸掸身上的土,缓步离开。 “师老师,我要拜你为师,学习武艺,给多少拜师费你说吧,只要学到真功夫多少都行啊!” 师游医回过头,见是柳寻欢跪在地上,目光中充满期望。他皱皱眉头,手摸肥下巴,沉吟不语。四川武林从来都是仙山绵亘,藏龙卧虎,若公开开武馆授徒,风险很大,远不如开个诊所,卖点治皮肤病、性病的偏方,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来得稳当,想到这,他觑目俯视柳寻欢冷然说:“你如果看病吃药,跌打损伤可以找我,学武艺你就别找我了,我不教徒弟。” 柳寻欢和同学一大群人见师游医不收徒,更觉他高深莫测,于是噗嗵噗嗵跪了一大片,连看客中都跪了好几十个,有个还是六七十岁,秃顶花头的老农。大家仿效电影里的情节,双手抱拳,斩钉截铁地说,师老师你若不收我们,我们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师游医胸挺得更高,一脸得意神色。他沉吟一下,故做高深地说:“你们都练过少林罗汉拳吧?”大家都点点头。师游医接着豪气干云,大声说道:“历来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拳要成气候,看的是定力,靠的是毅力,夏练三伏里,冬练风雪中。你等若将这学武之人打基础的少林罗汉拳打上一万遍后,再来找我吧。”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只留下这群小年青在他身后砸舌不止。 师游医单挑玉妃镇武林群少的传闻,如风一般在镇上特别在中学生中传开了。这师游医刚从蒲田老家搬到川内玉妃镇开店行医,人生地不熟,加之他的前辈将蒲田游医这块牌子搞得很臭,所以师游医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意清淡,无人问津。借和柳寻欢几个练武的同学交手后一战成名,以后他不再为生意清淡忧心了。 第7章 冷玉洁 没有谁把师游医的话当真,除了柳寻欢。他每天都要打十遍罗汉拳,然后定期到师游医铺子报数说自己打几遍了,弄得师游医暗暗叫苦,日夜苦思怎样摆脱这个武疯子的纠缠呢。但最后柳寻欢并没有拜成师,成为师游医的徒弟,这是缘于他把少林罗汉拳打到约五千遍时,自己放弃了。 柳寻欢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聪明人,他又一次觉醒了,他觉得师游医是在耍他,不过,他一笑了之。 即便没有师傅指点,拳打一万遍,就凭这傻楞执着劲儿,不是高手也成了高手。 简单区别一下,武术,基本上就是炼体士,锻体十段,以柳寻欢这帮横行乡里的街娃儿,武痞子,会些三脚猫功夫,在武术培训班练过两天,基本也就是锻体二三层的样子,柳寻欢打了五千遍少林罗汉拳,基本能达到锻体五段,如果打了一万遍,拳理已经通了,与人动手,挥手即来,经常参加街斗,有实战经验,基本就是锻体六七层的样子了。 柳寻欢的父亲,是玉妃小学的校长柳永。这柳校长和儿子的性格却迥然不同。一辈子小心谨慎,老实本分。若非命薄些,在校长任上得绝症去世,也算得安稳一生。吊唁时,许多玉妃小学老校友,感于柳校长师德昭彰,纷纷前往送别,也使老校长泉下含笑。柳寻欢行事却与父亲大不相同。他好武不喜文,书读到初中就不读了,整日和一帮社会上的狐朋狗友浪迹社会,也喜欢到玉妃中学周边玩耍胡闹,一是去找在校的散眼子二杆子娃娃耍,二也是想去见一个叫冷玉洁的女孩。 冷玉洁和柳寻欢初中是同班同学。柳寻欢是体育委员,冷玉洁是学习委员。柳寻欢人长得瘦高,坐在后排,经常上着课就打瞌睡。幸好人不胖,鼻音儿小。各科老师理抹了几次,见说了不听,又知道他武功好,都不大敢惹他,也就不管。但是冷玉洁做事却很负责认真,次次都要清理他为什么没交作业,弄得柳寻欢很烦。所以一下课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到操场上打球去了。遇到年级篮球赛,柳寻欢总是队里的明星,运球、带球、过人、投篮,一气呵成。他的弹跳力又好,就像乔丹,在空中飞翔。每当这时候,同为年级女蓝队员的冷玉洁总是站在球场边,为本年级男蓝加油。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到冷玉洁平日冰冷高傲的脸上,像一朵红桃花儿一般,绽露出了快乐、焦急、激动的感情色彩。 柳寻欢最喜欢这时候的冷玉洁了,所以有冷玉洁在看比赛,他总是最卖力,拼了命也要当得分王。 比赛结束,冷玉洁又比老师还准时,在操场上逮住柳寻欢,押回教室,给他讲题,让他补作业。 在冷玉洁面前,柳寻欢感觉很自卑。因为冷玉洁很优秀,不但长得柳眉杏眼,玉洁冰清,成绩也在年级名列前茅。柳寻欢的朋友很多都是江湖好汉,他们一帮人喝醉酒后,笑说着怂恿柳寻欢将冷玉洁抢了来当压寨夫人。柳寻欢却坚决不干。柳寻欢曾在玉妃中学的校门口叫住冷玉洁,他的神思是恍惚的,那是因为昨晚他几乎一夜未睡。翻来覆去的想着冷玉洁,想着如何向她表白自己纯真的初恋。他觉得冷玉洁是喜欢他的,但别人是女孩儿,怎么可能向男生透露心扉?要想和冷玉洁在一起,还是要自己主动啊!但如何表达呢?让朋友转交自己的情书?不,那真的难以启齿,也显得自己太没男子汉气概;或者上课时给她递纸条?但她若害臊扔了,或者被老师或同学发现了,自己的脸往哪儿搁!或者在放学后跟踪,在半道上截住她,跟她说?但如果她不理我怎么办?、、、、、、一晚都在想这事儿,想到激动时,都想立即起床去找冷玉洁,但当天亮后,穿好衣服,走出门儿,昨晚那无比的信心,无比的勇气,却又泄得荡然无存。 柳寻欢的脸涨得通红,气氛也尴尬异常。周围的人都奇怪地望着这两人站在校门口干啥。柳寻欢嗫嚅着,用颤抖的变了的声音想向冷玉洁表达什么。而冷玉洁脸羞得绯红,只说了句:你干什么呀!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几年后,冷玉洁考上了上海一所重点大学. 这个玉妃中学的女状元给母校带来了极大的荣耀。当年中考一结束,就有许多县级重点中学纷至沓来,争抢冷玉洁。父亲冷如松也期望冷玉洁能到更好的学校读书,甚至都给她联系好了一所国重。但冷玉洁都倔强地拒绝了。她认为成绩的好坏,外界条件并非决定因素,关键还看自己。就因为此,玉妃中学的领导师长都很感激冷玉洁,全县各乡镇到处挂横幅贴喜报,宣传她。弄得冷玉洁家周围经常有生面孔,来看冷玉洁到底如何生的三头六臂,一看也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只是长得十分俊美,身上有股子不爱红妆爱武妆的英武之气,最后都得出结论,难怪如此优秀,原来是天女下凡。冷如松又大摆宴席,遍请三朋四友,乡绅领导,吃流水席,接连热闹了几天。 假期中,冷玉洁托人约柳寻欢见一面。地点是在玉妃中学校门前,时间是早上十点。因为已是暑假,玉妃中学校门口很冷清。一抹朝阳已升半空,地面已经暑气蒸腾。 冷玉洁穿着姻脂红连衣裙,骑着女式自行车提前来到校门口。柳寻欢家离玉妃中学不远,但他却姗姗来迟。踏着双拖鞋,穿着条及膝短裤,人显得心不在焉的。 冷玉洁递给柳寻欢一封精致粉签。 “写的什么啊?”柳寻欢也不接信,也不看冷玉洁,只恹恹地问。 “你回去不会自己看吗?” “现在不能看吗?这儿就我们两人,没别人了,怎么?害羞啊!” 冷玉洁感到脸有些烫,觉得脸肯定红了。她知道自己一紧张,鼻子就会冒出针尖般细密的汗珠儿。于是将脸一扭,哼了声,说你要看就看吧,没啥大不了的。 柳寻欢接过粉签,三两下拆开,展开有玫瑰香味儿的信纸,看上面写的,就几个字:常给我写信! 风将柳寻欢的额发吹起,他浓眉下,深眼膛里一双眼睛,是如此伤感。 他感到眼睛已经潮湿,于是盯着地面说:“你我已经不是一路人,你还是无牵无挂地走吧,我不想影响你的前程。” 冷玉洁充满笑意看着柳寻欢,像看一个调皮的犯了错误的帅气的大男孩儿,她说道:“你想影响我的前程就能影响我的前程啊?那还得看本姑娘愿不愿意。即便你不承认我们是朋友关系,但是看在我无数次替你补课,无数次把作业给你抄的份儿上,要求你常给我写信都不行吗?” 柳寻欢没有说话。 “算了吧,咱不扯这些没意思的话题了,今儿能赏个脸吗?柳爷,小女子想请你到我家做客,去不?” 第8章 男人都是大黄 柳寻欢抬起头,无限伤感又充满羡慕,仿佛还带着点儿崇拜地看着冷玉洁,他从没有,也不敢如此认真地看过她。 那是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漂亮的双眼皮儿,弯弯的睫毛一眨一眨。大眼睛正热切而开朗地望着他。 柳寻欢又将头低下,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瘦高的身材,穿着灰色的罩衣,手随意地插进裤兜里,怎么说呢,像一只四处游荡,在风尘中漫步的年轻而孤独的野狼。 冷玉洁要拯救这只失意的孤狼,她爽快地说道,“给,你来骑车,你载我,听说镇上新开了家大超市,高中这几年,我还真没时间好好逛逛超市呢!咱们先去超市买点东西,真想好好放松放松啊!” “你不怕别人说你闲话?在学校你可是出了名的玉洁冰清,凛然不可冒犯的圣女啊!”柳寻欢语带讽刺道。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本姑娘现在就是要好好放松一下,享受下生活的美好,展示下青春的美丽。柳少,你看我这身连衣裙好看吗?是我考上大学,我爸爸特意从邑都带回来奖励我的,名牌哦!”冷玉洁手牵着裙摆,左右摇晃在柳寻欢面前显摆,像只轻盈的俏蝴蝶。 “好看什么呀!我看还不如你平时穿校服好看!”柳寻欢说这话,虽说是故意逗她,却也确实喜欢冷玉洁平日的清丽,不习惯这时的花枝招展。冷玉洁一瞪眼,气呼呼道:“废话少说,立即出发!” 柳寻欢回家换上了崭新的短袖白衬衣,熨出笔直折痕的黑裤子,黑皮鞋擦得亮镗镗,白衬衣扎在裤子里,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打了发胶。在冷玉洁面前一站,把冷玉洁眼都看痴了。 “唷喂!我算开眼了,从没见你穿戴这么齐整过,柳少,你真太帅了!你这是去见外宾啊!” 一句调侃的话弄得柳寻欢怪不好意思的,他一杨头,将长发甩开,回了句:“花痴啊,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只要你愿意,不要说见外宾,咱生个小朋友,回娘家都可以啊!”冷玉洁羞愤地在他背上一顿痛捶,又调侃道,“待会儿我给你买根领带吧,扎上后,保管别人见了都要躲着你。”柳寻欢奇怪地问为什么呀?黑老大也不是这身儿装扮啊!冷玉洁忍着笑说:“扎上领带,别人一看就把你当保险公司推销员了,怕被你缠住了脱不了身啊!能不躲着你走吗?”一席话说得两人大笑不止。一个笑爽朗,阴霾尽散;一个笑若银铃,悦耳不已。 “啪!”冷玉洁撑开小花伞,紧跑两步,坐到车后座上。 载着冷玉洁,柳寻欢脸上洋溢着笑容,屁股都不落车座,攒着劲两腿交替用力,随着两腿交替用力,自行车左右摇晃,渐渐加速,在大街上飞奔。冷玉洁被晃得差点儿在后座坐不稳,便连声喊柳寻欢骑慢点儿,但她却又非常开心于这种飞驰带来的畅快,笑得开心极了。她洋红的裙摆被风吹得若波浪一般摆动,丰满的胸部也若健硕的小鹿一般跳跃,若一朵红云,又若一只孔雀,在柳寻欢洁白衬衣衬托下,美得若画中的人儿。 街上的行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侧目看着这对儿若彩云一般飘过的俊男靓女,几个老女人盯着远去的载着冷玉洁的自行车,夹杂着嫉妒和厌烦,边咂嘴边嚼舌头道:“哪来的死女子,笑得那么浪!” 一条大黄狗追逐着一条黑母狗,大黄狗的狗宝,红猩猩地都长长地伸了出来,不断想往黑母狗身上爬,却看到这飞快驶来的自行车,想是不常见到这种场景,也暂时停止了和这丑丑的黑母狗起草的兴趣。 这小娘皮可真是个妙人儿啊!哈哈,大黄狗眼睛突然升起诡异的红光,一路狂吠,撵着自行车,激荡起一地尘灰。柳寻欢可不惧这大黄,他边蹬自行车边用脚踢蹬大黄,看着大黄伸出的更长的,猩红猩红的狗宝,气坏了,想抢老子的小娘皮,小心老子煽了你这狗日的,割下来炖了下酒。 冷玉洁却觉得这狗撵人踢的很有趣,一路笑声不断。 带着干燥土腥气的灰尘被旁边卖草药的、卖姜蒜的、拔牙的、卖旧书的、修车的、卖冰粉儿的等等路边商贩吸入鼻孔,弄得不断打着喷嚏,不断地咳嗽,咳嗽间隙嘴里冒火地发出恶毒的咒骂。 逛完超市,冷玉洁买了几包小米辣泡椒凤爪,和几样下酒的果馔:金丝蜜枣,苕干儿,糖炒板栗,柿饼儿,另外买了两根黄瓜,她要在柳寻欢面前露一手,做个红油拌黄瓜。 “你这是干嘛啊,”柳寻欢不满地说,“你这是请我喝酒呢还是会你那几个闺密啊?下酒菜有你这么买的吗?卤牛肉、烟薰干猪耳朵、花生米儿给柳爷我来两斤呗!” “去去去,到我家做客就听我的,我做主!诶!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从没告诉过别人,今天只告诉你。”冷玉洁洁白如脂玉般的脸庞泛起不正常的红潮,这潮红甚至点燃了瘦长若玉脂般的脖颈。她牵着柳寻欢的衣服,让他附耳过来。 “我偷喝过我爸爸的酒!”说完,她肆意大笑,就像偷完情一般,疯狂朝前跑,笑声痴迷而放浪。她的身量儿中等偏高挑,如云一般的红裙随着奔跑,如扇面一般地打开,露出丰满结实而修长的大腿。 她知道自己走光了,被柳寻欢,甚至被无数路人瞧见了她无边美妙诱人的春光。可是她佯装不知,她就是要柳寻欢看到她的美,看到她春光灿烂,看到她最真实的另一面。 柳寻欢大吃一惊,天啊!这女人他妈真会装!平日装得跟个圣女似的,老子的猪耳朵读书时都被这死女子掐肿过无数次,原来,这优秀的人也有阴暗的另一面。 “我就是用这甜食下酒,还真好喝,就像夹心糖!哈哈,今天你也尝尝我这发明,我也可以光明正大陪柳少你喝两口儿,我妈应该不会说吧!哎!久在樊笼中,今日获自由!” 柳寻欢眯缝着深邃的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黑眼仁儿,他眼中闪烁着狼一般充满野性渴求的光芒,打量着眼前这位怪异的少女。 第9章 美霞 玉妃镇大菜市场。柳寻欢的母亲赵春杏正坐在自家的杂货铺里,核算小工去批发市场进货,带回来的票据。柳家的杂货铺,有四个门面,开在最当口岸的地方,在玉妃镇整个大菜市场,算得上货色最齐,年代最久,生意最好的杂货铺。 “干妈,还在忙啊?你们生意可真好!” 赵春杏抬头,见一个女子,却是自己的干女子美霞。 美霞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匀称,个子中等,蜜桃脸儿,鼻梁稍塌线条却柔美,鼻翼稍宽,双眼皮儿,却是不太明显的内双。清水脸上有几颗淡淡的雀斑,却也更衬托得皮肤素净。其实最扯人眼球的,还是美霞的胸部,那是肥大丰满得有些夸张了,她身子其它部位都正常健康发育,,唯有胸部,只要动作稍微大点儿,就上下重重地摇晃得厉害,令爷们儿眼睛离不开。美霞也大概知道自己的这一先天优势,于是平日里,她都喜爱穿紧身的衣服,甚至冬天,她都有意无意撒开外套,露出温柔丰满的毛衣。 赵春杏说:“美霞来啦,坐啊,看下电视,我还有一会儿就完了。” 美霞答应着,坐了下来。她看看电风扇没有吹到赵春杏,于是上前拨了拨,同时把风扇头往下按了按,以免吹出来的风把赵春杏桌上的票据吹走。赵春杏的杂货铺很大很深,风能透进来,所以外边即便气温很高,杂货铺里却很凉快。但因为与鸡鸭市只有一二百米,所以苍蝇很多,嗡嗡嗡在头上脚下到处乱飞,引得美霞不断出手帮赵春杏拍赶。 看看赵春杏将账算完,美霞说:“干妈你生意真好啊,你一天的买卖要当我一个月做的了。” 赵春杏摇着头说:“你又在恭维干妈了,我生意哪有那么好,还不是每天早晚有那么点儿,平日哪里有什么生意,你生意好吗?” 美霞脸上扑了层薄薄的水粉,画了细长的柳眉,搽了红艳的口红,人看起来很清爽提神。她叹口气说:“卖点山药、南瓜、葱蒜,也赚不了什么钱,也就是能糊口,不过这也要感谢干妈,没有你帮我找到哪个摊位,我一个孤身女人家,怎么能有生意做,怎么能养活自己?” 赵春杏也叹口气说:“寡妇过日子,本就难啊!美霞,你男人不在那么久了,趁年轻,赶快找一个吧,幸好没孩子,你又那么爱好,身材也好,现在找应该好找,要不要干妈去给你找下蛋市上卖鸡蛋的徐大娘,她四乡八里到处收土鸡蛋,也兼着给人做红姨婆说媒的,听说她保的媒说成的很多。” 美霞笑着不置可否。她问道:“柳兄弟没来帮你忙啊,他最近忙什么啊?” 赵春杏一听儿子,眉头就拧成苦杏。她说:“别说这个不成气的了,前两天倒是来过,没站会儿就跑去练武去了,这生意本来是留给他的,他却一点都不愿过来打理,不晓得以后该怎么得了哦!” “柳兄弟想是还没有长醒,等过两年长大懂事了,他会过来帮你把生意做好的。”美霞安慰道。 停了下,赵春杏说道:“美霞,也确实是啊,每天卖点南瓜山药,灰又大,每天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你又那么爱好,也真难为你了。” 美霞笑着说:“干妈,不碍事的,吃饭嘛,怎么能不受苦?久了就习惯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就看你愿不愿意。” 美霞问什么主意。春杏说:“我这个干杂店呢,从欢儿几岁就开起,到如今都十多年了,走货量也比较大,货品供应商也很熟,价格也比别家低些,有些还是卖了才拿钱。我到是想你可以到这周边小区附近找个合适的铺子,卖点干杂烟酒,我进成多少,就给你多少,价格做低点,生意一定好,也比在菜市场卖菜强。” 美霞连连拍手叫好,她的眼圈湿润了,红着眼说:“干妈,如果没有你提携帮忙,我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赵春杏笑着说:“咳!这算什么帮忙啊,这不是也给我走货了吗?” 正说着,只见柳寻欢骑着自行车,飞一般从外面骑进菜市,车后座上,还载了个漂亮的女孩子。 “说曹操,曹操到。”赵春杏指着远处的柳寻欢,笑着说。 美霞手搭凉蓬朝柳寻欢来的方向望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慌乱,想走避开,却又像有点舍不得,没走。 “妈,这是我同学冷玉洁,她考上大学了,让我去她家做客,我陪她到市场买点熟菜。”看见美霞也在,说了句:“美霞姐,你也在啊!”美霞下死眼看了眼冷玉洁,然后说:“是啊,在这里陪干妈聊天。这是你女朋友吗?长得真好看啊!” “什么女朋友啊,同学,人家现在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了,我哪高攀得起。” “哦,你就是冷玉洁啊!经常听寻欢说起你,快进来坐。”赵春杏看着冷玉洁,惊喜地说。 “不了伯母,我家里还有事,改天再过来看您。”冷玉洁拉着柳寻欢,给赵春杏和美霞道了再见,然后往熟食摊走去。 冷玉洁走后,两个女人都没有说话,都在想着心事。忽然美霞说了句:“好像街上贴得到处都是的今年考上上海一所重点大学的女生,好像也姓冷,是不是就是她哦?” “咋个不是呢,这么好一个女孩子,我们寻欢追了她很多年,想得夜里都睡不着觉。我听说,寻欢还在玉妃中学校门口,给她递过情书,这孩子啊,就是痴心啊!他怎么配得上人家嘛,人家老汉就是玉妃电缆厂的厂长,她自己人才又好,书又读得,现在考上重点大学,成了金凤凰,我儿子眼界真就太高了点儿,还去别人家干什么嘛,不是找气呕!” 听了赵春杏这席话,美霞嘴角不易察觉地笑了。 龙门阵摆完,美霞回去后,并没有听干妈的,开杂货铺。她觉得在大菜市卖点存得久的瓜蔬,既简单又能打发单调的日子,很不错,实际她过日子,并不靠在这上面挣钱。 柳寻欢见美霞离开了,嗫嚅了会儿,这才陪着冷玉洁,将车停好,两人在市场闲逛,看见水果市场有挑担的老农卖的葡萄红得喜人,就让柳寻欢靠街边儿停下来。她挑了几爪又长大又紧实的葡萄。先尝了一颗,真是汁多肉甜。她惊喜地问老农这是什么葡萄啊?老农说是‘巨枫’,是新品种,以前常栽的‘白香蕉’都铲了,改栽‘巨枫’。冷玉洁疑惑地问:“你这葡萄颗颗都如龙眼般大,红得如蓝莓般发紫,是不是喷了催红素哦?”老农笑容满面的脸立时变得有些尴尬,他大声分辩说:“怎么可能加催红素呢?这是新品种,全靠科学管理,一颗葡萄一滴汗啊!” 冷玉洁蹲下身子选葡萄时,柳寻欢站在旁边看着。不经意间,透过冷玉洁的V型领口,柳寻欢的眼光扫到了冷玉洁洋红色连衣裙里的胸罩和胸罩里白皙丰满的乳沟。他的眼一跳,忙把头扭向一边,身体里感到一阵异样难抑的冲动。 家宴是快乐的,酒是用本身就回甜的酚酒,38度“竹叶青”。冷玉洁真是多喝了几杯她自创的甜心酒,一点儿没了往日淑女的作派,真是豪爽女侠啊!把个柳寻欢衬托得如个小男人般唯唯诺诺的。柳母见这样待客不成样子,于是边数落冷玉洁一天到晚就是女书生一个,什么厨艺都不会,以后可怎么办,一边下厨房,没多久就整出了几样精致家常菜品。其中一道蒜苗回锅肉,那五花肉煎得起卷儿,却不焦不硬,不肥不腻,看着油亮亮黄澄澄的,放了几颗太和豆豉做佐料,吃起来咸香松软,蒜苗香、豆豉香、肉香,杂然于嘴的龃嚼中,真是百吃不厌,回味无穷!柳寻欢连连感叹冷母的手艺精绝。冷玉洁不高兴了,在母亲面前,她除了读书,其它真是一无是处,母亲唠叨出来,在同学好友面前真丢丑,又嫌母亲守在旁边碍着他俩说话儿,于是嘟着嘴将母亲推出门,让她找隔壁邻居说话去。 酒劲微微上来,冷玉洁的脸蛋儿真是白里透红,粉中含娇,把个柳寻欢都看痴了,看得心襟摇动,不能自已。他嫌“竹叶青”是女人酒,度数太低,喝起不带劲儿,看见餐桌对面橱柜上有冷玉洁父亲的泡酒,就去倒了几杯来饮。不想喝了几杯,柳寻欢眼泪流了出来。眼睛红红的,越喝泪越多。冷玉洁是他的初恋,承载了少年时期对异性全部最美好的最纯情的梦。如今这梦碎了,横亘在他和冷玉洁面前的,是一座无法逾越的无情的大山。冷玉洁这时酒意上来,脸若敷粉,拉拉杂杂疯笑着说些不着边际的同学旧事时,柳寻欢爱极,不禁去抚摸冷玉洁的手,冷玉洁一下将手拿开,作势要打,却看见柳寻欢这般凄凉神情,又觉不忍,于是安慰道:“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啊!我又不是得道成仙,飞升九天不回来了,我不是每年都要回来吗?”柳寻欢神情仍很颓唐,冷玉洁又安慰道:“欢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真的不愿在大好青春年华身心有什么束缚,我这个小女子就想干番大事业!这样吧”,冷玉洁诡秘地笑着说,“为了表彰你这么多年对我不清不白的痴心痴情,本姑娘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柳寻欢问什么秘密啊?冷玉洁将粉红脸儿凑到柳寻欢面前,闭着眼说:“这秘密是,本姑娘想赏你,让你亲一口。”柳寻欢呆了,这完全不是他平日见到的哪个端庄持重的冷玉洁,考上重点大学的心愿得偿,也许是她太高兴疯了心吧。柳寻欢心里却对这飞来的艳福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甚至心里还有些由爱生恨,有些妒忌。 冷玉洁突然变了主意,说:“不,我不要你亲我,我要亲你。”柳寻欢苦笑着摇摇头。冷玉洁抿嘴儿笑着慢慢靠近柳寻欢,她少女淡淡的体香微微浸入柳寻欢的鼻中,他有些迷醉。冷玉洁俏皮地在食指上亲了一下,然后将手指贴在柳寻欢脸上。 柳寻欢突然一下将冷玉洁抱在怀中,嘴唇带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劲在冷玉洁丰满性感的唇边和秀挺的鼻梁上乱拱。冷玉洁吓坏了,感觉全身一丝儿力气都没有。她心里慌得不得了,拼尽最后的力气一招“窝心脚”,将柳寻欢四仰八叉蹬翻在餐桌下。看着玉妃镇的武林高手柳寻欢狼狈地睡在地上,成为自己手下败将,冷玉洁不怒反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第10章 离家 很久以前,美霞是生在大山里面的人。夏日每个大清早,当山里的雾岚还未散尽时,美霞已在半山坡掰玉米了。 玉米地里有许多大大小小、奇形怪状、或呆或楞的山石。坡下是一条从深山流出的小溪,远远地就能听到滚珠溅玉般的水声。 太阳老早就出来了。美霞的脸被烤得红红的,汗也浸湿了鬓角。趁着有风凉快,得赶快把这块地的玉米掰完啊,要不然,待会儿太阳大了,这长长的玉米叶割在脸上手臂上,再被汗一浸渍,满身若毛毛虫咬般火辣辣疼,可不是好受的。 美霞忽然听到有人站在外面田塍上脆生生叫她。她边答应着,心里嘀咕着是谁呢,边钻出玉米地。拍着头发上沾结的黄玉米须,美霞惊喜地发现,来人正是久未见面的同窗好友----秀妹。秀妹一直在省城打工,不知这次回来做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秀妹极力鼓动美霞到城里打工。她说省城是如何的美丽,那里有比山还雄伟壮观的摩天大厦,有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各式各样馋死人的小吃,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时装衣服,哎呀!好处简直说不完!下班了,逛街、吃火锅、看电影,多爽!甚至那平时地上开的火车,在城里的游乐园,却是在空中翻着滚儿地跑,多好玩!、、、、、、 听了秀妹的话,美霞不禁怦然心动。她征求父母的意见。平时沉默寡言、脾气暴躁的父亲,此时“叭嗒叭嗒”抽着叶子烟,更是不说话;母亲是坚决不答应。自己十六七岁平时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儿,现在要离家独自出外谋生,叫当妈的如何放心。但深受贫穷和闭塞折磨的母亲,又怎禁得住女儿的一再哀求和秀妹的从旁怂恿,终于含泪勉强答应。美霞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出外打工,一来可以见见世面;二来可以帮弟弟交学费(她自己就是读初中时,由于家里穷交不起两个人的学费,而被迫辍学的。);三来自己也可以存点钱,将来谈婚论嫁时好用。 美霞和秀妹已经走出很远了,当她最后一次回望山坳里的家时,美霞哭了。在山顶上,伫立着火柴棍般大小的父亲。倔强、可怜的男人啊!他多想随自己的女儿一起去,保护她,照顾她。 到达目的地,美霞才发现,这里并非省城市区,而是郊区的一个集镇。 卡拉OK厅的马老板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门牙就像马牙般很大,而且焦黄,一走近,嘴里就喷出股浓烈的烟味儿。他穿了件大花短袖衬衣,焦黄瘦长的食指指间夹着支烟,瞪着双三角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面前怯怯站着的这个农村姑娘。 真他妈性感啊!尖桃型脸蛋儿像朵刚开苞的粉红桃花,散发着动人的美丽青春气息。双眼皮里含着对水杏眼,逗人之极。最撩拨人的,还是这女孩儿的胸,年纪轻轻就发育得如此夸张,如此丰满!马老板眼睛火热,不由得连连点头,热情地给美霞安排住宿。 马老板开始只让美霞迎宾,他把美霞从头到脚打扮一番:粉红色的旅游鞋,紧绷绷的石磨牛仔裤,衬托出纤瘦性感的双腿和不大却丰满浑圆的臀部。上身是胸前印着有对大大眼睛的大花猫的T桖,再配上如黑缎般光洁飘逸的披肩长发,这身打扮把美霞衬托得真是又清纯又美丽。美霞的美不是城市女孩那种白皙长挑的美,在农村经常参加劳动,他的脸是素净淡黑的清水脸子,她的美是健康的美,纯朴的美,还是无比性感的美。 卡厅的美女们围着美霞团团看,看着比叶子楣还大三分的胸,又羡又妒。叶子楣的胸是半球形的,有点下塌,而美霞的胸是尖纺锤形的,由于正处青春期,丰满挺拔,高高若玉峰一般挺起,一点都没塌,把胸前T恤上的一双猫眼睛撑得大大的。都说她像当红的电影明星大姐姐,只是少了大姐姐眼神里透出的忧郁,多了一份明媚无邪和健康。 来这里逍遥的客人都把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尽往美霞身上觑,趁她转身时,暗中冷不防在她丰满的小屁股上揪一把,胸上揩一下,这常弄得美霞一惊二跳,神经兮兮的,几次流着泪悄悄对秀妹说自己不想干了,这里太那个。秀妹于是安慰她,出来挣钱,那能没点付出,久了慢慢就适应了。 白天休息时,马老板有意让美霞和其他小姐妹一起看“欧洲生活片”。毛片中雄壮的欧洲男人和女人变着花样做爱的场面,跳钢管舞的女人不知羞耻扭动下身做出一副欲火难耐,疯狂自慰的模样,看得涉世未深的美霞脸烫得如锅贴心跳得如鼓点。她害羞地把头扭到一边,赶紧跑出去,却被小姐妹们笑着抓回来,把她的头拨正,让她学着点,说以后有用。 看完黄碟,马老板又让秀妹跳脱衣舞,让美霞跟着学。随着激情四溢的音乐,令人亢奋的鼓点节拍,秀妹扭动着腰肢,甩着大大的屁股。她把胸罩脱下来,在手上打着旋儿扔了出去,然后作出欲火难奈的模样急不可耐地脱内裤,却左褪右提,前隐后露,欲脱不脱,直撩拨得人心痒难奈,难以自禁。但美霞却不好意思做那臊人的动作,不学。马老板有点不高兴了。 这天马老板把美霞叫到自己房间。他咧着一嘴大黄牙奸笑着在美霞白嫩的脸上轻轻揪了一下,口喷着浓烈的烟气对她说:“美霞啊,你刚来时听秀妹说你还是个处女,我就盘算着给你找个好主,这不,正巧今儿来了个福建做建材的大老板,他一看见你,眼睛都鼓圆了,连别的小姐小指头都没碰一下,搭口就说给你三千“初夜费”。现在他先回去养养精神,顺便听你口信。美霞,这可真是笔好买卖啦!如果给我三千,我宁愿把亲闺女都给他耍,可惜我女儿没那福分,没你长得好看!” 事后美霞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们听“龟头”说,那个大老板给的“初夜费”是八千元,马老板从中吃了一大截,但就算三千元对美霞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了。 “不不马老板,我是出来做正当活路的,我不卖身。”美霞摇晃着手,边退边急促慌张地说。 马老板脸色阴沉下来。 第11章 破罐破摔 “正当活路?”他盯着美霞,满脸鄙夷。“做保姆吗?人家怕你十多岁又没文化的乡下小姑娘,把人家小孩放进洗衣机里洗澡呢;怕你把小孩倒提着往地上摔死呢;做女招待吗?人家还怕你一口土得掉牙的方言败了客人胃口,清淡了生意呢。美霞,别天真啦!不信你可以到劳务市场去看看,去看看那个人山人海的阵仗。实话跟你说,我的很多小姐都是从劳务市场请的,她们很多人都争着想来,我还看不上眼不要呢。” “就算找不到工作,我宁愿回家种田也不做那腌臜勾当挣钱。”美霞定下神来坚决地说,其实她还有一个自信:她不怕吃苦,靠劳动挣钱。 马老板脸色更见阴沉。 他踱步沉吟片刻,然后勉强笑着说:“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但我们有缘相见,我还是留你在这儿工作。过几天那个大老板来,还是请你接待一下他吧,跳跳舞唱唱歌什么的,要温柔一点,可别得罪了我的客户唷。” 美霞低头沉默不语,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出门时,她望了一眼马老板,马老板也正在看她。美霞一看见马老板看她那眼神,心里不由一颤,像被人抽了一鞭似的。走出门时,浑身软得像被抽光了力气。马老板的眼神,和家乡山林子里扑过来吃人的恶狼的眼神一样,闪着凶光。 几天后,在卡拉OK厅一个包房里,美霞坐在黑暗中,低声啜泣。她感到下身火辣辣的疼,并伴有一股血红色腥臊的液体缓缓流出。她知道那是刚才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留下的。由于刚才剧烈地挣扎、尖叫,美霞此时早已精疲力竭。 门被反锁着,包间里除了一个换气扇窗口,其它别无出路。包间建在后院,前面是三层楼的卡拉OK厅,后面是成片的竹林和农田。美霞从来这里到现在,还没出过卡厅大门,就算想逃出去,人生地不熟,又能逃到哪里?除了秀妹,又能向谁求救? 美霞现在恨死了秀妹,是她把自己从家里带到这个魔窟。一想到家,想到家里辛苦劳作的爸爸、妈妈和弟弟,美霞又变得悲伤欲绝,泪落如雨。 门开了,阳光从门外射入,直直射在斜靠着沙发的美霞的身体。明暗的对比,将美霞的肌肤衬托得柔腴若素纱,洁白如脂玉。在如刀一般光线的雕镂下,美霞优美的身体曲线浮凸毕现,宛若悲伤的美神。 来人是秀妹。她穿着一条皱巴巴脏兮兮的白色马裤,嘴唇发亮,红得像要滴血。见美霞仍坐在那里独自垂泪,便一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美霞感觉好吗?见美霞不答,便又一笑,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是女人呢都要过这一关的,和什么样的男人睡觉不都是睡?而我们陪男人睡觉还可以挣钱,多好!你瞧,”边说她边从屁股后的马裤兜里摸出一沓钱来,兴奋地说,“这是刚才那位大老板给你的破处……小费,他说你够野味,说以后还要来找你呢。另外马老板又奖励了五百块钱给你,说你工作很出色。美霞,这下你可发了,你弟弟的学费不用愁了。” 美霞一把抓起秀妹手中的钱,使劲扔了出去。钞票在空中四散飞扬。美霞又伏在沙发背上痛哭起来。 秀妹见美霞哭得那么伤心,眼圈也不禁一红。她俯身将美霞被撕破扔得满地都是的内衣、内裤、T桖等衣物收拢一堆,边收边哽咽着说:“美霞,做人难啦!你以为我就不想找一个正当职业?省得回去还要化装,生怕被人认出来丢人现眼吗?可像你我这样一没有钱,二没有文化,三没有关系四又吃不得苦的农村女孩子,上哪去找正当工作?回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太阳坝头掰玉米棒子,是你我这种女孩家做的吗?算了吧美霞,”秀妹边说边拍着美霞的肩,“听我一句话,就在这儿干吧,凭你的人材长相,马老板是不会亏待你的。” 美霞猛地仰起泪水模糊的脸,激动地说:“我要走,我要去告他强奸。” 秀妹赶忙捂住她的嘴,让她轻声点,这话让马老板听见了可不得了。 秀妹抵近美霞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悄悄说道:“现在的省城邑都黑道上,广为流传着几句黑话:东罗马,西小玉,北二龙,南马刀。这南门绰号“马刀”的围子老大,最是神秘,很少有人见过真容,但有一次,卡厅后院围子里,来了很多操社会的男人,说是来给老板过生日。我恰巧给老板拿酒进去,看见这些男人赤裸上身,他们身上都有纹身,正带着漂亮马子给老板敬酒,他们都喊老板叫“马刀”!你明白马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没点红道黑道势力敢在省城郊区开这么大的喝花酒的场子?你告他,他今天进去明天就出来,说不定还说你本来就是“猫儿”,想诬告陷害讹诈他,反而把你弄进局子审起,或者他干脆叫几个流氓烂眼儿,在街角旮旯里砍死你,落得个暴尸街头,连个认识你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美霞不寒而栗,眼中闪着惊恐的目光。她分明已经看到一头恶狼,眼露凶光,缓缓向她逼近。 美霞答应在马老板“堂子”里上班。罐子都破了,就破摔吧!慢慢地她学会了陪笑接客,学会了撒娇卖乖,学会了讨价还价。但她还有她的打算:等挣够钱,就在省城买一套房子,把父母接来住,再在客人或当地找个称心男朋友,一家人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马老板也在美霞身上赚得眉开眼笑。养顺了,他渐渐允许美霞和秀妹一起上街给家里寄点钱,买点化妆品什么的。美霞为人温柔、善良、可亲,她看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总忍不住要给他们几块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空落落的若不如此,就难以求得内心的稍许平衡慰籍似的。秀妹却笑她:“把卖X钱施舍给别人,你还真大方呢。”美霞只是不语。 第12章 勾子 时光荏苒,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这天秀妹“出台”,就再也没回来。马老板怒火中烧、捶胸跺足地说,秀妹一定是被专门勾小姐卖的“勾子”勾走了。“勾子”都是些吃烂钱的“散眼子”,很多都在“吃药”,被他们勾住,X都要日烂,活活被日死。美霞既恐惧,又难过。经过马老板一描述,“勾子”都成了吃人的魔鬼了。秀妹被“勾子”勾走,能有好日子过吗?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人生聚散啦,真是无常。 傍晚时分,OK厅幽暗的霓虹灯点亮了,开始了正式营业。门口挂着的那两个大红灯笼,透过薄雾看来,显得格外妖娆美丽。这里其实是个偏僻的三不管地带,暗中有不少卡厅、按摩院在做这种皮肉生意,公安机关也曾全力打击过几次,但暗娼就像鲜艳的毒菌,刚铲除一批,一阵雨后,却又纷纷冒出了头。于是那薄雾中东一处西一处的大红灯笼,和疾驰而来的轿车、出租车,在乡间的夜景中,显得格外诡异迷人。 美霞和其他小姐们都在靠旋转楼梯的一间镶着玻璃的房间内打麻将等客。这时外面大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众人侧头观望,只见大门外缓缓驶入一辆白色奥迪A6轿车。车停稳,自车上下来一身笔挺休闲白色西装,系着黑丝底碎花领带的风流倜傥的年轻人。 “龟头”五十多岁样子,背有点驼,见了谁都像是在点头哈腰,眼有点斜,因为一只眼瞎了,见了谁都要侧着脸望人,脚还有点跛,走路一跳一跳的。 他点头哈腰、满面堆笑迎上去。他把客人带到玻璃门前,请他“点杀”。 房中的小姐们有的站起来,朝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使眼色。美霞坐着没动,她第一眼看见门外那个一身洁白西装的小伙子,就被他的风神迷住了。他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男子啊!美霞不由螓首低垂,脸颊绯红。 白衣年轻人把玻璃房中的小姐扫视一遍后,也不言语径直到楼上雅间去了。一会儿,美霞就被叫进来。雅间里音乐已经响起,电视画面中,一位穿着三点式泳装的性感女郎,正在风光旖旎的南国海滩上走来走去,搔首弄姿。白衣年轻人又仔细地把美霞打量一番,特别下死眼看了下美霞的胸,不由地连连点头。他热情地请美霞坐,然后用蹩脚的普通话问美霞的名字年龄。美霞一一作答。白衣年轻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小伍。 小伍亲热地搂着美霞唱了会儿情侣对唱,然后搁下话筒,情意绵绵地问美霞玩一次多少钱?美霞会意,但不知怎么的,她竟不好意思把在嫖客中流传的那句话说出来,即:一百“打炮”,二百“吹号”,五百全套。美霞是卡厅最红的姑娘,她说要三百。小伍接着问美霞出不出台?美霞连忙摆手,用同样蹩脚的普通话说,老板规定,小姐不准随便“出台”。小伍于是向美霞解释说,他自己这次不是来嫖的,而是替老板找小姐。老板是港商,来内地做生意,离家久了,难免寂寞,于是让他到外面找个姑娘陪伴。他还说他的老板非常有钱,只要被他看中,钞票可是大大地有。美霞犹豫了,她说这事自己不能做主,得问马老板。 马老板眯缝着一双三角眼,打量着这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似在揣摩他的虚实。开始他不同意美霞“出台”,说要玩就在这里,不玩就算了,但当他听到小伍说他的老板常住在省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王子假日酒店,他心里一动,旋即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马老板陪笑着为难地说,美霞是自己OK厅的“花魁”,一般是不轻易“出台”的,如果换一个小姐他答应。 小伍脸一寒,不高兴了。“马老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说老实话,我姓伍的要钱有钱,要人材有人材,投怀送抱的美女多的是,难道还会拐了你的小姐不成?” 马老板连连称是,一旁的美霞却黯然低下头。 “算了,你不让美霞“出台”,我也不想玩了。”小伍做势欲走,刚出两步却又像忍不住想再说两句似的转回身。这时走上前挽留他的马老板也刚好捉住他的胳膊。 “不过说实在的马老板,你是自绝财路啊!我们老板是做海鲜酒楼生意的,试想他若看上美霞,长期叫去作陪,你马老板的赚头可就大啦,而你现在却不抓住这个赚钱机会,真是可惜!” 马老板响亮地打着哈哈儿,拿出“玉溪”烟恭恭敬敬递给小伍,然后附耳悄声说:“可是可以,但那“出台费”可就要……” “哎呀多少你开口就是了。”小伍大声说。 马老板伸出右手食指,紧盯着小伍,从牙齿缝里咬出两个字:“两千”。 美霞身子一震,“马老板也太心凶了!”美霞在心里说。 小伍二话没说,摸出皮夹子,数了两千元,爽快甩给了马老板。 奥迪发动了,车屁股下冒出淡淡白汽。突然“龟头”有些急切地给马老板耳语几句。马老板紧赶两步,拦住奥迪。“又怎么了嘛!”小伍头伸出车窗,不耐烦地问。马老板走到车窗旁,抱歉地笑着说,美霞回来时,可能很晚了,不安全,他让“龟头”陪着一起去。小伍沉吟片刻,痛快地点头答应。 车行到半路,抛锚了。天已经黑净,四野阒无人迹。司机让小伍下去推车。小伍骂着娘,无可奈何地打开车门。“龟头”想帮忙,却被小伍一把拦住。小伍说一个人就够了。 小伍推了一截路,奥迪却始终打不燃火。小伍喘着粗气,软瘫瘫坐进车里,说不行了。他让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的“龟头”下去推推,自己歇歇。 “龟头”垫着脚走到车尾,手刚挨着车壳还没用力,奥迪一下就发动了,像离弦之箭,一溜烟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龟头”一个人在大马路上又叫又跳,说怎么把我“龟头”给撂下了? 四野苍茫,了无人迹。龟头慢慢停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经意间,挂起了诡异的微笑。 第13章 温泉山庄 车里小伍和司机相视得意地笑了。美霞觉出事情不对,她惊惶地问怎么“龟头”没上车,见小伍不答,又用异样的语调问小伍要把自己怎么样? “怎么样?把你卖了呗!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专门勾小姐的‘勾勾儿’。”小伍也不看她,冷若冰霜地说。一瞬间,美霞感到全身冰凉、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由嘤嘤啜泣。 奥迪在二环路上行驶着。突然司机说:“糟了!后面有警车。”小伍紧张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一辆警用“桑塔纳”轿车打着警灯,从后面全速追来。正巧前面是十字路口,又亮着红灯,前面等红灯的车已停下来等红灯,他们被夹在车流中,想跑已来不及了。 “桑塔纳”警车在奥迪旁边车道停下来。 一只鸽子从天上落了下来,恰恰落在小伍他们车旁边。鸽子身上还穿着一支箭。 美霞突然感到腰间被什么硬物顶住了,那好像是刀或手枪。美霞的腰一下变得僵直。 警官从警车下来,望了车窗边的小伍一眼,然后拾起死鸽子,疑惑地四处张望。 间或地,“桑塔纳”轿车中的司机也会将眼光扫到奥迪这边来,他也许发现了这车有些什么异样。 美霞身子一动。她腰间的硬物立刻抵得更紧,腰部已经有了刺痛的感觉。这时小伍用另一只手温柔地将美霞搂过来,在后排座上,热吻着她,但他的嘴却含糊而凶狠地说:“敢动立即捅死你。” 绿灯终于亮了,奥迪又开动起来。 小伍终于长舒一口气。他一抹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同时拿开顶在美霞腰间的硬物,却原来是他的一根手指。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临危不乱、急中生智而自得不已。 由于美霞的较好配合,小伍对她的态度好些了。他劝慰美霞道:“其实呢,我们也不是人贩子,我们把你卖到另一家妓院,你也不过就是从一家娱乐场所转到另一家娱乐场所上班罢了,到哪上班不是挣钱?如果你不喜欢那儿,你完全可以挣够那里老板买你的钱后再离开。你是看见的,我们带你走时是付了钱的。” “可我还有两万多块钱寄押在马老板那里呢!”美霞带着哭腔说。 “算了不要了,凭你的模样和先天这么好的条件,挣钱容易得很。”小伍嘴角带着坏笑,边说边往美霞胸上觑。 美霞无声地泪眼望着窗外的沉沉黑夜,窗外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寒冷,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路上,小伍在车上,就玩起了车震,把美霞给强奸了。 奥迪带着美霞翻山越岭,连夜赶路。美霞被弄得晕晕乎乎的,根本打不着方向。终于在第二天中午,他们来到一处山势嵯峨,景色壮美的风景区。 在一个度假村门口轿车停下来。小伍让美霞在车里等着,他进去找人。 度假村里有荷塘绿柳,假山楼阁。这里是一律的仿古建筑,而在一座金壁辉煌、白壁粉墙的三层建筑物中,更有一口天然温泉,度假村因此得名“温泉山庄”。进山游玩的游客归来之后,若能到“温泉山庄”泡泡温泉,一祛疲乏,当是十分惬意之事。 不一会儿,美霞听到有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并且有人在说话。只听一个女人尖声尖气说:“是不是真的啊小伍,哎呀你最讨厌!经常骗我。” “干妈,我这次绝对没骗你,不信看了货你就知道了。这是干儿辛辛苦苦跑大老远到省城给你勾的。”这是小伍的声音。脚步声近了,美霞听到小伍在外面叫她下车。 美霞下了车,垂手站在一个女人面前。那女人身量高大,身材微丰,穿着一件米黄色绣花真丝套裙,由于保养得好,她的瓜子脸庞仍然白皙,虽然堆了不少肥肉,却仍光滑,还没有多少皱纹,甚至双颊还有两抹艳若桃花的红晕,整个给人一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感,但从面貌神情来看,她的年龄至少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妇人也把美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通,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她一拍小伍的肩,用嗔怪的口吻说:“哼!算你这个乖儿子还有良心,这次没骗老娘。” 这位“老娘”人称吴姐,是温泉山庄刘老板的夫人,其实美霞私底下听人说,吴姐也不是刘老板原配。刘老板听说是一个大镇的镇长,当着官又在外面还有业务,难得回来一次,温泉山庄的日常事务,一般都由吴姐管。吴姐是个不甘寂寞爱钱如命的风骚女人。她认为温泉山庄光打温泉牌,还挣不了大钱留不住客,要想搞度假村赚钱,还得打女人牌。于是她就找小伍到各地去给她勾妖艳美丽的小姐,来做按摩女郎。做按摩女郎前还必须“上岗培训”。培训什么呢?当然是如何按摩。如何按摩呢?即不光手按脚踩,还可用其它敏感部位按摩,摩擦,总之一句话,即是尽量让客人在温泉山庄多消费,多花钱。 美霞来到温泉山庄不久, 即发觉自己不幸患上了性病, 她不知道患上了什么性病,只听爱干净的嫖客上她时,说性病很多,有梅毒、淋病,有艾滋病,所以做前都要仔细检查她下面。当她神情晦暗地将这事告诉吴姐时,吴姐十分不高兴,她冷着脸没说话,临走时骂了句:“真是个臭X!” 吴妈不再要美霞接客,而让她干洗浴巾、抹地、洗碗碟之类的粗活,也不让她找医生治。这一是因美霞现在身无分文,吴姐不愿给她贴昂贵的药钱;二也是怕她报案或逃跑。她只是胡乱拿一些“扑炎痛”“淋必治”“头孢”之类的消炎抗菌药给她吃。 人在病中,感情是最伤感而脆弱的,尤其像美霞这种独自在异乡漂泊的风尘女子。她现在非常思念自己远方的亲人,但不知怎么的,她却又很恨他们,恨他们给自己的只有贫穷和苦难,恨他们不能让自己像正常女孩子一样学习生活,致使自己受尽欺凌,沦落到如此龌浊可怜地步。 第14章 报复 小伍又来了。美霞来找小伍,希望小伍念在他们曾有一夜情的份上,下次来时能帮她带点好药来。 她来到“香妃温泉阁”三楼小伍的住房。今天客人不多,三楼卧房还没有上客。由于经常被吴姐训斥,美霞和其他小姐早已养成了轻手轻脚走路的习惯,走路没一点声。 走廊一边是客房,另一边是不锈钢推拉窗。拉开深蓝色的窗帘角,透过窗玻璃,可以看见远山在黑暗中隐约而巨大的身体。山脚和山坡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小伍住在走廊尽头的312号房间。美霞走到屋门口,刚要敲门,忽然隐约听到屋里传出吃吃的笑声,那好像是胡妈的声音。胡妈的声音天生如铃铛一般响亮,很好辨识。 人天生就有一种想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美霞也不例外。胡妈平时就和小伍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他们此时单独在房里又在做些什么呢?美霞四处看了看,这幢仿古式建筑在每间客房一人多高的墙上都开了一扇六棱木格花窗。花窗下半部镶嵌着印有兰花图案的毛玻璃,上半部却是普通玻璃。这时恰在走廊角放有一个青花瓷凳,釉面绘的是《西厢记》“佛殿奇逢(惊艳)”一幕故事。美霞将瓷凳悄悄搬到墙角,竭力抑制住紧张的心情,脚有些哆嗦地站到瓷凳上,将眼角移到花窗角偷窥。 屋里是一桌酒菜,胡妈正坐在小伍腿上斟酒。小伍一饮而尽,胡妈粉面生霞。 一番云雨后,胡妈很是尽兴。 “干儿对干妈那么好,干妈该如何感谢你呢?”胡妈笑说道。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只要干妈记着时常提携照顾干儿就行了。”小伍仰头望着胡妈,他的表情很狂热,但眼神却很冷静。 “你在干妈这儿好生干,把干妈伺候好,以后这温泉山庄,我就让你管。” “干妈,我的志向不在温泉山庄,干爹有权有势又有钱,干儿想向干爹学习,以他为榜样,干儿求干妈,什么时候让干儿到玉妃镇干爹手下去工作,给他跑腿儿,以后也好在干爹提携下,奔个好前程。” “想不到你的志向不小啊,你不知道,你干爹这人多少人想找他办事,他都不肯帮忙,不过如果你真想,我会替你想法子的,但是以后你去了玉妃镇,那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之又少了,这又如何是好呢?” 小伍含糊说道:“您放心吧,这里离玉妃镇也不太远,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只要你不厌弃干儿,我会永远陪着干妈。” 两人又开始亲热。 胡妈象一下想起来似的,有些突兀地对小伍说:“你上月勾来的那个三陪小姐美霞得性病了。” “重吗?”小伍停下来,抬起头问道。 “下面发恶臭,还流脓,根本接不得客。唉!真倒霉,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老这样养着也不是办法。” 小伍强笑了下,说道:“先给她治嘛,治不好就拖到荒沟野谷扔了,我再重新给您勾。” “恐怕不行啊,人命关天,弄不好要出事的。”胡妈瞪大眼睛,有些惊恐地说。 “一个浑身溃烂、发着恶臭、苍蝇乱飞的女人谁会去理?山里的麻风沟有人会去吗?就像乱河滩上的烂木头,一场暴雨过后,就被冲得个一干二净了。”小伍平静而冷酷地说。 胡妈放心了,房间里又传出暧昧之极的声音。 美霞缓缓从瓷凳上下来,由于情绪激动,差点儿将瓷凳碰翻。幸好里面的人正忙于干事,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响动。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只不过是根烂木头!”美霞的眼泪流下来,“可我原本并不想成为烂货啊!我只想做个好人挣点钱,平平安安过一生。是那些喝女人血、吃女人肉的“勾子”、妓院老板和无耻嫖客,让我变得如此下贱,落得如此可悲、凄惨下场。” 美霞下楼梯时,终于忍不住靠墙无声地痛哭起来,她死命地用头撞墙,鲜血流了下来。 “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人世间的一切有什么值得留恋?!” 美霞开始怨恨这世间的一切,她心中烧着一团怒火,难以遏抑的怒火,她想报复,报复,报复这世间一切龌龊的东西! 美霞刚走出“香妃温泉阁”底楼大厅门口,就见“温泉山庄”大门口有两道雪亮的灯柱射进来。灯光下,美霞看见那车牌号正是老板的轿车牌号。老板今天恰巧回来了。美霞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她迅速跑进卧房,寻笔写了张纸条:你老婆在306室和小伍乱高。美霞没什么文化,“搞”字写不来,管它的,匆忙间就用“高”字代替了。在老板回屋之前,她把纸条塞进了老板、老板娘的卧室门缝里。塞纸条时她是那么胆大、那么冲动,丝毫没有顾及如果被发现了会带来什么可怕后果。 美霞回到后院集体宿舍躺了会儿,然后洗去额头的血迹,贴了个创口贴,才姗姗来到“香妃温泉阁”后门水池边洗浴巾。不用她凝神细听,前面客房部三楼上早已打闹开了。有掀桌子声像打炮,女人嚎哭男人讨饶声像鬼哭狼嚎,杯盘落地声像敲锣打鼓。、、、、、、一时真是众妙齐备、热闹非凡。 小伍提着裤子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了,跑到温泉阁大厅门外时,忽然从楼上落下来一个青花瓷凳,那瓷凳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小伍头上。只听小伍惨叫一声,扑身倒在地上。血流成河,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黑如墨汁。他英俊的让女孩子着迷的脸,也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丑陋不堪。 小姐们都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谁也没有动手救他的意思。美霞躲在暗处,脸上露出报复后快意的微笑。 第15章 拼了 这天刘老板在天原县城里的一个朋友急急忙忙赶到度假村,他说想借一个小姐到他的卡厅应急。老板答应了,胡妈让美霞去。 到老板朋友卡厅玩的客人坚持让美霞出台,老板的朋友还是个新手,闹不醒豁,胡里胡涂就答应了。美霞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不言语。 上了客人的面包车不久,客人果然就向美霞摊牌:他们是“勾子”! 美霞不慌不忙从提包里拿出化妆品,先补了下妆,然后才冷漠地问“勾子”,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地方?“勾子”们感到很惊诧,他们勾的小姐中,还从没见过这么漠然冷静的。 车到目的地。这是公路边一家“花茶铺”。 美霞大大方方地里外四处看了看,然后对老板说:“你这里条件太差了,实话跟你说,挣够了你买我的钱,我就要走,不然嘛你懂得起。” “花茶铺”老板长得干小黑瘦,三十多岁,是刚从“山上”刑满释放的劳改犯,偷哥儿。他回来找不到工作,又不敢再干以前的“业务”,太过危险!思来想去,就盘了路边一个简陋的茶铺,一个门市给过路的司机做点饭菜面食,一个门市摆了几张桌子供茶客喝茶打牌。实际上这些都挣不了什么钱,这个老板实际是想偷偷在后屋养几只“鸡”,给过往司机和茶铺打牌的茶客提供吃“花茶”业务挣钱。 他看美霞如此“行市”,就想来个猛的先镇住美霞,以后才好听说听教。 “花茶铺”老板操起在山上多年劳改队采茶,练就的一双布满老茧的硬手,一耳光抽在美霞脸上,美霞脸上立即生出了五根血红的指头印子。 “花茶铺”老板骂道:“你妈的个 X ,你敢跟老子讲价钱,小心老子弄死你。”他把衣服一拉,露出了别在腰杆上的弹簧刀。 美霞被打得转了几转,摔在地上,眼睛金花乱闪,耳朵嗡鸣不止,牙血鼻血也流了出来。 “你他妈的敢打我,老娘不活了,死也要咬你几口肉!”美霞爬起来,猛地拿提包猛砸“花茶铺”老板的脸,农村出来的女孩子,力气本来就大,“花茶铺”老板的眼睛也很快被砸肿了。美霞边砸边扯开喉咙叫喊:“救命啊!人贩子杀人了。” “花茶铺”老板连连后退,他从没见过这么泼的婆娘,心里已经有点虚火。他的一个手不断格挡防卫美霞暴雨般的重锤,一个手握成拳头,冷不丁回击美霞,他觑见美霞猛冲拿包砸自己,下身空虚,于是一个飞脚向美霞肚子上踢去,美霞“哎哟”一声惨叫,双手悟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歇了好一会儿,美霞才慢慢缓过气来,她恶毒地盯着“花茶铺”老板,也不说话,打开包,从内包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眼露凶光,爬起来,猛地向“花茶铺”老板刺过去。 这阵仗真把“花茶铺”老板吓坏了,赶忙边退边招架边求饶,说算了嘛小妹儿,算了嘛,刚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就算了所?先拿两万出来付医药费,老娘的肠子被你踢断了,哎哟!”美霞又倒在地上,悟着肚子,“我们要见官,打110,我要告你拐卖人口。”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美霞一会儿悟着肚子,一会儿捂着被打肿的脸,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她并不打算放过“花茶铺”老板,至少,要把“勾子”买她的钱赖掉。 “花茶铺”老板也是饱经风霜的江湖老油条,一看这架势知道完了,这“花茶铺”开不成了。他嘴里说着好好,你等等,我回屋拿钱我们就去医院检查,退回屋子里,转身就从屋子后门跑了,边跑边骂,“撞到鬼了!你个臭婆娘想讹我,你还嫩了点儿!” 后来美霞还是自己回到了南门马刀的卡厅上班,一来是由于马刀是黑道围子老大,罩得住她,能让她少许多担惊受怕,二来当初她被勾勾儿小伍勾走时,还在马老板这儿寄存了两万多块钱,她要把钱拿回来。美霞很痛恨马老板,她在上班时小挎包夹层里,仍然藏了一把锋利的剪刀,有时她真想从后面一刀捅死马老板自己再自杀算了,但她却一直并未这样做。因为美霞回来时,一提起存在他这里的两万多块钱的事,马老板顿都不打一下就承认了有这笔钱,而且,每次,马老板来了兴趣,要美霞的身子,都是戴套,都是给了钱的。 马老板也很惊讶,这才没几年时间,美霞就完全变了,变得有时他都有点害怕。美霞的眼睛里,不再有光彩,而始终透露出浓浓的挥之不去的忧郁,即便在笑,笑容也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感情。 每当华灯初上时,美霞就打扮得性感而妖娆,到卡厅上班去了。卡厅里没生意,她就和老板说一声,到周围最繁华热闹的河边公园或豪华酒店门口揽客。她涂着红艳的唇膏,扑着雪白香喷喷的脂粉,把头发染成了那种流行的亚麻色。凡懂路的人一看见她的模样神情,就知道她是个卖家。因为凡是出来卖并且有些日子的妓女,因为频繁地将大腿奓开,因而屁股都锻炼得很翘很肥大,“底盘”很重。 她常乖巧地对有意的客人说:“先生,玩会儿吧,我很乖的,让我趴着我就趴着,让我躬着我就躬着!” “哥哥你看我的胸好大,比叶子楣的还大,来个胸推好不好?……” 美霞找了个男人,养着他,供他吃喝。 谁也想不到,她找的男人,竟是以前马老板手下的——要多丑有多丑的“龟头”。 那晚已经时过夜半,下起了大雾,生意很清淡,马老板也出去打牌去了,其他几个小姑娘一看老板不在,也溜出去吃夜宵去了。美霞百无聊赖间,来到卡厅前院门口龟头住的门卫室,坐在门口边椅子上,一边打望看外边路上还有没有客人上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陪龟头聊天。 在昏暗的灯光下,头发花白的龟头驼着背喝着酒,有些醉意,却很悠然自得。 他哼着跑了调的戏文,熏熏然地突然对美霞道:“霞妹娃,你身子上的病并没有好,我凑近你身上轻轻一闻就知道,有股子寒湿馊味儿,虽然很淡,但那是你人年轻,身体好压住了,时间久了加上做这行久了,你一定会死在这个病上!” 第16章 玉道 美霞坐在门边,头靠在门上,她冷漠地斜瞥着这个年老丑陋的男人,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龟头一只独目盯着美霞,缓缓地说道:“你应该才二十岁出头吧?但看你的眼神已经沧桑,脸色也蜡黄,还因为身体有病,体虚不调,脸上长满了粉刺痘痘,你这副样子,二十岁就像三十多岁的人,连卡厅里其他小姐都不愿和你耍,要不是因为你奶子大还有点生意,你觉得再过两年胸塌了,成了吊在胸前的两片大饼,还会有客人上你的床吗?” 美霞鼻子里哼了声,冷漠地说道:“我再落魄都比你过得好,要你管啊?” 但接下来龟头说的话,却让美霞感到震惊了。 龟头喝了口酒,也不计较美霞说的话中不中听,他裂开长满花白胡须的丑陋的大嘴,喷着浓烈的酒气,笑着对美霞说道:“你如果愿意跟着我,做我龟头的女人,我不但会治好你身子上的病,还会传给你玉道修行的媚术,让天下无数的好色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让你有挣不完的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美霞睁大了眼睛,象没有听清楚般反问了句:“玉道,什么叫玉道?” “玉道,娼户之道,媚术之道也,取自《玉女心经》第一个字。正如江湖上有黑道,官场上有红道,赌场有蓝道一样,我们娼户,也有玉道。” 美霞惊奇的说道:“龟头,看不出你这么腌臜的人还懂这些鬼门道!” “我腌臜吗?那现在呢?”龟头喝了口酒,仅剩的独目望向美霞,他的独目中竟闪烁出幽微神秘的光芒。 一瞬间,美霞一呆,她突然感到自己回到了家乡的玉米地里,微风和昫下,一个身材瘦高,英俊潇洒的帅哥正对着她笑,手上还不停掰苞谷递给她。这个帅哥太帅气了,正是她日思夜想希望找到的那种人,她仿佛觉得,她愿意为这个男子做一切事情,只为了讨他的欢心。 突然龟头放在碗上的筷子一敲,“当” 一声,美霞一激灵,又回到了现实,还是坐在门边儿,还是对着哪个丑陋的龟头。 “怎么样?我略施魅功幻术,你就乖乖听命于我了,咱们这玉道,还算厉害吧?” 美霞眼中闪烁着惊恐的目光。 “而且我让你看到的,就是过去我的模样,还不算丑吧?” “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呢?”美霞深为疑惑地问道。 龟头独目中闪烁出痛苦,低头说道:“那是因为我与别人斗法,中了对头的咒术,重伤逃出后,咒术发作,慢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龟头又说道:“我现在一身魅功十不存一,身体也伤残成了这个样子,还要小心防着对头找上门,确实是需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照顾我,挣钱养活我,霞妹娃,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呢?” 美霞并没有急着回答龟头的请求,她想了想问道:“你说的媚术和魅功是一回事吗?” “媚术主要是娼户女子学习的勾引男子,和男子床上嬉戏的江湖伎俩。包括如何滋养容颜,如何化妆,如何制迷魂香,如何学习床上功夫,如何催情,如何解药,如何避孕,很杂很杂,光是我说的这点点,就够娼户女子学一辈子,资质不好悟性不高,那还不一定学得会!” “比如那唐明皇的爱妃杨贵妃,就懂得媚术,除了各种媚术都懂外,她主要是会配制一种独门的合欢香——麝蜜春雪。传说这“麝蜜春雪”的配方来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玉道大派——不忧谷,即便这“麝蜜春雪”配方被别派知晓,他也配不出,这其中就是因为麝蜜的蜜,来自不忧谷的长老亲自栽种的一种奇花酿制,别的地方都没有。只要明皇来到杨妃宫中,杨妃于风情万种间,悄悄用指甲挑那么一点点,抹于胸间,明皇一嗅,立即会产生甜蜜催情的半致幻效果,立即对杨妃爱意浓浓,以致六宫粉黛美女如云中,独独相伴杨妃几十年都念念不忘,丢不开手。明皇却不知,他念念不忘的实际是那杨妃身上“麝蜜春雪”的独特味道,但这种合欢香却多用有害,容易阴气入体,所以杨妃和明皇春宵一度后,就会立即去沐浴,把残余的合欢香洗去。到了清代也有一位玉道出身的女子进了宫,也是用这种合欢香迷住了皇帝,被封为香妃,却学艺不精,用得过滥,早早的就害死了自己。”顿了下,龟头又说道,“至于魅功,却不是媚术,是有江湖门派传承的武道功夫,可杀人,可攻敌,可采补,可以修成桃花仙,青春永驻,岁月长存。” “卡厅里那么多女子,你为什么单单找我呢?难道我就那么好骗吗?”美霞幽幽地说。 “我找你,一是因为我和你这小乖乖投缘,二嘛,也是因为我看你是块修炼魅功的人才,是没有雕琢出来的美玉,你若跟了我,做我的老婆,我以后不但会传你天下女子都渴求的媚术,更会传给你魅功,修那魅惑天下的桃花仙。” 听完,美霞却冰冷地道:“你说和我投缘,那当初小伍来卡厅勾我时,你是陪着我一起去的,以你老江湖的经验和阅历,你为什么不阻拦他,将我救下来?” “当初我是因躲避仇家追杀不得已潜藏在这里,不敢轻易暴露行踪,再说,我们当时也不熟悉,你的生死与我何干?”龟头没有一丝尴尬,冷冷地说道。 “那你刚才说的都是哄小姑娘的鬼话了,说吧,你为什么会找我?” 龟头的眼中射出鹰隼一般凌厉的光芒,跟他平日猥琐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他说道:“真实的原因是马老板看我又老又丑,实在配不上再当龟头了,不配给他如此高大上的卡厅看门接客,他要撵我走了,不得已,我要找个娼户女子打伴儿,当我老婆也好,当我徒弟也好,总之我要靠她生活,所以我找了你,霞妹娃,我确实是喜欢你,你跟了我,我也会实实在在教你媚术魅功。” 实际龟头仍然没有对美霞说实话,为怕仇家寻他报仇,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呆很久,而在马老板的卡厅,他已停留数年,该挪窝了。 第17章 过生 美霞哼了声,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我已经被别人骗怕了!” 龟头冷笑一下,淡淡说道:“不答应?既然你已知晓我的秘密,我的行踪已经暴露,那我只有杀了你!即便我大梦公盖世媚功十不存一,杀死你还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 “原来你的真名叫大梦公?” 果然不久,马老板找了个理由,辞退了龟头。龟头走后的第二天,美霞也从马老板的卡厅失踪了,再没出现过。 说完美霞的故事,转来还是说到美霞在干妈大菜市的干杂店,碰见柳寻欢和冷玉洁后,独自踽踽回了家。 美霞是因为柳寻欢,才认识柳寻欢的母亲赵春杏的。 那是前段时间柳寻欢的好兄弟卢勇过十八岁生日,柳寻欢一伙人商量说玉妃镇城边街新开了家酒吧,里面有小妮子陪酒、唱歌,给卢勇在哪里过生日再好不过。 酒吧大厅不大,晚上不定期有驻唱流浪歌手唱歌。包间大小有几个,可以在里面喝酒唱歌,实际就是卡厅。 柳寻欢一伙十多个人把最大一个卡厅包了,一大群年轻人在里面喝酒唱歌跳舞,说笑打闹。由于都是大男人,闹了一会儿说没意思,吵着要喊几个小妹妹来陪酒。卢勇平日在外面晃荡,也没个正经工作,包里也就没什么钱,于是低头唯唯诺诺就是不开口叫,于是一帮人纷纷说没意思,眼看这生日聚会就要散,于是柳寻欢站起来说叫吧叫吧,我请客。一帮人立时欢呼雀跃,大家都等着柳寻欢说这话,这帮人中,就柳寻欢家最有钱。 来了几个小妹儿,人还是嫌不够,于是把女老板美霞也拖了来作陪。 美霞淡淡笑着,看着这帮小年轻人笑闹,淡淡随意作陪。 虽然她看上去比较显老,浓妆艳抹,风月气息很重,但美霞的实际年龄,也比这帮十七八的小年轻大不了几岁。 但在这帮小年轻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美霞夸张丰满的胸部,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了股子媚意,骚劲儿比那几个小妮子爽感多了,于是都有意无意间,眼睛都往美霞身上瞟,但碍于是柳寻欢请客,都还是自觉地让美霞坐在了柳寻欢身边。 酒酣耳热之际,卢勇的堂兄卢照从身上摸出了个小纸包,打开摆在酒桌上。他取出香烟,把香烟里的金箔抽出来,把纸包里的白粉倒出一些在金箔纸的金箔一面,然后打燃打火机,在金箔另一面用火烤。白粉就袅袅冒出青烟,卢照就凑上去,轻轻将白烟全吸进去了,吸完后他一脸享受愉悦神情。 大家都很好奇惊讶,说这是什么东西,是电视上说的大烟海洛因吗?都问卢照吸了是什么感觉。 卢照大声说道:“感觉舒服得很,根本不是电视上说的是毒品,提神的,还能治病,不信你们可以试!” 美霞冷冷看着这一切,在风月场所混了那么久,她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马老板原来就在卡厅提醒过他们这些小姐,千万不能沾客人带进来的毒品,染上瘾一切就都完了,连小伍那么坏的家伙都绝不沾毒,他的家乡可是毒品泛滥成灾,看来这个拿毒品出来的家伙不怀好意啊!如此殷勤,他可能在发展吸毒的下线。 美霞正想着做点什么,提醒一下这帮生活在乡镇上,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卢照,把你的这个东西收起来,我们兄弟耍是耍,但绝不碰这个东西。”柳寻欢眼神严厉地说道。 卢照跟柳寻欢并不太熟悉,他成年后一直在外面混,他要大几岁,认识柳寻欢这伙武疯子街娃儿,是通过他堂弟卢勇认识的。卢照此刻讪讪嗫嚅两句,闪烁的眼神明显对柳寻欢不满。 美霞朝柳寻欢投来赞许的目光。 “无所谓的,欢欢,吸一点尝个鲜而已,我那天都吸了点,是很舒服提神,也没有上瘾啊,屁事没有!” 这是卢勇在给他堂哥卢照打圆场。 卢勇手腕上戴了双睡觉都不取的玄色铁乳钉护腕,铁乳钉磨得亮闪闪的。卢勇长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胸口上的两块胸大肌肉高高隆起,若铁打的一般。他原来是想走保镖这条道的,或者等在武林中混出了名气,开个武馆教徒弟,吃这方面的钱。所以卢勇在练武上很是用功,扎马步,打沙包,提石锁,天天练,一对金瓜锤兵器抡圆了,也是风雨不透,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但论学武的天分,卢勇却很是一般,他练的都是蛮劲,练家子说的死劲,开砖裂石可以,看上去很刚猛吓人,但在对敌时,却屁用没有!又因为家里穷,舍不得象柳寻欢一样,花钱请师傅,或者去哪个武校去学习学习拳理和技击,所以论武功和江湖地位,卢勇排在这帮人中的第二,柳寻欢排第一,他在这帮人中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而且,他还是柳寻欢最要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毛根儿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出去烂大街。 柳寻欢仰头灌了一大口白酒,借着酒意,继续说道:”哼!没事自己就一边去吸,莫要来惹这帮朋友,是朋友就不要把大家往火坑里推!” 他知道卢照刚从云南回来,也隐约从卢勇的口中听到卢照想搞点毒品生意。 卢照突然激动地将桌上的海洛因吸了个干净,冲柳寻欢大声吼道:“吸了又咋了嘛,有个屁事!”他和卢勇悻悻要离开。 柳寻欢一把拉住卢勇粗壮如大腿的纹身麒麟臂,说道:“勇娃,我们挣钱要走明处,千万别碰那东西,那可是犯杀头的大罪,听兄弟一劝好不好?” 这帮小兄弟以前人小不懂事,还仗着身上有点三脚猫功夫,到处惹事生非,现在慢慢长大了,也慢慢醒事,尤其卢勇,本身是农村人,家庭条件就很不好,平时都是用柳寻欢的钱,这次他过生日都是柳寻欢花钱替他请的客,心里本来就有点郁闷,有点卡,现在听柳寻欢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感觉伤了他的面子,讽刺他为了挣钱不择手段,于是挣开柳寻欢的手,故意拖长声音,变个腔调冷笑着说道:“不劳你费心,欢欢,我自己晓得咋做。今天晚上这事谢谢你了,但我们穷人也是有尊严的,不劳你费心!” 从此,玉妃镇江湖上,慢慢分裂成了两帮人,以柳寻欢为首的清水袍哥,和以卢勇卢照为首的浑水袍哥。至于说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有啥区别,那就是清水袍哥都有家有业,兄弟伙讲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奉公守法,而浑水袍哥明面上也是奉公守法的,暗地里却走的大都是抄后路,打闷棍,下药,设套这些匪路子,吃的是玄钱。 第18章 巷口的女孩 柳中月因为心里不痛快,喝得大醉,美霞扶他去后面包房休息。 醉意中,柳中月猛的将美霞扑倒,压在身下,年轻男子强大的荷尔蒙在他身体里疯狂燃烧,趁着酒意,他问美霞玩一次多少钱? 美霞对柳寻欢的印象很好,但对印象好的男人,她却并不想和他搞,于是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两千! 柳寻欢一拍裤包,骂了句很难听的话。他以前虽然在社会上厮混,却除了碰过冷玉洁的手外,再没碰过其他女孩子的手,更别说找小姐耍了。实在是刚才和兄弟闹翻心里有气无处发泄,才想在美霞身上找补。他并不清楚找小姐要花多少钱。于是无语从美霞身上爬起来,像条死狗,蹒跚着想走。 “哎!你喝醉了,现在走恐怕要摔跤子,你歇会儿吧?”美霞说道。 柳寻欢头耷拉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眼,像一头失意的年轻狮子:“算了,歇什么歇,哥包包头没钱,打不成炮,留在这里又怕控制不住对你干坏事,我还是走算了,摔跤子总比进局子好啊!” 美霞突然不知什么原因,心里又愿意了,也许,她只是想留住柳寻欢,于是又说道:“我不收你的钱,你过来嘛!柳哥” 柳寻欢抬起头,深邃的眼睛充满疑惑,他盯了美霞好一会儿,这时包房里的氛围突然变的旖旎,就像有溶溶月色照在花丛中一般。美霞的唇微张,眼神有风月,也含着迷离。她一手按在沙发上侧坐着,腿自然地伸得很长,腰身纤细滚圆,胸部丰满,彷佛蕴含了无尽的温柔,尤其是美霞迷离湿润的眼睛,柳寻欢一对上去,就感到一种吸引力,感到一种美霞身体里深藏的一种渴望,这种难言的骚动的让人心里发出呻吟快感的渴望,勾引着柳寻欢,点燃他体内原始的欲火,欲火焚身,几乎让他无法自拔。 站在门边柳寻欢长长头发掩藏下的深邃若海的眼睛,终于还是从美霞目光中抽离,他转身拉开了房门,边走边淡淡地说,“还是算了吧,柳爷我可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 怎么回事呢?大梦公传授的媚术我已经用上了,这家伙怎么不中招,不可能啊?!难道是我的修为还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自冷玉洁走后,柳寻欢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练武的事也荒了,少林罗汉拳打到了五千遍,也停了下来,感觉就算练成了杜心武、蓝伯熙那样高的武功,也没什么意思。 没了寄托,就和一帮兄弟伙,在茶铺里喝酒打牌。 他平日也爱打个小麻将炸金花什么的,但从不赌。也是因为心里很失意,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同时又在几个地下赌场放出的马仔有意引诱下,他开始下赌场。 柳寻欢赌技不错,但哪里是赌场老手的对手,一两年下来,就欠了一屁股赌债。当债主络绎上门讨债,柳寻欢的母亲赵春杏哭着将他欠下的赌债还完时,她凄然地坐在家中,看着原来殷实的家,现在已经家徒四壁,不由得泪若雨下。 她几个小时呆坐在沙发上,回想起以前的岁月,最终不由得归结为命。这个年近五十的女人,虽然已经发福,脸上已经不再光洁,布满细小的皱纹。但从她大气的鹅蛋形的脸,高挺的鼻梁,大眼睛双眼皮儿来看,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儿,一定有许多故事足够她回忆和感伤的。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过,柳寻欢才步履蹒跚回到玉妃中学教师住宿楼家中。今天他赢了点钱,很高兴,请了几个朋友在火锅楼吃饭,直吃得酩酊大醉才回来。他一屁股坐在母亲旁边的沙发上,口齿不清满身酒气地对母亲说,“妈,我今天赢钱了,以前尽输,今天好运气终于回来了。今天请朋友吃火锅,我让火锅店多做了份飞饼,菠箩味的,专门带回来给您吃。你看,还有些热呢!” 柳母春杏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没有办法骂自己的儿子,毕竟儿子是她的唯一,她没有办法不溺爱他。 柳母抹了把眼泪,凄然对儿子说:“欢儿,你别再去赌博了吧,妈求你了!如果你再去赌,也就只有把妈卖了给你还债了!”哭了会儿,她又说:“看你这个样子,以后你怎么办啊!欢儿,妈想给你说个事,这个秘密在妈心底埋藏了二十年了,连你爸都不知道,但为了你的将来,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说到这儿,春杏转过头看柳寻欢,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柳寻欢无疑是英俊的,他继承了春杏面貌的全部优点,只不过脸更有棱角,鼻梁更高挺,眼睛更深,剑眉更浓。春杏叹了口气,到卧室拿了床毛毯,给柳寻欢搭在身上,回转身到厨房里,烧了壶温水,把他的脚洗了,又怕他凉,把毛拖鞋给他换上。做完这些,她才草草吃了点儿儿子带回来的饼,回房睡了。 在玉妃中学大门口旁边,有许多卖学生零食的摊子,一个跟柳寻欢相熟的也住附近的街娃儿,看见柳寻欢从中学旁边家属区出来,就对他喊道:“柳娃儿,不要去打牌了,再赌,只有把你家老娘输给别人了!来!过来划甘蔗耍。” 众人一顿哄笑,都知道他赌博,已经输得家徒四壁,成了破落户败家子儿,于是以前喊柳爷柳哥的,见了面都喊他柳娃儿了。 柳寻欢也不在意,败家后别人明的暗的对他言语上的羞辱,他已经历无数次,以前一起练拳的兄弟伙也不大和他来往了!并非势利,这是人性!他淡笑着走到甘蔗摊,接过甘蔗刀,买了几根甘蔗,站上凳子,立起甘蔗,准备和小街娃比划甘蔗,赌个输赢。 突然远处传来尖锐的警笛声,街上的野狗开始乱跑,冲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吠叫,瞬间烟尘四起,鸡飞狗跳。 警车后,是一连串的军车。军车上站了许多荷枪实弹的武警,押解囚犯游街。警车闪着警灯,广播反复播放押解的犯人判处的刑罚。 一瞬间人流就从各处旮旯角落钻出来,汇集到街道两边。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玉妃中学是重要的游街目的地之一,高年级的学生基本都接近成年,年轻人血气方刚,打架斗殴时有发生。 柳寻欢望着缓缓驶来的囚车,以及水泄不通还有不断涌来的人群,心脏咚咚跳得很厉害。 他预感到的场景果然发生了,卢照、卢勇,五花大绑,站在第一辆刑车最中央。背上立个牌子:贩毒,杀人,死刑!一把醒目的黑色十字叉将牌子上的字划去。 一到玉妃中学门口,卢照卢勇眼光就四处逡巡,毕竟这里是他们的母校。 卢照看见了甘蔗摊上手拿甘蔗呆立望着他们的柳寻欢,嘴里哼了声,别过脸去。 卢勇也看见了人海中的柳寻欢,眼睛立刻红了,囚牢中压抑许久的情感爆发开来,令他瞬间涕泗滂沱。 他对着柳寻欢吼叫道:“欢欢,欢欢,是你害了我啊!你当初为什么不拉住我啊!” 观望的人群和警笛声喇叭声人声鼎沸,柳寻欢根本听不清卢勇对他说什么。卢勇突然挣扎着往车厢上爬,他的手被反绑,根本爬不上车厢,但是他练武出身,力气本大,几个武警都制不住他。一个武警一枪托敲在他头上,鲜血顺脸颊流了下来,再一枪托,卢勇软软倒下去,然后被武警重新押起来。 游街队伍继续往前缓缓行去,卢勇突然回过头,对柳寻欢大吼道:“欢欢,帮我照顾我老娘!” 柳寻欢仍然没有听清楚卢勇说的是什么,他只是缓缓蹲了下来,双手蒙脸,没有哭泣,只是无声的眼泪,从指间,若小溪一般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时。 又是一日。柳寻欢和几个牌友,在鼻子巷对面一茶楼里斗地主。 半日下来,手气不顺,又输个精光。他垂头丧气出了茶楼,踟躇在街头。 街上一个小贩走过,有一声没一声,恹恹地喊道:“麻糖,又香又甜的麻糖。” 在不远一个巷口,他突然听到不远处一个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叫他,“柳哥!”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少女,吃着瓜子儿,斜倚着巷口石墙,笑吟吟地望着他。 少女脸是瓜子脸儿,敷了水粉,抹着姻脂,搽了口红,弯弯的刘海将前额盖住了,发型是现在女孩子最流行的披肩长发。因为是初秋,她穿了件斑马纹的长衫连衣短裙,很便宜的地摊货,但是很合身,很好看,漂亮的女孩子,穿什么都好看!她的连衣裙衫的马蹄袖口很长,将手遮了大半,却将纤细的整双腿露出来。因为夏日常穿短热裤的缘故,她的腿带米脂色,却非常紧致纤细修长,性感而扯人眼球。 柳寻欢一看是个十六七岁,很年轻的少女在对他说话,但他不认识这个女子,于是不太确定地说道:“你是叫我吗?” “嗯!我最近经常见你在街对面那家茶铺打牌。我在茶铺外面窗口看你很久了,你瞟都没瞟过人家。”这少女噘着嘴,有些生气地娇声说。本来和柳寻欢第一次说话,不应表现得如此亲热,但她却没有一点掩饰做作,说得那样自然亲切。 “哦!兴许是太专注了。”柳寻欢却是有气无力地说。 “柳哥,你太老实了,你不是他们的菜啊,今天你又四个包包一样重了吧?”少女打趣他道。 柳寻欢心头想,你个小屁孩,懂个什么,懒得跟你费口舌,也就没有再答理少女的意思,他手抄进裤包,要离开。 “诶!人家好意等在这里提醒你,你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问下就走,真没良心!” 第19章 点水 “我问你的名字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想跟你扇烟盒子(注:谈恋爱),哥哥现在四个包包一样重,莫法买糖给你吃,你认识我没什么好处的,你这么漂亮的小妹妹,还是赶快去找别的有钱的帅哥吧。” 少女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她就像块口香糖,继续黏住柳寻欢道:“柳哥,我叫秀竹,就住在这鼻子巷里。柳哥,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几个是一伙骗子,专门做局喂猪烧你,亏你还那么耿直,输了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算了吧,哥打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耍没有耍假哥心里清楚,输都输了,愿赌服输,说这些干什么,小妹妹一边去玩儿吧。”柳寻欢淡笑着说道。 秀竹走近柳寻欢身边,神秘地悄悄对柳寻欢说:“柳哥,你知不知道啊,他们敲桌子、抠鼻子、摸耳朵,都是在对暗号呢,我好心提醒你,别跟这伙骗子打牌了。” “不可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种作弊方法我也会啊,搞这种小动作不想断手断脚了吗?”柳寻欢还是不信。 “实际上整场牌局,我仔细观察过,他们基本都没有作假,都是公平的,你的赢面可能还要大些,但最关键的两三盘,你却输得很惨,身上的钱就在这两三盘倒出去完了,你仔细回忆下,我发现就在这决定胜负的两三盘,他们在抠鼻子摸耳朵。那时你的牌好,又在理牌,你绝对没注意到他们在对暗号,而且哪个朱眼镜,我怀疑他手上有料,你的牌好,他们中绝对有方牌比你的更好。” 柳寻欢惊疑不定地看着秀竹,他在努力回忆。 秀竹咳了声,继续点水,说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最关键一点,柳哥,我就是这儿的人,天天见他们一伙在这设局,到处拉镇上的街坊邻居过来赌,他们那套把戏,看都看会了。每晚散场,他们都躲在鼻子巷里数钱分成。” 柳寻欢听完,怒火中烧。 柳寻欢车身快步回到茶楼,将刚上完厕所准备离去的两个赌客堵在门内。拖出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暴打。边打边骂:“妈的,老子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反而合起来骗我。今天我不把你们废了,我就不姓柳。” 那两个赌徒开始还喊冤枉不承认,但吃不住柳寻欢一通刚猛的拳脚,脸上已然开了杂酱铺,五荤八素的。那男赌客人称朱眼镜儿,年轻时是在社会上混的地痞无赖。跟人打架多了,也很懂些拳脚功夫。知道被人点了水,朱眼镜儿也提起茶铺里的板凳,丹田运气,一招投弹式,觑准了,一板凳扔向柳寻欢头上。紧跟着扔出的板凳,一招炮弹式,一拳直直朝柳寻欢左胸袭来。朱眼镜儿生得高大肥壮,拳头大得如叶子楣的奶子,这两手如果都招呼到柳寻欢身上,不死也要躺半个月。柳寻欢猝不及防,头上先被飞过来的板凳一角擦到头皮,一下肿起若牛角般大的包,鲜血如小溪顺额头流下来。瞬间朱眼镜儿的炮弹拳又袭来,柳寻欢急忙马步一扎,一招拨云寻日,左手将朱眼镜儿打来的拳拨开,右手一拳重重击在朱眼镜左肋下。 人体双肋是薄弱之处,击中最是疼痛难忍。柳寻欢这一拳可是实打实的打,只见朱眼镜猪嚎一般手抚左肋,瘫在地上。真奇了,刚才想也不想,就使出了少林罗汉拳的招数,仿佛从来就长在身上一般。这平常的武术套路也能一招制敌,看来武艺真是要千锤百炼啊!柳寻欢此刻不禁对师游医感激万分。 女赌徒披头散发,脸上刚才被柳寻欢重重扇了几耳光,又肿又胀,鼻血糊了满脸满身。这时她拼命扑到柳寻欢身上,喊打抢人了,十指若鬼爪,尽往柳寻欢脸上抓。柳寻欢没容她近身,一招弹腿,踢在她小腹上,这女赌客疼得像虾米一样捧腹蜷曲在地上,四处翻滚嚎哭,然后慢慢越滚越远。 “柳哥,哪个骚货要跑,赶快把她揪过来,把那骚货的衣服扒了,让这骗子见见光。”秀竹说。 这女赌客三十多岁,身材性感丰满壮实。明明腿粗屁股大,偏偏平日就爱穿吊带装超短裙,在街上穿着十厘米长后跟的恨天高,浓妆艳抹,最爱妖妖娆娆招摇过市,扯男人的眼球。秀竹因为还是少女,人也比较精瘦,所以胸比较平,她平日就最是讨厌这个穿得高耸耸紧绷绷的女人,早就想寻机修理她了。 夏日阳光无比妖冶刺眼,街上的女人们都打扮得清凉而妖娆,让男人们内心都感到燠热难耐。 “噗”!柳寻欢一把将女赌客外衣扣子全部扯掉,露出粉色胸罩。 看客大声叫好。 又一把,粉色奶罩吊带被扯断,女赌客一双硕大的春光灿烂的双乳,若发泡的白面馒头,暴露在天光之下。 秀竹拍着手跳着叫着好。柳寻欢又一把,将女赌客的裙子褪下半截,露出了镶紫色花边儿的白色三角裤。 女赌客嘴肿得像猪拱嘴,她双手掩胸,含糊不清地哭着哀求道:“欢欢,我平日待你怎样你心里是知道的啊!我把钱退给你,你就饶了我吧,都是朱眼镜儿这虾子出的鬼主意,叫我合伙儿骗你的啊!” 看客中绝大部分是男人,见了女赌客硕大白皙地馒头露出来,都若苍蝇见了血腥一般,兴奋得不得了。都说把内裤儿扯了,把内裤儿扯了,让这个骗子丢下人现下眼,秀竹也拍着手,鼓动柳寻欢赶快。 柳寻欢听了女赌客的话,迟疑着没有下手。他见秀竹跳得那样起劲儿,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唬得秀竹把要说的话活生生吞了回去,躲在人群后不发杂音了。 朱眼镜儿缓过气来,爬起来,狠狠盯着柳寻欢半晌,语气突然变得冰冷而怪异,他说道:“真还小瞧你小子了,本想挨你两脚,糊弄过去也就算了,看你拳头那么硬,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好!今天咱们就见个真章,让你见识见识我朱眼镜儿的厉害。” 柳寻欢冷笑道:“看你那猪头样,还要跟我见真章,来来来,小爷奉陪。” 第20章 都是高手 朱眼镜站起身,将脸上血痕一抹,突然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兰花指,侧身斜觑柳寻欢,状如女子般扭捏,如弱风摆柳。 柳寻欢哈哈大笑,戟指道:“你个死胖子还装女人,难道想做东方不败吗?好!小爷成全你,把你裤裆下吊的鸡鸡割了喂狗。”朱眼镜神情无比诡异,像中邪一般,尖着嗓子,轻笑着说你来呀你来呀! 柳寻欢抢步上前,双臂前推,同时双掌化刀,快速斜切朱眼镜脖颈,一招“罗汉排山”。朱眼镜身子本是斜的,这时见柳寻欢双掌齐至,即扭腰转一百八十度顺着柳寻欢手臂让开掌刀,同时360度如陀螺转到柳寻欢身侧,尖声说句“讨厌!”兰花指向柳寻欢眉心印堂一点。 柳寻欢一下眼前一黑,前额如被针扎,差点晕过去。他忙蹬腿后退纵到一边,伸手摸眉心,感觉火辣辣地疼。柳寻欢不由大吃一惊。朱眼镜不给他喘息机会,若女人般小跑碎步到柳寻欢面前,并不攻击,只双手叉腰,气呼呼骂道:“死人,跑什么?” 柳寻欢大白天如见鬼魅,恐惧万分,匆忙间以攻为守,一招“高腿侧踢”,直向朱眼镜胸前踢来。这一脚快如闪电,力大脚沉,达到煅体五层水准。 朱眼镜轻盈缩身,一招“枝下看花”,让过柳寻欢高鞭腿,接着就是一招“攀树摘花”,长身立起,同时两手抓住柳寻欢踢来的腿,十个手指同时按住了柳寻欢:阴谷、阴包、血海、阳凌泉、犊鼻、足三里等几处腿上大穴,往外一推一扔。柳寻欢被扔得四仰八叉摔在地上。同时他感到踢出去的哪条腿,酸麻不堪,毫无知觉。 几招对战,柳寻欢感到朱眼镜并非他刚才表现出来的三脚猫身手,他的功夫不低,至少是锻体六七层的高手水准,自己不是对手。 旁边看热闹的秀竹一看柳寻欢吃了亏,急切之下一边喊柳哥当心,一边把高跟凉鞋脱了,使劲朝朱眼镜扔去。鞋子扔到朱眼镜身上,朱眼镜侧头怒视着秀竹。秀竹被唬得跳起来,拼命摇晃着手臂,一瘸一拐,动作夸张地逃进了鼻子巷。过会儿见朱眼镜没追来,又把半个脑袋凑到墙根偷看,面现紧张焦急之色。 这时躺在地上的柳寻欢无力还手,朱眼镜狞笑着,仍尖声尖气,用川剧旦角腔调,学着女人说道:“瞧你这熊样儿,待我坐在你身上,给你两个耳巴子。”边说边用一招“玉女荡秋千”,斜着身子跃起,肥大的屁股向柳寻欢胸上坐来。这下若坐实在了,柳寻欢即便胸骨不断,也要受内伤,端的凶狠异常。 柳寻欢想“懒驴打滚”滚开,无奈一条腿穴位被抓后,整条腿酸麻无比,知觉全无,行动大是迟缓。眼看朱眼睛肥大的屁股从天落下,不是腿断就是胸断。柳寻欢用手拖着受伤的腿,拼命想挪开,却收效甚微。于是他将眼一闭,将身体紧绷起,准备运劲硬扛朱眼镜一坐。 突然一声惨叫自空中传来。柳寻欢惶恐地睁开眼,只见朱眼睛肥大的身躯,若一床被盖,铺天盖地压在自己身上,但奇怪的是,着力点不是自己的胸部,而是朱眼睛的头。原来刚才他高高跃起一招“玉女荡秋千”,要坐柳寻欢时,突然感觉屁股上的尾闾骨若被蛇咬了般,痛彻心肺,他应激反应一蹬腿一摆臂,就像后空翻却又没翻过来一般,头朝下重重落在柏油路街面上。只见他一手摸着屁股上的尾闾骨,一手摸着头,脸上神情痛苦不堪,意识已然迷糊,半晕过去。 一个穿米黄色短袖衬衣,不伦不类戴顶博士遮阳帽的中年男子走到圈里。他身材瘦小,像个猴儿似的,用滑稽的惊恐表情摆着手对已然昏迷的朱眼镜说:“大侠大侠,别打我啊,我只是打酱油路过看热闹的,我的东西掉这里了,你挪挪身子,我捡了马上走,你们继续打。”边说边在柳寻欢腿下胡乱摸,不经意间,捏到柳寻欢那条酸麻失去知觉的腿,四处乱捏。 柳寻欢被抓得泼烦了,索性把腿一抬,让他找。就在抬腿时,他惊讶地发现,他那条酸麻无力的腿,竟奇迹般的能动了。 穿米黄短袖衬衣的中年人也在柳寻欢身下,找到了他说的掉了的东西。原来是根筷子粗细十公分长短黄澄澄一根铜钉。这铜钉和一般的钉子不一样,一般的钉子一样粗细,而这根铜钉,前端粗大,后端扁宽,若古代侠客使的‘没羽箭’。箭肯定是锋利尖锐的,但这根铜钉前端却不尖锐,而是若子弹头一般钝圆。 “现在的铜多贵啊,我可没那么多钱制新的,还真得找着,不然以后再遇到歹人,不能拿枪打,我又拿什么来惩治他呢?是不是啊小伙子?哦对了,你不歹毒,不然躺在这的,可就是你了。”穿米黄衬衣的中年人说完,眼神轻眺而睿智,笑着对柳寻欢眨眨眼,走了。边走边嘟囔了句话:“快站起来活动活动吧,你那条腿差点就废了,这死眼镜真够歹毒的。” 柳寻欢还呆呆地站在那回味米黄衬衣中年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看客却已把柳寻欢看成了会蛤蟆功的欧阳峰,躲得远远地看热闹,不敢靠近。 茶坊老板一看这要出人命的阵势,虽然心疼家什但也不敢过来,只得远远站着劝,并且报了警。秀竹儿听到警笛声由远而近,忙钻出来,一把拉了柳寻欢,跑进了鼻子巷。 看客中有个叫师得圆的男孩儿,正是开诊所的师游医儿子。家里开的诊所离秀竹家不远。据游医圈里知道底细的人说,这师得圆不是师游医的亲儿子。师游医老婆,当年真是肠子都挣断了,才给他生个孩子,生下来一摸,没鸟,是丫头片子,那是真伤心啊! 师游医想儿子想得要命。而恰恰有家人家一连生了几个大胖小子,想女儿想得要命,于是两家人一商量,干脆换了,你家儿子给我,我家女儿给你,写了纸约,永不反悔。这师游医一想自己拿个丫头片子,平白换了个大胖小子,划得来啊!于是给儿子改了个师得圆的名,就是得来圆满意思。同时又怕人家反悔,干脆举家以行医为名外出,不回去了。 第21章 师得圆 师游医老婆死得早,这师得圆从小缺人管教,落了一身怪毛病。小学时就因为爬女厕所窗户偷窥女生解手,被发现而在学校里落了个“师怪物”的雅号。大了随父亲到玉妃镇行医定居,却是个死眉死眼,平日死不理人,独来独往的家伙。中等偏瘦身材,给人印象永远都是邋里邋遢,鼻脓口水的。 住在他家隔壁仅一墙之隔的李徐氏,说了件事,把大家乐坏了。原来李徐氏早死了丈夫,和儿子媳妇生活。一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平日经常用的老物件儿,例如刮痧的铜元,装针线的青花瓷碟,老公公李厨子民国时办席用过的高脚青花碗,怎么用着用着就没了。到处找也找不到,她就怀疑,家中是不是出了狐仙。 李徐氏不敢声张,心想家中的灶神、财神甚至堂屋条案上供的南海观世音菩萨都降不住它,可见这东西成精多年,开罪不起。到了八月十五,她还端了几封登子(月饼),摆上香蜡,边烧钱纸,边在月亮坝头拜月亮,求狐仙莫要捉弄她了。可是不管用,照样丢东西,怎么办呢?急得她想请道士提符剑化符水捉妖,又怕道士道行浅捉不了妖,狐仙一怒,干犯到家里人,那就不是丢东西这点小事,这是要人命的。 没办法,只有花大价钱到下河五十里净土寺请了尊尺高铜弥勒佛,放在家中镇压,但过了没几天,怪头怪脑的连铜弥勒佛都掉了。李徐氏吓得心咚咚乱跳,也觉得哪不对,恐怕不是狐仙作怪,难道是家中出了偷儿。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移开靠墙老立柜,找被老鼠叼到立柜底的花鞋时,才喔唷一声吓得直捶心口。 原来她家住的是百十年的青瓦老房子,以前怕地震,墙都是竹篾敷泥再刷石灰的竹笆子墙。竟被那隔壁住的师得圆从墙根儿掏空了个洞,瞅着她家没人,隔三岔五就来她家偷东西。民警也来了,看看也没掉什么值钱东西,就严肃问他偷的这些东西哪去了?他埋着头,小声说卖给街边收小古董的老头儿了。问他为啥要偷东西,他说他老汉儿太抠,一分零钱都不给用,没法才搞点东西来卖。 大家憋着笑,问他偷东西卖的钱哪去了?他说买小零小碎,糖果瓜子什么的送人吃了。大家哄堂大笑,问这小子,快说,是不是送给心上人吃了,心上人是谁呀?谁知这小子缺血色的蜡黄脸破天荒憋了个满堂红,整死不说了。 后来细心一查,李徐氏逢人便讲,你说怪不怪,那么一个呆瓜怪物,竟然还喜欢鼻子巷唐家的哪个秀竹,那么飞的妖精,他降得住?罪过哦!可怜我哪尊铜佛了哦,八百八拾八元请回家,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就被这小怪物砸成破铜烂铁卖给收荒匠了,真丧德哦!那师老怪物还整死不赔,说封建迷信的东西就应该砸了扔了,请菩萨哦,咒他狗日的天天都莫得生意,鬼都不上门! 师得圆讨好秀竹,也不是一天两天事了,但秀竹这丫头吃了人家东西,还不大理他。一次师得圆憋急了,见秀竹吃着自己买的东西,那模样儿让他爱得发了疯,竟嘶的一声将流出鼻孔的黄龙又吸了回去,颤巍巍伸出一只鸡爪爪想去摸秀竹的手,却被秀竹“啪”的一声抽在他手背上,从此他就再没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只是对秀竹的心却更加痴。 这时他见秀竹牵着柳寻欢的手跑进了鼻子巷,不由醋意大发,心中大怒。他本想跟过去,但平日懒,从没跟他爹练过功夫,看了柳寻欢刚才的身手,又很畏惧他,不敢跟去。于是等警察来了后,师德圆悄悄对警察点了水。 当大家一大群人跟着警察到鼻子巷抓柳寻欢时,师得圆没敢跟去。他悄悄走到昏死在地上的朱眼镜身边,假装给他揩脸上的血污,查看伤情,另只手顺势在他怀里内包一摸,把朱眼镜胀鼓鼓的大钱夹子滴溜捎走了。 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在秀竹家秀竹睡的清代的大花床底下,将柳寻欢抓了出来。逮柳寻欢时,把秀竹放在床后的马桶又踢翻了。瞧着灰头土脸,一头蜘蛛网蒙蒙,身上臭哄哄的柳寻欢,大家都笑说他看着是条英雄汉,却被警察从人家女孩子闺房的大花床底下逮出来,真是:英雄踢翻马桶盖,大花床底下逮出来,闹了个天大笑话儿。亏得柳寻欢的母亲赔了汤药费又陪了多少好话儿,被打的又是骗子,逮进拘留所吃了半个来月牢饭,柳寻欢也就又生龙活虎出来潇洒了。 矿上职工都到镇政府静坐去了,白水河铜矿静得就像要被这个喧嚣的世界遗忘。 矿工老马走进矿洞中,他不是不愿和大家一起去找政府闹,希望获得应有的补偿,而是昨晚他突然想起,矿井作业面还有几盏矿灯还亮着。由于要省电,矿井里相隔很远才牵了盏电灯,光线昏暗,矿工们为了挖矿时看得清楚些,都习惯带一盏煤气灯下井。可别被老鼠什么的碰翻了,引起火灾,那可是国家的重大损失。老马这样想着。 沿着幽深的矿洞往里走,青春和岁月都溶进了这无边的幽暗和寂静中。远处的灯光如星星一般,闪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冰冷的铁轨上,闪着清幽的寒光。 “咵、咵!” 老马一步一步,朝矿洞深处走去,感觉自己是行进在幽冥世界的幽灵。耳旁又突然出现幻听,那是矿车在铁轨上行进,发出的刺耳吱呀声,这使得老马不得不一次次朝矿洞深处张望,担心那一车车满载铜矿石的矿车,呼啸而来。 突然他发觉前面有异常,一个长长的孤影矗立在远处。谁在哪儿?老马疑惑地停住脚步,往远处那个孤影打量。灯光实在太昏暗了,眼神已不大好的老马不得不将矿灯提得高高的,一步步朝前走,边走边喊,谁在哪儿? 那个孤影没有回答他,也一动不动。老马觉出不对,他心里有点发毛,不敢过去。很小时候,他就听老辈讲过,山中有山鬼,每年清明矿上都要买来香烛纸钱供果,在矿洞中供好,还要放十挂冲天响炮,惊走山鬼,若不如此,山鬼就要进洞栖身,闹事吃人。 难道今儿这山鬼真让我遇上了?老马感到混身起了鸡皮疙瘩,想想还是退出洞算了,不要招惹这些东西。又看那孤影一动不动,好像不是活物,于是就麻起胆子,高高提着矿灯,在无边黑暗中,慢慢朝前继续走去。 还有十米,老马终于看清了,妈呀!他惊叫一声,整个人软瘫在地上。这那是什么山鬼,这矿洞上分明挂着一个死人。 第22章 五哥断案 老矿长长得很健壮高大,平日留着花白的板寸头,爱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走路风风火火,做事也风风火火。此刻挂在矿洞防塌顶木上,身影却是那么笔直,那么板,那么硬,那么凄凉。他死时一定很痛苦,乌紫色的舌头吊在外边尺多长,脸因为挣扎而完全变形了,发现他的人只是从衣着上认出来是他。 玉妃镇因为是大镇,镇派出所已经升级为县公安分局,由李副局长主管玉妃公安分局的工作。由于人们叫李副局聱口,听着也不顺耳,都统一叫他李局。 警车拉着警笛,呼啸着开进白水河铜矿,停在矿洞外原先堆放原矿石的空坝上。以前这里堆积着如山的铜矿石,现在却空空荡荡。 李局带着刑警队队长五哥来到案发现场。老矿长的遗体已经被取下来,法医赶到后,通过死体检查,大致确定死亡时间是在24小时前;通过尸表检查,没有发现致命伤痕,身上也没有搏斗痕迹;法医请示李局,死者应属外力窒息性死亡,是否做尸体解剖,以确定是否有中毒死亡嫌疑。 五哥是有二十年刑侦经验的老刑警。由于前几年查一起案子,被仇家报复,老婆被人害死了。五哥感觉干这行对家人危险很大,索性不再结婚。要解决个人生理需要,就到玉妃镇街头巷尾隐藏的保健按摩院或者花茶铺找几个老相好。他运气霉,在保健院和相好的亲热时,还被现场抓了几次现行。好在抓他现行的,不是他徒弟,就是他的哥们儿,大家看见是他,都躲了出去,都等他穿好裤子衣服甩帘子出来后,然后一个标准敬礼,说“五哥,您老又在暗访啊!别那么卖命了啊!保重身体要紧。”弄得他好不尴尬。为这事儿,他没少受李局克,但说了他又不改,局里刑侦哪块儿又离不开他,也就睁只眼儿闭只眼儿,由着他了。 五哥在案发现场到处转悠,他尖瘦的脸上,一双细小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李局背着手踱过来对五哥说:“发现什么可疑线索了吗?” 五哥摇摇头。 “法医刚才问是否需要做尸体剖验?” “现场很零乱,矿上的职工们听说老矿长自杀后,至少有上百人来到案发现场,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案发原始信息可以找到。只有一根歪倒在一旁的铁凳和尼龙绳,还不知是当时留下来的还是后来带进来的,这些都是矿上常见的东西,并非外来之物。老矿长是站在凳子上,将绳子甩到矿顶的横木上,然后蹬了凳子自杀的,一切现场的证据都倾向于这个结论。” “如果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杀,我们就出自杀死亡的结论吧。”李局说。 “这个结论还下得早了点儿,我有个疑问,一直觉得不踏实。”五哥摇晃着头,一副诸葛亮断案,悠然万事尽在胸中的架势,对李局说。 李局最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表情,他克制住自己的厌恶,瞟了眼五哥,问道:“什么疑问?办案要的是线索和证据,胡乱猜测可不行啊!” “老矿长自杀的动机是什么?这段时间矿上一直在搞破产改制,还没有结果,老矿长没有理由自杀啊!”五哥边揉鼻子边低头思索着说。 李局身子一震,是啊,这言之很有理啊!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的。 “如果找不到死者自杀的动机,就不能草率认定为自杀,如果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那就是一桩很严重的刑事案件。”五哥眯着眼睛,悠然说道。 “说说你的推论。”李局说。 “尸表没有明显伤痕,证明老矿长死前没有遭受暴力侵犯;手指甲盖流血外翻,证明死前经历了激烈地痛苦挣扎。现场各种遗留物证也倾向于自杀身亡。我这里目前没有推论,我只是想这毕竟人命关天,不管自杀他杀,都不能仓促下结论,都要找到令人信服理由证明,不然一旦下了结论,而在以后什么时候找到了新证据证明我们的结论是错误的,那我们就被动了。” 李局长久思考后说:“矿长自杀,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不一定跟矿上破产改制有关。破产改制现在闹得很厉害,已经上升为影响安定团结的政治问题,不要轻易往这方面扣帽子啊!文革我是经历过的,正常的死亡被说成敌特搞暗杀,从而诬陷牵连一大片;群众之间搞派性斗争,你说我不正统,我说你不革命,工人与农民斗,工人与学生斗,杀人放火,死伤无数,其实呢,都拿的是一本《XXX语录》。这样的教训太多太惨痛了,我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老矿长自杀的事件,千万不要轻易往被人谋杀这方面引,这样很容易造成群众恐慌和不满情绪,很容易激起大规模群体事件。这样,我们先初步把自杀的结论下了,好让死者家属安排后事。不过尸体解剖还是要做,以便更进一步搞清楚是否有他杀嫌疑。你回去后也再查查,老矿长是否还有其它因经济问题、感情问题、严重疾病等造成自杀的动机,我们也不能随便不负责任地下结论,一定要有事实有根据。” 一条窄轨铁路,沿着美丽的白水河,蜿蜒延伸进玉垒山,最后的终点是白水河铜矿。窄轨铁路上像玩具般的蒸汽火车还在开行。从白水河河弯拐进山里时,蒸汽火车总要拉几声汽笛,冒着白色水蒸汽,蹒跚着,将山里的乡民和物资拉出山外,运进山里。 白水河铜矿是座老矿,产紫铜,在清乾隆爷朝时被发掘,至同治时达到鼎盛。官家用来做制钱,民间,谁能有把用白水河铜矿产的黄澄澄沉掂掂的黄铜做的水烟枪,在人前拿着一站,是很神气的事。 白水河铜矿一直是玉妃镇最大的财源。有一口熔矿炉,两口反射炉,一条矿坑,月产纯铜(99.9%)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吨左右,职工五百人。解放前是当地一个叫唐伯约的军阀的家族产业,解放后收归国有。由于长年开采,矿洞越来越深,矿脉越采越远,现有的开采设备,还是慈禧老佛爷时候唐家制下的,设备原始老化,投料、出渣四步工序全人工操作,条件艰苦,效率低下,经常出事故,渐渐就运转不动了,现在已经基本停产。 第23章 破产改制 本来市上希望能招商引资,或者股份制合作,引入外来资金,添置先进设备,将铜矿搞活。近几年有色金属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尤其是铜、金等贵金属矿,无论国企或者私企抑或个人,都对探矿开矿很感兴趣,但是外资一了解到白水河铜矿陈旧的设备,沉重的债务和拖欠多年的工资,最关键是白水河铜矿是百年老矿了,该采的都差不多采光了,余下的,也只是鸡肋,都摇摇头,面露无奈之色。但白水河铜矿的职工凭多年的矿下工作经验,都相信,白水河铜矿是座富矿,上围层面的矿虽然被采尽了,但是下层的矿脉却很宽很厚,很可能伴生金矿。他们找到镇政府,向镇领导反映白水河铜矿的真实情况。 玉妃镇镇政府也将信将疑,于是从省地矿学院找了位地矿专家,带了一帮人,在矿工们的指引下,下到矿里,从几个采样点处,向下试钻。有的采样点,果然在几十米地层下,采出了高品位铜矿石;有的采样点,却是毫无所获。这位地矿专家给政府的最终勘探结果答复是:在已采矿脉下层,通过探点勘探,发现有高品位铜矿,但不能确定下层是否有铜矿带,也不能确定其宽度和厚度,要得到更确切矿藏信息,还需要进行更大规模的勘探。 镇政府没有对外公布勘探结果,又由玉妃镇本地企业资助,搞了几次更大规模勘探,结果也没有对外公布。 勘探完成后不久,玉妃镇政府以地方政府财政困难,无力解决白水河铜矿职工工资和退休养老问题为由,将本地最大的私营企业:玉妃电缆厂和白水河铜矿的领导找到一起,希望玉妃电缆厂能站在帮助政府和帮助多年合作企业解决困难、走出困境和维护社会稳定的政治立场上,结成帮扶对子,先借一些款帮助白水河铜矿把工资发了。玉妃电缆厂厂长冷如松爽快地答应了。 这两家企业结成帮扶对子的事,在当地传为美谈。白水河铜矿富余的放炮工、扒土工、铁路工、排水工,也被安排进了玉妃电缆厂工作。当职工们敲着鼓、打着锣,在玉妃电缆厂门口披上大红花走进新的工作岗位时,很多人都为玉妃电缆厂的义举,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职工的工资虽然暂时解决了,但要解决铜矿的前途和剩余职工的吃饭养老问题,却是必须直面的难题。 对白水河铜矿,上面倾向两个方案。一个是先破产倒闭,资产债务清算完毕后,将其公开拍卖;另一个是招商引资,走股份制道路。老矿长和广大职工都希望走股份制道路。通过招商引资,同时向广大职工按工龄长短配发原始股,再向社会募资,向企业注入新鲜血液。职工既是工人又是股东,工作的效率和积极性就会更高,如果铜矿效益好了,职工们就可以获得分红,如果铜矿被有实力大企业入股,然后打包运作上市,职工们特别是像老矿长这类老干部老职工,等到原始股上市一卖,瞬间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富翁,干了一辈子,晚年也有个依靠了。 但镇政府觉得白水河铜矿是包袱,政府近年不但长期在矿上不赚钱反而要不断贴钱,干脆破产倒闭卖了算了。但就几台破机器、破厂房、更可怕的是几百号人要拿工资吃饭,还有退休职工的退休工资,如此沉重的债务,如何能拍得出去?要想拍出去,只能是将白水河铜矿的采矿权和固定资产与债务剥离后,单独拍卖,以拍卖所得,清尝债务和解决职工的就业和养老问题。但是实际上无论政府和矿工都很清楚,白水河铜矿已经资不抵债。拍卖后能落到矿工手上的,是少之又少,等于是企业卖给别人后,职工们都拍屁股走人,什么都没有。 这实际上损失最大的,是职工利益。于是一生谨小慎微的老矿长,也在巨大的切身利益面前,终于带着大伙一起反对将企业拍卖。他们到镇政府静坐到市上反映情况,说白水河铜矿不能垮,只要解决好铜矿的资金问题、管理问题,财务问题,白水河铜矿是能起死回生的。但反映的情况一直没有解决。现在老矿长突然上吊自杀了,大家都觉得疑虑、惶恐和不安! 更奇的是,老矿长死后,在白水河铜矿又出现一连串怪事。有人说矿里闹鬼,晚上矿洞里有灯光,走近却不见了,阴风惨惨的,没有人晚上敢到矿上去。 这矿洞里夜晚隐约漏出的灯光,后来连街边爱打小麻将的张大姐李大娘之流都悄悄听人讲了,那里实际是个地下赌窝。赌场的老板是广东潮汕人,做生意亏了许多钱,躲账流落到蜀康。开始在玉妃镇偏僻街道摆老虎机,被公安踩了,还不死心,没什么本钱又没什么后台,不敢把赌场开在宾馆酒店,听说白水铜矿死了人,又闹鬼,就灵机一动,把赌场开在了这矿洞里。请了几个马仔,到处邀约人来赌博。 白水河就像一位缠绵温婉的女子,蜿蜒从绵延起伏的玉垒山流过。玉妃镇就坐落在玉垒山山脚和白水河边。镇子是几百年老镇了,一棵参天黄桷树生长在白水河岸。黄桷树的年龄和镇子的年龄一样老,当地人不叫它黄桷树,叫它黄桷大仙。黄桷大仙树身挂了很多红布条,那是乞求黄桷大仙,保佑娃娃晚上不哭不闹,不生疮害病的人挂上去的。黄桷大仙树根,立有许多直直的树枝,不明白的外地人,会觉得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原来这是腰杆子痛的人立的,乞求自己的腰,像黄桷大仙粗壮的树干一样有力健壮。 许多女子清晨在黄桷树下的河边洗衣服。黄桷树的旁边,就是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的白水河大桥。 黄桷树旁的“黄家老茶铺”,说书人张老师,矮矮小小,精精瘦瘦,提个老式黑皮挎包,三花茶一口,惊堂木一响,书场开始。 看门边红纸写的今日书目:新派评书:玉妃斗蛟。 第24章 走蛟 黄家老茶铺的老板叫黄幺师,解放前他父亲就是开茶铺的,从父亲手里接过老茶铺,已有多年,如今六十余岁,茶铺生意基本交到儿媳手里了,他只是空了帮忙掺茶。 黄幺师的儿子不想做茶铺生意,他向父亲借钱买了辆“夏利”轿车,平时就跑野猪儿(注:无照野的士),主要是跑邑都市到玉妃镇,天原县到玉妃镇这两条线路。生意也还不错。不想一天刚到邑都郊区,就被运管的前后堵住了,乘客估计是勾勾儿,一跳下车,跑得没影了。 黄幺师在黄桷大仙树根下挖出的一小块空地栽葱,做吃面时的调味料。碰见一个熟人,他就拉着别人说,无非就是翻来覆去说勾车的勾勾儿坏到住,运管的也坏啊!让他儿子车被扣,要交两万元才能取回车,天杀的不得好死啊! 一小块地的葱,到中午还没栽完,他就感叹这日头咋越来越短了呢! 说书的张老师望着黄幺师,不由感叹,这胖胖的黄幺师本来是安度晚年长寿的相,现在却目光呆滞,身形消瘦,恐怕就要被这两万元把命戳脱!看来这长生,不是靠养,而是看能不能看得开,能不能顿悟啊!这顿悟两字,到底重点是在“顿”呢,还是重点在“悟”? 张老师摇摇头,独自苦笑一阵,不再多想,于是将惊堂木一拍,眼中神光一聚,俯视堂下茶客,将书说了起来。 话说白水河大桥也不知有几多岁月。用红砂石铺就,斜坡单孔,孔很高,呈桃形了,据老人说是为了方便过货船。中间孔的最顶部,嵌有一坨黑中泛白亮的东西,大家要好奇问,这是什么东西呢?岁月久远,几乎无人知道。据故老说,这可是一块铸有符咒的银牌。 原来以前白水河只要一发大水,就会把大桥冲了,大家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后来还是一个渔夫,发现了因果。原来那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白水河水位不断猛涨,看着看着又要发大水。那个渔夫在桥下不远的一个洄水沱搬罾。一个电光闪过,透过劈面风雨,他只看见一头猛恶黑蛟,自上游挟洪水闪电而来。到得白水河大桥,好似桥孔太低小,挡了此畜生的路,只见它曲身一拱,大桥应声垮塌。这黑蛟即顺水而去。 怎么办呢?玉妃镇官民坐在一起想办法,七嘴八舌也拿不出个准主意。最后一个当地最知名的石雕老匠人说,还是到工坊街的鲁班庙找鲁班爷爷问策吧。那天玉妃镇的男女老幼都虔诚跪在鲁班庙前,礼牲斋醮,跪拜半日,也不见鲁班显灵。老匠人只好以身伺神,谢罪请策。 先用削尖的木工笔刺穿两耳,让鲜红的血沿脖颈,如线一般,流到身上。跪拜良久,仍不见神应。再兑好墨汁,倒入墨盒,在身上弹出一条条墨线,用利斧沿墨线划割。不一会儿老匠人浑身如血网一般,白色的人油,和着鲜血,若小溪般淋漓淌下。 不断地烧香,不断地焚纸,不断地叩头,眼光迷离,神思恍惚,望空乞拜,仍然没有神应。到日落西山时,老匠人失血过多,阳气虚亏,已经无血可流,晕死在祭台上。在晕死前,他虚弱地告诉协伺祭司,让大家谁也不能走,包括小孩子,都必须跪在这里。因为神要看大家的毅力和诚心。 到天明东方发白时,很多人都跪在地上睡着了,但大多数人都偷偷溜回家睡觉去了。老匠人仍没有醒来。他儿子和徒弟一看情形不对,忙将老匠人抬回家中。大家都叹息着,感叹天威的难测。 到老匠人昏迷的第八天,大家都觉得没有救了,于是子侄们都哭着披麻戴孝,准备给他安排后事。也就在这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白水河的河水又开始猛涨。有人又看见在雨雾迷蒙中,自上游来了一股巨浪,踏巨浪隐约见一条百十丈红色巨蛟,逶迤而来。 发现者吓得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只见这巨蛟游到白水河大桥河段时,嫌水流太窄,用已经长出红鳞的身子猛地一拱,那剩下的残缺的白水河大桥,就彻底垮塌了。沿河一带田地,全部过水被淹,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人畜也伤亡无数。 而在老匠人昏迷的第九天上,寿材祭帐都已经暗中整备齐整,坟山已经请阴阳看好,棺椁几个本家兄弟已经和请的泥瓦匠一起,在动工修理了。由于老匠人在当地名气很大,影响力很大,家人们就商量,在椁中还是要放陪葬品,青花瓷器,陶猪陶羊陶鸡陶田,一样都不能少,还要在墓门安一队镇墓兽。天花已经运过来,可以把大院扯满。大家就等着那口气儿落了,好棺殓设灵堂祭祀。但这时老匠人却奇迹般地睁开眼,面容红润,不同凡俗。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告诉徒弟们,现在可以造桥了。 大家都很恐惧,怕将桥修好后,河中又出什么怪兽将桥拱垮。老匠人笑着说不妨事,大家只管按他给的尺寸修,如果再垮,他就拿自己的家产作赔。 桥修好后,他又叫人打了块九两九重的银牌,他亲自在银牌上雕了个谁也看不懂的图形,然后将这块银牌,挑选吉日吉辰,填镇在桥中孔正中央。自此以后,无论多大的洪水,白水河大桥都再未垮塌,也未再见妖蛟出现。 工坊街的鲁班庙在公元一千九百某年某年,起了个“破四旧”运动,给拆了。那么几百岁的老东西,说拆就拆了,老街坊都摇头叹息,但又有谁敢说一句话儿呢?鲁班的泥像被推下祭台,身子四分五裂,头滚在大门边墙角里,被小孩儿当球踢,也没人理,后来不知哪去了。 在推鲁班像旁边协伺童子泥像时,红X兵发现了古怪。这协伺童子泥像倒下时,外层黄泥震裂,内层却发现一具完整的干尸。红X兵女将们吓坏了,四散奔逃。剩余的赶紧报告派出所。公安来了后,经过勘验,发现这具干尸年代久远,并不是敌特分子杀人的罪证。更进一步检查,在干尸腹中,令人称奇地又发现一件象牙雕棺材样锦盒,历经岁月磨蚀,条条暗纹密布。众人小心打开锦盒,却见盒内别无他物,唯有一张羊皮纸。 第25章 刘镇长 羊皮纸上详尽记述了这具干尸泥像的来历。 原来这具干尸正是造桥的老匠人遗骸。老匠人临终前,才对后人道出了封存心中几十年的秘密。原来那日祭拜鲁班祖师,求造桥之法而不得,老匠人以身祀神,在昏迷中,灵魂恍惚中脱离身体,他见到了鲁班祖师。 鲁班告诉他,这九条恶蛟,原是玉垒山山神之牲,上古青龙之子,喂养在深山中青竹环绕的九蛟潭中,看山守林。年长月久,法力越来越大,山神渐渐制它不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它们逃走,归于大海之中。这最后一条赤蛟,法力最强,脾性最爆,已然成野龙。鲁班祖师本可请出大禹王神禹令镇伏它,但那样却会将九蛟之母上古青龙放出,引起滔天洪水,致百姓罹难。这本是九蛟毒计,一条一条逃走,一次比一次破坏大,其目的就是让玉妃镇供奉的鲁班祖师法身,去九蛟潭请出神禹令,即便九蛟伤得一二,也可将母救出,共同为恶,涂炭生灵。 鲁班祖师猜出九蛟之意,知道救青龙是关键,于是不为所动,待赤蛟最后一个逃走后,即令老匠人还阳,立即造单孔巨桥,铸天师符篆银牌,镇住大桥,就若一道铁闸般,隔住九蛟青龙母子,使之永不相见,永难为恶。而老匠人将死时,也告诉子孙,希望永随鲁班祖师,佑庇天下匠人。子孙们遵照老匠人遗愿,在老匠人死后,盐卤其身,取出内脏,放入香木,外塑黄泥,并在其腹放象牙锦盒,以旌其事。 翻看这张羊皮纸的李文书,边看边给看热闹的红X兵和群众讲说,看完后连笑荒唐荒唐。说了一番荒唐后,匠人遗骸被当成破四旧典型,游街示众。一路行来惹得蚊蝇乱飞,臭得行人掩鼻,最后拉到乱坟岗烧了了事。但回家后主事的李文书即一病不起,卧床数月。红X兵也有点儿虚火,疑神疑鬼,“破四旧”的劲头也下去了,鲁班庙主殿,竟然因此得以保存,以至几十年后,玉妃镇要开发旅游资源,费尽周折,到处找文物古迹,最后才发现老粮站放陈化粮的仓库,竟是鲁班庙得以幸存的主殿,不由得连呼万幸!当即拍板,将老粮站迁了,将附近居民拆迁了,弄了个鸡飞狗跳后,又将鲁班庙按古书记载恢复原貌,还搞了个场面宏大的祭鲁班仪式。省市领导都来了,讲了话,说古礼祭鲁班仪式,很有特色,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要年年搞下去。 百十年来,凡买舟过此桥的人,车水马龙,无论老幼,望着桥顶黑亮的白银,总觉后脖冰凉,虔诚者,还要上细香一束,遥拜一番。 天光熙微时,挑菜行脚的,骑车上班的,渐渐川流不息;小孩哭闹的、女人洗马桶的、男人打拳跑步的,嘈嘈杂杂,好不热闹。 一阵河风从晨雾弥漫的清泠泠的白水河吹进玉妃镇临河的半边街,吹进菜市场、花鸟市场、肉市、茶铺,吹进千家万户的瓦房、楼房中。 空气中也弥漫着各种市井烟火味道,有炸糖油果子、卖包子、卖青菜、卖黄角兰的香味,也有洗马桶、路上遗落的猪屎、阴沟的烂菜叶、茶铺里呛人的叶子烟味。让人觉得生活原来还是如此的有味。 红日给玉垒山镀上一层金边,白水河浮现出了彩云的身影。这时从镇政府大院,出来一个身材高大壮实,黑红脸膛,不怒而威的中年汉子,他就是玉妃镇的一镇之长----刘长旺。 刘镇长最近神清气爽,满面红光。他不久就要调到县上(玉妃镇隶属天原县),当刘副县长去了,分管全县各地区的工业生产工作。但刘镇长却在推辞。他说自己在基层工作多年,工作经验比较丰富,还是愿意留在基层,为家乡的发展和建设出工出力。市级和省级的报刊,这段时间都在宣传刘镇长的先进事迹,宣传他不爱权不争名,只愿踏踏实实扎根基层的高尚情操。市里主要领导已经表态了,一旦这个县的现任县长退下来,下一任县长的重担,就交给刘镇长。 刘长旺走在玉妃镇街上,很多人都点头哈腰给他打招呼问安。刘镇长也略微点头回应。他是高兴且自得的,他就像巡视子民一样走在街上,满足地看着他的子民工作、生活。 一个戴眼镜老年男子从街角走出来,低头弯腰径直走来,站在刘镇长身侧,给刘镇长问好。跟在刘镇长身后的秘书小顺子眼尖,认出了这个干瘦矮小的老男人是镇文化馆的馆长叫刘长生。刘长旺斜着瞄了眼刘长生,问他有什么事。刘长生局促不安地站在刘长旺身侧,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他艰难地说明了来意。 原来他再干两年就退休了,但他的大儿子都三十好几了连份正式工作都没有,媳妇也找不到,他愁得啊晚上觉都睡不着。他想求刘镇长替他儿子在政府里寻个工作,或者干脆顶他的班,为此他愿意早两年退休。说完他递上了两条华子,并靠近一步,悄声对刘长旺说:“本想把,把这些东西送到您办公室,但人来人去的太多没敢进去,所以一直在这外面等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有得罪您的地方请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两条香烟和烟里塞的一万块钱请千万收下,咱们不都姓一个刘不是,而且算同族兄弟,你侄的工作问题麻烦您帮帮忙。” 刘长旺背着手站了会儿,说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还提它干嘛?不过我侄子工作的问题,还真是难办,你知道政府机构臃肿,国家一直都在喊裁员,顶班这事很久以前就不准搞了,现在想吃官饭的人又多,这事还真是难办啊!” 刘长生都快哭出来了,他一辈子都没求过人,这时鼻子红红的,脸耷拉着,苦苦哀求刘长旺道:“长旺,我们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你现在又当镇长又是书记,你比我们出息多了,今后你还要当县长市长,我承认我当年是鬼迷了心窍嫉妒你,才去告发你,好歹我也是当地的文化人,我抹下脸不要了给你跪下了,求你原谅我,算帮帮我吧,给你侄儿找条出路,我们刘家的老祖先人都感谢你。” 说完,就做式要下跪。刘长旺赶忙扶住他。 第26章 寻花 刘长旺神情间仍显冷淡地说道:“好吧,你先回去吧,我找管人事的问问,看能不能拿到进人指标。不过你的东西我不敢收,你还是拿回去吧。”刘长旺说道。 刘长生说什么也要把东西送脱手,不送脱手他心里不安生。没有办法,刘长旺只得示意小顺子收下。 刘长生千恩万谢走后,小顺子提着香烟和一万块钱的口袋问镇长怎么办。刘镇长说:“把它上缴。”小顺子恨得牙痒痒的说:“好!不给他狗日的办,现在想起是同村的亲戚了,当年举报您身为政府官员,却私自下海经商,利用职权谋私,弄得您那么被动时,怎么想不起都姓一个刘?这种平日假装清高,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惯的狗头秀才,就该把他龟儿饿死。” “不,顺子,事还是要给他办的,你给管人事的肖主任打个招呼,安排他儿子到政府谋个差事,完了通知刘长生一声。这烟和钱你就交给廉政办的人,就说有人送礼,刘镇长上缴。”说完,刘镇长潇洒一挥手,独自走了。 小顺子站在原地傻眼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走了几步,刘镇长又回头教育小顺子,说道:“记住!私生活是私生活,公家的事,我们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正廉洁!” 小顺子连连点头哈腰不止。 刘镇长今天本有其他事,但他推了。 他出来,是想去看一个人,准确说是看一个女子,那天他坐在车上,路过鼻子巷时,偶然发现的一位妙龄女子。 眼角晃过一个人影,他突然感觉眼角狂跳。 他将头转过去,一个女人就直直站在晨光下,在他身侧不远处。虽然同住一地,但这个女人,以前令他魂牵梦萦,现在却最不愿见到。 岁月真是无情啊!以前她是那么美丽,身材健美,凹凸有致,婀娜性感,现在除了面貌没怎么变外,身材已经发福,胸塌了,肚子微微外翘,和其她普通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 虽然夏日炎炎,但刘长旺却从这女人身上感到一股寒意,即便阳光直射下,也有一股彻骨的孤寒。 “你是找我么?”刘长旺背着手,低头望着自己脚上穿的皮鞋问道。 “我找你,我到死都不会来找你,你别做梦了!”女人情绪激动,恨声说道。 她的眼睛里,狠狠溅射出如刀一般的光芒。 “春杏,都那么多年了,我们都老了,那些恩怨你还记那么深?难道不能就此忘了么?你看我现在有权有势,名利双收,你当初为何要那样固执?为什么你就不能选择我?如果你当初依从我,你现在不就是这玉妃镇方圆百里的皇太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刘长旺说到这,眼眶变得红润,情绪也有些激动,看得出,他对自己过去的岁月,仍然有耿耿于怀的地方,特别对眼前这个当年他爱得发狂的女子,她带给他的挫败感,深入骨髓,以致现在都无法忘却。 “我的青春,我的梦想,都毁在你身上,你毁了我的一切,难道你认为我那么容易就忘掉?!你难道认为我还会原谅你?你别做梦了!”说这话时,女人的声音在哽咽。 刘长旺叹息一声,刚才出门的兴致荡然无存,他说道:“原不原谅都无所谓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我对你的情谊还是在的,过两天我让秘书给你送一些钱过来,你老公死了,我知道你肯定过得拮据。” 他以为女人是找她要钱的。 女人眼光仍如刀剑,没有丝毫缓和,恨声道:“我才不要你的臭钱,我今天一百二十个不愿意来找你。” 刘长旺疑惑地盯着她,他在听她的后话。 “但我没办法还是要找你,是你造的孽,你要还这笔孽债。” 刘长旺盯着女人,瞧了半天,才嗫嚅问道:“孽债,什么孽债?” 此刻正是上午晨光最好时分。熹微的晨光,从树荫间,从旧宅院的窗棂畔,将空气中的灰尘,照得闪闪发亮,笔直射到地面上。地面仿佛吸饱了水汽,蚯蚓和蜗牛都将怯怯的头向上探了出来,若饮美酒一般,沉醉地呼吸着这潮润而清鲜的空气。 鼻子巷若它的名字一般,巷口儿大,巷里深窄。细嫩的阳光将半边街衢照得透亮。 刘镇长打发走了女人,兴致又渐渐变得很好。他信步来到鼻子巷口儿,折身往里瞧,并没有发现那天他在车里见到的女子。 他进了鼻子巷里一家老屋的小院子。 院子很破旧了,是老式四合院青瓦房。从花窗和屋檐的精美雕镂来看,它富足兴盛时,一定也很漂亮阔气。院中央有一半米高的雕花海棠形大花台,四角有四个小花台,呈大桃花瓣形。花台没栽别的花,全是洋红的胭脂花。千万朵姻脂花脉脉的清香,伴着清风,吸进鼻里,非常舒适宜人。 刘镇长寻了一圈儿,也没见着人,只见一半白老妪,在灶房里忙活。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心想难道真的老了,将一个老妇看作了妙龄女子。又转念一想,不觉又叹口气,年轻时心里喜欢的女子,也是如她这把年纪了,老的不堪再看! 刘镇长意趣索然,转身回去。走到鼻子巷口,忽然不觉眼前一亮,他看到了那个斜倚在巷口墙角的女子。她身材瘦高苗条,瓜子脸儿,下巴却也不是特别尖,还带点儿婴儿肥。大眼睛一笑,就有两个明显的乖巧的酒窝儿。她眼里满含青春的神采,左顾右盼,皮肤白白嫩嫩,红嘴唇利索嗑着瓜子。 “妹子,你靠在这儿的样子不好看。”刘镇长笑吟吟搭讪道。 这女子吐着瓜子皮儿,轻笑着,漫不经心说道:“我不觉有什么不好啊!” “在很多年前,鼻子巷周围曾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烟花巷,烟花女子,很多都像你现在这样,站在这里揽客,这些,你家老人都没给你讲过吗?” 女子啐了口,脸儿拉得长长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翻着白,斜斜地瞄着一边,不理刘长旺。 刘镇长又问:“你信风水吗?” 女子仍望着街景,没说话。 刘镇长也不生气,他继续说道:“你看这鼻子巷,说是像人的鼻子,却外面宽里面窄,又深又长,难道不更像女人的生殖器官吗?地理生就,难怪许多年前,这里是出了名的花柳巷啊!” 女子白了眼刘镇长,说了句:“鬼扯!玉妃镇又不是邑都,怎么会有出了名的烟花柳巷?” 刘镇长哈哈大笑,毫不生气地说道:“你这小姑娘就不知道了吧,玉妃镇以前可是北上出蜀康省的必经之地啊,现在修了国道省道高速路,有了汽车,往来客商可以不必一定要在玉妃镇住宿,但以前行脚骑马坐轿,玉妃镇是必停的一大驿站哦!客人既然很多,消费必然就不少啊?以前住在这里的唐家大地主,几百年来最先就是靠开勾栏妓馆发的财哦!”。 停了下,刘镇长又问道:“你在等谁啊?看你东张西望的,等情郎吗?” “以前就喜欢站在这看街景,也不等谁。但这几天,我站在这儿,却在等一个人了,我想,他能给我幸福。我们家很久都不曾有幸福了!” “真的吗?能告诉我是这街上的哪个小伙子?大叔我也帮你审审,我到想看看谁能给你这美丽的小姑娘许久都没有的幸福。” 这女子将眼转过来,目光像长春藤的根须,肆意生长,死缠着刘镇长,说:“街上这些穷小子,没一个我打上眼的,我在这等一个贵人,他定会前来,给我买我喜欢的姻脂水粉。” “哦?”刘镇长到感到有些诧异和迷糊。 “他前两天坐在高级小轿车里,打这儿路过。书上说,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是一秒钟的事,我就在这儿等他,他会来的。” 秀竹盯着刘镇长,目光痴痴的。 第27章 喜鹊儿闹梅 老妇知趣儿地把大门儿带上了。 今儿喜鹊儿临门,她出来时,竟在头上扎了根多年未扎的红头绳儿。脸上很兴奋,充满苦难痕迹的深深皱纹竟然乐开了花。走时还不忘提醒女儿一声:“秀竹啊,可不许耍性儿,惹干大大生气!” 秀竹屋里的光线比较暗,但屋里的景物却更清明。天光从屋顶的亮瓦直直射下来,有许多细小的尘埃漂浮在这光柱中。窗户是那种木雕花窗,雕刻的是唐伯虎点秋香,三笑戏剧人物故事。花窗没有装玻璃,或者老式玻璃比较贵重,在多年前已经失窃,或者卖给别人换了钱,而今敷的白纸已经泛黄。衣柜、写字台、带踏脚板儿的大花床都是老式家具,虽然笨重,却是楠木家具,黑漆描金,雕龙刻凤,精美异常,应该是秀竹奶奶大婚时置办的。夹壁墙上,贴着秀竹以前得过的奖状和港台明星画报。 刘长旺坐在这老旧的雕花床沿,感到异常舒坦。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也是在这样的老房子里度过的。不过他家的祖屋在农村,都用的是一些粗苯素面家具,比秀竹家的家居环境可要破旧寒碜多了。 刘长旺拉着秀竹修长、红润的手,仔细看着抚摸着。这双手的指甲修剪得很精细美观,涂着玫瑰红指甲油。刘长旺能体察得到这双手由于紧张而传递过来的轻微颤抖。 “别急,我想吃杯酒。”秀竹一把推开了刘长旺。 “你要喝什么酒?红酒吗?”刘长旺觉得这女子还蛮懂情趣的。 “我要吃烧酒,你们男人吃得最烈的那种。”秀竹脸含红晕,娇俏地说道。 刘长旺犯愁了。以前出门,他都带了秘书小顺子。小顺子是他亲自挑选的男秘书,性格温顺忠诚,下颚片毛不生,像个太监。对于有些领导热衷于找漂亮女秘书的不良习气,刘长旺曾经专门开干部作风座谈会,作过严厉批评。他讲,秘书就是在领导身边,协助领导工作的办公室工作人员,是领导干好工作的必要条件和重要补充,不是领导的保姆,更不是小秘,谁热衷于找漂亮女秘书,谁就是给党的光辉形象抹黑,就是离腐败不远了。 刘长旺教育小顺子,领导就是要讲派头,才有威严,才能服众。比如说进门,刘长旺将肩一抖,小顺子就早早儿恭候在镇长大人屁股后,将镇长大人的外衣接住,挂好。镇长外出公务,从来不用揣钱,为国鞠躬尽瘁也不用拘这点小节了,全由小顺子先付,再报销。 可是今天刘长旺出来寻花,本来是很雅的事,怕自己的排场把女孩吓住,没了野趣,就没带小顺子和一干随从。坏就坏在这儿了,因为习惯了不带钱,今儿出来游赏寻花竟忘了带钱,这泡得什么妞啊!刘长旺不由得有点尴尬。但多年的对敌斗争经验,让他沉吟会儿,就有主意了。 “这样秀竹,我们玩儿个游戏好不?紧着你身上的钱去买烧腊卤菜和瓜果儿。你买一百,等会儿我出你家门儿时就给你一万,买一千,就给十万。怎么样?当然也别买多了,买多了只有便宜外面的叫花儿了。” “我的爷,真的吗?”秀竹瞪着大大的眼睛,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头牛。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一会儿我X你时,你可要顺着我的意。爷高兴了,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人家才刚满十七岁,可是黄花闺女,爷,你说话好听点儿不行啊!”秀竹噘着嘴,满脸羞涩,瞪了眼刘长旺,低头扭捏说道。 “什么黄花闺女啊,爷X了就是爷的人了”,说着又掐了下秀竹白嫩红润的脸庞,假带威胁的语气说,“快点去吧,我的乖女,买了烧腊,吃了酒,爷还要干事儿呢!” 秀竹快活得像只花蝴蝶儿般,整理好衣服,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刚出门儿,秀竹就哭了,一路走,眼泪像泉水一般,止都止不住。 到了鼻子巷口,她用衣服袖子拼命将眼泪擦干,深怕把眼睛哭红了,一会儿回去时让刘长旺瞧出来。她来到一街之隔的张板鸭烧腊店。本来她身上包包翻完,只有十块五毛,这还是师得圆偷抓了一对儿别人养在屋顶鸽笼里的鸽子,卖了换的钱贡献给她零花用的。 在小卖部和卤菜店哪里,赊了一瓶好酒一大包烧腊。凑了大概两百元左右的东西。 烧腊店的老板儿张板鸭不愿赊帐给她。他这板鸭店是道光年间从他爷爷的爷爷手上传下来的,算来已有一两百年光景儿。以前张板鸭祖上为谋生,卤两只鸭子、烟熏两个猪脑壳转乡穿巷,赚两钱儿用。慢慢的卤出点门道儿来。那清澈透明的溪水中吃草吃鱼虾的土鸭娃儿,买来杀了,用盐和香料卤好,几天后取出来板好放在外面风干,再用青柏丫烧的烟熏,这样板鸭就初加工好了。要上柜卖时,先在秘制的卤水中煮熟,再在滚油中滚炸得焦黄即可。吃在嘴里,又香又干,很有嚼头,最适合下酒。 在张板鸭家住了八十年的小脚王太婆,最会立小钱儿查干犯,也就是祝由科那一套。她最看不起张板鸭一家人,也从不买他的板鸭。她曾努着嘴,非常轻蔑地给亲戚们说,千万别买隔壁的板鸭,我隔着门缝缝,亲眼看到张板鸭往他熬的卤水里倒鸦片烟壳壳,还以为我认不到,骗我说放的八角大香,旧社会过来的人,没吃过猪脚,也看过猪跑嘛! 传到张板鸭手上时,他为人又极精明,在家临街一面,破墙开店,搞了个“玉妃张板鸭”店,生意大好,百里闻名。 秀竹平日讨好他,平日见了张哥长张哥短地叫,这时也不叫张哥了,只轻蔑地看着他说:“张板鸭,你赊不赊?你今天不赊以后要后悔的。” 张板鸭“当”的一下将明晃晃砍板鸭的刀剁在案板上,吓了秀竹一大跳,侧着身躲得远远的。“你个女娃子耍长了,今天不赊给你,你能把我咋个?” 张板鸭的婆娘从外面急冲冲赶回来,给张板鸭火急火燎咬了一番耳朵。张板鸭的身子顿时矮了半截儿,他回身就像川剧的变脸一般,脸一抹,马上满面油光,眉开眼笑,讨好地说:“秀竹妹子,要当官太太了,咋不给哥月亮坝头耍弯刀---明侃呢!咱们还是远房亲戚呢是不是?要多少你说吧,算哥送你的行不?” 第28章 隔江犹唱后庭花 秀竹赌气,偏不要他最拿手的板鸭,而要了只香酥鸭。张板鸭点头哈腰,乐呵呵地砍了。 “慢着,鸭嘴壳壳给我留着,我要!”秀竹寒着脸,命令道。 鸭嘴壳用油酥过后,比油条还香脆,秀竹最喜欢吃,但很多人不吃这东西,所以砍卤鸭子时,一般都砍来丢了。以前,每当秀竹为数不多的几次来买香酥鸭时,都怯怯地叫张板鸭将鸭嘴壳给她留着,她要。张板鸭总鄙夷地瘪瘪嘴,故意对着桌下张望的猫咪踢一脚,骂道:“生就一副贱命,就爱吃下脚料!” 但今天却今时不同往日,他讨好地对秀竹说:“到底是要当官太太的,吃的东西都是精头儿!”他又回头对着里屋骂道:“小玉,什么时候也跟你秀竹姐学学嘛,不要天天只晓得啃鸭腿腿儿,长得像头母猪!什么时候也把鸭嘴壳吃下嘛,嫁个当官的,老子也好享享福!” 秀竹出了板鸭店。背后张板鸭老婆充满羡慕地对张板鸭砸着嘴说:“你看是不是嘛,我以前就给你说过,这个死女子样貌儿值钱你还不信,你看她那身段儿,小屁股好圆,翘得好高!” 秀竹带了东西回来,坐在床上,刘长旺坐在几旁。秀竹给刘长旺斟了一杯,看着他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一杯,也要他吃了。刘长旺此时志不在酒,就说等会再喝吧。秀竹不干,逼着他吃了。又斟上第三杯,也吃了。然后给自己斟了杯。她直勾勾盯着杯中的烧酒,说:“我平常看你们老爷们儿喝这烈酒,好像都非常高兴,我就想喝喝,但是不敢喝。今天,我也要喝三杯,看到底是什么味道,到底如何个快乐法。” 第一杯刚下了一半,酒就从秀竹嘴里喷了出来,她感到喉咙如火漂般辣得生疼。吃了两颗花生米儿,一块熟牛肉,秀竹又将杯子举起,硬生生像吃药般,将三杯酒吞了肚。 刘长旺嘻嘻笑着,吃着油酥花生米儿,看着这女子的鬼板眼儿。明娼暗妓,土的洋的,他见过不少,那都是殷勤劝他多喝两杯,好把自己伺候好了,趁醉多从自己这里要钱。而眼前这个女子,却安心想把自己灌醉,怕真是雏,以前没经历过这事儿,心里害怕,以酒壮胆呗,他觉得挺新鲜,挺有趣。 秀竹吃完酒,娇笑着躺在刘长旺怀里,面如桃花,满目含情,春心荡漾,将杯子扔在地上,说,来嘛,干达达,人家都等不及了。 剥开秀竹的衣服,如剥鲜笋一般。秀竹眼紧紧闭着,靠在铺盖上。睫毛在微微颤动。刘长旺撩开秀竹的内衣小褂子,露出半边,若隐若现。秀竹嗯呀一声,紧紧将胸护住。惯于风月的刘镇长沉寂多年的心开始兴奋跳动起来。他清楚记得,自己如此春心荡漾,以前只有一次,而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到现在每每睡着了都还梦着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练功运动衫,粗粗的麻花大辫子,栓根红头绳儿,挂在胸前,似嗔非嗔,远远瞧着自己。 而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儿和他以前爱的女人气质却又不同。秀竹现在酒劲儿上来了,脸变得绯红,像扑了层石榴红般的红粉。她的眼睛是紧闭着的,但睁开时,却是那么春情荡漾,脉脉含情。她的腿、臂,浑圆,修长,丰润却很纤细。刘镇长使劲揉搓,紧实而有弹性。秀竹疼得嘴上不由发出哼哼声儿。隔了会儿,刘镇长更进一步,手缓缓探下去。秀竹猛的若虾米一般蜷着身子,不让刘镇长得逞。 秀竹家的母猫闻到了肉香,跳到床上,先警惕地瞧瞧刘长旺,然后才望着秀竹,瞄瞄叫着讨吃的。 秀竹羞赧不已,一脚将猫儿踢下床。刘长旺一只手用力将秀竹双腿扳过来抱住,往上一提,另一只手一下将她粉红色的牛仔裤脱下来。 老骥悠然尝鲜青,人生苍颜得红粉,怎不快意登徒!如此秀色可餐,玲珑身段儿,他一阵狂喜,混杂着占有了稀罕宝贝的快感,心中燃起熊熊欲火,下身又像年轻时一般,猛的一展。秀竹偷偷觑见了,“妈呀”一声,吓得将腿紧紧夹住,脸藏进了刘长旺怀里。 秀竹成了刘镇长的女人,秀竹家重新装修了一次,焕然一新,老宅又重新显出富贵气派。刘镇长给秀竹买了辆红色轿车。秀竹买了个驾驶证,回来学着开了两天,感觉自己手艺太差,不是将别人车子刮花,就是倒车时将车尾撞凹。弄得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她赌气干脆不开了,租给别人开出租,自己收租金过悠闲日子。 对自己和秀竹的关系,刘长旺要秀竹严格保密,千万不要对外人说起。 柔和明亮的灯光下,几个烫着发,喷着香水的半百女人在搓麻将。 “秀竹妈,现在还去服装厂领衣帽来加工吗?”一个女人关切地问。 “还领什么衣帽来加工啊,现在家里放的钱用都用不完,再说这不是丢我们秀竹男朋友的脸不是吗?”秀竹妈边搓麻将,边舒心地说。 这女人瘪瘪嘴,没说破。 正说着,秀竹回来了,看见母亲正和几个街坊在家里打麻将。街坊见她回来了,都说散了回去了,她却笑着说:“妈,慢慢打啊!打大点儿不要紧的,以前人家笑你穷打不起牌,现在打大点才够刺激,输多少都没来头。只是声音不要太大了,免得吵着我,今天玩儿了一天,我好累啊!” 边打麻将,一个邻居边带着尴尬神色说:“秀竹妈,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哈,秀竹真孝顺,又懂事,你真是老来得福,老来有靠了!” 第29章 辞别 柳寻欢垂头丧气从白水河铜矿矿洞走出来,刚才的疯狂现在只剩下深深的疲倦和沮丧。 路上阒无人迹,叫虮子藏在路旁夹竹桃树丛中,叫得无比欢畅,仿佛在嘲笑柳寻欢。 夹竹桃花已经开了,花儿很好看,但花香却是非常特殊的,臭香臭香的,在夜风吹拂下,并不太好闻。但人们常说夹竹桃是花香记忆,因为即便时间久远了,有些记忆已然尘封,但一旦闻到了夹竹桃那独特的臭香,突然间,以前在两旁长满夹竹桃的铁道上,用钉子放在铁轨上压刀片,在学校操场外的院墙边,偷偷和学妹亲了个嘴儿,随着那花香记忆,过去的情景,又油然浮现眼前,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赌博的钱是昨天美霞给他的,还没揣热乎,今天就输个精光。 昨天母亲赵春杏叫柳中月到大市场门市去帮忙搬东西,由于没了本钱,生意做不成了,三间最当街的门市打给了别人。街坊们见柳寻欢过来大市场,都三三两两站在远处,对他指指点点。柳寻欢知道这些人议论他什么,心中长长叹了口气,把头埋得更低。 回去的路上,一双小巧的脚堵住了他的去路。 柳寻欢抬起头,发现竟然是美霞。 “真巧啊!美霞姐!”柳寻欢打了个招呼。 “不是巧,柳兄弟,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美霞微笑着说道。 “哦,有什么事吗?”自从几年前跟卢勇过生日,在美霞开的酒吧认识了美霞后,又在玉妃镇大市场碰到过美霞几次,一来二去,美霞因为和赵春杏龙门阵摆得投缘,竟然认了柳寻欢的母亲做干妈。赵春杏也主动热情地帮助美霞在大菜市租赁了个摊位,三天打鱼两天嗮网,卖点干杂姜蒜什么的。但是,柳寻欢却知道美霞开得有晚上才营业的酒吧,做的是卖春生意,并不在干杂摊上挣钱。柳寻欢也并没有对母亲说破,反而只在卢勇生日晚上喝醉时对美霞动了回春心,起了打猫儿心肠,想上美霞外,至今都是客客气气的,并没有什么越矩行为。 美霞心里,对柳寻欢也是挺感激的。尽管,她对柳寻欢也有那么点若有若无的意思,几番悄悄试探柳寻欢,见柳寻欢没什么反应,心里实在是有些气恼,但也有自知之明,惟有心中叹息而已。 “柳兄弟,我来是向你告别的,我准备离开玉妃镇了。”美霞说道。 柳寻欢很惊讶,说道:“在这儿生活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要走呢?” 美霞只是笑了下,并没有回答柳寻欢的问话。 她说道:“我来给你说一声,就是希望你转告干妈一下,我怕她伤心,就不直接当面跟她辞别了。以后天遥地远,恐怕就不一定见得上了!” 说完,美霞从衣服包里摸出一沓钱,递给了柳寻欢,说道:“这点钱,也不多,柳兄弟你就拿去用吧。” 柳寻欢眼睛瞪大,没有接钱,说道:“美霞姐,你这是什么啊,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不会轻易受人的恩惠。” 美霞叹口气,说道:“你就拿着吧,我知道你现在缺钱。” 柳寻欢仍然不收。 美霞突然眼睛一红,动了感情,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姐姐是个小姐,嫌弃我的钱脏!” 柳寻欢忙用力摆手,说不是这样的,只是他没有轻易收人钱财的习惯。 美霞说:“从干妈哪里我知道你最近这两年输了很多钱,基本把家败光了,我知道你需要钱,就算为了干妈你也要把钱收下。” 柳寻欢嗫嚅着低下头,终于还是把钱收下了。 “美霞姐,你要离开玉妃镇,是因为那个做建材生意的王老板吗?听说他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钱!” 美霞一愣,然后淡笑着说道:“算是吧,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那他又怪得了谁呢!” “美霞姐,其实有我在,你完全不要怕,更不需要离开。”柳寻欢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刚才的颓废尽去。 美霞笑了,在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身上,她一个在江湖飘零的弱女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不由一阵感动。 “当然,柳兄弟,我要走还有其他原因,你就不要劝我了。”美霞望着柳寻欢的眼睛,温柔地说道。 “以后不要再去赌博了,记得你们第一次来我的小酒吧喝酒吗?你拒绝吸毒,实在是救了那一大帮跟你来的小兄弟,那是我最崇拜你的时刻!你现在如果不赌了,也实在最起码是救了你的母亲!柳兄弟,那个女大学生不是你生命中的女神,她属于天空,而你,只属于你自己!” 柳寻欢听完,神情一阵黯然。 美霞临走时,柳寻欢突然问道:“美霞姐,你是玉道的人吗?” 美霞身子一颤,转过身来,说道:“柳兄弟,你也知道玉道?” “知道,以前我经常去师游医哪儿,听他讲江湖上的秘闻,他就说有玉道,是娼户女子学习的媚术,还有比媚术更厉害的魅功,可杀人于无形!他说江湖上有个神秘的玉道大派——不忧谷,传承千年不衰,魅功独步江湖,同时也富甲天下。” 美霞并没有说话,她只是目无表情看着柳寻欢。 柳寻欢一笑,继续说道:“其实两年前在酒吧那晚,我一看美霞姐你的眼睛,我就知道美霞姐你身上有秘密,你应该就是玉道的人。” 美霞转回身,目光已变得冰冷,她边走边冰寒地说道:“柳兄弟你弄错了,姐姐哪是什么玉道的人,我都没有听过什么叫玉道,你还是快回去吧,我们以后也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柳寻欢楞在当场,心想这美霞姐脾气真的是古怪啊!刚才还春风和煦,有说有笑,一转眼就冷落冰霜了。 过了转角不远,美霞就看见了龟头站在街角等她。他的样子,要多丑就有多丑,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你跟踪我?” “跟踪谈不上,你我本是一体。现在麻烦的是那小子已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们的行踪可能会暴露。” “那我们立即就走吧!”美霞说道。 “而且更糟糕的是,你对那小子动了情,玉道女修第二条铁律是什么?”龟头冷漠地望着她。 “绝不动情,动情必死,不是你死,就是他亡。”美霞脸色苍白,低声说道。 “所以那小子,必须,死!”龟头的声音,很冷酷。 美霞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小巧银匕,退后一步,把匕首对着自己丰满的胸脯,凄然而坚决地说道:“我只是把他当作我的弟弟,你若要杀他,我就先自杀!念在你我夫妻情份上,求你放过他吧!” 龟头盯着美霞,没有说话,半晌后,突然一笑,安慰美霞道:“好吧,那我们先回去,你先收拾东西,明晚我们就走,霞妹娃,你可要记住啊,我们是一体的,你既是我徒弟,又是我妻子,阴阳双修,不可违背,违背必遭魅功反噬,死状凄惨!” 第30章 偷袭 几乎同时,在马老板的卡厅门口,来了三个异乡人,着少数民族装束。一个老者,两个中年人,貌相都很奇特。 尤其是老者,着一身几乎从没见人穿的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袍,身量很高,几乎比正常人高两个头,身材却很纤细,像树一样,又像蟒蛇一样,有些扭曲。他的皮肤蜡黄,脸很长,鞋拔子脸,鼻长而阔大,一双眼睛大而外凸,炯炯有神,手却若鹰爪一般,枯瘦干硬。 两个中年人,女的皮肤雪白,连头发都是银白,男的肤色却是黎黑,似乎除了牙齿白的,连眼珠都全是黑色。 中年人中的女的,用黔贵省方言口音,问马老板,可曾有一个瘸腿,瞎眼,驼背的老头在此上班。 马老板盯着装束怪异的三人,以为是龟头的同乡或远房亲戚,说以前是有这么个人在此上班,不过你们来晚了,人早走了。 “那你能联系到他吗?我们找他有急事。”女的继续问道。 马老板摇摇头。 三人离开,一路继续寻访。 傍晚时分,三人来到一个小树林里,老者说:“就在这里吧,那老狗躲藏地方应该离此不远了,利用这次机会,今晚就结果那老狗性命。” 说完,三人开始准备,设坛作法。 白水河铜矿回去的路上,夹竹桃脉脉的臭香像神经毒素一般,让人有些头晕,很是烦人! 柳寻欢痛恨自己,走到冶炼车间旁,在黑暗中他摸到一块矿石,准备砸残自己一只手,从此不再赌了。 突然前面路边枯树叶中,发出“簌簌簌”的声音,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只浑身青幽碧绿的毒蛇。这是剧毒蛇,当地人叫“青竹飙”,意思是咬着人了,就像只竹标刺入人身体,疼痛难忍,非死即伤。这只“青竹飙”,学名叫“竹叶青”,有大指姆粗,一米多长。柳寻欢将石头丢了,顺手折了根带叉的粗短木棍,跟在“青竹标”后面,趁其不备,一下向毒蛇叉去。但这条毒蛇异常狡猾,头若灵动的绿焰般,一闪,让过柳寻欢的木叉,顺势昂起头,猛的向柳寻欢咬来。惊得柳寻欢一身冷汗,向后猛退,被树根一绊,摔得个四仰八叉。毒蛇如果这时冲上去补一口,那咽气的就不是它了,但这东西毕竟没成气候,晃眼见自己的敌人如此庞大,不敢恋战,车身想溜。柳寻欢爬起来,拂了拂身上的毒液,又赶上毒蛇。此时毒蛇大半身子已钻进洞中,柳寻欢牵住蛇尾,一下将毒蛇拖出。不想蛇身被树根卡住了,这倒好,柳寻欢一用劲儿,把蛇拉个笔直,又连续几棒在蛇身上一阵乱打,毒蛇椎骨断裂,痛苦地扭动身驱,不一会儿便一命呜呼了。 柳寻欢来到旁边树林中,树林幽深。柳寻欢在山石罅缝处找到个隐蔽所在,这里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不易发现这里。他找了些干柴枯枝,生了堆火,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将毒蛇剐了,切割成一块一块的,串成一串,想着大半天了,还水米未进,就把这蛇肉烤熟了,做成蛇肉烤串儿,尝尝鲜,也充充饥。 一个瘸腿老者,隐藏在离柳寻欢不远的树林子里,独目闪烁着寒光,正是躲在这里等柳寻欢的龟头。 人世间,不光有世俗界,还有充满好勇斗狠的修真界。 龟头由于身体被对头用苗疆巫蛊奇门法术下降咒,经脉肉身损伤甚大,一身法力十不存一,虽然金丹还在,修为却跌落至最多气之境中期水平。 气之境修真者练的是内气和外功(硬气功),算是修真界勉强入门。至于锻体十段习练搏击和拳击武术者,基本都是在世俗界,是不大能接触不到修真界的。 气之境分初级(运气开砖)、中级(运气伤敌)、高级(轻功水上漂)、巅峰(通皮毛周天,使用法器御气遨游)。 从功之境(周天境)小周天初期跌落到气之境中期,龟头行事不得不变得更加谨慎小心,他在等待机会,将柳寻欢一击必杀! 功之境即周天境,分小周天和大周天两大重境界,小周天境界分初、中、高、巅峰四层,大周天分子午周天和卯酉周天两层,这两层每层又分初级和高级。周天境即可凝炼金丹。功之境层次划分世间各修真门派,佛道两家,奇门功法,划分不尽相同,其中以道家丹道修炼最为清楚。 金丹在体内虚空放射的颜色,小周天初级期,金丹是赤色,然后是橙色(中级期),然后是黄色(高级期)、绿色(巅峰期),青色(大周天子午周天初级期),蓝色(大周天子午周天高级期),紫色(大周天卯酉周天初级期),紫气东来,最后金丹放射灼灼金光,即是周天境大周天之卯酉周天高级境界。 当然,这只是从道家术法神通来划分,比较表面,实际上从佛家修“性”,即修炼者修炼境界的提升,更要接近修炼的本质:返本归真,但这种划分却很难为普通人理解,暂且略去。 功力,在道家门派,又称法力,使用的法器,即称法宝。 远处微弱的路灯下,突然从成品仓库跑出三个人,前面两个在拼命逃跑,后面一个在追,边追边喊:“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说完,朝天鸣枪示警。枪声传出去很远,将夜幕下山中老鸹惊得扑腾翅膀,从树上惊起,发出凄厉的悲鸣。 前面两人听到枪声,赶紧停住奔跑的脚步,连说别开枪别开枪,并举起双手,浑身瑟缩发抖。后面那人一手持枪,边摸手铐边说:“还反了你们,跑啊,看你跑得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柳寻欢突然发现,在更远处路边草丛中还伏着一个黑影,跟在持枪者的后面。柳寻欢坐不住了,也慢慢站起来,顾不得烤在火上的蛇肉,也慢慢摸了过去。 就在持枪者准备铐住两人时,黑衣人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悄无声息地一棍子往持枪者后脑打去。柳寻欢几乎在同时捡了个鹅卵石朝黑衣人扔去,同时呼道:“小心!” 闻迅,持枪者头一偏,躲过致命一击。但毕竟事起突然,那黑衣人的棍子仍击在左肩上。啪的一声,一阵巨痛传来,持枪者感觉左锁骨被打断了,同时左肩也被木棍的棱角打出一条大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第31章 黑衣人 柳寻欢冲上前,飞身跃起就是一招“燕子剪刀腿”,他最痛恨背后偷袭者,所以一上来就用上十成劲力,欲把黑衣人剪翻在地。 哪知黑衣蒙面人连续三个空翻,避开柳寻欢的剪刀腿,刚站稳,就跨八字低马,弓步快速向前,同时双手往柳寻欢腿连续抓去,变守为功,边攻边骂:“无知小儿,敢管老子闲事,找死!” 柳寻欢连续滑步后退,退而章法始终不乱。但黑衣人爪法凶猛,柳寻欢腿上始终抽不出空施展功夫。他想化掌为刀击黑衣人脖颈,无奈对方弓步很低,身子几乎贴地攻击自己下盘,这很像自然门的功夫。柳寻欢要弯腰攻击,就要脚下扎稳了,而脚下扎稳,对方若虎爪般的双手,带着呼呼风劲,又会快速攻来,让柳寻欢感觉攻不成攻,守不成守,十分别扭,几次已经险象环生,只能靠滑步后退险而又险地避过。 这黑衣人是个武林高手,至少是锻体八段的水平,甚至他爪间刮过来的风劲,刮到脸上都火辣辣地疼,已经隐隐有几分硬气功的功夫施展出来。柳寻欢的心不断下沉,感觉不妙。 数招过去,突然倒地持枪者沉声喝道:“小心头部。”柳寻欢正纳闷,忽然黑衣人若健虎般大吼一声,双脚一蹬,暴起若猛虎般跃起,“猛虎落平阳”,出其不意扑向柳寻欢,十指若虎爪猛击柳寻欢头脸。柳寻欢大骇,忙“狡兔蹬鹰”,圈身倒地一滚,险险避过,但饶是获得提醒,也为时已晚,头脸避过,肩胛仍被爪到,柳寻欢感到一阵钻心地疼。 柳寻欢负伤,不过他也非一点后手没有,如果黑衣人继续扑来,“虎爪锁喉”,他的“狡兔蹬鹰”就会施展出来,猛蹬在黑衣人腹部,不蹬得肠断殒命,也会被蹬飞,也端的阴狠毒辣。 两人互不相识,却都使上了搏命的招式。只有在生死毫厘之间搏杀,在刀光剑影中得到的顿悟和死中求活的招数,才是功夫。 不过黑衣人显然与敌斗争经验丰富,他看出了柳寻欢倒在地上,那一双蜷缩在腹前,脚尖死死对着他腹部要害位置的双脚的厉害,也并未再虎扑过去,痛打落水狗,只是闪电般抄起一脚,往柳寻欢腰部踢去。 忽然一道黄光闪过,只见黑衣人一脚踢空,身子猛地倒地,并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蒙住右眼在地上打滚,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滚出十多丈外后,一跃而起,落荒而逃。 “年轻人,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持枪者忍着疼,低声唤柳寻欢。 柳寻欢走过去一看,不觉一怔,躺在地上的持枪者正是前段时间,自己和朱眼镜比武时救自己的那位穿米黄衬衣,身形瘦削者。 “你是警察?”柳寻欢问道。貌似警察者点点头,想笑,但因身上剧烈疼痛,笑得呲牙咧嘴,神情很是怪异。“我是玉妃公安局刑警队的,你叫我五哥好了,小兄弟,你今天救了我的命啊!” “那天我和朱眼镜打,也是你救了我吧?咱们算两抵了,谁也不欠谁。你找的那根铜钉就是你的暗器吧?” 五哥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柳寻欢说了自己的名姓,五哥叫柳寻欢赶快将上衣脱光,他仔细审视被黑衣人抓到的伤痕,看了许久,见伤痕没有变黑,才长吁口气,说:“总算这家伙可能来得匆忙,没戴虎爪,不然你小命没了。” 柳寻欢疑惑地问什么叫虎爪?五哥说:“虎爪其实叫峨眉虎拳,是峨眉派一个分枝模仿老虎捕食、争斗演化出来的一套奇特拳法。他的兵仞就是峨眉虎爪,是用特殊丝料制作的一双防刀剑划割的黑色手套,手套的五个指头上,模仿老虎爪的样式,嵌了五个钢爪,钢爪有缝隙,喂了巨毒,凡被虎爪划刺中受伤,必死无疑。”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你认识哪个黑衣人?”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老婆就是死在他的虎爪之下,我找了他那么多年,今天终于露面了,幸好我用刺穴钉打瞎了他一只眼睛,杀妻之仇终算报了一半。”五哥嘶声恨恨地说。 前面二贼趁乱早跑了,柳寻欢见五哥肩上肌肉裂开,不断有鲜血冒出来,忙将身上衣服撕了一片下来给五哥包扎上。说我背你到山下卫生院去看看吧。五哥说不忙,你先扶我找个僻静处歇下,我锁骨可能被那小子打断了,一动就疼得要命,等天亮再找人帮忙吧。 柳寻欢将五哥扶到树林中刚才自己烤蛇肉处。一见蛇肉早成了焦炭,但篝火还有余烬未熄。柳寻欢拨了拨火,添了几块柴,将火燃旺。五哥闭目在温暖的火堆边休息,隔了半晌,睁开眼,气色好多了。 “这里鬼都不见一个,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五哥问道。 柳寻欢叹了口气,将自己如何好赌,如何今天在山上矿洞里的赌场输了个精光,如何打了根毒蛇烤蛇肉吃,如何发现了他在抓贼,前前后后的事给五哥说了一遍。并说自己若不是见到那条毒蛇,可能早拿石头将一只手打残,永远不再赌了。 五哥也叹口气,说道:“年轻人知道赌博害人,以后不赌也算是迷途知返了。寻欢你知道吗?你因为经常聚赌,又因赌博而和人打架斗殴闹事,实际你已经进入了我们玉妃公安分局的黑名单,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公安局的特别监控。” “我还听说,你是因为失恋,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才会参与赌博的,属于经过教育能改造过来的问题青年!你爱上的,是那个考上上海的重点大学的女大学生吧?”五哥问道。 柳寻欢一笑,说道:“你们公安局怎么连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个人隐私都收集啊?吃饱饭没事干,撑的吧?!” 五哥也笑道:“我们公安局讲的就是:有警必出,有案必查,力争防患于未然,你说,有可能涉及犯罪的这些人事,无论巨细,需不需要收集?” 柳寻欢点点头,望着五哥道:“实际我参与赌博,并不是因为失恋,我只是想拯救我的母亲,她太辛苦了!” 五哥一愣,他从未听过这种奇谈,赌博从来只会害人,怎么还能拯救人。他想请柳寻欢发表一下高见,柳寻欢却淡淡不想多谈,他问五哥有吃的吗?五哥将身上揣的半包饼干递给柳寻欢,柳寻欢也不客气,拿过来大嚼。 五哥眯缝着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柳寻欢,说道:“那你说想戒赌,甚至不惜自残,这又是啥意思?” “那我也就是对人说说,估计并不会这么干的,你还当真啊?”柳寻欢一笑,饼干渣喷了五哥一身。 柳寻欢边吃边问五哥,他老婆是怎么被黑衣人害死的,五哥本不想提及多年前发生的这段往事,但想到夜来山中无事,柳寻欢也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没有什么避讳的,也就将自己妻子的事讲了些给柳寻欢听。 “我年轻时啊人长得瘦小,像只猴儿似的,又干的公安这行,工作风险大,那娶婆娘的事就成了个大难题。拖到快三十了,想到坝上女人不好找,我妈就托一个远房亲戚进大山,东打听西打听,咳!真给我找了个山里妹。 我哪女人姓李,叫李云鹊,长得高大健壮,比我高大多了!脸盘子也大,死脸子,不过模样还算端正。”说到这五哥笑笑,眼中满含着幸福的回忆。又接着说道:“她比我还大两岁,虽然爱埋着头不开腔,但她可不是个平凡女子,刚过门儿时我就觉得惊讶,他父亲送她来的。新娘子上门,别家的陪奁都是些衣物、箱笼、钱财什么的,我那老丈人给她闺女的陪奁真把我吓一跳,是十张老虎皮,一架干虎骨,一包干熊胆,还有四只血淋淋的熊掌,看来是他父女临出门儿时刚猎杀的。老人自说是秦西省秦岭人,猎户,由打猎逐渐迁徙到蜀康境内。” 第32章 五哥的故事 “老人把女儿托付给我后,说在我这儿住不惯,过两天就回去了,以后又来住过几次,但时间都不长。我那婆娘,基本不跟外面的姑娘媳妇来往。我想山里女人,孤僻是有点儿,像刚逮回来的猫儿狗儿怕生一样,时间长了熟悉了这儿的环境也就对了。但有一晚半夜我无意中醒来,看到的景象却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说到这儿,五哥点燃一支香烟,然后诡谲地看着柳寻欢,问:“你是练武的,你相信这世上有轻功么?” 柳寻欢摇摇头,说那是写武侠的人瞎编的,根本是不符合力学原理。 五哥笑了,说:“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是那晚上我被尿憋醒,却发现李云鹊不见了。我想她是不是出去解手掉茅坑里了,就出去找。 在门口,我看到一个人影,从屋檐上轻飘飘跳下来,然后又轻飘飘跃上去。我当时以为是燕子李三一类的飞贼,惊出一身冷汗,又以为看到的是梦,四五米高的屋脊,你能跳上去么?” 柳寻欢听完眼睛都大了。 五哥看着柳寻欢惊异的神情,一乐,又说:“我当时的神情,大概也和你现在差不多,一摸腰间,枪又没带。” “后来李云鹊发现行头被我看破了,颇为尴尬,也没给我多解释,只说身子骨乏,就出来活动下”。 “我跟李云鹊感情不太好,经常没什么共同语言。也不知是她炼功的原因,还是我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她一直没给我生下一男半女。直到有一天,我办个案子,得罪了一个秘密帮派组织。他们派人来找我,送了两万块钱给我,求我手下留情。我生性疾恶,一口就回绝了,于是惹恼了这个帮派,他们就找了刚才哪个黑衣人,出钱来买我的命。” “要说当刑警的,手上都有几招擒拿格斗、死中求活的真功夫。但我手上的活儿和那黑衣人比,就差远了。他晚上潜进我家院子躲在角落里,见我出来,突然跳出来,一个扫趟腿,就将我扫倒在地,然后双手作虎爪,向我咽喉抓来,妄图一招毙命。我急忙朝远处一个驴打滚儿,堪堪躲过他的虎爪,但衣服自衣领却被他撕下一绺,当时是惊出一身冷汗。” “黑衣人戴了副描着猛虎的戏脸壳,在夜月下瞧着恐怖异常。瞧我躲过,一发狠,又猛向我扑来。” 柳寻欢紧张地张着嘴,见五哥停下来不讲了,虽然知道后来五哥肯定转危为安,但仍催促五哥赶快讲下文。 五哥将眼睛闭上,说:“没下文了,后来是我老婆一脚将黑衣人踢开救了我,但她的手臂却在格斗中被黑衣人戴在手上的虎爪划了一下。那虎爪是喂了巨毒的,我没把她救转来。” 柳寻欢默默低下头,他虽然年纪很轻,但从五哥只言片语的回忆,他也能感觉掩埋在五哥心中的痛苦,回忆起来,犹如又一次揭开结痂的伤疤。 半饷,又听见五哥伤心地说:“云姑临死前,给我道歉,说没给我留下一女半子,是她终身遗憾,并说她当时嫁给我,动机并不单纯,让我原谅她。她家是秦岭猎户不假,长年在大山打猎,却是为掩盖她父亲解放前是GMD军官的身份。她嫁给我,完全是为了不引人注意而在玉妃镇寻个落脚地方,这样大费苦心的目的,一是为了躲避父亲师门仇家的追杀,二也是为了找寻解放前一个大军阀藏在玉妃镇的一大笔财宝。” “她父亲解放前是这个军阀的侍卫长,而李云鹊,也隐约和这位军阀有关系。我安慰她说会没事的,强笑着问她仇家是谁?我去把他抓了,你们父女俩就不用东躲西藏了。” “云姑笑笑,想站起来,无奈身子已经僵硬,脚只在地上蹬,却无法站起。她说刚才来杀他的黑衣人,是峨眉虎拳的传人。峨眉虎拳开山掌门原是峨眉派弟子,天资聪颖,却因在争夺峨眉派掌门位置时,犯了忤逆大罪,被罚当胸挨三掌峨眉内家开山掌,打出内伤,废去武功,逐出师门。这位峨眉弃子饮恨漂泊大江南北,四处寻医问药,终于治好内伤,他发誓另立新派,专找峨眉派弟子雪恨。经过多年漂泊,在外偷师学艺,终于以罕见的峨眉短戟戟法为本,结合少林的刚猛,崆峒的阴狠,给他创出峨眉虎拳。” “李云鹊让我回屋,在她箱笼里找出那件她结婚过门时穿的红缎棉衣。撕开棉衣里子,在棉絮夹层,找出了两本陈旧发黄的手抄小册子。李云鹊颤颤巍巍递给我,非常郑重地说这是她家传峨眉派武学精华‘峨眉拳’的内功修法及‘分水峨眉刺’的外功图谱。” “大多数人只知道‘峨眉刺’套路,却不知‘峨眉刺’内修行气运气之法,更不知和‘峨眉刺’辅助使用的,还有用于远攻的‘峨眉刺穴钉’。原来‘峨眉刺’是短兵器,长于近战,但对身法灵活,轻功高超的人,对付的办法就不多。同时峨眉派武功始创于女子,阴柔轻灵见长,对峨眉虎拳这种阴毒刚猛的近战套路,就很吃亏,所以峨眉派弟子,代代都有死伤于峨眉虎拳传人虎爪之下的,以至最后四分五裂,逐渐凋零。有见于此,峨眉派有悟性的先师,又长期摸索,代代相传,终于创了一种暗器,就是‘峨眉刺穴钉’,专在十步之内打人周身穴位,来辅助‘峨眉刺’使用,代代传承完善,形成了峨眉很厉害的一门武学,最终将峨眉虎拳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云姑临死前,让我带着这两本武功秘籍,去峨眉山找他爹,告诉他,自己没有后人,就求父亲,让我学习峨眉武功,同时将‘峨眉拳’内功修法图册交还父亲,妥善保管,并让父亲替我找峨眉虎拳传人报仇。” “你到峨眉山找到你老丈人了吗?”柳寻欢问。 “哪儿去找啊,峨眉山千山万壑,层峦叠嶂,绵延千里,要去找我只有干脆不上班了!实际我压根就没去”五哥狡黠地笑着说。 “那你怎么能偷学上面的武功?武林人最不齿偷师学艺行为!我一万遍‘少林罗汉拳’没打满,玉妃镇开诊所的师游医还不教我武功呢!”柳寻欢鄙夷地说,他对五哥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第33章 玄咒发难 五哥看着他,并不直接回应他的质问,而是笑着说:“我以前处理过一些无头命案,死者一个个身强力壮,肌肉发达,毫无征兆,毫无因由,就不明不白死在哪了。实际很多就是这些武林中人干的。究其原因,无非是争夺拳谱、剑谱,名利,还有就是比武,谁也不服谁,仇怨越积越深,有的门派之争竟是延续上百年几代人的仇怨。” “有的门派自诩为名门正派,行侠仗义,杀贪官劣绅全凭己意。犯了什么罪,该不该杀,有法律在管,有官府在管,他们全凭一己之念,听信人言,就强夺人性命,这不是杀人犯么?” “其实武术被武功高资质高的人创造出来,一代代传承,不断完善,就应该把它无私奉献出来,发扬光大,让大家受益。而更高深的武功就是生命科学和哲学科学范畴,把它传出来,让普通大众和科学家认识、实践并且研究它,说不定还会让人类对自身生命观和对宇宙观的认识,产生飞跃。” “存的这些门第观念,敝帚自珍,自己的东西,好不好都生怕被别人偷学去了,恰恰就是国人的陋习,劣根性所在。所以我就不管这些门不门派了,觉得这个‘刺穴钉’这门武功,可以不动枪不伤害犯罪嫌疑人性命,就能出其不意轻松制伏他,对我们刑侦工作很有用,就下了些苦功夫学习。” 对五哥这段话,柳寻欢不太理解,感觉是对的,又感觉有疑问。 他说道:“你说武学要发扬光大,使大众受益,这点我赞同。但是如果武学发扬光大,坏人也来学,然后拿去干坏事,岂不是弄巧成拙?所以武林中人,特别是有真功夫的师傅,传徒弟是很慎重的,功夫也不轻易示人。” 五哥歪着头,看着柳寻欢,笑嘻嘻地说:“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兄弟还有些见识嘛!不错,武术和枪和原子弹一样,也只是技艺,也只是器械。好人学了干好事,坏人学了干坏事。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相生相克,此消彼长的。不要怕坏人学了武功干坏事,因为好人也会学了武功维护正义。而我,”五哥边说边握拳举起双臂,“就是要做擎天柱,专杀威震天这帮邪恶坏蛋!”说得高兴,却忘了锁骨的伤,一举臂牵动伤处,疼得他直抽冷气。 柳寻欢看着五哥老玩童般的天真,也开心地笑了。笑完,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五哥,你说的‘峨眉拳’是否就是那天朱眼镜和我过招用的拳法?” 五哥肯定地点点头说:“李云鹊给我的只有‘峨眉拳’内功修法而没有外门套路,那天我看朱眼镜用的招数,和‘峨眉拳’内修功法提到的峨眉女儿拳”招数很相近,应该就是峨眉外门功法其中之一种。朱眼镜在我们局子里是早就挂了号的,前几年听人说他设赌局骗人赢了件宝贝,原来就是这套‘峨眉女儿拳’啊!看得出他在这套拳法上是花了苦功的,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看他的招数很怪异,装腔作势,像个女人。” “是,他只是学了峨嵋拳的招式动作和格斗技巧,没有内修气功锻炼功法和内气运气线路和发气技巧,也就是个半罐水,练拳不炼功,到老一场空!” “据这套拳谱记载,这套峨眉女儿拳”本是宋元乱世,抗金名将梁红玉所创。梁红玉以女子力弱,无法与男子力斗,所以创拳时专走机巧阴毒之路,为增加“拳法施展时的迷惑性和突然性,有意添加了许多女子说的迷惑男人的娇俏语言、还有手势为辅助。后来梁红玉兵败被杀,一个得其真传的伺女突围出来,辗转流落到蜀,并在峨眉山出家为道姑,专修武学和道家河车运转丹道修真之法,成为峨眉一派始祖之一。” 柳寻欢忽然想到冷玉洁,她独自在外求学,难免会受人欺凌,当下打定主意,他对五哥说:“五哥,你知道我这人直,不喜欢说话绕弯儿,我有个朋友,我怕她独自在外被人欺负,想让她拜入峨眉派,学学这个峨眉拳,防身健体,你看行吗?” “怎么不行,峨嵋派现在也不知道谁是掌门,也就没办法征求峨眉派掌门人他老人家的意见。我也算半个峨嵋派弟子,我说行就行。” 他又问道:“你同学是女孩子吗?” 柳寻欢点点头。 “那就还是学‘峨眉女儿拳’,如果男子学了,练成了就了成东方不败。”五哥畅快笑着说道。 柳寻欢有些扭捏附和地点点头。 “哦!我知道了,是心上人吧?让我猜猜,是不是那天打朱眼镜,给你助阵那个小姑娘啊?长得可真漂亮啊,身材也苗条!”五哥色眯眯地逗趣道。 柳寻欢脸有些发烫,摇摇头说:“是我中学的一个同学,她现在在外地读书。” 五哥点点头,心里很赞叹这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他说:“光有我身上这册内功修法,没有办法练成‘峨眉女儿拳’,还有峨眉派适合女子修炼的兵器——‘分水峨眉刺’。这样,我帮你想个办法,找个因由把朱眼镜揪进局子里,把‘峨眉女儿拳’套路骗来,这样这套拳法就完整了,你的朋友也好学,将来把这套‘峨眉女儿拳’内外修法,传扬出去,天下女子说不定也能从中受益。” 说到这里,五哥突然大有深意地对柳寻欢说:“其实峨眉派创派千百年,内修功法和外门拳谱以及兵器暗器等等,很多,也很复杂。其中也有适合男子修炼的拳法。我手上这册’峨眉内功修法’,就完整记录了一套‘峨眉内家拳’的气功修法,不用配套峨眉拳法也可以修习和运用。” “那修习这套‘峨眉内家拳’有什么用呢?既不能实战,也不能表演!”柳寻欢不解地问道。 “我老婆就是练的这套‘峨眉内家拳’,轻飘飘就能窜上房顶,你说有没有用?其实据她讲,炼气功的和练武术的还不一样,练武术的称为武者,炼气功的,炼字和练武的练字都不一样,炼气功的叫气之境修真者。其实她的层次也不高,也就是气之境初级,就能运气开砖,提气可跃上房梁什么的。” “那气功修到高层会怎么样呢?柳寻欢好奇地问道。 “我老婆说修到高层,可以像达摩祖师一样轻功水上漂,一苇渡江,甚至可以御气飞行,不过大多要借助特殊祭炼的法器,例如宝剑这些,传说中的峨眉剑仙就是这么来的。” 啊?!柳寻欢惊得嘴张开,张大得足以吞下一头大象,“这是不可能的,飞剑和法宝,通过祭炼,就能上天入地,大显神通,这完全是写书人逗大家乐子,完全是扯淡!” “怎么不可能?我给你打个比方,火箭能上天,是因为有能源燃烧供给火箭上冲的动能,没有能源供应,火箭就是个死物。从这点来说,火箭就是个法器,拥有能上天,穿过大气层,冲到外太空能力的法器,而能源才是火箭施展上天入地神通的关键。人体的真气在体内经络中运行,真气其实就是人体生命的能源之一,人体就是一件法器,通过特殊材料制造,通过特殊祭炼的器物,也是拥有某种功能(神通)的法器,只要真气足够强大,提供给人体(修真者)或法器,就能产生不可思议的能力(神通)。” “我这么多年炼气功,打刺穴钉,也就是所谓的气之境修真者,我对真气的锻炼和在身体中运转,以及运用真气辅助击发暗器,也还是算深有体会的。” “你如果认真修行这本‘峨眉内功秘籍’上的‘峨眉内家拳’,你也会慢慢深有体会的。过两天我就给你看看,这峨眉气功我也修炼过,但进境不大,连我老婆都不如,也就只能运气打打“刺穴钉”,估计炼这气功,也要讲资质和毅力。” “哦!偷师学艺还是不太好吧!”柳寻欢还在犹豫和客气,但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对这套“峨眉内家拳”,充满了好奇和渴望,毕竟,他可是不折不扣的武疯子。 突然,一声惨叫,在林子中响起,凄厉的声音,将二人惊得从地上跳起来。 只见一个瘸腿的人影从不远处林子里钻出,他的一只眼睛已经从眼眶中爆出,鲜血顺着眼眶汩汩流下。 此刻,另一片山林里,黑衣长脸老跪坐地上,将怀中第三张绘制有金色符文的符纸取出,恨恨说道:“大梦公,前两张子符没有将你咒死,那是我刻意而为之的,目的只是让毒咒缓缓发作,让你慢慢衰弱下去,今天我用这“子母玄咒符”的第三张母符,还有我自身付出的绝大代价,以伤换伤,今天定要让你殒命!” 他取出一把小巧金剪,将第三张符纸缠绕贴在金剪上。 老并指如戟,口中念念有词。 符纸上的金色符文立刻放射出淡淡金光,慢慢融入金剪中。金剪立刻变得赤红,若被烧红一般。金剪悬浮空中,咔嚓咔嚓,若活了一般,自行不断开合剪动。 在黑衣老行法指引下,金剪慢慢刺入腹部,慢慢自行向上剪开老的皮肤肌肉。 就像剐一条黄鳝,老剖开自己的胸腹,露出蠕动的内脏。但诡异的是,竟然没有鲜血流出。没有鲜血流出,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汗流如浆,身体已无法支撑,他一只手支撑着地面,一只手放下金刃,颤抖地在内脏中翻找。 第34章 割肝 这边瘸腿老突然从腰间一个袋子里一抹,取出一物,迎风一展,竟然若孙猴子的金箍棒,神奇地化为一柄一米八长左右的装饰精美的青铜权杖。 他口中念念有词,权杖一挥,身上立刻出现一青光蒙蒙椭圆罩壁。 罩壁出现,罩壁表面立刻爆出噼啪火花,若冷水滚入热油中一般。火花和罩壁,在互相融合,互相拼杀。 瘸腿老单腿一跃数丈,其形若夜空苍枭,又若腿上绑了弹簧的木偶,也顾不得杀柳寻欢,匆忙朝山下玉妃镇飞去。 到了一处宅院,宅院里一女子正用树条子狠狠教训她家的大花狗,边抽边厉声骂道:“叫你狗日的叫,大晚上你就开始叫,抽死你!” 花狗被抽得惨叫,四处躲藏,但还是躲不开暴风骤雨般的树条子抽来。 龟头心里疑惑,这女的平日看来温温柔柔的,说话细声细气的,怎么今晚如此凶猛泼辣?难道平日都是装的吗? 但这只是他心中无端一念而已,他跃过宅院,并不停留,来到紧邻的另一处宅院,大喊道:“霞妹娃,我的对头找上来了,赶快去寻一只黑狗,把黑狗杀了,取黑狗血来淋在我身上,我要施法解咒。” 但仓促间,哪里寻得到合适的黑狗呢? 林子里,祭坛前的黑脸老,冷笑一声说道:“哼!还想跑,再多的防护都是无用的,今晚我下的这个血本,足以让你毙命!” 说完,他寻到了自己的肝脏位置,那里竟然有两个肝和七道醒目的疤痕。他手起刀落,把自己的一副肝脏完整割了下来。 刚才剖开胸腹,一滴血都未流出,此刻一整副肝割下,立刻血如泉涌。 龟头一声惨叫,青色护罩砰一声巨响,若火雨一般,破裂了,他的一条瘸腿,也活生生无端断裂下来,断裂面光光生生,鲜血却也是若泉涌出。 龟头一把拉住刚走出门查看的美霞,颤声急促地说道:“霞妹娃,不用去找黑狗了,对头这次下的降咒本钱足够大,我活不过今晚。” 他从腰间储物袋中拿出一个黑木令牌,让美霞赶快走,去X市X区X号房,找一个叫“老娼婆”妇人,将黑木接引令交给她,她会带你去一个神秘的秘境,去学习高深魅功,学成一定记着去黔贵省莽苍山蚩尤潭,找黑龙上人,杀了他,为我报仇。 龟头大声喘息,似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令他呼吸都异常困难。他独目盯着美霞,那眼中的神光,却渐渐在消逝,突然他独目一睖,像想起什么,仓促说道:“那个女人带你去的地方很危险,一定记住,在那里,不要相信任何人,还有,最危险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黑龙上人肝割下后,惨叫一声,痛晕在地上。 血流了一地。 黑肤男子和白面女子以前应该也经历过这种场面,所以也不是太惊惶,只是急忙向前,扶起老,说道:“师傅,你老人家不要紧吧?” 老睁开眼,向白面女噜噜嘴。女的会意,起身将法坛上刚才做法制备的符水端到老面前,老用颤抖的手,蘸上符水,慢慢清洗腹部割下肝脏部位触目惊心的伤口。符水一洗,伤口的血水竟慢慢不流出了,最后结成了鲜红的疤痕,和原来七个伤口一模一样。 他将胸腹部被金剪剪开的伤口合拢在一起,慢慢继续用符水清洗。慢慢的,伤口开始愈合,并最终结成淡淡的长长一线疤痕。 做完这些,老疲惫不堪。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瓷瓶,自瓷瓶中倒出一粒补元丹服食后,略微歇息,开始强打精神,继续戟指做法。 他将伤口流出的血施法凝成圆滚滚一团,悬浮在空中,然后缓缓移动到法坛前跪着的草人上,包裹住草人,然后抽出符刀,当胸一刀,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草人被劈开,当胸断为两截。 龟头大叫一声,驼背的地方喀嚓一声,胸骨折断,竟头贴腹部,被神秘的降咒之力折叠在一起,瞬间气绝身亡。 美霞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切,她一时不知所措。 突然,自龟头的尸身上,和他腰间储物袋上,无名燃起一股幽蓝真火,瞬间化为熊熊烈火,将龟头尸体和他腰间储物袋,化为飞灰。 许多江湖修真门派,为了保守宗门的秘密,保护修真者家族和财产安全,都有这样的后手设计。修真者一殒命,即会自动启动自灭程序,将修真者的尸体和修真者的储物袋付之一炬,所以修真者的储物袋中,除了放疗伤丹药和常用法宝法器外,基本不会放更多更重要物品,当然,高阶修真者除外。 储物袋是修真者使用的,只可存物的小型空间阵盘。功之境修真者修出的功才可穿越另外空间,换句话说,也只有功之境修真者,才可使用空间阵盘法宝——储物袋,气之境修真者无法使用储物袋。由于人界空间元气稀薄,所以一直功之境以上高阶修真者数量稀少,储物袋也更是罕见。 在很遥远地方,一座巨大的,阴暗无光的神殿里,空旷的神殿中央,立着一尊手执巨大战戟,身高数百丈,金甲猎猎的青铜男子神像,神殿之正北,有一宽达数百丈石台上,建有一座圆滚滚石砌坟茔。 一个女子的声音自坟茔中响起:“咦!大梦公魂瓶熄灭了,他已殒命!” “虽然他是本宗叛徒,但却曾是我宗堂堂青铜权杖长老,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想到这,女子指尖点亮一个荧荧若萤火般的信符。 不久,一尾火狐飘然进入神殿,幻化为一年轻狐面人身的女子虚影。女子向神殿上女子跪拜道:“谷主有何事,请尽管吩咐。” “我宗叛徒大梦公魂瓶已灭,他已殒命,你去查查,是谁杀了他。 火狐领命,正要叩首拜离,突然坟茔中又发出声音:“特别要调查,大梦公殒命,是否跟京都“黄汤道场”的玉棠那女人有关。 第35章 捉到贼 就着篝火,一夜无事。 清晨,柳寻欢将五哥背下山,送到医院疗伤。 五哥看柳寻欢这样耍着,无事可做,在社会上闲逛也终究不是个事,就让他当了局里的二排(注:联防队员),专门看护白水河铜矿,也能领点工资,养活自己。 朱眼镜那日和柳寻欢打斗,恰被五哥撞见,见他心肠歹毒,招招致人死命,路见不平,气不过赏了他根刺穴钉,于是乎被打晕死在地上。 醒来后,知道暗中吃了高人一大亏,心虽虚的,嘴上却不饶人,站在街上,大声骂骂咧咧。 不想接下来的发现,却让他急得眼睛发绿——他全部的家当,放在内衣包中的钱夹,被人偷了。 他是以赌为生的人,存在银行卡上的钱少,带的现金多,这一巨额损失,让他足足嚼了几个月咸菜。他不甘心,在鼻子巷这一转暗中寻访他钱夹子的下落,却毫无线索。 这日正有气无力在路上走,一个人却无意中进入眼睛。 这是个邋里邋遢,面色焦黄的小青年,正蹲在一家装修豪华的美发店外,一只接一只狠抽烟,看样子心情很坏。朱眼镜长期在这一转混,认得这个家伙,知道他叫师得圆,是师游医的儿子。 只见师得圆抽完最后一支烟,顺手将烟盒扔在一边。朱眼镜看那烟盒,竟然是“中华”的烟盒,他不由心中一动,诧异这小子怎么变得这样有钱。 理发店是新开张的,在整个玉妃镇,也算装修豪华的了,所以收费也贵。这家理发店,主要为女士提供美容美发服务,但一开张,生意并不好,冷冷清清地。老板是个女人,应该在美容美发行业混了不少年头了,见开张生意就不好,换了别人,早都愁闷不堪了,但她却没有慌张。 过了几天,她从外地寻找了个很帅气的花样美男美发师。理着很新潮的长碎发,耳上钉着银耳钉,胸前挂着银十字架,面容白静有型,小管裤,越发衬托身型高瘦。 每当生意不好,她就让花样美男斜靠在店门口,边抽烟边眼神迷离,故作忧郁望着远处,每个路过的少女少妇,都被这花样美发师迷倒,虽然瞄了眼,都不好意思多看,却也多多少少找个说服自己或者身边男友的小理由,走进美发店,让这花样美男给自己洗个头,烫个发型。 这时花样美男又走了出来,恰恰站在蹲在地上的师得圆旁边,身子斜靠在橱窗上,吸他的眼,迷蒙着他的眼神,瞧也不瞧身畔的师得圆一眼。 师得圆慢慢摸出一只路边小店儿常见的一元钱那种打火机,拿在手中把玩,慢慢将打火机头的铁壳拆了,将火芯整个扒了下来,照着下水道铁栅栏的缝隙,扔了过去。他扔得真准,打火机火芯连铁栅栏边儿都没碰到,直落落进了下水道。 师得圆的手长得真丑陋,虽然平日疏于劳动,但那双手却很粗糙,大拇指还蓄了长长的指甲,十个手指的指甲缝里,都残留着黑黑的污垢。 他将手伸进嘴里剔牙,剔完后,往外一甩,把牙齿缝抠出来的残渣甩出去。那手里开了盖儿的打火机油,也顺势洒在了旁边美男的裤子上。 美男并没有察觉,仍斜倚在门边耍酷。 接下来一幕有点恐怖,美男修长光洁的手习惯性地将烟放在嘴上吸一口,然后悠然地将手放下来,再虚无缥缈地将烟圈吐出来。 突然轰的一声,美男的裤子被烟蒂点着火了,他吓得惨叫不断,人倒在地上,不断打滚喊救命。师得圆这时很勇敢,一下冲上去,用脚狠命踢美男的下半身以及小腹,边踢边喊,不要动,我给你灭火,妈的你真是太火了,谁叫你那么帅呢! 美男虽疼得惨叫不断,身子弯得像张弓,却也真听话,一动不敢动。师得圆踢得高兴,身上一个小物件掉了都还不知道。朱眼镜走过来,慢慢将这小物件儿捡了起来。 这是个顶针,原是旧时妇女纳鞋底缝补衣服用的,套在手指上,像个戒指一般。但这个顶针却与众不同,在它上面,焊了根很细的很锋利的钢制尖刺。 师得圆抬头见是朱眼镜,神色一下变得慌张,正要寻机溜走,不想一下被朱眼镜抓住后领,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朱眼镜阴沉着脸色,将顶针递到师得圆面前问道:“这个东西你是哪得来的?” “我从哪里得来的关你什么事,这是我捡的。” “你捡的?这东西放在我钱包里,怎么会被你捡到?说,我的钱包是不是被你偷了?” “天下一模一样的东西多了,你怎么就说这顶针就是你的?你钱包在你身上,怎么就赖我?” 朱眼镜一把将师得圆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师得圆脸上,脸有怒意说道:“好!我就给你讲讲这顶针来历和用法,叫你心服口服,无法抵赖。” “这顶针不是用来缝补衣服的,它是峨眉刺的一种,最初也是从峨眉刺化来的,是峨眉拳的独门武器。当年我偶然学得峨眉拳,这顶针峨眉刺就是我亲自叫人用精钢打造的,对敌时戴在手上刺却藏在手心,专门趁敌不备拍击刺人眉心和太阳穴的,是我死中求活的必杀技。” 朱眼镜继续恨恨说道:“那天和柳寻欢那小子打斗,也是当时不想弄出人命,不然,用上我这顶针峨眉刺,柳寻欢焉有命在?”说完,朱眼镜脚下一用力,师得圆嘴都被踩歪了。 朱眼镜说:“东西的来龙去脉都跟你说完,谅你也无法抵赖,快将我的钱包还给我。” 师得圆脸被踩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却就是不吭声。 朱眼镜气疯了,脚下更加用力,气急败坏地说:“我知道你有个会武功的老子,叫他来啊,你不将钱包还给我,我就到你老子开的诊所去找他要,把你家房子卖了都要还给我。” 师得圆脸上颌骨被踩得吱吱作响,几乎要被踩碎,眼球也被踩得向外鼓,像充了血的红气球。但他仍含糊地说没偷,就是没偷。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子从美发店里冲出来,一把推开朱眼镜。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秀竹。 望着眼前场景,秀竹貌若春花般娇艳的一张脸都气歪了。她怒视着朱眼镜说:“你敢伤害他,我立马叫我欢哥带人抓你,他如今在玉妃公安局做事。” 朱眼镜哼了声,说,“柳寻欢是吧,他不找我我还找他报仇呢!你把他喊来试试,看我不把他的小鸡鸡拧下来塞到你这小妮子嘴里。” 秀竹又羞又急,也顾不得少女矜持,索性放开喉咙破口大骂道:“朱眼镜,我日你先人板板,你信不信,我还有更厉害的靠山,你把我惹急了,我就叫人打得你个龟儿子爬出玉妃镇。” 朱眼镜大约也听了些咬猪耳朵传闻,说过秀竹傍上贵人的事,也不敢太惹怒秀竹,只是分辨说师得圆偷了他的钱包,他找师得圆还,欠钱还债,天经地义,何况他还偷,捶他一顿算便宜他了,其实并不想伤害他。 秀竹听了,心里也明白了个八九分。虽然气恼师得圆,却又不忍放手不管。 于是秀竹问朱眼镜钱包里有多少钱。朱眼镜在秀竹这个刁蛮女子面前,到也不敢说谎,他说大概有一万元。秀竹转身回了美发店,拿出自己的包,从包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让朱眼镜和自己去银行取。朱眼镜想着这失而复得的一万元钱,高兴坏了! 秀竹扶起师得圆,让他坐在地上,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师得圆两侧脸颊都被朱眼镜脚上的皮鞋踩破皮,又红又肿,往外淌血。 “你怎么不叫你父亲来揍这混蛋?”秀竹盯着他,奇怪地问道。 师得圆咬着唇,不吭声。 “你还是回去吧,你拿他的钱,我给你出了,就当我还了以前吃你的用你的。”说完,秀竹站起身,领着朱眼镜到银行取钱去了。 望着秀竹离去的身影,师得圆突然放声大哭,泪水和着血水、口水,顺着嘴角,挂在胸前的脏衣服上。 这时,远处杜疯子跑了过来,兴奋地对师得圆说:“师、师兄,我又在鱼塘里捞了一头死猪,走走,我们一起烤了吃。” 师得圆坐在地上,一脚蹬向杜疯子,骂道:“滚!谁是你这个疯子的师兄!” 杜疯子吓了一跳,躲到一边,嗫嚅着说道:“师兄,你莫要生气嘛!最多等会儿烤好猪肉,我让你先吃。” 师得圆气不打一处,跳起来作势还要飞起一脚踢。杜疯子吓得跑得更远。 看到远处杜疯子的熊样儿,师得圆叹了口气,将嘴角脸上的血水抹去,招呼杜疯子过来,又从包里摸出一包华子,两人坐在路边,重新开心,有说有笑,抽起了烟。 第36章 探望 火车条凳上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叶子烟味和汗臭。 正值盛夏,但昨晚下了场大雨,早晨天气倒还是清爽。 火车行进得很慢,像条慢慢爬行的蚯蚓。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缓慢,都将这几节车厢当成了茶馆,拉家长,冲壳子,摆龙门阵。甚至有几个小孩,挎个小篮子,专在这车箱上卖橘子花生,做点小生意。 秀竹是好动不好静的,就像朵鲜花,喜欢招摇,巴望着所有人都闻到她的香味,她才满足。但此时她却一个人静静坐在条凳上,望着车窗外新雨后苍翠欲滴的树木翠竹发神,以至离她几步远,几个小伙儿,鬼眉鬼眼净拿眼神往她身上瞄,她都没注意。看着她脚边上放着一大袋吃的东西,这几个小伙儿估计秀竹是进山走亲戚的。 到白水河铜矿车站,秀竹下了车。这三个小伙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也跟了下来。他们想跟秀竹搭讪,却又似不好意思开口,你挤兑我我挤兑你,只是不远不近跟着秀竹,还笑嘻嘻猜拳。秀竹这时瞧出来了,自己被几个山里娃子吊上了。她回头,冲三个小伙子嫣然一笑。这一笑可把三个小伙儿的魂儿都勾掉了,都以为秀竹对自己有了意,于是跟得更紧,三个人也彼此有了警惕,心里暗自把自己的朋友当作了情敌。 柳寻欢穿着个军大衣,正和几个联防队员在白水河铜矿大门口收发室外,坐在藤椅上聊天。 老远就见个年轻女子急冲冲往这里赶,后面还跟了三个年轻人,心里就疑惑。近了一见是秀竹,忙迎上去,警惕着后面三个小伙子,问秀竹出了什么事。 秀竹一笑,说没事儿,路上认识的朋友,一起走做个伴儿。 柳寻欢问秀竹:“你来这里做什么?这穷山沟子还住着你亲戚?” 秀竹嘴一噘,心里来了气儿,说:“你是我什么人啊,我来这里做什么还用得着跟你汇报?” 这三小伙儿本以为秀竹是来看柳寻欢的,心里正酸溜溜的。一见秀竹抢白柳寻欢,一下来了劲儿,都冲上去护在秀竹面前,把柳寻欢推开,骂道:“你个看门狗滚远点儿,少在这儿挡道,告诉你,我们是这姑娘的朋友,想楷油,先问问我们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一个小伙子更把屁股上挂的巴掌长的水果刀取下来,打开刀锋在自己脸盘子上刮着,并有意无意在柳寻欢面前乱晃,提劲打靶。 被秀竹抢白,柳寻欢本愣在原地生闷气,又听这三个家伙出言不逊,当下手一招,怒声道:“来来来,大爷我就领教下你们的拳头。” 红颜在旁,冲冠一怒,三人都争先恐后冲上去,想海扁柳寻欢。 柳寻欢冷笑一下,说你们也别争了,一起上吧,省得柳爷我麻烦。 三人那里受过这等轻侮,都嗷嗷叫着,像头发怒的野猪,恨不得把柳寻欢撕成碎片。 接下来的事情实际也不用交代了,三人吃了柳寻欢几路扫堂腿,外加一顿饱拳,鼻青脸肿,悟胸揉腰,倒地不起。 秀竹扔了带着的东西,笑嫣如花,拍手娇笑道:“谁叫你们跟着我,想打我鬼主意,这下挨打了吧,活该!忘了告诉你们,我就是来看他的,他是我家欢哥哥。” 柳寻欢更冒火,瞪着秀竹,唾沫星子都能把人射死。 他骂道:“你这鬼丫头真是害人精,我怎么见你一次就跟别人打一次!” 秀竹红着脸,争辩道:“别以为人家没人要,人家来看你,你还装不知道,喜欢我的人可多了,哼!” 柳寻欢拳头都捏出水了,还要骂,秀竹不敢再还嘴,她温顺得像头小绵羊,缩头伸出舌头,羞涩地笑着,检起带来的礼物,一溜烟儿跑进矿上收发室,躲着不出来了。 柳寻欢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见秀竹这么大老远来看自己,又带了这么多东西,现在又处处陪着小心,心早就软了下来,这气也就洒不出来,慢慢平息了。 柳寻欢觉得矿上简陋,也没什么招待秀竹的,颇觉过意不去,就带着秀竹到矿区周围逛了一圈。空山新雨后,空气非常清新,山上不时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山谷中烟雨雾岚,景色茵郁。 秀竹在绿树丛中,见有许多野花,非常清鲜美丽,就摘了来,边走边编了个花环,递给柳寻欢,问道:“这花环好看吗?” 柳寻欢接过花环,笑道:“好是好看,不过听说,这花叫‘打破碗’花,凡是摘了这花的人,都要把碗打破,你摘了这么多,回去岂不是要将你家碗柜里面的碗全打破?” 说完拿花环在秀竹面前晃着,逗着秀竹,笑个不停。柳寻欢是硬脸人,脸上难得有表情,这时拿着花环逗笑,引得秀竹也很开心。 秀竹将花环递给柳寻欢,本想他会领会自己的意思,给自己戴在头上。“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去。”不想他却说了个打破碗花的破故事来取笑自己,不由好气又好笑,追过去打柳寻欢,边追边说:“好吧,我摘了这么多打破碗花,等会回去,就将你家吃饭的碗全打破。” 吃完晚饭,秀竹和柳寻欢一起,抬了两把椅子,有说有笑,坐在外面空坝上望满天的星星。 秀竹剥了一把开心果,全给了柳寻欢。柳寻欢边吃边笑着看着她。秀竹悄声说:“我走了这一大热天,浑身感觉粘乎乎的,很不舒服,我想洗个澡。”柳寻欢说:“这矿上原来的职工很多都搬走了,还有几户老职工,无依无靠,勉强住在这里,种菜养鸡,自给自足。有一对老夫妇,男的叫老马,常来这里和我下棋,我和他们倒很熟,不如去找找他们,你就在他们那里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吧。秀竹想想,摇着头说不,我们今天去玩的哪个山谷,有湾溪水,好清澈啊!我想到那里去洗,你陪着我去。” “晚上溪水很凉,你受得了吗?还是别去了。我马上去找老马,让他老婆给你烧锅热水洗吧?热水才去汗。”柳寻欢劝阻道。 秀竹仍不,坚持要去。柳寻欢毫无办法。 幸好一路月色很好,柳寻欢连提的煤气灯都没点。一路行来,山鸟啾啾,松鼠时不时在树上乱跳,倒也新奇有趣。 溪水哗哗,在溪畔一块山石前,秀竹叫柳寻欢在这给自己看着,她自己躲到山石后,脱去衣服,下到水中,连说溪水好清凉舒爽啊!弄得柳寻欢也心痒痒的,恨不得也跳进溪水中,冲个凉。 突然听见秀竹哎呀一声,柳寻欢紧张的问怎么了?却没听秀竹答话。柳寻欢情急之下忙跑到山石后面,一看究竟。 月光下,只见秀竹赤身站在溪水中,身段妖娆婀娜。缎子般的肌肤,反射着月光的清辉,在月光和月影的映衬下,浮凸毕现。她又是羞涩又是含情脉脉地对柳寻欢说:“人家看见水中飘来一截木棍,以为是水蛇,才吓得叫了出来。哎呀你还看,还不快滚到石头后面去。”说完,羞涩地将双腿夹紧,双手将胸遮住。” 柳寻欢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不由痴了,眼睛再也挪不开。听秀竹骂了,才慌不择路,逃到山石后面去,心狂跳不止。 站在水中的秀竹,狡猾而得意地笑了。 第37章 逼供 回到宿舍,夜已深。 不想两人又起了争执。 柳寻欢觉得自己的宿舍很脏乱,就到矿上职工老马家里,跟老马商量,让秀竹去借宿一宿。都联系好了,秀竹开始都要去的,临去时却又不去了,非要在宿舍陪着柳寻欢,本来宿舍就不是柳寻欢一人住,大家看柳寻欢的女友来了,先都避开了,但晚上总要回来睡吧,秀竹又不走,弄得大家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柳寻欢不由生气了,说了秀竹几句。 秀竹想人家辛辛苦苦来看你,你却还要说人家,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眼泪花儿掉了下来,落成八瓣儿。她也带气回了几句嘴,不想越说越僵,大家只好劝,却越劝越吵得厉害,最后秀竹撂下一句,你不喜欢我来是吧,那我走就是了。说完扭头跑出门。 柳寻欢也生气,犟在那里,不肯出去追。 大家忙劝,说一个大姑娘,黑灯瞎火,出去乱撞,危险得很啊!柳寻欢才觉出事态严重,匆匆出去找,却哪里找得到人。 高一脚低一脚,沿着火车铁路,一路寻过去,却怎么也不见秀竹,最后都快走回玉妃镇,还是不见人,只得掉头回来接着找。 直到天蒙蒙亮,惊恐疲累一晚的柳寻欢,还是没找到秀竹,他只好先回到宿舍,想吃点东西再说。却意外发现,秀竹正和衣甜甜睡在自己床上,还微微打着鼾。 柳寻欢这个气啊!却又拿秀竹无可奈何。他狠狠将手贴在秀竹脸上,让她吃了个大冰棍,说:“姑奶奶,你醒醒吧,我找了你一晚上,让我睡睡成不成。” 秀竹却仍不将大眼睛睁开,只是一张漂亮的略带婴儿肥的瓜子脸儿,甜甜地笑出了酒窝儿。 柳寻欢无法,只得出去先洗把热水脸。回来时,一望床上,秀竹却不见了,如果不是被窝还是热的,好像这个人根本就没来过。在枕头上,柳寻欢看到了秀竹留下来的一封信,上面有几行字:柳哥,九月二十号是我生日,你能请个假,回镇上给我过生吗?你一定要来啊,到时小女子再给你赔罪。 五哥今天轮休,他悠闲地走在老街上,喝了二两高粱酒,正舒舒服服、热热乎乎、摇摇晃晃地,准备到老相好赵幺妹儿那去耍。 还没走出几米远,电话就来了。他气得骂娘,坏了他的好事,真想把揣在身上的破砖头手机扔了。但最终还是重重揣回兜里,毕竟现在大多数人,连BB机都没用过,能用手机,在人前一露,是很显摆的事。 五哥要不要的,还是喜欢在女人面前,显摆显摆,他个子瘦小,却正因为瘦小,他却喜欢娘们儿们,崇拜他的眼神。 电话是柳寻欢打来的,他告诉五哥,他们几个守矿的联防队员,又抓住了两个偷铜贼。五哥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放下电话,一溜烟冲回公安局。 在玉妃镇公安局审讯室,五哥分别提讯了偷盗铜锭的贼。 在两个窃贼面前,五哥走来走去,像一只猫,仔细端详面前的两只耗子。从体貌和身形,他敢肯定,这两个偷铜贼,就是前次打伤他逃跑的家伙。 五哥先审的一个叫兵娃。他一扫平日吊二啷当的模样,一双细小的鼠目若刀一般盯着兵娃。 等关上门,五哥也不转身回到座位上,他提起一脚,就把兵娃揣到地上。兵娃半天没回过神,心里说现在审讯不是不兴刑讯逼供了吗,怎么还来这套?还没想完,身上又吃五哥掏心窝子几脚,疼得他满地打滚,拼命呼救。 由于用力过猛,五哥的脚踢崴了。 他跳回座位,边揉脚边咧着嘴骂道:“狗日的,害我差点见阎王,现在站起来,起来,给我老实交代偷了多少铜,有没有人指使,偷的铜卖给谁了,你还有没有同伙?快说!” 兵娃做了十多年的贼,虽然做业务从没被抓过,但也从别的进去过的朋友那里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坚决不承认是惯犯,只承认这次是穷疯了,才想到白水河铜矿来打点起发的。至于同党,除了隔壁的平娃,没别人了。兴许是被五哥打怕了,他没有喊刑讯逼供,怕还要挨这个煞神的打。 五哥也不理他,只一瘸一拐地走出门,边走边指着兵娃骂道:“你慢慢编,等我审完了平娃,他把事交代了就算立功,我就把你定为主犯,抗拒从严,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兵娃惶惑地爬起来,用手扶着青肿的脸。一会他就听到平娃的审讯室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兵娃此时心中是七上八下,深恐平娃说漏嘴出事。 一会儿五哥杀气腾腾地回转来,将一份笔录重重丢在审讯桌上,把腰间带枪(玩具枪)的枪套也取下来,也重重拍在审讯桌上,“说吧,平娃都交代了,上次我遇见的就是你俩,你们还有同伙,那天晚上在白水河铜矿仓库外,那个家伙还给了老子一闷棍,今天,老子就要在你身上把那天挨一闷棍的仇报了。”说完,他将手枪拔出来,将子弹推上膛,指着兵娃的大腿,喝道:“再不老实交代,就废你娃一条腿,然后告你审讯时不老实交代,袭警,畏罪潜逃。” 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兵娃心里发毛,这个便衣真是狠辣,不招恐怕他真会开枪报仇,这招还是不招呢? 挨一顿打没关系,硬扛过去就是了,但平娃这虾子是软骨头,他招了我不招,那这亏我不是吃大了。不会的,他骨头再软也不会轻易招的,这警察是不是在诈我,平娃敢招,上头不把他龟儿炖来吃了。想到这,兵娃准备继续硬扛,即便被废去一条腿,也在所不惜了。 “平娃说你是头儿,你们把铁链子烟杆儿(注:看守所给可能判死刑的重刑犯戴的类似古代枷锁的刑具,防止自残和伤人。)给他戴起,他是主犯”。 五哥指着兵娃恶狠狠地说,“平娃没事,去把他放了,现在给兵娃上刑,他知道偷的铜卖给谁了,交代吧,交代了可以少关几年。” 兵娃一下急了,说:“大哥啊!天地良心,我都一直帮平娃做活路啊!我脑子笨,就只有一身蛮力气,平娃每次偷的铜,都让我驮下山的啊!我就是驼牛!” 五哥笑了,凭他的眼力,两贼刚被抓时,他就知道兵娃是岩脑子,是突破口。果然略施小计,仇也报了,口供也出来了。 第38章 欲擒故纵 你们在白水河铜矿做业务(注:贼们偷东西,叫做业务),做了多少年?在其它地方还干过吗?”五哥快速地记录着。 “我们做这活儿快二十年了,在其它地方没干过,就做白水河铜矿的业务,我只是被人雇佣下力气做活路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良民啊!” 五哥大吃一惊! 偷了二十年的铜,这是多大一笔数目啊!难道就没被人发现过? 这绝对不可能! 他心里兴奋得咚咚乱跳,这是只属于高明的猎手才能体会的兴奋,是经过长期守候,终于发现猎物出现的兴奋。尽管他竭力掩饰这种兴奋,不让它表露出来,但捉笔写字的手,仍不断哆嗦,写的字歪歪扭扭的。 “我知道你们有内应,快说是谁,是不是那天打我闷棍的那个人?” 兵娃点点头,说:“白水河铜矿的那个老矿长人很正派,就是胆小怕事,太软弱。他知道他矿上有人在打铜锭的主意,但是这个人有后台,他没敢动人家,也就是长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账上不出现大的缺失,也就向上面报损耗了,毕竟国家的矿,谁又真正在意损耗大点小点呢!” “大胆!”五哥怒斥道,“国家的矿你们就敢随便乱偷?前次差点被抓,打了我闷棍跑了,这才过几天啊,你们又来了,真是猖狂到极点!” “是本该歇歇手,等风过了再说”,兵娃陪笑着说,“偏偏这双手爪子躁痒,爱打牌,运气又霉,输了个精光,又想打点起发,到矿上偷铜卖了换俩钱用,恰恰被两个联防,就那天救你哪个,抓个正着。哦对了!那个内应,确实是那天打闷棍的人,他叫刘壮,是白水河铜矿的护矿队队长。”兵娃决定老实交代了,倒也爽快,竹筒倒豆子,五哥还没有问到的,也交代了。 五哥站起来,紧锁眉头,来回踱步。一会停下来,他又问道:“你们将偷来的铜,卖给了谁?” “这个我真不晓得啊,天地良心,这都是平娃在管,我脑子笨,又算不来账,人家怎么会让我管这些细活。” “你难道从没跟去一次,你口口声声的人家,到底指谁?你不说实话小心大刑伺候!” 兵娃惶恐地摇着手,噗通一下跪下了,交代道:“我们每周去一次矿上,一般在周末休息时间,一次大约一百多两百公斤不等,紧着我俩背的背篓装。然后坐小火车,回到镇上。运出山的货,都上到平娃的小面包车上了,上头有规矩,我是驮牛,只能运到哪儿,平娃给我结钱,次次清账,他龟儿还克扣了我不少脚力钱呢。 突破口打开,五哥立即提审平娃,但这小子嘴硬得很,即便知道兵娃招了,他也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还有打碎的牙齿,眼露凶光盯着五哥,就是说没偷。 上老虎凳、十指插牙签、轮番提审疲劳战,晕了无数次,平娃就是不招。甚至后来兵娃听说平娃没招,吓坏了,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他望见的虚空一定透露出死亡的气息。尿当场从裤子里流了出来,就如大祸临头一般。他睡在水泥地上当场翻供,不要命的喊刑讯逼供,刑讯逼供。 “砰!”五哥一脚踢开矿上刘壮的住处,紧握手枪冲了进去,发现屋内陈设秩序井然,就是没人。 他派重兵,都带了枪,在刘壮屋里埋伏了一个多月,却连刘壮毛都没见一根,刘壮就若空气一般,神秘消失了。 这么快的速度去抓人,以五哥的经验,几乎是十拿九稳,但现在刘壮却跑了,到底谁走漏了风声呢?五哥感到很困惑。 柳寻欢因为护矿有功,加之身手了得,五哥很赏识他,也和他投缘,于是希望他能成为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徒弟,也就是自己的人了。 他试着和上头领导说,提柳寻欢当联防队长。 联防队长一职,虽然没有正式编制,却是权力很大的派出所基层领导岗位。在这事上,李局竟然并未刁难,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亲自提议,让柳寻欢专门去警校培训三个月,几乎是当亲信栽培,这让五哥感觉有点奇怪。 玉妃公安局刑大五哥办公室。 柳寻欢皱着眉头说:“刘壮跑了,兵娃、平娃死不认账,这办案线索就断了,看来白水河铜矿盗窃一案的卷宗,只能放在柜子里扑灰了。” 五哥有些感冒,他把擦鼻涕的手纸揉成一个个小球,在手指上把玩。他点点头,说道:“是有些难办了,不过不要气馁啊,总能想出办法来的。寻欢,你当了队长了,要跟着我好好干啊,只要把这个案子破了,我包你能立大功,能转正当上正式的光荣的公安民警了。” “你把握那么大,难道有办法了吗?”柳寻欢瞪大眼睛问道。 五哥慢慢点点头,凝视着手指上的小纸团,说:“在我的直觉中,我感觉这是一个大案子,是我这一生办过的最大的一个案子,我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说我能放弃吗?” “快说说,用什么办法破案,五哥,跟着您真能学到不少东西啊!”柳寻欢笑着说。 “还是老办法,欲擒故纵。” 按五哥的办法,兵娃和平娃,平娃是头,先把他关起来,而把兵娃放了,那幕后的指使者,肯定要设法悄悄和兵娃接触,了解案件的情况。这时,跟踪兵娃的公安便衣,就可以顺藤摸瓜,把线索接续上,并获得更多的线索,直到最后抓获兵娃、平娃、刘壮的幕后老板。 当然五哥也知道他神秘的对手,实力不可小觑,所以当兵娃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刻,五哥行事格外慎重。他几乎没有动用公安局的任何一个警员跟踪兵娃,而全部启用暗哨盯梢。 能成为方圆左近百十里最知名的神探,五哥绝非浪得虚名。 在这玉妃镇的每一条大街,五哥都发展有暗哨。这种暗哨,或者就是每天一大早在路口卖豆浆油条的张三,或者就是小区的老门卫李四。 但结果却大出乎五哥的意料,就在五哥安插的暗哨的眼皮子底下,兵娃被人杀死在床上。 兵娃死得很惨,前后胸被人用匕首一类的凶器前后贯穿伤。刀应该是趁兵娃不防从后背桶入,从前胸刺出。不是一个,而是几个贯穿伤。兵娃嘴大张着,可能是想呼救,却没喊出声,就一刀毙命!眼若死鱼眼睛一般睁着,死状狰狞,鲜血染红了整张床。 尸体像被野兽撕咬虐杀过一般,看到凶案现场,五哥脑海僵住了,只不断闪现这几个字:杀人凶手手段残忍,腕力惊人,是个暴徒! 第39章 敲山震虎 玉妃镇又有人神秘被人杀死的凶讯,一下子若炸了锅般传遍了这千年古镇。 最开始的老矿长吊死在矿洞,舌头伸出来半尺长,现在住在镇上的兵娃被人杀死在家中,发现他被杀死并且到现场看热闹的人群更是人山人海。 大多数参观者都没能进入凶杀现场,因为警方很快拉起了警戒线,不准无关人等进入。但是最早发现凶案的街坊却坐在马路上,吓得脚软,路都走不动。 ”前胸通后背,对穿对过!哎呦我的老天爷啊,到处都是血,吓死人了!” 玉妃镇的居民陷入了人人自危的恐慌中。 有人说今年凶星噬月,流年不利;有人说玉妃镇百十年间传说不断的神秘宝藏现身,引起各地前来寻宝的黑道火拼;更有那富商大贾,开始担心自身和自身财产的安全,考虑是否该离开这是非之地,搬到县城去居住。 李局长将五哥叫去,严厉地训斥了一番,质问五哥为什么竟然将一个普通的盗窃案办成了杀人大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同事悄悄好意告诉五哥,趁早抽身为妙,不然刑警大队长位置不保。 凶案现场,五哥递给柳寻欢一支烟,问道:“你怕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承受如此大的压力,柳寻欢已开始学抽烟,尽管经常被烟呛的咳嗽,但他已逐渐喜欢那苦涩的味道。 尽管柳寻欢也是好勇斗狠的角色,但在兵娃充满血腥气味的卧室中,他不再潇洒地说不怕,死算个球啊!他只是埋头长吸了口烟,喉头紧张地哽咽了下。 “咱们已经无法回头了,这案子必须继续办下去,往后还有人要死,当然不是我死,就是他们死。”五哥咧开皲裂干燥的嘴唇古怪地笑着,眼神却比铁还坚硬,比寒冰还冷。 白水河铜矿长达二十年的铜料盗窃案的消息,不知由谁从公安局里传了出来,瞬间在社会上炸开了锅。 人们痛惜着,咒骂着,迅速将这个消息越传越远,越传越凶险,越传越离谱,以至公安局官方不得不公开通报,这个特大盗窃案已获得重大破案线索,警方正在全力追缉凶手。 “咱们警局的奸细和猪耳朵真多,还没破获的正在侦查中的案子,都有人敢对外捅出去,这刑侦还怎么干?!”柳寻欢气愤地将警帽摔在桌上。 “这消息是我捅出去的。”五哥抽着烟,神秘地笑着说。 “你?”柳寻欢瞪大眼睛,惊讶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哥对柳寻欢眨了下眼,笑着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招也要学着啊,这叫敲山震虎。” “砰!”铁门被打开了,穿着黄背心的改娃儿(注:即刑期不长,或即将释放,临时帮管教民警做杂事的劳改犯)站在看守所囚室门口,大声吼道:“平娃,出来,带上东西。” 平娃兴奋得一拳打在墙上,庆祝自己的胜利大逃亡。 他将自己狱中穿的所有衣服都送给了同室狱友,洒洒脱脱地走出监门。 他苍白的面容第一次自由地获得了阳光温暖的抚慰。他闭目深深地吸了口自由的空气,吐出时,恨不得能将这满身霉味吐尽。 看守所大院里五哥正等着他,同来的法院工作人员给他宣读了释放令:“犯罪嫌疑人贺平,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在看守所已服满刑期,故于即日释放。” 平娃喜哄哄得意洋洋地签了字,准备离开。 五哥看着平娃,笑着说:“算你小子骨头硬,抗到了今天,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你知不知道,招供后先你出狱的兵娃,被你们的同伙报复,已经被杀了,前胸穿后背,挨了十七八刀,被捅成筛子了。” 平娃脸色一下惨白如纸,身子不由地瑟瑟发抖。 “还有我警告你,你们这个白水河铜矿二十年盗窃铜料的大案子,现在已经是整个天原县都闹得人尽皆知了,甚至已经传到省城邑都。你出去把嘴给我闭紧点,最好像我审讯你时一样,一字不漏。” “我们警方已经向社会公布了,这个案子已经获得重大破案线索,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其他未落网罪犯。你不要出去乱说你没有招供,警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话,丢了我们警方的脸,我还会把你抓回来的。不过即便你对别人说你没有招供别人又怎会相信呢?我们也不怕你出去乱说!”说到最后,五哥笑得一脸灿烂。 平娃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不敢再走了,他停在原地,身子抖得若筛糠。 平娃不笨,他知道出去牢门一步,可能就立马是兵娃的下场。 他一下跪在五哥面前,不断叩头,嚎啕大哭,连说我招我招。 “你招什么招,你不是没偷么?”五哥戏耍他道。 “我招,我偷了白水河铜矿的铜,整整二十年啊,我什么都招,我要坐牢。”平娃的额头都磕出了血。 “铜都卖给谁了?”五哥抓住平娃的衣领,疯狂地大声吼道。 “螳螂?” “螳螂是谁?” “我不知道,大家背着他都叫他螳螂,当着他的面,叫他青龙。” “你们的贼货一直卖给他吗?有没有卖过给其它废品收购站?” “没有,刘壮要求我们必须卖给螳螂。” “为什么?”五哥眼光一闪。 “不知道,我们只是负责把东西偷出来运到螳螂那里,其它的也不敢多问,我们都是帮人做活儿的,钱是从刘壮那领。” “上次业务做爆了,刘壮要我们避避风头,别去矿上了,也是活该我们兄弟俩倒霉,出事后几天赌博就输得精光,明知道矿上停工,库里已经没货了,却还想再到处去翻翻,希望再找到点儿烂杂铜卖到别处去换点钱儿花花。不想就栽了!” 五哥立即带人抓捕“螳螂”,其实他没有抱太大希望。果不其然,又扑了空。螳螂的废品收购公司,除了一些破铜烂铁,废旧物资外,没有丁点儿白水河铜矿被盗的铜料的影子。 不过在“螳螂”的废品收购公司住所,五哥意外找到一个女人。 第40章 万芬 坐在五哥和柳寻欢面前,这个女子三十岁样子,身材高挑,瓜子脸很瘦,向内凹,显得颧骨比较突出。高仄鼻梁,深眼膛,相貌知性端庄。 她的眼神纯净却给人迷离和空洞之感。她留着短发,头发很整洁,戴着个粉色发夹。上身着一件藕白色镶蓝边的中式复古斜扣上衣,下身是一条比较考究的黑色过膝百仄长裙。 “你叫什么名字?”五哥问道。 “万芬。” “螳螂到那里去了,你是他什么人?你要老实交代,不然,你也逃不脱收赃的干系,我马上就可以把你拷走,扔进大牢。”五哥威胁道。 女人一般胆子都比较小,他估计一个普通女子听了这话,立刻就会脸显惶恐,说不定还会不禁吓,哭闹起来。 万芬却只是低头沉默不语,此外再无其它反应。 良久,她才缓缓说:“我只是他养的一只猫,一条狗,再给你说白点吧,我其实就是他发泄兽性的性奴而已,他去了什么地方?我是不知道的,你们要拷就拷吧。”说完,万芬伸出双手,露出洁白的手臂,等着五哥拷她。 五哥看着万芬的手臂,有很多麻点,刚开始以为是斑痕,凑近些仔细看了看,他明白万芬手臂上是怎么回事了,那是以前吸毒留下的一个个针眼儿。 他冰冷盯着万芬,全无怜香惜玉心思,对这个对生和死都不太在乎的女人,骂她完全是耳旁风,要打又下不了手,真是无计可施。 他盯着万芬,语气稍缓道:“既然你不知道螳螂的下落,就讲下你和螳螂怎么认识的吧。”他想引万芬说更多经历,以便瞧出破绽。 “你真的想听我的经历?” 万芬望着五哥,像是想从他的表情上得到确认,然后又道,“我自己想想都觉得脏,你还想听?” 五哥点点头,说你不妨说来听听。 万芬点燃一只香烟,在淡淡缥缈的青烟中,说起了自己不堪的过往。 万芬自称是渝都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她师范校毕业,分配到一所小学当教员。她读师范时主修的是体育。长期的体育训练,让她的身材很健美修长,但她的个性却一点儿都不粗鲁泼辣,相反很文静,脸上始终带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 单位上的未婚男教师,甚至外面社会上的未婚青年,都很亲慕她,谁都想找机会结识她和她说说话儿。但是她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她发誓想找个她爱的,令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发生一场浪漫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爱情在一次学生家长会不期而至。 这个男人是她班上一个很害羞,不爱说话的小不点儿女生的父亲,一个成熟优雅,言谈风趣有涵养的男人。 在和他讨论他的小不点儿女儿的教育问题时,也许是前世的孽缘吧,万芬一直是这么想的,她竟疯狂地爱上了这个男人,为此她不惜三番五次,厚着脸皮,到这个小不点女生家去做家访。 她和这个男人谈教育、谈事业、谈情感,感觉身心非常愉快,和他在一起,真有一种粘在一起,不愿分开的感觉。弄得这个小不点女生很讨厌她,实际是怕她的老师把爸爸从妈妈和自己身边抢走,为此她还哭闹着威胁爸爸,说想转学。最后很遗憾,爸爸果然被万老师抢走了。在这件事上,万芬觉得自己很自私,很卑鄙。 这件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为此事,万老师甚至失去了工作,甚至,失去了她的父母。 这个男人和小不点儿女生的妈妈离婚后,带着万芬去了很多地方游玩儿,万芬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自由、最洒脱的时光,为这样的美好时光,她觉得自己再卑鄙、再无耻、再长久地等待,哪怕是等待千年,都是值得的。 正当万芬沉浸在幸福之中,准备结婚时,可怕的恶果却不期而至。 这个男人是当地一家大医院的一位外科主任,是个有为青年,事业心很强。他渴望获得升迁机会,渴望事业获得更大的成功。 恰恰这家医院的院长到点儿了要退下来,各大科室主任和众多副院长都对这个职位很觊觎,这个男人同样是觊觎者中的一员,但是他并不是很突出,机会不是很大。 这个男人就开始动歪脑筋。恰恰市卫生局局长的千金就在他们医院,而且恰恰和他是大学医学院的同系师妹,更巧的是,这个男人由于大学时非常英俊潇洒,才华出众,许多本系的外系的女生都很倾心暗恋他,而这位局长大人的千金,不幸正是这个男人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位。 有一天,这个男人把万芬约出来,很惭愧又很含蓄地告诉她,他想和她做一辈子的情人,那意思就是他没法再兑现他的诺言,和她步入婚姻殿堂,因为在不远处他的车上,还坐着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能让他的事业,走上梦寐以求的巅峰。 万芬当时想哭,眼泪却又倔强地不肯流下来,她脑中一片空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倒下去,以至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毫无感觉。 一个晚霞满天,火烧云烧出灿烂天际的黄昏。 这个男人正和自己新婚的妻子出了岳父的临江豪宅,在江上一座大桥上散步。 河风吹拂着他的风衣,吹乱了他额前的秀发,他眼望大河涛涛逝去,一副志得意满神情说:“弄梅,当官真是感觉不一样啊!我心里从来没这么志得意满过,说句丑话不怕你笑,真像是小人得志得那种得意洋洋之感。” 弄梅是那种天生就带贵气的大家闺秀,这时她湿润的双目满含爱意,娇嗔道:“别得意过头忘了本啦,现在你是名利双收,风流倜傥,走到哪儿都是女孩子瞩目的焦点,先给你提个醒啊,如果你敢背着我在外面找小蜜,看我不揪死你!”说着,做势要揪男人的臂。 男人忙笑着说哪敢啊,让她别闹。停了下,他又说:“现在医院人事关系还没有完全理顺,有些人还不服我呢,说话阴阳怪气的。” “别转移话题,那个小学老师,还跟你有联系吗?”弄梅盯着他,像审犯人一样。 男人在女人的审视下感到很不舒服,他内心深处,实际仍然放不下万芬,但他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他淡然一笑道:“哪里还有联系啊,不信你可以查,我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查,我对你没有秘密。本来她就和我没什么,她只是我女儿以前的小学老师。” 弄梅笑了,不再追问什么。她朝父亲家的方向一努嘴,说:“回去向老爷子多请教一下为官之道啊!他现在对你比对我还好,我心里醋劲正大呢!” 男人英俊的脸上泛出快乐的笑意,他轻轻将妻子拢到自己怀中,一起看江上如血的落日。 突然一辆天蓝色轿车像失控了一般冲上人行道,对直向这个男人冲去。这个男人和她的妻子一下被撞飞,当场死亡,而轿车也撞断桥栏杆,落进江中。 这个悲剧当时轰动一时。而随车一起落水的万芬,因为水势汹涌,尸首一直没有打捞到。 第41章 刺青 也许是命运作弄,也许是命不该绝,万芬落水后,迷迷糊糊中出于求生本能,昏迷中身体素质良好的她,竟抱住了飘浮在江中的一块朽木,顺水漂流,到了下游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大洄水弯处,一丛丛芦苇根挂住她的衣服,她竟奇迹般地在一个荒芜河滩搁浅。 死而复生后的万芬,离开了这座城市,并重新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万芬,她一站一站走下去,重温和她深爱的男人以前游玩过的地方,想着当时他们是怎样来的,怎样玩的,那时的欢欣愉悦,此时,却只有更加的苦痛! 霓虹闪烁的洗浴场所,灯红酒绿的KTV包间。 嫖客趴在万芬身上,拼命扭动快活时,万芬却在心里,咬牙切齿怨毒地说:“你看你这混蛋多贱,堂堂外科主任,春风得意的院长大人,竟跟妓女谈恋爱。” 一个姐妹阿华实在看不过去,她悄悄把万芬拉到一边,教导她:“你真傻!凭你的青春美貌,要价五百一千都有人找你玩,你却收一百就出台!我们这些半老徐娘收一百都还要带套,你却套都不带,现在坏男人多得很,专门到处传播性病艾滋病,你真不要命啦!” “万芬,你属于是达官贵人怀里的金丝猫,靠你的花容月貌,使点勾魂手段,迷住一个大官人大富豪,给他做小嘛,再慢慢把正的搞掉,你不就一生富贵,享用不尽啦!或者至少趁年轻多赚点钱吧,这个社会现实得很,别再糟蹋自己了。” 万芬却喝着杯中的葡萄酒,醉眼迷蒙地说:“春花秋月何时了,管TM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得过且过吧!” 就像无依无靠的浮萍一般,万芬做过黑帮老大的女人,做过旅馆老板的姘头,没有谁强迫她吸毒,那是她自己要吸的,以此来麻痹自己。她的毒瘾越来越深,人也越来越麻木混沌。 以前的很多事都渐渐忘却了。 人来车往,在阴暗的街边电线杆旁,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叉着腿站着,她的衣服脏兮兮皱皱巴巴的,头发蓬松零乱,脸色蜡黄,不时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一个壮实的男人停住脚步,打量着她,问道:“耍吗?” 女人点点头。 “一次多少钱啊?” 女人不耐烦地说:“多少你随便给吧,只要别太多花样儿别太耽误我的事儿就成。” 男人点点头,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说:“跟我走一趟,我是警察。” 女人很惊恐,浑身发抖,想跑但却无力挣脱男人的手,只得跟他走。 路上男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万芬。男人厌恶地说,你什么不好干,偏偏要卖淫,真是好吃懒做,还吸毒吧?有没有艾滋病? 女人恢复了往日模样,斜着眼恶声道:“我爱怎样过就怎样过,你管得着么?你说对了,我身上有艾滋病,你还是放了我吧,不然信不信我抓你一身伤?” 男人不再理她。走过一条僻静的大河,上了桥。男人看看四下无人,突然一把将万芬推下河。 万芬惨叫一声,跌下河中拼命挣扎。男人拍着手,掏出一瓶酒精喷在手上,冷漠地看着河中挣扎的万芬。 在万芬最落魄的时候,在一家客栈,她曾陪两个男人玩儿3P。清早起来却发现那两个男人逃单了,不但少得可怜的嫖资不给,还在临走时,偷偷顺走了客栈两台电视。 店老板气急,将她捆住,只穿了条三角裤和胸罩,吊起在外面树上,只有脚尖微微点地。他找了根树丫子狠抽泄愤。万芬头拼命摇动身体,厉声惨叫,洁白的身体满是条条血痕。到最后连挣扎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神思恍惚,望着苍白的天际,突然脑子里想起一话句,那是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聪明的一休》,每到结尾一休哥说过的一句话:就到这儿吧,该结束了。 这时候一个满脸胡子茬,神情冷硬的瘦高男人路过,看见这个被吊在树上,面容焦黄,满脸惶恐,满身的血痕却将肌肤衬托得更加雪白的女子。他的目光由冰冷突然变得很兴奋,端详了万芬很久,然后将万芬欠的钱补给了店老板,把万芬带走了。 这个人就是螳螂。 螳螂把万芬带回家,也没让她戒毒,只是定时定量地供给她毒品,就像养在笼中的鸟儿一般。定时给她毒品,有个度,就像按时吃药一样,并且让她远离吸毒的圈子,她的毒品消耗并不大,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大,只是毒瘾戒不了。而这,恰恰又是螳螂需要的。 万芬由于有了持续的毒品供应,不再像原来饱一顿饿一顿的,对精神产生很大的痛苦,身体渐渐复元,修长的身体渐渐有了血肉,渐渐恢复了原来端庄秀丽模样。 谁又能想到不吸毒时端庄秀丽的万芬,和原来那个脸色蜡黄苍老、骨瘦如柴,毒瘾发作时若魔鬼上身的妓女万芬,能是同一个人呢? 螳螂对万芬的变化,看在眼里,却表现得漠不关心。 他对万芬说:“我给你药,是有代价的,第一就是要照顾好我妈,我妈精神不大正常,你要把她照顾好。第二,你以后就知道了。 夜幕降临,万芬听到外面咚咚敲门声。 螳螂酒后,兴致很好。 他阖上门,关了灯,将民清时期的一张楠木大条案上放着的一只儿臂粗红烛取来点上。 红红烛光中,他笑着看着万芬慢慢将衣服脱尽。 烛影摇曳,万芬的腰身是如此紧实滚圆,算得上风情万种。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示,只脱完衣服后,俯身躺在床上,眼睛木然望着前方。 就着烛火,螳螂尽然专心致志,在她光洁的背上做刺青。 螳螂刺青的工夫很专业,不断用不同颜色的染料点染在万芬背肩之上,他好像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应该花了许多工夫在这上面。 刺青工作结束,螳螂看着自己创造的这件工艺品,无比得意。 他眼中闪着神采,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慢慢将滚烫的烛油一滴滴滴落。 ...... 万芬曾在洗澡时照过镜子,开始不清楚,后来随着刺青工作完毕,她慢慢看出来了,螳螂在自己后背做的刺青,那是两条盘绕回环的青龙。一条是过肩龙,样子很凶猛,像立在万芬肩头,张牙舞爪,不许旁人染指;一条龙却下游至腰臀部。 第42章 神秘人物 “螳螂”这个绰号,是认识他的人,看他脚长手长,又高又瘦,头大脸小,残酷无情,活脱脱像只捕食的螳螂而给他取的绰号,当面可没人敢这样叫他,当面这样叫他无异于找死,当面大家都叫他“青龙”。因为他长了很大一部络腮胡,又刺又硬,用剃胡刀剃去后,大半张脸都是青惨惨的,人又瘦高,因此颇为自得地自号“青龙”。 还有一个原因,他从没对人讲过,他出生的地方,是在玉垒山深山中,有万杆修竹,外婆在他很小时,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说他家旁边的深潭里啊,镇压着一条青龙,一旦被放出来,就要作恶,人间就要发滔天洪水。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就是那条作恶多端的青龙变的。 万芬问他为什么要在她身上刺青龙,螳螂阴恻恻笑着说:“我就是青龙,不是一条,是两条!” 有一天晚上,万芬摸出了一张刚去医院检查的化验单,递给螳螂。那是一张包括性病、艾滋病,妇科炎症等方面的妇科检查,结果显示,除了有些炎症外,结果竟然都是阴性。 万芬一下跪在螳螂面前,低声哭泣,抬头哀求道:“请你不要在晚上再那么变态地折磨我了,如果你不嫌弃,我想真正做你的女人,跟你过日子!” 螳螂接过万芬的检查报告,看也不看,一下一下,将它撕成一捋捋,撕成碎片,随手一扬,漫天飞舞。 他阴骘地盯着万芬,粗暴地捏着她的脖颈说:“你是我的女人,即便你得了艾滋又怎样,我还是要和你做爱。我拿胡须扎你XX,你就受不了啦?我小时候,亲眼看到我妈被我爸和我爸养的八十多斤重的大狼狗XXXX!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从我出生到长大,人家都嘲笑我是疯子生的野狗,你能不能感受到我的痛啊?”话到这儿,螳螂已经像受伤的野兽一般在嚎哭。 万芬吓得赶紧逃出了门。 万芬后来实在受不了想离开螳螂,但想到螳螂的救命之恩和他给的毒品,还是踅摸着,没勇气走。 说到这儿,万芬神秘地对五哥和柳寻欢说:“不过我在这里这段时间,却隔着门缝,偷偷看到一个神秘的人来过,他和螳螂的关系,非同一般。” 万芬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显得很惊恐,忙说是胡乱猜的,她几乎想立即逃跑。 五哥再追问,万芬什么也不说了。 “她自身的经历,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为什么一说起这个神秘人物,她就只字不提了呢?难道这里还另有隐情?另有顾虑?或者她根本不想涉身此事中?” 五哥在心中慢慢分析。见万芬想逃跑,五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万芬拼命挣扎。五哥叫柳寻欢拿铐子来铐上。边铐边威胁道:“你不老实交代,就告你个包庇罪,扔进牢里。另外听你所说的,还可以认定你是杀人逃犯,你的问题严重了!” 万芬脸色死灰,一耳光扇在自己嘴上,牙血顺着嘴角流出。 “我是在骗你们,我至始至终都是在编故事,毒瘾发作,我的脑子会沉浸在虚幻之中,整天胡说八道。” “老实交代那天你见过的神秘人物是谁?如果你说了,我可以认为你刚才说的都是编故事。”五哥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盯着万芬,一字一句说道。 万芬看着五哥,终于低下头,低声说道:“我见到他时,也不认识他是谁,后来白水河铜矿的老矿长吊死在矿洞中,在电视新闻报道上我看到老矿长的样貌,我才确定,那天在螳螂房间里见到的那个神秘人物,就是老矿长。” 五哥和柳寻欢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螳螂房间里出现的人,竟然是老矿长。 老矿长为什么要去找螳螂呢?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如果老矿长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这也合乎逻辑,毕竟那么多年一直在发生的盗窃事件,他不可能没有警觉,没有他的默许甚至参与,盗窃事件是不可能进行下去的,那他又为什么会吊死在矿洞中?难道是分赃不均被刘壮或螳螂杀死?这种可能性很大,如果是这样,就可以基本排除自杀的可能了。 要走时,五哥解开了铐子,递给万芬一张纸巾,让她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看着万芬,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万芬想不到五哥会放了自己,其实明眼人听了万芬的自述,可以肯定都是真实的事情,但时隔多年,当年在外省渝都发生的撞死人事件,由于肇事者落入江中,尸体都未找到,没有办法确认肇事者,所以大概率是以交通事故结案的。五哥也懒得去翻旧账,他心里,认为那个现代陈世美,死了活该! “我现在的毒瘾已经小多了,基本上两三天才上那么一点点药。是螳螂救了我,他这辈子也就干了这么一件积德的好事了!我想就住在这里,帮螳螂把他母亲养老送终。以前的家,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了。” “你如果不定时定量服食毒品并最终戒掉,再回到原来的圈子里,你的毒瘾还会加重的,这是条不归路啊!这样吧,以后药吃完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找人帮你买点儿。” “那怎么行呢!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而且,经济负担很大,我身上也没有钱,那能成吗?”万芬摇着手推辞,但是她的客气是无力的,她实在是需要这样的帮助。 “你以前不是教书的吗?我去找玉妃小学或其它小学看看,看他们哪是否缺人,你就先当个代课老师吧,挣点零花钱用用,别糟蹋自己身子了。凭我刑警队长的身份,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人世的苦难!她早已看透了人情冷暖,她喃喃叹道:“这是因果报应啊!一步错步步错。说吧,天上没白掉下的馅饼,你要我做什么?” 五哥诡笑了下,说道:“我这副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尊容你也现场参观了,和我旁边这位柳兄弟相比,简直就是潘安和钟魁站一块儿了。但是,我这样帮你,一是出于缘分,二嘛!也是想你能否也帮我,照顾下我老娘?” 第43章 拳法基本功 路上,柳寻欢闷闷不乐,他问五哥,“为什么不抓她,她是杀人犯。” 五哥叹口气说:“光凭她口头陈述,再加之她还是个瘾君子,怎么能断定她说的是真是假呢?何况她走到这一步,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就让她活在痛苦中吧,去慢慢回味反思她造下的罪业!” 五哥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他换了一个话题,语气轻松,笑着问道:“寻欢,上次把《峨眉内功秘籍》给你了,那峨眉内家拳你炼得怎样了啊?” “天天回去就扎马步,气沉丹田,手掌插豌豆,手臂手掌拍打铁砂包,痛得很,炼完手臂手掌都是肿的。” 五哥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说,于是说道:“我再给你一个药酒方子,你拿着方子到中药铺把药酒用的中药材配齐,倒上高粱酒,炮制好药酒,以后炼完功就用药酒擦拭手掌手臂,能起到舒筋活血,镇痛消肿的作用。” “五哥,我怎么觉得这峨眉内家拳基础炼法,和电影上看到的铁砂掌、八卦掌这些拳法基础炼法都是一样的啊?以前我们在玉妃中学操场也架了沙包踢打练拳脚,不过是增加了一些力气,对于实战根本毫无用处,就这样炼,也会炼出气功?” 五哥看着柳寻欢,有些嬉笑,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气功基本功天下各家各派大概都是这样开始炼的,和武术不同,气功修炼是要扎马步,要讲气沉丹田的,要有意识地运气通过手掌劳功穴这个位置,道家叫窍,佛家叫穴位,发出去。” 他捏着柳寻欢的手掌,问道:“你炼了这段时间,是否感到小腹丹田部位有些温热的感觉,是否不断有意识运气击打沙包时,手掌劳宫穴位置有针刺的感觉?” 柳寻欢点点头,确实有这种感觉,所有炼气功基础功法时,炼完后都有这种感觉。 “慢慢炼吧,动功基础炼够三个月,我再教你气功静功基础修炼,包括打坐结印意守丹田的静功修炼,还有就是峨眉桩法修炼。” 在局里开了白水河铜矿案情分析会后,多数人倾向于同意万芬的供述,即老矿长就是铜矿盗窃案幕后主使的重大嫌疑人。老矿长吊死在矿洞中,很有可能是同伙间因分赃不均等原因,被同伙杀害。老矿长是他杀而不是自杀,这点参会同志基本都认同。案情既然清晰,下一步就是全力追缉杀人凶手和追缴被盗赃物工作。 五哥和柳寻欢来到老矿长在玉妃镇的家中。这是一栋坐落在背街小巷里的一处普通住房。远处拆迁改造新修的安置房已经机器轰鸣,渐次拔地而起。 巧的是,老矿长的家人正在搬家。 屋里的老式家具和使用多年的家电都搬出来了,正在卖给收荒匠和送给亲戚朋友。五哥找到老矿长的妻子,打开笔录,想向她了解老矿长的一些情况。 老矿长妻子神情哀戚,只是落泪,并没有过多言语。 五哥只是静静等待,他想等老矿长妻子情绪平静下来后,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也许会更好一些。 闹哄哄的人群一看警察来了,感觉情况不对,都脚底抹油——溜了。 果然,人群散尽,老矿长妻子冷冷说道:“带着矿工到政府静坐,闹事,是他一人干的,与家人无关,我也曾苦劝过他,矿垮了就垮了,与你又有何干系?咱们不要去争什么,他一惯都胆小,这次却反而没有听。” 五哥忙解释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调查老矿长带着职工找政府闹事的,我们是专程来调查老矿长为什么吊死在矿上,这个案子疑点重重,我们怀疑他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在死前一段时间,他有什么异常行为吗?或者他和什么人有联系?” 老矿长妻子惊愕地说道:“他这辈子胆小怕事,没得罪什么人啊,怎么会被人吊死在矿洞中?要说他这辈子干的唯一出格的事,就是找政府闹,要拖欠工资,反对将铜矿拍卖。他一辈子都是勤勤肯肯,组织上要求干啥,他就干啥,怎么临老了反而被人吊死在矿洞里呢?” 老矿长妻子说完,花白头发遮住脸,人已经泣不成声。 等老矿长妻子哭声稍息,五哥又接着问:“死之前那段时间,他跟什么人有过接触,特别是他们矿上护矿队队长刘壮,他们之间关系怎么样?另外老矿长有没有什么你不知道来路的大笔钱财,你要老实交代啊,不然你和你儿子都会受到牵连的。” 老矿长妻子脸都吓白了,连哭泣都忘记了,她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在五哥面前,柳寻欢忙上前将她扶好。 “天地良心,我们家从来都是用他那一千多元工资,你看我们家这个样子就知道我们生活不宽裕,我从来没在他身上见到多的一分钱啊!” 五哥点点头,将老矿长妻子说的记录下来。 老矿长妻子接着又说道:“那个刘壮我也知道这人,平日就凶巴巴的,好像武艺很好,我们家的跟他没什么交道,但我感觉得出来,我们家的很怕他,在我儿子很小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怕出什么事,特意把儿子寄养在远地方他姐姐那里,让他在那里学习,长大参加工作都在那里,这不,儿子这次回来就是把我接到他那里住。我们家男人啊,我看得出来,这几十年他都活得不快活,他想把铜矿搞好,却又力不从心样子,经常借酒浇愁。” 五哥记录完,不再问什么了,因为他知道,再问下去,这个女人也是一无所知。 “看他们家的陈设,不像是有钱人家,作为一个国有铜矿的矿长,他家算是很寒酸的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柳寻欢对五哥说。 “你的意思是白水河铜矿盗窃案,老矿长不是主谋?” 柳寻欢点点头,说道:“即便他参与了,也不可能是主谋,不然也不会被吊死在矿洞中。” 五哥点点头,说:“你的分析有道理,但都是建立在案情假设基础上的,现在关键是证据,不抓到螳螂和刘壮,这个盗窃大案就破不了。老矿长目前仍还是最大犯罪嫌疑人,越是表面穷,暗地说不定越富,要加派眼线跟踪监视老矿长的老婆和他儿子,说不定我们就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第44章 过招 沉重的囚房大门在平娃招供数周后又一次打开。改娃儿叫平娃收拾东西,平娃慢吞吞收拾着,再没有一点兴奋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招供后,这后半辈子可能就要在牢狱中度过了。但在牢狱中度完余生,也好过抛尸荒野。毕竟这监狱的高墙和电网,将他囚禁在此,也将外界的一切恐怖和危险,都统统隔绝在外。说不定因为主动交代,立功减刑,以后表现良好,坐个十来年牢,就可以重获自由。 平娃并没有走出看守所,去上山劳改,他只是从原来的监室,换到了另一个监室。 监室的组长就是监室的老大——召集人,平娃孝敬给他两条五牛香烟(看守所只卖这种劣质香烟),老大却横眉吊眼看着他,一掌打开他递来的烟,恶声说道:“滚到金鱼池(厕所)上站好!” 吃饭时,平娃的饭被分给戴脚镣的死头儿(死刑犯),他这晚要饿肚子了。本来监狱里的饭菜就没有油水,饿一晚上,那滋味可是难受至极。但平娃在忍耐,他关押在看守所时间已不短,他知道这些规矩。 老大穿着军大衣,躺在上铺最好的位置,阴森的目光在悄悄观察着平娃。 他打开水杯,使劲灌了一口,然后从包里摸出几根牛肉干咀嚼。那水杯里装的不是茶水,而是白酒,奇怪!监狱里是不允许卖酒的,他怎么能喝到酒? 一墙之隔,高墙电网外是居民区,住着的是形形色色的社会最底层人等。一个老回回正拉着胡琴,唱着花儿。 “三十把鞭子四十根棍, 浑身哈打成了个病。 打死吧打活的我没有认, 只因呀为, 我俩的缘分嘛重。 任何艰难险阻是挡不住热恋者的脚, 关老爷的红脸嘛三绺须。 葡萄花盅嘛, 要喝糯米的酒, 尕妹的庄子嘛是刀枪剑林。 只要尕妹你有了心, 咱酒壮英雄胆, 硬要闯他一条宽阔大路来走嘞!” 粗犷悠扬的歌声从监室狭小的铁窗外传了进来。 老大在死头儿耳朵边耳语了一番。死头儿接过老大递过来的烈酒,狠狠喝了一口,凶恶的眼神,狠狠盯向了平娃。 站在金鱼缸上的平娃,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过招的时候到了。 “坐好,开始表演节目。”召集人发话了。 几个老大坐铺上,乌鱼、胎神坐铺下走道。 老大叫平娃站下来,说你是懂的,刚进监室,都要过招。 平娃陪笑着道:“各位老大,我是从隔壁监室调过来的,在那边监室已过过招了,是不是就免了?” 说完,立即又补充道:“”我饭卡里还有几百块钱,情愿献出来孝敬各位老大。”按规矩,有钱的新犯,只要把钱献出来,可以不过招。 “哪个要你的钱,三个钻山甲,三个贝母鸡,死头儿,你来执法。”老大脸色冰寒,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 死头站起来,阴冷地逼视着平娃,眼神中充满着阴戾和死亡的气息。 平娃看了死头儿的眼神,心中一寒,知道这顿过招是免不了,只得将胸前、后背肌肉绷紧,准备挨这前胸后背六拳。 其实他这时完全可以喊打人了打人了,管教会过来打开门,用又宽又厚的楠竹鞭子,狠狠教训打人者。但平娃想想还是忍了,毕竟新犯进监牢,要过招的规矩,都是知道的。对于过招,有的监室召集人心狠手辣,过招就很严厉狠辣,是彻底要将新犯的锐气打掉,也就是彻底把钢火褪了,以后在监室里,新犯才跳不起来,才不会打翻天印,爬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有的监室召集人不是暴力犯罪,过招就稀松平常得多,走走样子就算了。 如果此时软蛋,以后日子更难过。只是平娃心里有个挥之不去的疑惑,在原来那间牢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换号子?而换号子的决定,只有管教干部出于方便人犯管理才能做的,他一向在囚室恭顺服法,为什么突然将他换走? 拳影一闪,死头左右开弓,铁拳打了过来。但拳并没奔平娃胸前招呼,而是直接奔平娃左右两侧太阳穴去了。平娃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乌云罩顶”,老大又一声号令。乌鱼、胎神忙把被子罩向平娃,全监室齐上,对着平娃一阵暴打。 打是打,但没人会下死手,怕打出事。但这次对平娃的过招,偏偏有人就下了死手。 当五哥听说关在天原县看守所里的平娃被打死的消息,像烫了手般,他端在手上喝茶的杯子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股凉意从脚下直升头顶。 线索一个一个被掐断,事情绝没有如此简单。 难道,万芬,是被故意留下的? 第45章 镇长的告诫 听到外面敲门声,秀竹打开门,惊喜地发现,柳寻欢背着手站在门外。 “你来啦?”秀竹脸上升起两朵绯红,忙把柳寻欢拉进来。 柳寻欢却挣着不进门,他低头说:“今天你过18岁生日,我请假过来看下你。最近手头紧,你知道干联防是挣不到什么钱,我也没给你买东西,就不进来了,给你说两句话祝福的话儿我就走。” 秀竹拉着他不放手,说:“要你买什么东西啊,你人来了就对了,即便你把山上的打破碗花给我掐一朵来,我也是高兴的。” 柳寻欢低头羞赧地说:“我本来用山上的野花给你做了个花篮,但到镇上我又把它扔了。”、、、、、、 秀竹一巴掌打在柳寻欢肩上,说:“你这哈包!为什么不给我带来?我就喜欢闻野花的香味。”边打,秀竹脸上的笑意却更加甜蜜。 进了门,屋里已是一群年轻人。打闹说笑,很是热闹。 秀竹把柳寻欢介绍给大家。有几个和秀竹一样打扮花哨的女生,把目光就接连往柳寻欢身上往死了瞄,但刚刚接触,也不好表现得过分热情。 一个叫刘梅的水蛇腰长脸女子,趁大家都在说笑,将秀竹拉到一边,笑嘻嘻地说:“老实交代,这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秀竹红着脸,支支吾吾,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刘梅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美女,如果不是你男朋友的话,姐们儿几个可就要上了哈,帅哥大家共享嘛!爱争才会赢!” 秀竹一瞪眼说:“你敢!你敢挖我的墙角,我就告诉刘刚你红杏出墙。” 刘梅不在乎地哧了声,说:“他?一天到晚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看他和哪几个鬼女子打得火热,他还好意思管我的闲事。我们啊,迟早要拉豁(注:分手的意思)。” 正说着,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个同学去开了门,见是两个厨子,挑着几个红漆大食盒子东西进来了。 打开来,原来是秀竹在玉妃镇最大的川菜馆子——“金芙蓉”订的菜。本来秀竹是在“金芙蓉”订了个大包间的,能坐十多二十个客人,能边吃菜喝酒边听川戏。但几个女生商量后又觉得外面馆子人多嘈杂,不好耍,不如让“金芙蓉”把菜做好送过来,贵是贵了些,但在家里过生日更有意思。何况,秀竹现在哪差那么点钱啊! “金芙蓉”川菜馆不愧是百年大川菜馆,几个师傅是川菜特一级厨师,红案白案,手艺很过得了沟(注:指做菜手艺高超),做的热菜有:水煮江团(注:野味鱼)、泡椒鱿鱼、香辣鳝段、翡翠虾仁、海鲜拼盘,红烧东坡肘子、糖醋排骨、肝腰合炒、蒜苗回锅、麻婆豆腐、炝炒土豆丝;凉菜有:卤牛肉猪头鸭胗大拼盘、凉拌土鸡、夫妻肺片、川北凉粉、卤花生米、红油肚丝;甜品有:糖油果子三大炮、南瓜饼,金丝蜜饯;汤是一大盆海叁玉米蔬菜汤。 摆好菜,厨子又乐呵呵附耳告诉秀竹道:“姑娘今天过生真运气好啊,有人刚从山里送来一头刚打死的野猪,还在淌血呢,要不要给姑娘切一大块座凳儿肉(注:猪大腿肉),烫了皮煮了,弄两大盘又大又薄的凉拌野猪肉白肉,味道那是比李庄白肉好得多啊!” 秀竹连连说好。 厨子又说:“只是这野猪肉价钱有点贵,资格野猪肉,二百六十元一斤,得先告诉姑娘一声,免得落下欺瞒主顾的坏名声。” 秀竹说知道了知道了,去弄两斤嘛,切成两大盘快送过来。 吃饭时,刘梅忽然指着柳寻欢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说玉妃镇有个武混混,打牌被人做局骗了,他反应过来后将男骗子打了,将女骗子当众衣裳裤儿脱光,说的那个武疯子,是不是就是你哦柳哥。” 没等柳寻欢回答,旁边她男朋友刘刚将话接去,阴阳怪气说道:“囔个不是他呢,我当时就站在街边亲眼见了他打架,柳哥你真的很厉害啊!武功真高!轻功也绝高,英雄来无踪去无影,听说当时警察硬没抓到你,后来还是在秀竹大花床下抓到你的,抓你时连尿桶都踢翻了!真是英雄啊!” 众人哄堂大笑。 柳寻欢生平最怕别人提他这件丑事,现在又被别人当众揭出来,引得别人嘲笑,不由面皮由红变青紫,虎地站起来,就要发作。 秀竹忙拉住他,但面上也是满脸尴尬。 这时外间又传来咚咚敲门声。 秀竹以为是厨师送野猪肉来了,跑去开门。 打开门,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来人正是刘长旺刘镇长。门外,还放着个一米多高的大白毛狗熊。 “哎呀!你怎么来啦?还带了只这么大的狗熊。”秀竹惊讶地说。 “我怎么不能来,脚长在我身上,我想来就来。不过这狗熊可不是我送的,是个脏不拉叽的小伙子放在这的,我来时他就站在门口,见我来了他就走了。”刘镇长说。 秀竹追出门,远远看见一个人的身影,正是师德圆。但追了几步,刚扬起的手又放下了,叹了口气,她转身把刘长旺迎进门。 席上众人都被这个玉妃镇的大人物镇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躲在一边不出声。 秀竹忙打圆场说:“大家别怕都坐着,坐着,刘镇长是我干爹,他今天是过来看我妈的,大家别怕,我们耍我们的,别理他。” 刘长旺却说:“我的乖女,我今天可不是来看你妈的哟,我今天是专门来给你过生的。”说完,又朝着门外喊道:“顺子,你狗日的还在外面磨蹭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抬进来。” 外面长得粉面油头的办公室主任小顺子慌张答应着,和另一人一起,抬了个大蛋糕进来。蛋糕有四五层,上面奶油上铺满了水果和巧克力。这个蛋糕虽然大,但也寻常。秀竹刚才吃的蛋糕也很大,是一个男生送的。但细看之下却发现刘长旺这个蛋糕和其它蛋糕绝对不同。 女生都很眼尖!立刻发现了,刘长旺送的这块蛋糕的顶层,有颗祝福之心,而红心上,有道巧克力做的七色彩虹。彩虹上晃晃悠悠,竟挂着一枚白光闪烁的钻戒。铂金钻戒上镶嵌的,是颗闪闪发光的钻石。钻石很大,折射的光芒,夺人眼目。 秀竹的女同学都贪婪而惊异地盯着蛋糕上的钻戒,眼中满是羡慕和妒忌。 秀竹双目潮湿,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她脸颊绯红,扑倒在刘长旺怀里,娇声道:“干大大,你太好了!我就是在你面前说了声,你就记住了,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了。” 刘长旺轻拍着秀竹的肩,笑着说:“傻女子,干爹要什么感谢啊,这是干爹应该为你做的。”说完,他又看着席上坐的几个男生,带着调侃的口吻,却又大有深意地说:“你们看见了吧,我是很爱我这干女儿的,我今天专门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些小年轻,你们如果有谁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谁敢欺负她,我这个当干爹的可不答应啊,你们应该像对小妹妹样的,爱她,敬她。” 刘刚等几个小年轻早看在眼里,明在心中,此刻又被刘长旺的威风折服,这时点头如捣蒜,连连说:“我们那敢对秀竹妹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借我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只有柳寻欢看也不看刘长旺,只在嘴里哼了声,喝干杯中酒,说了句秀竹我走了,就往外走。 刘长旺脸一沉,心中不悦。很多年了,还没有谁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傲慢无礼。 秀竹追上柳寻欢,说饭还没有开吃呢,又强把他拉回来。 刘长旺带着轻蔑的口吻说:“干女,这是谁啊,穷酸兮兮的保安怎么也混在你这里?” 柳中月眼含怒火,怒声道:“保安怎么啦?保安就不能有朋友吗?你这位人民公仆是不是皮子痒,想尝尝保安的铁拳!” 小顺子一看情况不对,鬼魅般一动,竟然瞬间站在了刘长旺的面前,挡住了柳寻欢。此刻他不再是油头粉面的小顺子,眼中放射出,杀手才有的冰寒凌厉目光。 众人赶快后退,几位女同学更是张大嘴,表情惊恐,退缩到了角落里,其实内心因为刘镇长送给秀竹的那颗璀璨夺目的钻戒,内心羡慕嫉妒,正是恨意难平!谁都知道钻戒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以后秀竹的权势地位,可不是她们这几位闺蜜同学能比拟的了,此刻巴不得搞点事情出来,让她们看秀竹的笑话儿,疏解一下心中的恨意。 秀竹脸因惊惧而变得苍白,她已经有点带着哭腔,仓促间说道:“你们不要打,月哥哥,今天是我生日,求求你消消气好不好!” 刘长旺看秀竹这样,眼中更是阴骘。他冷冷一哂,轻轻将小顺子推到一旁,示意他暂时别动手,然后意味深长地对秀竹说道:“秀竹儿,看来,你的朋友层次的确是需要提高提高啦!” “过两天,我介绍点天原县、玉妃镇的官场、商场的头面人物给你认识认识,让他们给你做朋友,顺便拿点好生意好业务给你做,挣点小钱。” 秀竹刚才脸都吓白了,此刻缓过神来,忙松开紧拽住柳寻欢胳臂的手,甜甜地给干爹道了谢,乖巧地介绍道:“他叫柳寻欢,是玉妃中学已故的柳校长的儿子,我们也是才认识不久,那天有几个小混混跟踪我,想调戏我,月哥是联防队的,他出手赶跑了那几个混蛋!”、、、、、、 “你就是柳寻欢?”刘长旺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打断秀竹的话,惊讶地问道。 柳寻欢冷着脸答了句:“是又怎样?” 刘长旺脸上泛出笑意,却又皱眉说道:“还挺牛的嘛,脾气跟你老子是大为不同啊!有股子英雄气!看你这身衣服,不像保安,在干联防啊?” 柳寻欢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在天原县都是响当当的玉妃镇第一大人物面前,他只能算个愣头青,小龟孙,再说下去,更加卑微抬不起头,索性一走了之。 第46章 逃亡 玉妃镇有一家大型的民营企业:玉妃电缆厂,生产的“玉垒山”牌电线电缆,在省内很知名。玉妃电缆厂的技术和实力很雄厚,设备也在省内是最先进的。白水河铜矿产的铜,很大部分是供给玉妃电缆厂使用。 五哥走进玉妃电缆厂保卫处,联系了玉妃电缆厂的厂长冷如松。冷如松刚给厂里销售部的各省区大区销售经理开完半年工作总结会,正在办公室休息,练书法。 冷如松的书法已经很见功力了,虽然读书不多,但自从女儿冷玉洁考取了上海一所重点大学,轰动乡里,冷如松也很是得意,俨然以半个读书人自居。别人都喜欢写行草,觉得飘逸,他却好唐楷,尤喜摹禇遂良法帖,根强骨正,丰润秀朗。 听说是公安局刑侦大队长五哥登门,冷如松经常在场面上走,知道这个人,不敢怠慢,忙迎进办公室旁的小会客室。 香茗上罢,五哥取出卷宗,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在侦破一宗盗窃案,牵扯到一家废旧物品收购公司,这个公司的老板人称螳螂,不知你认识他么?” 冷如松的眼睛眨了下,避开五哥询问的目光,微微笑了下,说:“我每天工作很忙,经常是天南海北,全国各地飞,联系业务,怎么会认识一个废旧物资收购老板呢?” “这家废品收购公司收的废铜,尤其是铜锭,卖过给你们没有?” 冷如松心里咯噔一下,感到脊背发凉,良久,他轻缓地说:“我们的原材料,都是通过正规渠道,定点采购的,比如说铜吧,我们就主要从白水河铜矿购买的,有财务上的购销凭证为证。” 五哥见冷如松答得滴水不漏,知道问不出来个什么。 他不着急,现在收贼货的窝主已经查到,根据多年的刑侦经验,他相信一定在某个地方某个环节或者某个渠道,狡猾的狐狸一定会漏出狐狸尾巴,而找到这些痕迹,对他这个刑侦经验丰富的猎人来说,是轻车熟路,所以他并不着急。 大概记录了问讯过程,过了几分钟,五哥起身告辞。 送走五哥,冷如松笑吟吟一张脸一下变得凝重。 他迅速穿好衣服,出了工厂后门,在街上绕了一大圈,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最后又回到厂子旁边一街之隔的职工宿舍院。 他走得很慢,就像是在散步,一会儿像有急事,又加快了脚步。通过改变步速和行走方向,他在留意身后面,是否有人跟踪。 在职工宿舍楼自己早年住的一套房子里,冷如松每隔三秒敲一下门,一共敲了九下。 门开了,一个大头钻了出来,向外瞧了瞧,将冷如松放了进去。 冷如松一进门,赶快将门关上,并隔着拉拢的窗帘向外窥探,仍然在确认是否有便衣跟踪。望了好大会儿,确认没有异常情况,他拉紧窗帘,和刘壮进入内室。 他脸上紧张的情绪仍未消除,“刘壮,你还是赶快到外地去躲躲吧,这里不能待了,迟早会暴露。” 刘壮貌相凶横,身材矮壮结实。他被五哥刺穴钉打瞎的左眼,此刻已安装了义眼台,并未对他的相貌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可能是还没有好完全,他的左眼仍蒙着纱布,戴了墨镜。 他躺在床上看电视。见冷如松惊慌的神情,不由鄙夷地说:“多大点儿事啊,老冷!以前多大的风浪你我兄弟都过来了,还在乎这点事,难道阴沟里能把船翻了不成?” “你不知道情形,公安局刑警大队长五哥已经带人到我这儿来询问我了,看来玉妃电缆厂已经进入了他的怀疑对象。” “兵娃和平娃已经被抓,最近听说平娃放出来后,被人捅死了,螳螂也不清楚在什么地方,如果他被抓了,他是知道我们的事情的啊!那么多年盗窃白水河铜矿的铜,加起来盗窃金额可是笔巨大的天文数字啊!还是要想个周全稳妥的办法为妙。” 刘壮从床上蹦了起来,像头困兽,不安地来回走动。 他摘掉墨镜,完好的右眼目露凶光,急促地说,“当年为了一桩命案,就是他一直要追查不放手,迫不得已我去除掉他,却巧遇峨眉派的仇人,竟然还是他老婆,万幸我用喂毒的虎爪杀了他老婆,他这十多年一定恨我入骨。” “现在平娃兵娃被抓,已经供出我,他也大概知道了是我当年杀了他老婆,新账旧账一起算,他肯定不会放过我,落在他手里,肯定比死还难受!” “哼!就让他来吧,咱们针尖儿对麦芒,他来我也正好报射瞎眼睛之仇,老子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说完,他含恨用手一抓,手下的厚实的老楠木方桌一只角竟被他直接抓裂开一块。 “现在关键是我们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这个刑警大队长五哥我是久有耳闻的,外表放浪不羁,毛病不断,实则是最厉害的猎人和最狡猾的狐狸的混合体。”冷如松说。 “对,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事儿看来还得跟老大商量一下,让他多派些人手过来帮忙,毕竟拳脚功夫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炮火。”说完刘壮掏出了手机,开始拨电话,但没拨完就放下了。 他颓丧地对冷如松说,“按规矩还是你汇报吧,我打他又要骂娘了。” 冷如松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沉吟片刻,说:“事情在没有完全弄清楚前,咱们还是别先自乱阵脚,打草惊蛇,鲁莽行事只会坏事。这样,我今天晚上要连夜去邑都火车北站接我女儿回家,你就躲在我车后备箱里,我送你走,到外地避下风头吧,等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 刚出玉妃镇外几公里,由于怕路上有警察设点检查,冷如松找了个僻静处,将刘壮放下来,给了他一身农村人穿的旧衣服,一个草帽将脸遮住大半。冷如松让刘壮走小路,不经过天原县,直接连夜去邑都。 刘壮将手伸出来,对冷如松说:“老冷,拿点钱给我,我亡命天涯,组织上总要给我点盘缠吧。” 冷如松望着眼前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突然概叹道:“刘壮,我还清楚记得你十多岁时,刚跟着我们干时的样子,那时你还是个孩子。” 刘壮哼了声说:“那又怎样?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难道是想取笑我被白老幺吊起打?” 冷如松道:“我只是这段时间经常反思,你如果不走这条路,凭你的艰忍耐苦和武学天赋,再加上你师们武学的渊源,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位武学大师。” 刘壮一笑说:“我可不想当什么武学宗师,天天住山洞当野人,到处卖艺受人白眼。跟着大哥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快废话少说,拿点款儿给我,本来我懒得跟你要,凭大爷我的身手,哪儿找不到吃喝,但这段时间风声紧,没办法,避风头手脚也要收敛些,我虽然是粗人,别给大家惹事我还是懂的。” 第47章 红拂女 冷如松给了刘壮两万块,问刘壮准备到哪儿躲藏。 刘壮坏笑着悄声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邑都过逍遥日子。 “告诉你老兄个秘密,我在邑都郊区青白江养了个婊子,风骚得很,房子是以她的名义租的,我出钱,我就住她哪儿,安全得很,咱不多说了,风头过了咱再后会有期。” 换好农民穿的旧衣服,带上草帽把脸遮住,再把自己穿的衣服藏在草丛中,刚走了两步,刘壮忽然折回来,阴阴地对冷如松说:“老冷,我觉得这次可不同以往,五哥这小子抓到了实际证据,以他的性格,不会就此收手的,要永绝后患,咱还非得重操旧业,给他来这个。”边说,刘壮边用手比了个刀砍的动作。 “不行!”冷如松坚决说道,“不到生死存亡关键时刻,决不能像以前一样胡搞,我们现在输不起。” “五哥是刑警队队长,他如果被暗杀,影响太恶劣,警方会不惜一切侦破此案的,那样我们离完蛋也就为期不远了。一定要想另外的办法。” 刘壮抄小路,摸黑走了一夜,在山里昼伏夜出,最后在几天后,来到青白江他私下的住处。 这里已无人认得他,他觉得比较安全了。 打开租住屋,里面并没有人。 他出去到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第二天中午,一个女人敲开了他的房门。 刘壮大喜过旺,把女人拉进门,门还没关上,就抱住女人,说,“美霞,你想死老子了!”边说嘴边在女人脸上乱拱,手在美霞异常丰满的胸前乱捏。 美霞笑着一把推开他,说,“满身是灰,你猴急什么?你这时候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啦?” 刘壮说:“玉妃镇住腻味了,就想到这儿来清闲清闲,顺便把你叫来陪我,一起享清福啊!” “享什么清福?享你妈个狗打屁!上个月包月钱你欠着还没给我呢?不是你电话里说让我过来拿钱,谁懒得理你!拿来吧!”美霞嘟着嘴板着粉脸,摊着手向刘壮要钱。 “你们这些婊子真他妈现实,小心老子张嘴把你吞进肚子里去,给!大爷我有的是钱,就留在这儿陪我,给我煮煮饭洗洗衣,伺候大爷我过两天逍遥日子。”刘壮边笑骂边数了三千元钱扔到美霞面前。 美霞并没有听龟头临死时说的,持他给的黑木令,去某市去找一个叫老娼婆的女人,去一个神秘的秘境之地,去学习媚术和魅功,学成后去找黑龙上人报仇。 在她看来,学习媚术和魅功,虽然对她这种风尘女子来说,也是充满诱惑力的,但是她和龟头本就没有夫妻和师徒感情,纯粹是互相利用而已,江湖本就险恶,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学习媚术和魅功,学成后给龟头报仇,完全是得不偿失,没那个必要。 所以她也就将黑木令揣在身上,离开玉妃镇,远远地来到邑都郊区的青白江镇,落脚下来,继续做她的皮肉生意。她的媚术已有小成,魅功也初窥门径,对付像刘壮这样的一般好色之徒,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日深夜,她开在小巷深处的夜店本已打烊,忽然一个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身材高挑苗条,身穿红色长裙,带着红色斗笠,斗笠下也蒙着一条红色纱巾。她看见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风骚女子,于是冷冷问道:“你就是美霞?” 红衣女子的声音尖而高,很独特,就像猫叫。 美霞点头答应。她正要问这红衣女子来做什么的,却见人影一花,红衣女就欺到美霞身前,以掌化刀,向美霞后颈切去。 美霞魅功已初窥门径,当下大惊,却也没慌乱,将腰身柔若无骨一扭,带动头颈一转,险之又险地躲过红衣女掌刀,并手往腰间一摸,摸出一把精巧银匕,疾若闪电,向红衣女小腹刺去。 红衣女咦了一声,也几乎和美霞一样,柔弱无骨的腰身一扭,带动身子一侧,避开刺来的银匕,哼了声,说道:“用的是我不忧谷独门兵器——雪银匕,你果然就是大梦公的徒弟!”,边说边化掌为爪,手势不停,继续向美霞肩头抓去。美霞头向后一仰,柔腰向后一弯成弓,同时右腿抬起,借助弯腰弹力,闪电般踢向红衣女小腹。 红衣女屁股竟如美女蛇一般,夸张地往身后一退,身子弯成了U型,同时抓向美霞肩头的爪,瞬间改变方向,抓住了美霞踢过来的脚踝,并往美霞小腿上几处穴位一点,美霞呀的一声倒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不听使唤。 红衣女冷哼一声道:“在我面前,还敢班门弄斧,即便是大梦公,也要敬我三分,何况你这小辈,不好!” 红衣女只感一阵眩晕,知道已经着了美霞的道,赶快盘坐下来,急忙从身上翻出解药服下,运功调息。 原来美霞刚才一脚踢向红衣女小腹,空着的另一只手也随势将藏在腰间的迷幻药解下,撒向了红衣女。 片刻后,红衣女复原,她冷冷盯着美霞道:“你可以叫我红拂,如果不是知道你用的是何种迷幻药,今天我可真会阴沟里翻了船!” “你是蚩尤潭黑龙上人的人吗?大梦公已死,为何非要赶尽杀绝?”美霞身子被制住,但还能说话。 “我不是什么黑龙上人的人,看来大梦公是死于黑龙上人之手咯?说吧,说说事情的经过!” 顿了下,红拂补充道:“你不要害怕,我和你师父大梦公来自同一宗门,名闻天下的——不忧谷,算起来,你是我的师侄。” 美霞将大梦公如何被杀的经过说了一遍,红拂默然沉默半晌,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我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大梦公是我宗叛徒,你是他徒弟,本该将你一同灭杀,但你身上既然有黑木令,得此令者,不管何人,只要是年轻女子,都可入谷学习我宗神技。” “凭你刚才的身手,和你临机应变的机智,实在是学习我宗神技的奇才,我这就将你带去见老娼婆,请她老人家定夺。” 第48章 为爱而伤 在火车站出站口,随着人流涌动,冷如松远远地就看到了女儿冷玉洁。 女儿挎了个大肩包,拖了个红皮旅行箱。冷如松快乐地将女儿抱在怀中,盯着女儿,忽然皱着眉头说:“小洁,你怎么比走时消瘦了些,气色也不太好,下巴没了婴儿肥,尖尖的。” 冷玉洁撒娇道:“爸,人家在减肥,怎么一回来你就问东问西的,人家现在可累啦,快把包给我提着。” 冷如松哈哈笑着,接过女儿的大红皮箱,说:“也是啊,现在女孩子不都以瘦为美嘛,瘦点好,健康精干嘛。嗯,穿着也很朴素,并没有跟着现时许多女孩子穿着奇装异服,浓妆艳抹,露大腿露腰露文身甚至露屁股的低俗潮流走,这点爸爸很欣慰啊。爸爸为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感到无比骄傲!” 回家路上,冷如松埋怨女儿道:“为什么不在大城市找个工作,回家乡发展做什么?毕竟这里不是发达地区,个人发展靠的不是实力,更多靠的是关系后门啊,爸爸可是看了几十年,看多看透了!” 冷玉洁撒娇地说:“爸,我这不是舍不得您二老吗!我要回来守着您二老过一辈子。” 冷如松笑着哼了句:“别人不了解你,难道你老爸还不了解你吗?你是那恋巢的鸟吗?大学四年你回来过几次啊!只是爸一直闹不明白两件事,一个嘛是你为什么不考研究生,你是块读书的料啊!二个嘛是你为什么不留在一线大城市工作,那里可是你梦想真正能起飞的地方啊!” 冷玉洁脸色忽然变得阴郁。 她低下头,整理了下情绪,又挤出笑容,一路和老爸有说有笑。 原来冷玉洁的志向并不想死读书一辈子,所以当很多同学因为好工作难找,或者想出国留学等等原因,临近毕业了还留在校园里继续复习时,冷玉洁却做好了一份精美的求职书,开始了她的社会历练。 冷玉洁高考时成绩比较理想,加之她认为自己思维比较缜密,计算和记忆能力都比较好,所以她选的是金融专业。 几场招聘会下来,凭着冷玉洁重点大学热门专业的牌子,她很快也找到了几份工作。但这样的工作单位有的很小,积累点工作经验还可以,要想有发展,基本不可能,甚至挣的工资,养活自己都不可能。 另外一些私企、外企,看中冷玉洁的,不是她的所学,而是她美丽的容貌,高傲的气质。不是让她做老板的秘书,就是让她做公关,更搞笑的是,一家IT企业的人事部经理,甚至让她这位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坐前台,当公司的花瓶,接待访客。 这些工作,都不是冷玉洁想要的,她都拒绝了。因为没有从业的经验,加之在这座陌生的大城市,她目前还没有可以利用的人脉关系,所以想进名企和政府部门是基本无望的。 他们学校,有个叫罗小虎的自费生,一直追求冷玉洁。 罗小虎的父亲是这个大城市某个要害部门的一把手,他说可以帮助冷玉洁在政府部门谋到一份好工作,但前提是要做他的女朋友。这个男生是个官二代公子哥儿,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他显赫的家境,的确足以让冷玉洁少奋斗很多年,让她离自己的理想,大大迈进一步。 从初中毕业留念开始,冷玉洁一直公公正正在自己的理想一栏,填着某位女强人的名字。 罗小虎身材中等,长得很壮实,虎头虎脑。论读书很一般,花钱进的这所重点大学,论玩乐,大一时就开着一辆超级酷的丰田“陆地巡洋舰”越野车,在学校里招摇过市。 放荡不羁的性格,新潮华贵的派头,的确迷住了许多女生的眼睛,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临到大四,不管是熟悉不熟悉的哥们儿,罗小虎逢人便吹嘘,自己泡到了校花,许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冷玉洁。大家当然不信,说心高气傲,被称为美艳绝伦的海伦公主的冷妹儿,你怎么可能泡到。 冷玉洁在学校十分出名。一次一位很帅气的大男生,爱冷玉洁爱得发疯,竟然租了辆跑车,在后备箱装了一整箱红玫瑰和蓝色妖姬,那可是相当于一年他的生活费用的钱置办的。 他扬言,如果冷玉洁不答应他的求爱,他就活活把自己饿死。 在学校图书馆门口,上千人都翘首等待着这场盛景,有的甚至把照相机都架起了,希望能记录这所重点大学难得一见的浪漫时刻。 大家都在等冷玉洁在学校图书馆上完晚自习出来。 “冷玉洁出来了,冷玉洁出来了!”有的人都激动得叫了起来,吹起了口哨。 冷玉洁刚出图书馆大门儿,看到这场景,先是愣了下,当然她也对这位同系帅哥抛出的豪言有所耳闻,于是淡笑着,在心里想道,又是个自作多情的主。 看那位帅哥低头走到面前,也不等他跪下来,更不给他献花的机会,她说:“把你这场浪漫闹剧收了吧,赶快把花送回花店,把车还了,兴许你还能收回点钱,不至于今年只啃泡菜稀饭,真的活活饿死。”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背着书包翩然而去。 阵阵哄笑传来。 皮了,真TM皮了! 女生们远远躲着观看,都神情异样,感觉脸颊很烫。更有那穿着平头长靴和紧身牛仔裤的假小子,站在中央,出主意:“嗨哥们儿,你这么大的排场,会不会把人家小地方来的姑娘吓着?!” 只是不经意间,扔了烟头,假小子手插进衣兜,神情很是凝重,甚至惆怅,估计心中也是在踅摸着什么! 男生基本都是快意的,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别人吃桃。如何?吃瘪了吧?当着千人,和你朋友们的面儿,丢大丑了吧?你TM算哪只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冷玉洁,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那天对我笑了的,你不要走好不好?”男生神情凄苦,近似痴狂,带着乞求的口吻,快走两步,一下拉住了冷玉洁的手。 四野突然静寂。 手被拉住,冷玉洁也变得羞急。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家乡玉妃中学大门口,自己也被一个瘦高的男生拦住表白的情景。 “你放开我的手,我有男朋友了,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冷玉洁口气冷硬,也如当年拒绝柳寻欢一样,用力抽出手臂,快步离去。 男生感到自己的心像被冷玉洁狠狠刺了一刀般,在万众瞩目中,捧着玫瑰,蓝色妖姬!迈着沉重的步子,踟躇,不知向何处去。 对含蓄内秀的国人来说,这种打击是深层次的,基本就是一生的伤,一生的阴影。估计他以后都不敢真正地有勇气再去恋爱了!残余的,只是对感情的不自信,对人生的迷惘,还有青春的感伤! 女生们梦寐以求,感天动地的恋爱,经常是,由你起,因你死。 撑着油纸伞 独自 彷徨在悠长 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位 丁香一样 结着愁怨的姑娘 后来,这个痴情男真的茶饭不思,把自己饿的严重脱水,住进医院,男生的父母赶到学校,这场闹剧才收场。 第49章 纨绔夜宴 坦率地说,冷玉洁的大学生活过得并不愉快。因为她发觉,处在青春期男性荷尔蒙最旺盛时期的男生,接近她,很多都是纯情的,为了爱的,但这个爱并不单纯,而是有目的,有欲望,有阴谋的,因而也是危险的,而她,不愿白痴到在别人的圈套中生活,所以她出于本能,出于追求者甚多,不堪其扰而对异性习惯性躲避;而在班级和女生宿舍这个本来很简单的圈子里,女人本来就敏感心细,都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 冷玉洁是孤独的,她基本上没有朋友,从来都是独自去打饭,独自去洗澡。究其原因,根本是女生们对她与生俱来,上天恩赐与她的美貌的羡慕,嫉妒,甚至是恨!在女人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容貌更重要。为了娇美容颜,女人宁愿在自己脸上动刀,宁愿忍受刮骨之痛;为了魔鬼身材,女人宁愿忍饥挨饿,甚至不惜把自己折磨成神经病,折磨至死。 还有位很知名的大导演,听说学校里有位很有个性很高傲的美女,就专程来看望她。 一见倾心,导演觉得她的外貌和气质,正是自己准备开拍的一部大片的女一号最佳人选。当然,想出演女一号,对于毫无娱乐圈背景,毫无演艺经历的美丽女子而言,肯定是有一些付出的,所以,当冷玉洁听完导演介绍,也只淡淡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当演员,我的志向也不在于此,你还是找别人吧。 别的女生听到她拒绝出演女一号,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大得,甚至能吞下一头牛。 而现在纨绔子弟罗小虎逢人便吹嘘,他泡到了校花冷玉洁,别人能相信吗? 大家都笑着打趣他,说:“冷玉洁虽是外省小地方来的人,但听说父亲是大企业家,好像并不缺你拥有的那些东西啊,如果你让我们见证了,她跟你上了床,我们就信了,大家以后就心甘情愿叫你——情圣。” 罗小虎很激动,说你们等着吧,会让你们瞧见的,不但瞧见,还每人送一张她的春宫玉照。 这天罗小虎约到冷玉洁,开着车去市内最繁华的南京路逛街。 在LOUIS VUITION专卖店,他给冷玉洁买了一个最新款手提包。冷玉洁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没有习惯接受男生的礼物。不过这个LV女包实在太精致太漂亮了。 车里,罗小虎笑问冷玉洁:“知道为什么LV包包那么贵吗?”冷玉洁沉思片刻说道:“我看过一篇介绍LV的文章,它说LV之所以贵,是因为LV的每一款产品,从设计,到制作,到工艺,无一不是匠心独聚,也就是说实际上LV的每一款产品,都是一件令人陶醉的艺术品!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艺术品,就应该很贵。” 罗小虎切了一声,不屑地笑了,说你被骗了。 冷玉洁不服气地说:“别以为自己好了不起啊,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哈!那你说说它为什么那么贵?” 罗小虎也不介意冷玉洁的挖苦,他娓娓说道:“LV之所以贵,并不是说老路易造的包包有多好,再好也就是个包包,能值多少钱?LV之所以贵,恰恰是老路易的子孙小路易们厉害,说白了吧,LV贵就贵在它的品牌价值。” “富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品牌价值,就愿意为LV的高端品牌价值买单!社会是有阶层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冷玉洁恍然间点点头,“富人们有几个是懂艺术的?他们买LV这样的奢侈品,实际上不是说自己多高雅,多懂艺术,他们实际上是买给别人看的,是告诉别人,我很有钱!” 罗小虎哈哈笑了。 冷玉洁对罗小虎这番精辟见解很折服,不由对这个公子哥儿另眼相看。冷玉洁诘问罗小虎:“那你送我这个LV包包,是不是你也想向我说,你很有钱,你也是满身铜臭的中国富人吧?” 罗小虎玩皮地做了个怪相,笑了笑,盯着冷玉洁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说:“你可以这样理解,但这里面的意思却有引申。” “我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只是若雄鸟炫耀自己灿烂的羽毛吸引雌鸟的垂青这么简单,我想向你表达的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真的喜欢你,我有这个能力,我也愿意为你付出我的所有。” 他们去了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西餐厅吃烛光晚餐。 在幽雅的音乐下,伺者在他们身旁桌台上,用欧式银烛台,为他们点燃了一对洁白的蜡烛。 罗小虎开了一瓶20年的Hennessy(轩尼诗) VSOP,给冷玉洁倒了杯。冷玉洁却不习惯洋酒的味儿,只喝了一点点。罗小虎叫侍者往冷玉洁的酒杯中加了点苏打水,再加了一小块冰。冷玉洁再喝了口,果然清爽许多,回口还感觉到淡淡的果香,这让她感到仿佛嗅到了法兰西葡萄园的青草香。 气氛一下变得好极了。 冷玉洁笑着说不喜欢吃西餐的牛扒和生菜,还是喜欢家乡的火锅,又热闹,又好吃。而罗小虎却不以为然,说以前去蜀康省旅游过一次,在一家很知名的火锅店吃过一次火锅,当时就是感觉嘴嘛了,辣得不行,回宾馆后,一晚上就上厕所了,其他什么都没干。一席话说得冷玉洁掩口忍俊不禁,连说罗小虎怎么那么差劲儿! 想着罗小虎当年的狼狈样儿,冷玉洁直笑得有点儿失了淑女的庄重矜持,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把罗小虎精心营造的浪漫气氛都破坏了。 罗小虎从没见冷玉洁笑得如此开心,直笑得花枝乱颤,直将罗小虎看得痴了。 等冷玉洁笑罢,缓过气儿来后,罗小虎郑重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冷玉洁。 冷玉洁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纸,仔细一看,不由惊喜万分。 原来这是市财政局的一个公务员进人指标,和冷玉洁所学的专业很对口,函上只签字盖了红章,没有落名,冷玉洁只需将名字写上,将自己的个人档案装进去,就可以去市财政局报到了。 冷玉洁感激地望着罗小虎,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轻声问了句:“你自己的工作落实了吗?” “嗐!早在大二时我爸就把我的关系调到经开区管委会去了,我已经带薪学习两年啦,这不就小事儿一桩吗!我真的不明白啊,你一天到晚泡在图书馆里学习,成绩那么优秀有什么用啊?到头来还不是工作都找不到!那帮傻帽更搞笑,找不到工作就继续读研究生,研究生毕业了没有社会经验还不是白痴一个,到头来只有沦为啃老族!” 冷玉洁轻轻叹息一声,说:“我们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多年,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临到长大了毕业了,该为国家做贡献了,却发现英雄无用武之地,找工作却还要靠关系。我们想得而无法得到的东西,就像空中楼阁一般,却被你这个纨绔家伙轻松搞定,我们的理想啊!现在想来是多么地可笑!” 罗小虎用银匙轻轻敲击盘沿,安慰冷玉洁道:“玉洁,别想那么多了,其实每个人都有理想,每个人都是活在理想之中。你别看我整天呼朋唤友,吃喝玩乐,其实我也有理想啊!只是我的理想得过高人指点,重点在于关系的建立和资源的整合上。你们渴望的,我早已得到;我渴望的,你们永远也得不到,但我却可以争取。算了,不给你多说了,其实玉洁你也非常优秀啊!专业基础扎实,自身素质优秀。就像邓文迪嫁给默多克,我希望你以婚姻的方式,能加入我们的阵营。记着啊!这个职位可是我老爸为他未来的儿媳留的。”说完,他狡狤地盯着冷玉洁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你,我可不是东西或者玩偶,被人交换来交换去的。” 罗小虎双手举过头顶,说:“好好,我投降,姑奶奶,你是我们家的观世音菩萨啊,我供着还来不及,怎么敢把你当东西换来换去啊!” 第50章 酒后乱性 进完餐,出了西餐厅,冷玉洁说想随意走走。 两人顺着街衢,走了很长一段路,拐了个弯儿,来到临海路。海风吹拂着冷玉洁的长裙和衣袂,她好像感到有些冷,不由把双手交替抱着放在胸前。 她的长发也被风吹得很散乱,一丝丝一绺绺贴着她的脸。 今天她抹了浓艳的口红,跟以往的素雅气质迥然不同,在白晰皮肤衬托下,有一种倾国倾城的美。很多路过的男性,包括女性,都投来赞叹或者是艳羡的目光。冷玉洁的眼睛很大,很清澈,有着很漂亮的双眼皮儿。她没有理会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她这时微微眯缝着她那宝石般的美丽大眼睛,望着远处山崖上的灯塔,望着这座大城市的如梦如幻般的繁华,她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罗小虎望着冷玉洁,他的心在宁静中充满愉悦,充满甜蜜,甚至充满自得。 他看冷玉洁有些冷,忙把自己雪白的短袖衬衣脱下来,披在冷玉洁肩上。冷玉洁回过头,见罗小虎只穿了件贴身背心,不由有些感动,她怕罗小虎感冒了,就说海风很凉,咱们还是回去吧。罗小虎温柔地对冷玉洁说:“明晚我和几个朋友办了个Party,他们都想见见我们学校的大美人冷玉洁女士,怎么样,能接受我的邀请吗?赏光到我家做客。” 冷玉洁并不想和罗小虎关系发展那么快,于是假装嗔道:“我知道你们男生中留传着一首歪诗,其中两句是:XX自古无娇娘,残枝败柳排成行。我大概也是你们认为的残枝败柳吧,我不去,省得丢人现眼罢!” “什么歪诗啊,我怎没看到?”罗小虎眨眨眼,狡诘地说。 “没看到吗?真的没看到吗?课桌上刻得到处都是,你敢说没看到?找打!”冷玉洁高高举着拳头,做势欲打。 罗小虎摇着手,笑着跑开了。冷玉洁高高举着拳头在后面追,但又穿着高跟鞋,无法跑快。罗小虎在前面逗着冷玉洁,边跑边说:“来呀,来抓我呀,你抓不住我的。” “罗小虎更顽皮不羁一些,而柳寻欢却更深沉冷硬一些,在他的深眼膛的眸子深处,仿佛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让人看不透。”此刻冷玉洁的内心,是在做着这样的比较。 玩累了,罗小虎和冷玉洁并排坐在临海路的望海长椅上。 远处传来汽笛声,在海天尽头的鱼肚白中,一艘巨轮驶进港湾,巨轮上灯火点点,远望若万颗明星闪耀。 罗小虎深情地望着冷玉洁,忘情地握住了冷玉洁洁白修长的玉手说:“你哪里是什么残枝败柳,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最美的女生,大家都拿一桌台球形容了。” 冷玉洁忽闪着大眼睛,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你就是我们男生私下公认的,最美的粉球。但我不认为你只是粉球,你是电影明星,你知道你像谁吗?” 冷玉洁啐了口,头低下去,脸已经发烧,她说:“像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还是不同的人,我不想像谁,我就是我自己。” 冷玉洁觉着手被罗小虎握着有点儿不适,想将手抽回,但终没有抽回。 年轻人的Party往往都有些火热和疯狂,冷玉洁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喝了几杯红酒,聊了会儿天。冷玉洁不太适应男生们聊的话题,也不会他们跳的劲舞,她觉得有点头晕,又觉着有点儿兴奋。她让罗小虎带她到别室,她想静静休息一下。 罗小虎将冷玉洁带到书房,并且给她倒了一杯苏打水。 罗小虎也喝high了,边走边哼着迪士高音乐,很兴奋。 他来到旁边自己的卧室,哼着小曲儿,将电脑打开,将针孔摄像头连接好,开启录像程序,他电脑里出现隔壁书房冷玉洁的身影。冷玉洁这时正斜躺在沙发上,在仔细欣赏罗小虎才给她买的LV包包。 罗小虎回到书房,在冷玉洁旁边坐下来,几句话后,趁着酒劲,他的手开始不安分。 冷玉洁觉得别扭,开始还忍着。但当罗小虎将手放到她腿上,冷玉洁虎地站起来,走到一边。罗小虎没放弃,哀求着要冷玉洁答应他,他发誓以后一定对她好。 冷玉洁心中好不为难,长期的正规教育告诉她,婚前性行为是绝对不行的。正当她竭力推开罗小虎,说不可以这样。罗小虎有点火了,想着索性破脸就破脸,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以后说什么干什么就好办了,毕竟他手上还有一张市财政局工作的王牌,她不怕冷玉洁不从他。 他一把将冷玉洁抱住,扔在沙发上。冷玉洁惊慌失措尖叫一声。 罗小虎指着冷玉洁说:“你装什么B,实话告诉你吧,想跟我好的女人多的是。你以为财政局的那个公务员名额是那么好搞的吗?你想要,就乖乖躺在沙发上,不想要,滚!” 冷玉洁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脸都气白了,她站起来,走到罗小虎面前,一耳光响亮地扇在罗小虎脸上,说:“我真看错你了,以前高中时有个追我的同学,比你可帅多了,就因为他也是个纨绔子弟,我没答应和他交往,但他却是个真正的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不像你,卑鄙无耻下流,你那公务员名额,爱给谁给谁吧,我不稀罕!”说完,又将LV包扔还给罗小虎,拂袖而去。 出了书房门一会儿,冷玉洁又转回来。因为她还给罗小虎的提包里,还有她的钱包、饭卡、身份证、化妆品等小物件儿,她得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刚走进屋,她就见罗小虎瘫倒在沙发上,吐了一地,已经醉得人事不醒。罗小虎脸上还留着自己赏给他的五根手指印儿。 冷玉洁不禁有些歉意,原来他是喝醉了,酒后乱性啊!自己下手是不是忒狠了点儿。 她想走,想想后还是决定留下来,把罗小虎搬来在沙发上平躺好,把他呕吐的秽物打扫干净。然后用热毛巾轻轻敷罗小虎脸上的指印。他是个经常在社交场合走动的公子哥儿,脸上清清楚楚的被人印了一个大巴掌,怎么见人啊! 仍是深夜。罗小虎从沉睡中慢慢睁开迷糊的眼。 头还很眩晕,但胃已经不再剧烈痉挛,因为已经没有可吐的东西了。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想起了冷玉洁给他的那一巴掌。这一巴掌带给了他深深的挫败感,他感觉已经对全天下所有的女子失去了信心,他甚至想到了出家,了断一切尘缘。 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晃眼之间,一个令他无比震惊并终身难忘的场景出现了,那个给他带来深深挫败感的女子----冷玉洁,此刻就和衣睡在他脚边的沙发沿儿上。她坐的地方铺着绒地毯,所以冷玉洁并没有着凉,反而睡得很舒服,呼吸很均匀。 罗小虎使劲揉了揉眼睛,使劲晃了晃头,当他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时,他又感到不可思异。 冷玉洁是他见过的真正的刚烈女子,绝不是趋炎附势、随随便便的那种人,这点他深信不疑。 是什么让她留下来的呢?罗小虎百思不得其解。他来到盥洗间,刷了很长时间的牙,将嘴里讨厌的酒味去掉。突然他想起件事,刷完牙后他来到自己的卧室。桌上的电脑处于屏保状态,但仍开着。 第51章 温柔乡 画面中,他看到冷玉洁去而复返,捏着鼻子拿包,又心有不忍地看着自己吐了一地的狼狈样子,然后拿着拖把和毛巾,打扫自己吐出的臭不可闻的秽物,扫着扫着,她自己也被熏吐了。 罗小虎流泪了。他又看到冷玉洁拿着热毛巾,不断给自己热敷脸上的指印,毛巾凉了,她又放在热水里,不厌其烦地给自己敷。看着看着罗小虎闭上眼睛,热泪盈眶。 他生活在一个他自认为非常不幸福的家庭。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因为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而和他的母亲离婚。父亲和别的女人结婚后,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丝毫没有从继母那里感受过母爱,不但没有母爱,继母甚至把他当成敌人,时刻警惕他,排挤他,巴望什么时候他这个小不点儿能从这个家消失。而妹妹无论做什么,即便做得如何坏,继母都能找到对的一方面,慷慨地褒奖。他十分讨厌他的继母,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在这个家里,他觉得,自己是外人,是多余的人。 罗小虎的情感世界是扭曲的,他一直用防备和玩世不恭的心态来对付这个世界,用挥金如土来报复自己的父亲。而现在,强烈的由感动带来的情感,若电流一般,自脊柱传遍他的全身。他对冷玉洁的感情,由恋情又多了一层母爱的温情。 冷玉洁蓦的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由羞急万分。她的衣服已经被罗小虎解开,胸衣被推到一边儿,罗小虎正像个孩子般,匍匐在冷玉洁怀里。冷玉洁胸部发育很好,非常丰满柔软,把罗小虎的头挡住了大半边。 “你做什么啊?”冷玉洁伸手羞急去推罗小虎的头。 罗小虎抬起头,眼中满含着泪花。他笑着对冷玉洁说:“玉洁,别急啊!等我在你胸前奶吃饱了,累了睡着了后,你把我杀了都行,我买的弩就在书桌里放着,箭桶里有十只箭,我亵渎了你的纯洁,你把我钉在十字架上吧,或者将我万箭穿心,或者你去报官,把我当强奸犯抓起来也行,我不后悔。” 人说真诚最能感动人,野天鹅被驯化了,她会垂下高贵的头,接受你温柔的抚摸。 冷玉洁显然感受到了罗小虎内心中的那份真诚,大学四年,她也真的累了,何况她也是女人,除了刚强,她也希望细腻和温柔。只是这情感,埋藏太久,压抑太久。这情感没有对柳寻欢开放,没有对任何男人开放,它封存太久,以至此刻一旦倾泻,连她自己也无法约束它疯狂的力量。 她把手放在罗小虎的头发上,急促地移动着,希望能找到情感的着力点,原始的情欲开始苏醒,并在身体每一个细胞中激烈地灼烧。她拼命将罗小虎的头紧紧抱在胸前,青春强有力的拥抱,弄得罗小虎差点窒息。 但是窒息,即便窒息而亡,罗小虎也要和冷玉洁拥抱在一起。他的头脑除了燥热,就是对冷玉洁如山如海般的绵绵情爱。 冷玉洁面色通红,嘴间不由自主发出畅快的呻吟。除了原始的冲动,和让人焦灼的渴望外,她并不知道罗小虎下一步要对他做什么,她如她的名字一般,真是太纯洁了! 这已经是冷玉洁来市工商局下属的一个部门工作的第三周。因为觉得这个工作好像是天上掉馅饼,暗中交易的意味很重,还跟自己未来的男朋友有关,跟罗小虎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冷玉洁并没有对父母讲她在市财政局工作的事。 工作单调而枯燥。 科长说了,这段时间就是熟悉工作环境,查查资料,学习学习,本来就人浮于事,也就先不安排具体的工作了。 对这个新来的同事,大家都保持了礼节性的交往,见面点头微笑微笑,问个好什么的,但一走过,大家又都带着好奇的眼光回头瞧。这也难怪,能进这么要害这么好的部门当公务员的应届毕业生,肯定是有背景的,没背景鬼才信!而且人又长得如此美,就更让人浮想联翩了。大家都抱着千万莫要说错话莫名其妙得罪人的态度,没人愿意和冷玉洁交心深谈。 冷玉洁刚进入社会,对机关单位的一套生存哲学一点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把大部分工作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业务技能上,大家对她的态度,也就没花太多的时间去考究。 科长是个秃顶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对冷玉洁旺盛的工作热情,他笑着报以深刻的理解,但对于冷玉洁抢着要主动做的工作,他总微笑着客气地说,放着让他们做吧,不着急。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冷玉洁来历的情况下,他觉得最稳妥的工作安排,就是学习。既是个事儿,又不担责任;既可以很忙,又可以很闲,完全自己掌握。 我这样伺候您这位姑奶奶,总不会犯错吧,他在心里这样嘀咕道。 又过了一月,这天是周末,科室小金库的子弹还没有打完,于是科长提议,今晚去致民路的韩国烧烤聚餐。吃遍了全市的韩国餐馆,只有致民路这家最有档次,味道也最地道。光是那海鲜,就像刚从海里捞起来似的,吃在嘴里都像是活蹦乱跳的。 酒过三巡,互相敬了个遍,大家也就都卡拉OK去了,科长却把冷玉洁拉住。他这时吃得微醺,满面红光。他把稀疏可怜的几绺头发仔细的理到头顶,关上包房门,然后笑着对冷玉洁说:“玉洁啊,看你平时规规矩矩的,真想不到你这小妮子真厉害啊!不亚于邓文迪啊!快老实交代,是哪位大人家的贵公子拜倒在你火红的石榴裙下了?” 冷玉洁狐疑地说:“我不明白科长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拜倒在什么石榴裙下啊?” 科长把大腿一拍,说:“还装什么装啊!你再装我以后怎么敢把你当自己人看待?敢情你是不要我舔你的肥勾子啊!我又没说你那招不厉害,我是由衷佩服你们这些女大学生看得开,聪明过人啊!” 末了他色迷迷地拍着冷玉洁的腿,递给她一个鼓鼓涨涨的手包,谄笑着小声说道:“小冷,局上稽查处一个副处长的位置空出来了。哎!人啊真没意思,据说那个老家伙一直不愿让位,甚至不惜花大价钱改小身份证和档案上自己的年龄,来保住官位,不是中风了,他还想当到死!” “你知道我这个年龄,不上过两年就下去了,这是十万块钱,小意思,你别嫌少,那个有点实权的位置我等了很久了,你看能否让你男朋友帮下忙,让我去填哪个空。当然小冷,我对你,以后会知恩图报的。” 第52章 情圣光盘 冷玉洁听完科长夹杂不清的一席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她对科长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科长笑容有些尴尬了。 他沉吟下,终于从挎包里摸出张光碟,啪地拍在桌上,说:“你看嘛,光盘都出来了,现场直播,还在装!真该罚酒三杯!” 冷玉洁拿起光盘,只见封面上写着:XX大学美女校花性爱派对照片外泻,精彩堪比陈冠希单枪挑群星!冷玉洁惊讶地发现封底照片上性爱女主角,模样怎么像是自己,心里不由猛的咯蹬了一下。 这时科长又换了副讨好的嘴脸,轻轻扶着冷玉洁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已经通知他们工商局稽查处的,到电脑城去突击检查,将这批淫秽光盘缴获销毁,争取让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你放心,在科室里,只要我不说,是没人知道的。” 冷玉洁抄起桌上的光盘,头也不回走了,科长在后边叫什么她压根没听到。 回到住处,冷玉洁慌乱地在电脑上播放了这张光盘。这张光盘内容的重头是一组照片,正是自己那天在罗小虎家里所发生的事。 天啊!冷玉洁仿佛挨了一记闷棍,晕死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悠悠醒来。看着电脑中自己不堪入目的动作,她本不愿做这种动作,但完全是为了照顾罗小虎的兴奋和激情,她太渴望罗小虎的爱了,也愿意不顾一切地去迎合这种爱。 流花河解冻了,孩子们怎么在河里扑腾,都被一江春水轻柔地接住,在春光灿烂中哗哗流淌。 她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使劲拽着头发,竟将一绺绺青丝生生扯下,血从她头上渗出,但她完全感觉不到疼。她双眼无神而惊恐地望着天花板,似乎想将那段可怕的记忆抹去。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啊?你为什么要欺骗我?”冷玉洁的眼泪如泉一般涌出来。是的,女人都很爱哭,但冷玉洁却不这样,她想做女强人。在她生命的前半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愿哭,她都愿意主动地去想办法解决困难。但这次,她真的感到心被狠狠戳了一刀,不,是无数刀,活活将心切碎!巨大的绝望和悲愤填满她的心房。 恰巧这时罗小虎的电话来了,原来刚才昏迷时,罗小虎就来了电话,她是被罗小虎的电话铃声惊醒的。 冷玉洁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罗小虎那熟悉的温柔磁性却有些轻佻的声音,他说:“玉洁,准备一下,我开车来接你,咱们一起出去吃晚饭,吃完晚饭,我带你去一个叫“黄汤道场”的温泉洗浴中心,据说那里的温泉有特殊修复理疗效果,非常有名,能让女孩子的肌肤更加光泽洁白,美艳动人!能让泡过温泉的男士阳具不倒,久战不退!” 说到这儿,罗小虎在电话里嘿嘿淫笑起来,很显然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和冷玉洁的春风一度,销魂Party。 “还有我告诉你,那个‘黄汤道场’的女老板,叫棠姐,是个很神秘的人物,据说美艳若天仙,丝毫不逊色于你啊!”、、、、、、 罗小虎还在起劲儿地说着“黄汤道场”的女老板棠姐的逸闻,冷玉洁突然像失控了一般对着电话尖叫道:“你这个混蛋,你给我滚!”说完,猛的将手机扔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罗小虎吓坏了,再打电话也不通,他以为冷玉洁遇到什么意外。忙驾车赶来,连停车位都没找到,他就把车扔路边,一轱碌冲到冷玉洁住的公寓。 冷玉洁眼睛红肿得像两个烂桃子,她这会儿正双手抱膝,坐在冰冷的地上。 在以前她肯定不会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直接坐在水泥地上,有可能引起宫寒,青春期女性内分泌紊乱,月事不调。 一切都完了,都没有意义了,已经身败名裂,已经变成自己都不齿的烂女人!还在乎坐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意识中努力想回到从前熟悉的感觉,但残酷的现实却将她的思想生生与过去割裂开来。 悔恨与恐惧交织,让她内心倍受煎熬!她神思开始变得恍惚,思维的触角不敢也不愿触碰现实的一切,稍稍顾及,冷玉洁的眼泪又像泉水般涌出来。 如果爸爸妈妈,同学朋友,看到这张光盘上记录的我的丑态,我只有去死了算了。这个去死的可怕念头,若毒蛇一般盘绕在她的神经中,挥之不去。她内心竭力尝试着从这个可怕的缠绕她的毒蛇中解脱出来,但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她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罗小虎跑过来,紧紧抱着冷玉洁,问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玉洁一把将他推开。她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竟把罗小虎推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儿。 这回该罗小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了。冷玉洁爬起来,把桌上的光盘狠狠扔到罗小虎脸上,说:“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说完,又是一耳光,重重扇在罗小虎脸上,然后捂着面,夺门而去。 刚出门没走几步,罗小虎就赶上来,一把抓住冷玉洁的手臂,他噗嗵一声跪在地上,急切张惶地说:“玉洁,你原谅我吧,不错,是我偷录了那晚我们发生的事,我承认是我虚荣心作祟,我把你的裸照送给了朋友,而且是最黄的那几张。我就想在他们面前显摆,要他们心服口服叫我情圣,把你裸照送给他们又怎样,你人是我的,他们看得见摸不着。但我真的没有上传到网上啊!是那帮混蛋干的,我要杀了他们。玉洁,你原谅我吧,我愿意弥补我的过错,我愿意立即娶你为妻。” 冷玉洁望着这个脸上又印着五根红红手指印的家伙,哭喊着说道:“你爱我吗?你摸摸你的良心说,你真的爱过我吗?你如果爱过我有那么一丁点儿,也不会把我的裸照送朋友了!”说完,冷玉洁挣脱罗小虎的手,掩面哭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