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 第1章 何喻站在安府监狱大门口,没有回头。他听到身后铁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几乎就有那么一种冲动想要回头去看看这个自己待了两年多的地方,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地方不能回头,前面是一条直路,笔直通向远方,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何喻没有急着离开,他蹲在离监狱大门不远地方,静静抽了一根烟。 烟是离开之前,管教了他两年的狱警给他的,只有一根,被何喻放在上衣口袋里,到现在才有机会,蹲下来慢慢品味。不是什么好烟,可是何喻也从来没抽过太好的烟,刺激的烟雾从口中被吸入肺里,然后再缓缓从嘴里吐出来。仿佛是一种洗涤,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何喻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却从来没有机会见到安府监狱外面的风景,那时候法院宣判之后,他是被警车从看守所移交到监狱,他整个人沉浸在无助和恐慌之中,甚至没有办法抬起头来看一看前方。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里并不如他想象中的荒凉。 除了紧挨着监狱的近百米范围是一片空旷,再远些,就如同许多普通的偏远小镇,有餐馆有商店,还有一些小旅馆。 监狱常有警察和探视的犯人家属进出,反倒是使得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热闹了起来。 何喻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重重按在地上的时候,一辆宝马x6停在了他的面前。 何喻仰起头,看到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站在何喻面前。 “何喻。”男人喊他,声音低沉,情绪也有些激动。 从何喻的角度看向男人的脸,却是逆着光,他有那么一瞬间恍惚,闭了闭眼睛。 男人伸出一只手给他,“起来。” 何喻笑了笑,也伸出手去握住那只手,被男人用力拉了起来。 接着,男人便张开双臂使劲抱住了何喻,他抱得很紧,几乎将何喻勒得痛了,他又唤了一声:“何喻。” 何喻缓缓回抱住他,也轻轻叫了男人的名字:“付晨山。” 付晨山许久没有松开何喻,何喻能感觉得到他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随后他将脸埋在了何喻的肩上。 何喻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付晨山的头发。已经不是以前那种熟悉的柔软的触感,付晨山将自己打扮得很体面,头发上抹了定型的发胶,摸起来有些发硬。 何喻最后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何喻笑着用轻松的口气说道:“我饿了,先找个地方吃饭。” 付晨山站直了身体,看着何喻,说道:“你瘦了。” 其实并不是瘦了,何喻因为每天都要劳动,晒得黑了,脸上的线条也更加轮廓分明,而衣服覆盖下的身体,却是变得比以前结实了,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上面。 付晨山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先上车。” 何喻走过去,有些不习惯地坐进车里。身下是光滑的皮椅,车厢里弥漫着浅淡的汽车香水的味道,与他在监狱里闻惯了的男人汗水和体味混杂的气味差得太远,何喻一时间反而觉得有些闷。 付晨山已经坐回了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何喻伸手按下车窗。 付晨山问他:“会晕车?” 何喻摇摇头,“没事。” 付晨山说:“这里空气不好,前面灰尘太大,还是把窗子关上吧。” 何喻于是把车窗按了回去,说:“好。” 付晨山将车调了个头,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前开去。 何喻一路看着路边经过的小饭馆,见到付晨山并没有要停车的意思,于是他也没有问,安安静静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风景。 安府是个小镇,安府监狱在郊外,靠山而建。因为还属于安府镇的辖区,所以照着地名取的名字。 一座监狱的存在是无法拉动一个镇的经济的,安府镇依然是个偏远破落的小镇。 付晨山能在镇上找到这么一家还算是高档的餐馆,并不容易。 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服务员把菜单送上来,付晨山接过来递给何喻,自己去了卫生间。 何喻翻看着菜单,这里的菜其实不贵,只是何喻在监狱和看守所加起来待了三年多,已经很久没吃过哪怕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了。 他小时候喜欢吃鱼香茄子。只要是茄子上市的季节,妈妈每天早上先去菜市场买茄子,中午下班回来就给他做。浓厚的芡汁裹着鲜嫩的茄子,鱼香的香味扑盈鼻端,那时候最简单的幸福反而是现在最大的奢侈。 很多东西哪怕你后悔了,再回头,也得不到了。 付晨山回来的时候,看到何喻还在对着菜单发愣,旁边的服务员拿着纸笔,似乎是等了许久了,却不好意思催促。 付晨山坐在何喻对面,问道:“点了几个菜?” 何喻回过神来,抬头看他,把菜单递了过去,“你来点吧,我都想不起要吃什么。” 付晨山翻了翻菜单。 何喻低下头,拿起桌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他的视线落在付晨山唇角,看到他的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这是个有些厌弃却又想要掩饰的表情。何喻与他相识二十多年,一起长大,付晨山的每一个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没人能比他更熟悉。 付晨山点了四五个菜,都是何喻喜欢吃的菜,他还记得很清楚。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 这时候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整个餐馆里面只有何喻他们这一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异常安静。 付晨山开始用茶水清洗碗筷,何喻却是坐着没有动。 一直等到付晨山问他:“我帮你洗一下筷子?” 何喻才反应过来。 他在监狱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哪里还记得吃饭前要清洗碗筷,自嘲地笑笑,说道:“不必了。” 付晨山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何喻。 何喻觉得喉咙有些发痒,问道:“有烟吗?” 付晨山闻言一怔,脱口而出:“你不抽烟的!” 付晨山语气激动,以至于何喻都愣了一下,随后才笑了一笑,多大点事,“在牢房里日子不好过,偶尔别人给一根,就试着抽抽看,心里舒服一点。” 付晨山突然伸手过来按住了何喻放在桌面上的手,“小喻,对不起!” 还是来了,何喻顿时有些走神,这句话从付晨山哭着求他,到他被送进看守所,后来进监狱,付晨山来探望他,何喻听了许多次,几乎每次见面,付晨山都会跟他说对不起。 何喻并不是觉得厌烦,只是觉得毫无意义,再多的对不起能够换回来他三年的自由,能够换回来他母亲的性命吗? 有一个问题付晨山从来没有问过,如果他现在问何喻,到底后不后悔,那么何喻一定会告诉他,他后悔了。从他被关在看守所,暗无天日惶惶不安度日,从他在法庭上看到母亲哭得泣不成声靠在姐姐肩膀上,从他在牢房里被人一拳头打在脸上,他就后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重新来过。 可是后悔又能怎样? 付晨山一脸忏悔,每次见到何喻都痛不欲生好像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坐牢。可是何喻看在眼里,越发冷静,他不恨付晨山,他只怪自己,当年一头为了所谓的爱情栽了进去,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当残酷的现实将理想中的爱情消磨光了,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可是再无路可走。 何喻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借点钱吧,我去买包烟。” 付晨山松开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他,仍是劝道:“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何喻接过钱,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没事儿。”然后朝着饭馆外面走去。 何喻在饭馆对门的一家小卖铺买了包二十块钱的烟和一个五毛钱的打火机。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站在路边先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边用力吸了一口。 从他这里可以将坐在窗边的付晨山看得很清楚。 付晨山比他大了不到一年,两家人是邻居,从小学时就认识了,后来一起读初中一起读高中,直到大学时候才分开。结果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又进了同一间公司工作。 何喻从初三那年开始喜欢付晨山,总以为两个人能够一直在一起,是一种缘分,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种缘分,对自己来说太沉重了。 烟没抽完,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付晨山转过头来找他,何喻连忙将未抽完的烟掐灭,朝着饭馆走去。 何喻吃饭很快,而且很安静。 付晨山吃得很少,一直帮他夹菜,还给他添了两碗饭。 何喻虽然沉默,这顿饭却吃得不少,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味道和油水这么足的一顿饭了。 吃完饭,何喻抽了张纸巾擦嘴。 付晨山看着他,温和问道:“吃饱了吗?” 何喻点点头。 付晨山说:“那我们回去吧,回市里还得两个多小时,晚了堵得厉害。” 何喻站起身,说:“晨山,我想先去拜祭我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空,想要认真写篇文,有了故事就打算快点写下来,如果能趁着激情一口气完结就最好了 原来连载的文会继续连载的,保证不坑…… 第74章 黎唐番外 那天晚上,洪闵航在黎唐家里过夜。 黎唐家里有洪闵航的换洗衣物还有一套睡衣,不过随着洪闵航年纪增长,衣服逐渐变得小了。他洗完澡出来穿上睡衣,脚踝一截都是晾在外面的。 黎唐家里只有一间寝室一张大床。以前洪闵航过来,都是和黎唐睡同一张床上,可是今天晚上,他坚持要睡沙发。 “怎么了?”黎唐蹲在沙发前面,问他。 洪闵航不说话,闭上眼睛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黎唐没有办法,只好从房间里面拿了被子出来,给洪闵航盖在身上。 第二天晚上,黎唐开车送洪闵航去了学校。 在学校门口,黎唐对洪闵航说:“好好读书。” 洪闵航看着地面不说话。 黎唐有些无奈,抬起手摸了摸洪闵航的头顶,“学点出息出来给你爸看看,别让他小瞧你。” 洪闵航也知道他爸向来有些看不起他,可是洪闵航觉得无所谓,他不需要洪向锋有多看得起他,他只需要黎唐对他一个人好就够了,可惜现在也实现不了了。 洪闵航往学校里走去,现在是学生的返校时间,同班有同学也刚被父母送来学校,漂亮的女孩子喊他名字:“洪闵航。” 洪闵航看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进了校门之后就拔腿往里面飞快跑去。 很快,黎唐就连他背影也看不到了。黎唐靠在车门旁边,点燃一根烟,默默抽完了才上车离开。 从那天之后,洪闵航就很少回家了。 他好像真的听了黎唐的话,开始埋头认真学习,到了周末,他或是留在学校里面参加年级活动,有时候上上自习;或是出去学校外面找地方打工,就是不愿意回家。 那时候洪向锋早已经在市里买了一套大房子,带着洪闵航搬出去了,香烛街只留下一个老人王叔守着铺子,还有洪闵航心爱的那只大猫。时不时洪闵航还是会回去香烛街的,他二楼上的房间还留着,大猫每天都要趴在窗台上面晒一会儿太阳,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胡须轻轻抖动。 寒暑假的时候,洪闵航才会回去洪家在城西的别墅。那是崇丰市最早的别墅区了,修建的时候还在二环外面,环境荒凉紧靠着城郊,过了短短几年,周边很快发展起来,政府已经在规划建设三环路了。 洪向锋基本不会在家待着,家里只有一个每天做饭和打扫卫生的保姆。洪闵航在自己房间里面看书做作业,晚上吃完饭去会在小区里面转上一圈,但是他很少见到洪向锋。 洪向锋每天上午离开家,晚上如果回来,那也是凌晨过后,总是带着不同的女人,喝得醉醺醺的在上楼梯的时候就开始说闹调笑。 洪闵航就会捂住自己耳朵,什么也不去听。 黎唐很少过来,每年大概就洪向锋生日以及过年的时候,他会出现在洪家大宅,其他时候,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三年里面和洪闵航总共见面的两三次,黎唐也总是笑笑对洪闵航说:“又长高了。”随后就会被洪向锋叫开,再顾不上洪闵航。 高三那年,洪向锋过生日。 那天洪闵航本来在上课,下午下了第二节课接到洪向锋电话,说等会儿黎唐会过来接他参加生日宴会。 洪闵航挂了电话,去跟班主任老师请假,之后回去宿舍换了件衣服,然后站在校门口等着黎唐。 黎唐到时,看到的就是穿着黑色外套和黑色长裤站在路边的洪闵航。昔日少年稚嫩的五官已经越发显得成熟了,个子在这三年来也拔高了一大截,几乎跟黎唐差不多高,神色显得有些不合年龄的冷峻。 黎唐没有下车,按下车窗对洪闵航说:“上车吧。” 洪闵航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上去。 黎唐看着他,笑笑说道:“看起来像个大人了。” 洪闵航于是也笑了笑,有些疏离,然后就转头看向窗外。 黎唐将收音机打开,音乐声调小,一边将车往前开去,一边问他:“学习忙不忙?” “不忙,”洪闵航说道。 黎唐问:“今年高三了吧?下学期要准备高考了?” 洪闵航应道:“是的。” 黎唐笑着问道:“打算考什么大学?” 洪闵航侧过头来看了看黎唐,“你觉得什么大学合适?” 黎唐说道:“别问我,我只听过清华北大,其他都不知道。我初中毕业就从老家出来了,别说大学,高中都没有读过。” 洪闵航轻声道:“所以你喜欢成绩好的人?” 黎唐道:“成绩好的小孩子,谁都会喜欢的。” 洪闵航于是又沉默了。 洪向锋包下了市里一家档次颇高的中餐馆,摆了几十桌庆贺自己四十五岁生日。请了不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更多的还是跟着他打拼的兄弟们,就像是黎唐那样子从家乡一起出来打工的老乡。 黎唐到时,酒席已经开始了,整个餐馆大厅乌烟瘴气,大家都抽着烟大口喝着酒。至于洪向锋,带着自己两个弟弟,正一桌一桌敬酒。 黎唐一手揽着洪闵航后背,带他朝里面走去,走到洪向锋身后,轻轻喊了一声:“干爹!” 洪向锋正在和一个多年的老兄弟拼酒,听到黎唐喊他,立即大笑着回头来,“我干儿子回来了!快,来帮干爹跟他喝两杯!” 黎唐笑着没有拒绝,却还是先对洪向锋说:“我接闵航过来了。” 说完,黎唐接过酒杯,对前面那人举起,道:“刘叔,我代我干爹先干为敬!”然后一口将杯中白酒喝了干净。 洪向锋抽出空来,看着洪闵航点点头,“嗯,回来啦?” 洪闵航说:“是,”随后又说道,“爸爸生日快乐。” 洪向锋露出笑容来,总算是有些满意地拍拍洪闵航后背,“走,跟着爸爸一起,去给叔叔伯伯们敬酒。” 这一轮几十桌转下来,不只黎唐,就连洪闵航也被灌了七八杯白酒,白净的脸颊开始泛起红来。 洪向锋挺高兴,觉得洪闵航这样子才像个男人,对他脸色也好了起来,话都说不清楚了,还当着许多老兄弟的面,搭着洪闵航肩膀问他:“学习怎么样啊?” 洪闵航垂下目光,说:“半期考试年级第一。” 洪向锋闻言,大笑起来,炫耀道:“听到没?我儿子说考试第一!妈的,他爸我连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几个,他居然考试年级第一!” 一众人都又夸又赞。 洪向锋说:“行,好好学,你能读到什么地步我都给钱让你读!” 旁边有人说:“洪哥,你这是要培养个大学生出来吧?” 洪向锋说:“大学生算什么!不是还有什么硕士博士的,都去给我读!就是别读成了书呆子,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大家哄笑起来,听在洪闵航耳朵里,无比刺耳。 最后还是黎唐过来,“干爹你喝醉了。” 洪向锋说:“这点酒我能喝醉?” 黎唐笑道:“没醉不要紧,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换个地方,想打麻将打麻将,想唱歌唱歌,干爹你要是没喝够,换摊继续喝好不好?” 洪向锋抬起手搭住黎唐的肩膀,他比黎唐个子矮,这样一来黎唐不得不低着头,洪向锋又抱得紧,使得黎唐的脸贴在他肩上。洪向锋大声说:“这才是我的乖儿子!比什么儿子都乖,最懂干爹,最心疼干爹!”说完,他在黎唐脸上亲了一下。 一群人大笑不止,黎唐也笑着说:“干爹,你还说你没醉。” 只有洪闵航站在旁边,狠狠捏紧了拳头。 吃完饭转战旁边的一家私人会所,洪向锋财大气粗,将整个会所都包了下来,随便大家玩。他心情正好,与几个老朋友关在包间里面,继续喝酒。 黎唐把所有客人都安排下来,看到洪闵航一个人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于是走过去,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洪闵航摇摇头。 黎唐点燃一根烟,“这里环境太乱,你还是回去吧。” 洪闵航抬头看他,说道:“不必了。” 黎唐在他身边坐下来,抬起手来,在他头顶揉了揉,然后又放开,把嘴里的烟拿出来,说:“不要回去看书做作业?” 洪闵航说:“不需要。” 黎唐笑着说道:“果然是年纪大了,小时候跟你说什么你都说好,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肯听。” 洪闵航沉默着。 黎唐问他:“要不要去唱歌?楼上有包间。总不能在这里坐一个晚上吧?” 洪闵航转头看他,“你跟我去唱吗?” 黎唐点头,“是啊,不然还能让你一个人去唱?走吧,我让服务生开个包间。” 黎唐揽着洪闵航站起来,刚走过去几步要找服务生说话,楼上急急忙忙一个小弟跑下来,说:“黎哥,你怎么在这里?洪老板到处找你,要让你去给人敬酒。” 黎唐没办法,只得道:“等等,”回头来跟洪闵航道,“你先跟服务生上去,我等会儿来找你。”然后,黎唐就跟着那小弟匆匆离开了。 剩下洪闵航一个人站在原地。 服务生走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洪闵航抬头朝他看去,“帮我开一个ktv的包间吧。” 服务生带着洪闵航上去三楼,见他只有一个人,于是开了一个小包。在服务生准备离开的时候,洪闵航说:“帮我拿瓶酒来吧。” 服务生礼貌地问道:“要什么酒呢?” 洪闵航被问得愣了一下,说道:“随便什么,能喝醉的。” 服务生说:“好的,请稍等。” 既然今天是洪向锋包了场子,服务生便给洪闵航送了一瓶价值不菲的洋酒来。洪闵航随便点了一首歌,让它自己放着,拿起酒杯来倒满一杯酒,然后一口饮尽。 洪闵航从来没喝过洋酒,只觉得喝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烈,但是不知道这酒后劲不小,再加上他之前喝过了白酒,这么混着一喝,立即便醉得一塌糊涂,连自己在哪里都快不知道了。 还好洪闵航喝多了,尿意上涌,知道出来包间找卫生间。 走廊两边一个人都没有,洪闵航扶着墙壁一直往前走,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连忙扑过去抓住那人手臂,“卫生间在哪里?” 那人竟然是个年轻少女,也是喝得不少,见到洪闵航说:“这不是洪少爷吗?” 洪闵航哪里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无力地靠在她身上,问道:“卫生间呢?” 那少女说:“卫生间是吧,走,我带你去。” 她并没有带洪闵航去公用卫生间,而是带着洪闵航去了自己刚才所在的大包间,那里面有个小卫生间。 她扶着洪闵航进去,然后帮他把卫生间的门关上。 这房间里还有七八个年轻人,桌上七零八散摆着许多酒杯酒瓶子,还有小纸包里包着的k粉。 有人问她:“什么人?怎么带过来了?” 她低声笑道:“洪向锋的儿子,拉他过来一起,最好交个朋友,以后多个人买单!” 旁边一个年轻男人说道:“好像还是个高中生吧?” “怕什么?”那少女道,“这些有钱人比我们玩得high多了,让他试试k粉,说不定他以后还会谢谢我们。” 说完,洪闵航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他头实在晕得厉害,这个包间里面顶上彩灯不停地转,射在他眼睛上,觉得非常难受。 刚才那少女走过来,扶他到沙发边上坐下,说:“洪少爷,要不要试点好东西啊?” 洪闵航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他难受地想往后躺去,摇摇头,“黎哥呢?” 少女不管他说什么,小心用手拖起摊着白色粉末的那只纸,凑到洪闵航鼻子旁边,“你吸吸看。” 突然,包间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黎唐出现在门口,皱着眉头说道:“要做什么?” 少女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粉末打倒在地。 几个年轻男人都站了起来,喊道:“黎哥。” 黎唐阴沉着脸,朝沙发方向走过来,看到神智模糊的洪闵航,冷声问道:“你们让他碰k粉了?” 连忙有人道:“没有没有!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进来了。” 黎唐把那少女拉开,蹲下来轻轻拍洪闵航的脸,“闵航?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那少女道:“他可能是喝醉了。” 黎唐把洪闵航打横了抱起来,对那几个年轻男女说道:“今天洪先生生日,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也不会让洪先生知道。不过别让我知道还有下次,洪家的少爷你们也敢乱来,不想要命了吧!” 那几人都吓得脸色发白,埋怨地看着那少女。 黎唐抱着洪闵航走出包间,让服务生给他在楼上开了个房间,然后将洪闵航抱了上去。 把洪闵航放在房间大床上,黎唐不由感慨洪闵航真是长大了,小时候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从楼上抱到楼下,现在坐电梯也双臂累得微微发麻。 他去卫生间将毛巾用热水沾湿,拧干后帮洪闵航擦了一下脸,然后帮他把外套和长裤脱下来,拉起被子给他盖住,轻声说道:“好好睡一觉。” 第92章 全文完 乔慕冬跟何喻开始了冷战。 第二天中午吃饭,乔慕冬难得地没有坐在何喻身边,他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在了何喻身后那一桌。 何喻旁边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就像大家都默认了他和乔慕冬的那种关系一样,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被乔慕冬给抛弃了。 何喻并没有因为乔慕冬离他远了一些就变得更有胃口,他依然觉得吃不下饭,而且今天没有人强迫他吃东西了。 下午晚饭前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有两三个人来找何喻的麻烦,就是单纯无意义地口头上找他麻烦,大家的生活都太苦闷单调,需要一些调剂,而这种环境下,仿佛异类的何喻就只能作为大家生活的调剂。 有人搭着何喻肩膀,掐了掐他的脸,何喻什么都没说,在球场上打球的乔慕冬也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转头朝这边看。 何喻不说话不反抗,那些人说了几句就觉得没意思了,不再逗他了。何喻自己一个人走到角落坐下,看着乔慕冬去向狱警讨烟,忽然也觉得心痒难耐,很想抽上一口。 这种冷战持续了三四天,乔慕冬其实已经气消了,他仍然没有找何喻说话,无非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不愿意就算了,谁还要强迫谁不成。 那时候乔慕冬也想不到,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两个人或许也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乔慕冬跟何喻所在的三监区新进来的一个犯人,这些日子老是有意无意地找乔慕冬麻烦。男人火气上来了,一个眼神不对都可能打起来,更何况这种没办法泻火的环境下,每天都要见面,难免会有些磨磨蹭蹭的。 不过那个人有心找乔慕冬麻烦,何喻都看出来了。其实乔慕冬嚣张的个性,确实容易惹人反感,就连何喻有时候也巴不得能够有人出来收拾他一顿。 当然两个人没能打起来,就是磕磕蹭蹭的,搞得乔慕冬火气有点大。 那天中午,乔慕冬被那个人用汤倒在手臂上,本来就是夏天,汤水又烫,乔慕冬的火气蹭就上来了,他猛然站了起来,同时狱警吹着哨子挥舞着警棍小跑着过来,呼喝道:“坐下!” 乔慕冬强压下怒气,举手说:“报告!有人用汤烫我。” 狱警凑近了看,他手臂是被烫红了,不过他本来皮肤就黑,看起来也不算厉害,于是让那人给乔慕冬道了个歉,说:“谁也不许闹事!要闹事就别吃饭了!” 乔慕冬咒骂着把手臂擦干净,坐下来继续吃饭。何喻看完了热闹,也转回头来吃自己的东西。 吃完饭洗碗,乔慕冬把盘子哗啦啦往水池里面一扔,然后胡乱用水淋着。 由于工厂那边人手不够,最近从洗碗的小组又调了两个人过去,原先的四个人变成了现在的两个人。要先用洗洁精洗干净,还要擦干,然后放进消毒柜消毒,何喻跟狱警提过,两个人人手不够,狱警说那你就洗一个下午,什么时候洗完算完,不用去工厂那边做工了。 至于乔慕冬,狱警跟他说起时,他自己愿意留下来继续洗餐盘,于是就没人勉强他。监狱里时不时会有些关系户,可是也分级别的,看是谁打的招呼,自然待遇就不一样。乔慕冬这种,算是级别挺高的。 乔慕冬手臂还发着红,一碰就疼,他做起事来有些漫不经心,何喻从旁边经过时,被他淋了一身的水。 夏天的囚服单薄,被水浸湿就完全贴在了何喻身上,显出消瘦的腰线来。 乔慕冬看着,觉得有些心痒难耐,但他也就是看看罢了。 何喻也觉得有气,工作一下子加重,就算不用去工厂,如果这边的盘子洗不完,那么下午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也没有了,而乔慕冬这副消极怠工的模样,不知道是摆给谁看的。 何喻把面前的餐盘擦干净,放进消毒柜里,回过身看到乔慕冬面前的池子里泡着一堆盘子,也没放洗洁精,就这么放水冲着。他走过去,从乔慕冬面前的池子里抱起一大摞盘子,然后往自己那边的水池走去。 还沾着油污的盘子蹭在了乔慕冬衣服上,然后又撞了他手臂一下。 乔慕冬顿时发火了,一把揪着何喻将人扯到面前,何喻手中的盘子掉了一地。 乔慕冬拽着何喻,却没有打他,只骂了一句:“操!什么玩意儿!” 何喻说了一句:“对不起。” 乔慕冬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难以形容的憋闷感觉,他松开了抓住何喻的手。 何喻蹲下去捡餐盘。 乔慕冬看着他衣服紧贴的后腰,突然便觉得□上涌,不过他很快将此转化为了一腔怒意,抬起腿朝何喻屁股上踹了一脚。 何喻身体往前扑去,双臂撑在了地上,他突然惊慌起来,这里有摄像头,狱警如果看到了也会赶过来阻止,但是他不敢肯定乔慕冬不会在狱警赶到之前把自己给打死。他还不想死,他妈妈还在医院里,他想要努力表现,争取减刑,好早一些出去照顾母亲。 何喻挣扎着起身,半跪在地上,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乔慕冬身体转了个方向,用后背挡住摄像头,将裤子往下拉去,露出腿中间半硬的东西,然后揪着何喻的头靠近了,说:“不打你,你自己看着办。” 何喻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他是从小就喜欢男人没错,可是他从来没有和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他也从来没想过会给人做这种事情。 可是这在乔慕冬看来不算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真做到最后那一步实在麻烦,口/交反而是一种常态。如果何喻真把自己伺候舒服了,他也可以让何喻跟着舒服一把。 何喻屏住了呼吸,他看着眼前的东西,突然产生了可怕的想法。何喻眼神闪烁着,他伸手握上去,突然使力想要狠狠把那东西拧断。 谁知道乔慕冬反应太快,他看到何喻眼神不对,接着下/体便是一痛,他在何喻动手的时候已经伸手抓住何喻的后领将他掀开,下面只是吃了一下痛,幸亏没伤着。 这种愤怒是难以忍受的,乔慕冬揪着何喻,将他的头按进了水池里面。何喻奋力挣扎,在窒息之前,又被乔慕冬抓了出来。 何喻呛咳着,无力地滑倒在地上,伸手想要抓住前面的桌腿,却使不上力气。 乔慕冬半跪下来,将何喻的裤子扯下来。 何喻猛然开始挣扎,他知道在这个位置,摄像头刚好被前面的桌子挡住,他想要往前面爬,他想要让狱警注意到这里,想要阻止乔慕冬接下去的行为。 可是他没有成功,乔慕冬抓着他大腿不放,他没能躲开,感觉着被撕裂的痛苦,被乔慕冬进入了他的身体。 没有感觉到快乐,只有痛苦,可是随着冲撞的动作,何喻还是不自觉地呻/吟起来,他目光都有些发散了,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那里痛得麻木了,可是胸口还在不断隐隐作痛。 乔慕冬许久没有做过了,又或者是环境太糟糕,撑了不久就发泄出来。他也还算知道分寸,最后时候抽了出来,没有将东西留在何喻体内。 乔慕冬坐在旁边,等待呼吸缓慢均匀下来,他看何喻仍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好像死过去了一样。 乔慕冬帮他把裤子拉起来,然后探身过去揉了揉他的头,他这才发现何喻哭了,双眼瞪大,脸上全是泪水。 乔慕冬抓着他坐起来,何喻完全不挣扎,任由乔慕冬的动作。乔慕冬犹豫了一下,扶着何喻坐到旁边,仿佛在休息的姿势,然后自己一个人去把剩下的工作全部做了。 那天晚上何喻就病了,他躺在床上,不停咳嗽。 另外两个人发出不耐烦的抱怨声,嫌他吵他们睡觉了。 乔慕冬从床上起来,伸手去摸何喻的额头,他看到他明显瑟缩了一下,然后被自己手掌碰到的时候,开始颤抖,牙齿都发出咯咯的声音。 何喻在发烧,乔慕冬叫了狱警,连夜把何喻送去了监狱医院。 何喻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回来时身体已经复原了,可是精神始终有些恍惚。 乔慕冬总是觉得对他做得有些过分了,于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吃饭时候又坐到了他的旁边,至少他不愿看着别人欺负何喻。 有一天晚上,熄灯之后,乔慕冬坐起来,敲敲上铺的床板,喊何喻下来。 其实他本来没指望何喻能有反应,结果何喻真的从床上乖乖下来了,乔慕冬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拉着何喻坐到自己床边,伸手摸何喻腿中间,然后握住帮他缓缓慰藉。 他看到何喻猛然瞪大眼睛,然后也没反抗,到了后来,甚至还舒服地低声呻/吟起来。 乔慕冬帮何喻做完,就没了别的动作,让他回去睡觉了,自己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刚才何喻近乎沉醉的神情。 何喻太乖,乔慕冬一时间有些担心,害怕他是不是筹划着想要杀了自己报复。可是叫他不接近何喻,他又心痒难耐,狠不下心。 就这么直到某一天,何喻上午去接了一个电话。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乔慕冬还没有发现何喻的异常,因为何喻总是很安静,从来不多话。 乔慕冬掐着何喻的腰说让他多吃点,掐完了觉得意犹未尽,又掐了一下何喻的屁股。 何喻突然掀翻了餐盘,饭菜盖了乔慕冬一头一脸,何喻还不满足,跳起来扑到乔慕冬的身上,仿佛恨不得打死他。 乔慕冬发愣了,甚至不知道何喻这是怎么了。 很快两个狱警上来将何喻拉开,何喻被拉走的时候,还指着乔慕冬骂:“乔慕冬,你个变态王八蛋,你怎么不去死!我操/你全家!我不会放过你的!” 到了后来,乔慕冬才知道何喻那天接的电话,得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但是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乔慕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喻被关了三天禁闭。 第三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被放了出来。 何喻走进餐厅,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似乎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当着众人的目光,何喻走到了乔慕冬身边坐下。 乔慕冬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何喻探头看打菜的地方,说:“今天有卤肉。” 乔慕冬问:“你想吃?” 何喻点头,“我想吃。” 乔慕冬刷卡给他打了一份。 何喻没有道谢,埋着头大口吃起来。 同一个监室的人看到了,问他:“你怎么了?想通了?” 何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冷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从那天开始,好像什么人什么事都伤不到何喻了,他对未来的所有希望都已经破灭了,他什么都不怕了。 他不拒绝乔慕冬,随便摸他抱他亲他都可以,但是他会让乔慕冬帮他向狱警讨烟,他的烟瘾越来越大,甚至比乔慕冬抽得还厉害了。 后来甚至他们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还做过一次,何喻放松了身体,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受,原来和男人做,真的能够感觉到快乐。既然是快乐的,为什么一定要排斥呢,他小半辈子夹着尾巴做人,暗恋的人不爱他,爱他的母亲却活活被他气死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苦的活着,不如放开来了,能享受一天算一天。 乔慕冬有钱有路子,跟着他吃得好,不用被欺负,自己也能够享受得到,既然如此,那有什么理由继续拒绝乔慕冬呢。 然而乔慕冬却是眼看着何喻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有时候这样的何喻让他感到焦躁,可是看着何喻温顺地在他怀中呻/吟颤抖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样的何喻很好。 乔慕冬的目光不知不觉总是落在了何喻的身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等他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挪不开了。有时候只要想到,何喻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乔慕冬就会觉得心脏在胸口里砰砰跳动,几乎要蹦出来了。 何喻甚至是变得开朗了,他不抗拒和人打篮球,还可以笑着跟人聊天,只是谁也不能轻易欺负他,你戳他一下,他也会用力戳回来。他身体比以前看起来健康了,工作的时候努力工作,休息的时候,他会靠着乔慕冬的肩膀,抽着烟看天空。窗户很小,却不妨碍他向外外面的一片蔚蓝。 突然有一天,何喻告诉乔慕冬:“我要出狱了。” 那一瞬间,乔慕冬觉得自己心口好像塌了一块,他甚至不能接受。 何喻似乎很高兴,他抓着乔慕冬的手,说:“出去之后,再也不见了。” 他真的不想再见到乔慕冬。 何喻走的那天,乔慕冬在操场列队集合,他看着何喻的身影出现在铁丝栏的外面,他除了一身入狱时的衣服,什么行李都没有了,在狱警的陪伴下,往外面走着。 就像何喻说的那句再也不见,他连回头看乔慕冬一眼都不曾,可是乔慕冬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何喻的背影,直到他远远消失。 那一天晚上乔慕冬失眠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他让人带话给凌强,他要见他。凌强来了之后,乔慕冬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出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先谢谢bluefish和老昙的地雷╭(╯3╰)╮ 番外也完结了,太感谢追文的大家了,可能有读者觉得监狱番外短了,可是我写qj情节,总觉得会降低对攻的好感度,但是我又挺喜欢乔小攻的,所以…… 还有就是本来说的定制现在改成出个人志了,具体消息会放在文案上的,有感兴趣的读者姑娘们可以关注一下,到时候个人志里会送甜蜜小番外,网络连载的部分就告一段落啦。 最后ps:希望这一章不要再被锁了,已经锁得我心力交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