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攻)民国旧事》 第2章 不是家人 青年在一片清幽香甜的花香中醒来。 大片大片的蓝色花朵瞬间闯进湖泽般温润的眼眸中,长势汹涌的变种蔷薇如藓类植物般铺展着,在目光所及的尽头,横空排过一道高大而宽阔的白色栅栏,切断了地平线的延伸。 青年知道,事实上,这里并没有如此空旷宽敞,但潜意识里已经明白,这个地方其实就是那个小庭院的扭曲,花道草径的线路在脑海中自觉延伸,仿佛就是记忆的一部分。虽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 这种梦已是不常做了。最初的几年,常常在梦中以为自己已然转醒,然而在不断重复的阻滞和无能为力后,才恍然大悟,自己还在梦中,终于心力交瘁,得以醒来。 人们都说这只是“鬼压床”,他的医生说这是由于精神恍惚压抑所致。但是青年觉得并非如此。他不愿意将自己隐忍的愧疚用科学来解释,觉得那简直就像懦弱地负债潜逃似的。 在相同的梦境中,小庭院总是以诡异的姿势空洞着,栅栏里疯狂地窜长着涂满蓝色涡纹的蔷薇。向前走五步,左转,拨开枝叶屏障,前方是一片水波粼粼的池塘。 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旁边,短短的,胖胖的小手在水中捣鼓着。 青年知道,他是在打捞那块曾经因为误会,气极怒极,一时冲动丢弃的石榴石。 找不着的,小傻瓜,你永远都找不着的。青年难过地想。 小家伙似乎对入侵者的目光忽有所觉,猛的回过头来。 ——就是这个孩子。 有时候他向他撒娇,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有时候他又似乎在跟谁赌气,撅着粉嘟嘟的菱嘴气呼呼地瞪着他,示意他快点过来安慰。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红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严肃地规规矩矩地跪坐在池塘边,小手十分慎重地放在膝盖上,嗫嚅半天不能言语。 小弟,他相依为命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他想抱抱他,回应他的等待。他再也不想丢下他一个人孤独地等在医院里了。他们没有父母,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哪! 世上除了彼此,哪里还有山水可依! 然后青年突然痛苦地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梦境只是情感的误区。 晨曦微醺的日光从窗户缓缓爬上床褥的时候,青年准时睁开眼睛。他直愣愣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会,才坐起身,捂着脸搓了搓。 在他目光所及处,是一派金碧辉煌的暴发户气派,金华壁纸,水晶吊灯,英伦红木床,橄榄绿窗棂,以及被明晃晃的阳光穿透了的磨砂推窗。这间民国时期阔少的标准房间,他曾经在电影里面看过,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亲身经历的一天。 青年在盥洗室里洗了把脸。 在冷冰冰的椭圆明镜里,他看见自己的脸。 不,这不是他的脸。他是冷酷的长相,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而镜子里的男人,眉眼却是堪称优雅俊俏,深情内敛的。干净利落的板寸头,长鬓角,是现代军人的刚毅,一对漆黑的卧蚕眉,是个眉压眼的忧郁神情。双眼皮很深刻,两排睫毛又是扑扇子似的又密又翘,垂下眼的时候,便显出些柔情和温顺来了。 然而这双多情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淡漠安静,漫不经心。 这位原主人是个大个子,听仆人的说法,似乎还是个多情种。男旦优伶没少玩,在圈子里很吃得开,因为家里有钱,本身底子也好。到了现代就是一个标准的富二代,高富帅。这位富家少爷三天前为了追求一个叫做陆冬青的教书先生,在石场上纵马扬鞭,结果从马上摔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翻进河里。 三天后他接手了这具身体。 万成县四大富商之一靳家的嫡子,父亲正值不惑之年,身体硬朗,有点商人的势利狡猾。继母不过而立,是个水做的女人。有一个弟弟,叫做靳蓝泽,长相与靳青河真正是南辕北辙,他是个漂亮媚气的小个子。 以前他叫做林清明,以后他叫做靳青河。 林清明是个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商之骄子,在经历过初时的惶惑不安后,刚刚痛失至亲的他几乎是心如死水地接受了这一灵异事实。 朝气蓬勃的早晨,窗外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鸟鸣声。 靳青河穿戴整齐,下了楼。 楼下大厅里的几个人原本正说得起劲,一见到他,忽的都噤了声。 一席棕褐色马褂,身材臃肿,大爷似的靠在红色软皮沙发上吸烟斗的是靳大少爷的父亲靳浩天。身穿身穿绣着金红色牡丹花祖母绿旗袍,面容雍容雅致的年轻妇人是继母。另一侧,猫一样软骨头地歪在沙发里,低头垂眼玩弄自己的西装扣子的,是弟弟靳蓝泽。 一家子都来齐了啊。靳青河心想。可惜自己是个冒牌货,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靳青河对自己霸占别人的身体全无愧疚之情。他想也许那位真正的靳大少爷也霸占了自己的身体,彼此不过等价交换罢了。 他冷眼旁观着这个时代的步伐变化,这个家庭的琐琐碎碎。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路人,过客,无论是在这个富商家庭,还是这个时代,他都是格格不入的。 能入他的眼,他的心的,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小弟而已。小弟没了后,他觉得自己也随时可以死,当然也可以就这样得过且过地活着。生与死不过是生命的两个点,他现在只是在走两点之间的一条直线罢了。 “青河,你怎么下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靳青河循声看去,是一张担忧关怀的苍白容颜。他知道,这位是继母。脸白是因为粉刷太多了。 他看过的电视剧里出现的“后宫第二”,大抵都不是什么善茬儿。不过这位继母似乎有所不同。这位继母不叫姨娘,因为靳青河的生母去世多年了,这位小家碧玉出身的继母也已经扶正多年。记忆里,她对靳青河还是不错的。 靳青河管这位继母叫靳夫人。平时跟自己父亲说起话来,也是你夫人你夫人什么的。因为原来的靳青河是个爱玩会玩,吊儿郎当的性子,所以大家都觉着这只是玩笑,并没有人去跟他一般见识。 按照家里的辈分顺序,靳青河先是朝坐在红色软皮沙发上,不知道为着什么缘故,正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吸着烟斗的靳浩天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对着继母应了声。 一旁的靳蓝泽“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小兔崽子,笑什么!”正在气头上的靳父喝道。 靳蓝泽给他的大嗓门吼得畏缩了一下。他嘻嘻笑道:“爹啊,你看大哥就只会点头,摇头,都不说话,我看他这样就有点想笑,大哥是不是河水喝多了啊,哈哈!” 靳父破口大骂一声,抓起腿边的手杖直接就抡了过去。 靳蓝泽“哎呦”一声抱头跳离沙发,不满地叫道:“是你叫我说的,怎么还动起手来啦!真是不公平,你自己有气就朝我撒,哎呦!你还打啊,我是你亲生的哟喂!哎呦我的娘!娘亲速速来救亲儿一命啊!” 靳夫人忙丢了大的去护小的。 靳父笑骂了一句,扔了手杖,手指着兔子一样躲在靳夫人背后朝他做鬼脸的小儿子,说道:“小崽子,你就躲着吧,最好干脆就缩回你老娘的屁yan里,永远别出来!” 靳蓝泽吐舌头:“我就没想出来,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弄出来的。” 靳父被他堵得哭笑不得,指着他一叠声“你你你”的没了下文。他转头对默不作声的大儿子说道:“看看你这弟弟,就不是个东西!” 靳青河“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不过他心里又默默地想,靳蓝泽不是我的弟弟,我的小弟乖巧可爱,哪里是这么个混小子野猴子。 靳父听他这声赞同,却忽然严肃了表情。 他拿正眼瞧了靳青河。他觉得大儿子有点不一样了。往常这个时候,大儿子跟小儿子肯定已经掐上了,两个人都是极尽讽刺恶心人之能事。怎么今天小儿子都讥笑完了,大儿子还是跟根木头似的没动静,不是真的河水喝太多,灌肠子通脑子里去了吧?西洋医生这玩意,能信吗?靳父深深地怀疑了。 靳青河淡然地面对他的审视。在如战场般严峻的商场上,再厉害的对手他也没怕过。靳父虽然是个威严的老头子,但毕竟不是他难以应付的敌人。 他们是父子。真是微妙的关系。 “青河啊。”靳父斟酌了一下台词,“你以后啊,还是收收心吧!你平时喜欢花钱捧个小旦什么的,爹也不管你,那个姓陆的,就算啦,横竖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是爹不给你出头找脸,谁知道那家伙居然跟沈家的大少爷沈出云搭上线,没办法啊。你也知道,在万成县,就是丁家和沈家在做大,咱们经商的,再有钱,在那些大头兵眼里,还不是些贱民。爹也没办法。你——知道吧?”靳父说到最后,语气都有点小心翼翼了。他向来就很宠爱这个大儿子,就没跟他红过脸。 出乎靳父意料的是,性子暴躁的大儿子听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后,回应的,只是一句没有什么火气的“恩,知道了。” 靳父震惊了。 ——蓝泽,你大哥真的是脑子泡河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他这里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告诉他啊! 第3章 心有触动 靳父笑道:“青河,还有一件事情,爹要跟你说。” 靳青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觉得靳父这模样真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会有的态度。以前的靳青河究竟是多嚣张跋扈啊,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拿他当祖宗哄。 靳青河自己从小就没有父母,心里对这位老父亲有所触动,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况且,他还不是他的真儿子,他不可能模仿真正的靳青河,否则又至林清明于何地?他只会按照林清明的行为模式来处理事情。对一切,他只会冷漠以待,淡然接受。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靳父吹出一口白烟,叹息道:“还有件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爹以前也跟你说过的,爹年轻那会,曾经在丁司令手下做炊事员,有一次丁司令喝多了酒,跟你爹许诺说,以后要把丁二小姐许配给你。不过这事情,爹也一向觉得没可能,我后来暗暗观察了一下,这红口白牙的,人家就没当个事,什么下嫁,根本就是丁司令酒喝多了后放的一个屁!咱家也是近两年才风光起来的,哪里能去高攀丁家那种大块头?人家那可是三朝不倒,权倾天下,奉系的中坚。我看他们也看不上咱们的。所以,你的这心思就淡些吧。也别往心里去,民不与官斗,斗不好啊。”顿了一下,靳父深深地吸了口烟草,他细小精明的眼睛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不过,咱是商人,爹总不能让你太吃亏。爹想着上门跟丁司令给你讨个差事,总归要和丁家攀上点关系才好。中国这几年到处兵荒马乱的,有丁家这棵大树靠着,爹也图个安心。你看怎么样?” 靳青河不禁有些动容了。从靳父的一席话中,他可以感觉到这位父亲是真的为自己的儿子着想,不惜撂着老脸要去给对方谋出路。 可是这个父亲不是他的。假如他知道他不是他的儿子,甚至可能是霸占了他儿子身体的妖怪,不知道会有多恨他呢! 只是这一刻,看着眼前这双真诚的眼睛,靳青河无法拒绝。 靳青河点头:“听爹的安排。” 靳父老怀欣慰地笑了:“哎,哎,这样就好。刚好这几天丁将军过来万成县,要把丁太子下放到这地方来锻炼锻炼。这可是咱天赐的机会呀!丁太子刚到这,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可得好好表现表现,不要给商会里那些老东西抢了先。” 一旁的靳蓝泽早就习惯了在父子谈话中被忽略了,不过这时候听见自己父亲的打算,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哎呀爹,我也是你亲生的,等大哥得了好职位,你也得给我求一个来呀!”然后他又扭头凑个讨好的笑脸到靳青河面前,拱手赔笑道:“大哥,兄弟一场,你要得了好去处,可得记着提携小弟一把呀!” 靳青河见他这个表情,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一点。以前他还是林清明的时候,谁敢在他面前这样讨好告饶,这位新弟弟真是个奇怪的生物,一点也不见外。 靳蓝泽总算等来靳青河的一个点头应允,高兴得一个一蹦三尺高。 他大喜道:“大哥,你这河水泡得实在是好,实在是痛快哇!” “兔崽子,什么话!”靳父怒道。 靳蓝泽“哈哈哈”地朝靳父做了个怪表情,他一边哼着时下流行的俚语歌曲,一边野猴子似的活蹦乱跳地颠扭着上楼去了。大概是幻想到自己当上统军指挥千军万马的神气。 他这模样,实在太像一条被搁岸上的活鱼,摇头摆尾的,着实让靳青河大开眼界。他还以为在这样一个两兄弟的富商之家,他将面临的是阴谋陷阱,家产争夺,兄弟阋墙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既然决定了,那爹就挑个时间,咱两父子就上丁家拜访拜访。老刘,先准备点礼物,注意着点。”然后他手指指了坐在身旁的靳夫人:“你跟去挑挑,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靳夫人高兴地答应了,交代了声,跟着刘管家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靳父才回头,看了靳青河一眼。 他见对方依然是个面无表情的呆模样,背过身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心想这难道就是真爱吗?都成情伤了啊。不过这大儿子以前确实太荒唐了点,如今要真肯踏踏实实地找点事情做,当然再好不过。就怕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见到那姓陆的先生又故态重萌。 所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虽然那姓陆的背后有个沈家当靠山,但一点小动作,他还是有把握折腾一下的。就当给姓陆的提个醒。他弄不死他,总能把他弄出万成县。 靳父默默地想着,不觉嘿嘿嘿地笑出声。 靳青河忍不住黑线。等了半天,等对方笑够了,从臆想中回到现实来的时候,才交叠了双臂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靳父颔首大为赞同:“对,就该出去走走,出去透透气!叫小李去开车——” “不。”靳青河说道:“我想坐人力车。”他想切身体会一下民国的氛围。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问一下的好:“父亲,这里是——哪里?” 靳父笑容一僵,大儿子的痴病是有多严重啊? “我儿,这是你家啊。” 靳青河琢磨了一下自己的用词,确实很歧义。 “我是说,这里是中国哪个地方?” 靳父大惊失色:“我儿,这里是隶属奉天的万成县啊!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奉天是哪里?靳青河暗暗嘀咕了一句。 他虽然是个高材生,但中国历史五千年,各个领域蓬勃缤纷,也有力不能逮的地方。何况他的专业领域也不在这里。他所了解的,比如中国的军阀混战时期,他除了知道像北洋的蒋介石,西安事变的张学良,精武门里的霍元甲跟陈真,上海滩可能有个许文强,等等,这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外,其他真是一片空白。想摆地摊装先知都没机会。 好半天靳青河才总算把高中知识捡起来温故了一下,想起奉天就是现代的辽宁省沈阳市。 “那,现在是几年?” 靳父一双小眼已经两泡热泪了,他也不叼他的烟斗了,只难过地说道:“我儿,现在是1927年哟!农历是丁卯年,中华民国十六年。现在是7月末了,夏天刚刚过去,秋天就要来了——姓陆的害人不浅哪! ” 靳青河点点头。心想,也就是在三个月前,李大钊被奉系军阀张作霖处以绞刑。一个月前,国学大师王伯隅在北京颐和园自沉。 至于明年,包括中gong在井冈山会师,北洋政府最后一位枭雄被日本人炸死,张学良宣布东北易帜。他有印象的大概就这么几件事情了。 而现在,中gong决定从国民政府中撤出。国民党正在准备武装政变反gong。 …………………………我是分割线……………………………… 此时正值长江流域野心勃勃的蓄水季节。 七月的秋雨一半是长针落了地,另一半空落落地在半路消融了。一整天的窸窸窣窣,浓云覆盖。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仿佛是浸入了咸涩的腌制物中,偶尔拨云,捞出水面,也已然长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霉菌。 靳青河坐在黄包车上,观光客似的打量着沿途的复古楼阁庭院,街牌摊贩。 车夫是个利索的小伙子,应了顾客的要求,把车子拉得尽量地慢稳。黄包车在不甚平坦的青石路上摇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车帘子也给夹着细雨的风吹得一翻一翻的。 靳青河不期然从那掀开的缝隙朝外望去,便见前边两个洋人正围着一辆黑色轿车指手画脚地争执着什么。那一车两人整个儿堵住了这条不过现代人行道宽的小路。 “先生,前面过不去,这也没小路可以绕了,要不咱往回走?”车夫抹了把额头,回头问道。 靳青河撩开车帘看了看。 再走几步就到家了,再绕一个大圈?再看车夫气喘吁吁的样子,他有点下不了手。 “就到这吧,”靳青河撑开油纸伞,提了提西装裤裤脚下了车。倾斜的雨线很快打湿了他一边的袖口。 他掏了钱给车夫:“麻烦你了。” 车夫摸着后脑勺干干地笑了笑,把钱推回去:“先生,这钱太大,找不开。” 靳青河一愣,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钱是临出门的时候,他在前任靳青河钱包里面随便抽出来的,看着有大有小的,原来都是大张的票子吗?想想也是,像前任那种喜欢花天酒地,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怎么会有零钱呢。 这种事情,对他这个曾经的商界精英而言,是有多幼稚的错误! 想到这里,一向严于律己的靳青河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他将钱一把塞进车夫手中,匆忙应付道:“不用找。”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决定撒个谎。 手指前面:“蛮夷欺我无人,我去支援同胞。” 然后不顾车夫惊慌失措的推拒,他眼神很是爱国地转身就走了。 留了车夫一个在那发愣。 第4章 丁家太子 丁昆山此刻正是郁闷。 出门忘了翻日历,今日不宜出门,因为大雨天的车子容易撞到人。而且撞到的还是他最讨厌的金毛狮王。 丁昆山此人,打架是一把好手,跟洋人面对面却只有干瞪眼的份。 丁昆山觉得洋鬼子的美式中国话那是自成一派,他一般听不懂。他平日也会带些狐朋狗友在身边,就算到洋人把持的租界也会带个翻译。不过最近用顺手了的老翻译被他气急迁怒踹了个提前退休。 自家的将军爹给安排了一个新的翻译,叫伍满,梳着个程亮的中分头,油头粉面,脑满肠肥的,是个标准的五短身材。刚好丁昆山就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一看到这位翻译官真是想自戳双目。而伍翻译,留了洋,开了眼,对洋人那套玩意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在他爹面前又是个摇头摆尾的德行,渗得人牙疼。丁昆山对他嫌弃得很,早晚想着要卸了他。不过这位伍翻译很能溜须拍马,常常把他将军爹拍得飘飘欲仙,浑然忘我,不知世间还有个总统在他头上。所以丁昆山想要摆脱伍翻译,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至少,丁昆山觉得只要自己不把他带出来丢人现眼,其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现在,没了翻译官和助手,丁昆山真切地感觉到了人世间的寸步难行。 丁家祖上的官史可以追溯到明朝洪熙年间,到现在家里的灵堂祖祠里一溜的官牌,四世三公的袁本初跟他一比简直不够看。丁家权势底蕴丰厚,在中国东北大半个区域,都算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丁昆山是丁家的独子,人称丁太子,手底下一群太子党,个个都是横行霸道,挥金如土的。丁太子作为纨绔中的代表,恶少中的典型,向来只有被奉承巴结的份,就没有需要他讲理的时候。 不过这两个洋人似乎并不认识他。一看他的嚣张模样,更是不肯罢休。 丁太子坐在自己的小汽车上,把个方向盘百无聊赖地转过来又转过去。他本身就是个不好相与的长相,而且因为从小就跟着丁司令走南闯北地抢地盘,活活打成了个暴躁粗鲁的兵痞子。现在二十六岁了,手段成熟,意志坚定,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作风,从来不讲理。 他鹰隼一般凌厉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两个堵着他的车,唧唧歪歪指手画脚说个没完没了的高鼻子洋人,心想不就擦伤了小腿根,这不还能站着叫骂嘛!赔钱居然还被丢回来,给对方变本加厉指着鼻子骂一顿,太过分啦! 丁太子悠悠然翻了个白眼,右手慢慢的就摸向腰间的枪。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 ——“#¥¥%%%……&……*+¥#@。” 丁太子的动作一滞。 突然响起的清朗声音让他浑身过电一样哆嗦了一下。 他转脸去看,便见个身穿铅灰色西装,站姿松竹般端正挺拔的青年,正进退得体地和两个洋人交涉。 那青年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是个什么长相神情,只有那把声音,清澈干净。不是山涧泉水,不是丝竹雅乐,更不是西洋乐器。那应该是一种更为深刻的东西。丁太子没念过多少书,词汇贫乏,形容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听着这把声音,全身的血液都要燃烧得沸腾。他心里如痴如醉,简直都有点软了心肠了。他可从来没有软过心肠。 三个人叽里呱啦了一阵,两个“视钱财如粪土”只想讨要说法的洋人终于服气了。也没要赔偿和道歉。临走前还和调停者握了个手,倒是把罪魁祸首抛到了脑后。 丁太子并不觉得自己是受了冷落。他巴不得这些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背对着他的青年缓缓地侧身转过脸来。 一瞬间,只觉得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剧烈的爆炸震动,是身后的天空倏忽炸开了朵朵小花,直把他跟眼前的青年团团围在了一起。 那柔软的眼神,那内敛的神情,那娴雅的气质,那男子汉的架势。 这就是为他丁昆山量身定做的人哪! 丁太子觉得自己心里烧了一把火,火烧火燎的,炙烤得他口干舌燥。他以往看中什么人,不是大把砸钱就是直接掳人,现在这种情况真正是他没曾经历过的,不能总结出经验,简直让他直接退化成了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对着心上人束手无策。 另一边 ——靳青河囧了。 车里的男子,看长相就是个戎马倥偬,马革裹尸的大爷,那身形和他也是个势均力敌的。 ——可是,空气里面的这些粉红色泡泡是怎么回事?是空气里面的一氧化碳超标了吗? 然后靳青河看见,车里的男人缓缓地笑了。他一笑,那恶狠狠的气势登时全部散去。压弯了眼裂,拉长了眼线,变成了一个老实可爱的模样。 靳青河不禁退了一步。心里大为惊悚。这就是国粹——川剧变脸? 他认为自己还是走为上策的好。 半响,等丁太子傻笑完毕,从自己的幻想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身影。 丁太子的表情:(#‵′) 这人溜得也太快了吧!他是洪水猛兽吗?他虽然想,但到底还没怎么样了他吧! 现在人海茫茫,让他往哪里去找! 丁太子开着小汽车四处绕了一圈。 绵绵细雨中,在一排排虚掩的店铺门扉后面,一处绯红的大宅子突兀出现。 高高的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靳府。 丁太子想了想,那人的气质可不像是这种小门小户的出身。 可是前面已经转入小巷,没路了。丁太子也就只能郁闷地调转车头离开。 ··········我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丁宅。 丁家的大本营并不在这里。万成县的丁宅,严格来说,只是丁太子自个儿的府邸。他腻歪了丁司令的一板一眼,借着最近全国各地兴起的起义热潮逃窜了出来,计划是到上海,天津,重庆或者苏杭等繁华的地方当只脱缰野马。可惜跑到半路就被丁司令逮了回去。 父子俩都是倔脾气的,平日坐在一起不是互吼就是互飞眼刀,这次甚至差点就要挽袖子抄家伙动起手来。幸好有个丁夫人在中间调停斡旋,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丁太子就被安排到了隶属奉天的万成县。算是出了家门,避开了丁军阀的眼睛。但实际上还是得由丁军阀严格管辖着。 丁太子不痛快,丁司令当然更加不痛快。 丁司令觉得,自己这个独子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他不在他身边看着早晚要出事。所以丁司令一得了空闲,就会想马上下来走访。可惜丁太子是个不知好歹的,把他避如蛇蝎。 丁太子的新宅子是时下最流行的别墅款式,是三年前家里重金拆了一大片平民窟后强行建起来,打算当避暑山庄用的。周围一片的红砖绿瓦黑门面,只有它一副误落凡尘的神气。中西方两种风格在这里形成一种微妙的对峙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有别扭和突兀。丁太子倒是觉得深得朕心,各种满意。 丁太子不喜欢把些旁门左道带回家。无论他在外面如何玩迷了心,家里也务必要求个清楚明白。他在家宅这一方面思想十分保守,简直是个中老年人的想法。这还得归功于丁太爷(丁司令父亲)成功的口水教育。单从这一点看,丁司令的鞭子教育实在失败。 虽然是刚到万成,但因为大门把关森严,谢绝拜访拉关系的,所以别墅平日倒是十分冷清。现在,丁太子的屋子里除了门口几个扛枪守门的卫兵,家里两位打扫煮饭的大妈外,简直担得上门可罗雀一词。 也正因为如此,丁司令的眼线伍满伍翻译的存在,就变得更加刺眼了。 丁太子一进门,便见守在沙发边的御赐翻译官双眼放光,火烧屁股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嗷嗷怪叫着朝自己手舞足蹈地扑过来。 丁太子毫不犹豫立正向左转,跑! 天灵灵地灵灵这都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丁太子一边跑一边在内心咆哮。 他原先对这位伍翻译已是不满,早上遇见了青葱似的靳青河后,视觉上有了强烈的对比,再看见伍翻译就更觉得要被闪瞎了眼睛。只觉得对方头上抹发油,脸上抹雪花膏,唇上抹胭脂,如果是个漂亮的小旦倒算了,偏偏是这样一位大叔! 丁太子横着眉冷着脸大步朝楼上走。伍翻译搓巴着两只白白胖胖的手紧随其后,絮絮叨叨地表达自己的担忧和不满。 第5章 原来是你 伍翻译名唤伍满,但他觉得这个名字太乡土了,那一撇一捺看着都像堆面黄肌瘦的黄土高坡。他给自己取了个摩登的英文名,音译杰克伍。可惜除了他自己,没人记得住。伍翻译正值而立,深深地觉得自己应该向强大的洋人看齐,连带这位受他关照的丁兵痞最好也能讲出一口顺溜的英语来,而不是把中国各地的方言搭配了使用。 伍翻译倒确实有些真材实料,他的英语标准得就像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他能把现今在中国活动的洋人,但凡有点名号的都介绍个遍。而且很是长袖善舞,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丁太子是个大个子,长手长脚的,几跨步就冲上了楼。伍翻译虽然身材溜圆但胜在性格开朗,也能蹦跶得飞快。丁太子在前面走得虎虎生威,他在后面活泼泼一蹦一跳地跟着,围着丁太子含泪诉说自己独守空闺的哀怨愁苦,并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下次必跟左右否则就只能向丁司令告状的决心。 丁太子猛地站住,咬牙骂了一句去你妈的。一抬脚,把还在叽里呱啦说得正投入的伍翻译踹翻开去。 这裹挟满腔怒意的神来一脚正中红心,直把伍翻译踹了个趔趄。 刚好这时两个人又站在楼梯口,伍翻译也就直接滚葫芦似的咕噜噜地滚了下去。直滚了八九级楼梯,还不过瘾,又朝前翻了两个跟头才算完。 大厅短暂地静止了一秒。 伍翻译顿了一下,然后才杀猪似的“嗷——”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声音中气十足。 站在楼梯口的丁太子嘴角一抽。心想这都什么人哪!原地做了个向后转,走人。 楼下,伍翻译一咕噜爬起来,动作轻巧地做了个伸展运动,然后继续活蹦乱跳地朝丁太子所在的二楼书房颠去。 伍翻译以前在丁司令身边听差,被揍那是家常便饭。丁司令位高权重,也是个硬脾气的做派,靠他太近的绝对要倒霉。丁司令气极了的时候,会直接一个大巴掌就扇过来。那力气大的,能让他跳芭蕾似的,原地单脚支撑连着旋转两个圈。如今丁太子子承父业来揍他,他觉得也是可以的。有钱就是大爷。他心想大概玩枪杆子的就是这样,八分硬气一分淘气一分贱气。他自己是个留过洋的高知识份子,绝对不与腐朽愚昧的封建残留势力做斗争。 挨打挨踹的次数多了,伍翻译也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经验。以后丁太子一抬手还是一提脚,他就马上气沉丹田,知道自己应该先抱头还是先抱肚子。因此,他倒也没在对方手底下吃过大亏。 书房 丁太子的书房真正是名符其实的都是书。光是两面书架就占了两大块墙壁,满架子的书,一边从周王朝一口气排到了伪满清,另一边从中华民族的发祥之地一口气排到了西方列强的政治剖析。当真海纳百川,博大精深。可惜都是些装饰门面的东西。 丁太子书没读好,倒是真心仰慕有真才学的。他平日也爱与书作伴,拿个砖厚的名着垫着头和尾巴睡觉,也觉得自己很有些文化了。 伍翻译蹦蹦跳跳地跟进门来的时候,丁太子正赖唧唧地靠在椅子上,一双结实的长腿大咧咧地往书桌上架。 瞧见伍翻译笑嘻嘻的献媚模样,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掂量着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宰了他。 伍翻译凑上前来说道:“太子爷,靳家的想来拜访您,您见还是不见?” 丁太子一撩眼皮:“哪个靳家?” “就是那个以前在大爷手下当过炊事员的,现在成了万成县八大富商之一的靳浩天呀,之前还在大爷跟前跟二小姐求过亲家的!” “呵,我当是什么东西!”丁太子冷笑。“几岁的老头了,还想娶我姐!” 一个暴发户而已,居然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哎,不是不是!”伍翻译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他自个儿要娶,是给他大儿子娶。” “一个暴发户的儿子?那也还是一个暴发户!”丁太子嗤笑一声。 伍翻译嘿嘿笑:“那是!不过人家是打着拜访恩人的旗号来的,大爷也没说什么,好像对这靳浩天还有点念旧的意思。我就想还是先跟您老人家通报一下。因为到时是要到您这别墅来的。” “什么!?”丁太子鹰眼一瞪。 他本来就是个眉压眼的凶恶长相,这一瞪,更是显得穷凶恶极,直把一旁注意他反应的伍翻译吓得心脏一翻,心里哎呦一声吓死老人家。 “呵!现在倒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往我屋子里面带了!当了老子就可以这样欺负儿子了吗!他要接待暴发户就让他去外面接,不许到我的地盘来!” 丁太子真是气得跳脚。他就是只领域意识十分强烈的猛兽,谁要是未经他的同意就闯入他的地盘,他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他的家宅清净啊,丁军阀真是怎么恶心他怎么来!他深深地觉得这是丁军阀对他的示威——哼,搬出来了就以为天高皇帝远?还不是我说什么就什么! 丁太子怒火冲天,抬脚就把身前的书桌踹了个底朝天。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地摔了一地。伍翻译急忙往旁边一躲,免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丁太子拿自家老子没办法,最后只能迁怒了。 “他妈的暴发户,看老子怎么治了你!” 他心里恶狠狠的,已经开始谋划要怎么压迫折磨靳家父子了。 伍翻译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遂了心后便高高兴兴地识相告辞了。 他就是不希望有人跟自己争宠。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走了一路,见离书房远了,正要仰天大笑,不料皮鞋尖绊住了楼梯坎子,“哎呦”一声便“咚咚咚”地滚下楼梯。 一脑袋磕在前厅的柱子上。 这次真的是意外事故。 伍翻译就此住了院。但只是头上肿了个包而已。 ——他只是想要让他呆头呆脑的太子爷知道,没有他杰克伍在身边,他丁昆山是不行的! ·············分割线说我说行一定行··············· 翌日一早,靳家父子就提着个大红礼盒上丁家拜访来了。 靳父精心挑选的礼物在大门口就被守门的卫兵面无表情地取走了。他们被领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大厅目不斜视地正襟危坐了好会儿,也不见人来。 靳父今天特地穿了一件崭新的闭领西装,显得格外严肃正式。他惴惴不安地用长袖抹了一把额际的热汗,浑身不自在地拉扯了压抑的领口,小声地问身边靠在沙发上的大儿子: “青河啊,丁将军不是跟咱们约好了今天见的吗,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已经忘啦?” 靳青河是个面瘫,本来就吝惜言语,这时见靳父如此忧心,还是安慰道:“无妨,再等一等看。” 靳青河不习惯穿长袍马褂,所以今天也依然是一身熨得笔挺的西装,浑身上下自然流露出一股闲庭信步的温文尔雅。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军阀督理,但是上辈子见的现代将军却不少,并不觉得人家的这个下马威足够让他拘谨。 靳父“哎哎”地点了点头。他发觉大儿子真的是变了。以前是他在给他收拾烂摊子,现在他坐在大儿子身边,竟然有种老有所依的安全感。 父子俩短暂的谈话结束了。因为卫兵来请他们到射击场陪丁太子练枪。 ············我是射击场上的移动枪靶(*^__^*) ············ 射击场位于丁宅后山的一块空地上。 此时天气放晴,天空万里无云,草地上一片新鲜的嫩黄。 靳青河远远地听到前方传出一声接一声的清脆枪响。等卫兵领着他们走近了些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民国射击场的布置。空旷的草地上是一排横杆,杠上用细麻绳高高低低,参差错落地挂着些圆形的枪靶子。枪靶上的环数,红心,一侧作为安放枪械的桌子,太阳伞下的休息椅,都与现代的布置大抵相同。 一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马甲,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他们站着。他刚刚放完一枪,正挺直了微压的背脊叹气。 靳青河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惜对方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 “太子爷,您好哇!”靳父弯腰恭谨地打了招呼。 被称为太子爷的男子并没有转过身来给予回应。他将手里的枪扔给走上前来的卫兵,从对方手上抓过一条毛巾,混乱地抹了一把脸,然后踱到太阳伞下的休闲椅一躺。 手指前方的枪靶,吊儿郎当地说道:“去,放一枪看看。” 靳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他们说话。 靳父自然不会开枪,他当然也知道丁太子叫的不是自己这么位老头子。于是他用手肘拐了一□旁木头似的的大儿子,小声地催促道:“丁太子给机会了,还不快去!” 靳青河点了头,心里知道这大概又是新一轮下马威。 他走到场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百米外的靶位。 被细麻绳腾空挂着的枪靶被四面八方的来风吹得一晃一摆的。 这算是移动靶位吗? 远处,丁太子双手枕着后脑勺,悠游自在地闭起眼睛假寐。 第6章 蓦然回首 远处,丁太子双手枕着后脑勺,悠游自在地闭起眼睛假寐。 靳青河从卫兵甲手上接过枪。 卫兵甲看他拿枪的架势,嘴里低低地一撇声“哼”,语调很是轻佻。他没有恶意,只是听从丁太子的命令,在尽责地给对方制造点小小的心理压力。 靳青河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冽的目光让本来等着看他好戏的卫兵甲一个畏缩。 有杀气! 不远处,丁太子无所事事地哼起京剧来。依依呀呀的,一下子从这个调跳到了另一个调。 靳青河把枪在手中颠了颠。对一个现代枪械发烧友来说,这种挑衅不具威胁。 他眼都不眨一下,扣动扳机,从左到右快速地移动手臂。 “砰砰砰”一轮枪响。 他面不改色地将枪还给一旁目瞪口呆的卫兵。 “打一个靶子要补几枪啊!”丁太子头也没抬,只不屑地冷笑一声。“就你这瞄准的劲头,等你手不抖了,老子都要睡着了!” 他还有很多后招等着施展呢,哪里想到这个姓靳的暴发户这么操蛋,真是浪费他的表情! “不,不是啊,太子爷,您瞧!”身边端着茶水候着的年轻卫兵哆哆嗦嗦地提醒道。他就从来没见过谁放枪放得这么快的。真是又准又狠啊!那一轮横扫过去,简直是十几个人在同时开枪。就算对象是些活物,躲都没地方躲! 丁太子闻言,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睁开眼睛,坐起身,瞟了一眼前方的枪靶。 ——尼玛的全中红心! 丁太子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忽然一拍大腿,心里卧槽了一声。 这不是一般的固定靶位,这可是移动靶位啊!而且今天为了刁难对方,他还在绳子和枪靶的连接处做了手脚。在这样空旷的山坡上,风向是四面八方的,悬在半空的枪靶并不只会朝一个方向转。因为风的撞击,它们的转向是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的! 这种难度,就算是他自己,开一枪也要瞄准好几次。 但是这个传说中不学无术只会花天酒地的暴发户,居然——?! 他的资料有误吗?还是对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丁太子慢动作似的,缓缓地转过头来。 ——微醺的晨光里,刚毅英挺的青年男子也正转过脸来。 两双眼睛毫无预警地对上了。 “——卧槽,是你!?” 丁太子惊呼一声,一个弓身从藤制的休闲椅上蹦出半尺高。 他紧张得脸上的肌肉都绷住了,表情几乎是要跟人决斗的凶悍。哪里还有先前的悠哉劲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居然送肉上砧板来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吗?连老天爷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啊! ——不过他很快想起了什么,脸上勃然变色。 哎呦喂,他从早上就一直在刁难他们呢,把他们父子俩冷落到现在,才派人将他们领到射击场继续刁难。这忘恩负义的形象,不是就树立起来了吧? 他日思夜想的惊喜重逢街头偶遇啊!! 丁太子对着心上人本来就是个小鹿乱撞手足无措的,如今更觉无所适从的痛苦。 他真想抱头捶胸蹲地上嚎一声。他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边,靳青河也是愣住了。 眼前这尊欲择人而噬的凶神,不就是之前街上遇到的那位扯高气昂的肇事司机吗? 他怎么——还是这样瞪他?这是,要跟他拼枪吗?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滞在两个人之间。 直到一个卫兵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 卫兵甲是尽责的,无辜的,他完全是按照丁太子之前的命令在念剧本: “打个靶架子算什么,我们太子要玩的是活人头上射苹果。你要是条汉子,就站那试试,太子爷——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的被丁太子一脚踹得翻了个大跟头。 丁太子心头破口大骂,这些个丘八,没眼色的王八羔子!这时候不帮他说点好话就算了,还来横插一脚!没看见他正在尴尬吗! 丁太子一脸(╰_╯)#地发完威。 转过脸来面对靳青河的时候,表情已经是红扑扑的o(≧v≦)o~~ 靳青河:-_-||| (内心旁白:好冷的变脸特技啊~) 丁太子走到靳青河面前,十分亲切地拍了对方的肩膀:“哈哈哈,好巧啊!还记得我吧哈哈哈!” 靳青河瞟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彼此身高旗鼓相当,站在一起还真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丁太子。”靳青河礼貌地朝他点头示意。 丁太子一听这声音,浑身又是一阵过电似的酥麻。 他勉强忍下了心中的悸动,若无其事地笑哈哈摆摆手:“别,别,那是外人叫的,咱俩是什么关系!你叫我昆山就好啦,或者叫我的字守恒!”他边说边笑,笑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动作自然地揽了靳青河的肩膀,完全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毫无嫌隙。 靳青河轻飘飘地递过去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心想他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展了什么关系了吗?这位真是自来熟。 正要避开去,一旁候着的靳父便迎了上前。 靳父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的枪法竟然这么神,他向来对这个大儿子采取的是放羊吃草的政策,平时不大管束,不知道他居然在花天酒地的同时还学了这么一门手艺。这时见丁太子似乎对他很是赏识,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自豪的,胆子也就跟着大了一点。 他嘿嘿笑着凑了过来:“太子爷,让您见笑了!犬子就这点本事,承蒙太子爷抬爱了哇!” 丁昆山的眼睛在靳父脸上转了一圈,咧嘴一笑:“哪里哪里,本少爷最喜欢的就是你家犬子——什么?” “青河。”靳父忙凑趣地提醒。 “哎,对,青河,青河——啊,青河,原来你叫做青河啊!” 因为中间情绪转换太快,丁太子的语调都跌宕起伏了,简直跟唱戏一样。 靳青河被他感情饱满的咏诵调雷得不行,他的耳边忽然回旋起一段诡异神秘的旋律: 罗密欧:那是我的意中人,啊!那是我的爱! 朱丽叶: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 罗密欧:你只要叫我——爱! 朱丽叶: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罗密欧: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 朱丽叶:罗密欧! 罗密欧:我的爱! 靳青河:囧rz (不要随便就给别人添加背景音乐啊摔!(#‵′) ) 靳青河一个哆嗦,连忙在脑海里扑腾双手屏蔽杂音。 他小心地错开一步,冷着脸回道:“是的。” 丁太子也不在意对方如此明显的冷淡。能够这样近距离地打量自己的心上人,他心里真是各种满意。 丁太子把靳青河三个字在舌尖绕了几圈,细细地品味了,隐约地咂摸出了点意思来。 他心猿意马地看着被自己好兄弟似的搂着的心上人,心想原来自己的心上人叫做青河啊。 他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了对方,俊朗的面孔,宽厚的胸膛,柔韧有力的腰肢,修长结实的手脚,娴雅内敛的风华。越是这样禁欲似的清冷气质,越是让人想要扒光了他! 要不是这里闲杂人等太多,他真想就这样把他按在地上尝尝他的味道。光天化日之下,他的青河可能要有点不好意思地推拒一番,不过那也是床第之间的情趣呀~~ 丁太子舔了舔嘴唇,啧啧叹息。不过没事,来日方长,今晚就把他留下来喝点小酒,关了灯,然后就这样那样嘿嘿嘿~~既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量他也不敢反抗。等他得了他的人,再去得他的心! 想着想着,丁太子不禁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他已经提前启动了夜晚模式中的兽化状态了。 靳青河虽然没能看清楚丁太子的险恶企图,但是也被对方那□裸的猥琐笑容骇到了。他虽然没有见识过同性恋,但是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当下真是毛骨悚然。 他状似不经意地转开肩膀,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一对清冷的眸子盯着丁太子说道:“太子爷有什么吩咐吗?” “阿青,叫我昆山就好。”丁太子乐呵呵地说道。被对方避开手了也不生气。 靳青河眉头一皱。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太子爷,您看司令他老人家——”靳父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丁太子头也不回,大手一伸就将他推得晃到一边去。 靳父退了两步才站稳,这下不敢再舔着脸去丁太子跟前凑了。他察言观色后,决定围观。 丁太子的眼睛依然粘在靳青河脸上,他哄孩子似的轻声说道:“来,叫一声来听听。” 靳青河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丁昆山是在调戏自己呢!这句话怎么听着就跟经典台词“来,笑一个给大爷看看”一样的恶霸。(黑:难道不是“喵一声来听听”吗?-_-!)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干嘛弄得这么严肃,这样我也很尴尬啊!靳青河忍不住内心咆哮。 在丁太子火辣辣的眼神注视下,他总算不情不愿,万分别扭地开了口。 “昆山。” 丁太子猛的背过身去。 他深深地大吸大吐了几口气,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眯着眼睛笑得格外阴险,犬牙白光一闪:“阿青,不如,咱们一起到我书房去——聊聊天吧。” 其实他想说的是到我房间里去吧,但再三思量了,觉得这词太容易暴露自己的不良用心,还是作罢。 靳青河一愣,去书房聊天?他自觉跟这位太子爷没什么好聊的。便拒绝道:“司令大概快回来了。” 丁太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柔声哄道:“没,他没那么快的。” 正在这个当口,两人的身后穿来了卫兵嘹亮的通报声——“太子爷,司令大人回来了!” 丁太子笑容一敛,猛的一个立正转身,抬脚就往站在身后的卫兵甲狠狠地踹过去,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没听见老子说了没那么快回来吗!” 卫兵甲捂脸嘤嘤嘤:这次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太子爷~~~t^t 卫兵乙默默地看着玻璃心破碎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卫兵甲,用眼神大胆地承认发言的人其实是他。 第7章 四人午餐 这一次,靳家父子受到了与之前云泥之别的待遇。 他们在射击场迎接了开会归来的丁司令。 丁司令一见丁太子,就想揪住对方盘查一番今日的动向。可惜丁太子没给他机会。 丁太子手臂一伸就往站自己旁边的靳青河肩上搭,笑嘻嘻地向父亲介绍了他刚挖掘出来的人才兼恩人。为了给自己父亲增加好感度,他又把那天靳青河替他解围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遍,为此不惜贬低自己以抬高对方。直听得丁司令目瞪口呆,对着靳青河重头到脚地打量了两三遍。 靳青河站在丁家父子中间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点当事人的自觉也没有,只觉得自己是在听一部传奇,很有《上海 t》的英雄特色,就不是现实中能发生的。 比起这位没个正经的太子爷,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军阀。靳青河总觉得对方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电视里的演员,一块历史的背景帷幕。 而他自己不过是入了戏罢了。 丁司令四十多岁,长得大马金刀,腰粗体壮。虽然相貌普通,但是很让人一眼难忘。他有一对夹黑带灰的眉毛,是个大火燎烧的形状。眼大如牛,瞪得溜圆,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气。他倒不摆架子,对前来感恩戴德的靳父很是和颜悦色,真正是个出身高贵,身居高位的长者模样。 他在靳父热情洋溢的感激歌颂中笑呵呵地捻着下巴一小撮胡须,大度地摆了摆手,表示这些英雄当年勇不必再提。但是靳青河看得出来,他心里对这种报恩戏码是很得意的。 靳青河神情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穿越至今不过几天,他依然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他的心情没有被触动。 此时正值晌午,丁司令在丁太子的撮攒下,留了靳家父子下来吃午饭。 餐桌上,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满一桌,都是万成县的招牌菜色糕点。爆炒猪肚,香辣牛板,宫保鸡丁,红烧茄子,酱汁带鱼,孜然羊肉,回锅豆腐,糖醋里脊,几碟时令瓜果点心,一瓶洋酒。 靳青河只觉一眼望过去全是肉。简直无处下手。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从小就习惯了合理的饮食搭配。这样光吃肉喝酒的生活,实在不敢恭维。 这时,丁司令开了头,其他人就纷纷动起筷子了。 丁家虽然如今混成了一大军阀,但是到底三朝不倒的元老招牌还在那里。席间用餐也就自然而然地要带出一点规矩来。 丁司令边吃,边状似无意地拿眼角余光打量了同桌的几个人。 靳父这几年也是见过些场面了,而且在老主人面前向来都是不敢作乱的,他吃得是战战兢兢的,并不粗鲁,但是也不自然。神态畏畏缩缩,变成了个羞答答的小媳妇大姑娘。 靳青河这年轻小伙呢,倒是有点意思! 早在刚才射击场见到靳青河的时候,丁司令就觉得很是惊叹了。因为知道靳家的要来拜访,他也正好闲着,也就了解了一下这个老部下的情况。获悉的大抵都是一些有关这个浪荡子的传言,或者谣言,几乎都是些诋毁的话语。比如他几天前要强取民男结果自己扑通一声掉河里的事。 今日一见,那般气度,便是他丁家老家主日夜将养在身边,恐怕也是难以企及! 他倒不是夸奖青年的卧蚕眉如何凛冽,眉眼如何俊秀,五官搭配如何赏心悦目。 丁司令年轻时候也兴起玩过几个小旦,但是到了他这个知天命的年龄,看的已经不再只是人的皮相了,更多的是人的精气神,这也是中国修身养性之中最讲究的。 他觉得眼前这青年,他的眼神,动作,神态,气质,更像是那些古老家族精心雕琢的璞玉,其内敛沉稳之光华,使人心眩神迷。实在不像是暴发户这么刻薄的出身。 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整桌四个人里面,就只有他那椅子拉得偏了位置。 这倒霉孩子歪着上身,一屁股挨着人家坐,一对眼睛简直就要粘到人家身上去了。人家吃什么,他就跟着夹什么。一边吃还一边嘿嘿嘿地傻笑。一副呆头呆脑,乐不可支的模样。真不知道是在偷着乐些什么! 丁司令眉毛一耷拉,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敢情兔崽子是看上人家了? 他仔细审度,又觉得那靳青河跟自己儿子一样,也是个高大结实的男子汉架势,光明磊落,踏实严谨,眉宇之间自然一股威严,天生是个标准的军人胚子,哪里有一点兔儿爷的扭捏娇气? 要是这样的男人是只兔子,那么他丁某人手下一群丘八里可真是找不到个带把子的了。丁司令忿忿不平地想道。 ——当然,丁司令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人高马大的儿子也可能是雌伏的一方。 丁司令觉得自己懂,自己的儿子应该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于是他绞尽脑汁安慰了自己,儿子只是五体投地地崇拜了对方的才华。 事实上,丁太子确实对靳青河垂涎得很。他现在光是坐在对方身边,就被对方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馋的坐立不安了。正是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等待施展。 而靳青河表情木讷地忍受着丁太子这道强力镁光灯,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心里又尴尬又无语。他还真没试过被个大男人这么盯着吃完一顿饭。 这边,靳父借着吃饭的功夫,又把丁司令恭维了一场,惹得丁司令不动声色地心花怒放了一阵。靳父见时机到来,终于甩出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司令大人,我今天除了来探望您老人家,还想借借您老的威,给我这不成器的犬子谋个去处。您看这······”靳父小心地陪了笑。 丁太子眼睛一亮,心思立马就活泛起来了。 靳青河停下筷子,抬头,见丁司令果然在看他。 丁司令笑得高深莫测,只微微沉吟着,并不答话。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安排个小后辈的事情,几乎都不屑写上日程。但他与靳父曾经有过口头的许诺,如今不免要多疑,靳父是借着儿女亲家这桩事来打抽丰! 假如能趁机封了靳家的嘴自然最好,两家人身份如此悬殊,他倒也不怕对方乱说话,说了大概也没人相信罢。只是丁司令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愿伤了老部下的和气。 他心里掂量了一下,就打算大手一挥给靳青河编制个闲职:“我看——” “先别看!”丁太子抢道。 丁司令眉头一皱:“什么话!” 丁太子:“我先说!” 丁司令:“谁是老子!” 丁太子:“我有话说!” 丁司令:“放屁!” 丁司令平日也经常被自己的独子顶嘴,并且不分场合,所以此刻并不特别生气。只是习惯要有一句回一句,虽然是口舌上的,但也不能白吃了亏。 丁太子咧嘴笑道:“哎,您老甭跟我顶,我这不就是想发表一下意见嘛!” 丁司令牛眼一瞪。好哇,敢情是他个长辈在不上道地跟他个晚辈顶啊! 丁太子可不管自己老爹气哼哼,只高兴地说道:“司令,你拨给我的那个翻译官刚嗝屁——额,是他自己走路撞墙去了。”丁太子扭头对靳青河露齿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对身边的人都很不错的,从来不打人!处过的人都说我这人好,实在!” 靳青河:“······嗯。” 丁太子又转头对丁司令继续提要求:“这不,我这身边就缺了个翻译官和秘书长。这个职位重要哇!一刻也不能没人!一天没人管,我的生活和工作就要乱套啦!——我看阿青就很适合!他的能力我考察过了,没什么好说的。堪称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能讲洋文’的。司令,你就把他拨了给我吧!” 一桌安静。 翻译官兼秘书长,这几乎是个没有实权的职位,是不能插手政务的。但是跟在丁太子身边却真正是前途无量。所有巴结献媚的,都要经过秘书长的手。 秘书长,正是个中饱私囊的好去处哇! 靳父心里真是格外满意。他本来就只求有个肥缺就好,没真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去拼命。 他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丁司令。 丁司令冷笑:“兔崽子,没个翻译官和秘书长,你的生活就要乱套?你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丁太子也笑:“您就把阿青给了我吧!给了我以后您老就可以宽心地回家去歇着啦!” 丁司令:(╰_╯)#怒。 靳青河见丁太子直拿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去逼迫丁司令,也暗自觉得好笑。没想到这兵痞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丁司令实在是烦不胜烦。心想这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跟他老娘一样缠人。直接手一挥,靳青河的去留便批准通过了。 靳父登时一乐,大嘴哈哈。 丁太子阴谋得逞,心里甭提多得意了,但是他知道时机不对,丁司令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呢,所以并不忘形。他攥住靳青河的手,像给别人拜寿似的,不伦不类地笑道:“恭喜恭喜!” 靳青河嘴角抽抽,朝他点头回道:“同喜。” 午餐结束之后,丁太子本想趁机把心上人留下来促膝长谈一番,无奈丁司令棒打鸳鸯,硬把他提到书房去训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 这下,丁太子更要抓心挠肺的设法把自家老子打发回奉天老家了。免得阻碍了自己一段大好的姻缘。 所幸隔天,奉天司令部真的发来电报催促丁司令回去。丁司令临走前又把丁太子抓过来耳提面命地交代了一番,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等丁司令的车子一启动,尾气还没散开,丁太子就立马冲回屋子里,手一拨就接通了靳家的电话。 第8章 太子攻略 彼时靳青河正在家里睡大觉。 头正肩平,双手交叠放在上腹部,神情十分安详,是个躺在玫瑰花里的吸血鬼姿态。楼下的保姆来敲门,让他云里雾里地回了阳。 说是有位姓丁的少爷打电话来找。靳青河不大情愿地披了件薄薄的貂皮褂子便起了身往外走,一直走到茶几前拿起电话,才慢悠悠地想起了这人间还有丁昆山这么号人物。 靳蓝泽在楼上听到是丁家来的电话,早就先一步守在电话边等着了。他倒是不敢轻举妄动地去接听。只是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听着,期待自己的哥哥能够向对方提一提自己。 昨天一听自己哥哥果然谋了个好去处,他自觉自己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平时风评比大哥还好呢,这好运怎么也该轮到自己了。 大哥在河里漂了一阵,痛改前非,现在是从一个操蛋的臭小子变成了一尊不怒而威的石膏像,他可不敢在他面前贫嘴了。只能干焦急地对着对方眨眼睛。 可惜靳蓝泽的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 此时靳青河还没彻底醒透。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习惯地对着前方空气哼哼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是个撒娇耍赖的委屈模样。每次非自然醒的时候,他都要神魂离体一分钟。虽然靳蓝泽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但是他浑然不知,只是呆呆地抓着电话,目光还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电话另一端,丁太子听着对方这堪称“柔情”的嗓音,脊椎骨里一阵电流直往上窜。他心想真他妈的,老子一听这声音就过电,连“柔情”这么文雅的词都冒出来了。真他妈的。 丁太子是来催自己的秘书长去上班的。虽然说好是明天开始。 靳青河没得挑。他过惯了一板一眼的生活,再活一次,只希望率性自由。风把他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飘。他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要去改变历史。 靳青河的灵魂还在梦中,大概听到丁太子要带他去“见见朋友,确定关系”什么的。 他“恩恩”地敷衍了两声就轻飘飘地挂了电话。 一旁的靳蓝泽急的暗暗跳脚。等了半天,居然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听到!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晕头转向地摸索了楼梯扶手,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地上了楼。留下他一个人在楼下嗷嗷怪叫。 电话那一边,丁太子挂了电话,开始人来疯。 他的阿青终于要落入他的手心里了哈哈哈! 他挟风带雨地冲回自己的房间,放了块萨克斯音乐唱片,喝了点小酒,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闷声不响地大跳探戈。直跺得木质地板一阵“咯吱咯吱”的乱响。 走过楼下的卫兵看着震动轰鸣的天花板目瞪口呆,以为丁太子是在隐秘地庆祝丁司令回巢。不由啧啧感叹:“司令大人,你到底是有多不得人心啊!” ···············天花板表示鸭梨很大················ 大概一刻钟后,丁太子的车子便开到了靳家门口。 靳青河依然穿得简单,他仿佛总能把白色衬衣,铅灰马甲和西装裤穿出时尚得体。一根棕色颈带系在尖领下,展现一种潇洒帅气的英伦风。 他一路信步走来,风度翩翩,把车里的丁太子看得都痴了。 丁太子总是觉得他的阿青是特别的。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也能被他的阿青穿出不一样的味道。似乎就是因为他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刚毅劲。也非得是这么一种淡泊宁静的味儿不可。看着有嚼劲。 丁太子看靳青河,靳青河也看丁太子。 丁昆山有一副严肃凌厉的长相,两道浓眉真正的斜飞入鬓。眼睛比一般人细长些,透着鹰隼似的凶光,不好相与。鼻子高挺像混了洋人血统,嘴唇却是显得厚了些,红中裹挟赭色,色调暗沉。剃了个小平头,两边鬓发很长,是个四平八稳的架势。腿也是特别长,这样坐在车里,一双长腿曲着更显得笔直修长。 靳青河在副驾驶座上落了座。 丁太子为了晚上的计划万无一失,此时便生生地保持了一种热情好客但是进退有度的快乐,他斯斯文文地说道:“咱们先去吃饭,然后我带你到我朋友那里,给你介绍介绍他们,先混个熟脸,以后兴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靳青河应了。 民国的汽车比现代的窄多了,他感觉自己和这位丁司机坐太近。他可没忘记自己第一次遇见丁太子的时候,对方正开车撞了人还理直气壮地生气呢。 丁太子大大方方地带着靳青河花天酒地去了。 才半天功夫,靳青河的名字便在万成县一群太子党中传开。 丁太子一整天的任务就是往靳青河身上贴自己的专属标签。 他领着心上人在一群狐朋狗友中摇头晃脑,逢人就逮住,得意洋洋地介绍我的秘书长如何如何。大伙就把站在他身边的俊美青年从头到脚地扫描了一遍,嘴里恭喜靳公子千里马遇伯乐,心里则暗暗地嘀咕,不知道这位耐不耐摔打。丁太子可是能把个200斤的抡起来当铅饼投掷,把个300斤的踹翻出几米外。这秘书长高高大大,但是面相斯文正直,体体面面的,怕是不懂讨好,要吃苦头。 靳青河一如既往地把自己当木头伫着。对于丁太子这么拿他当自己人,他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简直要对自己的人格魅力震惊了。他仔细观察了丁太子,越发觉得这人笑得无懈可击,是个全心全意的模样,对他的好意并不是伪装。 走马观花地认识了一大群人后,天已经黑了。但是丁太子不放人。 丁太子带着靳青河,拉帮结派地集合了三个臭味相投的太子党,去了舞厅找乐子。 这几天的阴雨总算消停了。阴测测的凉意一退去,蛇蚋虫蚁便尽数冒了出来。 万成县作为奉天的一大附属,自有一番繁华。比如很有上海摩登气息的大舞厅。 两排大红灯笼从街角开始晕染,直拉出一条大街的长度。虽然是晚上,这里却亮如白昼,舞厅里金碧辉煌,觥筹交错,是乱世中一处歌舞升平的乐土。 丁太子一帮人霸占了一个角落。靳青河从左到右一个一个认识过去,全是些师长级别家世的,加上个丁太子,此四人正好是凑齐了一桌麻将。 赵钱杜,三家公子都是中午时候才认识的。但看着丁太子的护短劲儿,都纷纷跟靳青河做了自来熟。 赵公子是个读过书的,他能从巷子里偶遇的一位小姑娘讲到洋教堂里面的耶稣,旁征博引十分厉害。钱公子三句话里有两句讲的是银号,剩下一句则是国债。他倒是个活泼的性子,能把一个恶俗透顶的马屁拍得清新脱俗,富有诗意。杜公子是几个人中唯一已经就业的人士。家里给他安排了个全县保安大队长的职位。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拿着犯人来解闷。平日总是一脸阴沉,除了丁太子,谁也不服。 靳青河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混到这一群人里面来的。 按理来说,秘书长当然不能跟主子同桌坐。但是既然靳青河坐下了,还坐在丁太子左手边,这里面就必然要有个门道。 三个公子哥一个个都是人精,当然看得透彻,说话也就拿捏了分寸。 赵公子说靳秘书的相貌好,跟个花骨朵似的。钱公子就搭上一句还是朵金子雕刻的花,富贵气!赵公子说这金花长得提神,万宝金行也刻不出来这样的。钱公子接了话尾,说那万宝金行最近打破垄断搞竞争,实在可耻。于是两人很是为此长嘘短叹了一番。 一旁的靳青河默默地听着,他想自己居然是一朵金花?居然是一朵金花?而且还提神! 丁太子乐呵呵地拍了拍靳青河搭在膝盖上的手,安慰道:“放心,就算金价跌了,我也不会抛了你的!” 丁太子当然全是一番好意。 靳青河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黄金是世界通行货币,比美元还稳固,不易崩盘,无需担忧。 丁太子得了个冷脸,也不在意,还冲他的秘书长摇头摆尾地笑道:“阿青,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 靳青河一双明晃晃的眼睛便垂了眼帘,露出一对深刻的双眼皮。他虚虚地从喉咙里应声:“嗯。”觉得这位太子爷真是不好打发。这种问题要如何回答? 丁太子还没见过他这个垂眼敛目的柔顺神情,忍不住就要往他的眼睛啾上一口。 靳青河忽有所觉地转头看他。 丁太子笑嘻嘻地吹了声口哨。望天。 “是啊,靳秘书怎么都不大说话来着?不是怕生害羞了吧?”钱公子取笑道。 不等靳青河回答,丁太子立马龇牙接口:“关你小子屁事!我家秘书长就是不爱说话,这叫君子动脑不动口!你懂个屁!” 赵公子大笑做崇拜状:“哎呦我的娘,连古文都使出来了!” 靳青河心想都是些活宝。 丁太子盯着舞池上成双成对翩翩起舞的男女,突然兴致一来,转脸给靳青河笑了个见牙不见眼的孩子表情,邀宠似的揽了靳青河的肩膀,说道:“阿青,咱们也去跳个?”他指了指场上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表情十分天真地说道,“那个是所有舞中最好学的哦!反正咱们这也没有女人,要不,咱们俩个凑合着跳一场?” 靳青河不着痕迹地别开脸,避开他喷吐在自己脸上的热气:“看着就好。” 那是交际舞,当他傻的啊。 丁太子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揉搓:“阿青啊~~” 这尾音拖得百转千回,又是无奈又是怜爱的,堪称言有尽而意无穷,各种感情尽在其中。 语调是唱戏的,动作是大人对孩子的。 靳青河面瘫着个脸任凭他使劲,彻底的无动于衷。 第9章 劲敌出现 一旁几个太子党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悄悄互觑着露出个恍然大悟,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 丁太子还在死缠烂打。他赖唧唧地摇着靳青河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要给自己的秘书长找点“乐子”。 靳青河拿眼瞅看他,不愠不冷的,实在是要被磨尽了耐心。 靳青河蓦地“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周围几双看热闹的眼睛就齐刷刷对准了他。等着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靳青河转脸看丁太子,没什么感情波动地表示:“我出去一下。” 众人大失所望。心想此人沉闷至此,也算得上是个奇葩了。 几个人又悄悄扭头去看丁太子是个什么反应。 ——这可是公然挑衅权威啊!丁太子是什么身份,他这太子名号可是能在中国大半个东北地区横行无阻的。这二十六年来哪一天不是被人当个小祖宗供着?哪有人敢这么扫他的面子,简直是扇脸! 丁太子的脸色果然是不好看了。 他手一伸便逮住了靳青河的手腕,用了蛮劲。语气不善地说道:“不许去。” 这话还是皱着眉头说的。说得恶狠狠,凶巴巴。 丁太子一变脸,几个太子党立即噤了声。纷纷抱着看好戏的心,等着看这靳秘书长是个什么反应。 这几年来,丁太子对身边的下人哪个不是想动手就动手的,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难道这位新上任的秘书长没听过上任秘书长是怎么离职的吗?丁太子突然对个知识份子上了心,恐怕也不是长久的事。众人纷纷表示不看好。 然而,靳青河表示十分淡定。 他顺着丁太子骨节分明的大手,刚健有力的手臂,一直看到他愠怒的眼睛。心想此人底线就到这里了,太浅。 他们两个,一个站着低眼,一个坐着仰头,正是个对峙的气氛。 然而靳青河的眼神骗了人。他是个斯文俊美的长相,因为俯视,眼帘半阖,睫毛卷翘,眼底一点流转的潋滟波光,几乎是要显出些柔情蜜意来了。他就是不笑,也是个心甘情愿,听凭吩咐的模样。 丁太子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气没来由的就消了大半,剩下的一半固执地要找回场子。他一边暗恨自己被美色迷了心要做昏君了,一边软了语气追问靳青河:“阿青,你就烦我了?怎么就烦了啊?” 这话问的有点示弱了。 几个太子党把眼睛一溜儿从个坐着的跳到个站着的身上。突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丁太子拉人家手做祈望状,实在太像个苦苦哀求的小媳妇了。虽然长得彪悍了点。可以算是个壮妇。 “阿青,你就烦我了?就烦了?”丁太子浑然不知自己被看成了小媳妇,还在喋喋不休地跟靳青河讨要说法。 靳青河面瘫着俊脸看了他半响,才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表示自己没烦,还是烦得无可奈何。 众人等半天就等来他这么个默片动作,简直像眼睁睁看着别人一口吞了个大便一样难受。 这位靳秘书长,靳翻译官,靳大少爷,他就是只被锯了嘴巴的闷葫芦啊! 丁太子还不死心,继续咄咄逼人:“你是烦得都不想跟我说话了是吧?” 靳青河无语。 丁太子使劲摇晃他的手,继续找茬:“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呀,阿青?” 靳青河简直要被他孩子气的固执气乐了! 他看丁太子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呆霸王脾气,只能服软告饶,回道:“我就出去吹一下风。” 丁太子说:“吹风要感冒的!” 靳青河说:“不会。” 丁太子说:“一定会!” 靳青河闭嘴。 他又摇身一变,成了一截树桩。没动静,不说话。 丁太子手一拉,靳青河无可奈何,只得顺着他的力道又坐了回去。 丁太子亲亲热热地揽了他的肩,是尽释前嫌了。 丁太子说:“阿青,你要真不愿意跳舞,我也不烦你啦,可你别乱跑嘛!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要是跑没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回来?是吧!” 靳青河盯着面前的酒杯腹诽:你也知道自己在烦我嘛! 丁太子说:“你喜欢什么?明天我领你去。” 靳青河摇头。 他上辈子过的都是老大爷式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闲暇消遣少之又少。如果一定要有,那么就是到美国参加枪械发烧友的模拟军演,或者一个人自娱自乐地拉一下琴。 丁太子不高兴,嚷嚷道:“你一定要有,至少一个!” 靳青河撩他一眼。心想此君真是特别麻烦。于是默默地低了头,开始很认真地要去寻找那至少一个。 丁太子也不打扰他,只由着他想。他自觉自己的秘书长过得多辛苦啊,他要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旁的钱公子忽然福至心灵,大叫一声:“听戏!” 赵公子心有灵犀:“小旦!” 两人互瞧一眼,抚掌大笑。 杜公子低低地“嗤”了一声。他对这种民间艺术鄙薄得很。一个字拖半天,没什么意思。 丁太子可不管身边心事各异的几个同党,只揪着靳青河追问:“阿青,你喜欢吗?” 靳青河想了想,觉得真的是没什么可想的了。便点了头。 丁太子往后一靠:“可给我找着了。” 几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 这时,舞池上舒缓的音乐慢慢换成了快节奏的胡洽舞。宾客们也有许多跳乏了,陆续散开,舞池一下子就显得冷清许多。 突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大叫一声“看我的!” 下一刻,一个娇小单薄的小人儿便一下蹦跶到了舞池中央。 靳青河抬眼看去,不由呼吸一滞!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韶华,穿天蓝色的哔叽西装。生得色如桃花,光彩动人,是个精雕玉琢,集天地之灵气,汇万物之精华的小玉人。 少年一个人霸占了整个舞池,扭着小腰细腿跳得乐不可支,是个人来疯的形象。他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朝气蓬勃,牢牢地牵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他。 靳青河看清了他那可爱的娃娃脸。 ——杏眼,菱嘴,梨涡! ——他的小弟! 靳青河的目光都要散了,丝丝缕缕的碎成欠片。 ——小弟还活着,他唯一的亲人还好好地活着! 就活在这个异世界,活在他的眼前! 靳青河握紧拳头,呼吸急促,整颗心都要撞出胸口! 小弟也穿越了吗?他原来并不是一个人被抛下的,是吗?还能重新开始,还能再来一次! 他还能再拥有小弟! 靳青河心乱如麻。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舞池上那活泼泼的小玉人了。他谁也看不见,谁也听不见了。时光瞬息倒流,背景黑白,他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里面。 靳青河内心汹涌起伏,丁太子自然有所察觉。 丁太子顺着靳青河的目光看向舞池,一下子就找着了目标。 然后他大失所望。 丁太子努努嘴,表情十分不屑。这种不男不女的娘娘腔,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他的威胁! 丁太子撞了一下靳青河的胳膊,说道:“那小子叫做年瑾玉,柳州年家的幺子,也是这里沈家的表亲,小时候在奉天待过一阵,上国中后就放在沈家养,是沈出云的小心肝小表弟。老子小时候没少揍他嘿嘿。” 靳青河皱眉,心里不大高兴。他恍恍惚惚地想,原来这个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小弟啊,可是为什么长得那么像呢?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呢?难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丁太子看出靳青河的心不在焉,自个儿心里也不大痛快了。 他忽然脱下外套往靳青河手里一塞,咬牙切齿地笑着说了一句:“看我拾掇了他!”便气势汹汹地跳到舞池中去了。 靳青河把手里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放,也跟着站了起来。 赵公子拉住他:“别急,看着,他们斗舞呢!” 靳青河一愣,才稍微放心,坐了下来。 不是欺负人就好。 但是他很快又站了起来,眉头都皱出了个川字。 年瑾玉正昏头昏脑地跳得忘我,不料丁太子恶霸似的突然闯入了舞池,扭着粗腰肢,屁股一撅,就把他顶了个踉跄,连连退了好几步,末了还是跌了个狗啃泥。 见小小的年少爷不幸摔了个屁股朝天,丁太子不禁哈哈大笑,又龇牙咧嘴地朝对方扮了个鬼脸。 年瑾玉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正要发威,一眼看清了来者何人,小气焰不禁就瘪了。 他鼓着一对圆圆的杏核眼,小粉脸一阵赤白转红,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 这位丁恶霸,他可从来没敢忘记他!他童年里所有的倒霉事几乎都是这个恶人弄出来的。好不容易跟着姐夫离开奉天到了万成,没想到还得落入他的魔爪,年瑾玉真是欲哭无泪。丁太子是他的阴影,在他的记忆里被反复渲染,终于落下了个根深蒂固的凶恶形象。 年瑾玉现在完全是只见了猫就噤声的小老鼠。被欺负了,环顾左右没有熟人可以庇护出头,也就不敢理直气壮地生气了。 他傻呆呆地站在舞池中央,看着丁太子耍威风,硬生生地憋住了气。也不知道逃跑。 与他相反的是丁太子的春风得意。丁太子围着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个子又蹦又跳,一时甩胳膊一时又提腿。欣赏小个子的撅嘴瞪眼,闷不吭声,知道对方是无力反抗才忍住了这种挑衅。肢体动作不由越发跋扈。 围观的宾客见了这情景也都偷偷笑了起来,直把丁太子笑得得意洋洋,把年少爷笑得面红耳赤。 几个太子党更是纷纷鼓掌吹了声长哨,大笑喊好。 靳青河忍无可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只小受出现了!! 不要小看小白兔!不要小看白莲花! 每一只弱受都是一只潜力股! 下一章,靳攻君要跟丁受君斗舞。 算是间接的,一起跳了个贴面舞? ⊙﹏⊙b 周六考试,星期天更。回见~~ 第10章 来斗一场 靳青河不声不响地站起身来,将脖子上的带子扯下,松了松衣领。 他边朝丁太子那里走,边捻开了袖扣,把袖子一路挽到手肘上。 几个跨步走到场上,他毫不客气地插|入丁太子子和年瑾玉两个人中间。 靳青河把软软小小的年瑾玉往自己身后一扯,目光如电地对上了丁太子。 两人身高体魄平等,正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年瑾玉在他身后仰起小脸,只感觉身前的人渊渟岳立,安全而可靠。 他的心渐渐平稳了,安心了。 有人来救我了,这个人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他对自己轻声说道。 靳青河下巴微抬,斜睨了欺负小弟的人:“来斗一场。” 丁太子蒙了一下。 他瞟了一眼靳青河护着身后少年的手,那要给对方遮风挡雨的架势,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丁太子简直要现场呕出一口黑血来了! 刚才他请靳青河跳舞对方说看着就好,现在倒是当起护花使者来了,还要跟他对着干!他是他带来的人,现在这样子公开拆他的台,明摆着就是背叛啊! 丁太子越想越气,气得都不愿意去跟对方讲道理讨公道了。 他的眼中凶光一闪而过。若有所思地朝靳青河点了点头,他皮笑肉不笑地龇牙眯眼,笑道:“来得正好!” 然后他悠悠然朝后退了几步,又扭脖子又扭手指,浑身一阵“噼啪”的骨头脆响。 小提琴倏忽一个滑音。 还没宣布规则,丁太子已毫无预警地朝靳青河蹬去! 靳青河一个轻巧的晃身,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地避开了。与此同时,他将还傻愣愣站在一边的年瑾玉推到一边去。 两个人瞬间互换了位置。丁太子转过头来,只回头不转身,是个狼顾的动作。 “好,有两下子。”丁太子面色阴沉地拍手称赞道。 靳青河平静地退开一步。这一刻,他感觉丁太子身上的气息变了,气压徒然降低。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彼此。 靳青河想解释点什么,然而这时,音乐突变! 一阵快板豆大雨点般倾轧而来,喧嚣的鼓点急促震动,鼓荡耳膜,让人的心脏也跟着勃勃跳动。 丁太子的眼神犀利了,身体弓背前倾,是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靳青河只得把涌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在激烈澎湃的西洋鼓点中,两人同时一动! 丁太子两腿快速交替变换,做了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正面看着是退步,侧面看着是朝前快进。靳青河一个滑步朝后退去,上半身保持面对丁太子的姿势不变。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出噼啪的火光。丁太子倏忽一个蹬腿,身体180度半悬,手臂横扫,在空中画了个半圈,企图抓住靳青河的肩膀。靳青河一晃肩,脚下连着滑了好几个漫步才堪堪避开。在丁太子下一轮攻击连绵袭来之前,他以脚尖为支撑点,突然一个蓄力,翻了一个类似跆拳道腾空三连踢的动作。 “好!好!” “精彩!” 周围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不知何时,舞池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密密麻麻地围了大堆人。 靳青河神态自若地抖了抖衣领,绕着丁太子走了几步。 丁太子连击不中,怒不可遏! “好啊,不错嘛!”一想到对方这么卖力都是为了跟自己作对,他哪里还有欣赏的心思。大庭广众之下,他的阿青是要他下不了台啊! 丁太子“吭哧吭哧”地喘了几口急气,猛地一把扯开衣领,动作粗鲁,“嘣嘣嘣”地崩落了好几颗纽扣,露出一片麦色的腱子肉,是个俊朗,狂野而凶悍的模样。 丁太子暴走了! “阿青,你可要准备好了。老子要把你按在地上狠干一场!” 靳青河眉头微蹙,觉得丁太子这话说的,是在口头上占了自己的便宜了。 然而未及他多想,震耳发聩的鼓点再次扑面而来! 两人脚下踩着节拍,手上开始过招。 丁太子的舞步大开大合,动作风驰电掣,是个杀伐决断的气势。靳青河没有他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那种狠劲,但是他的舞蹈是汇集千年精华而出的现代舞,流畅自然,娴熟优雅,是真正赏心悦目的舞蹈,再加上点武术套路,在当下来说简直堪称传奇。而且,因为顾及了丁太子的雇主身份,他从头到尾都是只守不攻。(搜狗打出来的居然是只受不攻,雷死俺鸟-_-|||||| ) 丁太子觉得靳青河是一条滑不溜手的鱼,几次跟对方擦肩而过,甚至有一次手指还拂过对方几咎发丝,可是就是碰不到靳青河! 靳青河却觉得丁太子根本不是在斗舞,而是在打架,本来嘛,斗舞哪里可以像他这样接连进攻企图肢体碰撞的,你当是抢球呢! 两个人不是同个时代同个思维的,根本沟通不到一块去。 丁太子的动作越来越迅疾凶横,是快压抑不住胸腔里的怒火了。 靳青河和他一个大跨步擦背滑过,靠得太近,彼此温热的鼻息都喷吐到了对方脸颊上。 靳青河回头,不期然的对视了他。 然后他的动作一缓——是被丁太子的眼睛狠狠地钉住了动作! 只是一秒的短暂停留,他在丁太子的眼里看见了一种久违的情绪。 被欺骗感情的悲伤,委屈,愤恨。 靳青河错愕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再一次绕出了丁太子的袭击范围,然而这一次,他的心里不再平静。 丁太子的攻击一刻不停地再次到来。这一次,靳青河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下意识的没有再躲开。 丁太子大概也没料到靳青河这次居然就笔直地站着不动等揍。他的动作过猛,收束不住,一个冲撞,便狠狠地扑进靳青河的怀里。 “嘭——” 两个人在地上摔成了一团。 几个太子党捂嘴倒抽一气。 哎呦我滴娘!现在麻烦了,要开打了! 要不要拉架?还是围殴? 围观的宾客叽叽喳喳地齐整退出两步,预感这两位是斗舞不成要反目。 太子党们一看苗头不对,等一下台上两位怕是要扭打成一团了,弄不好还要出人命,赶忙清场。 舞场经理和几个保安风闻而来,然而还未走近,就被杜公子的保安大队长称号震开了。 思量再三,太子党们一致决定,还是不要介入人家的家事为好! 这边,丁太子俯身在靳青河身上,瞪圆了眼睛,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上一刻他还在追着靳青河跑,这一刻怎么就趴到对方身上了?而且,还是脸贴着脸,鼻尖抵着鼻尖。 丁太子保持姿势不动了。是个呆傻的模样。 靳青河被他撞得脊椎疼,他微蹙了眉头,双手扶住丁太子的肩膀,安静地与丁太子对视了片刻。 他无奈地喘了一口气,忽然全身放松了下来。 “对不起,昆山。”靳青河望着丁太子的眼睛,轻声说道。 丁太子一怔。 然后他突然无辜了,委屈了,嘴角向下弯瘪了。虽然是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模样,却是一咧嘴做了个忍着不哭的孩子表情。 “好啊,你帮着外人欺负我嘛!我对你怎么样,要被你这样戏弄,啊?” 他越想越愤懑,孩子表情瞬间收起,一龇牙又换上了个雄狮脸孔。 也不起来,只双手揪起靳青河的衣领,充满恨意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阿青,看来我得给你点颜色瞧瞧才行了,否则你要忘了谁才是老大!” 靳青河自觉是自己理亏,也知道丁太子是个底线浅薄容易怒气冲昏头脑的,所以并不打算跟对方顶嘴。 他抬手覆盖了丁太子揪着自己的手掌,说:“好,你罚我。我甘愿受罚。” 这句话其实并无歧义,但是丁太子却听出了sex暗示。可见真是仁者见仁淫者见淫。 丁太子听见他这样“暧昧”地认错,心中邪佞顿生,马上就有了想法。 好一个甘愿受罚,他最喜欢心甘情愿啦!否则待会要是搞得像强j一样就太伤感情了! 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丁太子不禁有点喜形于色了。他这会儿彻底被转移了注意力,只剩下满园□关不住,哪里还有灶头可上火。他甚至把导火线年瑾玉都整个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的就只有一个靳青河。真心觉得现在这姿势很美妙,他是在跟心上人肌肤相亲呢! 丁太子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恋恋不舍地从靳青河身上挪开。自己站起身后,还很好心地拉了靳青河一把。然后眼也不眨地盯着心上人笑得yd。 赵,钱,杜,三位公子哥在一旁看得眼镜都要跌破了。纷纷瞠目结舌表示,这个世界尼玛的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居然就和好了?刚才不是还一副两个之间必须死一个的架势吗?看那模样,似乎还是丁太子被靳秘书长收抚了? 这个世界真他妈不真实啊! “看来这个靳秘书长不简单哪,有两把刷子!”赵公子说道。 钱公子点头赞许:“摄魂**。” 杜公子说:“美色误国。” 一边角落里,小小的年少爷还在呆愣愣地看着。他看明白了开头,但是没有猜到结局。如今曲终人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是该上去道谢,还是离那群太子党远一点好。那个帮他的人,怎么也是太子党呢? 那边两人已是尽释前嫌了,完全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阿青,咱们回家了。” 丁太子勾搭了靳青河的肩,满脸阴谋诡计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如果作者这次成绩不错那么小受会哈哈哈,如果作者失败了 (╯‵□′)╯︵┻━┻ 掀桌不可能!! 注:作者已抽风。 第11章 偷鸡不成 丁太子拉着靳青河不管不顾就要走。三个太子党急忙拿了衣服跟上。 靳青河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少年,眼神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他的身体在跟着丁太子往前走,心却往少年飘了过去。 小弟。 这个孩子,明明就是小弟的模样。 怎么就不是小弟呢! 年瑾玉也一直在看他。然后他的杏眼慢慢瞪大,小嘴微张,粉颊飘上了两朵可疑的嫣红。 他看见青年在一室水晶琉璃光中朝他回过头来,眼底一井波光流动的潋滟,那么纯粹,那么明亮。青年的笑容清浅柔软,温柔得几乎忧伤,眷念中隐含绝望。 为什么要对第一次见面的他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呢?这么深沉的绝望,比黑夜还要安静。 年瑾玉不由地朝前走了一步,微微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说点什么呢? 靳青河已经回过头去了。 年瑾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舞池中,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沉淀了一股惆怅。 ················汽车开过······················ 丁宅 汽车刚驶进前院停下,丁太子就率先跳下车,拉了车门拽了靳青河就往屋里冲。 靳青河看他走得虎虎生威,预感着自己待会要有很大一场酷刑要受了。不过他自知理亏在先,也并不挣扎。靳青河的思维还停留在现代,大抵也没有想过,丁太子能真把他怎么样。 两个人一路分花拂柳,进了大厅,上了楼梯,到了二楼,穿过长廊上一排排盆景,吊兰,直接抵达了丁太子的卧房。 靳青河僵了一下,因为丁太子在他身后“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殴打。这是靳青河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想法。 要不要还手呢?大概横竖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丁太子笑呵呵地绕着他走了一圈,见靳青河似乎还没看清形势,不由笑得越发阴险了。 “我不欺负你,就想你今晚留在这里,陪我喝点小酒,咱们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怎么样?” 聊人生理想? 靳青河真是被他这个高尚又纯洁的意图骇到了。他们两个人,随便哪个都不是会聊这个的样子吧! 丁太子把靳青河按在沙发上坐了,转身从玻璃壁橱里取出了一早预备好的白兰地。 靳青河按住他的手臂:“我酒品不好。” 丁太子还是笑。 满不在乎地拂开靳青河的手,他拿出两个高脚玻璃杯,“嘣”的一下开了瓶塞,“咕噜咕噜”的就往酒杯里灌了满满一杯子。手抓了一杯就送到靳青河面前。 豪气干云地喝道:“干了!——我看着呢!” 靳青河看着距离自己的脸不超过两厘米的酒杯,无声地咽了一口唾沫。 在现代的时候,他有个一杯倒的名号,具体如何不好说。如今到了这里,换了一个身体,只不知道酒量如何。想那原来的靳大少爷是个花天酒地的主,大概,酒品比较靠得住? 靳青河心中惴惴,在丁太子虎视眈眈的逼视下,他还是接过酒杯。 他看了一眼丁太子,丁太子也正在看他,表情是十分的正经。 “快点啦,阿青!就当是给我赔罪的,干了它!”丁太子义正言辞地催促道。 靳青河以为他正经是要自己陪酒谢罪,于是心一狠,牙一咬,仰头一口闷灌了。 “——咳咳咳咳!!” 喝得过猛,靳青河一口气差点打了岔。 这个时代的白兰地出乎靳青河意料的辛辣,他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口,好声咳了几下才停歇。 他摇摇沉重的脑袋,眯了眼睛看站在自己身前的丁太子:“好了吧?” 丁太子看他的两颊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脸上不禁一喜,暗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阿青啊阿青,你以为这只是白兰地那么简单吗? 丁太子的眼睛像狼一样散发幽幽的绿光。如果靳青河现在抬头,一定会被他满脸毫不掩饰的垂涎之意吓到。 将酒杯拿到自己鼻子下嗅了嗅,丁太子陶醉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好东西,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哪!”然后他猛的搂住靳青河的脖子,将瓶嘴对准了靳青河的嘴直接就往里灌。 “小宝贝儿,全喝下去吧哈哈!” 靳青河本来就已经晕头转向了,被他这样一折腾,匆忙间连连喝了好大几口。 “咳咳,咳咳咳!” 靳青河揪住丁太子抓着酒瓶的手抗拒着,然而丁太子却是使了蛮劲。一半的白兰地混着chu药进了他的肚子里,另一半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一直流进他敞开的衣领,渗透他的一片衣襟。 眼见酒瓶大概空了,丁太子哈哈笑了一声,一扬手就把它丢到角落去了。然后他退开几步,目不转睛地等待靳青河的反应。 靳青河是个彻底呆住的模样。他眼神虚弱地看着丁太子,没了动静。 他感觉自己是头重脚轻,头不着天脚不着地地漂浮着,浑身又是燥热地难受,所有的热度凝聚成一股热流,全往下三路汇聚了。 他要忍耐,等待这场酷刑过去。 丁太子拉他,他就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丁太子把他搂住了,狠狠地亲了个嘴,亲出“啵”的一声脆响,他也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 全世界都是热的,只有丁太子的手凉丝丝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脊背,十分舒服。 他强忍着没有把面前的人扑倒。 丁太子虽然没有喝酒,但是看着他这个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的无知模样,已然□焚身了。他紧紧地搂着心上人,让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紧了,下半身猴急地耸动摩擦着对方的si处。 他的阿青晕晕乎乎地任由他摆布,看着真是可怜又可爱啊! 丁太子着了魔,他一边不停地亲着靳青河的脸跟脖子,一边喘着气口无遮拦地说着下流话:“阿青小宝贝儿,我的小心肝,想死我了!总算落到我手里来了,让我先尝一口,真好!真好!” 靳青河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在丁太子的爱抚摩挲中,他仰起脖子,轻轻地喘了一口气。是个享受的神情。 丁太子被他这声清幽的叹息刺激得一哆嗦,浑身触电似的战栗了起来。 他火急火燎地搂抱着靳青河,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到床上去。 靳青河被四仰八叉地平放在柔软的床上。他的表情半明半昧,已然神游天外。 一个跨步坐到靳青河腰上,丁太子一边亲亲啃啃一边迫不及待地去解他的衣服。 西装外套和马甲被他手一团扔到身后,手下不停,他一耷拉的把靳青河的西装裤连着内裤一起拽下来了。 靳青河因为药力发作,早已是个兴致勃发的状态。丁太子嘿嘿嘿地□几声,拿起他的器具颠了颠。 “哟,还是个大家伙,不错不错,可惜派不上用场。” 然后,他像是鬼上身似的,忽然失控的俯下|身,伸出舌头,鬼鬼祟祟地在那通红的大家伙上舔了一口。 靳青河猛的一个抽搐,按住了他的头。 丁太子回避不及时,被迫含住了他。 这一下太过突然,丁太子牙关忘了闭紧,大家伙一下子就插|入他的嘴中,差一点就捅破他的喉咙。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差点窒息而死。 靳青河舒服地哼了一声,还是按着他的头没松手,本能地催促道:“快点。” 丁太子瞪眼憋气地忍了。心想先伺候你一次,等下可要轮到我了。 他像婴儿吸奶似的趴在靳青河腿间,嘴巴舌头开始大口地工作起来,靳青河的呼吸越来越重了,丁太子被刺激得差点就要提枪上阵。他心里迫切,嘴上吞吐得越发卖力,简直像存了邀功的心。 他没这么伺候过人,但是有被伺候的丰富经验,知道做这个要牙齿舌头全派上用场才能取得好效果。要是别人这样,他早就把他砍成几段了,但是因为是自己爱得如痴如醉的心上人,所以他不但不觉得脏,反而觉得新鲜有趣。 如此吮吸舔舐了一阵,靳青河终于闷哼一声,一泄如注了。 丁太子依然是来不及回避,囫囵一口就把他射出来的东西一口吞了下去。 他瞪圆了眼睛维持着姿势呆住了。良久才“卧槽”了一声,自认倒霉地擦了嘴。 蹑手蹑足地爬回靳青河身上,他跟靳青河狠狠地亲了个嘴,报复似的嘟囔道:“你自己的东西,也给你尝尝!”是要把嘴里残留的一点通过唇舌喂给对方。 靳青河快活了一次,脑子短时间的一片空白了。他目光发直地盯着和自己舌吻的人。 一次根本不足以缓解他的燥热,很快他的身体又热了起来。 丁太子已经把两个人都脱的赤条条的了。他压在靳青河身上,还没真刀真枪地来上一次,心里就已经快活得不行。他从靳青河□的肌肤一路地舔舐,一路地啃咬,在靳青河胸口留下斑驳痕迹,口水声“啧啧”十分**。是个要把对方一口吞下去的凶狠模样。他含住靳青河胸口的两粒茱萸,用牙齿慢慢地磨。 靳青河难耐到了极点,心里恨极了身上人的慢动作。他手脚并用地搂紧了丁太子,急促地吸了一口气,蓦地一个翻身压住了丁太子。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对方姓什名谁了,满心只想发泄。他快急死了! 丁太子一愣,继而嘿嘿嘿地笑起来。 “阿青宝贝儿,你他妈的真主动!这样也好,咱们是和j,不是强j嘛!老子最怕你秋后算账了,这下可好,你多在我身上留点印记,咱们明天醒来好见面哪!” 丁太子乐呵呵地搂住靳青河的脖子,在他汗津津的头发上啾了一口。 靳青河果然开始往他怀里蹭,把热烘烘的嘴唇压在他的脖颈动脉上吮吸。 丁太子飘飘然地看着板栗色天花板。感觉天堂极乐也就是这样吧。 ——他的笑容蓦地一僵。 “嗷——!!!!” 靳青河勒住他,不管不顾地开始冲撞! 第12章 沈家故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年瑾玉垂头丧气地回了沈宅。 远远的,就看见沈宅大厅里灯火通明,等他靠近大门了,隐隐约约的谈笑风生便透过门扉传了出来。那声音,简直刺激人的神经! 年瑾玉手按着门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的一下扭开了门。 与门口的凉风萧瑟,夜色昏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子里的灯火辉煌,欢声笑语。 在一片暖烘烘的橘色灯光下,他毫无意外地看见了两个挨在一起说得正投机的青年。 身材高大,穿着黑色中山装,脸上两道浓浓的剑眉紧皱着,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纹路,连眼神都压迫出些许忧郁的冷峻青年,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表哥沈出云。 而他身边的另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则是陆冬青。他的表哥沈出云的国中同学,现在是万成县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穿薄绸马褂净白长袍,一身书卷气,宛如一朵出水的白莲花,圣洁高雅,眉宇间的清冷明朗,让人感觉高不可攀。 像陆冬青这样君子如玉的人物,与他这种爱玩爱闹的野猴子简直不是同个世界的。 没有人在等待他回来。 不被等待的地方怎么能称之为家呢?年瑾玉想。 他本想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不料阴雨过后,那柚木门受湿膨胀,开阖之间,竟发出十分尖锐的异响,狠狠地惊动了大厅沙发上的两个人。 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大门。 正中目标。 沈出云笑容一敛,“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陆冬青也随之站了起来。腰板挺直,落落大方,竟也是个出类拔萃的高个子,只是相对沈出云的魁梧而言,显得消瘦单薄了些。 年瑾玉心里暗暗叫苦,连忙把脸朝下埋了,只恨地上没有个洞可以钻。他站在门口,揪着自己的手指,一时进退两难。 “表哥,我回来了。” “怎么又是这么晚才回来?要我说你几遍,不知好歹的东西!” 沈出云是个健壮冷漠的青年,一站起身,光是气势上就狠狠地压了年瑾玉一头。 年瑾玉吞吞吐吐,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他只要是在这两个人面前,自我感觉永远就是低人一等。 他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了沈出云身后的陆冬青,发现对方的眼睛果然正在盯着自己看,脸上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又一次在情敌面前丢尽了脸了!这次他是被剥光了扔在大门口供人瞻仰啊。如果陆冬青笑他,那就是全世界都在耻笑他了! 年瑾玉心里委屈得想哭。他像孩子似的,细齿咬着嫣红的嘴唇,红着眼眶嗫嚅着想辩解一句。他在外面被丁家恶霸欺负了啊,表哥是自己的家人,应该关心一下自己才对吧! 然而不等他开口,沈出云已经风驰电掣地走到他面前来,手一推搡,将他拽住往楼梯推去。 沈出云最见不得他这副小女儿的扭捏作态,一个快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话还说没半句就一副抽抽搭搭的模样,真是让人腻歪透顶! “滚上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少在我面前惹人烦!”沈出云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喝道。 年瑾玉吸了吸被夜露冻得通红的鼻子,心里默默地难过。 他只是爱玩,只是喜欢跳舞,又没有做坏事,怎么就丢人现眼了呢!他不过是偏巧长了个描眉画眼的优伶相貌,又不是他自己愿意,难道这也可以怪他吗?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长成陆冬青那样啊! 虽然憋着一肚子气话,但是年瑾玉可不敢抱怨,他在身后两个人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中,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经过楼梯拐角转弯的时候,他听见沈出云咬牙切齿地骂道:“小兔崽子,也不好好回学校读书,就知道玩,混账东西,有他后悔的时候!” 另一把冷冷清清的声音劝解道:“出云,算了,还是个孩子罢了。” “什么孩子?谁还能拿个二十岁的当孩子?只有他自己还当自己是小孩子疼!冬青哪,你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看看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出息,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算了,算了,你也念叨了他六年了,他以后再长几岁就会懂事了。” “哼,混账东西!” 年瑾玉忿忿地抹了一把眼睛,内心大恨:陆冬青,谁要你假好心!伪君子! 然后蹬蹬蹬地跑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沈出云的发脾气是有来历的。沈家家大业大,大本营盘踞在万成县,触角却延伸至大半个东北省,单单在奉天就与丁家成掎角之势。沈将军是草莽出身的英雄人物,沈出云做为长房嫡孙,生就一副手握大权,杀伐决断的模样,本人办事手腕和魄力在年轻一辈中都是出类拔萃的。他早早就出了帅府,自个儿招兵买马闯了个先,如今正是个旅长的派头,十分敢作敢为,算得上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伟男子。 沈出云不仅严于律己,而且严于律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年瑾玉。偏偏这个从小将养在自己身边的表弟不争气,不仅在相貌上长成了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性子也是疯疯癫癫的只知道玩。他对他寄予厚望,时刻准备着要为他把心操碎。可惜年瑾玉实在不知好歹,不知上进,只会撒野玩乐,他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了他!他从小对他苦口婆心地教育鞭笞,自以为能够把他锻炼成自己的左臂右膀,却不想对方竟神不知鬼不觉地逆生长了,简直要寒了他的心! 只要一想到这个没出息的表弟,沈出云就像正直的老父面对不孝子一样,气得吭哧吭哧的要心肌梗塞。 而不知好歹的年少爷也自有他自己的伤心。 他来到这个家也有六年了。他从小长得娇气,因为是幺子,家里也很是惯着宠着,因为很崇拜高高大大的表哥,才千里迢迢地投奔过来。哪知对方根本就看不上他,最喜欢的就是在陆冬青面前数落他的不是。他只是希望他喜欢他,夸奖他,难道就那么难吗?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年瑾玉看着头顶光芒幽幽的吊灯,忽然想起今晚在舞厅的事情。 表哥从来就不保护自己,发生什么事情,只会吼他,把他毫不留情地推到台上要他独当一面,而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舞台,束手无策得几乎要吓哭了。假如今晚表哥也在那里,那么自己估计少不得又是一顿臭骂了。 可是有个人站起了。他想不起他的模样,记不得他的声音,可是如果让他从背后辨识,他一定能够一眼认出来。站在他面前,为他遮风挡雨的高大的身影,坚实刚毅,安全可靠,是一座巍峨的山岳。 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能够辨识出来。 年瑾玉昏昏沉沉地想着。然后他闭上眼睛,和衣睡去了。 楼下,陆冬青也披上薄尼外套,抱起他的书夹子,起身准备离开。 沈出云把他送到门口,眉头天然地皱着,是不放心,欲言又止的担忧神态。 “冬青,真的没事吗?” 陆冬青在门口晕黄的灯光下回过头来,微微抿着嘴笑了,他云淡风轻的微笑在光影中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看着洁净如玉,几乎美得令人屏息。 他的身后是轻轻浅浅的雨幕。 小雨如酥,诗情画意。正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水墨画。 沈出云一时看得痴了,竟是忘情地抓住了他扶着门把的手。 陆冬青轻轻叹了口气:“靳老爷也并没怎么为难我,你不必担心。虽然这件事是因那位靳少爷而起,但毕竟是我后来处理不当,才害得人家的宝贝儿子落了水,坏了名声,我是应该登门赔罪的。”边说着,边在沈出云的手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沈出云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个有主见的,他说可以解决,那么自己最好就不要去给他出面,否则他可要暗暗地生起闷气来了。 沈出云松了手,抱着胳膊肘靠了门。“行,你就先试试。如果不行,我再给你讨公道去。——我听说靳家最近攀上了丁家,是个狐假虎威的气势,这你也不用担心,丁家虽然厉害,但是他们的老窝毕竟不是在这里,单说在万成的势力恐怕还不如我们沈家。你尽管放手去做,凡事有我。” 陆冬青依然只是抿着嘴,笑得斯斯文文,没有什么烟火气。 他本来就是个与人无争的性格,要不是这次靳老爷做得实在太过,让他和他的学生们连课都上不安稳,他也不会想到要去登门讨教。 他的心中尽是日月昆仑,祖国河山,单是念及国家兴亡只在旦夕就要夜不能眠了,实在不想在一个纨绔大少身上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但是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既然要在万成教书,少不得是要跟靳家这个大商贾打交道的。沈出云虽好,但毕竟只是朋友。该自己做的事情,还是自己出面解决的好。 况且现在又有个丁家搀和进来——唉! 在沈出云出神的注视中,陆冬青撑开了伞,钻进沈家的汽车离开了。 沈出云在门口站了好会儿,才索然无味地回了屋子。 第13章 丁家早晨 日上三竿。 一缕赤白的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扉射入房间里。 房间里此时一片安静祥和,阳光在檐壁斜走,将壁灯旁一枝花影从沙发挪到桌上的还剩下半杯剔透液体的酒杯上,从反射日光的高脚玻璃杯移到凌乱的大床中央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靳青河迷迷糊糊地听着耳边鼓动的心跳声,听了足有半分钟,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怀里抱着个刚硬温热的人! 一摸对方那肌理骨骼,靳青河眼睛一瞪,瞬间彻底醒透了。 他身下不只是压着个人,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靳青河立即翻身坐了起来。 宿醉过后,头痛欲裂。他先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了一阵头晕脑胀的痛楚,然后才深深地提了一口气,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在一室明亮的日光下,丁太子□的麦色胸膛蓦地闯入他的眼帘。 靳青河脑中“嗡”的一下炸开了! 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身子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那光滑的肌肤上遍布紫红的吻痕,**的牙印和黏稠干枯的浊白液体,让人一目了然,昨夜的情形有多疯狂。 靳青河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他哆嗦了一下,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心,暗暗祈祷了希望不是最糟的那种情况,然后狠下心来,朝床上还睡的昏沉的人走近几步,猛的一把掀开对方盖住下|身的被子。 靳青河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无力地垂下手。 我变成同性恋了。他痛苦地对自己说道。我惨了!酒后乱性,我居然连男女都分不清了!看那身痕迹,我肯定是够狠的,我强迫了他!我糟蹋了一个大好男儿! 靳青河近乎绝望地想道,现在该怎么办?对方醒过来后会不会一枪毙了自己?要不先跑了? 靳青河孤魂野鬼似的在床边轻飘飘地站着,脑子里塞了乱糟糟的一团毛线,怎么理都理不清晰。他对昨夜的事情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大概发了一会儿的呆,床上的人忽然梦靥似的呜咽了一声。 靳青河大惊! 他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丁太子幽幽转醒,如临大敌。 先是卷翘的黑色睫毛动了动,接着眼帘掀起,黑色的眼珠子茫茫然地看了天花板,慢慢转到站在床边的人身上。丁太子的眼睛和靳青河的眼睛没有焦距地对视了。 然后丁太子也彻底地醒过来了。 他的视线从靳青河赤红的脸上,慢慢落到他跨间那一大套软缩了的大家伙上面。 眼珠子一动,露出凶光!——是面对生死大敌的表情! 靳青河给他看得一惊,忙张望着找到了被丢在角落里的裤子,手忙脚乱地套上。等穿戴基本完毕了,才拖着脚步走回床前。 丁太子仰面朝天地摊着四肢,正在自己跟自己赌气斗狠。他心里直喊命苦,自作孽不可活,想咆哮却又没那个力气。想发脾气又舍不得他的阿青难过。 最后他头也不回,只恶狠狠地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声音沙哑苦涩地说道:“水!” 靳青河因为心怀愧疚,也不和他计较,不仅给他倒了水,还主动扶起他靠了自己的肩膀,亲自喂到他嘴边。 丁太子一边忍痛一边龇牙咧嘴地喝了几口水,总算缓过气来了。他气哼哼地叹了口气,突然语重心长地对靳青河说道:“阿青,如果我是个女人,照你昨晚的那个干法,现在肯定已经怀上了!” 靳青河大惊:“不会吧?” 丁太子点了点头:“会的。” 他一时突发奇想,自己要是真怀上了,估计靳青河就得给自己入赘做个倒插门的女婿了。不由心中嘿然。 靳青河看他表情诡异,沉默了。 等了一会儿,靳青河才迟疑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印象。” 丁太子内心大恨:“我可印象深刻!” 翻来覆去地煎,翻来覆去啊!烤鱼也不是这么烤的啊!鱼也是有中场休息的权利啊!那个该死的药究竟是谁卖给他的,他要把他千刀万剐,万剐千刀! 靳青河内疚了。“昨晚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就——?” 丁太子一听,气势马上瘪了。——心虚了。他在靳青河怀里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登时又痛了个欲死不能。 他总不能说是他自己下了药准备要干嘛了靳青河结果反而被靳青河干嘛了吧!他在心里暗自谋划了下,决定不能太吃亏,昨晚的事看来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但是这一局总要扳回来的! ——他现在元气大伤,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等以后吧! 靳青河扶他躺好了,垂首站到一边,心如死灰地太息一声:“我对你做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以后也没脸继续待在你身边了,你把我撤了吧!” 丁太子一愣,继而脸红脖子粗地低声骂道:“他妈的!老子还没说要怎么你呢,你就想跑?你当老子是什么买卖?嫖完就走啊!” 他气得吭哧吭哧的,一扭身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惜腰酸背痛的,硬是在床上折腾成了一条被一斧子拍扁了的活鱼。 “你给我等着啊,别动啊!”他边说着,边不死心的还想挣扎起来,好好教训一下自作主张的靳青河。 靳青河见他平日活蹦乱跳的一个好男儿,现在被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彻底的内疚了。 他上前扶起了他,柔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我怎么样就说吧!” 丁太子冷哼一声,他低下头,掀开盖住下半身的被子,说道:“先给我洗个澡——阿,阿青,这是什么?!” 靳青河听他的声音倏忽拔高,不禁也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 一道闪电当空劈中了他! “这是——什么?!”靳青河的声音也抖了。 丁太子的那个地方,一片狼藉肿胀中,一股鲜红温热的血液正泊泊流淌。 那鲜艳的颜色简直要刺疼人的神经! 丁太子脸色惨白,浑身打怵。他紧紧地拧住靳青河扶着他的手臂,瞪大眼睛说道:“怎么这么像那个——流产啊?——我在电影里面看过!” 靳青河也是吓呆了,喃喃地回道:“男人,不会流产的吧?” 他以前也有过几个女伴,但是从没发生过这样的状况啊! “那这个血是怎么一回事?”丁太子一咧嘴,是个要哭的模样。他看过从人的身体各个部位流出来的血,可是从没有见过从这个地方流出来的血,而且还是男人的这个地方。心里又是害羞又是害怕。 靳青河握住他的手,强自镇定了心神,安慰道:“别怕,先擦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丁太子六神无主地连连点头:“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于是快速地梳洗了,靳青河先出去屏退了屋子里的卫兵,然后才抱起丁太子,火烧火燎地就要往外跑。 跑到一半,正是个过了走廊冲下楼梯的时候,丁太子忽然如梦初醒似的大叫道:“不对!” 靳青河差点脚下踩空。急忙刹住车问道:“怎么不对?” 丁太子难堪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看屋子里里外外都没人,才咬牙悄悄对靳青河说道:“这样去医院不就人人都知道我们的事了?不出去,让医生到家里来!” 靳青河醍醐灌顶,转身就往回走。 一回房间,把丁太子放回床上,靳青河转身就打算去找电话,丁太子却又想法一变,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不对,不能叫医生到家里来,会走漏风声的!老子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屁股开花了!” 靳青河眉宇一皱,知道丁太子是个死爱面子活受罪的人物,便嘴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丁太子略一思索,当机立断:“我在家里等你,你一个人去问,就说是你的一个朋友那里被锥子扎了,看医生怎么说!” 靳青河一噎。心想正常人哪会被锥子扎那里!心里也知道他是慌了神了,说话才会颠三倒四。但是事态严峻,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忙亲自去了趟医院。 丁太子在床上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会儿,心里担忧,所以始终保持着靳青河把他放下的最初姿势,动都不敢动一下,虽然床很柔软,但是他感觉浑身酸痛,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总算盼来了靳青河。 “医生怎么说?” 丁太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靳青河走进门,心急如焚地问道。他还在保持姿势躺着,不敢有大动作。 靳青河脸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干咳了几声掩饰内心的尴尬:“没事,拿了消炎药,擦几天就好了。” “就这样?!”丁太子难以置信。他这么尊贵的人物,这么隐秘的伤口,一瓶消炎药就能搞定? 靳青河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绕着床边走了一圈,站在丁太子面前,涨红了脸说道:“我给你擦吧——毕竟是因为我。” 丁太子的老脸难得的也红了。他眼睛乱瞟,就是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心上人,嘴里大大方方地应道:“好啊,好啊,你给我翻个身吧。” 两个人红着脸解决了擦药问题后,各自安静地待了。 第14章 收拾善后 安静的房间里,空气始终缭绕着一丝暧昧之意。 那丝暧昧鬼鬼祟祟的,无影无形却又无孔不入,直磨得靳青河在沙发上坐立难安。 靳青河心里正是尴尬。 他好歹是个现代人,知识领先这个时代百来年,虽然对男男之事从未涉足,但即使如此,凭着他冷静自处的性格,也不该跟着丁太子一起大惊小怪,想想实在汗颜。 而且,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对象居然是丁太子这么个大男人——真是没脸细想了! 靳青河心神不宁地左顾右盼。他在流向诡异的空气中嗅了嗅,心里越发地感到不自在。 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收拾善后。于是他瞪着眼睛板着脸,开始专心找茬。 然后他像是灵感火光迸发似的,瞬间想到了房间里还留有他变成同性恋的证据—— “被子!” 靳青河手指着那床沾满两人一夜证据的被褥,对睡姿已经恢复正常的丁太子严肃地说道。 “被子!?”丁太子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一个激灵,从床上挺身坐了起来。 擦过药之后,为了掩饰自己之前的方寸大乱,丁太子已经神奇地自动恢复了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健康。 两人于是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被单和枕单,揉成一团,抱到厕所,塞到浴缸里。靳青河拧开水龙头,透白的水柱哗啦啦地很快淹没了污浊的床单。 两人像是完成了找茬游戏中最艰难的终极关卡一样,抱着大获全胜的快乐看着最后一样证件被销毁,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相对无言地坐在浴缸边沿上,看着泡在洗涤剂里的被单上漂浮着的浊白硬块,两人心里各自庆幸了。靳青河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个直男,因为能够证明他弯曲的证据都已经被他毁灭了。丁太子觉得自己也安全了,他堂堂太子爷,屁股开花的事谁也不会知道了。他大可以等身体恢复健康后,继续调戏他的阿青。 于是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边乐滋滋地搓着床单,一边看着对方,心安理得地笑了。 如此,两人躲在厕所里努力地洗了一个下午的床单。 过了一会。两人渐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手中的动作不由同时一缓。 心有灵犀似的抬起头面面相觑。 靳青河嘴角动了动,干巴巴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干脆把床单烧了?” 丁太子“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是啊,哈哈,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反正也快洗好了,还是继续洗吧!” 靳青河深深地觉得,只要跟丁太子在一起,他的智商就会呈直线下降。 ·······床单表示:想烧劳资?劳资是有划时代的纪念价值滴!·········· ·······作者表示:会发言的床单太可怕还是烧了吧!·············· 两人解决了床单问题后,靳青河下楼亲自煮了点肉末粥,端到房间给丁太子。 根据医嘱,男子床事之后,下方的那位要喝清淡的液体,有利于肠胃的恢复。靳青河虽然在医院闹了个大红脸,但是西医的话他还是认真记下并谨慎执行了。 丁太子裹着浴袍躺在床上,虽然还是屁股疼,但也觉得很有些痛快。 一顿皮肉之苦,换来他家阿青的亲自照料,这笔买卖,划算! 现在已经不是他在一厢情愿地倒贴拉拢对方了,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再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关系了。 而且现在,他的阿青对他心怀愧疚,接下来还不是得任由着他揉圆搓扁了嘿嘿。 丁太子一边哧溜溜地喝着滚烫的小米粥,一边对坐在旁边的靳青河高兴地摇头晃脑说道:“阿青,手艺不错嘛!看不出来,你一个大少爷也会亲自下厨呢!” 靳青河赧颜,移开视线。 丁太子见他这个不好意思的腼腆模样,心中不由又蠢蠢欲动了。他虽然刚被干得死去活来,但是依然色心不死。还想着要调戏调戏他的阿青。 他一边看着靳青河,一边喝热粥,把一碗小米粥喝得跟尝珍珠米翡翠叶似的美味。 靳青河听着耳边“啧啧”的汤水声,突然觉得那声音很像亲吻声。心里越发别扭了。 因为昨晚没有回去,家里的弟弟今早来了电话,听语气倒是很高兴的,好像巴不得他别回去似的。此外,弟弟靳蓝泽还说,今早他接到电话,是那位害前任落水的教书先生打来的,似乎是要求见面。虽然靳家人对这位很不感冒,但是好歹靳青河曾经爱他爱得轰轰烈烈满城风雨,所以靳蓝泽觉得还是问过哥哥的意见为好。 靳青河心里乱糟糟地想了一通,觉得前任的债务果真不少。大概对方是来发难还是感情醒悟什么的——他该怎么办? 干咳了一声,靳青河起了话头。在丁太子化身美克斯光的视线下,他不由做了个多余的动作——紧了紧前襟,然后他发现马甲排扣最下端的铜扣扣得不够严实,果断捻紧了。 他不自然地站起身,跺至窗前,眼对着墙壁艰难地开口说道:“有个朋友,想约我见面说个事。我想——” 丁太子笑容一敛,“啪”的一下把碗按在床前的桌子上。 “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比我还重要,啊?老子因为你,现在要好几天的生活不能自理了,你居然还想去跟别人约会?那我怎么办?老子要上药怎么办。自己抱着个镜子趴在厕所里啊?卧槽!” 他大概也联想到自己抱着镜子擦药的猥琐模样,毛骨悚然了一下,蓦地打住了话头。 靳青河看他气呼呼的模样,也觉得自己这个做法不地道,便也不再多说了。 听丁太子的意思,似乎是要求他在这里多留几天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至此,靳青河越发觉得丁太子此人是个死爱面子的典型。但是他不愿意在下人面前丢脸,为什么就敢在自己面前丢呢?难道他觉得跟自己这个侵犯了他的人在一起,反而更能自在安然吗? 靳青河将自己的别别扭扭跟丁太子的坦坦荡荡一经对比,越发觉出自己的小气计较和对方的心胸坦荡了。 靳青河汗颜了! 我是一个现代人,怎么比他一个民国少爷还放不开?靳青河默默地责备自己,我应该像个潇洒的都市人一样,好吧,把他当做419 。 丁太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体贴被对方当成了419,还在为靳青河的退让高兴。他觉得靳青河就是这点最好,从来不跟自己拧,一定也是在渐渐地理解自己的心意啊! 如此,离两人你侬我侬,你情我愿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吧! 在丁太子的强烈要求下,靳青河无奈,只得往家里去了电话,表示丁太子这里有事,那边的事情只能请对方暂时缓一缓了,等过几天他回去了再解决。 不过说实话,靳青河还真的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这位传说中的,能让前任为他跳河的冷美人——是的,大概是个美人,虽然他也不确定,民国人们的审美观究竟如何。 这边,丁太子高兴了一阵,而另一边,陆冬青挂了电话,秀气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陆冬青一个人坐在自己逼仄狭窄的小书房里,目无焦距地看着窗扉在微醺的晨光中和着清风细雨轻微摇晃。 外面青天白日,屋子里却清清冷冷,人气微薄。 他有点担忧,因为觉得大概对方是不肯善罢甘休了——说不定还有后招! 这真是让人烦不胜烦,厌恶透顶了! “这些公子哥儿,怎么就这么——唉!不务正业,不务正业啊!” 听着外面热闹喧嚣的赶集吆喝和嬉戏声,他精疲力尽地捏紧了手中的报纸,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痛苦地闭紧了眼睛,对自己的身微力薄暗恨不已。 ·················两天过去····················· 在东方鱼肚露白的破晓之际,靳青河起身开始洗漱穿衣。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梦见小弟了。 梦中他在一片黑白的安静街道走着,小弟穿着浅青色短袖t恤和咖啡色吊带裤,在他前面跑着。 小小的小弟是静止的画面中唯一的色彩和动作。 半夜,他在一阵冷汗津津中惊醒,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在舞厅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子。 那是另一个小小软软的小弟。 他在噩梦中行走太久了,经过昨夜一梦后,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男孩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抱抱他,听听他的心跳,就像对小弟那样,把他抱在怀里爱护。——即使知道对方跟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弟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那又怎样呢?说不好,那个孩子还是小弟的前生呢!否则怎么解释他的穿越时空,以及如此巧合的相似面容! 他要找到那个孩子,即使是假的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他想再见他一次。 第15章 小巷遇袭 再说丁太子。 丁太子这两天把靳青河不声不响地扣留在丁宅尽情地看,尽情地言语调戏,算是稍稍尽了兴。 如此两天后,在第三天淫雨蒙蒙的清晨,他决定要彻底恢复了健康。于是掀开被子蹦跶起来,跑到靳青河所在的客房,要对方和自己一起出去花天酒地。 然而靳青河对着镜子系好领带后,转身告诉他,既然他的身体恢复,那么他想回去一趟。 丁太子马上瞪眼跳脚:“不行!我身体今天才恢复,你就想逃跑了?妈的,要是这事是老子在干,老子早把你当祖宗供着哄着了,哪里是你这个没情没义的样子?他娘的!” 他就站在靳青河门口咆哮,末了踹了木门一脚,踹出很大的火气。把正在楼下收拾的老妈子都吓得哎呦了一声。 靳青河穿戴完毕,走到他身边,长辈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有事。” 丁太子咽了口口水,忽然口干舌燥了,是被靳青河的气场压住了脾气。虽然靳青河从来不跟他急,跟他说话也是温文尔雅,堪称慈爱的,但是他就是觉得靳青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立场坚定,不可忤逆的。他只要一对上他那双睫毛密集的温柔眼睛,耳边听着他低沉平静的声音,马上就要缴械投降,不战而退了。这要是在战场,由靳青河来劝降,那他丁昆山就是第一个叛逃了。 丁司令的大嗓门,战场上的长枪短炮都从来不能让他却步,唯有靳青河能让他心服口服。 一半是心动,一半是心悸。 丁太子按住靳青河的手,退而求其次地说道:“阿青啊,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靳青河摇了摇头,温和地揉了下丁太子毛茸茸的寸头,他真心觉得丁太子这发型有点像个愣头青。他常常把对方当个傻小子看待。 在他微微含笑的眼神注视下,丁太子终于讪讪地松了手:“哎,好吧,老子给你放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不要乱跑啊!外面可是乱的很哪!” 靳青河应了,算是受了他的好意。 然后他直接越过堵在门口的丁太子,朝楼下走去。 “你坐我的汽车回去吧!”丁太子在他身后叫道。 “不了,我喜欢黄包车。”靳青河头也不会地回道。 在他身后,丁太子目送着他拒绝了自己的汽车,改乘了黄包车离开。无所事事地回到屋子里,丁太子把自己收拾妥帖了,也自找快活去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 靳青河先是坐黄包车回了趟靳家。 虽然他知道年瑾玉就在沈家,但是他要以什么名义去见他呢?只能先回家从长计议了。 然而事情常常总是出人意料。 天灰蒙蒙的,阴雨断断休休。 靳青河一路心事重重。 黄包车行至半路,就在经过小巷拐角处时,突然,从两边矮墙垛上跳下45个蒙面大汉。几个大汉眼神凶狠,身材魁梧壮硕,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刀口舔血的,绝非善茬之辈。 也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呀呵呵”地先招呼一声给受害者提个醒,一把钢刀就“唆”的一下穿破黄包车的航布,朝靳青河的太阳穴刺来! 靳青河倒吸一气,从重重心事中猛的回过神来,往后一仰险险避开。他的身体流水一样顺势往下一滑,腿一曲,就地打了个滚,瞬间从被两把钢刀捅破遮阳支架的黄包车中脱身。 还未站起身,又一把钢刀夹着呼啸的冷风,带着千钧重量朝他的面门横劈过来! 靳青河单手撑地整个人倒立凌空翻了个360度,一只脚刚落地,另一只脚同时抬起,肩与膝盖持平,整个身体弯沉成一个单脚支地的t字,脚尖疾速朝身后横扫,身后随之响起两声粗犷的惨叫。 靳青河这一下反应的迅疾和回击的精确,都使原本想着杀他个措手不及的大汉们暗暗起了警惕之心。几个人慢慢把靳青河围拢了起来,暂时按兵不动了,一双虎眼露着凶光,虎视眈眈,寻找良机。 靳青河深深地吸了几口潮湿的空气。感觉心脏“噗嗤噗嗤”地跳得剧烈。他虽然反射神经还在,招式也记得,但是这具身体明显是有点跟不上了。才动了两下就累得喘气。 接下来硬拼的话,即使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没想到今天会遇上这么一招。靳青河自然不会认为这些仇家是自己招惹的。他来到这个世界才多久啊,打过交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大概是前任的债务了。给别人收拾烂摊子的感觉真心不好。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居然要闹到动刀子这么严重。 车夫早就“哎呦哎呦” 地喊了两声,丢下黄包车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如今狭窄阴暗的小巷子里,只剩下靳青河隔着蒙蒙细雨与五个手持钢刀的大汉对峙。 “你们,是靳青河的仇家?”靳青河问道。 大汉古怪地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这话问的,难道他不是靳青河吗! 他们得到的资料是,这个靳青河是个纨绔子弟,长得人高马大,却是个标准的花瓶人物。但是单看对方刚才那两下子以及现在的淡然处事,哪里是个普通的花花公子那么简单!看身手简直就是个练家子了! 几个大汉一时也犹豫了,不会是自己找错人了吧。 靳青河扫了几人一眼。心里暗暗掂量了事情的缓急。 虽然这些人蒙着脸看不清面容,但是几人都是皮肤粗糙黝黑,做码头搬运工的打扮,而且持刀动作不够熟练,可见并不是专业杀人的。青天白日地持刀行凶,显然并不是自身跟前任结仇,而是背后有人,心无忌惮的了。 靳青河留意了几个人的动作——一个穿土黄色短褂,黑色布裤扎裤腿的壮汉先是直接面对了他,接着,其他人以此为首围成了个圈,在打量他的时候,那些人先是朝那土黄短褂壮汉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才调转视线——从那几个人下意识的表现中靳青河推测,那黄褂壮汉大概就是为首之人了。 一群普通民工,兼职做点砍杀的买卖。敢这样明目张胆,背后肯定是站着个大人物了。这个大人物,出于某种原因,不能用自己的人,所以才找来这样一群非专业人士。而且,虽然他们刚才招招狠辣威猛,但起刀快落刀缓,狠劲足而杀气微,似乎并不是来取命的。 这个架势,只是来恐吓提醒的?这是否也说明了对方没找专业杀手的原因? 不过,不管了,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靳青河笑了。嘴角一点勾痕,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挺直腰板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露出刀削似的鬓角。 身后几个大汉孤疑地退了一步,不明白他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敢笑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错。”靳青河拍了拍手,动作轻飘飘的,是个没有什么力度的鼓掌,“可惜眼色不够。” 几个大汉愣了一下。 靳青河也不理其他人,直接踱步至那穿土黄短褂的壮汉面前,用一根手指挑开对方横亘在面前的钢刀,眼神温和而危险,被凉风冷雨冻得泛白的嘴唇缓缓吐出冰冷的话语:“蠢货,这都听不懂。” 壮汉被他那阴沉的眼神盯得心中大骇。不由噎了声,不知如何接住话茬。 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这个人的气势太可怕了,比那位大老板还可怕!他觉得古怪,至始至终地感觉这个“靳青河”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可是哪里古怪呢,他又说不出来。 靳青河要的正是这种效果,他冷哼一声,痞子似的拍了拍壮汉的脸。 “你觉得我像靳青河吗?” “咦?”大汉怔愣了,这话问的,难道真是找错人了? 靳青河见他这个样子,万分庆幸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只是些找兼职的民工,并不真的认识真正的靳青河,甚至可能还没见过靳青河的长相。如此,他就可以大胆地进行他的忽悠大业了。 “虽然知道你们没经验,但也不能蠢成这样,把上边给你们的介绍看仔细了吗?靳青河——是我这样的吗?”靳青河的语调说到最后,猛的一高亢,挥手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周围一种抽气声。 壮汉捂着脸趔趄了几步,是被打懵了。迟疑地问道:“不是说,那个靳青河,会,会,这个时间在这里经过,让我们在这里等吗?” 靳青河心里“咯噔”一声! 是谁,知道他今天会从丁太子那里离开并直接回家?他的离开可是临时决定的!谁会知道,除了——除了丁太子?不可能吧。 靳青河压下心中的疑惑和混乱,面上依然维持着冷冰冰的笑容:“除了靳青河,就没别人会经过了?是这么交代你的?” 壮汉词穷了,惭愧了,他觉得面前这位说的很有道理。虽然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但是在靳青河制造出来的氛围中,他完全不能思考。他甚至有种要向对方磕头认错的冲动。 靳青河见好就收,他把手在大汉衣服上擦了擦,似乎是嫌刚才那巴掌把他的手弄脏了。 “滚吧,这次本少爷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我会跟你们的接头人解释清楚的。”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游移不定。 靳青河眉头一拧,一个凌厉的眼神无声地射了出去:“还不滚?” 几个大汉齐整一个激灵,纷纷点头鞠躬,掉头就跑。 然而没等他们拔动腿脚,小巷口却突然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呼声。 “靳青河,你怎么在这?!” 靳青河脸上一黑。 功亏一篑啊! 第16章 胡同奔逃 “靳青河,你怎么在这?” 靳青河脸上一黑:卧槽!你敢晚一点再叫吗! 几个人抬头看去,只见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袍青年一手抱着一摞书,另一只手撑着一把藏青色的油纸伞,正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们。 靳青河和对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可惜弱不禁风,而且很没眼色!这是靳青河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怎么是他?什么出门不在家,果然是在骗他的啊!这是陆冬青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陆冬青扫了一眼周围,赫然看清了形势之严峻。他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几个大汉只看了陆冬青一眼,马上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几双虎眼齐刷刷地钉到靳青河身上。 “他妈的臭小子!居然敢骗我们!” 几人骂骂咧咧,满脸齐整的被欺骗戏弄的愤慨。细想靳青河刚才的话果然是漏洞百出,避重就轻,完全不可信。他们怎么就上当了呢! 其中尤以黄褂壮汉最为悲愤:“他奶奶的!还打了老子一巴掌!” 靳青河肩膀一耸:“演得太投入了,顺手。” “他奶奶个熊!”壮汉仰天咆哮。小兔崽子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不把他按在地上割上几刀不能解心头之恨哪! 壮汉提刀作势就要往回扑杀,陆冬青却忽然出声制止道:“等等!” 所有人的动作为之一顿。眼睛探照灯似的齐整扫过去。 陆冬青向前走了一步,义正言辞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再不走,我可就要把巡捕房喊过来了!”虽然这个靳家大少很讨人嫌,但是他自认还是做不到冷漠地袖手旁观的。 靳青河无语了。看来这个书生还没搞清楚状况啊。人家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挥刀子,肯定早就把巡捕房解决了,哪里轮得到他来喊救命。 果然,几个大汉不但不紧张,反而满脸不屑,冷笑道:“哟,你又是哪位?” 靳青河也想:你究竟是哪位! 陆冬青手一挥:“你管我是哪位!” 靳青河:难道我连知道自己被谁陷害的资格都没有? 壮汉冷哼一声:“小白脸,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揍!” 靳青河:我也很想揍。 陆冬青横眉怒目:“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居然还敢如此猖狂!好,那我就——” “拽什么古文,跑啊!” 靳青河一看那为首的壮汉眼角一抽动,凶光迸射,立即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他当机立断,拔腿就跑,是往巷口跑的,路过陆冬青身边时,见对方还一脸呆愣,只能心下暗恨一声,挥打开他手上的伞,攥住他的手扯了一起跑。他知道,如果这些大汉今天没能跟雇主交差,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迁怒这个来搅局的书生,看在这个书生没有弃他而去的份上,他决定拉他一把。 变化来得突然,陆冬青也无暇他想了,“哎”了一声,单手把书搂在胸前,莫名其妙地拔腿跟上靳青河。 两个人在前面跑,几个大汉在后面追。细雨蒙蒙中,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几人横冲直撞,几乎畅通无阻。 “跑,跑不动了!”陆冬青气喘吁吁地对着靳青河的背影喊道。他本就是个坐着搞学术研究的,要比运动,哪里是几个大汉的对手。 靳青河自己也是心脏勃勃跳得厉害,他牙一咬,拉了陆冬青就冲入一大片胡同里面。 他领着陆冬青东拐西拐,也不管路数了。后方大汉们的叫骂声时远时近,紧紧地坠在身后,始终不能摆脱。陆冬青喘得越来越厉害,他的两条腿沉着千斤泥灰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靳青河的脚印,是个下一秒就要瘫倒的模样,但是怀里还是紧紧地搂着那一摞书。就在他失去平衡即将栽倒的时候,靳青河猛然停了下来。陆冬青精疲力尽地向前一看,发现前面赫然是一面两米多高的灰色砖墙。 他们跑进了死胡同! 陆冬青蓦地一扭头看向靳青河。 靳青河正皱着眉沉吟。然后他松开陆冬青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伏低,后脚尖一蹬,疾风一样往前冲刺。 陆冬青以为他是要自寻短见,不禁“呀”地惊叫了一声,伸手要去拽住靳青河。然而下一秒,他维持着伸手的动作僵住了。 靳青河的脚尖在墙壁上飞快一左一右地踩了个z字型,脚下借力,“蹬蹬蹬”几下就跃上了墙头。 陆冬青没想到现实中竟真的有飞檐走壁这种神奇的事情,惊得瞠目结舌。 飞檐走壁历来是中国武术中一项绝活,并不是真的凭借所谓的轻功,它是利用脚与墙之间的摩擦力和超强的平衡能力来实现的,重要的还是速度及平衡点的把握。是前世靳青河的拿手绝活之一。个人最高纪录是5米。 胡同口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靳青河急忙俯身伸手要去拉陆冬青。他已经看准这个书生是个傻小子了,只会添乱,必须照顾,否则麻烦。 陆冬青还没神奇完,糊里糊涂地就把手伸给他。靳青河攥住他的手腕一使劲,没拉动。他看见了对方怀里的那摞累赘物。 靳青河果断命令:“扔了!” 陆冬青头一扭:“不!这是我好不容易才——” “去你妈的!”靳青河气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果然是个书呆子!小命都要没了还书书书! 无可奈何,靳青河换了个姿势,两只手一起抓住对方,狠狠地往上一掼,做了个拔萝卜的动作。这一下用力过猛,陆冬青是被他强行提扯上来了,但是后劲加大了惯性,陆冬青刚上了墙头就跟他面对面地撞了个大满怀。陆冬青下意识的要在靳青河身上找平衡,靳青河下意识地往后退,结果一脚踩空,两个人抱成一团,不由自主的一起往后栽倒。 墙后是一片废弃的园林,羊啮草足有成人膝盖高。一大片的枯黄夹杂些暗绿,前方杂乱无章地横亘着几根木桩,一些零碎的砖块瓦片,都是建筑装修剩下的垃圾,被一股脑堆积在这里。 靳青河仰面朝天地跌进草丛里,成了陆冬青和那一摞书的垫子,干硬尖细的羊啮草从他□在外的脖子两边往上穿,在他的脖子和两颊滑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陆冬青的书还好死不死地就压在他的心口上,再叠加一个陆冬青的重量,杀伤力登时翻了两番。痛得靳青河暗暗咬牙。 陆冬青只是摔了一跤,倒不碍事,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一墙之隔的后方响起了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几声粗鲁的怒骂和疑惑责问。 靳青河急忙按住陆冬青的背,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低低地“嘘”了一声。 陆冬青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只瞪大一双眼睛看着靳青河。 两人按兵不动,等待外面的追击者离开。 靳青河近距离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睛很漂亮,上眼皮弯曲弧度大,内眼角尖而内陷,外眼角细而略弯,眼尾很长,是个桃花花瓣的形状。眼中莹润迷离,带点妩媚的风流。然而眼神意志坚定,是个英气勃勃的神态。 这是一副画。靳青河心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看陆冬青,陆冬青也在看他。身下人那眉眼,身架,包括板寸头,长鬓角,卧蚕眉,确实都是他所知道的靳家大少的形状。可是那气质和眼神,以及刚才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纨绔子弟所能有的。人的气质不是金钱或势力能够堆砌起来的,是需要年龄的积累和经验的丰富的。眼前人所展露出来的沉稳,内敛,睿智之风华,令人叹服着迷。特别是那双眼睛,以往他在里面看到的只有轻浮浪荡,如今再看,却是深情忧郁,淡漠安静,甚至显出些柔情和温顺来了。 这个人,真是靳青河吗?他不是认错人了吧?双胞胎? 如此过了良久,墙外的脚步声来了又去,去了又回地绕了几次,终于渐渐消失。 天地间一片祥和的寂静,天空飘着迷迷蒙蒙的细雨,落在两人身上,四周,绵绵蛮蛮如有情,把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包裹进一副幽美梦幻的水墨画中。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刚才的疲劳奔波变成了一场华丽的冒险,冰凉的雨丝变得诗情画意,废弃的园子瞬间焕发了生机。 “他们走了,我们是不是安全了?”陆冬青放低声音问道。 靳青河“嗯”了一声,他赏够了画,扶着陆冬青的肩膀坐起身来,痛神经也回到现实中了。他发现自己脸上流血,脖子上流血,胸口痛,背脊也痛,堪称遍体鳞伤。忍不住一巴掌揉搡了陆冬青的脑袋:“你这个笨书生!” 陆冬青大囧。 他在别人眼里,向来都是被奉为尊者大师级人物,哪有人敢把手放他脑袋上。可是眼前这男子却做的如此理所当然,而且他心里还一点都不反感生气,奇也怪哉! 而且,看在对方是为了自己才摔得遍体鳞伤的,陆冬青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他计较。 靳青河伸手往脸上一抹,站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末了他皱了眉头,转头看也跟着站起来,正拍打着长袍上的草屑的陆冬青,问道:“这是哪?” 陆冬青一愣,也扫了一眼自己所处的环境,然后错愕地重复了靳青河的话:“这是哪?” 第18章 荒草黄昏 靳青河伸手往脸上一抹,站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末了他皱了眉头,转头看也跟着站起来,正拍打着长袍上的草屑的陆冬青,问道:“这是哪?” 陆冬青一愣,也扫了一眼自己所处的环境,然后错愕地重复了靳青河的话:“这是哪?” 靳青河皱眉:“你不知道?” 陆冬青脸色古怪起来:“你不知道?” 靳青河深深做了个吐纳。怎么办,他好想揍人!这个笨书生是鸟八哥转世吗! 陆冬青脸色越发古怪。他的白袍已经彻底变成了灰袍,上面泥巴东一块西一块的,湿溚溚的贴在身上,那摞书倒是包扎严实。他一手抱住书,一手合成伞状遮在书上,绕着靳青河走了几步,一脸若有所思。 “你真的是靳青河?”陆冬青终于忍不住怀疑道。 靳青河点头:“是的。” 陆冬青往后一仰脖子:“我是陆冬青!” 靳青河一愣,继而理所当然地答道:“我失忆了。”然后他从上到下扫描了陆冬青,最后下结论,确实是个美人。可惜是个男的。 陆冬青忽然有种憋屈的感觉。你既然都失忆了,把我是谁都忘记了,怎么还不忘要找我麻烦! “好吧,你失忆了,忘记自己家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了。” 靳青河:“自己家?” 陆冬青往左边一指:“从这一直往前走,就到你家了。” 靳青河默默地转过身背对了陆冬青。 ··················靳少爷很尴尬················· 小园里一片荒草凄凄。细雨蒙蒙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前走。 靳青河脚下跨过杂乱的木桩,砖块,走得一往无前。陆冬青则在后面默默地打量着他。 一个人失忆,就可以性情大变吗?简直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靳青河是怎么样的人,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和这位闻名万成县的靳家大少爷有的只不过是两面之缘。第一次是下课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的巧遇,只是匆忙间的一眼;第二次则是跟自己的学生出来踏青时,对方刚好也出来郊外骑马散心,看见他,一时太激动,不管不顾的就往前冲,经过石场的时候,马匹受惊,把他翻进河里。 然后就是这次了。 陆冬青是书香门第的出身,父辈是落第的秀才。幼年在父祖的督促下,他苦读中国经典。后来家道没落,父母相继离世,几个伯伯闹分家,他尝尽世间冷暖,看遍世态炎凉,学习也就越发刻苦,心志也就越发刚毅。长大后留洋四年,接触到西方列强的尖端科技哲学着作,方知天下之大,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他于去年回国,现在任教于万成县一所新式高等学府,职称是副教授,教西方戏剧和中国小说史。领月薪400银元。如今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处小公寓,一个人生活。目前的亲人中有联系的,也只有一位叔父,感情倒是十分亲厚。 靳青河现在知道民国银元的换算了。这时的一银元相当于现代的40元rmb,也就是说,陆冬青的月工资是16000元rmb。就算是在这时的上海,一个普通四口之家的月生活费也不超过15银元。所以陆冬青可以算是奔小康了。 这些也是靳青河从靳父口中了解到的全部了。靳青河一直以为民国知识份子都是遭受迫害的愤青,大概都是满腔热血但是有点呆头呆脑的,一般出现在游行示威摇旗呐喊的行列之中,最后不是参加gong军就是被guo军枪毙。但是这个陆冬青似乎又有点不同。这个陆冬青,既不尖锐,也不苦闷,更别说沉沦。他博学多才,自给自足,在万成县享有盛名,但是为人却很低调,和万成沈家嫡子沈出云是同学关系,也是直到发生靳家事件后才爆出来的。 靳青河觉得,这个陆书生,看着很简单,但是又好像不那么简单。这是他作为一个商业骄子的直觉。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两个人原本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也不知道怎么着,现在却不自觉地并肩了。 在微风细雨燕低飞的画境中,两个年纪相仿,或英俊或清秀的青年并肩同行,赶路仿佛也变成了踏青一样的悠闲。 陆冬青盯着青年的侧脸看了片刻,忽然生出些朦胧的情思来。他一直希望有个人可以陪着自己慢慢地走,走在烈日之下,走在细雨之中,走在无垠荒野,走在无尽幻夜。对方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可是他的同僚们太尖锐,他的学生们太热闹,沈出云倒是细心安静,但是却总是把他当做易碎品似的小心对待,严加保护。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自己是作为一个男子汉站在天地之间,即使不能有所作为,至少也要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而现在,他却忽然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多奇怪啊!这个男子,倒是能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陆冬青心想。 他原本是准备逮住靳青河投诉靳家最近对自己及自己学生的胡闹的,但是此刻站在这个青年身边,看着对方那双平静安宁的眼睛,他的心中生不出半丝怨怼了。他不希望破坏这美好的一刻。暂时就这样吧! 靳青河不是文人骚客,自然很难生出点像陆冬青那样的浪漫心思。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俗人,淋雨要冷,伤口受冷会痛,裤子粘在腿上要不舒服,皮鞋浸水走路会拖沓,长草泥泞中不能走快,所以他走得并不很快活。 就在他闷头走路的时候,一旁的陆冬青忽然低呼一声,是脚底湿滑绊了一跤,靳青河眼明手快,急忙扯住他的胳膊,但他还是“哎呀”一声,为了接住下滑的书,把脚崴了。 靳青河望了一眼前方漫漫长路,以及渐渐昏沉的天际。 最好赶在天黑雨变大之前抵达靳家,否则只能露宿荒野而且没饭吃。 陆冬青一边忍痛,一边羞愧地低下头:“抱歉。”他发现自己确实从早上就一直在给对方添麻烦。好像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他就变得笨手笨脚的,完全不是平时淡然自处的自己。 靳青河看了他的脚踝一眼:“我看看。” “不,不用了!”陆冬青连连摆手,“我没有问题!”由于一只脚上不敢使力,他的站姿身体重心偏移,看着很没有说服力。 如果是丁太子那个五大三粗的大兵痞也就算了,但是这个书生看着是个细皮嫩肉的,大概也受不住自己那套堪称粗暴的治疗法。靳青河这样一想,便不再多言,只低头,默默地弯下腰,把背朝向了陆冬青:“上来吧。” “咦?”陆冬青受惊似的抱紧了自己的书,脸迅速转红,急急分辩道:“不,没关系,我可以继续走,我可以——” “上来。”靳青河眼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 陆冬青低下头:“哦。”他的薄薄的耳尖已经彻底泛红了。 他动作僵硬地俯下|身,趴到靳青河宽厚结实的背上,手支撑在靳青河背上,还想拉开一下距离。靳青河拖住他的腿弯,一使劲站起身来。他倒抽一口凉气,双手急忙抱住了靳青河的脖子。这下可完全抱严实了。 雨还在雾飒飒地飘着,万成的黄昏悠然降临,天际是万丈霞光,漫漫然向远方延伸着,色彩绚丽醉人。前方是一碧荒草,缥缈烟雨中肃然静默。靳青河背着陆冬青,在羊啮草稀疏的泥地上走着,陆冬青从一开始的尴尬别扭,到现在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头搁在对方肩膀上,他微微地闭阖了眼睛,在无人可见的视角中,他用视线慢慢地描摹了靳青河的侧脸轮廓。卷翘的睫毛,坚定的眼神,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唇线。他突然有点转不开眼睛了。这个人,失忆后似乎变得可爱了啊。 所幸路程还不算太长。两个人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抵达靳家。 陆冬青浑身湿透,靳青河自然要留人。而陆冬青经过刚才一番波折,已经对靳青河有了一点改观,这时也就推拒得客气。 两人刚进大门,偏巧靳蓝泽正要出门,一眼瞧清了这无论如何不该一起出现的人,立即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唉哟”大叫一声,动作夸张地往后大跳了一丈高。 “大哥,我说你——你这是?”靳蓝泽捂着胸口大惊小怪地指着陆冬青叫道。 陆冬青心慌意乱地朝他点头示意。 靳青河淡淡地应了声,背着陆冬青走到客厅里,把对方放在沙发上后,才回头对迎上来的保姆说道:“柳妈,帮我煮点热汤。还有,叫个会治骨伤的医生来。” 待保姆应声退下后,靳青河才转身,在陆冬青面前蹲下。抓住对方受伤的脚踝,抬手脱下上面的黑色厚底布鞋和白布长袜。陆冬青的脸都红得快要充血了。他双手紧紧地攥住自己长袍的两边衣摆,正襟危坐地任由靳青河查看自己的伤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靳蓝泽在两人背后露出“原来如此”的阴笑。 这是多快的速度啊,还把人弄到家里来呢呵呵呵! 第19章 检查检查 陆冬青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虽然对靳青河已经改观,但是心里依然觉得别扭,热汤只喝了两口就急急地告辞了。靳青河也没多留。 靳青河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绵软的睡袍,脸上脖子抹了凉凉的药膏后,才下楼端了杯咖啡陷在沙发里,用钢钳子夹了三块方糖放进咖啡中,慢慢搅拌,慢慢啜饮。 靳蓝泽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鬼鬼祟祟地看着他笑,末了终于忍不住,满脸八卦地问道:“哥,人家之前不是看不上你吗?你是怎么把他弄到手的?是因为脸上的这些伤口吗?**牺牲啊!还是因为你跟了丁太子?这样看起来,那个姓陆的也不是多了不起嘛!看他平时那副清高的样子,哼!——哎呀,他怎么就这么好的命,突然就跟沈出云是同学了呢!” 靳蓝泽滔滔不绝地发了一堆牢骚,虽然靳青河没理睬他,但是他也很能自得其乐。 他蹲在靳青河跟前,脑袋凑近对方,自下而上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小奴才似的献媚道:“哥,我发现你真的变得好看了哦!”说着,他朝靳青河使劲地眨巴眨巴眼睛,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得十分莹亮动人。 靳蓝泽是个长相媚气漂亮的小个子,举手投足之间会不自觉地带着点撩人的意思。他的同学都很爱他,加之他性格开朗活泼,不会记仇,没什么坏喜好,只是有点小势利,但也很好打发,所以在圈子里一直很吃得开。他也对自己的长相十分满意,知道如何善加利用。以前的靳青河对他一直只是冷眼冷笑,他也就学会了讽刺顶嘴。如今他察言观色后发现,自己哥哥好像不一样了,于是明智地知道见风使舵。比如现在他这么在对方身前小狗一样地磨蹭,靳青河就只会又无奈又纵容地摸摸他的头。 如果靳蓝泽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摇上了。他实在是太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哥哥了。 “哥啊~~”靳蓝泽腆着脸去摇自己哥哥的手,说出最终目的,“你跟丁太子说一声,让他也给我安排个职位吧!” 靳青河看着这个胸无大志的弟弟,心里哭笑不得。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的拒人千里之外了,他渐渐地开始习惯这些家人,感觉这是自己的责任。因为上辈子不能拥有,这辈子就格外的想要珍惜。 只是跟别人讨要职位这种事毕竟是他从没做过的,感觉是老虎吃天,无处下口啊。要如何跟丁太子开这个口呢? 靳青河拍拍靳蓝泽的手背,把咖啡杯放到茶几上,说道:“哥哥会记住的。” 靳蓝泽狠狠一抱拳,旧社会的英雄豪杰似的故意粗声说道:“大恩不言谢!”然后背过身,对着天花板比了个v字。 待靳蓝泽高兴劲过去后,靳青河才问道:“蓝泽,我,或者我们家,是否有什么仇人?” 他心里可一直惦记着小巷的埋伏。 靳蓝泽吃了一惊:“哥,你这就开始动手清理咱家的各路仇人了?好哇!我这有个小本子,日期事件都详细地记录着呢!我现在就拿给你,你不要手软,一个一个来,哼哼,你把我最讨厌的那几个同学也解决了吧!择日不如撞日,就是现在!”说完,“咚咚咚”的就往楼上跑。 靳青河在他身后,翻白眼望天。 他松了松衣襟,觉得自己还去问靳父的好。 ·············靳父表示自己仇人太多不知道啊··············· 陆冬青坐了黄包车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 他这个家是个朴素的小四合院,门口摆放一截大肚和尚赤脚悟禅的木雕,院子里种了各色花卉,诸如夹竹桃,晚香玉,紫茉莉,金银花一类。藤质的棚架上爬了一树翠绿鲜嫩的丝瓜,细雨蒙蒙中暗香浮动月黄昏,很有股闲适雅意。 陆冬青一路目不斜视直接抵达了卧室。卧室里窗明几净,收拾得简洁利索。他一进门,先是阖上红木门扉,然后放下书,推开窗扉,让屋子透足了气。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想了想,转身拨动了身旁的电话。 电话一被接通,对方马上拿起来,显然是在座机边等候久矣。 陆冬青握着话筒,听着电话那头的焦虑,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一树大花剪秋萝,手伸出窗外,隔着牛毛雨抚摸那花瓣伞状开裂的花朵,眼里落下一抹红艳花色。 “我知道了,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回去。不会太久。”他最后沉着脸安抚了对方的担心,然后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话筒的时候,他的视线还落在电话上,然而白皙修长的手指倏忽弓起,抓成了个鹰爪的形状,拽住花瓣用力一拧,生生扯下满手鲜红的汁液。 他把手指伸到嘴边尝了尝,没有在意花汁的苦涩,因为眼神依然陆离斑驳,是心思落在了空处。 ··············靳青河的一天假期宣告结束,··············· 翌日。 丁太子凑足一群太子党很是胡闹了一天,无非就是吃喝嫖赌,图个乐子罢了,却感觉没以前那么得劲了,抱着个香喷喷的小旦也没了兴趣,于是果断把靳秘书长召唤过来。 丁太子要玩桌球,下午三点的乐源门。是家洋人开的馆子,上层提供用餐,下层则开辟了个私人台球厅室。 连日阴霾的天空恰好放晴。靳青河看脸颊边的血痕已经凝固成细细的纹路,也便不再在意,把自己打理了一下后便出门了。 大约辛未时段,乐源门正是冷冷清清。靳青河一进门就瞧见了斜对角窗边的丁太子。 丁太子一个人坐在咖啡桌前,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穿了白衬衫和黑马甲,白衬衫袖子直挽到了手肘,一双长腿交叠着闲晃,把咖啡桌上铺展的碎花边桌布带得一晃一翻的。 丁太子正百无聊赖地捧着一张薄薄的菜单研究,桌上只搁了杯白酒。靳青河朝他走去,他似有所觉,抬起头来。 然后他眼睛紧盯了靳青河,抓起面前的白酒一口饮尽。 “你可总算来了。”丁太子“嘣”的一下把空酒杯按在桌上,笑呵呵的大跨步上前搂了靳青河的肩膀。 “走,到下面玩去。”然后他近距离地瞧清楚了靳青河脸上的血痂,视线顺藤摸瓜一路向下,是几条隐入立领衬衣里面的血痕。 丁太子立即脸色一变,手指捏住靳青河的下巴愤怒地责问:“他奶奶的,谁弄的?!” 靳青河无言以对。虽然现在餐馆清冷,但也要注意一下影响好吗!两个大男人勾肩搭背就算了,还要用手指勾下巴,眼神咄咄逼人,没看见掌柜的在一旁震惊吗! 靳青河把脸扭开:“没事,被草割到而已。” 丁太子眼睛倒竖,对对方如此不爱惜自己发肤而感到痛心疾首。他不由分说的一把拽住靳青河的手:“还有哪个地方也受伤了?到厕所里面去我检查检查!” 虽然靳青河不愿意,但是他现在这个身体是个草包,于是只能被丁太子拉了走。 丁太子把他扒拉进洗手间,门一关就要去解他的西装扣子。 “等一等!大白天的——”靳青河眉头大皱,按住他的手,“里面没有了!” “老子自己看!” “不要这样!” “别乱动,给我老实点!” 丁太子是个力大如牛的,现在正是心急,完全不把靳青河这微弱的挣扎放在眼里。他毫不费劲地开了靳青河的前襟,双手揪住里面的衬衫往上一扯,就将靳青河的衬衫从裤子皮带里抽了出来,露出一片光滑结实,肌肉紧绷的小腹。如此还不知足,他手一伸,就要从下往上滑进靳青河衬衫里面去探个究竟。 “我说不要了!” 靳青河终于恼羞成怒,涵养也不要了,力气大爆发,手一推就把丁太子推坐到马桶盖上。 他拉了拉大开的衣襟,面红耳赤地盯住丁太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申道:“我说不要了!” 丁太子一噎。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靳青河要这么生气。他们之间不都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吗?现在他的阿青是他的了啊,他检查自己的人是否完好,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是—— 丁太子怔愣愣地坐在马桶盖上看着心上人:“你是害羞吗?”然后不等靳青河回应,他马上得意地笑着接口道:“好吧,好吧,回家再看好了。” 靳青河看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想给他一兜冷水清醒清醒。 靳青河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地整理好衣服,懒得多说,推开隔间木门提腿就走。 不能再跟这个兵痞子待一块了,他想揍人! “阿青,你怎么就走了,等等我嘛!”丁太子在后面舔着脸跟上来。他见自己心上人果真纯情,心里就觉得特别高兴。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隔间。 靳青河刚走出来,眼角余光便瞥见洗手间的大面玻璃上映着一个黑色身影。他脚下一顿,侧过头去,便看到了独自靠在镜子边抽烟的男人。 第20章 厅室挑衅 靳青河刚走出来,眼角余光便瞥见洗手间的大面玻璃上映着一个黑色身影。他脚下一顿,侧过头去,便看到了独自靠在镜子边抽烟的男人。 男子生得威严俊美,身材高大端正,轮廓刀削玉刻的深邃,两道浓浓的剑眉天然地皱紧了,在眉心挤出一道忧郁的刻痕,眼神冷峻,是个时刻深思熟虑中的模样。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披着黑色大氅,下边是黄呢布料的军裤和长筒军靴,周身一股杀伐决断的锐气。 此刻,男子也正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戏谑和嘲讽,眼神蔑视。 他把手指上夹着的烟卷丢在地上,用坚硬的军靴碾熄了,然后抬头瞟了靳青河,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靳青河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直到丁太子在后面赶上来把他扯了走。 台球厅室。 靳青河跟着丁太子沿着狭窄的楼梯进入乐源门的地下室,这里是被改造为台球厅室的一个大房间,屋子里灯火通明,正中并排摆放着四台中式斯诺克,墙壁上挂着一袋球杆,角落里有休息用的桌椅,烟卷和小食。总体环境整洁干净,但是因为房间里烟雾缭绕,天花板也设计得比一般规格低,所以空气略显滞闷。 正是一天较为萧索的时段,房间里只有寥寥两三个青年男子,两个是马甲西装裤的打扮,抱着球杆坐在台球桌边沿,一个是白衬衣黄呢军裤搭配军靴的架势,趴在台球桌上击球,几个人在台球桌上说说笑笑。靳青河和丁太子步入台球厅室的时候,那个趴在台球桌上的男子刚好手肘回缩,球杆前撞,正是一杆进洞。 一旁的两个同伴齐声喝彩: “厉害!又进了!你小子是要一杆清台吗!” 男子站直身来,一手握着球杆,一只手插|进裤袋,转过身来。 靳青河一看,不正是之前在洗手间遇见的那个抽烟男吗! “哟,这不是沈少嘛!”丁太子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沈出云?小弟的表哥?靳青河心中生出一丝微妙的愤懑。 沈出云似笑非笑地乜斜了靳青河一眼,然后才朝丁太子笑道:“别来无恙,丁太子。” 丁家和沈家的恩怨,可以从老太爷们那一代讲起。内容多半都可以围绕政见分歧,商业竞争展开来说。私人仇恨倒是无几,也就是年轻小辈间见面动动嘴皮子,枪子倒是不敢乱动的。一动,东北要乱。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争斗都拿捏好分寸。只是这仇结的久了,便沉淀出恨意来。到底是没有杀父夺妻灭门的刻骨仇恨的。也幸好丁沈两家势均力敌,所以才没能真正撕破脸来。 丁太子一步三晃,吊儿郎当地走到沈出云面前,大喇喇地飘了一眼沈出云背后的台球局面:“不错嘛,沈旅长果然有两下子。” 沈出云听他一分钟内对自己变了两次称呼,心里甚觉好笑,然而面上不动声色,只抱着双臂笑道:“见笑了,太子也是来玩的?不知道有没兴趣跟我玩两场?” 丁太子摆摆手:“别,要是你输了就算了,你要是敢赢我,我非得按着你揍一顿不可!” 一旁的两个青年一听,眉毛都倒竖了。这都什么话啊这人! 沈出云倒是好修养地哈哈大笑:“丁太子果然快人快语啊!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一边抓起身侧的擦杆布慢慢擦拭球杆,一边绕着台球桌走到一边,给丁太子让出道来。 丁太子也没推让,理所当然地跨过去了。 靳青河在一旁看得分明,丁太子如此没心没肺,就是个大老粗,一根筋。而这位沈大少爷明显是个城府深沉的人物。毕竟就沈家的地位而言,他根本不必委曲求全去给一个完全不领情的人让路。 靳青河走过沈出云身边时,对方忽然抬眼看他,嘴唇阖动,轻轻地吐出一个词: “——兔子。” 靳青河微愣,对这么直接的挑衅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然而对方已经转身若无其事地走开了。靳青河往前走了两步才恍然大悟,兔子不就是某行业的专业术语吗! 靳青河:囧rz。 是了,难怪对方之前看自己的眼神那么轻视,是在洗手间里不小心听了他跟丁太子的墙角所以误会了吗?但是这种事情解释不清的好吧! 靳青河决定忍了。无所谓,反正也是不相干的人,不必追着澄清。他头一摇就把沈出云抛到脑后了。 然而沈出云可没能这么豁达,他心里还惦记着陆冬青的事情呢!虽然陆冬青表示不需要麻烦他,但是他就是不能忍受有人欺负他的冬青,觊觎他的冬青!靳青河算什么,一个小小的暴发户,也敢跟他叫板! 沈出云此人,善于记仇,甚至可以说是斤斤计较,犟头犟脑。他在大仇大恨方面能用政客的眼睛冷静分析,譬如丁沈两家的恩怨,然而小恩小怨不能忘,时时刻刻都要拿到嘴边用牙齿狠狠地咬上几口以泄愤,非如此不能痛快。丁家太子是大仇,虽然丁太子像茅坑里的石头,又冷又硬,而且不知好歹,幸好笨得坦白,傻得直率,所以可以拉拢,可以利用,可以纵横,最好不要反目。而靳青河欺负了他的冬青,这桩是不关沈家利益的私仇,他觉得可以现场报。之前小巷埋伏没能成功给对方提个醒,这回,他可以来个婉约一点的。 沈出云心中打定主意,眼见着丁太子那桌已经开始,也不走开了,就站在丁太子的台球桌边,双手交叉环于胸口,好整以暇地留意了靳青河。 只见靳青河拿着球杆在手中颠了颠,走到台球桌前,俯下|身,双腿前后弯曲站立,重心前倾,两手左伸右缩,手指拱起,交叉,左架右握,托起球杆。一整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熟练简洁,是个专业人士的架势。 丁太子也是屏息凝神地盯住了他。 靳青河盯着母球,手肘一动,出杆。然后他很迅速地闭了下眼睛,站起身来。 ——母球偏离预定轨道,离目标球远矣。 丁太子叹了口气,上前拍拍靳青河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慢慢来。我看好你!”他看靳青河的握杆,击球动作都十分标准,还以为他的阿青是个专业的呢! 靳青河点头领受了他的好意。 沈出云在一边笑微微地看着。 靳青河的第二杆依然失败,这次的动作显得拖泥带水,甚至没有第一杆的顺畅。他自己站起身来时不免也要皱眉了,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样子。 等到了第三杆的时候,母球总算和目标球擦了个边,在观众眼里也算得上是个小进步了。然而靳青河挺直腰肌,看着母球,却是眉宇大皱。 他很快又伏低前身,击出第四杆。这一次的水准又回到了最初状态。母球往目标球冲去,然而在逼近目标球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自己掉进球网里了。 “咳!”沈出云的两个伙伴在一边冷不防打了个嗝,是忍着不笑出声音,只剩两股急气流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丁太子眼神犀利地朝两人瞪去:“他妈的找死!” 两个公子哥立即噤声,齐齐看向沈出云。 沈出云垂首在台球桌边沿弹了弹烟蒂,要笑不笑地说道:“小子们不懂事,丁太子大人有大量,多包涵了。” 话锋一转,他瞟了靳青河一眼,带着点施舍的口吻笑道:“要不要一起玩?热闹一点。” 靳青河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他心里对对方三番四次的挑衅并不以为意。横竖不过是个不相关的路人罢了,还不足以让他心绪不定。 丁太子大手一挥:“不必!”接着转身一脸“一切尽在老子掌握中”的去安慰靳青河:“没事,已经有进步了嘛!刚玩的谁不是这样?下一次会好点的!” 靳青河看了眼手里的球杆,赞同了他的观点:“下一次会好点。” 经过刚才的多角度尝试,他已经慢慢找到以前的感觉了。 沈出云在一旁眼神幽幽地看着,深深地吸了口烟,继续喷云吐雾。 这个靳青河倒是很沉得住气啊! 沈出云不再多言,赶在靳青河第五杆落下之前,他率先出击,转身回到自己的台球桌前俯下|身,“啪嗒”一声,响亮而干脆地进了个球。 “好球!” “漂亮!” 一旁的两个公子哥立刻捧场,手舞足蹈地把巴掌拍得扬眉吐气。因为自觉沈出云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了,所以虽然只有两个人,却生生拍出了个满堂彩。 丁太子笑容一敛,脸上现出凶狠状! 这挑衅他妈的也太明显了吧! 眼睛危险一眯,丁太子拔腿就欲去跟沈出云找茬。 “算了。”靳青河在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睛含笑地对着他摇摇头。在他看来,沈出云这种程度的挑衅是很不成熟的。一根糖果的仇恨罢了! 丁太子怕事情闹分明了会让靳青河伤心,也就叹气罢手了。要是对方这时取笑靳青河一句,他就是当场把对方五马分尸了,他的阿青还是要自尊受伤啊!他今天就不该带他的阿青到这里来! 丁太子深深地陷入自责中。 第21章 街角偶遇 这边丁太子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而靳青河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出云“炫富”。 台球技术发展到现代已经很丰富了,包括基本技巧,诸如高杆缩杆偏枪跳球等,以及通过这些基本技巧演变而来的,比如刹车球跳球偏缩还有加旋转的高杆以及弧线球(香蕉球)。【以上资料由百度友情提供】 看沈出云的几个击球,动作都是干净利落,胸有成竹。但技巧多是高杆缩杆偏枪一类,半点花样也没有。连续击落了三个球后,他乘胜追击,球杆目标一转,枪头对准了靳青河的方向,有意无意地瞥了靳青河一眼,手肘一动,第四个球“啪——”的一下被撞向边沿,碰了壁,转弯,撞动隔壁的绿球,绿球颤巍巍地滚了几下,应声落网。 “好球!” 两个公子哥鼓掌喝彩,脸都涨的通红了。是比自己得了大奖还高兴。 沈出云悠游自在地直起腰,满眉满眼的得意。这是他的独门技巧,大名隔山打牛。 在万成,他还真是难逢对手。 他把嘴里剩下的半截烟卷扔到地上,用军靴靴尖碾灭了,从裤袋里摸出一个镶烫精美的金铜烟盒子,从中抽出一根烟叼到嘴里。两个公子哥马上一脸媚笑地跑上前,把打火机凑到他嘴边。他便就着吸了一口,懒洋洋地吐了口斜圆锥状的烟雾,面向台球桌,评估似的点点头,觉得自己今天状态还算不错。 台球桌很快又被一旁的侍者收拾一新。趁着这空当,沈出云揉了揉脖子,转头去看靳青河。 这一眼比以往任何一眼都要来得深刻,就差竖起根中指来示威了。 靳青河觉得自己今天的忍耐度到此总算用尽。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人乎! 丁太子自然也注意到这个眼神,正想暴跳如雷,靳青河却按住他的肩膀,要他稍安勿躁。 淡淡地扫了沈出云一眼,靳青河举起自己手中的球杆朝对方小弧度地扬了扬,示意他好好看着。 沈出云斜着嘴角叼住烟,干干地冷笑一声。他见靳青河终于中了自己的激将法失了冷静,心里就十分期待,等着看靳青河不自量力地出丑。 靳青河转身回到自己的台球桌前,纵观全局,只一眼,很快就在脑子里画出清晰的路线图。 虽然他此刻心里真的被激出一点火苗,然而这点星星之火还不足以让他失控以致大失水准。 刚才他已经多角度地练过手了,现在,他已经找到感觉。 俯下|身,动作摆开,心平气和地吐纳了两次,他不再迟疑,手肘一动,快速出杆。 沈出云把烟蒂搁在台球桌边沿磕了磕,漫不经心地看过去—— “啪嗒——”母球弯曲蛇行,走出一个平滑的弧线形状,蓝球落袋。 “不是吧?” “这都行?” 众人一怔,纷纷停止了动作。感觉这一球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 按常理,母球一般都是走直线的,走弧线的肯定是击球力度不足所致,而走了弧线还能进球的,那就是失误! 靳青河却理所当然地直起身,换个方向,再次出手。 “啪嗒——”母球风驰电掣地穿过两球间隔,直击目标红球。 丁太子瞪大了眼睛,脸上现出笑意。而沈出云则维持着夹烟的姿势僵住了。 难道靳青河开始走狗屎运了? “啪嗒——”“啪嗒——” 母球直线冲撞开临近两个目标球,精准的力道控制着两球呈90度夹角往两边奔走,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各自落袋。 “啪嗒——” “啪嗒——” 随着靳青河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有一个色球应声落袋,甚至有时还是两个。击球的技巧更是繁复,他的枪头仿佛系着一根线,遥遥地操控着桌面上的母球和所有目标球。 高位低位偏位,直线球偏位球反弹球,每一次出手都是恰到好处,收放自如,让人叹为观止。 所用的技巧更是沈出云等人见都没见过的。 横扫障碍的冲球,圈定位置的传球,蛇走龙游的弧线球,甚至一些奇怪的打法,刚开始沈出云等人还看得云里雾里,待往下看才知道,原来那是一组目标明确的组合球! 没有失误,没有游移,没有巧合,靳青河仿佛国手走棋,骁将打仗,谋篇布局处处精细,步步算计,真正的掌控全程,如有神助。 靳青河这一手,堪称神乎其技! “啪嗒——” 待母球撞下最后一个粉球时,台球厅室里已然一片死寂。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实现传说中“一杆清台”的俊美男子,忽然生出一股高山仰止的崇拜和自愧弗如的惭愧感。 他们刚才不还正取笑人家吗,原来对方不是无能,而是跟自己差距太大,都不屑回应他们的挑衅! 沈出云的眼神都凝固了,化成了实质的利箭钉在靳青河手中的球杆上。 他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是球杆的问题。可是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刚才还一窍不通的人,怎么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了个高手?而且还创造出这么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技巧。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除非,除非这个人刚才是在藏拙!是在示敌以弱,耍着他玩儿呢! ——好哇,奸商之后果然狡猾,他到底低估了这个对手了!此人刚才看着自己神气,面上好像没什么表示,其实心里不知道是如何取笑的他呢! 沈出云越想越生气,简直要当场暴走。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勉强平复了心情。 不能在这里动手,自己这一边没好话说。毕竟是他们挑衅在先,后来的比赛也是心照不宣地进行,双方并没有明文说明些什么——他是太天真,才会上了姓靳的当了! 沈出云眼神幽深地看着丁太子搂住靳青河嘻嘻哈哈又朝自己挤眉弄眼地得瑟,心肺都要气炸了。他毕生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戏弄!——然而他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笑容没法维持了,但是下巴依旧昂着。 沈出云是很喜欢台球这项运动的,常常独自琢磨,然而身边苦无知音对手,如今见靳青河的技艺如此高超,他心尖都要发烫了! 一时很想一笑泯恩仇去跟靳青河促膝长谈,秉烛夜谈,各种谈。一时又觉得自己是受了欺辱,被对方当成小丑看待,心情便格外激愤。两相矛盾,内心纠结,真真闹心得翻江倒海,五内俱焚。 这样的水准,早已不是自己等人能够对垒的了。与其留在这里被丁太子阴阳怪气地嘲笑,还不如现在走人! 沈出云当机立断,上前皮笑肉不笑,毫无诚意地赞美靳青河:“靳秘书长果然厉害,有空可得好好切磋切磋。” 靳青河拄着球杆,朝他一点头。心里半点悲喜都没有。只觉得此人心机果然够深。 沈出云转头对丁太子打了声招呼后,便领着两个还没震撼完毕的公子哥离开了台球厅室。 丁太子在他们身后摇头晃脑地龇牙大笑。 他家阿青实在是太狡猾啦!看把沈出云气的哈! 靳青河笑着看丁太子。他果然还是喜欢像丁太子这样简单直率的人啊! ····················分割线··················· 日薄西山。 和丁太子分道扬镳后,靳青河并没有直接回家。虽然遭遇过小巷埋伏,但他还是不死心,想要去见见年瑾玉。 这当然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只是今天接触了沈出云后,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终于跟小弟有了某种联系了。 就是这么个深沉的家伙看着他的小弟长大啊。在小弟很小的时候,他肯定也抱过他,亲过他。小弟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丁太子说小弟是沈出云的“小心肝”,大概真是很要好的表兄弟吧。多么让人不甘心哪! 靳青河在沈家附近下了黄包车,一个人撑着雨伞在雨中慢悠悠地走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夜幕低垂,整条街道都是稀稀疏疏的雨,昏黄温煦的灯光一路铺展开去,把靳青河孑然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萧索落寞来。 两两三三的行人,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从各家窗户里投影出来的光线,在湿漉漉的地面反射出一片透亮的光芒。 靳青河不记得自己这一生是否遇到过比这更动人的雨了。 每串雨珠都是璀璨钻石,每束灯火都是七彩琉璃,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交汇了,融合了。是一首熟悉的韵律,他曾经在某个寂静的时刻被触动过心扉。 时代只是一块黑白背景板。所有的冒险都只是为了遇见这个人。 他的小弟。 一辆汽车在垂帘似的雨幕中开过,他看见了站在街对面的,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人儿。 孤零零的,小小的小弟,抱着胳膊,缩着肩膀,蹲在窄长的房檐下躲雨。他身上的白袍已经湿了大半,贴在身上。肯定是很冷的。他的身后是一处洋人的服装店,明亮的灯光从透明的玻璃壁橱中透出来,包裹他单薄的身躯。 靳青河撑着伞,呆呆地望着街对面的“小弟”,感觉眼眶湿热,喉咙哽咽难言。 他忽然恍惚地以为,这个孩子是他失窃的梦境,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黑夜,被安放在一个小摇篮里,顺着河水飘到了他的面前。 在流离失所的时代中,他们找到了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作者为什么一直在写雨,因为俺这里一直在下雨,一直下一直下一直下!!! 学校你敢停课吗!!! 第22章 携手同归 “年少爷,好巧。” 一双被雨水刷洗得锃亮的皮鞋停在眼前。年瑾玉抬起头,怔愣愣地看着撑着油纸伞站在自己面前的英俊男子。 他记得这双温暖而哀伤的眼睛。 “呀,是你!”年瑾玉一下从地上蹦跳起来。 靳青河瞬间看清了他脏兮兮的白袍,湿溚溚的刘海,红红的眼睛和鼻尖。 很明显,他刚才是蹲在这里偷偷哭泣! 如此一想,靳青河的心简直要碎了! “谁欺负你了?!”靳青河眉头一皱,气压蓦地急降到冰点。 年瑾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忽然想起表哥沈出云说的,“快二十岁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也不觉得丢脸!”连忙手忙脚乱地在脸上乱抹一通。 靳青河见他这样孩子气的擦法,更是心疼,忙拉开他手,用指尖小心撩去他睫毛上沾染粘连的泪水。 年瑾玉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温柔体贴。 靳青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净的手帕去给他擦脸,他便微微闭合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由揉搓。多么温暖干燥的一只大手,让它在他的脸颊上多停留片刻吧。毕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这样关怀着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好好读书了。这几天他按时上课,半点没胡闹。今天他一早就等在家里,为了表示他的决心,他也穿了跟陆冬青一样颜色的长袍,做文质彬彬的打扮。然而满心欢喜换来的却只是沈出云的一个巴掌。不重,甚至连痕迹都没留下。然而却能彻底打碎他这么多年来对他抱着的所有期待。 他不知道沈出云今天是在哪里吃瘪受气,蓄了一肚子火专程回家来找自己撒。他做错什么了呢?只不过是刚好碰上沈出云台球桌上失利丢脸,心情不好罢了! 白袍,白袍,多讽刺啊!全世界就只能是陆冬青才有资格穿白袍。他穿白袍,就是做作,就是恶心人! 年瑾玉闭着眼睛哆嗦了一下。在靳青河温暖的气息中,他再也忍不住了,像抱着大布娃娃一样扑向前抱住靳青河。拧起淡眉,咧大嘴巴,无声地大吸了一口气,蓄足力量,然后“哇——”的一声开足马力,拉警报似的嚎啕大哭,边哭边仰头看靳青河,泪珠子对着靳青河坠,完全是个孩子的哭法。 再也不要去爱表哥了,太难受啦! 靳青河一手撑着伞,一手紧紧地搂住他,拍打他的背给他顺气。 这个“小弟”对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点温暖,就敢这样依赖托付,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满天满地的雨水,只有油纸伞下这一方小小的世界是温煦的,与人世的喧嚣隔离开来。 年瑾玉终于哭到了极限,他开始打嗝,断断续续,只剩下一点抽噎。 靳青河搂着他幽幽叹了口气,垂眼,注意到他白色长袍下摆湿溚溚地沾上的一层斑驳泥点。 一定是一路跑过来的。 这样一定很不舒服。 靳青河心中一动,便将伞塞进年瑾玉手里。年瑾玉还正不解,便见他缓缓地蹲下|身。 靳青河双手捞起年瑾玉那已经湿透的白袍下摆,用力拧了拧,然后抖开,甩平直。又摸了摸他衣摆下的裤子,裤跟一小截半湿半干的,里面包裹着的纤细脚踝也是凉冰冰的。 冻得麻木的脚踝突然被捂进一双热烘烘的大手里,年瑾玉只觉一股热流从被碰触的地方笔直往脊椎窜,他猛的打了个激灵。 “冷不冷?”靳青河蹲在他跟前,抬头问道。 年瑾玉举着油纸伞,慢慢地摇了摇头。 在这个角度俯视对方,让他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 对方这个姿势就好像要把他捧在手心里似的。 真好的人哪! 年瑾玉因为感觉自己是被疼惜的,所以悲伤又千回百转了起来,又是满心委屈地想要哭给靳青河看了。 靳青河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仰起头看他。年瑾玉柔嫩如花瓣的小脸衬在油纸伞下,眉浓眼黑,唇红齿白,杏眼中流淌一点盈盈黎光,梨涡里盛着一涡清浅笑意,完全是他记忆里健康的小弟的模样。 耳边是雨声。地面,房檐,树叶······噼噼啪啪,渐渐的都远去了,剩下最悦耳的音符落在油纸伞上,水滴交织错落,顺着伞架直线下坠。 这一刻,他的心被温暖了。甚至生出些飘飘渺渺的期盼。 就这样一辈子好了。别无所求。 夜色渐渐低沉,灯火愈发昏黄。 窄小的房檐已经不足以避风躲雨。 “我送你回家吧!”靳青河轻声说道。 “不,我没有家了。”年瑾玉倔强地咬住下唇,期期艾艾地看着靳青河,“你,你收留了我吧!”也许是因为靳青河始终的温柔,他觉得自己是可以跟对方撒娇的。 靳青河心中一紧,身体先大脑做出决断。 ——他站起身,一只手揽住年瑾玉的腰侧,把他搂到身前,一只手从下托起他的腿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这个人抱了起来。 “呀!”年瑾玉猝不及防,迅速红了脸。急忙搂住他的脖子,又费力地去调整油纸伞的位置。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靳青河笑着看他:“下雨天不好走,还是我抱着你吧。” “你,那你自己呢,这样不累吗?”年瑾玉怯生生地问道。 “只要是你,我就不累。”靳青河满怀怜爱地望着他。 年瑾玉满脸通红,简直不敢跟他对望。垂下乌黑的睫毛,眼睛飘向别处,他声音嗫嚅地迟疑道:“给人看见了,要不好。” 靳青河看他如此羞怯腼腆,嘴角却又偷偷泄露出一丝欢喜的笑靥,不由呵呵笑起来。 自从小弟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了。如今总算拨云见天日。 小傻瓜,就算别人看见了又怎么样?大哥一定会护着你的。从今以后,大哥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了。靳青河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把伞靠在我肩上,就不会太累了。”靳青河边拔腿走入雨中边说道。 年瑾玉照做了。果然轻松许多。他眼盯着靳青河的下巴,满腹心事似的幽幽喟叹了一声。 这个人对自己真好啊,而且还这么体贴,这么温柔。要是表哥像他一样就好了。 ···················走回家了··················· 靳府。 因为一路都找不到黄包车,所以靳青河直接抱着年瑾玉走到家。 年瑾玉是只小崽子,刚踏入陌生地方时还有点怕生,一步不敢离开靳青河,只拿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四处乱瞟。等到他确定自己安全了,多次试探后感觉靳青河真是拿他当宝贝哄,当心尖儿疼,他便试试探探地伸出一只小爪子,隔着睡袍挠了靳青河一下,靳青河回头看他,他立即示好的,干巴巴地笑了笑。靳青河看他抿着嘴加深了两个梨涡,十足可爱,不由的也跟着笑了。 如此几次,年崽子便彻底放下心来。当即施展拳脚,要对靳青河大动干戈。 不过几天工夫,他就敢穿着靳青河的衣服,用着靳青河的时间,在靳青河怀里翻江倒海。 年瑾玉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他正要就此来跟靳青河捣蛋,不想他这位大哥也是此道高手。两个人在房间里闹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年瑾玉毫无意外的被靳青河收服了。 因为今天下起倾盆大雨,所以靳青河跟丁太子请了一天假。 一大早,靳青河坐在沙发上看报,年瑾玉睡眼惺忪地趿拉着兔绒拖鞋走过来,经过一夜对靳青河的折腾,他自觉已经摸清了靳青河的底线——靳青河对他是没有底线的。他可以对他尽情任性淘气,对方不仅不会咆哮他,反而还很喜欢他这样“不成熟”。 年瑾玉招呼不打一声,一屁股就坐到靳青河身边,斜眼歪嘴地陪着靳青河看了下报纸,他的屁股慢慢平移,很快就整个人都挪进对方热乎乎的怀抱里了。 “我觉得这张图片拍得好,你看他的光头,肥沃!”年瑾玉悠哉悠哉地靠在靳青河胸前,靳青河双手拿着报纸铺展开,他便伸出一根白皙秀气的手指在黑漆漆的版面上比比划划,老学究似的评点给靳青河听。 靳青河坐直身,把下巴轻轻抵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满眉眼的笑意。 年瑾玉回头望他一眼,见他果然专注着自己,而且满眼宠溺纵容,心里就十分高兴。他转回身去,美滋滋地抿着嘴笑了。 年瑾玉虽然也有十八岁了,但是涉世未深,心思单纯,尤其小孩子的心性。喜欢玩,喜欢被喜欢,被关注。靳青河对他好,而且还好得快没了底线,他心里就十分快活,觉得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多次,是真心爱护自己的。他的眼泪只能哭给心疼自己的人,他的脾气也只会发给纵容自己的人。他现在把小日子过得格外顺心,也就没心没肺的,一点回家的念头都没有了。 靳青河不知道是时候开始改口叫他“小弟”的,他也就顺势喊他“大哥”了。大哥疼小弟,真好啊!年瑾玉想。他现在在奉天万成,也不算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了,他是有大哥疼的人了! 这厢靳青河哄着年瑾玉高兴,那厢,伍满伍翻译终于“病愈”出院了。 第23章 两个弟弟 伍翻译就像刚走出桃花源的先秦百姓,没想到自己才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外头的世界就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直接的一点就是他的翻译官位置不保了。 医院消息闭塞,他没能得到这个劲敌的第一手资料,他在丁宅转了几圈,才从站岗卫兵那里得知,谋夺他地位的只是一个暴发户,就因为其父跟丁司令有点交情。 这就是□裸的走关系啊!太卑鄙太无耻了,伍翻译心想。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一定要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否则以后是个人都敢来跟他抢饭碗了! 说动手就动手。深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伍翻译立即开始着手调查靳青河,包括靳家的发家史,家里几根柱子几只狗,一切务必做到详细周全。 然后他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个姓靳的暴发户只是个吃喝嫖赌的货,浑身都是劣迹斑斑的前科。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 这天,连日阴霾的天空总算放晴了。 早晨,天空亮得灰白,白得空荡,不知远近,也没有层次感。 靳青河去上班了,年瑾玉一个人坐在靳府门口的石阶上,两手托腮支着手肘,眼无焦距地盯着前院的一株万年青发呆。 靳青河不在,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他胡乱地想到,自己这样是不是又在寄人篱下。靳家对他来说,再如何好,也没有沈家好。他好歹在沈宅生活了快六年了,他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闭着眼睛都能够畅通无阻。他敢在第三阶楼梯就往下跳,敢把黑乌乌的药汤往后院的小池塘里倒,在沈宅,只要沈出云不知道,他就敢兴风作浪,目无王法。可是在这里,他没有归属感。大哥不在,这里的一切都这么陌生。 年瑾玉长吁短叹了一番。自觉也很是乏味。他虽然喜欢靳青河对自己好,但毕竟表哥才是陪了他六年的人。一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心里的怨怼就渐渐地淡了。他对谁的仇恨都不能长久,特别是对着沈出云,生气的时候信誓旦旦喊着要跟人家绝交,但是到头来却很容易的就妥协了。 毕竟喜欢了这么久啊,怎么可能马上就被取代了呢! “喂,外来的,你在这里干嘛,看门啊?” 不知何时,靳蓝泽正双手叉腰,西装革履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十分的扯高气昂。 靳蓝泽不知道自己哥哥究竟是那根神经接错线了,弟弟这种东西是像阿猫阿狗那样想认领就可以认领的吗?有自己这么个可爱贴心的亲弟弟还不够,竟然还去外面领个什么“小弟”回来!至他这个亲弟弟于何地?真真气死他了! 他观察他们两个好多天了,见他们两个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神气,他真恨不得上前咬他们两人一口。不过看在现在这个哥哥不大好惹的份上,他还是忍下来了。 今天哥哥终于出门了,他铲除敌人的机会总算到来! 年瑾玉对对方的敌意简直莫名其妙,他无辜地摸了摸脸,睁圆了杏眼坦白道:“我等大哥回来呀!” 靳蓝泽斜着眼抬着鼻子冷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大门口栓着的一条黑色猎犬:“你是在抢它的饭碗哪!” 年瑾玉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当场气得小脸涨红。他十分激愤地跳将起来,鼓圆了腮帮,对着靳蓝泽气恼地叫道:“你敢把我跟畜生比?!” 靳蓝泽媚眼一瞪:“说的就是你,小偷!” 年瑾玉大惊:“你说谁是小偷了!” 偷窃,对他这种身世清白的世家公子哥而言,是多大的侮辱啊!他们这些人,可以以吃喝嫖赌为荣,但是再落魄也不能卖祖产,不能偷窃! 靳蓝泽龇牙笑道:“我哥哥明明就是我的,你偷偷霸占,不就是小偷嘛!想叫大哥,难道还想叫出个二哥来?呸!我可不像大哥那样,随随便便的就可以认个‘小弟’回来!” “你,你,放肆!”年瑾玉气红了眼睛,偏偏被堵得无言以对。要论唇枪舌战,口诛笔伐,他可完全不是身经百战的靳蓝泽的对手。他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哽咽了,偏偏手指着靳蓝泽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我,我,我跟大哥说你!”年瑾玉两手在空中暴躁地握拳捶打了一下,恨声大叫道。 “哟——!” 靳蓝泽完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像花街的老鸨一样,把个“哟”子咬得柔肠百转,韵味无穷。上下打量了年瑾玉几眼,他再接再厉地继续刺激年瑾玉:“没用的东西,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正事不去做,就只会腻歪我哥哥!什么‘小弟’,根本就是只兔子,勾引我哥!” “啊——我跟你拼了!!” 年瑾玉终于恼羞成怒,猛地朝前一扑,跳到靳蓝泽身上,动手就掐。靳蓝泽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猝不及防着了他的道,当场惨叫一声。 靳蓝泽正是个爱惜容貌的,他料想自己这下可要毁容了,吓得胆子一缩,捂着脸就要躲。不想年瑾玉虽然生性怯懦,但是这几年也被沈出云硬生生地训练出了些手段,如今被伤透了自尊心,刺激得潜力大爆发,最最悍不畏死,追着他就是撕咬扭打,誓要从他身上扒层皮下来。自己身上遭了多少拳脚反而不管。靳蓝泽一看今日美貌必毁,心下暗恨,也跟着没头没脑的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两个人登时在地上扭打成了麻花,武斗得难解难分。 幸好这时院子里还有两三个仆人在清洁打扫,一见形势不妙,这两位是准备豁出性命来分胜负了,而且用的都是指甲牙齿,就不是个男子汉的打法。赶忙一人一个拉扯开了。才平息了一场战争。 这场无妄之灾的结果是,靳蓝泽和年瑾玉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讨好。 靳蓝泽一回屋子立即找来面小镜子,他见自己抹得油亮的小分头被毁,脸上三道指甲刮挠出的血痕差点横穿半边脸,不由恨得眼前阵阵发黑,把年瑾玉祖上女性成员逐个问候了一遍。 而年瑾玉灰头土脸地坐在石阶上,连西装外套上的灰土都懒得拍打,只全神贯注地继续等待靳青河回来。他心里委委屈屈地想,他要在大哥面前第一时间告状。 ·········································· 然而他没有等来靳青河,倒是等来了陆冬青。 陆冬青的学生出了一点事情,他束手无策,正要去找沈出云帮忙。 黄包车经过靳府,恰好靳府的大门是开着的,他因为与靳青河有了那么一段经历,路过靳青河门口便要不由自主地转头看过去一眼。 他倒没指望把靳青河从四合院里看出来,不过是下意识的举措罢了。虽然他这几天也时时想起对方,并且由于找不到理由而生生压制着上门再见的**。 只是这一眼,他倒把坐在里屋门口石阶上的年瑾玉看出来了。 定眼细瞧,只见年瑾玉西装邋遢,脸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头发乱翘,形象十分恶劣。 陆冬青连忙让车夫停了车。 沈出云跟他倾述说,前几天他被靳青河算计,回家发了很大一顿脾气,刚好碰上这个表弟又在为非作歹,所以很生气,把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地整治了一番。如今对方翘家五天未归,他父亲问起表弟的近况,他真是不能交代。心里又急又气又是担忧,不知道以年瑾玉那糊涂性格会在外面闯下什么祸来。 陆冬青自然是相信沈出云的说辞的。沈出云虽然总是一副看不起年瑾玉的样子,但是沈出云每次和他说话,说的内容却十有八|九是围绕着这位让他操碎了心的小表弟的,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到,他对年瑾玉其实是比对任何人都要看重的。要换做是其他这个年纪的青年几天不回家也就算了,可是年瑾玉不回家,饭桌上少了这么个人,沈出云真的是要食不知味,心不在焉了。 其实这些年来听沈出云说年瑾玉,他都听得有些腻味了。沈出云太一板一眼,明明可以做个讨人喜欢的表哥,却偏偏执意要做个威严冷酷的父亲,把位娇娇弱弱的小公子当他的大头兵来操练,这根本就行不通嘛! 不过说辞里居然还有个靳青河,他也便不由的留心地听了。如果是之前沈出云跟他说靳青河如何如何,卑鄙无耻,先抑后扬,设下圈套,请君入瓮,他大抵也要义愤填膺地大气一通。然而自从经历过荒草小园中被靳青河细心照顾后,他就隐约的有点听不得别人说靳青河的不好了。那人经过他的鉴定,明明就很不错嘛!现在听沈出云描述当时的情形,他不只不同情这位替他出头的好友,反而有点惊讶于那人的多才多艺。甚至一想到对方大获全胜,他心里还有点高兴就是了。 关于年瑾玉,其实陆冬青心里也觉得此子很不懂事,只会给沈出云增添烦恼。都几岁的青年了,如今还学会了翘家流浪不归。要他年瑾玉是他陆冬青的学生,他非得狠狠地鞭笞他一顿不可。 陆冬青俯身下了车,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便扯开嗓子喊道:“小年,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24章 误解责问 “小年,你在这里做什么!” 年瑾玉正神游太虚,登时就给陆冬青这一声骇了好大一跳。他从石阶上一下蹦跶起来,满脸白日撞鬼似的的难以置信。 “你······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年瑾玉手指着陆冬青问道,声音都打颤了。 怎么到了这里,还会遇见这个家伙?陆冬青知道了,那表哥马上也会知道的!他惨了! 年瑾玉简直要恨出眼泪来了。心里一时又是害羞又是害怕。他刚和靳蓝泽打完架,如今正是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形象恶劣得让看的人都要赧颜羞愧。怎么每次遇见陆冬青,这个他生平仅见的劲敌,他都是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呢?哪一次他能够不丢脸地面对对方啊! 陆冬青早就习惯了这个小兄弟的各种精彩表情,对对方的不欢迎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正想上前劝他回去,不要让沈出云担心,不想年瑾玉忽然大叫一声。 “你!站住!不要过来!快关门快关门!” 年瑾玉一边两手挥舞吆喝左右的仆人赶紧关门,一边脚下连连退步。 不想脚跟绊住石阶,“哎呦”一声一屁股就摔坐回地上。他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仓促地回头看了陆冬青一眼,便撒开脚丫子飞一般往里屋跑了。 陆冬青嘴角轻微抽搐。 至于吗?至于吗!! ·········································· 今天的丁宅气氛有点不对劲。 靳青河一进门就看见丁太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沙发上,在他背后站着一个五短身材,长得有点像弥勒佛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臃肿肥胖,两眼狐狸似的上翘眯缝着,正附近丁太子耳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他一进门,胖子便立即乌龟缩头似的收回脖子,神气活现地“咳咳”两声,拉直起皱的西装下摆,装模作样地站直身子。 发觉靳青河的视线,胖子朝他龇着白森森的大板牙笑。 靳青河感到有点奇怪,因为就他对丁太子的了解,对方是很重视家宅清净的。 丁太子撩了靳青河一眼,朝他漫不经心地招招手:“阿青,过来。” 靳青河嗯了声,留意到胖子充满敌意的视线,心里很觉莫名。他走到丁太子隔壁沙发边,还没坐下,便被丁太子扯了一把,只得顺势歪坐到对方身边了。 丁太子手一伸就把靳青河捞到怀里勒住了。靳青河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今天面色不善,便用眼神关心询问他。他是把丁太子当好朋友的。 丁太子神情阴沉地看着他不语,末了,扭过头对身后的伍满说道:“那几个闹事的学生确定是陆冬青的?” 伍满冷笑:“沈家都来管事了,哪能是别人的呢!” “昨天,姓陆的几个学生跑到洋人地界闹事,现在被保安大队下了狱,姓陆的这会肯定够呛的,沈出云虽然是个旅长,可惜可惜,打游击可以,却管不到县城里的事。这里的事情还得保安警备大队管辖着,你知道吧,就是上次我介绍你认识的杜家少爷,你说该怎么办好呢?” 靳青河眉头微皱。丁太子这话问的阴阳怪气,浑身都是不对劲,让他有种被试探被威逼的不快感。 靳青河拉开他搂着自己的手:“你们自己看情况决定就好。” “怎么,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什么好机会?” 丁太子扯起嘴角凉阴阴一笑,凑近靳青河,脸对着脸吐热气道:“就是讨好陆冬青的好机会啊!沈出云都做不到的事情。只要你说,我就替你做个顺水人情。” “你可以正常点说话吗?”靳青河避开脸,眉头大皱,胸腔里的火气也冒上来了。“我为什么要讨好陆冬青?” 他喜欢有话直说,最讨厌拐弯抹角地试探讽刺。 丁太子冷哼,朝后一靠,大手一挥:“行了,直接说说陆冬青滋味怎么样吧?你们玩了几次了?肯定很不错,瞧把我们靳秘书长迷的——” “够了!” 靳青河“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整个客厅一下子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靳青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就算他真的喜欢陆冬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听丁太子这样污蔑他,拐弯抹角地冷嘲热讽,他还是感到很愤怒。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丁太子,而丁太子这回也没有示弱,毫不退让地看回去。 “我跟陆冬青没什么。”靳青河眼神幽远,暗暗做了个深深的吐纳,“你也不要这样说话。” “开什么玩笑哪,靳少爷!您为了陆冬青连河都跳了,前几天还有人看见你背着人家回家去呢!怎么能说是没什么呢!”伍满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添了一句。 靳青河冷冷地扫过去一眼:“胖子,闭嘴。” 伍满一噎,柔弱地一扭头对着丁太子:“少爷您看——” 丁太子猛的回头一大巴掌往他头上抡去:“你他妈的,没听到他说闭嘴吗!” “哎呦!”伍满抱头一跳。挨了一掌,他立即看清形势,急忙十指并拢捂住小嘴做娇弱无力状,后退。 丁太子气得鼻子都歪了。他一阴沉下来,整个人都是凶恶不好惹的可怕气势,宛如一匹饥肠辘辘的野狼闯入人类的村庄。这个时候谁敢凑上去自找麻烦? 要是以前,靳青河连解释的念头都懒得动。然而不知为何,看见丁太子这样生气,他的心里竟也是阵阵难受。他仔细地想了想,没有找到答案。 其实真要解释的话,他还真要理屈词穷。毕竟前任的确是喜欢陆冬青的。他如今摊上这么桩事情,还能如何? 靳青河无限纠结,最后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 “昆山,我没有喜欢别人。” 丁太子一愣,还没说什么,脸倒是先诡异地红起来了。 没喜欢别人,直译过来,就是说只喜欢自己了。气死人了,大白天的,后面还站着个死胖子呢,阿青怎么可以这样大胆!要告白也应该是他这个夫君来吧! 丁太子羞极转怒,咬牙切齿地手捶沙发:“什么啊!什么是没喜欢别人啊!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子听不懂!” 靳青河不解。他都解释了,怎么丁太子看起来比他没解释还生气? 丁太子凶巴巴地朝他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扭过头去。 阿青那什么表情啊?以为他听不懂他的“话中话”啊?不就是只喜欢我一个人嘛,真是的,谁稀罕你喜欢啊!╭(╯3╰)╮ 他如今是偷偷高兴得嘴角都要压不住往上翘了,但是表面却还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是努力在维持自己大庭广众下一家之主的威严。 靳青河叹了口气:“不要生气了。” 丁太子再哼一声。把头扭回来了。 他不管对方以前是什么样的。但既然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怎么还能有旧爱死灰复燃呢?明明是他的阿青,怎么可以跟个书篓子分享!他还奇怪之前沈出云没有缘故的挑衅,敢情是他们两个在争夺一个陆冬青啊!那他算什么?倒贴?自作多情?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欺骗过! 昨天从伍满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他一整夜的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他的阿青背着他在外面养小白脸的臆测,气得心脏都要痉挛了。天亮之前他做了决定。 ——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分享靳青河的!谁敢妄想来分一杯羹,他就要谁的命! “好吧,就当是我误会你了。”丁太子垂着头低声说道。 他就坐在靳青河面前,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说得声调悲惨,是个受气包的模样。靳青河不由又叹了口气,把他的头搂到怀里。 现在靳青河自己也说不清,他对这个人是个什么想法了。如果只是朋友,不该有这种复杂的感觉。可是不是朋友又能是什么呢?虽然他们意外的有了那种关系,但两个大男人的——哎! 丁太子神情温驯地靠在心上人怀里,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环住对方的腰肢,把脸在那怀里蹭了蹭,也跟着心不在焉地叹了口气。 在靳青河看不见的视角里,丁太子鹰隼一般的眼睛中慢慢沉滞了一层犀利狠毒的黑芒。 为今之计,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他享受着跟心上人这温馨的一刻,保持姿势不变,眼珠一转射向站在一旁看戏的伍翻译,嘴巴阖动,无声地说道:“滚。” 他厌恶像伍满这样搬弄是非的小人,但是现在他需要这个人无孔不入的手段。 伍翻译狠狠打了个激灵,马上立正转身大步朝前走,目不斜视直线出门。 阖上门,他站在门外想了想,自己这一招实在兵不血刃,计谋上来讲绝无纰漏,只是没想到暴发户这么狡猾,利用美色勾引丁兵痞,丁兵痞也真是个傻小子,一下子就被忽悠了。放着他这么个好男人视而不见,偏偏要去招惹个小白脸。 恨,两个人都是可恨的货! 不过呢,以他对丁太子的了解,这事不算完。接下来他需要做的是,找到更好的导火线。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妹纸们喜欢俺的文文,请留言,请打分,请收藏~ 妹纸们的鼓励是俺写文的动力! 谢谢咯!o(n_n)o 第25章 兄友弟恭 夜色黑寂。 靳青河被丁太子死缠烂打地拖在丁家一整天。丁太子拉帮结伙地集结了一群狐朋狗友一直胡闹到现在,直到半夜还不肯放人。而靳青河惦记着家中有个小弟,所以立场格外坚定,不肯彻夜跟着玩闹,一定要回家。为此,丁太子又闹了次别扭。 这次靳青河没再多说什么,明天再解决吧。 靳青河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半夜灯火昏黄时候。 他怕吵醒了人,所以把脚步尽量放轻,蹑手蹑脚地朝屋里摸黑走去。 却不知道早在他的黄包车停在大门口,他还没进入院子的时候,那个趴在窗前从早上等到现在的大孩子就已经亟不可待地往外冲了。 他在昏暗的台灯下遍寻不着拖鞋,可是大哥走得那么快,他要赶在他进来之前去给他开门。实在等不及了,仓促之下他便也不管不顾了,光着脚踩在清秋夜露深重的空气中,手忙脚乱地捞着穿一半的睡袍就往外跑。 而另一边房间,誓要跟他比拼“谁更爱哥哥”的靳蓝泽却是抵不住睡意,已经脑袋一歪在窗边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靳青河终于走到了大门口,他对着大门出了下神。 平日还不觉得,唯有在夜深人静,独自晚归的时候,才感觉到清秋的萧索和荒凉。才感觉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里,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人。 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一直奔向大门,然后隔着一扇柚木门扉在他面前蓦地停住。 靳青河不自觉地把心提到了喉咙口。 下一刻,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同样的少年。 乖巧,柔软,感情不堪一击。在每个午夜等待加班熬夜的他归来。 在黑白相册的一角,壁灯晕染出深浅叠嶂的光影。小弟站在他的面前,眉眼秀气而精致,肌肤如薄胎瓷器般细腻光滑。穿着米白色鲤鱼刺绣的睡袍,光着一双洁白如玉的小脚丫,仰着脖子,“呼呼呼”地喘着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的眼神执着而热烈,浓厚得几乎要让他心生怯意。 秋夜的寒意渐渐远去了。 这一刻,靳青河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眼中的感情几欲难以自制。 他的胸腔里被催生出暖暖的爱意,和难以言喻的痛楚。也许是因为幸福,或许是因为知道,这种幸福只是代替。他只是在利用这个单纯的少年,满足自己的自私念想罢了。而对方却在傻傻地为此高兴。 医院里那面赤白墙壁渐渐地淡去了,所有曾经悲痛欲绝的心情,被搓揉绞碎,扔进了记忆的黑洞。现在他的眼里只烙下这个少年的轮廓,一笔一画重新勾勒。 这是他的小弟,他们曾经一起生活了十六年。在十六年后时间直接剪辑拼接到了这一刻。中间没有余地,没有分离。 在一种心安理得的自我催眠中,靳青河缓缓地舒展了眉眼。他成功地欺骗了自己,抛弃了那段最最痛苦的记忆。 他微微弯下腰,满怀温柔地朝“小弟”张开怀抱。 年瑾玉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快乐地笑了起来,风一样地卷进靳青河的怀里。 ·········································· 一灯如豆。 靳青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年瑾玉已经钻进他的被窝里了,只露出一双咕噜噜的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翘着眼角看他。 靳青河也笑。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年瑾玉见大哥果然舍不得赶自己走,便乐呵呵的一把抱住他的侧腰。一会儿后,他得寸进尺,伸出一条腿架在靳青河的肚子上,用眼角余光偷偷觑了靳青河。 靳青河闭上眼睛:“睡吧。” “哦。”年崽子应了声,那脚就往下滑,把一只在地板上踩得冷冰冰的小脚丫子蹬在靳青河腿上,擦着小腿往下,挤进靳青河两个大脚丫之间。 靳青河闭着眼睛勾着嘴角笑,在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腿。 然后眼睛猛地睁开,撑起半边身子,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冷?” 年瑾玉嘟着菱嘴满不在乎:“天生的,从腿开始往下冷,冬天更惨呢,要在被窝里藏很久才行。” 靳青河掀开被子一角,两脚并用半挪半爬到床尾。在黑暗中,他的双手伸进被子中,轻而易举地摸索到了年瑾玉的脚。 “呀,大哥,痒呢!”年瑾玉在被子里翻腾了一下,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开。 靳青河也笑,双手捂住他一对冷冰冰的小脚丫。 掌中的这对脚丫子小巧精致,足背弯弓,足底多肉,握在手中触感柔软光滑,是一对尤物。只是一旦淘气起来,就要由工艺品变成活物了。 靳青河惴惴地怀疑,自己的手也是不够暖和的。于是掀开被子一角,把年瑾玉的脚丫子掏出来,塞进自己的睡袍里。 年瑾玉的脚板抵着靳青河平坦的小腹,感觉那热量像电流似的从足心一路往脊椎窜。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把脚丫在靳青河怀里蹬了蹬,望着床尾坐着的人眉开眼笑。 他的心甜丝丝的,就要融化成一丝一撩的麦芽糖了。不由得欢喜地朝靳青河喊了一声:“大哥!” “睡吧。”靳青河柔声说道。 “嗯!”年瑾玉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他这会儿已经把早上在靳蓝泽那里受的委屈全部忘光光了。 ·········································· 翌日。 彼时靳青河刚用完餐,站在卧室全身镜前打理西装,年瑾玉把三明治整块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喝了口牛奶,也跟着跑上楼,自告奋勇地跳到他面前要给他打领带。 靳青河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钟,便答应了。 年瑾玉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一条合乎心意的领带。他先把靳青河两边的领子掖整齐了,双手并用往下压。然后让靳青河俯下|身,把领带绕过靳青河的脖颈,小心丈量了宽端和窄端的比例,然后把宽端绕一圈,从颈圈下方往上穿出,又从结节处穿过,反复摆弄着,好使宽端把窄端盖住,而且务必要盖得松弛有度,盖得顺其自然,盖得看到的人都说好。 他十指并用,拽着领带左边挪一挪,右边转一转,反反复复,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移动,靳青河还没怎么样,他的热汗已经先顺着额头流下颚骨了。 “快,快好了。”年瑾玉手中忙活着,心怕大哥等烦了,嘴里一叠声地安慰。 然而他心里越想快动作上就越慢。几根手指突然变得笨拙迟钝,领带也是狡猾异常,都是坏心的要他在大哥面前出丑。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靳青河始终温柔地俯视着他,看他把小嘴抿得紧紧的,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觉得他真是可爱可怜的。 年瑾玉抬头看了大哥一眼,尴尴尬尬地笑了笑:“我,我真快好了——慢工出细活嘛!”然后继续一寸长一寸短地摆弄。 半个钟头过去了,虽然靳青河倒是有耐心由着他“慢工出细活”,但是上班时间已经到了。 “这样就可以了。”靳青河拍拍年瑾玉的手笑道。 “哦。”年瑾玉意犹未尽地看了眼领带,垂头丧气地垂下手。他手指酸痛,手臂的肌肉崩久了,都有点抽筋的趋势了。 靳青河把他的头捞过来,在他刘海上亲了一口:“打得真好看。” 年瑾玉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真的?” 靳青河摸摸他的头:“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了。” “大哥!”年瑾玉眉飞色舞,哈哈大笑着把靳青河扑了个大满怀。 靳青河当他孩子似的抱着摇了摇,笑呵呵地说道:“好了,大哥要去上班了。” 年瑾玉抬起头,倏忽两手揪住靳青河的衣摆大惊失色:“呀,乱了!” 靳青河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领带是给他这么一扑弄歪了一点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最终靳青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安抚了无限怨念的年崽子。回来再给他重新来一次。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下了楼,这时仆人忽然来报,家里来了客人。 年瑾玉好奇地朝外望去,一瞬间脸上血色褪尽。 靳青河抬眼往大门口看去,不由的也是脸色一变。 那身黑色大氅,高大身躯,忧郁神情,可不正是沈出云吗! 沈出云还未走近,一双冻得坚硬的军靴就已经踩得铿铿锵锵,黑色大氅在疾风中向后猎猎飞扬。像一对深黑宽大的蝙蝠翼。 靳青河不自觉地握住年瑾玉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自己正面迎了上去。 第26章 痛苦抉择 靳青河不自觉地握住年瑾玉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自己正面迎上去。 沈出云一路龙行虎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刚进门便一眼瞅见躲在靳青河身后畏畏缩缩的年瑾玉。他面色阴沉,在靳青河面前重重地收住脚。 昂首挺胸,高大威猛,是个标准军人的站姿。 靳青河毫不退让地对上他的眼睛。手一挥,让一旁的仆人都退开了。 “你敢拐带我表弟!”沈出云横眉瞪眼地质问靳青河。“什么东西,连沈家的人都敢拐,当所有人都怕了丁昆山?” 这个该死的家伙,不只要跟他抢冬青,现在连瑾玉都不放过。在外面也是勾三搭四的,真不是个东西! 这样一个家伙,台球技术居然还比自己好——有什么用?人品不好,一切都扯淡! 靳青河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过是个表哥罢了!瑾玉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权利自己做选择。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可以跟我在一起!” 沈出云冷笑,点了点头:“你还有理了?我一个表亲,也总比你这个不相关的闲人亲吧?我警告你,不要以为瑾玉年纪轻,脑子笨点,就可以把他三言两语地哄骗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得逞!——年瑾玉!” 年瑾玉在靳青河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懦懦弱弱地喏喏应了声。 沈出云身上有一股专属于军人的杀伐决断的气势,使所有被他审视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屏息,严阵以待。 而年瑾玉尤其胆小。他都快被吓死了!幸好还有靳青河护着他。 “你他妈的还不给老子滚出来,躲在那里做什么!”沈出云咆哮道。他看年瑾玉那没用的样子,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简直恨不得亲自冲上去把他从靳青河背后揪出来。 “你对他就是这种态度?”靳青河把慑于沈出云淫威正要站出来的年瑾玉拉回去,压低眉头问道,声音止不住的愤怒。 他当做宝贝疼着的小弟,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这样粗暴地命令他! 沈出云不理靳青河,只眼定定地盯着年瑾玉,眼神浮躁。他再怎么打骂他,可到底还是为了他好啊。他的一片苦心,六年感情,这个兔崽子真的就不懂吗?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出云的眼神又是暴戾又是沉痛。年瑾玉和他对视了,心里也是阵阵的疼。 他心想,表哥教训自己,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 “瑾玉,跟表哥回去。”沈出云缓和了声音说道。 年瑾玉咬了咬唇瓣,抬头,跟靳青河互看了一眼。 “我想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 沈出云脸色一沉:“不行,现在就跟我回去,或者永远不要再认我这个表哥了!你自己做决定吧!”说完,他气愤地朝靳青河飞了个眼刀。 咱们谁也别争,让他自己做决定。他就不信自己跟瑾玉六年的朝夕相处还比不上他们一个星期的感情! 他在这个情敌面前已经丢够脸了,再拖下去,明天一定会成为全万成县的笑资。无论如何,磨破嘴皮也好,软硬兼施也罢,他今天非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带回去才行。他连枪都带过来了。 靳青河也不再多说,低头看向年瑾玉。 小弟一定会选择他的。 年瑾玉简直为难得要哭了。大哥对他那么好,他跟大哥在一起好开心,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可是表哥要跟他断绝关系了,他光是听着就觉得十分可怕。他那么喜欢表哥,要是以后表哥都不理他了,见面了也当做陌生人一样,他会心如刀割的! 表哥是说到做到的人。他发起狠来,要恨自己一辈子的! 而大哥呢——年瑾玉眼泪汪汪地看着靳青河。他也不想离开大哥呀,他刚才还给大哥系领带呢,他们说好晚上回来要继续系的。 ——可是,大哥会原谅他的吧?因为他那么包容自己,什么都由着自己,所以以后自己道歉的话,就会被原谅了吧? 他真的没办法不认表哥啊! 年瑾玉抽了抽鼻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在靳青河错愕的注视下,在沈出云胸有成竹的眼神中,年瑾玉把手从靳青河掌心里缓缓抽出来。 一下没抽动,他瘪着嘴,委委屈屈,泪眼婆娑地看了眼靳青河。 “大哥······” 靳青河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住脚了。他气息不稳地笑了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瑾玉,你——不要大哥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弟会主动抛弃自己。 从来没有想过! 小弟选择了别人,而不是他。他们在一起十六年了。十六年了!一直以来的悲伤,快乐,痛苦,忧愁,都只有彼此。——怎么,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大哥啊!”年瑾玉的声音抖得都要散了,他咧开嘴,急促地哭了一下,却是狠下心肠,把手猛地往回缩,从靳青河攥紧的手指中抽了出来。 靳青河高大的身躯随着年瑾玉的动作晃了一下,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遭遇了什么超出自己接受范围的事情,他饱受打击,看着年瑾玉的眼神都有点呆滞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弟怎么哭了? 手心里空空落落的,他只能茫茫然地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攥了满手的空气。 年瑾玉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沈出云身边,才走近,便被沈出云一把拽住拉到一边,扔给身后的卫兵。 沈出云大获全胜,得意非常地瞟了失魂落魄的靳青河一眼。 “呵,自作多情!” 沈出云本想着炫耀一番,然后趾高气昂地挥一挥衣袖,卷走所有云彩。然而他的仰天大笑还没出口,眼睛却蓦地定在了靳青河俊美的脸上。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也能有这样美得让人窒息的神情。 靳青河的目光发直,眉头挑起,衬得眼神更加茫然,浓密的睫毛半覆盖着盈盈的黑瞳,瞳中一点流莹,是伤心凝结出的泪光。他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只怔怔地盯着年瑾玉看,背脊挺得笔直,然而却是个泫然欲泣的脆弱模样。 沈出云平日见的都是这个男人的冷漠和抵制,此时乍见他这般羸弱可怜,竟是一时移不开眼睛了。 他先是吃惊,接着是新鲜,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根蓬松的软羽毛轻飘飘地挠刮着,骨骼里流淌过的血都有点蠢蠢欲动地要沸腾了。 虽然这个强悍的对手看着似乎需要安慰,但是他身上那股禁欲的清冷,内敛而有节制的痛苦,压抑隐忍的表情,这一切,都只让他想要更加凶狠地蹂躏他,欺负他,好将他那汪含在眼底的热泪彻底逼迫出来。 想一想先前这个男人在台球桌上的意气风发,再对比一下他此刻的脆弱不堪一击。沈出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那围绕着年瑾玉而来的失望感和得意劲都渐渐地散去了。他越看靳青河是越发心痒难耐,就想再欺负欺负靳青河。也许再狠狠地欺负这个男人一下,他那眼里含着的摇摇欲坠的眼泪就会落下来了?他真想看他委屈,无助,羞愤难耐的表情啊! 沈出云的手指在黑大氅下弓起又握紧,他呼吸急促,肌肉都绷紧了。 他突然有一股冲动,他想到这位悍敌身上磨磨牙,把心中的燥热发泄一通。 当然,这些妄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靳青河压根就连看也没看他一眼。靳青河的眼里只有年瑾玉。 不过没关系,因为现在,年瑾玉是他沈出云的战利品了。他将因此在这个敌人心里留下彻骨的仇恨,这就足够他日夜辗转,细细品味了。真是光想想就兴奋得颤抖! 上次在台球室留下的心结,他现在也礼尚往来,给靳青河心底挖空了一块。现在不再是他一个人耿耿于怀了。靳青河忘不了他! “保重了,靳先生,咱们还会再见的。”沈出云眼神晦涩地拍了拍靳青河的背说道。 原本只是礼节性的拍打,然而沈出云却在收手的前一刻,忽然心中一动,手指隐晦地在靳青河肩上,隔着衣料慢慢揉捏了两圈,才不着痕迹地收回去。而靳青河还在看着年瑾玉,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沈出云带着扭曲的快乐心情,话也没多说一句,便搂着年瑾玉离开了。 年瑾玉还想回头看一眼大哥,沈出云直接把他的肩膀扳过来,塞进车里。 然后自己回头望了一眼靳青河,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挥手:“不用送了,再见。” 客厅里,靳青河怔愣地站在原地。良久,他走到沙发边,站了三秒才虚脱似的坐了下去。往后仰倒,呆呆地望着头顶压迫而来的天花板。 年瑾玉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种方式的离开,对靳青河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第27章 关系破裂 等曲终人散,大局已定后,靳家两位长辈才从二楼房间里小心地探出头来看了看。 “好像真的走了,都走了。”靳父扶着门板跟靳夫人咬耳朵道。 靳夫人从衣襟里抽出手帕在脸上点了点:“走了就好,否则我看哪,这两天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年少爷了。” 靳父拿烟斗轻轻地敲了她的手臂,吹胡子瞪眼:“什么话!老子又不是怕他!只是咱们家现在抱的是丁家的大腿,那年瑾玉说到底是个沈家的少爷,丁沈两家向来不对头,我是个长辈,怕不好交代,所以才干脆回避了一下——你自己呢?家里来客人,你这个当家主母一问起来就是出去打牌,天天打日夜打,没道理的事!” “戚!”靳夫人啐了道貌岸然的靳父一口,“现在想起你是个长辈了,刚才沈出云来的时候,你这个当家长辈怎么就知道躲在楼上偷听呀!我看哪还是去找小泽过来,安慰安慰青河。”说完,腰肢一扭,直接走人,一路把高跟鞋踩得蹬蹬蹬地响。 靳父在背后恨恨地一甩袖:“哼,妇人之见!”╭(╯^╰)╮ 转身各走各的路。 ·········································· 靳青河整个的失魂落魄,最后还是被闻风而来的靳蓝泽拉上黄包车的。 最大的威胁走了,靳蓝泽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正是再高兴不过。虽然哥哥看起来状态不好,但是那又怎样呢?不过是走了个闲吃饭的罢了,大哥得转移注意力才能更快地恢复活力。而且,丁太子那里也是不能怠慢的。那关系到他们整个靳家的前途呢! 靳青河于是一路恍恍惚惚地坐在黄包车上,恍恍惚惚地摇晃着,恍恍惚惚地下了车,给了钱,然后恍恍惚惚朝丁宅里面走。 他觉得胸口好像壅塞着铅块,沉甸甸的堵着一口气流,把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淤积在心血管中。他头晕脑胀,视野平直而没有焦距。然而腰肌依然倔强地绷得严正,不肯示人以弱。 他机械似的朝目的地走。 穿过庭院的秋霜露寒,路过一池的枯荷败柳,丁家的主宅肃然屹立在眼前。 这时,一个卫兵低着头,捂着脸抽抽搭搭地从主宅里面跑了出来,靳青河正魂飞天外,他睁眼瞎似的看着对方对角线跑来,迎面撞了个正着。 “哎呦!”卫兵甲退了了两步,定眼一瞧,可不正是太子要他去找的靳秘书长嘛!他连忙手拉住靳青河的手臂,因为之前在射击场被靳青河的枪法折服,后来跟靳青河相处久了,也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是太子爷眼前的红人,所以他对靳青河也是格外的推心置腹。 卫兵甲拉着靳青河好心地提醒叨唠道:“靳哥,你可要小心了,今天太子爷好像心情很不好,其实早上还好好的,后来伍翻译进去后,我就听到太子爷摔桌子的声音了。你又迟到了那么久,太子爷更是火上浇油,都在那气了一个多时辰了,谁去谁死。您瞧我这脸——哎,你自己小心,还有啊。”卫兵甲警惕地瞄了瞄四周,然后凑近靳青河咬耳朵道:“小心那个伍胖子,就不是个好人。” 靳青河茫然地点了头。卫兵甲的好意从他左耳传进去,又一直线从右耳飘了出来。他一个字也记不住。 卫兵甲见他这模样实在不正常,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把他让进屋里。 靳青河继续恍恍惚惚地飘着,走上楼梯,步入二楼,循着丁太子的咆哮声进入书房。 房间里乌烟瘴气,满地杂乱的书籍堆成土丘,被掀翻的书桌挡住半边门道,被撕扯下一角的窗帘垂落下来盖住了阳光,窗棂上摇晃着四分五裂的玻璃窗。 书房里正在遭遇一场世纪大战。 靳青河刚推开门的时候,一团硕大的黑影便朝他迎面扑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变调的尖细哀嚎,以及熟悉的低沉磁性的男低音:“要你多嘴,滚你妈的!” 高大健硕的男人正把踹完人的脚收回去,一抬头还想继续叫个人上来揍,不想一眼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那怒火便不甘心地沉沉地压了下去。他斗牛似的吭哧一声粗气,扭过脸去。 靳青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接住的来路不明的东西。 ——好肥大的一尊啊。他心想。然而心里还是茫茫然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时半会也没有想起这个生物是什么。 伍翻译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喊了几声,边连声说着谢谢,边回头跟接住自己的恩人两眼相对了。 ——“妈呀?!” 伍翻译从靳青河手臂中飞快跳离,由于幅度夸张,他整个身体都往门柱上撞去,幸亏脂肪起到缓冲,他从墙上反弹回来,轻巧落地后,马上两手并拢捂住嘴巴,转身果断逃跑。 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阴风到。 靳青河看着他一路摸滚打爬地冲向楼梯,末了左脚尖踢右脚跟,骨碌骨碌地翻下楼梯去了。 好像皮影戏啊,抽抽抽的。靳青河想到。 “还不进来,站那干什么!”房间里,丁太子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边沿。 他看靳青河迟到了还神情平静,慢条斯理地走进来,牙齿都快咬出血来了。 转手一拳砸在身侧的壁灯上,“嘭——!!”灯泡应声碎成片片,房间里立刻暗了一层。所幸现在是白天,靳青河在一片混沌中还能分辨他的表情。 靳青河错愕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这位,怎么气得五官都移位了? “你好哇!”丁太子攥拳冲靳青河咆哮道,“年瑾玉是不是被你带回家养着了?你他妈的,背着老子在外面养兔子,还养到家里去了,公然给我带绿帽子!你他妈的,老子对你这么好,你忍心这么消遣我,啊?我就知道,上次在舞厅你就敢为了这只家养兔子跟老子对着干,现在老子一个转身没注意,你他妈的就把人带屋里去了!你,你,他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靳青河在以上这一段洋洋洒洒的盘查中只听到一个名字:年瑾玉。 这个名字在他一片混乱的脑子里无端掠过一道惊雷——小弟已经被带走了。是活着的小弟,在二选一中抛弃了他! 如此一想,那胸口壅塞着的一堵闷气几乎就要涌到嘴边了。 丁太子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发狠:“妈的,你就算是块石头,现在也给老子捂热了。你倒好,对着我冷冷清清,对着个小兔崽子就哥哥长弟弟短的。那只兔儿爷就那么好?他让你睡了?舒服吗,啊?” 靳青河在他一长串的污言秽语中回过神来,眉头不由拧紧。他站在敞开的书房门口,压沉着脾气说道:“我跟瑾玉是清白的关系,我不许你这样污蔑他!” “什么,你不许?!”丁太子暴跳如雷,“你是在警告我?为了一只兔儿爷要跟老子翻脸了是吗?靳青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老子对你掏心掏肺地好,你却和我的死对头搅在一起,当我真不敢对你怎么样吗,啊?” “我是什么东西?” 靳青河的情绪压抑了一个早上,终于在丁太子的口无遮拦中化成怒火喷薄而出: ——“丁昆山,你以为你又是我什么人,我带谁回家还需要你管?我愿意跟年瑾玉好,就跟年瑾玉好,你还管不了!” 这些人为什么都只想着拆散他跟小弟,难道他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也不行吗?他们碍着谁了! “哈,我是你什么人?我管不了你?”丁太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原本只是愤怒,为对方感情不能守贞而抱屈。但是现在,靳青河的一席残酷无情的话让他仅剩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了。 “好,好,好,你还有理了啊!”丁太子冷笑连连。“当初是你们靳家先来巴结老子,这些日子你们靳家商行可没少借着我们丁家的威,你也得了不少好处吧?现在靳秘书长官大脾气也硬了,连是谁给你脸也忘了,嗯?” 靳青河神色大恸:“丁昆山!” 原来他在丁昆山眼里就是这样阿谀奉承的小人吗?难道以不单纯的目的出现后,他们就不能再有不掺杂利益的朋友关系了?靳青河心里说不出的痛苦失落。他刚刚失去弟弟,现在就又要失去朋友了吗? 丁昆山大笑,蓦地脸一狰狞,向前一个大跨步按住靳青河的肩膀,把他往墙上撞去。 “既然都是要卖给老子的,那老子也不用再跟你客气了!” 靳青河被他掼得吃痛,也撞得脑子发蒙,他预感大概要倒霉,只是不知道会从何霉起。抵住丁太子的胸口急躁不解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丁太子满脸邪气地朝他舔了舔嘴唇:“当然是干你了,阿青宝贝儿。” “嘶啦——”一声,靳青河的白色衬衫被粗暴地一把撕开,钮扣“嘣嘣嘣”跳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看到上一章妹纸们的留言真是各种立场都有,既然所有意见都被大家说完那么作者俺就不发表废话了。地板我可能写不出妹纸们中意的人设,但是也很努力在塑造完整性格的人。不会因为特别喜欢somebody 就恶搞他的敌人,所有人物的行为必须符合他的思维跟性格,由人物控制情节,这是地板写作的最低要求。希望妹纸们谅解。 因为这是地板第一次尝试长篇,也是俺的第二篇文,还有诸多不娴熟的地方也请妹纸们谅解。 此外,地板学校正在进行五一放假前惨无人道的补课,五一三天假回来后就是期中考(有没有妹纸跟俺一样惨~跟俺抱头痛哭吧!!)所以最近更新会变慢。但是妹纸们喜欢俺的文俺很高兴所以一下课还是会爬回来写文。不过不能保证日更了,但是作者承诺不会沦落到周更这么懒。也请妹纸们谅解。 鞠躬退场~ 第28章 感情转嫁 “嘶啦——”一声,靳青河的白色衬衫被粗暴地一把撕开,钮扣“嘣嘣嘣”跳了一地。 裸|露的皮肤一接触到冰冷的空气,立即泛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靳青河不由打了个冷战。他脸色大变,双手极力按住纠缠着自己衣服的丁太子,恼羞成怒地吼道:“够了,丁昆山!” 丁太子不理他,手下动作越发蛮横。他手脚并用地缠住靳青河,一条腿插|入靳青河的两腿中间,用下腹抵住对方活蹦乱跳的身体,两手箍住他竭力反抗的手,把他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把热烘烘的嘴唇拱到他衣襟大敞的脖子上,对着这片他日夜肖想的领域狠狠吮吸,舔舐。 丁太子的嘴唇,舌头跟牙齿仿佛都带着电流,瞬间击溃了靳青河的神经。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埋首在自己身上的人,感觉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随着“啧啧”的**口水声响起,他的挣扎停顿了两秒。下一刻,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反抗起来! “丁昆山!”靳青河大叫一声,怒火和羞耻喷薄而出。丁昆山这样羞辱他算什么! 他手腕一扭从丁太子的辖制中挣脱而出。 丁太子感觉危机逼近,才抬起头来,耳边便掠过一阵呼啸而来的凌厉拳风。 靳青河一挥臂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 那一拳就落在丁太子的脸颊上。这灌注靳青河所有羞愤怒气的一拳,力道积攒极大,但是靳青河还是拿捏了尺寸,没有对准太阳穴。 丁太子一下子被打偏了脸,整个人摔翻到了地上。他只觉得脸颊麻麻的没了感觉,好会儿才尝到口腔里涌起的腥甜味。 这下真正捅了丁太子的马蜂窝! 丁太子气得眼都红了!他丁昆山是什么人?丁家的太子爷,从小被当成小祖宗供着养着,说风就是雨,哪里受过委屈?他字还没认全就已经跟着丁司令驰骋沙场,还没学会握笔就已经会崩枪子儿了。小时候只挨过丁司令的揍,现在,别说别人,连丁司令也没敢揍他了。现在居然在别人手上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丁太子没挨过别人的揍,但是揍别人,他却是手到擒来! 靳青河这一拳才打过去,丁太子的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倾其全力一脚踹过去。 他踹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想清楚自己踹的是什么人,只是出于野兽的本能要进行进攻防守。 提腿运力,狠劲从腰肌甩到脚背,在脚背拧成了凶狠的鞭子,狠狠地朝靳青河柔软的腹部抽打过去。 “咻——”的一声,疾流刺破空气。 ——不对! 丁太子刹那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蓦地打了个激灵。 那是阿青,他的心上人,不是生死仇敌啊! 然而踹出去的力道已经收不回了。 这一脚落下去,还没收腿,靳青河便闷哼一声,紧接着整个人捂住腹部,靠着墙壁缓缓滑了下去,终于垂着头,单膝跪在地上,完全不动弹了。 这下子丁太子总算冷静了。彻彻底底,冷静得不能再冷静。 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立刻扑到靳青河面前,手颤巍巍地虚扶着靳青河的肩膀,这会儿他是一点力也不敢用了,只是俯下|身,抖着声音一叠声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我踢到哪里了?是不是很痛?阿青,你说说话呀?” 靳青河沉沉地摇了摇头,依旧维持着姿势不动弹。然后他猛地抽搐了一下,还是没有抬头,但是他身下的地板上却“啪嗒”“啪嗒”地掉落下几滴黏稠殷红的液体。 丁太子的瞳孔急剧收缩:“血?!” 他猛地一把捧起靳青河的脸,眼瞪得大大的。这下他可完全看清楚自己这一脚的效果了。 靳青河气息微弱地半阖着眼睛,喘着气看他。他的嘴唇和下巴都粘连着鲜艳的血,几乎气息奄奄的模样。 他意料到丁太子会还击,只是没料到对方这么狠。所以他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 他的五脏六腑都极尽煎熬绞痛,丁太子这一脚,把他从早上积攒到现在的,胸口里的一口黑血都踹出来了。 “阿,阿青,我,我,我,对不起,我马上去叫大夫过来······”丁太子登时大骇,悔不当初,就要挽着肩膀把人强行捞起来。 靳青河被他扯得冷气直抽。借着丁太子的势站起身来后,他推开了丁太子的搀扶。 他朝丁太子摇了摇头:“没事,我,动手在先。我请假,回家,休息一下。”然后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朝门口走去。 他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一片,不愿意继续面对这个人。 丁太子强横霸道的感情让他头疼。 丁太子惨白着脸,胆战心惊地紧紧跟在他左右,两手悬在半空欲扶不敢扶,他急得声音都带上哭腔了:“阿青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我给你叫大夫过来,你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靳青河已经眼前一黑,整个人脱力,朝前瘫倒。 ·········································· 丁宅里里外外乱成一片。医生进进出出了几批,末了达成共识,设备不足,还是送医院好。于是靳青河被丁太子用薄呢大衣包裹了,紧紧搂在怀里抱上汽车,一溜烟开往了医院。 丁太子前脚刚走,丁宅立即砸开了锅—— 靳秘书长挨揍了! 连最受宠爱的靳秘书长都被太子爷一脚踹进了医院,一切全凭伍翻译的三寸不烂之舌啊!伍翻译铁齿铜牙堪比战国纵横家。果然可怕! 自此丁宅一众人人自危。 丁太子受伍翻译荼毒已深,转身一刻不迟疑就直奔了万成最有名的西医院。刚到医院就马上给靳青河做胃镜。 丁太子全程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眼看着金发碧眼的洋人医生把根嵌着块小镜子的金属管探进昏迷中的靳青河的嘴中,慢慢深入,他的心脏都提到喉咙口了,简直想替对方把这根管子吐出来。好不容易结果出来了,靳青河是因为情绪过度激动,急火攻心,气血上涌,导致血脉贲张,本来肺部就已经压力过大了,丁太子这挟恨带怨的一脚则是加剧它的崩溃。终于血脉破裂,鲜血从消化道逆喷而出。 丁太子的情绪也正面临崩溃中。虽然靳青河已经及时动了个小型手术,他也从各个医生口中听到统一版本的“无碍”,“没事”,“很快会醒”,“你那一脚只是辅助作用,不是罪魁祸首”等等安慰,但是他就是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呆愣着守在靳青河床边,眼看着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因为麻醉药效未过,依然昏睡不醒的靳青河。悔恨和担忧交替着折磨他的心。 阿青没事吧?会生自己的气吧?不会一气之下就要绝交什么的吧? 丁太子心急如焚,简直恨不能把靳青河摇醒过来,听自己忏悔一通。 在一片斑驳温煦的光影横斜里,靳青河静静地陷在洁净的床褥中,以敛目沉默来抗拒外界的入侵。 那双深情内敛的眼睛是紧闭着的,两扇睫毛覆盖着落下浓浓的阴影,漆黑的卧蚕眉在睡梦中依然隆起眉宇,压迫出昏沉的不安。 他又在做那个梦。 梦里,他又孤身回到了那间他跟小弟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公寓。虽然后来他们富有了,却依然清贫地守着彼此过生活,只不过是因为屋子里残留着一点关于父母亲的温度跟记忆罢了。 他只是一缕魂魄,在背景黑白的静止画面中漂荡。走出院落,在一片清幽香甜的花香中,他忽然心有所动,找到了本来不该存在的出口。 刹那间大片大片蓝色蔷薇扑面而来,藤蔓植物开始冲天窜起疯长,□草道一直线向前飞快延伸。画面倏忽漩涡似的拧转起来,整个小院完全地扭曲了,搅成了一纸线条混乱的图画。 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模样的院子,但是靳青河就是知道,这就是他的小院。 一股奇异的力量推着他朝前走。 直线走五步,左转,拨开枝叶屏障,前方是一片水波粼粼的池塘。 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旁边,竭力地伸着小手在水中捣鼓着。 小孩忽然转过身,举起手中湿漉漉的石头朝他高兴地叫道:“大哥,你看,可给我找着了!” 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歪着脑袋笑着看靳青河:“哥,没事了,既然我按照约定把石榴石找回来了,我们就和好了吧! “大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靳青河怔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在小孩清澈的杏核眼中看见自己的脸,是熟悉的林清明的脸,和脸上两行悄无声息的泪水。 ——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是我错了。 辜负了你的等待,然后满怀愧疚,自以为是地把这份感情转嫁到另一个无辜的男孩子身上。不管对方是否理解,接受。被拒绝了便痛苦得仿佛是为你所抛弃,所以心生恨意。 可是那不是你啊。真正的你是那么善良,是不会这样待我的。那只是另外一个人,他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另外一个人。全然的另外的一个人。 我不必恨他,也不必爱他。 而我,也还没脆弱到,必须依靠代替才能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上了榜推,小枫编编果然也很爱俺~~ 再次感谢妹纸们的支持!!!献上**辣的飞吻一个~╭(╯3╰)╮ 半月晨光扔了一颗地雷 泥泥扔了一颗地雷 半月晨光扔了一颗地雷 半月晨光扔了一颗地雷 sunnysong扔了一颗地雷 鸣谢! 第29章 你是好人 天沉,曙光溟蒙。白昼稍纵即逝,一眨眼功夫,已过去了一天。 靳青河终于摆脱了纠缠他两世人的梦,在被宽恕的喜悦中,他一身轻松,幽幽转醒。 白色天花板,白色四壁,赤白壁灯,软管中滴落的舒养液,冰冷的医疗器械,洁净而安静的房间。 认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不是丁宅而是医院后,靳青河悄悄松了口气。 转过脸便瞥见趴在床边呼呼大睡的丁太子。丁太子还穿着昨天的赭色马甲蓝色条纹衬衫,显然是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的。 靳青河不由又头疼了起来。他眼瞪着丁太子头顶上的发旋,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人的问题才好。 他自认是把丁太子当好朋友的。丁太子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走近他内心的人。就如对方所说的,他真是掏心掏肺地在对他好。他不是木头人,当然感觉得到这种好意。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好居然是——那种好。他们因为种种误会走到今日,如今一切都摆上明面摊开来讲,那么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相处。他自己当然更不可能对丁太子这份感情装聋作哑。 这是不对的。两个男人,怎么可以——两个男人是没有未来的。靳青河想道。他不讨厌丁太子,甚至常常觉得对方对自己蛮横的关心很可爱。但是,但是这也是不对的。 这样的感情是不能被理解,不能被接受的。两个男人的爱情,最后一定会落得一败涂地,两败俱伤。他必须制止丁太子的一时冲动。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靳青河在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定。随即抬手摇醒趴在床头昏睡的人。 “昆山。” 丁太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抬头跟靳青河打了个照面,瞬间睡意全消。 “你,你醒啦?太好了,吓死我了!”丁太子高兴地朝前一扑,就要跟靳青河来个热情的熊抱。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讪讪的,伸到一半的手尴尴尬尬地缩了回去。 见靳青河吃力地撑起身要坐起来,丁太子忙拖起他的肩膀,又拿了枕头给他垫在后背上。 丁太子像个小媳妇似的在靳青河床前两手安放膝盖,正襟危坐了,朝靳青河干笑了一下:“没事吧?还疼吗?喝水吗?想吃点什么吗?” 靳青河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昆山,我有话跟你说。” “等等!”丁太子急道,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从靳青河眼中窥见一抹可怕的决心。心中警铃大作,知道不能让靳青河把话说出口。 “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粥好吗?清淡点。你先等我会。”形色匆忙,掉头就要走。 “昆山!”靳青河拉住他的手腕。他知道对方或者已经感觉到自己将要说出口的拒绝,但是逃避不过是一时之事罢了。 他没有拒绝过男子的追求,只希望能够干干脆脆,利利落落,把伤害降到最低。 “昆山,对不起,你是个好人。我们是好朋友,没错吧?”靳青河不容拒绝地说道。语调冷静,平和。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丁太子背影一颤,却头也没回,只听他满不在乎地笑道:“谁是好人啊,谁跟你是好朋友啊,你不能因为生我的气就说这种话吧!” 靳青河坐在床上,抬起下巴,脖颈微微扬起。 “我们就做朋友吧。” 丁太子猛地转过脸来,眼睁睁地瞪着靳青河:“都说不要因为生气就这样说气话了!” 丁太子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最是飞扬跋扈,桀骜不驯的主。他是丛林的一匹孤狼,海底的一条蛟龙。他翻云覆雨惯了,只会把一切伤害当成挑衅予以反击。他的反击就是发怒,咆哮,豁出性命把敌人撕开碾碎。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面对靳青河的进攻,他束手无策,心乱如麻。在震惊和暴怒之外,他感觉更多的是恐惧和悲伤。 他在靳青河眼里看见的是成片的荒凉。刚毅挺拔,坚决果敢。 他一瞬间惊惧难言。他怕靳青河,怕靳青河将要说出来的所有话。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不应该还手,我以后再也不还手了好吧?我不就是,不就是一时冲动嘛,以后不会了,真的!” 丁太子眼眶泛红,却还是强撑着,勉勉强强地笑着,语调虚弱地讨好靳青河。 “你很好,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不喜欢男人。” 靳青河温和地看着他,然而眼神却是格外坚定,没有退路。 在极度的慌张和恐惧中,丁太子手都发颤了,他开始语无伦次。 “你不能这么对我。这样是不对的。什么不喜欢男人,你之前明明就是喜欢的。这只是借口罢了!——要不,我给你踢一脚好不好?——要不多踢几脚也行,我一定不还手,一定让你气消,好不好?——好不好阿青?” 他抬起头连连眨了数次眼睛,大概是想把模糊视线的屏障眨回去,不想却是越眨越潮湿。整个视野都挂上厚重的水幕,摇摇晃晃的,都看不清靳青河的脸了。 可是他知道,靳青河的脸一定是冷酷无情的。 靳青河无奈而为难地看着他:“昆山,”他徐徐劝解道,“我不是在意你那一脚,我是真的不能接受男人——” “行了!”丁昆山蓦地大叫一声,一把甩开靳青河抓着他的手。他正想说什么,然而守在门口的卫兵忽然隔着房门提高声调报告道:“太子,司令大人来电找您!” 丁太子如蒙大赦,立即大跨步走出病房。 靳青河靠在床头,无可奈何地喟叹一气。 ·········································· 直过了好会儿,丁太子才回来。 靳青河正在喝着,抬头,一眼瞧清了丁太子红彤彤**的脸,他心里明白对方恐怕是躲在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地揉搓了一顿眼睛。心里一时也很是难过。但他依然不动声色,低下头又从保温瓶中舀出一勺子皮蛋瘦肉粥。 粥还在冒着热气,他一口一口认真地撮着,然而其实是心不在焉。 丁太子在他身边缓缓坐下来。两个人半响无言。 清静皎洁的月光从窗外蔓延进来,幻化成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罩子般闷住了静止的空气。 丁太子看着自己的皮鞋鞋尖说道:“我爹让我带几个人进山去剿匪,说是匪,其实只是几个零散的游击。但是因为比较远,所以一去要挺久的。你——”他蓦地抬头殷切地看着靳青河,“跟我去吧,阿青,没有危险的,我也会护着你的。” 他脾气也发过了,软的也来过了。可是靳青河却像一座鳞甲坚硬冰冷的碉堡,他根本无法攻克。他从来不曾遭遇过这样顽固的对手。如今丁司令却突然来电报提人。谁知道一去要多久?等他回来,说不好他的阿青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靳青河毫不怀疑他的“没有危险”,丁司令自然不会把自己独子的命随便处置。只是两个人刚刚说清关系,接下来乘此机会分开,彼此冷却一下不是更好吗?大概分开后就能冷静地审视这种错觉似的爱情吧,不再像现在这样陷入感情的泥泞不能自拔。 靳青河看着热粥摇头:“不了,我有事情。” 丁太子颔首:“你能有什么事情?”他自嘲一笑,“你就是想跟我掰了呗,能真有什么事情。——我这一去,至少就是一个月。等我回来了,说不好,你们已经双宿双飞了吧。” 什么“你们”,他跟谁“你们”了? 听丁太子又要旧话重提,靳青河也不大高兴了。 他抬起头正要反驳,不期然对上丁太子的眼睛。 悲伤愤慨委屈耻辱怨恨难堪······太多太多,复杂地堆砌在一起,沉淀成凝滞的夜空一样深沉的黑泉。 靳青河心中微震,一时也是说不出的苦涩。他不愿意看着丁太子这样。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大大咧咧的丁兵痞。都是因为他。——可是,这份感情是不对的。 “你再想一想吧,不用急着答复我。等你身体养好了,再给我答案。” 话音刚落,也不等回答了,丁太子仓促地站起身来,掉头就走。 听到阖门的声音,靳青河也不再抱着保温瓶装样子了。 冷漠自制从他脸上卸去,怜惜和为难渐渐浸满眼底。 如果丁昆山是个女人。靳青河默默地想道,如果丁昆山是个女人。 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拘泥于感情的束缚,还是找点正事来做吧! 明天,就把错误的一切都纠正过来,让错误的一切都停止吧! 靳青河的目光寥寥落落地落在窗外。 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第30章 人格魅力 在靳青河于医院疗养的第三天,陆冬青来了。 依然是一袭白色绸袍,脖子上围着一条浅灰色的米格薄纺线围巾。 当他提着一篮子水果出现在病房门口时,靳青河十分讶异,甚至忘了请对方入座。他觉得自己跟陆冬青此人没什么交集,也没熟稔到要探望的程度。说来真是讽刺,他那么疼爱的“小弟”都还没来看望过他呢。 而陆冬青竟也是十分尴尬。 在他的印象中,靳青河是喜欢自己的。先前他为了自己落水,后来又背着他走了那么一段路。他后来常常想起荒草黄昏,细雨迷蒙中那一幕,想起在飘雨的大街上对方拉着自己奔跑,率性而为,洒脱恣意,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心里留下这么深的印记。 陆冬青在病床前一撩衣袍坐了下来。照例是嘘寒问暖,客套几句。然后才是进入正题。 “我觉得你并不像外界所说的,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这句话说完,陆冬青的两颊竟是突兀地浮现两抹嫣红。他难为情地低下头,面容是清俊的,然而声音有些含糊。 靳青河颔首:“······谬赞。” “我觉得,以你这样的人物,不适合待在像丁昆山这类人身边做事。” 靳青河愣住。千算万算,算不到对方居然是来挖墙角的。他“这样的人物”,是怎样的人物? 陆冬青抬头,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轻轻一扫,从靳青河脸上无声抚过。虽然依然神色清冷淡漠,然而眼神却是水汪汪的莹亮,带点柔软的意味。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转开脸:“请帮我削个苹果谢谢。” 陆冬青脸色一僵。然而异色只是稍纵即逝,他马上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当真挽起衣袖,拿起一个苹果就在靳青河床前削起来。 钢刀刀面锋利,然而他纤细白皙的手指却灵活异常,用刀手法利落,拿捏力道巧妙。苹果皮一条长长地直垂到地面。洁净的白皙手指,莹亮的粉色指甲,米黄色的果肉,光是看着就已经是种享受了。 陆冬青笑眯眯地把削好的苹果递到靳青河身前。靳青河接过了,并不说什么,开始沉默地“咔嚓咔嚓”开吃。 陆冬青坐在他身旁,始终一脸温和地看着他。 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他常常感到心情平静,以为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这个男人即使不动声色,也能够给人精神的鼓舞和镇定。他喜欢这种感觉。在即将入冬的萧瑟清秋,空气是凉薄的,安静的,渺远的。所有使他心忧的事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温馨,熏得他昏昏欲睡。 他喜欢待在这个人身边,即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也是好的。 “我大概明天就要去上海,我叔父那边。你想到外面看一看吗?”陆冬青问道。 他常常觉得靳青河此人高深莫测。在他为前路迷惘游移的时候,他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仿佛整个时代,整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明明这个人没有离开过万成县,也没有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不是吗? 靳青河身上的自信不是饱读诗书,腰缠万贯,手握大权的自信,而是一种熟悉历史,掌握未来的自信。然而他又是洞若观火,悠闲散漫的,有一种万事皆空,众人皆醉的豁达。两种气质如此矛盾,却又在他身上统一和谐了,形成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让人为之深深着迷,想要一探究竟。 这样一个有意思的男人,自己大概是很愿意跟他长长久久地面对着的。陆冬青想道。 靳青河在一种内心纠结,表情麻木的状态中吃完一个苹果。陆冬青的眼神不具杀伤力,但是那道“甚得我心”的视线还是够分量让他的面瘫脸出现裂痕。 “你让我跟你去上海?” 陆冬青微笑着点头,诚心诚意地邀请道:“我已经把在这里的工作辞了,以后要到我叔父手下做事。你去帮我吧。” 靳青河沉默了。陆冬青这样自信是凭的什么?难道还以为他是那位喜欢他的前任?他自认面对这位前任的梦中情人还是满尴尬的。特别是对方的眼神,一副“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模样。让他如何自然面对? 不过,说到去上海,倒是个很好的建议。可以乘机跟丁太子分开冷静一下。毕竟以丁太子的性格,虽然他目前温驯了,但是他可不是能够长期伏小做低的主。若他跟着他进山打游击,彼此又都是年轻气盛,精力充沛的青年人,到时说不好,说不好两人之间真要发生点什么事情,那可要不好了! 靳青河垂首敛目,再三斟酌,末了权衡利害得失,觉得还是先把丁太子这尊大神避开为妙。便颔首答应道:“好,我跟你去上海。其他事情等到了那里后再说吧。”先借着陆冬青的名头离开,到了上海后再做打算。 陆冬青淡淡一笑:“好,听你的。”只要到了上海租借,一切都好办了。 “我是明天上午九点四十分的火车,在西寮山车站,没问题吧?” 靳青河瞥了眼窗外走动的卫兵的身影:“没问题。我会准时到的。” “好,我等你。”陆冬青低头温婉地抿唇一笑。这句话说完,他莫名的又是面红耳赤。 难为情地干咳了两声,他正欲说点什么掩饰上一句话的由于他心虚多疑产生的歧义,门口便传来三声贴着门扉的夸张的咳嗽声。靳青河知道这是卫兵甲,他的忠诚拥护者的“丁太子正在逼近,请勿聊及敏感话题”的暗示,而陆冬青自然也听得出这声咳嗽的装模作样。 两人同时缄默了一下,然后陆冬青礼貌地起身告辞。 ·········································· 当丁太子风风火火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靳青河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有种奇怪的心虚感。 就像是——被抓jian似的。 丁太子一身骑射装,勾勒出流畅利落的优美身段,腰间盘亘一截嵌金镀银的六爪蛟龙,脚下踩着及膝的棕色马靴,整个人英姿飒爽,好不风流。 靳青河差点要被他这副俊俏模样闪到眼睛。 丁太子大咧咧地走到他身边,两腿大开,一屁股挨着他坐了。 “阿青!”丁太子扳住靳青河的双肩,皱眉严肃脸:“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今天就走吧!” 靳青河一愣:“去哪?” “打游击,火车我已经订好了。其他也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跟着我走就行!” “等等!”靳青河掰开他的手,向后一仰,“我不跟你去——我刚刚答应了一个朋友,要跟他一起去上海。” 丁太子脸色一变,刹那变得阴沉狠戾:“是不是陆冬青?不用那么惊讶,我在楼下遇见他了,还说你跟他没什么,都要手牵手私奔去了。呵,幸好我来得及时。接下来是谁呢?年瑾玉?可惜啊可惜,你等不到他来了。” 说完,他推开靳青河,“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快速地踱了两圈。蓦地回头,手指着靳青河的鼻子,一脸愤慨地冲靳青河叫道:“你这算什么,啊?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难道你真当老子治不了你了?别忘了你们靳家商行还掌握在老子手里呢!敢背叛老子,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不想靳青河最受不得威胁。他原本还有点内疚,此刻却是被激得心火噼啪响。 他冲丁太子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了?” 丁太子一噎,顷刻间脸涨得通红。 他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以往他看上什么,都是直接重金购买,或者干脆扛枪掳人。可是对着靳青河,他打也打了,哄也哄了,这几天天天围着靳青河打转,可是靳青河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都要急得满嘴燎泡了。他又不想真的跟对方闹掰。 他家阿青,真是太棘手了!丁太子心中大恨。可是他就是不信靳青河能真跟他来个一刀两断! 丁太子眼珠子一转,当即转变策略。他眉毛一挑笑得十分老实可爱,挨近靳青河身边,像摇橹似的摇起靳青河的肩膀:“阿青啊阿青,我就开个玩笑嘛!那,我让人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吧。” “我说过,我不想走。”靳青河转开脸,“你不用再说了。” 摇晃他肩膀的两手瞬间僵住,手指慢慢用力。到最后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靳青河依然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是个果敢的人,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心软犹豫,拖沓反复只会加深痛苦罢了! “真的不行?” 靳青河缄默。 “······好,好,呵呵,我明白了。” 丁太子点点头,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站起来背过身去,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行了,你真当我就没脾气,不怕丢脸了?呵,不行就算了,反正又不是生离死别。难道老子还会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地求你不成?算了,算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保重,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俺居然两更了~虽然要考试了但是为神马俺的责任心这么强呢~ 等暑假俺大概能三更~握拳! 第31章 他选错了 “反正又不是生离死别。难道老子还会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地求你不成?算了,算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保重,你等着!” 靳青河心中一紧,垂下眼睛:“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失落。 不禁又想到,如果丁太子是个女人,那么——那么会怎样呢? 他一直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丁太子在他背后转过脸来,殷红的眼睛仿佛凶兽,要择人而噬。 “不用——谢!” 那仅仅只是兔起鹘落,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靳青河才感觉耳边一阵疾风掠过,丁太子已经在他身后抬起手,狠狠一掌切在他的后颈上! 靳青河眼前一黑,被丁太子及时一把捞住。 丁太子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面前,死死地搂住了,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杀气腾腾的话来:“你以为我会放你们去双宿双飞?做梦!” 然后他一口含住靳青河的嘴唇,狼吞虎咽,凶狠饥渴得像要一□吞了靳青河一样,“除了我这里,你哪里也别想去!” 靳青河吃力地抓住他的衣袖,却是无力回答。因为更深的黑暗很快攫取了他的意志。 ·········································· 翌日 火车站。汽笛长鸣。 陆冬青坐在车厢里,从打开的窗户朝外望,还在不死心地搜寻靳青河的身影。 外面是层层叠叠的人头和行李,攒动,扎堆,侵轧。哭声,吆喝声,谈话声,呼喊声,大笑声······一切都是这么的吵杂。让人心烦。 等第三声汽笛鸣响的时候,火车开始“况且况且”地朝前缓慢蠕动。 陆冬青动作木然地拽住车窗帘,停顿了一下,然后猛的一把拉严实了。 没有来。也没有说明原因。陆冬青面无表情地想道。最大的可能,就是丁太子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陆冬青的一切假设的立足点,就是靳青河喜欢自己。靳青河如果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完全可以直接拒绝,没必要说谎。所以最大的失误还是丁太子。靳青河这样优秀的人物,他才遇过他几次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出色,更毋论丁太子这个跟他终日四目相对的了。靳青河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依然能够牢牢地吸引住身边的目光。 丁太子对他,不会也是同样的想法吧?陆冬青摸着下巴揣度道。 虽然陆冬青的假设出发点是片面的,然而结果却和真相八|九不离十。陆冬青最擅长的就是细心观察,然后大胆推测,小心求证。这也正是他被长辈赏识,被同辈尊敬,被后辈崇拜的原因。 “先生,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您过去就可以接手。” 不知何时,一个穿中山装,学生模样打扮的摩登青年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他停在陆冬青身前一仗远的地方,眼神着迷地看着陆冬青说道。 陆冬青微微一笑,对他的眼神熟视无睹:“嗯,你做地很好。下去吧。” 青年得了一句肯定,便欢欢喜喜地应了,转身关门走了出去。 陆冬青在他背后幽幽叹了口气。 他有很多这样狂热的崇拜者,几乎都是他的学生。他们把他当做神明一样地追随,把他的话当做神明的指引一样贯彻。这样的傻孩子,空有一腔热血,自诩为饱读诗书,见识开阔,其实最是脑子空空,盲目冲动。是最好控制的。这一次去上海,他们就是他的第一批势力。 ·········································· 沈家。 灯光幽冥。从二楼到大门,要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此刻漏断人寂,漆黑的长廊更显鬼影幢幢。 一个娇小单薄的少年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贴着墙壁,踮着脚尖,怀里抱着一只小提箱,正借着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蹑手蹑脚地朝楼下大门摸索而去。月光把他鬼鬼祟祟的身影拉得细长。 “你半夜三更的,要去哪里?” 背后蓦地响起一声冰冷的质问。 年瑾玉当场像被踩着尾巴的猫,捂着嘴巴“呜”的一声跳将起来,凌空转了个身才落地。 “表,表哥······”年瑾玉把小提箱抱在胸前,期期艾艾地笑。 沈出云不屑地看着他把个小箱子当守卫盾牌似的挡在胸前,只觉得他好笑又可怜。 沈出云今天才收到靳青河被丁太子打进医院的事情,心里就知道这小崽子今晚得有异动了,所以早早就穿着睡袍端着普洱在这里守株待兔。果然给他逮着一只笨兔子。 沈出云一身煞气地站在楼梯拐角,双手抱臂斜靠着墙,好整以暇地看着落入自己掌心的小猎物:“你还没有回答我,想去哪里,嗯?” 年瑾玉被他这轻飘飘的一个“嗯”字吓得一哆嗦,当即全盘托出:“大哥受伤了,我要去医院看他!” “大哥?”沈出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月光下一双玻璃般的眼眸熠熠生辉,亮得惊人。 他跺至年瑾玉面前,俯下|身凑近前,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拧转了几下,仔细地打量了年瑾玉漂亮的小脸,最后发自内心啧啧赞叹道:“确实不错,有资本。——他睡了你没有?” 年瑾玉一愣:“什么?” 沈出云勾起嘴角邪气一笑,猛地将年瑾玉手中的小提箱拽住扔到一边,把他人甩起来扛到肩上,也不顾年瑾玉的惊呼,大步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进入房间,他便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年瑾玉扔到床上,人高马大的欺身压了上去。 年瑾玉大骇,手忙脚乱地抵住他的进攻:“表哥,表哥,你要做什么?!” 沈出云狞笑着把他不断推拒的两只手朝头上按去:“表哥养了你这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是把你当男子汉养。没想到你那么贱,居然去给别人卖屁股。既然你是个能玩的,还能免费送上门给人玩,那么,表哥也不用再对你有那么多顾虑了!” 他直奔主题。也不管年瑾玉的上衣,仅用一只手就扒下他的裤子。粗暴地把年瑾玉的细腿往上抬,架在自己的腰上,抬手在他白嫩嫩的挺翘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真是块嫩豆腐!”沈出云哈哈大笑道,“难怪听到你要走,他都快哭了哈哈!” 年瑾玉吓得小脸失色,剩下一条腿在空中乱蹬乱踢。他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当即癫痫发作似的奋力挣扎起来,在沈出云身下活活扭成了一股麻绳。 “不,不要这样!不要!我不要!”他带着哭腔尖声大叫起来。 他喜欢表哥,崇拜表哥,希望表哥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从来没想过要跟表哥睡觉!那是**哪! 他只是喜欢被疼爱,只是如此。他不是兔子!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大哥救我!!”年瑾玉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起来。 表哥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果然只有大哥,只有大哥会对他好! 大哥? 大哥! 这个名字一经喊出口,便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大哥,大哥救救我!大哥,大哥!” ——他选错了,他选错了!! 他跟着表哥回来后,境遇愈发不如从前。以前是其他公子哥欺负他,现在连佣人都敢在背后嘲笑他。表哥也这样轻薄他。他做错什么了?他不过是天生地长成描眉画眼的优伶模样罢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这么副长相,所以格外的要比别人矜持。没想到今天——欺辱他的,居然是他最喜欢的表哥! 沈出云才不管他。他从国中就一直暗恋着的陆冬青今早走了,他正是郁闷无处发泄。如今连年瑾玉这个小兔崽子都想着要离开他,他是气得气血要冲上天灵盖了! 一想到他的情敌靳青河已经先一步玷污他纯洁的小表弟,他这心里就跟吃了个哑巴亏似的膈应。他不喜欢这个软蛋表弟,但是对方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长大的,那就应该是他的,不是吗?如今他要在他身上进行“清洗”工作,要重新烙上自己的标志。如此而已,不算什么。况且多的是要倒贴给他的人,他也一向只钟情于处子。如今他这样屈尊纡贵地来使用他这不洁的身体,他应该感激他才是。 然而年瑾玉实在闹腾得厉害。 沈出云的对象历来都是些温驯的处子,他最好的就是柔弱柔软羞答答的那口,所以床第间向来两厢情愿,纵横捭阖,真正是一对璧人入洞房。他得心应手惯了,还没遭遇过这么能折腾的。他的枪头已经抵在年瑾玉的入口了,年瑾玉还在翻雨覆云,还不肯屈服。左冲右突,像尾活鱼似的,滑不留手,让他的枪头一下子又失了准头,始终对不准入口。 “妈的小兔崽子,能给个外人玩,就不能给你表哥玩玩了?我操,装什么烈女!” 沈出云捣鼓了半天,只累得吭哧吭哧直喘粗气。他在年瑾玉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随即腾开一只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掐住年瑾玉的腰肢,就要直捣黄龙! 第32章 离家出走 沈出云捣鼓了半天,只累得吭哧吭哧直喘粗气。他在年瑾玉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随即腾开一只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掐住年瑾玉的腰肢,就要直捣黄龙! 不想年瑾玉却是被这一巴掌打醒了似的。他大叫一声,趁着沈出云空去一只手的辖制的当口,一下子从对方的禁锢中挣脱开来,抬起一只膝盖,为了保住贞操,也不管什么表哥了,使尽吃奶的力气往沈出云□一顶! 沈出云当即“嗷——”的一声,捂着自己的胯部往一旁缓缓倒去。 年瑾玉急忙从他身下滑了出来,拉起裤子带上扣子,一个鲤鱼打挺跳到一丈远去。他看沈出云侧身歪倒在床上,脸红脖子粗的,捂着下|身弓成一尾煮熟的虾子,一时又是快意,又是害怕。 “表哥,你没事吧?”年瑾玉胆战心惊地看着沈出云的下|身同情地问道。 沈出云吃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满眼的羞愤:“我有教过你这么下流的招数吗?!” 年瑾玉无辜地眨眨眼:“大哥教我的。” 这是某天大哥给他讲的笑话中出现的一个损招。大哥说虽然不好看不好说,但是事急从权嘛,果然不错。 沈出云一听,登时差点一口黑血喷出来:“你是想气死我吗?我教你那么多好招你不用,偏偏用——靳青河!!老子跟你誓不两立!!” 年瑾玉吓得一哆嗦,这下更不敢留了,跌跌撞撞,拔腿就跑。路过楼道口的时候,还不忘捡起他的小提箱。他的全部家当可全在这里了。他本来就打算乘夜去投奔大哥的。 沈出云在他身后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终日打鹰,不想今日被鹰叼瞎了眼! ·········································· 夜色迷茫,秋风凄清。 年瑾玉一脚深一脚浅地朝靳府走去。 大哥不在医院,听医生说是早上刚走的,是被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抱上汽车,一群扛枪的卫兵拥护着离开的。听说那伙人直接开车去了车站,然后没再回来。 大哥走了。年瑾玉呆呆地想道。 现在他是不敢再回沈家了,表哥肯定要扒他一层皮!他的家远在柳州,那么远,已经六年没回去过了,太过漫长的时间把依恋都磨损了大半。他唯一想到的只有大哥。可是大哥走了。大哥还在生他的气呢! 他不知不觉地从医院徒步走到了靳府门口。靳府是个封闭式的四合院,闭合的红色门扉冷冰冰地耸立着,厚实严酷,根本不能望到里面的人。 不知道大哥去哪里了,要多久才能回来。留着大哥跟他共同美好回忆的世界他也进不去了。年瑾玉沮丧地想道。 他抱着自己的小皮箱,在靳府门口慢慢地坐了下来。手抱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谁还会在下雨的夜晚,从街的对面涉水而来,把雨伞撑在他的头上。 谁还会在**的夜晚,蹲下来替他拧干裤腿,把他藏进温暖的怀中。 今夜是干燥的,凉薄的,然而他却感觉到比雨天更深刻的寒意。彻骨的寒意。 他觉得脚好冷,冰凉的秋意从宽松的裤腿和皮鞋的空隙往皮肤里钻,一层摩登的薄丝袜根本不足以抵御寒气。那丝寒气蜘蛛网似的从脚跟慢慢往上攀爬,直至冻结了他整个身躯。 曾经有个人爱怜地把他的脚丫子藏在自己的衣袍里。 可是那个能为他温暖双脚的人,他回来了,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 沈出云隔天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他仔细想了想昨夜的事情,不由也是暗暗草了一声。 他本来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要脸的小表弟,是怎么一时就昏了头,用了那种下作荒唐的法子了呢! 他追求的最高境界向来就是你情我愿,怎么就起了这种歹念了! 而且结果还是“身死人手,为天下笑”。真是太丢人了! 沈出云心里真是又憋闷又内疚,无端的还感到些许委屈。他在房间里来回不停地踱步,一双坚硬的军靴把木质地板踩地“咯吱”响。 他是一向以对方的长辈自诩的,舅舅不在这里,他便主动把自己当对方半个爹一样去管束他。他气他,也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气,对他向来也是端正严肃的教育,只有狠的鞭子,没有歹的作为。昨夜是怎么气昏了头,连脸都不要了?想想就觉得丢脸! 这下自己一直以来的严父形象真是顷刻间灰飞烟灭了。小兔崽子会怎么想自己! 小兔崽子整夜没回来,会去哪里呢?那个没用的软蛋,可千万不要在路上遇上点什么才好。 一切都是因为靳青河。沈出云气愤地想到。要不是因为怀疑对方玷污了自己细心栽培的表弟,他犯得着这么生气吗?所以一切的错还是在靳青河那里!他倒好,把他们沈家闹成这样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等他回来!要他好看! 沈出云独自关在房间里生了一个早上的闷气。 第一天,他想着一定要逮着小兔崽子报那断子绝孙腿之仇。 第二天,他想着如果小兔崽子主动回来认错,那么他就小小地教训他一下就好了。 第三天,他想着如果小兔崽子现在马上回来,他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表兄弟,一家人嘛,不能太记仇。 第四天,他决定再耐心等等看。或者大概可以说点类似道歉那样的话? 第五天,沈出云开始往四处打电话找人······ 因为这件事,他倒是好几天没去想陆冬青了。 ·········································· 靳青河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他已经被丁太子捎带着进入了济南的赤霞山区域内,气得他三天没给丁太子好脸色看。 丁太子自知理亏,所以也是百般伏小做低地讨好他,直令随行的卫兵们啧啧称奇。 其实大家都知道,虽然丁太子把靳秘书长打进了医院,但是从他前些天衣不解带地伺候对方,到现在出门还不忘把人捎上一起带走可以看出,丁太子对靳秘书长是真没话说的。卫兵们心里拨着算盘,回去后要好好散播点流言,好把讨人厌的伍翻译打压下去。 一行人在山上走了三天,生生连个游击队的尾巴都没瞅见。眼见远方群山起伏,日暮已昏,大队人马只得原地扎营露宿荒野了。 三顶帐篷,两处篝火,枯树枝在火舌中烧得噼啪响。山林夜晚温度骤降,夜风嗖嗖刮过,草木萧瑟。 虽然山间的夜晚很冷,但是安排好站岗守夜的工作后,丁太子依然脱下灰扑扑的军装,只穿着白衬衫黄呢军裤,拿了瓶烧刀酒,一只刚烤好的,还在兹兹冒着孜然香气的乳猪腿,就钻进帐篷里。 丁太子一撩起布帘,探头便逮着靳青河的身影。 靳青河正两手枕着头半躺在被褥上。听见响声,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 丁太子讪笑着挨到他身边,把东西放在地上。 “阿青,吃饭了。” 靳青河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必如此。” “不,这是应该的。我愿意对你好。”丁太子对他话中的暗示充耳不闻,只插科打诨地笑道,“吃吧,幸好早上有发现个小村子,弄些锅碗瓢盆过来,否则今儿晚上还真难吃上点有盐巴的。等你吃完了,咱们早点休息。” 靳青河也不再多说,坐起身动手开吃。绝食抗议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全无必要的。所谓的绝食抗议,赌的其实只是对方的“不能够”,或者“舍不得”。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靳青河不愿意丁太子对他“舍不得”。 等他填饱了肚子,丁太子便热络地把烧刀酒递到他面前。 靳青河扫他一眼:“我不喝酒。”上次喝醉的后果太可怕了,他不敢再在这个人面前喝酒。 丁太子似乎有些难过:“难道我还会对你怎么样吗?我若真想对你怎么样,根本就不需要用到这么麻烦的方法。不就是因为没水了吗!前面不远倒是有一条小河,只是现在天都黑了,怕有山林野兽出没。所以,你就先凑合着喝点吧!” 这套说辞常理逻辑合情合理,遣词造句滴水不漏。靳青河想了想,也觉得无可反驳。他决定再相信丁太子一回。 事实证明,丁太子此人是不能相信的。 靳青河喝了一口,感觉很清甜,并不像现代的烧刀酒那么烈。他正是口干舌燥,便稍微放下心来再喝两口。 等喝到第三口,他蓦然感觉到不对劲。 丁太子盘腿坐在对面,笑得一脸阴谋诡计。 第33章 小河一夜 等喝到第三口,他蓦然感觉到不对劲。 一股燥热急速在他下腹聚集凝结,然后往四肢百骸涌去。他是个男人,自然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 丁太子盘腿坐在对面,笑得一脸阴谋诡计。 靳青河立即按下酒瓶,眼神凌厉地质问道:“你下药?” 丁太子无辜地耸了耸肩,见靳青河还没倒下,他便继续嘴硬道:“荒山野岭的,我去哪里弄药呀?这酒就是这样,农村人自己酿的,度数高一点。” “你不是说这里有个小村庄吗?在哪里?” “你要干嘛?” “去讨点泻药,专治你这下作的手段!”靳青河咬牙切齿地说道。 丁太子懒洋洋地伸了下腰:“哎呦,三更半夜的,哪还认得路啊!” “······” 靳青河知道以丁太子脸皮的厚度自己跟他是争不出个结果来的,便不再花费口舌去与他争辩,然而也不再喝了。 靳青河不想跟丁太子这个危险份子共处一室。刚想站起来往外走,才站起身,立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丁太子在他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腰,假惺惺地关心道:“阿青,怎么了,酒的后颈太大了吗?看把你醉的!不舒服了吧?别怕,来,到这里躺着,我让你舒服舒服。” 靳青河头重脚轻地被他拉扯着坐回床褥上。 他感觉全身乏力绵软,热气一波一波往下融汇了,但是头脑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这酒果然是不对劲的。什么荒山野岭弄不到药,丁太子根本就是一早就带在身上了。就等着来对付他! 丁昆山实在太卑鄙了! ——丁太子卑鄙吗? 丁太子没有九转十八弯的阴险心机,但他有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狠劲。想要的,就一定不择手段地得到。 他没有阴谋诡计,但是他自有一群熟练掌握阴谋诡计的狐朋狗友。 所以当他在靳青河这里四处碰壁,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决定听他那群狐朋狗友的劝,走一步险棋! 丁太子把靳青河平放在床褥上,一跨腿坐到他的腰上,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一边扭扣子一边还争分夺秒地把滚烫的嘴唇往靳青河脖子里拱。 这几天阿青真是太折磨人啦,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阿青宝贝儿,你睡过老子一次了,这一次可轮到我了吧嘿嘿!放心,我技术很好的哦!等我把你弄舒服了,你就离不得我了嘿嘿嘿!”丁太子得意地笑道。 靳青河恨得五内翻江倒海,只觉得丁太子这些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 然而他的身体却背叛意志独立在外,在丁太子的爱抚中,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难以言喻的奇妙的快感。 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但是身体却已经脱离主人的掌控,在药效下变得敏感而急躁。 靳青河怕自己一不小心把推拒变成欲拒还迎,所以干脆一动不动。 丁太子的手已经探进他的衣襟里,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抽了出来。 “丁昆山,你会付出代价的!”靳青河眼定在丁太子脸上,冷冷地说道。 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地冷成了冰渣。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没有人敢这样逼迫他,丁昆山,一定要付出代价。 ——不对! 靳青河尚存的一丝理智,使他作为现代人的大脑再次不死心地运作起来。 春|药,巧克力,燕麦,银杏,牡蛎,达米阿那,所谓春|药,不过是一定量的性激素罢了。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了,泻药,冷水!只要泻得浑身虚脱,冷得神智昏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找不到村子,但是这里不是还有条河吗! 靳青河当机立断,忍住体内蚂蚁咬啮的煎熬,猛地起身一把将丁太子掀翻到地上。 丁太子正亲得浑然忘我,这一下猝不及防,轻而易举就被靳青河挣开了。他不明白靳青河都成煮熟的鸭子了,怎么还想着要扑腾几下。 眼见着靳青河一拢衣服,套上鞋子就往外走,一头扎进茫茫黑夜中。丁太子心里一急,也顾不上什么野外半夜危不危险,扣上皮带急忙跟上。 站岗的卫兵一看这两位形式不妙,也想跟上,却被丁太子一个凶狠的眼神瞪回去了。 笑话,他们之间的家务事,哪能够给外人看! 靳青河在前面大跨步地走,走着走着,最后干脆是跑起来。他看着似乎是漫无目的,其实已经听声辩位地追踪到水流的位置。 丁太子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整颗心都揪紧了: “阿青,阿青,等一下!不要走了,前面是尽头了,没路了!” 走得远了,渐渐能够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拨开一片枝叶横斜交叉的屏障,山丘下赫然是一处潋滟的水泽。 月光倾泻,水波荡漾,河水宛如一块莹润的翡翠,美则美矣,然而不知深浅。 靳青河手脚迅速地扒□上的衣物,也不管后面追上来的丁太子目瞪口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一跺,青蛙一样“扑通——”一声跳到河里去。 丁太子一惊,想也没想,拔下军靴,马上也跟着跳了下去。 “阿青,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我不强迫你了!再也不了!再也不了!” 丁太子在水里一阵扑腾打捞,总算游到靳青河身边。他一把搂住了靳青河的脖子,一边心慌意乱地道歉,一边尽力要稳住两个人的平衡,把靳青河往岸上拽。 他真没想到阿青的性子这么刚烈,简直就是一匹无人能够驾驭的悍马!他真是再也不敢这样强迫他了。 幸好此时正处旱季,河水不深,靳青河站直身体,水面刚好淹没他的胸膛。 靳青河被冷水一刺激,身体里的燥热才刚刚降下一点。丁太子这个刚硬火热的身躯却冷不防蹭上前来,空气里暧昧诱惑的男性荷尔蒙一下子又钻进他的鼻腔,把他呛得一哆嗦。那火气又蹭蹭蹭的全上来了。 “滚开!”靳青河忍无可忍地往水面一砸拳头,激起一圈高昂的水花。 他像只暴躁的野兽似的,在水里左右翻腾,在水面震开一圈又一圈的巨大涟漪。然而这种暴躁却只是困兽之斗。 河水在丁太子的气息下开始升温,沸腾。降温的效果微乎其微。 丁太子就像一条水生软体动物似的纠缠着他,还在努力把他往岸上拖去。靳青河挣脱不得,心情愈发恶劣。两个人**地搂在一起,单薄的衣服早就失去蔽体和隔离的作用,两具身体在摩擦中渐渐失控,温度攀升。 “丁昆山,你会后悔的!” 丁太子苦笑着,趁乱在他唇上啾了一口:“我早就后悔了。他妈的老子就不该遇见你。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嘣!!” 靳青河脑中的理智之弦终于崩断了! 磨人的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你是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你是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他是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你是小妖精小妖精我是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你是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他是小妖精小妖精你是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是小妖精小妖精······(注:脑中无限循环一千遍) “——丁昆山!!!” 靳青河蓦地大喝一声,转身抓住丁太子的肩膀,把他狠狠往岸壁掼去,在水底手脚并用地限制住他的自由。 “我是小妖精?好,你想要是吗?看看谁才是小妖精!”靳青河揪住丁太子的头发,把他扯近自己面前,赤红着眼睛发狠了! 丁太子心里“哎呦”一声不好,伸手要格挡靳青河的进攻,不想靳青河已经在药力和怒火下理智尽失,把他锁在自己的胸前和岸壁之间,“嘶啦——”一声就把他的衬衣撕成两半。 丁太子目瞪口呆,直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惊呼一声,也不管背脊被石子枝杈磕得疼痛,急忙抓住靳青河的手哆哆嗦嗦地求饶道:“阿,阿青,我来吧,还是我来吧!我很温柔的!” 上次的教训太惨痛太难忘了,说什么也不能再来一次。 不想靳青河此刻正是怒火攻心,在药效的催逼下变得力大无穷,光是一只手就压制了他所有的反弹。 靳青河一只手反拧住丁太子,把他整个人翻转过身,重新覆压上去。 丁太子登时变成了一只倒翻的乌龟,他垂死挣扎,呜呜大叫手舞足蹈,奈何根本翻不了身。 “阿青,阿青,你冷静点,我们好好地——” 然后他感觉下|半身一痒,被掰开的不适感瞬间拉响身体的警报! “不行,绝对不行,老子不在下面——” 他正想来个垂死一搏,不想靳青河忽然俯身靠近他的脖颈,滚烫的鼻息喷在他的耳朵上,灼热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耳垂,痒得他浑身一阵过电似的酥麻。炽热的手掌抚过他的胸膛,更在他身上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啊,阿青······!!” 丁太子仰起脖子,喉咙吞咽了一下。他陶醉地喟叹一声,在心上人的触摸中缴械投降了。 阿青在亲他呢! 阿青居然在亲他! 然而,还没等他为靳青河的主动亲近荡漾完毕,一阵尖锐的刺痛骤然闪电般贯穿了他的身体! 一声惨叫刚到嘴边,便被一只湿热的大手捂住了。 “——呜呜——呜,嗯,嗯——” 丁太子疼得眼前阵阵发黑,他两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抓挠了几下,却被靳青河一把按住了,扣在岸壁上。 接下来是持续的颠簸,水面在不断的冲击下开始波涛汹涌,不断起伏。漆黑安静的荒野小河里,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一场昏天暗地的狂欢。 ·····(河蟹盛行期请原谅俺~~~~orz)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快心心相印了的说~ 上榜字数已达要求,所以接下来会更的慢一点~(对不起~~orz) 期中考后会恢复日更~(考试时间时间为6~9号。) 第34章 离我远点 靳青河是存着“要你好看”的仇恨之心把事情办完的。半点没有怜悯丁太子的生涩。幸好有河水做润滑剂,所以这次的结果没有上一次那么惨烈。 但是丁太子依然很生气。因为靳青河睡了他,合计两次,却还是没有爱他! 他一直躺到中午才起身走动,刚走出帐篷就感觉到四周诡异的眼光。可恨他现在声音沙哑,实在不适合咆哮。腰酸p股痛,最擅长的侧踢前踢三连踢全部不能用。所以只能一口气忍了,一瘸一拐地钻回帐篷。 他暗暗跟靳青河赌了一个上午的气,但眼见靳青河根本没理他,也心知自己再气下去,靳青河大概不仅不会来哄自己开心,反而会跟自己来个一拍两散。他一经想明白便马上气消了。转过身又厚着脸皮凑到靳青河面前闲晃来闲晃去,纯粹要露个熟脸罢了。 大抵男人做完这种事情后,对自己的床伴总是要心怀愧疚的。 靳青河经过这么一场,对丁太子也气不起来了。虽然表面维持着一张冷脸,但看着丁太子在面前坐也颤巍巍,站也颤巍巍,走也颤巍巍,他差点忍不住要说几句软话和解。 昨夜真是荒唐。再气也不该跟着丁昆山胡闹!靳青河想道。只是喝些冷水加泻药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也要意气用事呢! 一行人“没有理由”地原地驻扎两天。这两天,靳青河彻底想清楚了,他就不能跟丁太子一路,早晚要出事! 主意一打定,靳青河立即收拾细软。说到收拾,其实也只是拿了一把枪,一壶水,一些钱。他穿戴完毕,问清下山路线,勉强面瘫着脸跟丁太子打了声招呼,掉头就走。 ——丁太子哪能这样放过他? 当即拔腿就追! 卫兵们看这两位又开始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再想想昨夜听到的诡异声音,顿时全体真相了。 话说在靳秘书长身后姿势微妙地跟着的那位真的是恶名在外的丁家太子爷吗?这世界也太不真实了吧! “阿青,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清晨的林间,几束阳光从叶缝间倾泻下来,青黄交接的土地上光斑散落,斑驳陆离,微风掠过,野草摇摆,树叶窸窣。几声清脆的鸟鸣,在枝杈间疾疾穿过。 靳青河攥着枪杆,神情冷峻地快步跨过荆棘杂生的灌木丛。丁太子在后面追赶呼喊,终于拽住他的手臂,话还没说,却被他一把甩开。 “丁昆山,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丁昆山气得心口起伏,“老子都给你睡了两次了,你现在才说不喜欢,昨天晚上我看你倒是挺喜欢的!” 靳青河猛地站住,转身揪起他的衣襟,将他一把搡开:“你还敢说!你真他妈的下作!”然后他脑中灵光一闪,一段模糊的记忆倏忽浮现——“上次也是下药的?” 丁太子心底一凉,因为心虚所以越要显得镇定。色厉内荏地叫嚣道:“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子是欠cao吗!你不信?好,如果我真是下药骗你睡我,就让我一辈子不得翻身,一辈子被你压,行了吧!” 这赌咒当然可信,他本来就没打算当雌伏的一方,只是结果阴差阳错。 靳青河孤疑地皱眉审视他片刻,见他果真信誓旦旦,心下也有些犹豫。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一切到此为止吧!我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你怎么就不喜欢男人了?你昨晚不是挺有感觉的吗?” 靳青河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那是你下药!”他怎么能够承认他对对方的触碰并不反感? 丁太子见他这样冥顽不化,明明已经把自己翻来覆去地睡了个遍,没想到早晨天一亮就翻脸,想想心头也窝火。 也不再说话了,只亦步亦趋地跟在靳青河身后,随着对方跋山涉水。 两人走过树木参差林立的山坳,绕过几条流水潺潺的溪涧,彼此都是气闷。 丁太子最先扛不住,正纠结着是否先服软,走在前面的靳青河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丁太子心中一亮:阿青是要跟自己和解了吗? 靳青河背对着他,语气古怪地说道:“丁昆山,你离我远点。最好到40,不,60米外。” 丁太子一愣,继而大怒,冲上前一把抓住靳青河:“你这是什么意思,赶我走就算了,连安全距离都算出来了,当老子是什么!”阿青居然把他避如蛇蝎,太让人心寒了! 靳青河瞟了眼他的手,神情说不上愤怒,依然是沉沉的透着诡异:“走吧,这里离帐篷太远了,可能不太安全。还有,你最好也别往前走,说真的,我还真没想过要去看你的背影。” “放屁!”丁太子面目狰狞:“什么安全不安全,难道我会不知道!告诉你,就算真不安全,老子就跟你死一块算了,反正你也不肯爱我!——啊,气死我了,早知道昨晚药下多点,干脆让你把我干|死算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孩子气了。 靳青河苦笑,他默默地低头看了自己踏进一堆软土的右脚,黝黑的瞳仁凝固成坚硬的石块。 “别说傻话了,我是不会爱你的。你要真那么爱我,来世就投胎做个女人,最好可爱单纯一点,不要再使那么多手段,到时我可以娶你。” 靳青河说完,等了半响,也没听到回答。他抬头往身旁看去,便见丁太子正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皮鞋底下的土堆。那比周围稍微高出一些的土黄地面上杂乱地散布着一些枯叶干枝,乍一看似乎与寻常泥地一般无二,然而仔细看还是可以分辨出,那抔泥土是刚翻过的,新鲜的。 “不是吧?”丁太子一脸恐怖地看向靳青河。 靳青河笑得无奈:“我也希望不是。” 丁太子脸都白了,视线在靳青河脸上和右脚上急速交替:“是错觉吧?是错觉吧!你是为了摆脱我,所以才这么骗我的吧!” “唉。”靳青河叹了口气,手指一指来时的方向,“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请便!” 丁太子的身体无意识地快速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在靳青河面前缓缓蹲下|身来,十指并用,将靳青河皮鞋四周的土堆认认真真,小心翼翼地刨开去。 很快,充当障眼法的土层被清除了,失去掩护的半截铁制葫芦形状物件终于露出地表。 这颗拳头大小的东西让丁太子瞬间惨白了脸。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几乎都没敢去碰那东西。只是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分量,是灵魂没了依靠失了着落。 “阿青,是真的。”他抬头看靳青河,一咧嘴,几乎带了哭腔,“是真的啊!” 怎么会这样,谁那么缺德,在这里埋这种鬼玩意?这下完了,全完了!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这个东西手中逃脱。最少也是一条腿的代价! “早知道今天会这样,我,我就——”丁太子茫然失措地四处张望,声音哽咽,一时话也说不完整。 “这个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走这里的。上山的时候明明没有,可见是后来才埋上的。他们知道我们走哪条路上下山——不好,恐怕他们早就在山脚下等着埋伏我们了!” 靳青河瞬间想到了最不好的结果。 丁太子急促地笑了一下,却是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什么狗屁游击土匪,这个时候你还在想这个,难道还能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情况吗?先把这玩意儿解决了吧。” 靳青河眼神复杂地低头与他对视了。 丁太子维持着蹲在他脚边的姿势,仰起脖子看他,眼神湿漉漉的,像只狼幼崽似的。他的眼中满溢着一股深沉缠绵的感情,哀戚而绝望,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半点不含蓄。 靳青河心中一紧,忍不住地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才没有分量地落在他的头发上。 “不必如此,昆山。也不是就一定倒霉,我懂一点排雷技术。” 丁太子一喜:“真的?” 靳青河微笑着点头。 丁太子却倏忽沉下脸:“不对,如果真行,你干嘛还叫我走?什么排雷技术,我怎么从没听过?我只知道事先用刺刀戳探地面的,没听过谁踩上了还能完好无缺的。你休想骗我走!” 靳青河收回手,垂下眼帘:“啊,只是些理论,因为没实践过,所以······” 丁太子攥住他的指尖:“阿青。” 靳青河将手指抽出来:“你不欠我什么,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想一想你的家人吧,你是家里的独生子,他们需要你。” 丁太子低下头,靳青河也没再说话。 空气凝固了,停滞了,沉沉地压在两人心头。 山谷低洼间吹刮而来的簌簌的风声,穿过林间枝叶的缝隙,缭绕在耳边,让空旷岑寂的野外显出无垠荒凉。 这一刻,时间刻度被无限拓展,每一秒都显得漫长。 良久,靳青河才听见丁太子用一种吊儿郎当的玩笑口吻说道:“你现在跟我说声你爱我,我就陪你一起死,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就试一下 良久,靳青河才听见丁太子用一种吊儿郎当的玩笑口吻说道:“你现在跟我说声你爱我,我就陪你一起死,怎么样?” 靳青河心中微震。 丁昆山,真的就这么喜欢自己? ——不,还是不行。 两个男人,怎么能够!两个男人的爱情,最后一定是以痛苦收尾!他已经经历过两次失去挚爱的痛苦,没有信心再来一次了! “不要这么固执!难道你以为死亡只是儿戏吗?”靳青河低声喝道。竭尽全力地用最坚硬的声音去平复心中的骚乱。 他的这一次生命是捡到的,他没有牵挂,唯有一点遗憾。可丁昆山不是,他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彼此不应该有太深刻的交集。 必须阻止,必须说点更狠更狠的话才行—— “男子汉大丈夫,一直说这种丧气话,对象还是个男人,不觉得丢脸吗?一直被我拒绝,你有自尊心吗!你的人生,难道就不能有比情情爱爱更重要的事情做吗!” 靳青河是一口气说完的。他话音刚落,丁太子就猛地一下抬起头来。 靳青河看见他眼里坠着的晶莹的泪花,像只受伤的狼崽子,眼神凶狠: “为什么要丢脸?老子爱你,老子追求真爱,怎么就丢脸了!我爱你,管你是男是女!呜,老子爱你,这就是最重要的,我就是没有自尊心,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丁太子大喊着放出狠话,眼泪却啪嗒一声掉线了。 他二十六载的人生,就数今天最丢脸了。已经被三番五次地拒绝了,却还是死皮赖脸,胡搅蛮缠。自己都觉得厌恶!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不这样的话,他跟阿青之间,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正想偏开脸掩饰自己的狼狈,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揪起来,下一刻,一个柔软冰冷的物事堵住了他因为错愕而微张着的嘴。 好会儿,两片唇瓣才分开。 丁太子气喘吁吁地看着靳青河,眼神都直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阿青他——这次没有下药喝酒,阿青是清醒着的,在清醒的情况下,阿青他——? 他接受自己了? 靳青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毫不留情地将他往来时的方向扔去。 “这下满意了吧?还不快滚!他妈的有完没完!” 丁太子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勉强平复了跌宕的情绪,心上人的亲吻使他快乐,但是一想到这点快乐是告别的安慰,他只觉更大的悲哀层层叠叠地漫延上来,把快乐都覆盖了。 “一个吻就想打发我?做梦!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别想赶我走!”他倔强地咬牙说道。 直到此刻,靳青河的心里不由的也开始有些动容了。他是个冷情冷血的人,从没对除了小弟以外的人好过,也不稀罕别人的喜欢。 可是丁昆山——他凭什么这么喜欢自己?喜欢得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吗?世上除了血缘,还有什么能够将人与人紧密结合在一起? 男人之间的爱情,最后一定会迫于世俗的压力而崩溃。 难道丁昆山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吗? 难道他们之间能够跟别人的不一样吗? 难道这个年代跟他所熟知的现代是不一样的吗? 靳青河心里茫然了,他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正在面临挑战。 除了亲情,还有什么感情是可以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难道果真有什么感情,在岁月的淬炼下,能够长长久久,变成相依为命,变得不可或缺? 真的有这样不离不弃的爱情吗? 是这样的吗?丁昆山,你是想用这种方法闯进我的世界吗?怎么可以这样,我不同意,你休想擅自做出这样任性蛮横的决定! 靳青河凝视着面前的人,这一刻,他似乎是重新认识了丁昆山这个人。 他暴躁,粗野,霸道,骄傲,多疑,卑鄙,小心眼,厚脸皮,目中无人,不择手段。他浑身上下都是缺点。 可是他也傻气,直率,倔强,敢爱敢恨,敢做敢为。一旦爱上了,便不再犹豫,像稚子一样,倾其全部,不懂保留。他掏心掏肺,爱得天真霸道而一往无前。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比这个人更优秀的人,却只有他能够这样地爱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靳青河怔怔地想道。 丁太子孩子气地一揉眼睛,大步走上前,抱住靳青河。 “别赶我走了,阿青!我陪着你,要是你少了一条腿,那老子也把一条腿切下来!” “不需要这样!”靳青河将他用力推开。 丁太子退后一步,又再次倾身搂住他。靳青河再推,他便再抱。反反复复,凭的全是一股狠劲,要跟靳青河死磕到底。 如此重复好几次。靳青河的推拒终于心灰意懒,停了下来。 丁太子紧紧闭着眼睛,屏息以待。 良久,久得丁太子等得都有点心惊胆战的时候,靳青河悬在半空的手掌终于失去冷酷的力度,迟迟疑疑地,轻轻落在他的肩上。 指尖才跟衬衣碰触了,却是触电似的,快速地缩了回去。丁太子耐心地等着,把脖子后背毫无保留地放在对方眼皮底下以表决心。 靳青河胆怯的手指总算再次鼓起勇气,颤巍巍的,然而也踏踏实实的,落在丁太子的肩膀上。 靳青河试探着环抱住了丁太子。 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丁太子用力地搂进怀里,死死地勒住了。他颤抖着,将嘴唇重重地压在对方汗湿的额头上。 “丁昆山啊!”他半是无奈半是宽慰地叹息道,“我输了,你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 “阿青!”丁太子惊喜地抬头看他。 靳青河苦涩一笑:“咱们就试一下。我可没说最后一定会怎样。” 丁太子哈的一声笑起来:“行,那咱们可就说定了!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你可得给我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 靳青河颔首,满眼温柔。 日薄西山。 温馨的气氛慢慢消散了,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脚下的葫芦状东西上。 靳青河慢慢俯下|身,仔细地审视脚下踩着的小东西。 铁质外皮,葫芦形状,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外露半截缠头引信。 早期的游击没有条件自己生产武器,所用装备几乎都是从敌人手中掠夺来的,所以有“万国造”的戏称。 现在应该还没有子弹雷,深山野岭的小径不会是反坦克雷,踩上没有立即引爆自然也不会是绊发雷,子母雷,防步兵定向雷之类。所以,他可以侥幸地认为,这是最简单的普通防步兵雷吗? 用一块相同重量的石头替换?——不行,如果不是普通防步兵雷怎么办? 纵身一跳——周围会不会还埋着防步兵跳雷?(此时尚无此物,系靳童鞋记错。) 看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采取工兵排雷法了。 丁太子也跟着蹲下来,惴惴不安地留意着靳青河的表情。看靳青河始终眉宇深锁,一颗心不由也跟着提到了喉咙口。 靳青河在泥地下方小心地摸索了一圈,终于在一堆枯叶烂泥中摸出三根纠缠在一起的线。他知道真正的引信只有一根,其他都是唬人的。这么操蛋的设计,大概是德国制造。 靳青河从丁太子手中接过丛林刀:“丁昆山,你确定真的不走?” 丁太子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来吧!咱们要果真大难不死,老子就给你干个痛快!” 靳青河无奈一笑:“这次我会温柔一点的。” ·········································· 傍晚时分,靳青河和丁太子终于回到营地。 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并肩同行,虽然交谈很少,但是气氛极度融洽。两人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还飘着梦幻的粉红色泡泡。靳青河笑微微地低着头,丁太子望着他一脸荡漾。 卫兵们背过身一揉酸涩的鼻子:太子啊! 两人在火堆旁坐下来休息并用餐。趁着吃饭的空当,靳青河跟负责开路的侦查兵说起了山下路上埋有地雷一事。丁太子坐在旁边,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靳青河说话,一边双手捧着一只鸡腿肉缠缠绵绵地啃着。 卫兵们表情木然地看了眼靳青河,再齐刷刷地看了眼丁太子,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内心默默地泪流满面。 他们一直跟着丁太子东征西伐,听着他发号施令,杀伐决断,他们一直以为丁太子是个凶狠的男子汉,原来——他是主内的啊!靳秘书长看着不动声色,其实他才是个狠角色啊! 被骗了!太桑心了!!不写满一百个感叹号,不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震撼啊!!!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写到这里了~~orz 第36章 遭遇埋伏 丁太子如今注意力全在靳青河身上,对扫匪便格外的兴致缺缺。第二天便下令部队回撤。 不战而退,空手而归,这在他是绝无仅有的。不过他觉得一切跟心上人一对比,都成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他在靳青河身上打了一场大胜仗,他现在最着急做的是快点回去阖了门关了灯享受一下胜利的果实! 因为担心埋伏所以避开了原路线。他们在一个上山砍柴的老汉口中询问到另一条下山的路径,天一亮就收拾好行囊往山外走。 下山很顺利,让人几乎以为自己不是来打战,而是来踏青的。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刚一出山,大队便遇上了地雷阵。 当时丁太子的汽车是位于队伍中间的,前后左右分别是两汽车五骑兵的护卫。行至较为平坦的路段,正要进入一处小村子,前面汽车队忽然发出震天轰鸣,石子碎屑夹杂白烟冲天而起。 “不好,有埋伏!太子小心!”侦察兵在前面大叫道。 前方一有异响,后边人马就立刻停下来。靳青河往外一看,只见硝烟滚滚,骑兵的马匹受了惊吓,正跷起前蹄长声嘶鸣,左冲右突,骑兵拽着绳子呦呵也不能安抚,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靳青河心下一惊,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虽然处事冷静,但到底是个现代人。生于21世纪的中国的都市人,听见爆炸声大抵都会以为是鞭炮或核泄露,很难像某些战乱不断的国家那样,一听到爆炸声第一反应就是抱头伏倒。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靳青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勒令自己镇定心神,快速找到以前参加的那些美国枪械发烧友模拟军演的状态。 丁太子死死地拽住他的手: “阿青,跟紧了!” 丁太子一咬牙,迅速踢开车门,拉住靳青河就往一旁滚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躲进刚才乘坐的汽车里侧,被两辆车合围在中间。 索黑的车身形成天然的屏障,阻挡了弹火凌虐的攻击。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除了地雷,还有人在间歇投掷炸弹。四处都是硝烟,根本看不清楚战场形势。 丁太子往四处张望了一下,因为浓烟遮蔽了视线,所以一时也不能分辨敌方虚实。 不能坐以待毙! 他直接就把自己头上的钢盔往靳青河头上扣,随即从腰间拔出一把勃朗宁塞进靳青河手中,冷峻着眼对靳青河低声说道:“阿青,保护好自己,在这等我,别乱跑!” 说完,从后车座抽出另一把长枪,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靳青河正要答话,忽然听到头顶一声清脆的枪响,他想也没想,立刻一跃而起扑倒丁太子,搂着他翻进车后侧,同时朝周围吼道:“都趴下,有人放冷枪!” 卫兵们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很快整饬队形,开始还击。 爆炸声消失了,训练有素的卫兵们快速集中在丁太子外围四周,“咔嚓咔嚓”,整齐地蹲身抬枪上膛。 前方响起一排齐整的枪响,林子里的枪声却是此起彼伏,显然敌方采取的是拖延消耗战术。 白烟渐渐散去,靳青河抬眼望去,只见植被稀疏的山坡上晨雾弥漫,人影密集,面容模糊,清一色的麻布衣装,长箭短枪。 他们被包围了!靳青河心中低呼。 丁太子在他身下支手坐起来,一眼扫去,也是眉头大皱:“卧槽他娘的情报部!什么一小股零散兵,这他妈的,根本就是闯进敌人的老巢里了!姓丁的(注:丁司令)是想让丁家断子绝孙吗!” 发现自己一脚踩进老鼠窝,把老鼠崽子一窝蜂全赶出来了的丁太子气得大爆粗口,连给出错误情报的丁司令也问候上了。 因为这次的错误情报,所以丁太子所带火力和兵力也是有限,在被敌人杀了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敌我实力愈发悬殊。 这时,山坡上响起几声呼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丁太子压低声音破口大骂:“去他妈的投降不杀!丁家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的!” 丁司令在奉系中就是□(主战派)元老之一,一向主张武装对抗帝国侵略和其他党(你懂的)的夺权。深受其影响的丁太子自是好勇斗狠的性格。 山坡上的人等不到回应,便再次喊道:“请丁家太子答话!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杀中国人,我们只是希望请丁太子到寒舍一叙,共商救国救民之策!你们放弃抵抗,我们绝不开火!” 丁太子大怒:“他妈的两条路都布置地雷阵,还叫中国人不杀中国人?有这么请人一叙的?我看他们是想请老子到地府一叙吧!” 他压根就不相信游击队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所以那边话音刚落,他就想站起来伏在车盖上放一枪做为答复。 不想靳青河忽然按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喝道:“别冲动!” 丁太子浑身一颤,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枪。他悄悄地卧槽了一声,心想阿青怎么这个时候还来诱惑他! 这真是仁者见仁淫者见淫。靳青河自然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丁太子还有这种歪心思,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朝山坡大声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们别无选择!或降或死!”山坡上另一把年轻的声音不客气地叫嚣道。 丁太子大骂一声,却是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靳青河,征求靳青河的意见。 靳青河一压眉。 其实战场跟商场遵循的是同个道理。对峙状态下,必须谈判,不能轻易请降,否则主动权就会全落在对方手中,接下来就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眼睛飞快在山坡一带横向扫过,靳青河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心下有了计较。 他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不妨一试。 他再次朝山坡喊道:“呵,用的什么障眼法!你们的兵力寥寥无几,还敢在这大放厥词。真要打起来,你们也讨不到好!” 山坡上静了一秒,随即极快地做出回应。 那把年轻的声音像被点爆的炸药似的,气冲冲地怒道:“什么意思?我们这的兵力是你们的几十倍,我们劝降你们,是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不要不知好歹!小心我们把你们全部歼灭了!” 靳青河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果然没错,他再次冷笑道:“兵法云:实而虚之,虚而实之。你们这一招也只能在早晨用,等正午太阳光线猛烈些,雾气散开,你们可就要露陷了!咱们就耗着吧!” 卫兵们哗然,纷纷掉头看向靳青河。 秘书长,真的假的啊?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吧? 山坡上则瞬间一片死寂。 丁太子瞪眼吃惊地看着靳青河。阿青是怎么看出对方兵力其实不多的? 靳青河朝他安慰一笑。 丁太子低下头,讪讪地想:阿青一定是对的。所以爹,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不是真心在骂你的,你把它忘了吧! 一会儿,山坡上才再次有了回应,这次是一把粗犷的大嗓门。 “不错,阁下有这般非凡的见识,却不能为国为家效力,难道不觉得可惜吗?咱们同是中国人,就该团结一心,枪口一致对外!” 卫兵们蓦地一扭头看向靳青河:秘书长,兄弟以后跟你混了! 靳青河知道这次大概是换了个能主事的,虽然说兵不厌诈,但是他实在有点瞧不起对方使诈之后还给自己戴高帽子。而且对方被拆穿了,却依然盛气凌人,这对他们接下来的商谈也是很不利的。必须把对方的气焰压一压。 靳青河冷哼道:“说什么救国救民,你们宁愿花费兵力枪火来这里打同胞,也不肯努力去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不要尽拿些民族大义来做幌子!” 山坡上的人一噎,语气这才有些软化:“是某做得过了些。本来我们也不想跟你们正面对撞的,但是丁家太子凶名在外,只听过他横扫战场,杀敌凶悍的,没有听过他一无所获,不战而退的。你们既然是专程上山剿匪,却忽然什么也不做就撤退,我们怎么能够不小心对待!所以才出此下策,见谅见谅!”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丁太子。 丁太子大怒:“难道还是老子的错了?!”(╰_╯)# 然后他转向靳青河:“既然他们根本就没那么多人,咱们干脆一鼓作气把他们全灭了吧?” 靳青河想了想:“你所说的游击队,是不是就是(哔——)党?” 丁太子冷笑:“屁,什么党,中国只有一个党,叫guo民党。这些小游击,我们管他们叫gong匪!”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涉及一些(哔——),民国文嘛~~~后期主要往实业救国发展,党派战争较少。本文作为yy文,只做客观陈述,不多臆测,不议论(哔——)党的好坏。此外,作者立场很坚定,中国人就得爱国,残暴的倭寇去死去死,卖国的汉奸去死去死。以上。 ps:那么接下来是期中考了~那么俺就先鞠躬退下了~~ 星期三回来~~~( ^_^ )/~~拜拜 第38章 协议谈判 丁太子冷笑:“屁,什么党,中国只有一个党,叫guo民党。这些小游击,我们管他们叫gong匪!” 上辈子看着红色革命长大,后来还宣誓成了党员的靳青河摇头道:“不,只要是能够真心为中国为人民服务的,你就应该认同他们。” 丁太子满脸愤慨:“不对,阿青,这些人不可信,你是没上过战场,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哪!” 别说对方是不同党派的,就算是同党派不同派系的,丁太子也不会相信。 靳青河握住他的手,眼神温和而坚定:“我们就试一下,如果不行,我以后就再也不跟你争这个了。” 丁太子瞪眼瘪嘴:“好吧。” 阿青真是太可恶了,又用这种眼神看他,不知道他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吗! 靳青河于是朝山坡那边喊道:“不打了,谈判吧!” 围拢在四周的卫兵们高高地支起耳朵听完两人的谈话后,越发挺直背脊端直枪杆,装模作样地凶狠起来,只有内心再次默默地泪流满面。 太子爷,你真的完全就不反抗一下吗! ·········································· 双方隔着一大段距离完成通话,末了各退一步,前方是一处小村子,就到那里商谈。 军队一进村,村人立刻做鸟兽惊散。村长大着胆子给这两伙人让出一间土屋,门一关也立即走。 靳青河和对方首领协定,只能主事进屋,不能携带武器,并且部下全部留守在外,以示公平。 丁太子这一方派出的是靳青河,丁太子没有意见,卫兵们也表示充分理解。敌方派出的是一个中年汉子。身材魁梧,灰色棉袄式军装,络腮胡子,面容粗粝,眉宇间缭绕一股煞气,一看就知道绝非善茬。 两个人在屋子商谈,丁太子在外面长枪支地把架势摆开了,恶狠狠地瞪着对面一群穷野山民打扮的“敌军”。 对方那人头一点过去,不过三十有余,居然还敢扮猪吃老虎吓唬他们。真他奶奶的! 幸好他有阿青,哼!╭(╯^╰)╮ 敌方震场的则是一个瘦小稚气的少年,五官秀气,身高要把鞋子和他头上的高脚帽一起算上去,才勉强够到丁太子的肩膀。然而眼神也是气势十足的。龇牙咧嘴,是要把丁太子当块肉骨头嚼了。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撞上了,登时火花噼啪炸响。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厢丁太子气势凌厉,他身后的侦察兵却是一脸悲伤地望着他的背影,然后默默地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天空,在内心用一种充满怀念的文艺腔咏叹调叹息道:“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居然没有发现。身为一个资深的侦察兵,我,我真是太难过了!”然后一闭眼睛,眼角一点晶莹。大概是因为直视太阳光太久了。 一旁的参谋长也是长长地太息一声,用一种欲说还休的伤感眼神凝视着丁太子的背影。 其他人纷纷效仿之。 于是,一整队的气氛诡异。 可惜丁太子浑然不知,还在警惕对方搞突袭。 而在少年身后,注意到丁太子卫兵们诡异气氛的游击队员们则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对人马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撤退,现在还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真是太神秘,太深沉了!果断要小心!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土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靳青河跟大胡子并肩走了出来。两人皆是一脸和气。 大胡子拍了拍靳青河的肩膀,豪迈地大笑道:“不错,不错!小后生年轻有为,见识过人哪!有谋略,有勇气,有担当,重要的是还有一颗爱国志士的心!” 靳青河也笑着谦让道:“楚大哥才是为国为民的英雄豪杰,刚才是我没把话说好,多有得罪。” 众人吃惊得差点要把眼睛瞪出眼眶来。 这一柱香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位怎么就成忘年交了? 丁太子见靳青河肩膀被摸还笑脸相迎,心中顿时醋意横生,马上不动声色地把靳青河拽回自己阵营去。 关切地扫视了靳青河全身是否完整:“阿青,没事吧?” 靳青河笑着拍拍他的手:“楚大哥说的没错,如今国难当头,我们同是中国人,就应该停止内斗,一致对外。” 丁太子一脸诧异,心想咱们这可是上山剿匪的,怎么反而给对方策反了呢好像? 那边,少年也是一个蹦跶跳到大胡子面前紧张地问道:“老大,怎么样?” 大胡子哈哈大笑:“靳先生一席话让某佩服的五体投地啊!真是相见恨晚哪!” 少年眼睛骨碌一转,好奇地盯住靳青河:“喂,我认得你的声音,你就是那个拆穿我们先生锦囊妙计的家伙吗?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穿我们的伪装的?” 靳青河微笑:“因为枪声少,而且,你看谁放枪的时候会人挤人地挨着站的?” 少年低头想了想,很快豁然开朗。不由眼露惊叹地看向靳青河:“你好厉害,来我们这当参谋吧我们先生最喜欢聪明人了!” 没等靳青河回答,丁太子就急急忙忙地将他拉住往身后塞去,自己挺胸昂首凶巴巴地站到两人中间:“去你妈的参谋,敢挖老子墙角?瞧你这副穷酸样,老子这管吃管睡,你个乡巴佬能成吗你!” 然后他回头重重地握住靳青河的手,郑重其事地重复道:“管吃,管睡!” 靳青河差点失笑。丁太子怎么还跟个小孩子杠上了。 ——靳青河没有听懂丁太子的话外音。 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听懂。少年不屑地“嗤”了一声,两手叉腰笑道:“先生说,我们物质贫穷,但是我们精神富足!我们是平凡的,也是了不起的。你们可以叫我们土匪,但是历史会记得我们!历史的车轮要把一切腐朽封建都碾得粉碎!” “什么,还历史的车轮?老子让你看看是谁先把谁碾碎!”他丁昆山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当面威胁他!丁太子眼睛危险地一眯,手就往腰间摸去。 靳青河连忙按住他:“昆山。” 丁太子手一顿,顿时就伤心了。 他停了停,然后忽然像泄了气的气球,扭头,垂下手,眼望地面,不说话了。 靳青河知道他在赌气,气自己没站在他这一边。心里真是无奈又好笑。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哈哈哈,行了行了,小鬼头,丁太子就不要跟他计较了!”大胡子忙打圆场道。 不想丁太子忽然揪起靳青河的衣领,当着全场人的面,在他脸上“吧唧”一下,耀武扬威似的,很大声地啾了一口。 在全场震惊的注目礼下,他满脸得瑟,地痞流氓似的抖腿斜眼看向少年:“小个子,懂了吧?”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少年摇了摇,“管吃!管睡!你——不行!” 被调戏了的靳青河:囧。 别挑衅了的少年:囧。 卫兵们默默捂脸,别过头,自动隐身。 双方又客气一阵,末了约定以后有机会共同御敌,便分道扬镳了。 游击队继续进了深山野岭,而丁太子一行人则眼见天色渐暗,恐怕赶不上城里的夜禁,所以决定先在小村子里借宿一晚。 ·········································· 这个位于济南赤霞山区脚下的小村落大概也就四十多户人家。枯草稀疏的空地上,歪曲而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平房。统一的铅灰色屋瓦房檐,土黄色的稀泥糊成墙纸,在风沙雨水的日夜侵蚀下,东一块西一块地剥落了,露出内部粗糙的沙砾和砖坯。村子里零散地种植了一些果树,只是如今入秋了,依然黄沙弥漫,草木稀疏凋零。 一眼望去,满目苍凉。 靳青河站在村子一棵枯瘦干硬的老槐树下,看着夕阳在远方山脊慢慢下沉。穷苦的村民们看他不具攻击性,也便松了些防备,开始自做自地忙碌起来。毕竟生存在这种乱世之中,懒惰只意味着没有饭吃,谁也不会同情你。 只是经过靳青河身边时,村民们还是下意识地弯腰放轻脚步,低眉垂眼小心走过。偶尔那些年轻的姑娘才会偷偷红着脸张望他一眼。 虽然靳青河看着年轻英俊而平易近人,但是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直视他。因为他是军阀。军阀是不可以被平民百姓评头论足的。 相比村民的小心谨慎,靳青河的心却是沉沉地坠着,一股压抑的情感笼罩在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的留言看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39章 做你的枪 照这个时间计算,(哔——)党史上三大战役的其中两个,南昌暴动和秋收兵变已经发生了。 中国(哔——)党已经开始联合guo民党zuo派,打响武装反抗guo民党反动派的战役。从此,(哔——)党正式独立领导武装斗争和创建革命军队。 时代的步伐已经开始迈进了! 在小弟离开他之后,他一直过着行尸走肉的麻木生活。后来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了,也依然觉得自己是个过客。沉湎与自身的悲伤,以为一切事不关己,所以可以冷眼旁观。可是不久前近在咫尺的真枪实弹,千里之外熊熊燃烧的起义之火,眼前触手可及的坍圮倾颓的土屋,这些吃糠咽菜,面黄肌瘦的穷苦人民。这一切都在无言地告诫他,谴责他,一世人的痛苦不应该控制两种人生,一个人的痛苦是不能够毁天灭地的! 近现代中国的生存现状,不再只停留于那些装帧精美,印刷整洁的卷帙书本中。一切都在眼前有血有肉地铺展开了。他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更加可怕残忍的事情,这些也将不再只是报纸上机械冷漠的死亡人数,被某些人恶意质疑讨论的阿拉伯数字。今日在他身边谈笑风生的朋友,明日就可能在哪张死亡名单上! 生于今日腥风血雨,内忧外患之中国,就没有谁能够真正孑然一身地当个过客。 历史就在身边上演着!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绚丽的霞光一点点地漫延了,又一点点地消弭在云彩之中。 夕阳最后倾尽全力燃烧的一点光芒,终于在靳青河的眼底一点一点跳跃起来,直至烧成燎原大火。 我知道我应该做点什么了。靳青河缓缓舒展了眉眼,攥紧了拳头。 ·········································· 靳青河推门进屋的时候,便看见丁太子已经简单地擦洗了身子,套了一件长褂子,一条黑布裤,裤腿一长一短地向上挽,赤脚盘腿坐在炕上支着下巴生闷气。咋一看是个怒目金刚。 简陋的土屋经过村民的用心收拾,虽然依然窗户洞口,但是桌上一灯如豆,也很有些温馨感。 而丁太子坐在炕上,眼瞪屋顶,正面瞧就是个翻白眼的模样,于此完全是个格格不入的高傲神气。他这个皱眉敛目的凶横表情,即使不动声色也能够震住全场。 丁太子很委屈,因为靳青河帮着那帮gong匪说话,所以他觉得靳青河爱外人不爱他。他们不是才刚心心相印吗,怎么他马上就受了冷落?阿青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新婚也太短了吧! 靳青河拉了张椅子坐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看他生气。他看丁太子的表情,耳边忽然响起一段诡异的对白: 你自私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我怎么自私怎么冷酷怎么无情怎么无理取闹? 你就自私你就冷酷你就无情你就无理取闹! 你比我更自私更冷酷更无情更无理取闹! 靳青河差点笑出来。只觉得丁太子这幽怨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他忽然生出一些促狭的心思,想要逗逗这个爱闹别扭的大兵痞。于是他也不说话,径自往茶杯里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边喝边微笑看着丁太子。 丁太子气呼呼地等了半天,不见靳青河有何动静,便“哧溜”一下滑下炕头,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去。他继续气呼呼地瞪着前方,暗地里却悄悄伸出一只手摸索到靳青河放在大腿上的手,一捏就把靳青河掌握住了。 “阿青,关于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亲你,你有什么看法?”丁太子眼瞪前方,板着脸,十分严肃正经地问道。 靳青河望着他笑。 等不到回答,丁太子继续认真地澄明自己的立场:“别以为这次只是意外。以后如果再有哪个不长眼睛的王八蛋想来跟老子抢人,老子还敢这么做!” 盛气凌人地发表完这段宣言,他试探着瞟了一眼靳青河,想看靳青河是个什么反应。 靳青河只是微笑,仰头把茶一口喝光了。 说是茶水,其实只有很清淡的茶味。然而自有一股悠闲。 丁太子在一片温煦的气氛中确定了心上人的答复,他一扭头,也老实巴交地咧嘴一笑,登时就心满意足了。 靳青河反握住他的手,斟酌了一下,才为难地说道:“昆山,我不能再在你身边当个吃闲饭的秘书长了。我想——” “什么?!” “嚯”的一声跳将起来,横眉竖目地质问道:“你想离开我?” 他们不是才互通心意吗?难道阿青反悔了? 靳青河用力一拽,把这个一点就爆的炸药桶拉坐回去:“我不是要离开你,只是想做点于国家更有用处的事情。” 丁太子一把摔开他的手,眼睛都喷火了:“那你就做啊,难道老子还会妨碍你不成?” “我们国家的积贫积弱你也看到了,接下来我想专注在研究方面。武器,机械,农业,工业,经济······这些国家实力——都决定着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一场战争(注:抗日战争)。我想办一个公司,培养各方各面的骨干人才,钻研各个领域的高技术产品。这才是我的用处,我的归属。我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野心去称王称霸,我就只想做个普通的中国人。这就是我接下来的全部计划。而你,你是天生属于战场的,我不想勉强你迁就我。” 丁太子听完,终于一声不吭地低下头。 靳青河耐心地等着,他知道丁太子还是能够辨缓急明是非的。 良久,丁太子思索完毕,抬眼看他:“你的计划里怎么没有我的?” 靳青河一噎。 糟糕,失策了! 丁太子果然再次爆炸了!他甩开靳青河的手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急走了两步,倏忽眼神阴鸷地凝视靳青河:“我告诉你,无论你有什么打算,我都是支持你的。但是,你怎么可以把我漏掉呢?所以说,说了半天,其实你还是想离开我吧?想办公司,难道我就不能给你钱给你兵去办,非得离开我才行?我看你根本就是瞧不上我!早知道当初踩地雷的时候,老子就抱着你一起炸死算了!” 靳青河哭笑不得。怎么这个大兵痞一急起来智商就直线下降的? 靳青河见惯了丁太子的暴怒,所以压根没把他这点折腾放在眼里,大手一拉又把对方拽了回来。 丁太子却是犯起倔,头一扭望向屋顶,语气嚣张地说道:“关于这个话题,我方立场格外坚定。拒绝谈判!绝不投诚!” 靳青河微笑着扳过他的脸:“如果我们在一起,那么,我们必须是旗鼓相当,实力匹敌的,你懂吗?” 说着,他的后手指尖轻轻摩挲了丁太子的脖子,凝视他片刻,才缓缓低下头。 当靳青河的鼻息才刚靠近过来的时候,丁太子已经看出苗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当机立断抛弃怨恨,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靳青河的脖子,把自己热烘烘的嘴唇凑上去,将靳青河堵了个正着。 丁太子的眼神慢慢晦暗了,在靳青河醉人的气息里沉溺成一汪甜甜的泉水。 两个人情意绵绵地亲了个嘴,丁太子本想用吻技把心上人降服了好办事,可惜这种事情向来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等靳青河离开的时候,他自己倒是已经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阿青,你别离开我,我做你手里的枪,你指哪,我打哪,好不好?”他睁着因为失神而显得水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靳青河说道。 绝对不能分开,这就是他最大的让步。 靳青河无奈地抱了抱他:“好,一言为定。” 严肃话题一讲完,丁太子的双手便姿势扭曲起来了。原本是环在靳青河脖子上的手,慢慢就下移到靳青河的领口,“跐溜”一下就滑进他的衣服里面,在他光滑富有弹性的腱子肉上色眯眯地摸了一把。揩油。 靳青河按住他这只在自己衣服里捣乱的手,眼睛微眯,警惕地问道:“你想干嘛?” 丁太子舔了舔嘴唇:“阿青宝贝儿,你看这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不如,咱们来一发吧?” 靳青河:“······不要。” 丁太子却是勾唇邪魅一笑,猛地搂住他的腰,带着他就往炕上滚去。 一个想要,一个不想要,结果就是两对手脚并缠着搅成了一团。拉扯不开,当然也结合(哗——)不了。 这次靳青河是清醒的,清醒的靳青河不容易搞定。丁太子翻滚半天,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没能把对方的裤子成功扒下来。 “你这家伙,太顽固了!五四运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保守,这怎么行,老子的性福可全在你手里头了!” 靳青河也是气喘连连,却是笑着把他搂进怀里。丁太子还想拱头拱尾地挣扎翻身,没一会儿也被他按住了。 “昆山,别闹了,明天还要赶路。”而且这是在别人的屋子里,你想弄出什么动静被围观啊。 丁太子不甘不愿地伸出两条长腿环住他的腰,像只大型爬行动物似的挂在他身上。从鼻腔里深深地哼出一口怨声:“好,老子先跟你来场精神恋爱,等回去以后,大门一关,我看你往哪里跑!” 靳青河揉了下他那愣头青式的头发,闭上眼睛不理他。 第40章 恍如隔世 翌日。 丁太子一行人启程回了奉天。 军队在路上花了三天才抵达万成县。靳青河是个行动派,决定要做的事情就要争分夺秒去完成。丁太子安排好部队内的事情,也想跟着他跑,不想丁司令忽然来了。 是的,不是来电,而是本尊驾到。 丁太子为他的不请自来问候了自己的祖母一声,然后老实跟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摆饰一如既往,两面墙高砖厚的书架上跨古越今,纵横捭阖地排满各类书籍,单看封面也是很有学问的。 丁司令很满意,暗暗点了下头,觉得不算祖上蒙羞。才坐到丁太子平日打瞌睡用的椅子上。 做报告似的,他干咳了一声,大手横向一挥,像表彰手下那群大头兵一样,一板一眼地说道:“很好。这次任务完成的还不错。” 丁太子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扉上,吊儿郎当地应道:“还好啦。” 丁司令实在看不上他这模样,也懒得教训他了,免得回去丁太爷又要来念叨他。只公事公办地告诉他:“你这次剿匪成功,把这股子散兵赶出济南,还可以。沧州是个不错的地方,是京津通往东部沿海地区的交通要冲,占据天时地利。你以后就到那里去,军队跟大炮都是现成的。那些兵的质量你也可以放心,都是正规军,上过战场的,可以比拼中央的德械军团。你去后把他们收编好了,再给奉军调教出个四十二师来!” 丁司令说完,老神在在地吸了一口烟,在桌上的烟灰缸上敲了灰烬,然后撵着一小撮胡须得意地笑。他料想丁太子必然是抵挡不住诱惑的。这兔崽子从小就总想着弄支私人军队玩玩,总想着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作威作福。这下都如愿了,肯定要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吧。 丁太子却是皱眉思索,内心犹豫起来。 他知道这一天肯定要来,只是要是抚顺,锦州这些倒还好些,近,交通也方便。可是沧州,距离万成不是一般的远啊,都跨省啦!不知道阿青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他的家人在这里,家业在这里,他要是不愿意,他可怎么办呢? 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去了那里,天高皇帝远的,丁军阀管不着,自己跟阿青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了?对,一定要劝服阿青,要用自己真诚的爱情感动他! 这样一想,丁太子心里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丁司令转头,见他果然是个得意忘形的神气,便半是不屑半是怜爱地“哼”了声,起身准备走人。 边走边说道:“过几天你那个生日宴啊,咳,其实大男人的过什么生日宴呢,只有老头子跟娘们才过——我是说,到时就在宴会上对外公布这个事儿。你做个准备。还有,到时为父还准备了份,咳咳,惊喜给你。不要太期待,反正你看着办就好。那,为父先走了,过几天再来。你给我悠着点!” 丁太子怔愣。眼看着丁司令像心虚又好像不好意思似的扭身往外走,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 惊喜,丁军阀抽打了他这么多年,现在要给他惊喜?——不会是惊吓吧? 丁司令既然走了,丁太子便就着他的位置坐下来。开始计划将来。 ·········································· 大街上人头攒动,呦呵声此起彼伏。 虽然此时正值秋冬过渡,气候干燥寒冷,但是下午的市集依然十分热闹。 约客酒楼是万成县有名的洋酒楼,站在街上从楼下往上望,可以看见二楼的包厢临窗位置上,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高大男人正挽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对着一桌饭菜大快朵颐。 此人正是最近闲得快发霉的沈出云。屋里人没了,前线也没有战打,生活全没了乐子,实在憋闷。所以他一个人偷偷躲到酒楼包厢里来,可劲儿对付一锅水煮鱼。 陆冬青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是不会去想他的。因为两个人一直是聚少离多,他也觉得理所当然,思念纯属浪费表情。反正陆冬青是高岭上一朵寒气凛凛的白莲花,是装裱在画框里的一副水墨画,他是不会对凡夫俗子动心的。所以他就是不去念不去想,陆冬青也会一直在那里,不用担心。 至于另一个屋里人。 他在自家餐桌上瞧不见小兔崽子,心里实在憋得慌,他没试过离开小兔崽子这么久,知道对方在哪里,又实在拉不下脸面上门去追回。后来拉下老脸试着制造了几次巧遇,确实也成功堵到他了,却不想对方在自己面前早成了避猫鼠,看见他不是瑟瑟发抖就是瑟瑟发抖完后抱头鼠窜。 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反正知道他是安全的,还在自己眼皮底下活着就好。 沈出云恨不得年瑾玉能在外面吃点苦头,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处。看他以后还敢轻易相信个外人不。 最亲近的这两个人全跑了个无影无踪,沈出云一下子觉得屋子空荡得可怕。于是他想去打台球。 可是台球,更加可恨! 他一拿起球杆脑子里就会下意识地回放那个该死的暴发户的模样。他的冷漠严肃的眼神是怎样盯着目标球的,颀长健硕的身躯是怎样趴在球桌上的,手肘是怎样支起来的,手指是怎样握球杆的,他是怎样掌控全局的。想着想着,自己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地重复那些烙印在脑海里的动作。一遍一遍地重复。到最后他反应过来,却连自己原本是怎么握球杆的都忘记了。 没想到那个男人看着不动声色,居然能够这样影响自己。真是太可怕了!他现在想想,那人身上似乎真是有一股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湎其中。他又想起那双冷冽的眼睛,他们的每次见面总是针锋相对,偏偏那次他把他逼得高山倾颓,摇摇欲坠。想想他那时泫然欲泣的眼神,那么迷茫失落,孤独无依,如果他那时把他压走绑起来,大概还真能对他做点什么吧嘿嘿。 这样想着,他又一筷子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狠嚼,辣得他眼睛两泡泪。 趁着嚼咽的空档,沈出云不期然地往窗下方大街上一扫。 ——那是? 沈出云蓦地顿住,继而勾唇一笑。一抹算计浮上眼底。 大街上,一辆黄包车在行人中间匆匆穿梭而过。 ·········································· 靳青河在书店里买了专业画纸和画尺,一路风尘仆仆,目不斜视,直接奔回了家里。 在靳府门口下了黄包车,才刚跨入门槛,便听见大宅里屋传来两个少年的斗嘴和嬉闹。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抱怨道:“喂,那个吃闲饭的,你究竟要待到什么时候走啊?小爷收留你在家,可是担了很大的风险啊!上次在舞厅遇见你那沈表哥,那眼神,妈呀,要生吞了我呢!幸好有杜大哥在。” 另一个还没脱去稚气的软糯嗓音回道:“蓝泽,你别闹我,你就是天天这样说,我也不会走的。我要等大哥回来。” 靳青河愣在原地。 隔着一扇镂空红木门扉,他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事实上那些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但是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因为太久,以致他听着这个声音,已经没有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就像做了一场梦。曲终人散后,留在心底的,只是故事的一个大概轮廓,从来不是一段完整的感情。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垂下手,转身离开。 因为主宅是传统式的四合院,通道只有一个。那两个少年在里屋大厅,为了避免碰面的尴尬,他也便不回二楼自己的房间了。掉头去了西厢二楼的书房。 一进书房,他便关上门,脱下大衣,松了领带,开了白炽灯,在书桌上铺开图画纸,开始专心致志地画图。 中国会落入泥淖长达八年,原因自然很多。 其中之一就是中国的冷兵器时代太长,热兵器时代来得太仓促,国内武器机械跟国际差距过大,导致实力悬殊。国内党人的目光也不够长远,思想分歧太大,内luan导致国内力量四分五裂。所以,这两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一是武器装备,二是全局思想,意识形态。解决这两个问题就是他的当务之急。 钢笔在墨水里蘸了一下,靳青河开始在面前铺展开的雪白画纸上勾勒。 战机,坦克,战舰,巡航导弹等等,这些大型强效的作战武器是必须的。但是考虑到目前国内的生产技术和苏|联能够提供的有限帮助,靳青河决定先尝试些简单的。 不一会儿,一辆现代坦克的大概轮廓便跃然纸上。接下来是各部分零件,机床的装备数据和微观图示。 就在他在台灯下俯身凝神描摹的时候,长廊尽头遥遥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 来人在门口停住了。隔了片刻,才迟迟疑疑地敲了敲门。 “扣扣,扣扣。”声音圆润,顿沉。 靳青河快速比划的笔尖倏忽一顿。 他维持着姿势,一瞬间肌肉绷紧,脑子简直不能运作。半响,才缓缓抬起头来。视线幽幽地落在关着的门扉上。 不用开门,他仿佛天生地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第41章 分道扬镳 不用开门,他仿佛天生地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明明已经知道不是小弟了,但是在门响起的那一刻,他的心还是奇异地懈了一拍。 他如临大敌地瞪着阖着的门,整个人木雕泥塑似的凝固了,几乎找不到力气去挪动双腿。 空气一瞬间地凝滞。直到一阵微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把他压在手底下的纸张刮得猎猎作响。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大哥,是我。”门外的人小心地说道。 等不到回应,来人似乎是急了:“大哥啊,我是瑾玉啊,你,你出来见见我呀。” 靳青河放下笔,撑手站起身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的人还会再次出现在这里,但是无论如何,他已经选择离开了。 躲不了的,总是要说清楚的。 他走到门前,镇定心神后,才一拧门把,门便被来人迫不及待地由外而内推开了。 眼看那人影撞了进来,靳青河不由后退了一步。 站在他面前的,果然是那个娇嫩如花瓣的少年。 他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副无比熟悉的,曾经令他心醉神迷,不能自拔的可爱面容。往事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快速掠过。 这个在岑寂黑暗的秋夜里,急切地从楼上冲下来给他开门,鞋子都忘了穿的少年。他曾经在雨中抱着他嚎啕大哭,曾经在他怀里缠胳膊缠腿地撒娇耍赖,也曾经冷酷决绝地甩开他的手,罔顾他的心疼跟着别人离开。 杏眼,菱嘴,梨涡。是小弟的模样。可是他看着,却恍如隔世。 他已经不会再被皮相迷惑了。 年瑾玉睁大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山岳一般高大的男人。这是大哥,他心心念念的大哥,他终于把他等回来了。他感到满腹的委屈心酸,急切地想要到大哥怀里倾诉一番。 他的眼泪蓄势待发,然而在靳青河温和而疏离的眼神中,他的心蓦地一惊。 大哥怎么不一样了?大哥为什么没有主动来拥抱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他?大哥,是气还没消吗? 年瑾玉不安地揪了揪手指,期期艾艾地偷窥了眼靳青河的脸色,低声唤道:“大哥,你回来啦。” 靳青河依然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神情清冷,没有要把他让进屋的意思。 “嗯。”他淡淡地应道。 “大哥,我一直在等你,我,我好想你啊!你怎么,怎么突然就走了?怎么什么都不说一声就走了?我,我一直在等你呀!”年瑾玉涨红了脸大声说道。 靳青河平静地看着他:“嗯。” 年瑾玉一愣,对上靳青河冷淡的眼睛,他心里的不安感开始像涟漪一样,一波一波地扩散。 “大哥啊你说说话呀。” 靳青河垂下眼帘看着地面:“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回去?回去哪里?”年瑾玉吃惊地瞪大眼睛。 靳青河望向沈家的方向:“回你家去吧。” 年瑾玉难以置信! 那么疼爱他的大哥,那个因为他的离开伤心欲绝的大哥,现在居然要赶他走?! 不,不可能! 年瑾玉不确定地再次追问道:“回去?你叫我回去哪里?你在这里,要我回去哪里?” 可是靳青河却是撇开脸,一副要关门谢客的模样。 年瑾玉心里大苦,急忙抱住他的胳膊。 “大哥,大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再也不丢下你跑掉了,再也不了,你不要赶我走,我没地方去了。我只有你了呀!” 靳青河表情木然地看他:“傻瓜,怎么会没地方去呢?怎么会只有我呢?沈出云说得对,你们是表亲,总要比我这个陌生人强。你回他那儿去吧。” “不,不。”年瑾玉喉间一紧,眼底很快泛起水汽。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底生出一丝无法克制的恐惧,好像他就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了! 他一边抽噎一边不住地摇头,像个失群的小崽子似的,惶惶然地望着自己的大哥:“表哥他欺负我,我讨厌他,我再也不想到他那里去了!大哥,你不要赶我走,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乖乖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赶我走呜呜 !” 然而他的眼泪已经不能让靳青河妥协了。他的忏悔靳青河也已经不需要了。 靳青河掰开他的手:“我现在很忙,你如果真没地方去,就找蓝泽玩去。别打扰我就行。” 靳青河的声音依然是温柔的,然而在这种温柔中自有一股不能抗拒的威严,比辞严色厉更令人心寒! 年瑾玉心中大骇。是眼睁睁看着噩梦变成了现实! “不,不要!”他粉颊涨红,嘴唇哆嗦得乱了言语。 他被靳青河推开了,但是很快又纠缠上去。他紧紧地搂住靳青河的腰,死也不肯撒手,“大哥,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我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胡闹了!” 这个巍峨挺拔的高大男子,曾经站在他的身前为他遮风挡雨。为什么现在,他的威严冷峻,反而变成了他难以逾越的堡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靳青河望着他头上的发旋,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厌倦。 “瑾玉,难道你就不奇怪,你我萍水相逢,为什么我一个陌生人会那样对你好?”靳青河突然平静下来,语气轻微得仿佛呓语似的说道。 年瑾玉泪眼婆娑地在他怀里抬起头,见他眼神空空茫茫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只觉得他这模样陌生得可怕。 他心里惊雷炸响,急忙抢在靳青河开口前表白道:“你对我的好是真心的,不是假的,我感觉得到!” 靳青河虚弱地笑了笑。 “不,是假的。我有一个弟弟,我很爱他,可是他在很小很小的年纪就去世了——我叫他小弟。” 年瑾玉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是假的。 “小弟”这个称呼,并不是大哥对他的昵称,原来,这个亲昵的名字是别人的吗?原来,他一直都只是霸占着另一个早夭的孩子的疼爱吗? 大哥眼里看着的,嘴里唤着的,心里想着的,怀里抱着的,一直以来就不是他年瑾玉?他——只是一个死人的替身?! 都是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活了十八年的人生里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地伤心过。他感觉天旋地转,山岳崩塌!有一只大手正狠狠地把他的心脏撕裂成两半!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种真相更残酷,更恶心人的! “不,不,我不相信!”年瑾玉一咧嘴,眼泪“啪嗒啪嗒”地下来。他的心都凉了,肩膀失控似的颤抖,然而却是倾尽全力把靳青河抱得更紧更紧。他恨自己的手臂太过纤细不能化成金属镣铐钳制住想要挣脱自己的大哥,恨不能把自己融入对方的骨血里去,如此,大哥才不能驱逐开他。 “不,大哥是因为生我的气才会这么说的,你是骗我的!你没有小弟,我是知道的!” 靳青河看他这样执迷不悟,哭得都成了个泪人儿,心里也是难过。他骗了这个孩子的感情,这个孩子同样伤害了他。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到此为止吧! “你要真没地方去,可以先在这里暂时住着。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他觉得还是到丁太子那里避一避的好。跟丁太子在一起,他觉得轻松一点。 靳青河狠下心,一把将他推开,快步进了书房开始着手整理东西。 他把画纸和工具一件一件塞进手提包里,而年瑾玉站在他身后,一嗒一嗒地抽噎着,茫然失措地看着他收拾。 该怎么办呢?他该怎么办呢?大哥不爱他了,大哥要赶他走! 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大哥会这样残忍地对待他! 必须说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呀!——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准备的对大哥满腔的思念和爱慕,此刻却是唇舌蠢笨,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不肯走,所以大哥决定自己走了,就算他死乞白赖大哥也无动于衷。以前大哥为了照顾他,可以请假一整天的在家守着他,陪着他。可是现在——现在,大哥宁愿不回家,也不愿意再跟他待在同个屋檐下了! 年瑾玉陷入思维的死角,他的脑子里搅成了一团浆糊,简直不能思考。 只有大哥懂得他的心意,只有大哥能够那样地宠着他。一直都是大哥主动地在付出,在讨好他,所以如果大哥下定决心不要他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靳青河收拾完毕,提起箱子就要离开。在走出房门,和年瑾玉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忽然扑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他: “大哥,大哥,不要走,不要走!瑾玉听你的话,你不要走!”年瑾玉语气虚弱地哀哀祈求道。 靳青河握着手提包的手禁不住一紧。隔着衬衫,他能够感觉到对方激烈的心跳声。贴得太严实,以致那种绝望和哀伤仿佛也要穿透而来,撞碎在他的心肺之间。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黑瞳却沉甸甸的凝结成冰块:“是我不该去招惹你。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没有人能够取代他。我既然知道你不是他,自然不可能像爱他那样地去爱你。你,不要再抱着这种念头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的。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们就这样吧。再见吧。” 这番桥归桥路归路的宣言一说完,他手一挣,轻易地就从年瑾玉的禁锢中摆脱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年瑾玉颓然地垂下手臂,眼神都呆滞了。 他目送着靳青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单薄的身体无力地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只觉阵阵心如刀割。 他双手捂住脸,迷茫无助地啜泣起来。 他知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肿么感觉小靳有点渣? 第42章 认清心意 靳青河“离家出走”,最高兴的当然要数丁太子。用他的话说,靳青河这是送肉上砧板来了。见靳青河出现在大门口,他立即一脸yd地迎了上去,恨不能整个人贴到对方身上去,可惜靳大少爷不解风情,任他百般讨好也不愿意去他的房间,而是直接借用了他的书房。 书房当然也是可以的。丁太子想道,他们可以尝试一下在书桌上(哔——),也可以站着贴墙(哔——),在地板上(哔——),当然也可以在浴室里(哔——)。 哎呦,大白天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不知道阿青意下如何? 丁太子坐在一旁沙发上,单手托腮,含羞带怯地看着靳青河忙碌的背影,他的眼神软乎乎的,心里也是软乎乎的。在臆想中,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只放肆的手,就像剥花蕊子那样,把靳青河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地扒开来了,露出里面诱人的紧致胸肌和赤|裸纹理。 靳青河的投奔让他心里美得都快要冒泡了。虽然同居什么的感觉好像有点快,但是——他喜欢哈哈! 丁太子yy半天,靳青河却压根没理他。他一进门,就被丁太子这间书房的藏书量震惊了! 真是震古烁今,纵横南北哪!靳青河是爱书之人,乍见这两面墙高砖厚的大书架,小心尖不由就颤了一下,心花怒放了。 他直接就把丁太子抛到了脑后,即使丁太子灼热的视线几乎洞穿他的衣服。 靳青河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自己需要的书籍,在书桌上摆开来了,坐下|身就开始作业。 丁太子拉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悬着一只椅子腿摇来晃去,一边装模作样地陪着他看,一边在书页下面偷偷摸摸地伸出一只手,试试探探的,就要去摸靳青河的腰。 靳青河一下子逮住了它,他眼不离书页地说道:“别闹,一边玩儿去。” 丁太子嘿嘿地讪笑了两声,却是贼心不死,悄悄地从另一边又伸出一只手来,就要曲线迂回地爬进靳青河的衣服下摆。 靳青河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果然这一位也是很烦人啊!世界之大,哪里才能清净! “你——” 丁太子笑眯眯地对着他眨眼睛:“嗯嗯?” 靳青河咬牙切齿:“丁昆山,你这个大色狼!” 说完,一把甩开丁太子的手,站起身抓起手提包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丁太子一看大事不妙,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拽住靳青河的手提包就往背后藏。 “哎呦开个玩笑嘛!别走别走,我不闹你了,真不闹你了!”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朝他伸手:“还我。” 丁太子立即将手提包往沙发后面一扔,然后若无其事地朝着靳青河两手一摊:“没了。” 靳青河额上青筋又蹦出几根。也不要手提包了,果断转身走人。 好不容易等来的人,丁太子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走了! 就在靳青河转过身的刹那,站在他背后的丁太子忽然大步追上前,蓄力往他背上一跃,整个人窜上了他的后背。 他的双手搂住靳青河的脖子,两条修长的腿缠上他的腰。直接变成了一只大型考拉。 靳青河猝不及防踉跄了一步,下意识地抬手托住他两条大腿。就势把他背了起来。 靳青河是个肩宽背阔的身架子,丁太子趴得十分惬意。忍不住凑近他的耳郭,十分爱恋地将脸颊在对方鬓角磨蹭了一下,然后一张嘴就含住对方的耳垂,津津有味地吮了一口。 靳青河一个激灵。 他再不迟疑,大步走向门口,一脚把房门踹开,肩膀一翻再大力一甩,直接就把缠在自己身上胡闹的大型考拉扔了出去。 “啪嗒”一声。关门,上锁。 丁太子p股着陆,目瞪口呆。 “阿青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啊啊啊啊——!!” ·········································· 靳府。 靳蓝泽在自家后院的一处假山亭台后面找到了年瑾玉。 单薄瘦小的少年手抱膝盖缩成小小一团,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鼻子红彤彤的,两颊也是红彤彤的,眼泪是成对成对地往下掉。 靳蓝泽站在一旁观望了一下,末了还是于心不忍,勉勉强强地走了过去,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年瑾玉的小腿。 “喂,吃闲饭的,你躲在这里哭什么啊?” 年瑾玉一动不动。 靳蓝泽看他这模样有点不对劲,便蹲下|身从下往上好奇地望他。 靳蓝泽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年瑾玉面前挥了挥:“喂,我说吃闲饭的,你没事吧?不会是我哥揍你了吧?” “哥哥”这个称谓一下子刺痛了年瑾玉的心。 他猛地转过头,噙着泪瘪着嘴默不作声地盯住靳蓝泽,眼神是凶巴巴的。 靳蓝泽大吃一惊,他“哟呵”了一声,动作夸张地往后一仰:“不是吧,真揍你啦?!”说完立即用眼睛给年瑾玉做全身扫描。 年瑾玉摇摇头,抽噎着说道:“他要是肯揍我还好呢!——他不稀罕我了,他不要我了,他赶我走!呜呜······” “不是吧?”靳蓝泽摸了摸下巴,大惑不解。 大哥要真赶这个家伙走,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替对方担心出主意的好。 靳蓝泽原本是很讨厌这个“入侵者”的。但是后来他看对方守在自家门口三天三夜不肯走,实在可怜,一时善心大发,便收留了他。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也感觉对方是个小可怜,小傻蛋,不用狠力刺激他,他就任着你欺负不还手,连他一直在暗中整治他,亏待他,他都没发现,实在太软蛋没用了。这样一个家伙,要是没人看管的话,放出去不用一个半月就得完蛋。 犹豫了一下,靳蓝泽还是半是关心半是八卦地询问道:“我哥怎么你啦?” 年瑾玉一揉眼睛:“大哥说,他叫我‘小弟’,其实只是把我当做替身。他原本是有一个小弟的,但是他死了,而我,我只是一个假货,一个舶来品,呜呜······” 靳蓝泽秀气的眉头一耷拉:“不是吧?难道我下面还有个早夭的‘小弟’?我怎么都不知道?” “大哥说的。”年瑾玉答道。他对靳青河的话一向是无条件地相信。 靳蓝泽才不信,低头嘀咕道:“不可能,要真有这么个人,我不可能会不知道。而且照我爹那张嘴的话唠程度,早就不知道念过几遍了。所以说,肯定没有这个人!”然后他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手心一砸,果断下定论:“是我哥逗你玩呢!” 年瑾玉闻言,抽泣声不由一顿。他眨了眨泪汪汪的杏核眼,又是怀疑又是止不住期待地看向靳蓝泽:“真的没有这个人?是大哥逗我玩的?” 靳蓝泽信誓旦旦地一拍他的肩膀:“吃闲饭的,听我说,我大哥肯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在生你的气,才虚构了个什么‘小弟’来吓唬你的。你也真是没用,这样就当真了,就只会哭。告诉你吧,像我哥那种人,想要他主动来磨你,得了吧!你想得到他的青睐,就得缠着他可劲儿地磨。像磨豆腐汁那样,慢慢地磨,狠狠地碾,磨得他走投无路了,他就回头是岸喽!” 年瑾玉一听,果然有道理。于是两手一抹眼泪,大力点头:“我懂了!” 只要大哥不是真心讨厌他就好了! 他要去磨大哥,把大哥磨圆了,磨软了,磨成心甘情愿,磨成缴械投降。 靳蓝泽看着他这模样,心下却不由的升起一丝疑惑。 他用手肘撞了撞年瑾玉的胳膊,试探着问道:“喂,我看,你真是喜欢上我哥啦?” 年瑾玉脸一红,忙欲盖弥彰地大声否认道:“才没有呢!我是把大哥当做大哥喜欢的!” 靳蓝泽掂量着看了他一眼:“我看不像。”他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我就是喜欢我大哥,但是我要是知道他有个更喜欢的‘小弟’,我会不高兴,但不会像你这样难过得一副要死要活的怂样。反正那是我大哥,别人也抢不走。你呢,一被抛弃就哭成这样,像个被写休书的封建妇女似的。所以我敢大胆猜测,你就是喜欢我大哥!” 年瑾玉目瞪口呆。这,这······好像真有那么点。 他低头细细一想,隐隐感觉自己这心思也不太对劲。 他喜欢表哥,一度还以为是迷恋。但是表哥欺辱他,他却是气得半死,甚至心生厌恶。可是大哥,大哥把他抱在怀里,捂着他的脚丫子疼爱他,他就满心欢喜。大哥不要他,他就心如刀割。他甚至异想天开,恨不能死在大哥面前,好让大哥为他心疼心疼,后悔不该赶他走。然后等大哥说我后悔了,我不抛弃你了,他就立刻活过来,抱住他跟他说,其实自己是诈死的,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所以,原来他早就喜欢上大哥了吗? 这样一觉悟,年瑾玉的心跳不由加快,气血逆转,两朵羞怯的嫣红迅速冲上他的耳根脸颊。他整个人彻底的面红耳赤了。 一经认清喜欢大哥这个事实,他的心里除了害羞,更多的是快乐! 真好,原来他是喜欢大哥的啊! 他阴霾压抑的天空总算雨过天晴了,他也终于可以破涕为笑了。 他喜欢大哥,他现在只想快点去告诉大哥自己这个发现! 年瑾玉一把握住靳蓝泽的手,拉着对方站起身,感激地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蓝泽,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靳蓝泽长辈似的拍拍他的手,快慰地回道:“没,甭客气。那,你答应我的,让你爹给我在柳州开个馆子的事情,可要按时办好哦。” 年瑾玉重重地一点头:“嗯,等我好消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沈渣渣要出来了。 第43章 丁太子出了趟门,办成了一桩人生里的大事,直到傍晚时分才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回来。 他手里攥着一个蓝丝绒小礼盒,礼盒外面系着一根精致的深蓝色绸缎蝴蝶结。 兴冲冲地走到楼梯口,他蓦地站住脚,又忍不住地把小礼盒打开来再看一眼。 小礼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白金戒指。这是他刚从万宝金行里买回来的。从他们还没去济南剿匪的时候就已经让人订做了,总算赶在他生日宴之前拿到手。 这对白金情侣戒指,外层是大方高雅的兰花状镂刻花纹,内侧则是他跟阿青彼此名字的首字母缩写。阿青戴他的,他戴阿青的。就是这样。 他心里有一个主意。他要在生日宴那天,把这个礼物亲手戴到靳青河的无名指上,跟他签订爱的盟约。到时候阿青是会吓一跳呢,还是会吓一跳后感动得狠狠抱住自己旋转呢?丁太子内心一阵荡漾,忍不住站在楼梯口就开始呵呵呵。 他把军大衣脱下来往后面的卫兵一丢,妥帖地将小礼盒贴身藏好了,才高高兴兴地往楼上跑。 阿青肯定还在书房守着那堆书过活,他要去把他哄出来吃饭,趁着时间还早,他们还可以出去溜达一下。比如喝喝小酒,听听小曲,调**什么的。他发现自从他跟阿青有了济南剿匪那段意外插曲后,阿青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举动上已经对他有了点纵容了。 这小日子真是太美妙了。 果然书房还是关着的。丁太子扣了扣门,温言软语地唤道:“阿青啊,吃晚饭啦!” 房间里没有动静。 丁太子瞟了眼候在一旁的仆人。 仆人朝他摆摆手,表示靳秘书长一整个下午都在里面,没见他出来。 丁太子于是放心了。他看了看门把,心里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不管不顾地拿钥匙开门,或者一脚把门踹开。 只能再次不死心地贴着门板柔声唤道:“青青,别生气啦,是我不好,不应该吵你看书,还偷偷亲你。那,要不你出来,我给你亲回去。就算你亲个七八十个的,把老子糊个一脸口水,我也不会反抗的哦!” 站在一旁的仆人震惊了。我靠!这种馊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房间里终于有了回应。是忍无可忍的靳青河冷冰冰的拒绝:“不需要。” “青青~~~~” “我现在不饿,你自己先去吃吧。”靳青河表示听到“青青”这个昵称真的很蛋疼,丁太子究竟是抱着怎样扭曲的心情把它喊出来的! 靳青河倒不是因为生气所以故意不出去。一投入工作就会废寝忘食,心无旁骛,是他的工作习惯。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习惯,上辈子他才会错失亲人,让小弟一个人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孤零零地离世。今生他依然不自觉地保留了这个习惯,明明知道不行,但想着手头的事情是正事,一时也就没有动力去改正过来了。 所以丁太子也要日复一日地等待吗?像小弟那样,规规矩矩地候着守着,眼巴巴地等待靳青河百忙之中的一个回眸? ——不可能。 丁太子从来就不知道被动为何物!真爷们就要主动出击。有困难也要把人拿下,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把人拿下! 这边,靳青河以为丁太子总算识时务离开了,那边丁太子却是下了楼,穿过花圃直接绕到靳青河所在书房的窗下。 很好,窗户没有关。 丁太子指挥卫兵搬来一架木梯子,斜靠着墙放稳当了,然后在一众卫兵的崩溃眼神中,扶着梯子一步一步往书房攀爬。 书房在二楼,大概三米,不算高。 房间里的靳青河正在图纸上标注数据,突然听见窗边有异响,微感异样,不由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往窗户一瞥。 丁太子趴在窗棂上朝他露齿一笑,两手撑着窗沿往屋里活泼泼地一跳:“阿青,我来啦!” 靳青河:“······” ·········································· 靳青河在丁家待了几天,实在不胜其扰,在第一张图纸草稿画好的当天就决定离开。丁太子自然要嗷嗷叫着追人,可惜才追到门口,丁司令的汽车便驶进了前院。 丁太子立马原地打了立正,暗暗摸索着攥住了靳青河的手,重而又重地重申道:“别忘了后天的生日晚宴,老子的后半生可就全压在这上面了,你可一定要来啊!切记切记!” 靳青河点头。 丁太子趁机把照相机塞进他的手中,朝靳青河心照不宣地邪气一笑。 照相机里储存了他们这几天的“爱的纪念”。 靳青河有些不明所以。接过照相机看了看,木然地塞进手提包里。然后在跟下车走来的丁司令问了早安后便离开了。 靳青河最近实在不得闲。他本就是个闷骚淡漠的性格,对一切皆是漠不关心。他从来不会主动关注别人的世界,也不愿意别人冒冒失失地撞进他的领域。最好他跟这些都不相干。虽然丁太子似乎不一样了,值得区别对待。但是他认为,即使相爱,也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才好。然而丁太子着实太过热情,时时刻刻的就像一团翻涌沸腾的烈火,要卷着他一起燃烧。他有时候真会产生一种干脆把他一板砖拍晕的冲动。 靳青河决定回家。大概在他那么决绝地摊牌之后,那少年也该离开了吧。 黄包车在大街上匆匆行走,穿过喧闹的集市的时候,几个一早守在这里的黑短褂打扮的流氓地痞立即扔下手里的烟,像蛰伏的野兽一样迅速猫腰跟上。 车轮在青石板路上轱辘轱辘地走,杂乱细微的脚步声在后面紧紧地坠着。 靳青河微侧过头,眼角余光快速一扫,暗暗握紧手中的手提包,提包里面藏着一件杀伤力在这个时代具有绝对震撼性的武器,不容有失。 又是这样。上次他从丁家临时回来的时候,候在暗处的人却还能掌握他的行踪,这次他依然是临时决定离开,这些人还是知道了。这两次人马,难道是同一帮人?难道丁家有内贼? 黄包车行至拐角进入小巷的时候,靳青河正想伺机而动,先发制人。前面始终埋头卖力拉车的车夫却忽然停了下来。 不应该停在这里!——靳青河一愣,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这辆黄包车一直候在靳家门前待客,所以嫌麻烦的他每次出门,坐的都是这个人的车! 在车夫转过身的空当,靳青河正要动手,不料一根冰冷的枪管已经先一步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那车夫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取下头上的破毡帽,对靳青河微躬身,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了,靳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一趟。” 靳青河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四周黑洞洞的枪口一眼,点头道;“好。” 他下了车,把手提包随意地撂在手上。虽然他目前最在意的是提包里的武器图纸,但是既然对方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手提包的重要性,他自然也不会表现得太过重视,以免引起对方的注意,到时真正得不偿失。 靳青河在五六支枪管的引领下,跟着那群流氓地痞打扮的人绕了几条小巷,进入一处废弃的工地,然后钻进一处施工中断的平房民宅之中。 工地上烟尘雾起,墙丕裸|露,零碎的桩头红砖杂乱地堆砌在一角。一行人一直往里走,上了青灰水泥斜坡,然后俯身进入一处状似小阁楼的矮屋子。 在最里面的房间门口停下了,隔着一面厚重的杭布门帘,走在前面的车夫弯腰恭敬地对里面的人说道:“大爷,人带到了。”然后撩起垂帘,对靳青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靳青河看了他一眼,然后微低下头,跨过门槛。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靳青河站了一下,才隐约适应了这种煞气一样的黑。在虚弱的光线中他捕捉到一丝轻缓的呼吸,顺着那丝刻意压低的气息,他找到了一直坐在左侧墙壁旁椅子上,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的男子。 军大衣,高大挺拔,眉宇紧皱,不怒而威。 沈出云。 “好久不见了,靳大少爷。”沈出云微笑道。 靳青河瞳孔一缩。沈出云堵他的路?为了什么?陆冬青——那是坑爹的仇恨!——难道是为了少年? 靳青河压下心头的不解,只一动不动地看着沈出云。 黑暗中,沈出云眼神幽暗地叼住了站在自己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忍不住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面如冠玉,气质娴雅,即使身陷囹圄,也依然腰杆挺直,如一杆气势凌厉的标枪,一支上了膛的长枪,凛然不可侵犯。还有那身禁欲似的清冷气息,那睥睨着他的轻蔑眼神,那渊渟岳峙的高傲神气。一切的一切,都默不作声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使人蠢蠢欲动,只想要去折服他,蹂躏他。 沈出云掏出腰枪,枪口对准靳青河:“别害怕,只要你乖乖配合,我绝不会伤害你的。现在,把东西放下,往前走三步。” 靳青河照做了,他将手提包放在角落,然后走到离沈出云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沈出云对他的识时务表示很满意。待靳青河站好了,他的视线才在对方领口打了个转。 这个男人,连衣领纽扣也扣得这么一丝不苟,可见平时正是个洁身自好的。有意思。 沈出云轻佻地朝靳青河一舔嘴唇,满脸的不怀好意。 在靳青河错愕的眼神中,他勾唇一笑,缓缓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浮上来不少霸王~~~逮住献上-?-**辣香吻一个! 话说沈渣渣的台词“把衣服脱了”感觉很霸气啊~ 第44章 受制于人 靳青河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那样明显的垂涎表情,贪婪眼神,根本不可能被忽略。答案昭然若揭! 这并不是什么诡谲的玩笑。这个男人是真想要借此机会折辱他。而且,大概还想真刀实枪地干上一次。 难道这就是这个男人表达敌意跟恨意的方法?也太扭曲了吧!他就不能像个正常男人一样,用拳头或枪杆子来决胜负吗! 靳青河看了眼正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他武力值再高,也不可能强悍过子弹的速度。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虽然心中大感不快,然而一眼认清形势,脑子里便愈发镇定冷静下来,快速在心底思索对策。 沈出云做为一个军人,自然熟知兵法谋略。他不像丁太子那样的冲动不顾一切,他是被草莽出身的沈将军一手带大的,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少年时期就独自出外闯荡,招兵买马,拉拢各方人脉。周旋于权贵之间,算得上是个枭雄人物。虽然这个枭雄人物人品不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城府深沉,多疑聪敏。对付这样一个上位者,必须慎重。 然而这种人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都太自负了。习惯掌握全局,热衷强取豪夺。往往还自以为理所当然,全世界都应该匍匐在他们脚下。 所以,他的攻击必须一击即中,不能拖泥带水。并且首先,他需要示敌以弱,以降低他的防备。 “把衣服脱了,快点。”见靳青河一直没有动作,沈出云不耐烦地命令道。 靳青河的脸上在诧异之后很快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愤恨难堪。他的脸颊因为倍感羞辱而浮上淡淡嫣红,眼神却凶兽一样暴躁,似乎恨不能扑上前咬断挟持者的脖子。然而冰冷的枪管制止了他。他左突右冲不得发泄,终于只剩下满腔屈辱羞愤,颤巍巍的,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外套,上身只有一件白色长袖衬衣。是最单薄无力的防备。 他的修长白皙的手指缓慢移动,按在下颌衣领的纽扣上。在强烈的羞辱感中,终于颤抖着把第一颗纽扣解开了。 形状漂亮的喉结露出来了。接着是干净优雅的锁骨,然后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胸膛。因为主人的动作纠结,麦色的肌肤还不能让窥视者一览无遗,然而正是在这种欲露不露中,却更有一种蛊惑力,把沈出云吊足了胃口。 看着这个强势刚毅的男人屈于劣势而忍气吞声,真是一种享受啊。沈出云兴灾乐祸地想道。难得死水般平静的生活里有了这种新鲜的享乐,他愿意把对这个男人的羞辱无限期地延长下去。乐此不疲。 靳青河开到第四颗纽扣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堪其辱了。他手指哆嗦得都抓不住纽扣,只满脸羞愤地瞪着罪魁祸首,细白的牙齿把薄薄的嘴唇咬得殷红。明明是高高大大的一个伟男子,偏偏露出如此难堪羞怯的表情。 沈出云被他这个表情刺激得一激灵,忍不住举着枪站了起来。 “去,那里有根绳子,把自己的右手绑在那边那根水管上。”沈出云抬枪示意道。 靳青河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捡起丢在一旁麻绳,走到墙角,把麻绳绕过那根灰尘覆盖的冰冷水管,用左手把自己的右手绑住了,固定在水管边缘。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沈出云。 沈出云一脸胜券在握的得意,朝靳青河慢慢踱步走去。 虽然猎物已经落入陷阱,但是他依然半刻不敢松懈地举着枪。 检查确定了绳索的牢固性后,他满意地笑了笑,把枪抵在靳青河太阳穴上,跟靳青河脸贴着脸的站在了一起。 他并不急着做什么,而是像爱怜花蕊的芬芳一样,在靳青河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喉结,锁骨,一路往下地嗅,仿佛靳青河身上喷洒了什么醉人的香水。 他的动作说不尽的旖旎缠绵,神情十分的享受。 “真好,真好。”沈出云在靳青河脖子边深深地嗅了一口,接着一脸陶醉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好像靳青河是一盘美味佳肴。活色生香。 靳青河被他这个猥琐的表情雷得里嫩外焦,忍不住内心咆哮:真好你妹啊! 沈出云看了眼靳青河,然后伸出舌头,在靳青河惊悚的注视下,狠狠地舔了对方的脸一口。 靳青河脸上的肌肉急促地抽搐了一下。他视线向下,仿佛在看不见的视角里看见了自己一脸的清亮口水。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作为一个男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被个变态帝糊上一脸口水的时候。 沈出云“呵呵”地轻笑了两声,对对方的崩溃表示很满意。他将枪头用力顶在靳青河头上,然后再不迟疑,一张嘴粗鲁地含住靳青河形状优美的饱满唇瓣,用力一吮。 一股酸气几乎同一时间就涌到靳青河嘴边。他忍无可忍,也不管头上抵着的枪了,推开沈出云撑着墙壁就是一阵干呕。 沈出云目瞪口呆。随即很快明白了什么,怒火“噌”的一下直冲上大脑。 他被嫌弃了,他堂堂沈家大少爷,堂堂沈旅长,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暴发户嫌弃到呕吐这种程度?太可恨了! ——可是在受着这莫大侮辱的同时,沈出云的心底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快感。 这个高傲的男人竟然敢这么侮辱他。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越傲骨的人,待会折辱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他既然这么嫌弃他,他就让他主动!他要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跪在地上求他上他! 沈出云手一伸褥住靳青河的衣领,把他恶狠狠地搡到墙上,涨红着脸,满脸受辱的愤懑,吼道:“他妈的,敢嫌弃老子!吻我,马上!否则让你脑子开花!” 靳青河勉强停下胃酸的翻涌,忍住背上的钝痛,转过头看他。心里也很是奇怪。他跟丁太子不是已经没有障碍了吗,怎么对着别的人就反胃了?难道是因为他在感情上接受了丁太子,所以生理上才不反感? 靳青河无暇他想,因为沈出云已经处于暴走状态了。 他缓缓吸了口气,眼神凌厉地看了沈出云一眼,然后在对方越来越狰狞的表情中,把自己的嘴唇轻轻贴在对方的唇上。 沈出云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睫毛颤动的深情眼睛。靳青河寒潭一般冷冽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然而依旧平静无波,不为所动。 这个该死的男人,即使主动亲他,也依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沈出云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该死的暴发户时时刻刻都在挑衅他的权威! 他将枪往靳青河头上一掼,然后一只手褥住靳青河的头发,舌头强行冲破靳青河的牙关防备,强迫他张开嘴跟自己唇舌交缠。 靳青河的舌头在无路可退的窘迫中,终于被卷入情|欲的漩涡之中。 他微微仰起脖子,在沈出云的狼吞虎咽中呼吸困难似的呜咽了一声,张手抵住沈出云的肩膀,就像溺水者企图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板。然而力道是微弱的,姿势几乎成了欲拒还迎。 空旷漆黑的屋子里,**的“啧啧”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显得格外清晰,两人一时亲得热情如火,难舍难分。 虽然靳青河没有回应,但是,光是他的无可抵抗就已经是一剂强烈的催|情|药了。 沈出云情难自禁地将手掌往靳青河胸口探去,满含情|色地抚摸揉捏。身下的躯体略微冰凉,是因为衣襟大开的缘故。 马上就让你暖和起来。沈出云邪邪地想道。 他炽热的掌心灵活地摩挲着靳青河半敞的肌肤,贴着紧致光滑的胸口往下摸,轻佻地在靳青河柔韧的腰腹上搓揉了一把后,就欲急不可耐地探入靳青河的西装裤里。 沈出云上下其手得太忘情,因为以往的床伴都太娇气太配合,以致他连靳青河一片清明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都疏忽了。他没想到自己压的并不是一只徒有其表的小家猫,而是一只能屈能伸,伺机而动的猛兽。 他正陶醉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天地倒置,整个人猛地翻转过去,被一股凶狠蛮横的力道掼到地上。 随即手腕一阵巨痛,是被靳青河飞旋起的鞋尖踢开了手中的枪支。 下一秒,他迎面撞上冰凉坚硬的水泥地面,还没回过神来,一根粗糙的麻绳便闪电般绕过他的脖子,把他狠狠勒住了,他仰起脖子,一瞬间的窒息,几乎要翻起白眼。短暂的晕眩感过去后,他急忙挣扎起来。 手肘一个后顶,就要撞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靳青河。不想靳青河动作更快,立即顺势拧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折! “嗯哼!!” 闷哼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关节错位声,沈出云的右手软绵绵地耷拉下来了。 第45章 体罚进行 靳青河一刻不敢停下,曲起膝盖就重重地顶到他的肺叶上,紧接着支起手肘把他压制住了,另一只手横过去火速捂住他的嘴巴。以防他发出求救声,招来守在外面的属下。 被彻底压制并且捂住嘴巴的沈出云:“呜呜呜!!!!!” (bbg解读机:卧槽尼玛搁魂淡!!) 沈出云痛得头昏眼花,气得脸红脖子粗,奈何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干瞪眼的份。 该死的暴发户,该死的暴发户啊啊啊啊啊!!! 沈出云已经在一连串的变故中被打蒙了。他痛得冷汗津津,却没有弄明白靳青河是怎么从那么牢实的麻绳中挣脱出来的,而且那麻绳怎么就缠上了自己的脖子。他一挣扎,靳青河就作势要收紧绳子,吓得他一动不敢动。 该死的暴发户,去他妈的陶醉,去他妈的的欲拒还迎,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演戏!太卑鄙,太狡猾了!更气人的是自己,上次在台球室的时候已经被他诓骗过一次了,居然还没有学乖! 沈出云不知道的是,其实刚才靳青河打的结用的是取巧的方法。 靳青河绑住自己的时候,打的是最简单的水手结。打完后故意在手上又绕了几圈,给沈出云造成一种绳结很牢固很复杂的错觉。等对方来拉扯绳索确定的时候,他便把维持绳结牢固度的右边展示出来,而把“开锁”的一端攥在手中。如此蒙混过关。 靳青河俯身压在沈出云背上,呼呼地喘了口气,然后狠下心肠,一撩犬牙朝沈出云阴森森一笑:“死变态,你真他妈恶心,既然你这么喜欢玩这一套,老子就陪你玩玩!” 这就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对于沈出云这种渣,就要以毒攻毒,让他终生难忘! 靳青河说完,在沈出云震惊的目光中,手一拽就将沈出云的皮带从扣头中扯了出来。 暴发户,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沈出云的心理活动还没结束,凉薄的空气中猝然传来一声尖细的裂帛声。 “嘶啦——” 沈出云整个人赤|裸|裸地石化了。 下一刻,他疯了似的挣扎起来。 然而,对他的反抗靳青河完全不以为意。在靳青河看来,沈出云的垂死挣扎就跟只被倒翻的乌龟四肢划行一样可笑。 他毫不留情地掀开沈出云的军大衣,撕开他的衬衫,粗暴地扯下他的墨绿色军裤,连着底裤一起扒了下来。把他扒得光溜溜的,不着一缕。 蜜色的肤色,健硕的骨架,浑圆的臀部,修长结实的四肢,明明是个很有料的家伙,怎么性格这么操蛋呢!靳青河遗憾地想道。 留意到沈出云几欲喷火的眼睛,靳青河嘴角一勾,表情十分邪恶。 他直接将沈出云的底裤卷起来,塞进沈出云口中。 沈出云:“!!!!!” 靳青河心里这才稍稍解气。 沈出云那样羞辱他,他该怎么羞辱回去呢?让他也去上对方?那是不可能的。 靳青河为难地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定。 他的眼神凉飕飕的,落在沈出云裸|露在空气中的挺翘的臀部上。 沈出云顺着他的视线读懂了他的意图,登时又“呜呜呜”地翻腾起来。 “——啪!” 靳青河按住他的肩胛骨压制住他,然后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臀部一巴掌重重打了下去。 “!!!!!”沈出云的目光瞬间就直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靳青河——他堂堂沈大少爷,今年二十有七,领兵八年,出生入死,如今即将为人父了,居然还要被打屁|股?! 沈出云脸上迅速乌云密布,眼神阴森森地沉淀下来,是嗜血般的骇人。随着靳青河的手起掌落,他不再动作了,只直直地盯住了靳青河,眼神狰狞,是恨不能把对方连皮带肉一口撕咬下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神渐渐深沉了,凌乱了,复杂了,在愤恨耻辱的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蚂蚁似的悄悄爬上他的皮肤,咬啮他,撩拨他,融入他的血液之中,把他翻搅得浑身战栗酥麻。 他冷不防地打了个激灵,竟是产生了一丝被凌虐被压迫的快感。 靳青河感觉自己的掌心都有些麻了,才停了下来。 他笑微微地看了眼沈出云红肿的臀部:“解气。”随后又一笑,“痛快!” 沈出云神情半明半昧,盯着靳青河的眼神并非靳青河意料中的仇恨,在悲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诡异的复杂。 靳青河以为他是想使什么阴谋诡计,便冷哼一声,不屑地拍拍他的脸,恶劣地笑道:“怎么,不服气?是想把你那群手下招进来,一起看看沈大旅长这副尊容?” 说完,他将沈出云翻过身来,面对了自己。在对方胸前狠狠揉捏了一把。 摸我一次,我也摸回去。 手感还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沈出云颤了一颤,眼神越发幽暗。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神色幽昧地盯着蹂躏自己的人,然后摊开四肢,表情茫然困惑地望着头上的屋檐。 靳青河对他的反应有点奇怪,难道这个狂傲跋扈的男人也懂得隐忍蛰伏了?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 好,让你隐忍,让你蛰伏,我看你还能忍到什么程度! 靳青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即一跨身坐到沈出云胸口上,冷着脸解开自己的裤子,把自己的的□掏出来,然后一把撤出沈出云嘴里的底裤,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将□直接塞进他的口中。 沈出云:“!!!!!” 他的瞳孔瞬间紧缩,眸中厉色一闪,就要龇牙往下咬去! 靳青河立即扣住他的下颌,手指攥住后闪电般一扭,“咔嚓”一下,就把他的下颌卸了下来。 沈出云痛得眼前阵阵发黑,脖子上的绳索,脱臼的手臂,遭受重击的肺叶,压在胸口的重量,所有一切,无一不是在勒逼他。他呼吸困难,疼痛难捱。而这些,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加诸给他的! 沈出云微眯着眼睛,凝视着头顶上的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在羞辱他,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他!他的姿势是傲慢的,是绝对的强势不容反抗。他在控制自己,命令自己,惩罚自己。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他。从来没有人能够以这样锐不可当的绝对强势姿态挑衅他,入侵他,制服他,占领他! 这个男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来,沈出云当即被刺激得一阵快感似的战栗。 他心里的□禁不住飞窜起来,往四肢百骸蔓延烧灼而去。在极度的疼痛和羞耻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急剧升温,热度全往下三路汇集而去。他口干舌燥,失控般地沉重了呼吸。 睫毛极轻微地颤了一下,他朝靳青河微微仰起脖子,喉咙里吞咽了一声。难耐地望向靳青河。 靳青河却是难以忍受地扫了他一眼,把自己萎靡不振的□从他脱臼的嘴巴里抽了出来。 果然不行,小兄弟太不争气了。靳青河黑着脸无奈地想道。即使是为了报仇,但是小兄弟坚决表示自己不肯雄起,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靳青河默默地站起身,拉起裤子。然后他一低头,就看见了对方已经高昂的□。 当即脸色一黑。 卧槽,这样也行! 再看对方那赤|裸直白的视奸眼神,靳青河天雷阵阵了。肿么他感觉吃亏的还是自己啊魂淡! 沈出云心里也是卧槽一声。都把老子引|诱到这个地步,把老子的兴趣全勾|搭起来了,你倒是做下去啊魂淡! 靳青河果断穿好衣服。 仿佛是一场风流过后的薄情寡义。沈出云看着他迷人的肌肤一点一点被掩藏,优雅的锁骨一寸一寸被合拢,就像一出落幕的戏剧,留下意犹未尽的余韵缭绕在空气中。他发自真心地觉得靳青河真的很好看,是男子汉的那种好看,连那扣纽扣的手指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漂亮。 靳青河穿好衣服,居高临下地冷睨着他,腰板标枪一样笔直,肩宽腿长,说不尽的潇洒落拓。 沈出云眼底不禁漫起由衷的惊艳和着迷。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他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靳青河又恢复了看陌生人一样的清冷严肃的神情,对沈出云警告道:“你最好老实点,别想着还要再使点什么无耻手段。事不过三,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 靳青河说完,捡起一旁的手提包,忽然心有所动,将早上丁太子硬塞过来的照相机掏了出来,转头对着沈出云邪邪一笑。 沈出云躺在地上,正不甘心地瞪着“半途而废”的施暴者,忽见对方拿起个照相机,他第一反应就是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然而已经太迟了。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几声清脆的按键声响起,沈出云的狼狈永远定格在一方小小的纸张上面,成了遭勒索遭调戏的铁证把柄。 沈出云脸色彻底黑沉成了一井寒潭。 报纸。头条。全城轰动——这个暴发户真是太无耻了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妹纸们看出来了吧~沈渣渣是个m~~ 妹纸们,作者正在钻研防盗章是个啥东东~所以以后看见标题防盗章,后面的提要“勿购买!!”等字样,记得不要再买了哦!如果那章是可以看的,会有标题和后面的“已更”字样。切记切记。为了防止还是有手速超越光速的妹纸误买,所有误买的妹纸请在那一章下面留名,作者正文完结后送番外。保证不让你吃亏。 ps:不要为了番外故意点进来啊!! 不要看着人多就点进来啊!!要坚定地相信作者的标题和内容提要啊!!! 第46章 意外事件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本文谢绝转载,此处为防盗章节,字数只会少于正文,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第47章 不欢而散 别看丁太子似乎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但是今晚要发生的事可是他的终身大事,他自然是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的! 在为自己争取幸福这一方面,丁太子还是细心谨慎的。今晚的各个环节他都设定好了。 来的宾客一部分有权势的都已经被他私下告知,或利诱或威胁地强迫对方支持自己,晚宴上邀请的记者也都是他重金雇佣来的,明天的报纸标题内容他也已经私下找了些有声望的学者拟好了,重要的还是要鼓动那些自诩新思想新潮流的青年力量的支持。此外,为了以防万一,军队也开拔在后山腰。 调动军队是必须的,万事不到最后皆无定数。最坏的情况是丁司令一时怒火冲昏头脑,要对他或者阿青动武,那他就只能先用兵力将他镇压住了,把老人家绑到房间里好好冷静冷静再做谈判。 等他的“爱的宣言”登上明天的报纸头条,成为人们的茶余饭后,到时丁司令就算真有百口,口有百舌,也是莫可奈何了。所谓三人成虎,就是要善于利用舆论跟八卦的力量啊。老百姓知道什么?跟着潮流走罢了。 丁太子低头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纰漏才是,这才把两枚白金戒指贴身藏好了,整理了一下领带,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拧开门把,摇头摆尾地走了出去。 丁司令今天依然是一身戎装。父子俩一个要下楼,一个要上楼,不禁打了个照面。 两人少见的偃旗息鼓,笑意微微。 “要下去啦。”丁司令和蔼地笑道,“惊喜呢,在楼下等着你呢!” 楼下的嘉宾已经入座,他正想上来找这个不孝子到下面去陪陪那位可爱的刘家小姐,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为他预定的新娘子,今夜生日宴的另一个主角,总不能冷落人家不是。 丁太子笑着点点头。心想,您老可要淡定了,等会我也给你个惊喜! 丁太子大概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他算到了开头,却没有算到结尾。他算到了各方反应各种意外寻找各种应对,却没有算到靳青河可能有意外不能如期赴约。 他在楼下没滋没味地坐了一会儿。一整晚的不要惹我气场全开。那些企图围拢过来借机攀谈狗腿的人都被他凉飕飕的眼刀吓开了。男子尚且如此,更毋论他那位柔情似水,娇滴滴的未婚妻。 丁司令以为上善若水,以为柔能克刚,所以他给自己独子预定的这个准媳妇就是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小姑娘受的都是知书达理,三从四德的封建教育,被丁司令在茫茫人海中硬是挖了出来,是要来跟暴躁丁做个性格互补的。哪里知道,哎! 一见闻名久矣的大英雄大豪杰黑脸包公坐堂似的矗在那里,那么个大块头,一脸凶神恶煞,肌肉鼓起,扳不动,近不得。刘家小姐的小胳膊小腿儿都快要抖散架了。别说是上去主动找话题,她是连瞧也不敢去多瞧他一眼。 刘小姐怨天尤人地想道,那么个可怕的家伙,谁敢去嫁给他啊!以后要是说错了话,一定会被他揍的一定会的啊嘤嘤嘤! 刘师长和刘夫人在背后默默地扶住她的肩膀,双双低头不语。 丁太子像尊门神一样黑着俊脸镇守在大厅前方,本就是个不好惹的凶横长相,一压眉头冷起眼神,就更是满脸凶戾,浑身煞气。他不是来参加宴会的,而是来辟邪的,正是妖魔鬼怪,通通退散。 大厅里原本热烈的气氛骤然降温不少。宾客们在他的眼灯下自觉变得规规矩矩,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凑上去找死了。 丁太子这一等,就从傍晚7点多等到了晚上10点多,从热闹喧嚣等到冷清寂寥,从满心欢喜等到愤懑委屈,等得腰杆都僵硬了,心肝上一口热血都冷透了。 他看了眼墙角的落地洋笨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跳着,是一刀一刀地在割他的心。 他心急如焚,他怨气冲天! 阿青怎么还没来? 明明说好的,怎么就没来呢! 今晚过后,他就要去沧州了。沧州那么远,阿青怎么没来呢! 晚宴负责人走到他身后,恭敬地一鞠躬,提醒道:“太子爷,不能再等了,再等,生辰就要过去了。” 错过生辰,在三军开拔之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丁太子触电般蓦地扭过头来,眼神阴鸷地瞪着他。 负责人心下一颤,差点给他吓得跪趴下。妈呀,这是要吃人哪这是! 但是丁司令老人家还站在背后盯着看呢,负责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太子爷,司令大人说不好拖着客人,不厚道,也不好交代,您看这事——” 他话音未落,丁太子便猛地搡住他的衣领把他双脚离地地拎起来,往地上重重甩去。 一旁的宾客顿时哗然,随即噤声围观事态发展。 “滚你娘的!这到底是谁的生日宴,谁稀罕谁过去,老子不奉陪了!” 丁太子说完,转身大跨步就要往门外走。 不想才跨出一步,便被闻风而来的丁司令拽住手臂。 丁司令将他拉到角落,吹胡子瞪眼睛地低声骂道:“混账东西,来的很多都是你叔父辈分的,你这脾气发给谁看呢!无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是你老子死了,你他妈的也给我把这宴会圆满了再说!” 丁太子虽然心里不服气,然而也不再说什么,只堵着一口气,低着头任由丁司令折腾。 丁司令把他拉到大厅中央,宣布生日宴正式开始,场中登时掌声轰动。实在是等了很久了啊! 然后丁司令笑意盎然地瞥了眼自己的独子。 不管这混小子是为了什么事情在沮丧,接下来他老子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欣喜若狂的哈哈! 丁司令站在一束大型水晶吊灯下,璀璨的灯光把他粗粝的脸庞照得光彩夺目。 他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听讲。然后清了清喉咙,握着麦克风提高嗓门,郑重地宣布道:“今晚请各位来参加犬子的生日宴,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第一件事情就是,犬子将于今年十月接手沧州九路四十二师,全权监督管理沧州军事业务。第二件事情就是,本人已经决定与我的老战友刘老联姻,让犬子择日迎娶刘老将军的掌上明珠刘涟漪小姐!永结秦晋之好!” ——静。 丁司令话音已落,正等着掌声雷动,贺词迭起,然而大厅里却是静得出奇,在死寂中还透出一种说不清的诡异。人们眼神交错,心照不宣。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丁太子。 这是临时变卦吗?之前的通知不算数了吗?那么,准备的说辞还能用吗?要临时发挥的话难度也特么大了点吧! 丁司令看着一众人欲说还休的诡异表情,一时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掌声呢?喝彩声呢? 再看被宣布终身大事的那位刘小姐,怎么是这么副表情,他是逼她上刑场吗!刘老你们夫妻俩偷偷摸摸地把她护在怀里往身后藏以为老子没有看见吗摔!!!(#‵′)凸 “司令老人家没有看清楚形式啊。”角落里,守门的卫兵甲偷偷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对身旁的卫兵乙说道。 卫兵乙点头,一脸伪先知的深沉:“司令大人不知道万成县早已改朝换代,现在这里是太子爷的天下了。” 没有人给出语言或者眼神暗示,连老部下们也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丁司令牛眼一瞪,只能转头询问丁太子。 丁太子也正沉着脸看他,一双鹰隼般细长犀利的眸子黝黑黝黑的,锃亮锃亮的,配合着他黑如锅底的阴沉脸色,当真把地狱煞神演活了。 “呵!”丁太子阴阳怪气地歪嘴一笑,声音含糊,不知是呵了还是哼了。只对着自己的父亲很遗憾似的摇了摇头,然后一跺脚从一米高的台子上跳了下去,双手枕着脑袋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众人见状,下意识的从两边分开,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只听他边走边五音各种跑调地依依呀呀唱道: “伊呀呀呀,孩儿怎敢违母命!旧事桩桩记得清:东阁娘把名分定,同送张郎十里亭。做夫妻恩爱是根本哪,何用那区区蜗角名?娘啊娘!你说过崔家无有再婚女,却为何逼我嫁郑恒?嫁郑恒呀嫁郑恒!去你妈的狗屁郑恒哪~~巴扎黑!” (注:本戏曲台词由崔莺莺小姐友情提供。) 众宾客低头细细一咂摸,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了。 先前丁太子私下告诉他们,自己跟靳家大少爷是有娃娃亲在先的,所谓有名有份,天造地和。然而自家老父就跟崔家那位老妇一样言而无信,答应了又反悔,如今又想拿他开涮,玩玩政治联姻,可不正是为了区区蜗角名,逼着丁太子娶刘家女嘛! 一双双带着求知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向丁司令,无声地谴责道:您老特么的不厚道啊! 丁司令不明所以。为什么从头到尾所有人都真相了,他却还是云里雾里?想问,又碍于身份太尊贵拉不下脸。只能哼哼了两句不孝子,唱戏似的一甩袖子,转身离场。 一上到楼上,他立即就近逮住一个卫兵问道:“刚才小兔崽子唱那么大段是什么意思?含沙射影他老子我吗?” 卫兵哧溜一下伏倒在地上,五体投地做老实状:“小的书读得少,没听懂哇!” 开玩笑,这种事情是能随便解释的吗! 第48章 抓奸在床 有一个词叫做阳奉阴违,正可以用来形容参加了此次生日宴的伍翻译。 伍翻译是丁司令派到丁太子身边无时限的卧底,当然随时掌握丁太子的第一手资料。其中就包括丁太子的求婚大作战。 其实真要说起来,真心支持丁太子,祈祷他求婚成功的人一定寥寥无几。而在这寥寥无几的人当中呢,就有一个伍翻译。伍翻译真心希望丁太子能够在大庭广众下跟靳青河求婚。 丁太子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兵痞子,他想要别人配合自己的行动,就只会威逼利诱,糖果鞭子一起上,自以为能够控制舆论走向,以为强权就是真理,野蛮主宰一切。其实枪杆子里哪里出得了真心?一城的富商们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再说这万成县的官儿们,在国家日益衰微的今日,他们垄断物资,中饱私囊,只要不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不妨碍他们的投机,他们自然也是愿意配合的。对他们而言,丁家这种“丑事”不过是明日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至于老百姓怎么想,谁理它呢! 所以可以说,丁太子这个看着百无一漏的计划,其实最是错漏百出。它漏算了靳青河的缺席,错算了人心的莫测。 伍翻译是个最擅于宫心计,异常狡猾的人物。他不会无事生非,胡乱造谣,他只会把握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善加利用。这正是他的高升之道。这次他私下里偷偷窥探着丁太子的一举一动,早就把对方的失误拿捏住了。由此,他又有了个兵不血刃的新策略,关于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地解决掉他的强劲对手靳青河,从而重新获得属于他的宠爱跟地位。 伍翻译知道丁太子此人大大咧咧,冲锋陷阵是个骁将,花天酒地是把好手,偏偏被顺从被恭维惯了,不谙世故,自以为是,格外容易犯错。 他当然不会傻得去提醒对方。虽然他在丁太子身边名为辅助,但是谁真要去辅助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假如这次丁太子如愿地在全万成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宣布他跟靳青河是一对儿,丁司令哪能坐视不理?就算丁太子有枪又如何?说到底,只要丁司令一声令下调兵遣将围了万成县,做为四大富商的靳家也就完蛋了。在这种乱世,家财万贯就想通天?斗得过扛枪的军阀么! 可惜可惜,可恨的暴发户居然没来,让他满心欢喜全落了空! 看来,他不能再躲在幕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他需要拿出点手段来才行。 ·········································· 时间观念严谨的靳青河为什么会迟到? 原来,靳青河本已经成功摆脱年瑾玉,下楼就要随着等在客厅的丁家卫兵一起走。情况到此一切正常,不想这兵崽子崇拜靳秘书长久矣,又最是个嘴快的,一时按捺不住,拱手就跟靳青河说了声恭喜。 丁太子生日,恭喜他什么?靳青河不解,逮住卫兵就追问。靳青河一副谈判专家的气势,兵蛋子哪里抵挡得住,登时就把丁太子的计划和盘托出。 靳青河一听就愣住了,强烈怀疑这世界难道是架空的,否则思想最是保守的东方人哪里能接受得了这种事情。他坐□仔细想了想,丁太子这些措施看着缜密,其实后果很严重。常言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群众的嘴巴跟思想是最最管不住的。便是他们可以不管谣言蜚语,难道丁司令能无动于衷,轻易妥协?像丁司令这种长者正是最爱惜羽毛的,绝对不会容忍丁太子干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所以,结果必然是父子反目,靳家遭殃! 靳青河一下子就理通了来龙去脉。丁太子是个极有主见的,冲动暴躁,贪功冒进。此时他若打电话跟他说理,他恐怕是不信。去参加生日宴,丁太子若在丁司令的监视下有了什么异动,恐怕现场也难以控制。为今之计,只能是干脆缺席不参加了。 虽然是个笨方法,然而事急从权,唯有如此了。 而接不到人的卫兵哪里敢回去?眼见靳秘书长心意已决,他也就只能哭丧着脸告别了靳家,自去开车溜达了。 于是,靳青河脱了西装上衣,回房继续看书了。 然而,这书也不容易看。因为旁边还有个哎呦哎呦叫的年瑾玉。 年瑾玉因为刚才纠缠得靳青河太厉害,靳青河一时拿捏不住力度,就把他当个大老粗对付了。没想到小家伙不经打不经摔,直接就把腰给扭了。因为扭了腰不能随意移动,靳青河便让他到自己床上躺着休息一下。毕竟这是他失手造成的。 靳青河坐在一旁看书,年瑾玉在一旁抽抽噎噎。靳青河盯着一页纸看了一个多小时,末了始终忍无可忍,决定上去把人拾掇一顿。 就当是他招惹他的代价。 他去客厅取了药酒来给他涂抹揉捏。 ·········································· 丁太子直接驱车去靳家找人。 丁太子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自怨自艾这种娘炮的事情他就做不到,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问题就当面解决。虽然靳青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放了他鸽子,让他狠狠地心碎了一把。但是男人么,生日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何必弄得心灵那么大创伤呢。以后恩爱才是重点啊。所以如果阿青道歉解释再给他个火辣辣的(哔——)的话,他也就没什么可计较了。 丁太子心想这次绝对是靳青河不对在先,所以自己满可以提出一点要求。就算是要求(啪啪啪——)一下,大概也能成。 满心期待来找茬的丁太子将车停在靳府门前,熄火。敲门。在仆人的指引下找到靳青河的所在地。 他制止了开门仆人的通报,然后蹑手蹑脚的,摸黑上了楼梯,抵达靳青河的房间门口。 红色的柚木门扉严阖着。 丁太子将手按住门把,本想做回空降兵,给靳青河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然而还没动作,便被里面传出来的细微喘息和说话声牵住了脚步。 很熟悉。一个是阿青,另外一个,似曾相识! 他像是突然被鬼怪摄住了魂魄,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血色褪尽。维持着手握门把,上身前倾的姿势僵住了所有动作。 “腰好点了吗?” “嗯,啊,好点了。” “你这是自讨苦吃,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呀,人家没想到大哥这么大手劲!” 一刹那,丁太子只感觉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朝自己兜头泼来。 热乎乎的心骤然降到冰点。他愣了一秒,随即后退一步,抬起腿,一脚踹开了房门! 柚木门“哐当”一声朝墙上撞去,一屋子的橘色灯光拢着温煦的湿气扑面而来。他怔怔地呆在了门口,目光彻底地凝固了。 他看到了床上衣衫不整的靳青河和年瑾玉! 年瑾玉趴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条小四角裤,白晃晃的胳膊腿全露出来了。靳青河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坐在他身侧,正揉捏着他的细腰。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往屋里吹,窗帘翻飞。丁太子感到冷彻心扉。从没有这么冷过。 床上的两人闻声也猛然抬起头来。靳青河一抬眼就接住了丁太子的目光,在丁太子受伤的目光中,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眼年瑾玉,仿佛受了针刺似的,他一提气站了起身,直直地跟丁太子对望了。 年瑾玉低呼一声,也忙扯过一边的毯子遮掩住自己,整个人战战兢兢地缩进薄薄的毯子里。 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滞闷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羞怯赤身于人前。 靳青河皱眉,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难道要他解释说他跟年瑾玉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因为刚才自己推拒对方用力过度,一时不慎把他腰扭了,现在他正在给他推拿按摩——能信吗?按摩需要脱衣服吗?根本解释不清。 丁太子木然地伫在门口,先是长久地缄默,然后他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脸部肌肉急促地抽动了一下。他大步流星地迈步进了屋。 紧接着,他冷笑一声,霍地拔出手枪,一抬手对准了年瑾玉的眉心! 年瑾玉惊叫一声,像鼬鼠躲避天敌似的抱头往毯子里一瑟缩。同时,前方“嘭——”的一声枪响,一阵疾风从他头顶上擦过,掠过他的发丝,打在他后方的天花板上。 年瑾玉吓得气息一滞,心脏差点都蹦出喉咙口了。他呼呼地喘了口气,身体僵硬成蜷缩的姿态。抱着头胆战心惊地抬头朝前看去。 因为耳边还残留着子弹出膛的轰鸣声,所以靳青河打偏丁太子的枪,两人拉扯着争执着些什么,他都听不清楚。大哥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的脸,只看见丁太子正一脸悲伤愤怒地吼着什么,眼里挂着一汪莹亮的水幕。 最后,他推开靳青河,对着房间的窗玻璃猛开了三枪,大喊一声,掉头就往外面冲了出去。 然而靳青河没有去追。他朝他转过身来。 年瑾玉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无奈。累到了尽头,力气被抽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失落。 “把衣服穿好,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骂俺,俺真心想写这个情节很久了~ 小靳错过重要日子但小丁心想“男人么,生日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何必弄得心灵那么大创伤呢。”因为看了太多无理取闹的玻璃心受,所以希望自己笔下的小受至少像个男人一样解决问题。 不要只会你们,你们嘤嘤嘤,一定要争气啊~~~~哎╮(╯▽╰)╭ 那么,有妹纸猜中小靳缺席的原因了吗?呵呵呵~~ 第49章 专属温柔 靳青河穿戴完毕,绕到小庭院里的凉亭里。 把周围的灯全关了后,他在藤椅上坐了下来,取出茶具,用小炉子烧水给自己泡茶喝。 酒醉能解千愁,酒后复又烦忧。唯有温和的绿茶能够让人心情平和,条理清晰。 今夜月明星稀,小院里凉风习习,夜幕是水彩渲染的蓝,层层叠叠,蓝得不甚均匀,蓝得陈旧老气。 靳青河一个人坐在明亮的月光里,一口一口地喝茶。 刚刚决定要跟这个傻大个好好相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错过了生日宴,拒绝了对方希望一起去沧州的要求。一定很伤心吧。他已经联系了一个苏维埃军火商和一个德国商人,约好要在上海谈论合作事宜。十年,其实不过眨眼弹指之间,他要在这十年里造出那批武器装备,如果去沧州,必然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然而,丁太子的悲伤似乎比丁太子的愤怒更令人难以忍受。 靳青河又仰头灌了一口热茶。 月光水一般倾泻在墙垛花叶之间,漆黑斑驳的枝叶剪影零零碎碎地铺满青灰色的地砖。 一阵细微的异响从假山松柏盆栽后面传来。窸窸窣窣。 靳青河原本正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撩拨着滚烫的热水中漂浮的茶叶,看着它们曼妙舒展。听见草叶间异响,心下了然,嘴角不由浅浅勾起。 来人见他如此悠哉,不由压低声音咕噜咕噜地抱怨了几声。 靳青河心知肚明。他放下茶杯,起了身,目不斜视地往自己的音乐室走。对于后面犹犹豫豫跟上来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后面的人猫着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前走,时不时气愤地哼上一声。 走过长廊,绕过□,靳青河进了自己闲暇时最喜欢来的音乐室。这个小厅室不过几十平方米,白色墙纸,透明的玻璃屋顶。厅室里空空荡荡,只在正中央摆放了一台黑色的英式三脚平台钢琴,一张木椅,以及后方落地玻璃窗旁边,一条作为休息用的长沙发。整个空间因为空而显得大。 玻璃窗外是一垂嫩绿的藤蔓,纠纠缠缠地挂在窗棂上方,黑芒绿意撞色间杂。 湛蓝色的月光透过清亮的玻璃,自上而下流淌,把厅室渲染得皎洁而安宁。 靳青河没有开灯,而是直接在钢琴前坐了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映衬的琴键上轻轻一按,瞬间,几个明净空灵的音符水滴精灵般迸溅而出,如零散的珍珠玉珏顷刻间串联成一湍飞瀑,优美的旋律自灵活的指尖缓缓流淌。 鬼鬼祟祟一路跟过来的人随着靳青河进了音乐室,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他身后,像孤魂野鬼似的一声不吭。月光把他的高大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在靳青河身后龇牙咧嘴做忿忿不平状。 乐曲前奏结束,靳青河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他的这具身体的声音较为低沉,能够把歌曲唱得深情内敛,情感充沛跌宕: 我曾爱过也失去过 尝过爱的甜与涩 摆脱命运的捉弄 我知道我要什么 有一份难言的感动 用所有情绪揉合 何必再无谓地思索 这世界有什么好值得 如果没有你 身后的人向前急走了一步,攥了攥拳头。 靳青河背对着他微微一笑,手指一顿琴键,长长的颤音划过后,是一阵黑夜般的沉寂。 低沉的音符倏忽一个高昂迂回,像幽静的山林间蓦地疾驰过一阵激荡的劲风,卷起浪高如雪花。一时飞湍瀑流争喧豗,然后渐渐归于平静,就像是一个人在走过千山看尽万水之后,蓦然回首,突然醒悟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没有激烈的情绪,炽热的情感。仿佛只是天长日久后的觉悟。那股悲悯的柔情被抑制被沉淀,一望古井无波,然而返璞归真,质朴厚重。 是简单细腻却不可明说的。是靳青河的感情。 我眺望远方的山峰 却错过转弯的路口 蓦然回首 才发现你在等我没离开过 我寻找大海的尽头 却忽略蜿蜒的河流 当我逆水行舟 你在我左右推着我走 爱情里面,一直都是先爱上的人在等待。如果不是对方一直坚持,恐怕以他的性格,两个人根本就不会有更多的交集。上辈子,他因为从小贫苦受欺,所以长大后对金钱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望。他走过很多路,遇过很多人,贪婪的,自私的,卑劣的,虚荣的,尔虞我诈的,他渐渐冷了心肝,以为只有掌握,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日以继夜地埋首工作,结果却错过了身边最重要的亲人。金钱没有使他富有,当他站在事业巅峰和人生至高点的时候,包围他的只有空虚。 后来他自欺欺人地在别人身上寻找慰藉,然后又一次被重重地伤害。终于坚决地拒绝了所有亲近,然而,这世上却有那么一个傻瓜,不知疲惫,不惜尊严,一心一意地想要撞开他的城门,冲进他的围城。 i know 我太富有 因为爱满足了所有 生命中每个漏洞 你都用真心补缝 right now 就从这一刻 我要拥你在怀中 给你加倍的温柔 为你唱一首专属的情歌 请听我说 我眺望远方的山峰 却错过转弯的路口 蓦然回首 才发现你在等我没离开过 我寻找大海的尽头 却忽略蜿蜒的河流 当我逆水行舟 你在我左右推着我走 (注:本歌词由林x炫友情提供。) 颤音渐歇,月色清冷明亮的音乐室里,久久地安静了。 靳青河垂下手,转过身来。 墙角的阴影处伫立着的人影也微微一动。在靳青河平和的目光中,人影终于一脸纠结扭捏地走了出来。 月光把他凶横的轮廓镀得柔和,在他细长的眼角勾勒出点点红晕。他站在靳青河面前,脸上是柔和皎洁的月光,目光是朦朦胧胧的,仿佛满怀柔情,却又患得患失,不敢妄动。 靳青河温柔地凝视着他:“生日快乐。” 丁太子急促地哽咽了一下,立马两手抱臂扭过脸去,语气恶劣地吼道:“什么,你以为老子故意跟过来,就是为了听这么一句的?不要天真了!老子才不稀罕你唱什么情歌给我呢!刚才那个英文是什么意思,是‘我爱你’吗?哼,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靳青河懒懒地往后一靠,摇头淡淡地笑道:“不是,英文的意思是‘现在’,‘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的悲伤比你的愤怒,更加让我难以忍受。 丁太子那怒气本来已经熄了一大半,不料靳青河如此没眼色,他登时又气得怒火飙升一路冲破天灵盖。 都把他气成这样了,还不赶快过来安慰告白求和解,阿青真是太过分了啊啊啊啊!!! 这下丁太子也没耐性继续装情伤装深沉了,他大甩胳膊腿,风驰电掣地冲到靳青河面前,手臂一抓就揪起靳青河的衣领,凶神恶煞似的咆哮起来: “你知道?你他妈的能知道什么!知道老子等了你多久吗?知道老子有多期待今晚的宴会吗?老子为了你,连老头子都杠上了,老子在那里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所有人都知道老子要跟你求婚,现在可好,所有人都看了老子的免费笑话了!你呢?你倒好啊,搂着个兔儿爷躲在被窝里快活,早把老子抛到爪哇国去了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老子是什么?就算老子倒贴,你也不能玩够就扔了吧!至少要问过我吧!你——呜!!” 一只大手蓦地从后面轻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前一带。靳青河堵住了他聒噪的嘴巴。 丁太子冷不防遭遇突袭。愣了一秒,作为行动派的他立即反应过来,迅速调动舌头进行有力还击。 至于发脾气诉委屈——得了吧,浪费时间,还是干正事要紧! 靳青河虚虚地握住他的腰,他则马上一手紧紧箍住靳青河的脖子,将他往自己压低,另一只手在他腰线上反复摩挲。 他心急如焚地把靳青河往前边的钢琴带,一用力就把靳青河压在了钢琴平台上。凶猛的舌头在靳青河口中翻江倒海,攻城略地,翻搅出一声声**粘腻的啧啧声。 虽然是靳青河先开的头,但是此时已经是丁太子完全占据了主导性。 靳青河往后微微一仰头,气喘吁吁地说道:“去那边的沙发。” 丁太子果断一点头,早把自己吼一半的话忘光了。他一边拐着靳青河往玻璃窗边的沙发走,一边不住地亲吻靳青河的脸跟脖子。反正多亲一个算赚到。 两人一路亲到了沙发边,靳青河的小腿才刚碰到沙发,立即就被丁太子按住往下推。他也不挣扎,顺着丁太子的力道就躺平在沙发上。丁太子立刻顺势覆盖上去,嘶啦一声就把他的衬衣撕开来。 圆润玉白的纽扣在光滑的砖面上“嘣嘣嘣”地跳落了,沿着放射路线滚了一地。 丁太子直起身,细细地端详着身下的人。 月光下的靳青河美得青岚微黛,美得浓墨重彩。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往昔冷淡刚硬的目光被过滤了,只从睫毛缝隙中射出丝丝缕缕的柔情宠溺。他的肌肤泛着薄胎细瓷般的润泽光晕,身体柔韧健美,四肢修长结实,仿佛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抑或高超的工艺大师最精心打造的玉器,肌肉纹理大刀阔斧,历历分明。 他的阿青真美,真美。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阿青。 趁着阿青现在心怀愧疚不敢反抗,他如果要求这次换他在上面,大概也能成!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打开电脑看见大家的留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呵呵呵(摸头)。 丁太子的虐戏到此告一段落啦。接下来要甜甜蜜蜜地分开啦~ ps:妹纸们要坚定功控立场啊。 此外,感谢半月晨光林华潭子zzlucky蓝火无光造烛求明3439076shen泥泥等妹纸们送的霸王票~~(@^_^@)~感谢给俺留言打分的妹纸们,支持俺的妹纸们~那么,俺明天请假一天,请批准~~ 拜拜~~( ^_^ )/~~ 第50章 温馨一刻 丁太子眼珠子一转,一脸狡猾地说道:“那这次换我在上面?” 靳青河一愣,继而点头:“好,你在上面。” 丁太子闻言不由一喜。他立马拽住皮带一抽,脱鞋解开裤头,长裤连着底裤一起褪了下来,把自己扒得光溜溜的,然后一脸y笑着朝沙发上的靳青河纵身一扑。 靳青河笑着接住了他。搂住他的腰把他按坐到自己腰上,跟他缠缠绵绵地亲了个嘴。 丁太子被他亲得晕晕乎乎,满脸通红。他一边忙着跟心上人“唇枪舌战”,一边手探进靳青河的裤子里,把靳青河的裤子也解开了。 靳青河贴身搂住了他,抚摸他,揉搓他,把他的野心勃勃揉成一滩春水,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往他身后探去。 粗神经的丁太子正亲他亲得热火朝天,身后微感异样,也懒得理会。他现在只想一口将靳青河连筋带骨地嚼碎吞了,浑然不知危机已近。 等他感觉一阵刺痛,倏忽才警觉起来。靳青河狡猾一笑,手指往他股沟上方重重一按,丁太子倒抽一口气,又酥麻瘫软了。他手撑着靳青河的胸膛企图挺直腰起身反抗,靳青河一张嘴含住了他的耳郭,伸出舌头探进他的耳内搔刮。丁太子触电般一个激灵,不由低低□了一声: “嗯啊······你答应过我,在上面的······” 靳青河手上动作不停,低笑道:“可不就是你在上面吗?我不逼你,你有力气,就来吧。” 丁太子哼唧一声。他已然沉浸在靳青河少有的主动爱抚中,微微闭合着眼睛**不已,心想等一下再反抗好了。 如此,等到靳青河探入第三根手指时,他才惊呼一声,察觉到自己要大意失荆州了! “等等,让我来!这次换我了!”他急急地就要喊停。 靳青河已然兴致高昂。他微微喘了口气,双手握住丁太子的髋骨,伸出舌头反复地舔舐他的耳垂,锁骨,胸前的朱果。把难得清醒的丁太子又亲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然后,用催眠似的低沉磁性的嗓音,凑近丁太子的耳边邪恶地诱惑道:“乖,自己坐下来。” 丁太子被他的美色迷了心窍,竟是傻乎乎地撅起屁股张开腿就坐了下去! 才吞下去一半,他的脸色倏忽一白,当即一嗓子嗷地叫了出来:“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嘶的一下就要弹起身。 靳青河按住他的腰肢制止了他。也不着急,只仰头亲了亲他冷汗津津的下巴。 “别怕,我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你了。我会很温柔的,好吗?” 丁太子慢慢缓过一口气来,他委委屈屈地抱着靳青河闷哼一声,心里头实在憋屈。 这一次明明是他在上面的,怎么还是这样啊不公平! 然而他自己也是情动不已,这样卡在中途不上不下的着实痛苦,何苦互相折磨来哉! “哼,可恶。以为这样老子就被动了,就屈服了?不要天真了!就算是这样,老子照样可以把你干得下不了床来!” 丁太子愤愤不平地叫嚣道。 靳青河温柔地看他,只当他是个嘴硬的小崽子。 丁太子于是满足了。瞧,阿青可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动人的眼神看过他。好吧,牺牲一下屁股,换来阿青的温柔,成! 丁太子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两手按住靳青河的肩膀,一咬牙,也不等靳青河动手了,自己就对着靳青河高耸的□坐了下去!齐根吞没。 然后他钉住不动了。 靳青河压下|体内的蠢蠢欲动,皱眉问道:“疼吗?” 丁太子红着眼眶恨恨地看他:“老子什么世面没见过?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你先别动,我缓缓。” 靳青河听他这么硬气,也就放心了。长痛不如短痛,他握住丁太子的腰,开始动作起来。 由缓慢到快速,由怜惜到放纵,最后终于大开大阖,酣畅淋漓。 丁太子疼得哆哆嗦嗦,只能如小舟在巨浪中颠簸,抱着靳青河的脖子低声哼哼,随着靳青河节奏的加快,他似乎也渐渐找到了快感,开始断断续续地□起来。 一室春光。 (以下省略······河蟹爬过······) 最后一场狂欢过后,天际已经渐渐亮堂了。 靳青河把丁太子抱在腿上,让对方软绵绵的身体可以依靠自己。然后伸出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他的背脊。 激烈的运动已经结束,两人简单地擦拭了□体后,披着外衣坐在沙发上休息。 丁太子像只慵懒的虎斑猫似的,虽然还披着凶恶的虎皮,然而狭长的眼睛眯缝成细细弯弯的月牙,心满意足地磨蹭着靳青河的脸颊。他感觉心底的快活比之身体的快感更加强烈。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由身到心。 后来的几次他都计划着反攻,但是依然一败涂地。他有野心,但是靳青河有手段。他想征服靳青河,然而到头来却总是被对方蛊惑引诱。他想在上面,也确实一直在上面——一直到现在他都是在“上面”驾驭着靳青河这匹悍马。 “哎,老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丁太子气息奄奄地感慨道,然后他一撩眼皮,有气无力地望着靳青河,“昨儿晚上,老子对你也算尽心尽力了,你好歹也给个评价吧?” 靳青河拂开他额头上汗津津的刘海,搂着他亲了亲脸,笑道:“你很不错。反震力好,持久性也不差,重要的是,适应力也比较强。” 丁太子听不出他是在调侃自己,以为真是夸奖,当即得意地哼了一声,立即就恢复了一点活力:“那是,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老子虽然不敢自称天下第一,但我敢说,老子就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那,你以后还找别人不?”说完,试探地瞅着靳青河。 靳青河宠溺一笑:“我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靳青河知道他意有所指。这次年瑾玉的事情是他疏忽了。虽然他已经接受了丁太子,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直男,他的潜意识里还没想到两个男人在一起能够发生什么不道德的事。这次意外是他思想转变不及时,考虑不周到所致。身边有这么只大醋坛,看来以后要注意些了。 丁太子听了这话,心里格外受用,然而他依然强压下忍不住就要往上翘的嘴角,维持着一家之主的权威,恶声恶气地哼道:“哼,算你识时务。告诉你,下次再让老子看见你跟个兔儿爷唧唧歪歪的,老子就不用勃朗宁那种小家子气的货色,老子直接架上马克沁机关枪来个大扫射。一发70个,我看你还怎么打开我的枪去救你的小情儿!” 靳青河:“······还痛吗?” 丁太子挥手不屑一笑:“那点痛算个屁!告诉你,才做那么几次,还不够老子塞牙缝呢!老子现在还能再来一次!” 靳青河看他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还牛逼哄哄地放狠话,不由一乐,狠狠揉搓了他一把,把他揉得龇牙咧嘴。然后抱着他站起身来。 边走边说道:“是,是,你是金|枪不倒的凶人,是我累了,我想中场休息一下可以么。” ·········································· ··· 靳青河把丁太子抱回自己房间里的浴室,细心地给两人都清洗了一遍。 丁太子坐在浴池里,下半身泡在水中,背靠着浴壁,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虽然彻夜劳动早已精疲力尽,然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还不忘乘机吃点心上人的小豆腐。他在意|淫中把靳青河刚刚穿上身的衣服又嘶啦开了,牙齿一张叼住了对方胸前的小朱果。 在丁太子这道强力镁光灯下,靳青河难得的闹了个大红脸。虽然两个人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但是大白天的,对于思想保守的靳青河而言,这种程度的视j还是太开放了。 靳青河红着脸干咳一声,没话找话说道:“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要多想想后果。” 丁太子已经知道他失约的原因了,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靳青河有理,他不敢反驳,只能不甘心地哼哼道:“如果什么都要瞻前顾后去想后果,恐怕老子现在都还没把你弄到手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蓦地像融化了的糖稀,一撩一撩的,变得黏糊糊的疲软甜腻。是靳青河将手指探入他的体内,把脏东西掏了出来。 丁太子大喇喇地泡在水中,两腿大张地享受着自己的福利。之前在济南小河那次,阿青不仅粗暴,完事后还把自己直接推开撒手不管,要多薄情有多薄情。——这次他不仅柔情蜜意地爱了自己,还把自己抱来抱去地走,现在还帮自己认真地清洗。果然两情相悦就是好啊! 不过阿青就是有一点不好,现在浴室里孤男寡男的,烟雾袅袅,朦胧暧昧,气氛正是顶好不过,他难道就不想再来一发? 靳青河淡淡地扫他一眼。 丁太子色心毕现,朝他舔了舔嘴唇,嘟嘴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无动于衷。 丁太子正想趁胜追击,忽然听到靳青河闷着声音轻轻地问道:“昆山,如果丁司令不同意我们的事情,并且用我的家人威胁我。——你觉得,我会如何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148章后面有更新~没看的妹纸可以去看一下; 2河蟹时期省略部分以后看58章。话说俺写得够文明不会遭遇小黄牌吧~ →_→ 第51章 分离前夕 丁太子闻言不由一噎。他被靳青河的阴沉表情吓得心脏一紧,急忙抓住靳青河的手臂,倾身恳求地说道:“你不要担心这个问题,我爹不是问题!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最重视声望,就是不愿意,也绝不会干出要挟无辜老弱的事情。你,你不要想这么多呀!凡事有我呢!” 然而靳青河依然低着头,继续用不确定的游移态度问道:“是吗?你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越是德高望重的人,越是不能忍受这些啊!” 这下丁太子真急了。 阿青这怎么又临时变卦了呀! 要是真把什么都考虑到尽头了,世上哪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他既然选择了靳青河这个人,就必然做了豁出一切的准备。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攥过靳青河湿漉漉的手掌紧紧按在自己胸口,信誓旦旦地表白道:“你甭理他,家里不是还有我姐嘛!他是封建家长,我们是五四青年,追求的是恋爱婚姻的自由。追求幸福是老子的权利,他拦不住老子的!东北是他的地盘,东北要是不行,咱们就跑到华南,跑到租借,跑到香港去,他管个毛球!要是,要是还是不行,老子就扯面大旗跟你上山当土匪去!” “——噗!” 靳青河哈的一下笑了出来。 丁太子一愣,继而看清楚他的表情。 靳青河脸上哪里是什么为难犹豫,分明是笑嘻嘻的调侃模样。 丁太子不由又气又乐地砸了下水面:“他妈的,耍老子玩儿呢!看老子亲死你!”说完,张牙舞爪奋力地朝靳青河一扑。 不想这一下又牵动背后隐秘的伤口,丁太子疼得一个瑟缩,生生僵住了伸出去一半的腰。 靳青河于是后发先至地搂住他肩膀,心情平和地跟他亲了个嘴儿。 连这个家伙都有豁出去的勇气,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至此,靳青河对于丁司令和靳家父母微薄的内疚和不安感也就结束了。 ············································ 年瑾玉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隔着一张茶几,对面是靳青河。 年瑾玉惴惴不安地咬了咬嘴唇,泪眼汪汪地抬眸。他想看看大哥,但是头顶的水晶灯银灿灿的,耀眼的白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一眼望去,只有大片大片的白斑。大哥的身影躲在光芒之后,一晃一晃的,不能确定,不能掌握。 年瑾玉伤心欲绝地嘤嘤啜泣起来。 为什么要赶他走,这里明明是他跟大哥的家,应该走的是丁家恶霸才对呀,为什么反而是他要被大哥赶走呀! 年瑾玉狠狠揉了下红彤彤的眼睛,无限委屈地哽咽道:“大哥,为什么是我走呀,他还对我开枪呢!你都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呀?我以前是做得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改,改成你喜欢的模样,你不要赶我走呀······” 靳青河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始终垂眼盯着地板(注:此地板非彼地板)。 “对不起,可是,我如果再继续让你留在这里,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年瑾玉一怔。 靳青河抬头看他:“我爱他——只会爱他,不会再有别人。” 年瑾玉倒抽一气,满脸难以置信的呆住了。 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真相真是太恶心人了! “不可能。”他低声呢喃道。蓦地大叫一声,一拍沙发站了起来,“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家伙!他那么坏,他还欺负人!他上次还把你打得进了医院!大哥——大哥,是不是他威胁你了?是不是呀!” 年瑾玉眼前蓦地一亮,觉得自己是想对方向了。他一下子冲到靳青河身前跪下,十分心疼地抱住靳青河:“大哥,你别怕,我现在没有办法对付他,可是我爹爹行呀!我待会就打电话给我爹爹,他是蒋叔叔的朋友,他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的!” 靳青河闻言,彻底冷下脸来。 他拉开年瑾玉箍住自己的手臂站起身,语气冷硬地说道:“我不会爱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收拾一下,现在,”靳青河望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末了还是微叹一息,缓了点语气,“明天早上,就尽快离开吧。”说完,转身就走。 年瑾玉泪眼婆娑地坐倒在地板上,目光都直了。 又是背影。第一次他跟大哥相遇的时候,大哥是座山,高高大大地站在他面前为他遮风挡雨,后来大哥的背是他温暖的港湾,驮着他向前走。现在,大哥的背影变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能跨越的鸿沟,不能逾越的城墙。幸福变成了痛苦,就像命运恶劣地开了个玩笑。 靳青河沿着楼梯往上走,走过长廊过道,走过阑干盆景,走过温煦的橘色嵌入式壁灯,走到书房。在他的身后,年瑾玉瘫在地上,溃散的目光沿着他行走的轨迹一路执着地跟随着,直到靳青河青灰色的衣角擦过墙角,挺拔的身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红色柚木门后面。 在靳青河进入书房的那一瞬间,年瑾玉看见一只麦色的手臂耀武扬威地将他的大哥搂住了,然后大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张穷凶恶极的脸。 丁太子穿着他的大哥的睡袍,朝他露齿一笑,然后“嘭”的一下关上门。 年瑾玉茫然地望着书房的大门。 被抢走了。 怎么办呢? 他都已经这么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地哀求了,大哥怎么可以还这么狠心! 他不想离开大哥,可是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谁来救救他,谁来帮帮他,谁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呀! ——没有,这世上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护他的。连那么温柔的大哥都变心了。他被引诱了,他自甘堕落,他抛弃了他! ——都是因为丁昆山。都是因为丁昆山!!! 从小到大,他总是欺负自己,抢夺自己的宝贝。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可是大哥是不一样的,大哥是绝对不能被抢走的大哥!是他一个人的大哥! 丁昆山,不能原谅! 绝对不能原谅!!! 这一刻,年瑾玉已经不再害怕丁昆山了。因为在他的心中,比恐惧更加彻骨的仇恨汹涌而起,妒忌就像毒蛇虫豸啃啮他的心脏! 新仇旧恨,全上心头! 年瑾玉茫然的目光在白炽灯刺眼的光芒中慢慢沉淀,凝固。柔和的眸光渐渐坚硬了,冷成了锋利的锋刃,要在敌人身上剜下一块新鲜的血肉! 他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一夜长大,并彻底地冷酷了心肠。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最后望了一眼阖紧的大门,这一眼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呵”地冷笑了一声,踉跄着转了个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靳府。 ············································ 丁太子去不成沧州了。 丁司令刚刚打来电话,昨天奉天来了电报,武汉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军长冯|玉祥,国民|革命军|北方总司令阎|锡山,两路人马联合发布声讨奉军的檄文。晋|奉两军要在雁北地区一带开战了! 这些年,奉军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中华民国|军|政府的统治也已日薄西山。这一场中原鏖战关系着整个奉军的命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大元|帅张|作霖要求所有元老才俊都必须参加。作为左|派代表的丁司令当然当仁不让。 丁司令已经从伍翻译口中得知“真相”了,他想发脾气,但是此时恰逢两军对垒之际,他也就只能先把家里事放下来。等战争结束了再解决。 即使晋奉开战,丁司令也是打算让丁太子去沧州建立势力的。但现在发生了这么件家丑,他哪里还敢放心!他绝对不能由着这个独子脱缰野马放任自由,所以决定把他捎上了带到京汉去。当然,在电话里,老奸巨猾的丁司令是一个字也不提的。否则依丁太子的暴躁性子铁定要造反。 丁太子气得“嗷嗷”叫。 他挂了电话后,马上挂到靳青河的脖子上有声无泪放声长嚎。 书房里,靳青河正在图纸上计算各组数据,被丁太子一冲撞,笔尖一直线就划破了即将完成的草稿。 靳青河:“······” 丁太子偷眼望了下靳青河的图纸,然后再瞅瞅他的脸色。静了一秒,继续干嚎。 “阿青,人家不要分开不要分开不要分开啦!” 靳青河:“······” 丁太子眼见撒娇不顶用,立刻果断转换战略。他气息内敛,按住靳青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徐徐善诱道:“阿青,我们即将分开了,难道你就不想多陪陪我?难道那些图纸就那么好,比我还好吗?”说完,他瞪了一眼“情敌”。 一阵夜风从窗户吹进来,纸张“卡卡卡”拟人笑。 靳青河换了张纸,拿起笔继续画。 丁太子怒:“怎么又变回来了?!!——好嘛,昨晚那样明明很好嘛——你不能睡够了老子之后就又把老子当块抹布一样丢在一旁不管了吧!” 他一句话从惊讶到低声下气再到气愤抱怨,气息绵长,一气呵成,态度自然地连换了三个腔调,堪称语言的艺术。然而靳青河完全不欣赏,不理睬,不合作,只埋头写写画画。 丁太子终于原形毕露,暴跳如雷。他在靳青河身后背着手急急跺了几步,蓦地一脸狰狞地转过脸来,对着靳青河的后颈大喝一声:“老子睡了你!!”然后大鹏展翅,猛虎下山,扑向靳青河。 第52章 回来再说 丁太子马达全开地朝靳青河扑过去,不料靳青河忽然旋着椅子站起身走开一步。丁太子猝不及防,“哎呦”一声中计,整个人做五体投地崇拜状趴到书桌上。一对手掌率先着陆,登时由掌心到手臂就是火辣辣的疼。 “太过分了!你不爱我!”丁太子大恨。然而色心不死,支起身又要大鹏展翅。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他:“这个给你,带去。” 丁太子想也不想直接一把夺过,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心上人:“什么,情书?结婚证书?” 靳青河:“······看。”-_-||| 丁太子哼唧一声,歪身靠在书桌上,拿起图纸开始漫不经心地浏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睛渐渐睁大,睁大。他惊喜地抬头看向靳青河。 “阿青,原来你画这些是要给我用的啊!这么厉害的东西,老子就是不会制作,但也知道它的好处!你就把它给我啦!” 靳青河避开他一对闪闪发亮的星星眼,淡淡地泼他冷水:“本来不是要给你的,巧合。” 他给丁太子的都是些制造耗时不长的武器装备,诸如防毒面具,他记得在这场晋奉雁北战役上,是出现了化学武器(毒气)的。 此外,还有一些反坦克,反飞机投射的方法。 丁太子从背后一把抱住他,恨不能把尾巴一起摇上。他涎着脸亲了靳青河一口:“阿青,你对我是真爱啊!你担心我,又没办法跟我一起去,所以默默地忍下离别的痛苦,所以彻夜未眠地画了这些东西给我!” 靳青河:“······没有。” 事实上他并不怎么担心丁太子。因为历史记载,这次战役是奉军大获全胜。涿州争夺战更是成全了奉军张|学良与晋军傅|作义二人之威名。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明年的战争。明年4月以后奉军在国民革命军总|攻下开始全线溃败,而且到时还会有倭寇插足,在济南制造震惊中外的“五三惨案”。这才是重点。日本这个民族擅于蛰伏,他们对华国的野性可不是从卢沟桥开始的。靳青河对于国内的争权夺利,军阀混战半点不关心。他等待的是1937年。 靳青河站在窗前,丁太子在背后抱着他摇晃,满怀爱意地傻笑。 靳青河在玻璃窗上看见他那张傻乐傻乐的脸,心中不由一暖。丁太子虽然是个凶人的长相,然而性格却时常像个淘气的大孩子,发完脾气就不记仇,笑起来的时候,眼裂拉长,眼尾弯弯,老实可爱。这么个家伙,会一直陪着自己吧? “记得,这场战争一结束,就到上海找我。”靳青河转过身,摸了摸丁太子的头,“不要恋战,我要你留着这条命,以后陪我打另外一场战争。” 丁太子还在感动中,对他的话无不唯命是从。恳切地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保证一定完好无缺地回到你身边。”然后他蓦地笑容一敛,正经道,“上海那里又乱又轻浮的,老子不在你身边,你可要把持住了,别给那些娘们似的兔儿爷拐床上去了。我跟你说,那些货色看着鲜亮,其实早给人上成公厕了,全都有不干不净的病!你注意了,老子回来可是要验身的!” 靳青河:“······” 丁太子说着,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放开靳青河,退后一步,膝盖一曲,蓦地单膝跪了下来。 靳青河:“?!!!” 丁太子从裤袋里摸出一个□小礼盒,一手拖着,另一手推开礼盒按钮,朝前一递。 橙黄的灯光梦幻了,寂静的空气暧昧了,靳青河的俊脸黑了。 一对白金戒指,反射着温情脉脉的橘色灯光,璀璨的银芒几乎要闪瞎靳青河的眼睛。 丁太子眼神深情饱含爱慕之情地凝视着心上人:“阿青,你嫁给我吧!” 靳青河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你还是趁早滚吧。” 丁太子笑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阿青宝贝儿,在我滚之前,你就从了我吧!” 靳青河深深地吸了口气。为什么这个笨蛋做事从来不考虑场合后果台词啊!男人之间下跪求婚什么的真的不是转错频道拿错剧本念错台词吗魂淡! 靳青河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敢低调一点吗?” 丁太子咧嘴一笑:“老子就稀罕你嘛!来嘛青青!” 靳青河在玻璃窗上看见自己崩裂的脸。 不能跟着这个二货胡闹,靳青河心想,也不需要再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这货绝壁是沟通障碍症。真的。具体表现是情商和时代的距离太大,导致方向感迷失,拒绝倾听。 靳青河抬腿就打算直接走人。 他右腿刚一动,鞋底还未完全离地,丁太子就已经知晓他这是又想老调重弹,逃避自己真挚的爱了。 但是起身已经来不及了,丁太子急忙膝盖前挪,纵身一扑,抱住靳青河的大腿。 “宝贝儿,哪里走!”丁太子搂住心上人的大腿叫道。 一直到此时此刻,靳青河的面瘫脸终于彻底破碎。 这么个大块头,居然,跪在自己面前,抱大腿,叫宝贝儿······不,这世界是不真实的,是玄幻的,是煽情的,是穷摇的。这绝壁是陷害传统世界观。 丁太子摇晃他的大腿:“阿青啊~~~” 靳青河低头跟他对视。 丁太子一手搂着他,一手吃力地从礼盒棉绒里掏出一枚戒指,笑嘻嘻地递到他面前:“来嘛,青青宝贝儿!来一个嘛!” 靳青河瞥了眼戒指,冷笑:“你真心的?” 丁太子把头点得如鸡琢米。 靳青河邪魅一笑,单指挑起他的下巴:“好,我允许你——求我娶你。” 丁太子却是一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靳青河趁机掰开他的手臂,哈哈大笑,越过他直接走出了书房。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细细琢磨自己刚才那句玩笑之语。 靳青河认为自己那句话戏弄调侃之意十分明显,丁太子必然是听得出来的。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丁太子当真了。 ——丁太子失眠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纠结了一个晚上,把各种立场各种状况都拿出来衡量了个遍。 最后丁太子下定决心,回来再继续琢磨。 第二天下午,丁太子跟着丁司令开拔去了雁北,而靳青河带上卫兵小乙一起去了上海。 另一辆开往柳州的火车上,年瑾玉冷着一张稚嫩的如玉面容,压低了头上的圆顶毡帽,转身步入了人群中。 ·········································· 1927年冬天。上海。 天色渐暗,夜幕阴晴,无雨无雪然而湿气偏重。车站外的地面是湿漉漉的光滑,空气里混杂着热咖啡和汗臭气味。 一**寒流吹来阴冷的空气。靳青河刚随着人潮走下火车,就被迎面冻得一瑟缩。他拉了拉立领大衣,将脖子上的灰格子围巾拢紧了,踩着月台的石阶一步一步朝外走。小乙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提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车站广场外面,夜色静谧萧瑟,阴冷潮湿。落光叶子的光枝桠在寒风中抖动着。远远望去,霓虹阑珊,满溢着现代的摩登气息。洋建筑,黄包车,灯红酒绿,火树银花,西装革履的男子和打着小洋伞穿着旗袍的女士,背着行囊的异乡人和衣衫褴褛的穷人,零落地散布在大街上,是时代的一幕有声电影。 小乙不是第一次到上海,但是还是忍不住低呼起来:“呀,秘书长,你瞧,这多威风哪!” 靳青河微微一笑,一只手□衣袋里:“还好。” 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此时的上海与其说繁华喧嚣,不如说复古气息更重。 靳青河很愿意逛一逛这个时代的上海滩,但是漫长的火车路程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两个人叫了黄包车,直接去了一早预定好的旅馆休息。 悦宾酒店位于南环路中段,车站附近,是一处英国人开的大型酒楼。 小乙放置好行李后就到楼下做登记了。靳青河梳洗完毕,换下灰扑扑的大衣,穿上旅馆内置的棉质睡袍,坐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用晚餐。 房间西侧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从这个角度往外望,可以看见绚丽迷人的夜景。 一会儿后,小乙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靳青河抬眼看他,就见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脸色潮红,气得吭哧吭哧的,显然是在楼下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问道:“怎么了?” 小乙对着门扉一斜眼,跟他的偶像秘书长倾诉道:“您不知道,刚才有多气人,一楼餐厅有个小日本鬼子,说什么我们华国的武术不行。更气人的是,当时在场那么多华国人,个个装聋作哑的,真丢人!”如果是太子爷在场,早就拿枪嘣了他们了。可是他知道,自己这次跟着秘书长到上海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做的,不能节外生枝给秘书长添麻烦。所以强忍着没去挽袖子抄家伙。 靳青河将勺子在奶昔里搅拌了几下,送到嘴边。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乙还没气够,应了声,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靳青河将目光投向窗外,暗芒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种小清新小甜文真是折磨死俺了~~好想去写一篇报社文哦~~☆_☆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山中小屋才是俺的亲儿子~~~话说山中小屋没番外了~~真是很对不起各位菇凉~~→_→) 争取在暑假前结束本文~~ 第53章 街头闲事 翌日。 靳青河刮了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跟卫兵小乙一起到大厅用餐。 此时临近巳时,餐厅里杯盘碰撞,欢声笑语,几乎满座。 靳青河刚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抹嘴,便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语调极快的异族口音。 日语。 随即餐厅的旋转门被推开了,一对热烘烘的人马走了进来。 小乙压低声音朝他使眼色:“秘书长,看,就是我昨晚上给你说的那一伙人,估计也是住在这酒楼里的。哼!” 靳青河闻声望去,那一伙共5人,其中三个挽着相扑式的后发髻,鼻子到上唇之间一撮方正小气的胡须,穿日本江户时代的武士服,腰间别着一把细长弯曲的太刀,眉眼凶煞。 另外两个人,左侧一个是西装笔挺的东方人,骨架高大但是消瘦,看着就是个轮廓,圆圆的脸上带着小小圆圆的眼镜,一路走来都是低头哈腰的姿态。 他身旁另一个人,白袍小褂,侧脸如美玉无瑕,气度如江南烟雨。带着微微笑意转过脸来。 靳青河瞬间认出了这位故人。 可不正是陆冬青么! 靳青河在微微错愕后迅速恢复了平静。他对陆冬青此人倒是没有什么看法,只是心里有些想不通。像陆冬青这种一脑子迂腐君子思想的人物,怎么会和这些日本武人搅和在一起。如果是普通日本商人也就罢了,对方可是会向华国挑衅的日本武士。看那武士刀的刀柄,大概地位还不低。 靳青河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既不想去知道详细原因,也不想去跟陆冬青叙叙旧,叫上卫兵小乙就准备起身离开。 不想陆冬青正巧往这边看过来,一下子就捕抓到他高大的身影。脱口而出地惊呼道:“靳青河?!” 可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靳青河吗! 陆冬青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俊颜,霎时前程往事皆上心头。 小乙没想到这两位还是旧识,当即望向靳青河以眼神询问。 靳青河微感不快地转回身,眼睛在陆冬青跟几个日本人身上快速扫过,态度冷淡地颔首:“嗯,好巧。” 陆冬青也留意到了他的眼神,脸上不由一赧。他微微偏开眼睛,尴尬地笑道:“你到上海来啦。住在这里吗?我,我现在还有朋友要招待,下次再登门拜访吧。” 靳青河说道:“不用麻烦。” 陆冬青笑了笑,不再说什么,领着那几个日本人进了包厢。 靳青河在他身后慢慢冷漠了视线。转过身目不斜视地推开旋转门率先走了出去。 小乙默默跟上。 小乙没见过陆冬青其人,但也听过他在奉天万成县的威风,可不就是那位让秘书长为他跳河的老情人么!这可是一条大新闻。他作为太子爷跟秘书长的爱情忠实拥护者,在这太子爷不在的危险过渡期,可得擦亮眼睛帮主子盯紧了秘书长!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自那日小工地事件后,摆脱情|欲纠缠脑子恢复正常的沈出云真是要气疯了。他本来是要整治情敌的,怎么反而被情敌迷了心窍,居然还在对方的羞辱中勃|起了。 他爹常跟他说,虽然他们沈家是草莽出身,但也一样士可杀不可辱。为什么他不仅被辱了,还被辱得很高兴? 太可怕了。不争气,不正常。这事简直要成了他的心病! 那天,终于挣脱绳索的沈出云一穿戴整齐,就立刻将守在门外的几个属下叫进来,全部一枪解决了,堆上干草,一点打火机毁尸灭迹。虽然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可能对小屋里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沈家的声望,他不得不谨慎。 他忍着奇耻大辱回到家中。接下来几天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眠,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邪恶的嘴脸。梦里,那张佞笑着的嘴就要压着他亲下来了,偏偏不能如愿。常常对方赤身|裸|体地躺在他的身下,他刚要提枪上阵,忽然就早|xie了。 他恨求而不得,恨得抓心挠肺! 他咬牙切齿,情绪失控,整个星期的精神恍惚。年瑾玉的去留他不再关心了,脑子里优雅圣洁的初恋陆冬青整个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有那个可恶的男人在一片混沌的脑子里日益清晰明朗,直至占据他整副心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是病,得治! 他期待见到靳青河,但又害怕见到靳青河。靳青河的不屑一顾让他难以忍受,靳青河的不屑一顾同样让他兴奋难耐! 沈出云在这种扭曲纠结的心态中度过了几天艰难的日子,末了狠下心肠,决定亲自登门去抓人。然而此时靳青河早已离开万成县了。 沈出云在失望的同时不由也松了口气。也不追问对方到哪里去了,直接回了家。 见不到也好,断了自己这愚蠢的念想。还是冬青好,冬青静若处子,单纯可爱。那么久没联系了,他应该去上海见见冬青。一见到冬青,他就能心情平静,在平和中得到升华。他应该去爱冬青才对呀! 沈出云打定主意,立即收拾行装,带上一队护卫就搭乘当天最后一班火车直奔上海。 ·········································· 靳青河的这次谈判尚属成功,到底把价格成功提上去了。材料方面是对方负责,完成后双方四六分账。至于开办公司,自然是香港的条件更好。可以说靳青河一早就物色好了地皮,就等资金凑齐,货物到账。 刚在对方带领下巡视完准备用于炮筒制作的零件铁皮,靳青河走出仓库,阴冷的空气一下子呛得他打了个喷嚏。他耸了耸大衣的高领,两手插在衣袋里,沿着码头朝前走去。小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外走去。 码头上一艘货轮正在卸货,一路上陆陆续续地走过一些抗着笨重沙袋的脚夫民工,腥臭的海风夹杂着汗味扑面而来,嘈嘈闹闹。靳青河一个人在海边站了一下,远远地眺望了海天一线,心里怅然若失。 走出肮脏的沙滩,步入喧嚣的街市。刚想拦下一辆黄包车回旅馆的靳青河,不期然被前方办事厅前不寻常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 前方街道一侧围了一群人,交头接耳,细细碎碎地指点着什么。其实这种围观事件再正常不过,牵住靳青河脚步的是那个不断叫嚣着的异国口音。日本人。 远远就听见对方用能够提升肺活量的标准日语呱啦呱啦地,又是示威又是嘲笑地说道:“你们不行,还有谁来?”(注:非特殊说明文中倭人说的皆为日语,为方便阅读以中文代替) 另一个尖细嚣张的男声紧接着也响了起来:“小村野先生问你们,还有哪个敢上来的?怎么,不都说自己有多厉害吗?怎么都成孬种了?小村野先生还没练够手呢!” 靳青河不由眉头大皱。这个时候的日本人还未侵犯华国,生活在灯红酒绿的浮华中的人们,对这些人的憎恶还不深刻。但是无论深不深刻,帮着外人欺负家里人总是令人厌恶的。 靳青河直接转身往那群人走去,小乙老老实实地跟上。 围观的多是一些布衣短褂打扮的民工,虽然对对方的叫嚣并不回应,然而有此等热闹可瞧,他们还是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站在密不透风的人墙外围,凭借身高优势,靳青河很轻易地瞧清了场内的情形。 月代头,武士服,武士刀,罗圈腿,以及矮顿锉的身高。这三个日本人,可不就是他昨日在餐厅看见的那几个吗? 一旁那个男子昨天他也见过。圆圆的脸,圆圆的眼镜后面一对圆圆的小眼睛,看着有些狡诈阴险的意味。圆脸男倒是个大骨架子,但是却生生地卑躬屈膝,伏低做小,人为地跟三个日本人拉平了身高。 “怎么,大武馆都没有了?”日本人问道。 “你们这些武生,全部都死绝了吗!”男子捏着尖细的声音叫道。 “中华没有勇士了吗!”日本人对自己的同伴取笑道。另外两个日本人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男子赶忙用日语赔笑道:“我看是中华没有男人了吧!”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然而在日本人凌厉的眼神逼视下,纷纷把头低下了,有些人更是默默退了出去。 在一片尴尬沉闷的死寂中,人墙后方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男声:“让在下来会会你们。”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沉重而坚定地拨开人群。人们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处望去,人墙从两边散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 身材伟岸挺拔,气质温文尔雅。穿着一件黑色大风衣,双排铜扣一路直扣到脖子上,立领裹着下颌,露出形状美好的薄唇。一双温润的眸子深邃泰然。 靳青河。 “哟,这谁呀?”一旁的人好奇地问道。 “看着挺结实的,但是穿得那么体面,能行吗?”同伴担忧道。这种上层人,多数都是花拳绣腿的少爷。狠话倒是常说,有用的事却没见多做。 “管他行不行,反正是又有热闹看了。”那人高兴地晃了晃脑袋,伸长脖子继续看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好恶俗的情节有木有~~但是这是铺垫啊~orz 不要问俺为什么没有英雄出场的气氛~俺问了个历史系同学~她说当时的社会现实就是酱紫~如有错误尽请指正~ 那么此三人就集中到一起啦哈哈~ 第54章 再次相见 身后的议论靳青河自然听得见。这个时候的华国人早被西方列强的长枪短炮打蒙了,被对方的高科技震撼了,日本也还没有做出八年侵华的暴行,所以现阶段的华国人民对这些人还没有日后那种刻骨的仇恨。更多时候,对方的挑衅在他们看来只是有趣。毕竟前面还有个美国英国呢,日本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英美吧! 刚刚扫荡了三个武术馆的小村野大郎闻声抬眼望去,一眼就叼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高个子。 虽然靳青河俊美伟岸,然而小村野并不自卑退却。因为即使华国人普遍身高都比他们的国人高,但是他们趴下了的速度却总是比他们更快。 小村野绷着一张严肃的短脸,朝靳青河一扬下巴,态度倨傲地问道:“你,行吗?” 靳青河的手还插在衣袋里,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靳青河话音刚落,一旁的圆脸男子立即附近小村野耳边说道:“大人,他说他迄今为止就没输过!是大大的厉害,大人要小心了!”说完还满含轻视地瞥了靳青河一眼。 靳青河危险地一眯眼睛。他当然听得懂日语。其实比起日本人,他更加憎恨汉奸卖国贼。 小村野哈哈地笑起来,一扬手,让圆脸男退到自己两个同伴身后去,然后龙行虎步地朝前走了两步,站在人潮围成的空地中央,“唰”的一声拔出武士刀,两手握住刀柄举至脸颊边,刀尖指天。 “拔出你的荣耀之刀吧,华国人!” 靳青河笑着摇了摇头。他身上只有一把枪,一把水果刀大小的丛林刀,其他武器没有。 小村野面色不虞,以为靳青河不肯拿出武器是在轻视自己。对于武士而言,荣耀大于一切。那些输给他的华国人,大多都有这么个弱点,他们都太轻敌了。 “华国人,你将为你对武士道的侮辱付出代价。”小村野说着,收刀入鞘,将武士刀丢给身后的人。圆脸男急忙手慌脚乱地接住了。 既然对方不用武器,那么为了展现自己宽广的胸襟气度,小村野也放弃了自己最拿手的剑道。 “来吧,华国人!”小村野说完,蓦地一抬头,眼神化作凶猛阴鸷的虎豹,瞬间冲到靳青河面前。 人群哗然,纷纷朝后退去一步,免遭池鱼之殃。 一阵拳风掠过鬓发,靳青河往左一偏头,避了开去。 紧接而来的是侧踢,扫腿,小村野企图用声东击西法撂倒对手,然而靳青河只是鞋尖快速一旋转就避开了他的锋芒。小村野目露精光,看出这次的对手比之前的好一些,便决定使出得意招数。 他闪至靳青河腋下,一个旋身就扣住靳青河的腰身,肩膀往上一顶,作势就要将靳青河甩飞出去。 不成熟的柔道。靳青河淡淡一笑,顺着他的力度双脚离地腾空跃起,在他的脊背上翻了个身。就在两人背靠背成一垂直线的时候,靳青河忽然蓄力朝下一挫,在半空中借力打力凭空转了个弯,两脚平稳着地,同时一把揪住小村野的衣领,将小村野提了起来,一气呵成地将他朝他的几个同伴扔了过去! 后面的两个日本人和圆脸男慌忙七手八脚地接住了他。由于冲力和后劲过大,几个人急退一步,直接摔搅成了一团。 “好!打得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不少人还鼓起掌来。 然而靳青河却恍若未闻似的,只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站在原地旁观,看着受挫的日本人大声嚷嚷,围观的群众吆喝取笑。 小村野啐了一口,挣扎着从伙伴身上爬了起来。他大骂一声,感觉自己是受到了侮辱。 既然华国人不尊重他,那么他也就不用再跟他讲什么武士道精神了。他已经给过对方使用武器的机会了,但是对方主动放弃,那么他干什么不能用自己最擅长的剑道去对阵对方可能最擅长的赤手空拳呢?以长对长,这才是公平! 失败让小村野彻底醒悟。他手一抓就从圆脸男怀里夺回自己的武士刀,一把抽出刀鞘甩飞出去,两手握住刀柄,哇啦啦喊着朝靳青河笔直冲杀而去。 人群中一阵吸气声,破口大骂日本人的无耻。靳青河却是扯起嘴角讥讽一笑,不躲不闪。 一输就拔刀的家伙,刚才的弃刀行为就显得讽刺了。不过对方如此倒也正和他意。既然日本人已经放下他大日本帝国的威严,刀都举起来了,那么这一场就不算切磋,他动手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凌厉的刀锋裹挟雷霆万钧的力度冲着面门而来,刀影千变万化,虚中藏实,转瞬迫近眼睫! 小村野狞笑一声,一刀当空劈下! 人群中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小村野脸上也浮现出势在必得的得意之色。 这些华国人总是太自以为是了。真是可惜哪!可惜这么广袤的土地,却不能被强忍的民族占领。 就在小村野胜券在握地感叹之际,下一秒,他满怀信心的一刀却忽然像砍在棉花上一般,轻飘飘的失去了着力点。 刀锋“梭”的一下贴着靳青河的脸颊而过。是靳青河在兔起鹘落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他手腕上的命门,顺着他的力度一拉,毫不费力地将他拉偏了既定轨迹。 靳青河坏坏一笑,随即伸出腿一绊。 小村野感觉自己倾尽全力却突然一脚踩空。而且是被迫一发不可收拾地朝前冲去。他刹不住脚,忽然脚下一磕碰,他直接脸扑街栽了个狗啃泥。 人群静默了一秒,下一刻,雷鸣般的掌声喝彩轰天响起。 “好!打得好!” “这才是真汉子!好样的!” “打死这些嚣张的小日本!” 小村野这一跤磕掉了一颗门牙,痛得他嘴里嘶嘶直抽气。他吐出口腔里的一口腥甜,吃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两手插在口袋,一身闲适儒雅的华国人。 “这是太极。”靳青河垂眸看他,淡淡地说道。 小村野疑惑地一偏头:“我是小村野大郎,华国人,你叫什么?” 靳青河笑眯眯:“那,按照你们的规定,现在,你可以切腹了。” 小村野危险地一眯眼睛看向圆脸男:“什么意思?” 圆脸男早就吓呆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他不知道小村野先生是什么身份吗?居然敢打赢他!这下可闯祸了,他被连累了,他惨了!而且还说什么切腹,小村野先生要真是怒火攻心去切腹了,他就是死了也要给皇军挖坟鞭尸啊! “不,没有!”圆脸男当机立断地摆手,趁着两个日本人将小村野搀扶起来的空当,他忙偷偷朝靳青河使眼色。 “他说刚才那一招其实是他使了巧劲,您这次看仔细了,小心些,就能破解了!” 小村野一脸深思地点点头:“没错,我也觉得是这样的,刚才那动作太快,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破解!” 靳青河忽然侧开脸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齐整地看向他,一脸疑惑。这位在笑什么?就是赢了也不是这么个笑法吧?太嚣张太张扬了。胜利者不是应该谦虚谦虚表示自己胜之不武赢得侥幸吗? 靳青河一敛肃容,眼盯着刚刚站起身来的小村野,用标准的日语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背负耻辱的武士先生,你应该去切腹了。” 围观的群众一脸茫然,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日语,只知道听了靳青河的话后,几个日本人突然脸色大变,其中尤以圆脸男为重! 圆脸男大恨,心中嚎啕:尼玛,这混蛋居然还会讲日语,这下真惨了! 小村野也是吃惊,等他听清对方的意思后,一抹羞恼之色瞬间涨红了他的脸颊。 切腹,那是他们武士独有的荣誉,是无上光荣的事业,这个华国人居然用这种调侃取笑的语气对他说出这种话!不能原谅! 小村野大骂一声八格牙路,侧身抽出同伴腰间的佩刀,就要到靳青河身上讨回尊严。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喝:“等一等,小村野先生!” 人们朝声音来源处望去。人群潮水一般朝两边退开,下一秒,一个紫褂白袍的清秀身姿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所有人只觉眼前一亮。这男子生得面如冠玉,气质温雅,见之如沐春风,实在是个妙人。 男子书生般温文尔雅,端庄如玉的气质,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刚才那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似乎也随着他的到来烟消云散了。 靳青河眉宇一压。陆冬青到这里来干什么? 来的人正是陆冬青。 陆冬青先是查看了小村野的伤势,确定对方没有大碍后,才转头一脸忧色地看向靳青河。 “就到这里吧,不要强人所难了。” 靳青河眉头一皱,几乎有些难以置信。他刚才听见了什么?那个曾经一腔热血地劝他报效国家的书生,竟然在维护日本人?! 在靳青河凛然的目光下,陆冬青顿时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也是窒闷压抑得难受。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人都是他的叔父的朋友,是待他如亲子的叔父最重要的客人。他既然答应了叔父招待人家的要求,那么就要尽忠职守,要尽地主之谊,要让人家宾至如归才行。不能让客人在自己地盘受到半点委屈。——即使对象是这个自己心仪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俺是地板~~~ 学校有活动~请假四天~~ 不要骂作者~呵呵~爱你们哟~ 第55章 矛盾的心 圆脸男一见同伴陆冬青带着大部队支援来了,不禁喜形于色,急忙快步走到陆冬青身边,跟他并肩站了。 他对陆家少爷是十分信任的,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伸冤出头。 “陆桑,你可终于来了!你看看,这可是贵府的管辖区域内,怎么会有这么猖狂的东西,你可得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尊贵的客人们受到委屈!”说完,还耀武扬威地斜睨了靳青河一眼。 陆冬青心中大苦,恨这家伙就知道捣乱。他为难地看向靳青河。 另一边,靳青河也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真可惜,也真可笑。难道这个城市的浮华,已经改变了这个陆书生的秉性? 陆冬青希望息事宁人,他既不想自己失责连累了叔父,也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受到伤害。所以,如果双方都肯握手言和那自然再好不过。 虽然心中焦急,然而陆冬青依然维持着他一贯的温雅谦逊。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刚到上海滩的少年人了,他不再感情用事。 他先是让带来的保安大队疏散了围观的群众后,才微笑着安抚了小村野几个人。 小村野等人原本是一副气得揎拳掳袖的模样,但是陆冬青这个人似乎天生的具有非凡的魔力,他不动声色的几句话仿佛也具有奇异的蛊惑力。在他的和声细语中,小村野服气了,温驯了,为自己竟然不知好歹地给对方增添烦恼而内疚了。小村野满怀敬慕地朝陆冬青一顿首,再次对对方坚守的理由立场佩服不已。 小村野真心觉得,陆桑才是他以为的,他梦想的标准的华国人。 最好华国人都是像陆桑这样秉性温和的人物,终日只与琴棋书画,花花草草为伴,关起门来修身养性,与世无争,不仇视异国人,不与皇军分庭抗礼,就像一幅优美的水墨画,永远装帧在画框里,不要走进现实中。像靳青河那种的就绝对不行。太棘手了,不利于他们快速地改造华国。 陆冬青劝服了小村野后,便让圆脸男将他们送回大使馆自己叔父那里。 他转头去寻找靳青河。 人流已经散去,靳青河也早已失望地离开。以前,他虽然不喜欢陆冬青,但是也不讨厌,因为对方身上有一种纯净的书卷气,像个不谙世故的毛头小子。他的眼睛里有澎湃的激情,胸腔里有滚烫的抱负。然而现在这个陆冬青,给他的感觉是圆滑的,温和得几乎没了棱角。他虚假的笑容无懈可击,让人望而生畏,望而却步。 靳青河不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心里隐约有点失落。 他两手插在衣兜里,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之间穿梭而过,面无表情地朝旅馆走去。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即近。 一只手猛地拉扯住他的衣摆。 靳青河转过头去。 陆冬青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一双莹润迷离的桃花眼深深地凝视着这个自己等待已久的人。 靳青河背着光站着,侧脸轮廓被夕阳镀了一层暖烘烘的金芒。他的眉眼冷峻,气质娴雅,就像他以前在西方书籍中看到的,太阳神阿波罗。明明置身于暖色调的光圈之中,明明眉目如画,然而眼色却是寒冰般深邃坚硬,不能亲近。 两个人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默地站着,站在街道中央,像湍流中一块石头,收市归巢的人们从两边梭巡而过,刻意避开的人流在两个人周围圈出一片宁静的空白。 不断的人流不断地穿梭,唯有静止留得住永恒。 陆冬青满嘴苦涩,他知道对方这态度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对方心中的失望,但是他又能如何呢,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跟自己喜欢的人碰面。最好自己留在对方印象中永远是以前那个会羞涩会冲动会义愤填膺的陆先生,而不是现在这个八面玲珑的陆桑。 陆冬青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在靳青河冷淡的视线中,他缓缓松开手,微笑道:“刚才,真是对不起。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日本人在上海的地位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你在这里没有更坚硬的后台,最好就不要去招惹他们,会惹祸上身的。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家里的人想想。” 靳青河淡淡地点头:“谢谢你的好意。” 陆冬青叹了口气,自嘲道:“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刚才那些人是我叔父的朋友,我叔父他,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我总是要替他着想的。刚才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小村野说清楚了,他不会揪着不放的。” 靳青河态度不变,依然只是淡淡地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虽然他并不需要。 想了想,靳青河还是按捺不住问道:“陆冬青,你不是一直想着报效国家吗?为什么?” 陆冬青一愣,随即低下头,底气不足地笑道:“我招待叔父的朋友,跟我的抱负有什么关系?” 靳青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再说话。 见靳青河的拒绝之意如此明显,陆冬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死缠烂打不是他的专长。他自小流离失所,饱受欺凌苦楚,自尊心也就比别人更强。所以当初他明知道沈出云仰慕自己,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当着对方高不可攀的白月光。而对着他毫不掩饰觊觎垂涎之色的靳家大少爷,则是令他厌恶。因为对方的感情太过明目张胆了,是把他当做兔儿爷追求的,是亵渎了他一直苦心孤诣维持的形象。他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少爷,即使后来没落了,也依然倔强要强地支撑着陆家的门面。他的一切都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他做不来讨好人的事情,即使对象是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陆冬青咬了咬下唇,幽幽喟叹一声。“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再怎么说,上海这里,我叔父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靳青河不再说什么。他心里半点不想跟对方有瓜葛。便冷淡地客套道:“多谢你的好意,心领了。告辞。”说完,也不等陆冬青回应,直接转身离开。 夕阳已没,霞光万丈,靳青河渐行渐远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在身后人的目光中变小,变淡,直至消失。 街道上空旷清冷,行人寥寥。陆冬青站在街道中央,孑然一身,眼神茫然。 良久,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 他看不上自己,他走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中,他阖上门,然而内心依然不能释怀。 直挺挺地站在窗前,眼望着暮色下暗沉的一切。 窗外是一束姹紫嫣红的大花剪秋萝,他紧紧盯着花瓣上开裂的一点,执着而悲哀地凝住了神思。 直到背后响起一声关切的声音: “先生,今晚的部署学生已经准备好了,您需要再确认一次吗?” 陆冬青深深地吸了口气,并不转身。 他在窗玻璃上看见自己背后长身立着的一个穿学生装的青年,面容模糊。对方正恭敬地等待他的答复。 “我知道了。”陆冬青说道,语气是一贯的从容超然,“这是这个月的第四个人了,今晚我会把叔父引开,你们见机行事,记得别伤了小村野那些人——回去吧。” 青年应了声,小心地关上门退下了。 等青年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陆冬青才伸出手扯下一片殷红的花瓣,一把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 真苦,真苦。 明明知道民族大义高于一切,但是那是叔父的朋友啊。在他最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叔父愿意收留他,栽培他,此等再造之恩,旁人又如何能够体会? 当国与家产生冲突,如何才能圆满?没有。他痛苦,彷徨,他找不到出路,所以只能一边友好地接待日本人,一边毫不手软地清除汉奸走狗。也许他之所以会如此痛恨汉奸,一半的原因正是因为憎恶自己的软弱无能,摇摆不定。也许他最想杀的是自己吧。 ——是否靳青河知道自己的难处,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学生时代的抱负和理想,他对自己的轻视也能减少一些? 然而什么也不能说。为了组织伟大的事业。 但凡伟大的事业,总是需要作出牺牲的。 ·········································· 两天后。 靳青河一早起床,便听见窗外卖报童大声呼喊着号外。 翻开报纸一看,正中版面上赫然几个大字:中日武术交流友好代表小村野大郎之御用翻译官张和,昨夜于家中遇刺身亡! 报纸上一大版的哀辞,言辞诚挚,催人泪下,附带一张张和活着时充满喜感朝气的黑白印刷笑脸照,可说是图文并茂,让人印象深刻。报纸上写道,继几个星期前的xxx,xxx,xxx,昨夜这起翻译官谋杀案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起了。地下组织目无王法,屡屡谋害有助于中日友好的翻译员,其行径实在猖狂且天怒人怨。当局对此等恶劣事件十分重视,特派出保安大队队长陆仁义先生,全城搜索,奖励举报。日本驻华大使也随后致电表示,要求中方务必要全力缉拿凶徒,为张“英雄”伸冤昭雪。 靳青河一眼就认出这位“为中日友好作出巨大贡献”的汉奸先生,可不正是那天那位溜须拍马十分厉害的圆脸男吗! 作者有话要说:俺回来了~ 最近正在卡文求剧透君~!! 第56章 异地故人 靳青河一眼认出报纸上的张“英雄”。 汉奸先生被刺身亡?刺得好,死一个算一个。靳青河想道。顺手将报纸往茶几上一放,起身叫上小乙出门了。 他今天要到工厂验收第一批试验品,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大概就可以开始大规模地生产了。 清晨的凉风吹翻开被叠放在茶几上的报纸,在靳青河没有看完的版面左下角,露出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白白胖胖,眼睛灵动,笑意妍妍。 伍满伍翻译员。 为了方便小村野大郎等人对华国的继续访问,当局决定第五次重金外聘。 这次聘请来的是奉天鼎鼎大名的翻译员伍满先生。伍翻译留洋多年,知识眼界皆有过人之处,重要的是他对待国际友人态度十分端正,自我定位十分明朗。 伍翻译员原本是大军阀丁司令的御用翻译官,因为正值丁司令征伐在外,伍翻译员暂得清闲,所以决定接受这个光荣的使命。由这样一位优秀的人才来填补张翻译员留下的空缺,正是再好不过。 ——不过谁也不知道,其实真实情况是,丁太子要随丁司令到雁北参战,伍翻译已无用武之地,所以也就被革职了。空有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的伍翻译心中悲愤,然而也只能一跺脚打落牙齿和血吞。 虽然上海这块地皮很危险,但是丰厚的聘金,受人尊敬的崇高地位,被当局重视的国际身份,跟发达国家交流的机会,这些条件都太过诱人了!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无处可去的伍翻译决定冒一次险! 被一车队士兵护送至上海的伍翻译,在结束了一整天的接风洗尘酒宴后,老怀舒畅地在政府事先准备好的旅馆歇息下了。 伍翻译腆着个啤酒肚,红光满面地坐在摇椅上,歪眼龇嘴,捏了根兰花指,翘起小指头去剔牙。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明天就要正式跟小村野那些日本人见面了,其实他最擅长的是洋文,不过日语也勉强可以应付。日本人嘛,是很好忽悠的,特别是那些热血又蠢笨的武士。 伍翻译抠出牙缝间异物,手指灵活一翻,用拇指弹出小指指甲里粘上的肉屑。他仰面朝天,心满意足地长长吁出一口气。 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声呼喊: “秘书长,秘书长!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那声音听在耳朵,好像怪熟悉的? ——可不正是丁太子身边那个山岳一样笨重高大的卫兵小乙吗? 秘书长?难道是那个通过走后门勾搭了丁兵痞,抢了他金饭碗的暴发户,那个害得他落魄街头只能铤而走险的混账东西? 伍翻译脑子“嗡”的一声炸响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摸索到房门边,猫着腰轻轻拉开了房门,只露出一条细细的门缝。俯下|身,从门缝里偷偷摸摸地朝外射出目光。 走廊上,壮硕老实的青年从楼梯道口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嘴里还在不断喊着秘书长。 走廊的前方,隔着两间客房的距离,第三扇房门拉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悠然走了出来。 伍翻译瞬间看清了对方那张“小白脸”。 至于靳青河跟小乙两个人说着什么,伍翻译并不关心。他把门小心关上了,慢悠悠地走回藤椅上,一屁股走了下来。 摇椅“咯吱咯吱”地摇晃起来。 良久,他呵呵笑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既然是暴发户自己撞他枪口上的,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谁叫他伍翻译员现在正如日中天呢! ·········································· 靳青河压低圆顶帽帽檐,从出版社里低调地走了出来,钻进一早等在后街的汽车里。 窗玻璃摇上去了,他才取下帽子,解下口罩,轻轻叹了口气。 前座的小乙边转着方向盘,边透过后视镜对他说道:“秘书长,事情都办完了吗?” 靳青河微微一笑:“嗯。”合同签好,模板完成,第一批榴弹和迫击炮机床也已经投入生产。接下来,试验完第一批大炮的威力后,他就要到香港去,开始着手将实业公司办起来了。有保障且充足的供给,才能够给以后的抗战提供源源不断的后方支援。 靳青河斟酌接下来的计划时,汽车已经缓缓开出闹市,驶入人烟稀少的郊区。 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跟合作商德国机械锻造师麦克先生在山顶一处地势开阔的平地上试验新大炮的射程跟效果。 这一款大炮模仿现代坦克炮制造,通过改进弹药 提高射角 加长身管等等途径增大了射程。这款武器主要运用于近距离作战,也就是歼灭或压制敌人的坦克装甲车,此外,还能有效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摧毁敌人的防御工事,远距离亦可以穿甲爆破,可以说杀伤力巨大。当然,由于材料的限制,效果自然不能与真正的现代坦克炮相提并论——然而即使如此,也足够让德械师麦克等人震惊天才了。 汽车才刚转入山坳,远远的便望见山顶上一字排开的三台大炮,黑洞洞的加长版身管齐整昂首朝天,气势凛然慑人。 等到靳青河带着小乙抵达山坡的时候,等候已久的麦克等人已经一副恭候多时的迫切模样候在那里了。 麦克殷切地迎上前去,搓巴着手,眼巴巴地望着靳青河,用流利的中国话兴奋地说道:“靳先生,都准备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看着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器械在自己手中诞生,在自己眼前得到证实,对麦克而言,是比任何圣战都更令人热血沸腾的。 靳青河微笑着点头。对这位历史有名的“中国通”德械师,他也是十分信赖的。当初他之所以会特地跑到上海来,正是因为历史记载过此人的机械狂热及对中国文化的推崇尊敬。 一经许可,麦克立刻像打了兴奋剂似的,整个人原地弹跳起来转了个身,边朝炮筒跑去边对等候在一边的工人门不断挥手呼喊:“先生说开始了!准备好了!” “听口令——开始——!!!” 经过多天训练的工人们立即投弹,铁线探测炮筒,然后点燃导火线。 靳青河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一边看着,眼见整个操作流程娴熟迅速,对麦克不由更是大为叹服。 嗤——嗤—— 火焰燃烧极快,很快便到尽头。在所有人严阵以待的注目礼下,炮身颤了一下,下一秒,三团黑影从炮口急速飞射而出,冲上天空! 速度太快,以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在一阵屏气凝神中,时间停滞了五秒。 ——及至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兀响起。 ——轰隆——轰隆—— 爆炸声在十几公里外轰然炸响,仿佛惊雷紫电斜割地面,劈开地壳,大地剧烈震动起来! 麦克等人急忙抱头趴进临时挖出的战壕里。 宛如礼花炸响,漫天黄沙腾飞而起,以爆炸点为中心,往四周水圈波纹般荡漾开去。 余震渐熄。等灰土沙雾渐渐消散,麦克才从土石后边探出头来,拿出望远镜一望,顿时眉开眼笑。他转身扑向靳青河,热泪盈眶地抓住这位天才的手臂,激动难耐地一叠声惊叹道:“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天神的咆哮呵斥由机械师之手缔结诞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呢!靳先生,鄙人考虑好了,请把这项工程全部交由鄙人处理吧!” 靳青河暗暗松了口气,反握住他的手笑道:“太好了,大师之才可遇不可求,在下真心希望跟大师有长远的合作。那么,大师现在是否愿意跟在下远赴香港?” “我愿意,我愿意!!”麦克忙不迭点头颤声答应道。 靳青河笑眯眯。呵呵,成功拐走一个人才了。 卫兵小乙站在身后默默地看着。比起试验成功的震撼跟高兴,其实他更想吐槽这个年过半百的黄毛老头子,干嘛那样看太子爷的秘书长!干嘛把秘书长的手抓得那么紧!“我愿意我愿意”?他以为这是求婚现场啊! 虽然麦克还在恋恋不舍地抚摸着炮身,但是试验完毕,试验品是必须回炉加工的。麦克指挥着工人们收拾好现场,而结束了一天任务的靳青河则回到自己车上,调转车头慢慢往市区开去。 以为今日事已毕的靳青河正想在副座上小憩片刻,前方忽然传来马匹的嘶鸣,抬眼望去,扬风起尘,翻滚的黄沙中几匹高大的战马迎面飞驰而来。 小乙惊呼一声,慌忙打住方向盘,刹车踏板一踩到底! “卧槽,娘老子的,都不长眼的!”小乙破口大骂,头从车窗伸了出去,朝马队喊道:“干什么的,没看见车吗!” 最前面一匹战马已经狂飙至车前,骑马人蓦地勒住缰绳,马匹一声长长的嘶鸣,两只前蹄高高跃起,庞大的身形立即遮住了一整面汽车玻璃的光线,汽车瞬间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里面。 “你们是山上下来的?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哪边的军队在开炮?”马背上的人冷着声,带着上位者的命令式口吻喝问道。 这声音听在靳青河耳朵里,不啻于平地一声雷! 这种简单粗暴的语气,自以为是的态度,怎么这么熟悉? 马蹄落下,烟雾退散,昂首挺胸坐在马背上的挺拔身影渐渐明晰起来。 黑色大氅,笔挺军装,英姿飒爽,英国绅士式的忧郁英俊,独属于军人的冷酷严厉,肃穆高傲。 ——可不正是那个专门喜欢背后放冷枪玩绑票的沈大旅长吗! 作者有话要说:千呼万唤,沈渣打酱油来了~ 伍翻译也出来了~ 第57章 低估错算 靳青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出云。然而惊讶只是一瞬间,他回过神来,立即取出手枪,并小声提醒小乙保持戒备,随时准备开车冲出马队包围圈。 小乙也是见惯大场面的,立即会意。 沈出云眼望前方问完话,半响没听见答应,心里有些不满,以为对方是在拿乔。 他低头朝挡风玻璃漫不经心地扫去一眼,不期然对上了车内人的眼睛。 ——咯吱。 沈出云酷吏似的金刚表情破裂了。 一眼望见车内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惊呼了一声靳青河,沈出云触电似的挺身反弹后退,脚下一蹬,胳膊一甩,就想来个退避三舍,不想却是忘了此时的他不是站在平地上,而是坐在马背上。于是沈出云悲剧了。他手臂往后一撑想要稳住身形,倏忽竟是一掌落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接蹬脱马镫倾斜着方向往后栽倒,一屁股坐到地面上,发出莫大一声闷响。尘埃扑起。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马队卫兵们:“旅长大人!!!!!”Σ(っ °Д °;)っ 他们可是马上纵横的好汉,怎么能够允许出现这种惨不忍睹的技术性失误!!话说那个落地的姿势真的没有问题吗?-_-||| 身旁的战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甩着尾巴低头看自己的主人。 沈出云:“······” 沈出云觉得自己二十几年的涵养,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坐在地上,维持着落地的最初姿势,慢动作似的抬起头,一脸木然地看向靳青河。 沈出云:“······”(注:靳青河,你怎么看?) 靳青河:“······”(注:哥们是对人类过敏了吧?) 沈出云:尼玛那个表情是想笑吧是想笑吧魂淡!!! 在一众人囧囧有神的注目礼中,沈出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朝后豪迈地一抬手,喝道:“戒备!” 卫兵们一懵,几乎赶不上他的思维,然而还是迅速熟练地拔出手枪打开保险栓,对准汽车里的人。 身后人多力量大,沈出云立刻就翘起尾巴扯高气昂了。他慢悠悠地拔出腰枪指了指靳青河,命令道:“你,出来。” 卫兵们:旅长大人真是好修养啊! 靳青河看了小乙一眼,眼神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然后在一排黑洞洞的枪管戒备中,他慢慢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把身上的武器都丢掉。”沈出云命令道,又想起那日的疏忽大意,便恶狠狠地提醒道,“别想着再耍什么花招,老子让你瞬间变成筛子蜂巢!” 靳青河望了一眼四周一溜的枪口,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枪丢在地上,双手举起。 沈出云亲自去给他搜身。 靳青河堪称乖巧配合地举着两臂,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假公济私的手沿着色眯眯的轨迹在自己腰肢及肚腹间抚摸撩拨。 手指划至靳青河侧腰时候,沈出云忽然阴险一笑,用力一掐! 他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亵渎这个傲慢的男人! 靳青河早料到他绝非良善之辈,所以一早防备着他。 此刻被突袭,便只是眉宇一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异和惊惶,然而依旧一言不发。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毛,银亮的泪窝落入睫毛投射的阴影中,情绪不可分辨。 沈出云怔怔地凝视着他,本想质问他山上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然而却忽然鬼使神差地脱口问道:“你跟姓丁的睡过觉没有?” 靳青河猛地一抬头,凌厉而愤怒的目光利箭般射向他。 沈出云见他是这个反应,便沉吟着点点头:“看来还没有。” 也不知怎么的,知道靳青河还是清白之身,他忽然心情大好起来,也不想为难对方了。他嘿然一乐,一手举着枪,一手搂住靳青河的腰肢,调笑道,“老子给你开个苞如何?” 靳青河漠然地看着他。 沈出云越发得瑟,手指在靳青河腰上来回揉捏,凑近他耳边笑道:“对,你有我的照片,但是现在你落进我手里了,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扒光你的衣服干了你!” 说完,他色|情地舔了一下靳青河的耳垂。 靳青河本能地一瑟缩,面容越发冷酷。 他越过对方的肩膀,看见了身后卫兵团难以置信的目光! 虽然卫兵们都知道自家旅长喜欢玩儿小旦男优,但是大概谁也没想到,旅长的口味居然变得如此猎奇堪称重口。虽然靳家大少爷看着确实是个儒雅英俊的美男子,但是却绝对不会让人生出猥亵轻薄的污秽念头。他身上有股男子汉的狠劲,是威武不能屈的架势,哪里有那些娘娘腔的矫揉造作。横竖怎么看也不是个兔儿爷呀!对着这么个大男人,他们旅长究竟是怎么生出那种狎昵的心思的?真是令人费解! 另一边,被对方的枪支顶着后脑勺的小乙却是忧桑起来。太子爷,秘书长要被歹徒欺辱了! 靳青河收回目光,心里却是不动声色地想到,自己跟沈出云的梁子早已经结上,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潜在敌人知道自己正在研究现代大炮。否则难保对方要给他使冷刀下绊子。 为今之计,就是把对方引至他处,给德械师麦克等人的撤退争取时间。 但是经过上次工地事件后,沈出云对自己肯定十分戒备。该怎么办呢? 看着靳青河长时间的缄默,沈出云越发胜券在握了。虽然两人身高相当,站在一起是个势均力敌的阵仗。但是他料定在这么多枪支瞄准的情况下,靳青河一定不敢妄动。所以手上更加肆无忌惮,一只手隔着西装裤就往那处摸了一把。 靳青河一颤,喉咙不经意间泄露出一声呻|吟。 这声微弱的呻|吟仿佛是小猫的爪子似的,在沈出云心中轻轻地抓挠了一下。沈出云心里真是又痒又难受。但是如今在这荒郊野岭,身后又有那么一溜儿眼睛盯着瞧,他虽然很想跟这个该死的男人春风一度,奈何脸皮厚度还不太够。 好吧,为了这个该死的男人,老子豁出去了!沈出云一咬牙狠狠地想道。 他张望了一下周围的位置,一片低低的山坳上杂乱生长着一些枯枝黄草,地面土石嶙峋,实在不是个好“床铺”。 沈出云心里有些不高兴,看来只能把人带回旅馆去了。 对方眼珠子一转,靳青河就知道他打的什么好主意。去对方的地盘?那可不行!那样无异于深入虎穴狼窝,还不是要任由对方拿捏摆布。 好吧!靳青河悲愤地想道,男子汉能屈能伸,就来一场美人计,把这精|虫上脑的死基|佬蒙骗过去再说! 靳青河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可以完全进入状态的人。虽然心里还有一丝别扭,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按住沈出云的手,一脸忍辱负重地沉声说道:“到车上吧!” 沈出云一愣。 靳青河朝下瞥了他的手一眼,小声骂道:“你他妈的要抓老子的裤|裆到什么时候!” 沈出云一激灵,一股快感从被对方嗔视的手臂一路直窜上脊椎骨去。 妈的,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敢勾引他,绝对要他好看!沈出云愤愤地想到,同时却是将靳青河箍得更紧了。 他朝靳青河低声威胁道:“你最好不要再想着要耍什么花样,你家司机还在老子手上呢!”说完,朝身后的卫兵喝道:“退到3里之外,给老子好好看着!” 卫兵们见他话音未落,就推搡着靳青河往汽车走去,心中纷纷了然,策马抬枪就往后退。 沈出云一推后座车门,将靳青河整个人塞了进去,随即自己也坐了进去,“嘭”的一声甩上车门。 这辆汽车是接送贵宾使用的,后座比一般汽车相对宽敞些。靳青河被推得往后一仰,背部直接撞上了玻璃窗。还没坐稳,沈出云已经一个狼扑压制住他,搂着他的腰堵住了他的嘴。 靳青河虽然想过美人计,但是绝对没想跟对方真刀真枪地来上一回。他手指张成鹰勾状,闪电般朝沈出云喉咙扣去! 出乎他意料的,这一招却落了空。沈出云毫无预兆地往后一仰头,避开了他的攻击,狞笑一声,一副老子早料到你不会安生的神气。随即从腰侧拔出一把小刀,狠狠扎在他的大腿上! 刀尖直接穿破了皮肉,扎进靳青河大腿之中。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呜!”靳青河吃痛,第一反应就是弓起膝盖朝对方腹部顶去! 沈出云冷笑一声,又是一把刀刷拉出鞘,对准靳青河的膝盖骨! 鲜血如注。 靳青河闷哼一声,疼得眼前阵阵发昏,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闪躲还是来得及避开要害的。 沈出云趁机一把按住他的手臂,手脚并用地将他压制在绵软的后座上。 没想到这次轻敌的是他。沈出云果然不是个善茬!刚开始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他以为沈出云是色迷心窍,却没想到沈出云是吃一堑长一智。当初在台球室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识过对方的言不由衷和蛰伏隐忍吗?都怪自己这一路走得太顺风顺水了。丁太子是子继父业,可是沈出云是自己打拼出的天下,其城府之深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他低估了他! 见靳青河在自己身下疼得阵阵哆嗦,气都不大顺畅了,沈出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稍稍松懈下来。上次是他太过轻敌才会中了靳青河的计,他沈出云自小就在一群兵痞中摸滚打爬,哪能在同一坑里摔两次?小觑他沈出云是要付出代价的! “嘿嘿,我可怜的小宝贝,疼吧?没事,等咱们把正事干完了,老子就给你治一治——也许等一下你太快活了,也就不觉得疼了呢!”沈出云佞笑着,伸出舌头狠狠地舔了靳青河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隐藏剧情了吧呵呵,接下来青青要当几天轮椅攻了~ 话说,每次沈渣出现总觉得剧情变得很奇怪啊~ 第58章 W亵小攻 脸上粘着一条厚重湿热的舌头,那种感觉真是恶心得不能形容。 靳青河拼命地朝左朝右偏头,却没有躲开。沈出云急促滚烫的鼻息喷吐在他的脸上,他的五官六感被迫高度敏锐起来,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被舔舐的皮肤上。别说鸡皮疙瘩,他寒毛都竖起了。 靳青河不仅要忍受腿上的剧痛,还要努力忽视脸上令人作呕的舔舐,他感觉自己已经濒临神经衰弱了。 “沈出云,你这个死基佬,同性恋!卧槽泥马!” 沈出云听不懂“司机老”是什么意思,但结合后面的句子,也知道是骂人的话。不过他才不理呢。 骂吧骂吧,看老子怎么□你! 他湿漉漉的舌头从靳青河的眼角一路舔至他的下颌,顺着喉结一路向下碾压而去。 靳青河被恶心得快要吐出来!奈何他两腿不得动弹,两手又被限制,根本无处躲闪。 沈出云的侵犯畅通无阻,有条不紊。眼看靳青河已经是四面楚歌,求救无门了,现在他完全有足够的兴致跟耐心来品尝这道得之不易的饕餮大餐。 “嘿嘿,没想到吧,靳青河,我的靳靳小宝贝儿,别怕,接下来老子会好好疼爱你的!哈哈哈哈!” 沈出云俯身在靳青河头顶,猖狂地笑将起来。 沈出云笑得猖獗! 终于要如愿以偿了!这些日子,这个该死的男人是怎样折磨得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如今——如今这条蛟龙总算落进他的手中了,看他还怎么翻江倒海地瞎折腾! 靳青河忍过最初的一阵烧灼般的剧痛,这时总算稍稍平静下来。他脸色苍白,嘶嘶地倒抽着冷气,眼睛如鹰隼般冷冷地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现在是完全受制于人了,这真是莫大的折辱!然而如今他两手被压制,两腿被尖刀贯穿,根本无力反抗。怎么办,难道真要被这个死基佬睡上一次? 身上男人的大手肆无忌惮地在他腰上搓揉掐捏,滚烫的嘴唇贴着他的喉结,慢慢地啃啮,吮吸,粗硬的头发骚过下巴,靳青河被迫仰起脖子,内心开始有点绝望了。他妈的死基佬!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这儿的女人都死绝了吗! 窗外是一碧如洗的晴空,巍巍清朗的群山,隔着一扇钢质车门,车里的空气却是闷热颓靡的,在浓重的血腥味中,男人暧昧的喘息夹杂着**的口水声不断响起,充满了情|色的气味。 沈出云已经像剥开花瓣一样,将靳青河的西装层层剥开了,露出里面鲜嫩的蕊子。 紧致细腻的肌肤,大刀阔斧的纹理,真是个美人啊! 沈出云心中感慨无限,感觉自己是慧眼识英雄,伯乐相中千里马。他一低头,张口衔住了靳青河胸前诱人的朱果,像婴儿吸奶似的,无限美味地吸嘬了一口。 靳青河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抓挠了一下后座座垫。在身体被刺激出快感之前,他的胃酸倒是抢先一步泛上来了。 虽然沈出云在床第一事上很有些手段,但他就是犯恶心。光是想到在自己身上是这么一个卑鄙变态的死基佬,他除了恶心再无其他感受。没有情的爱,他接受不了。 沈出云没有如愿以偿地听到对方屈服的呻|吟声,便抬起眼睛看向靳青河。 靳青河虽然面色潮红,然而眼神清明,他咬紧牙关,面如寒霜地回视对方。 沈出云邪恶一笑。有意思,都这个模样了,还想着忤逆自己吗?这个骄傲的男人,一定要让他在自己身下哭着求饶! 沈出云再次含住一颗朱果,龇出细白的牙齿,慢慢地磨,把两颗朱果啃得**,颤巍巍地挺翘起来。 他的手像蛇一样,朝下方蜿蜒游弋,隔着西装裤,他一把攥住了靳青河。 靳青河的呼吸顿了一秒。 沈出云开始指尖用力,时重时轻,忽左忽右地搔刮他,蹂躏他。 如此过了半天,沈出云蓦地抬起头来,眼神愤恨苦恼地瞪向靳青河:“他妈的,怎么都没反应!?” 靳青河垂眼看他,至始至终的不为所动。就像在看一个小丑自娱自乐的表演似的,他望着沈出云的眼神满含蔑视讥诮。 难道他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精|虫上脑饥不择食?正常人谁会被个同性恋随便撩拨下就硬了?小说看多了吧! 沈出云感觉自己的技巧受到挑战,自己的自尊受到侮辱!这个可恶的男人,上次也是这样,凭什么只有自己对他念念不忘?真以为凭着一点微薄的意志力就能抗衡身体的本能?哼,可笑!既然他如此逼他,他不遑也使出点手段来吧! 沈出云从靳青河身上爬起来,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小纸包。他嘿嘿笑着看向靳青河。 靳青河立刻警觉地咬紧牙关。 沈出云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头,这家伙反应也太快了吧。好吧,是你逼我的。 他手撑成鹰爪状,猛地一下掐住靳青河的下颌,往侧边狠狠一拧转! “咔嚓!” 沈出云满意了,放心了。他掀开纸包,捏住一点白色粉末,放在自己舌尖上,然后俯□,掐住靳青河的下颌,迫使靳青河仰起头来,津津有味地品尝起靳青河的唇齿之香。通过口舌津液将药粉渡进靳青河的口中。 靳青河因为下颌脱臼,嘴巴不能闭合,被迫接受了沈出云满腔的饥渴和陶醉。一丝银亮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在他一向不苟言笑的严肃的脸上,沾黏上一丝□的味道。禁欲与纵欲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他身上混杂了,产生了一阵强烈的视觉震撼。 药粉成功地渡过去了,沈出云又恋恋不舍地在靳青河唇齿上流连了片刻才起来,他手指一拧,将靳青河的下颌瞬间接上了,然后松开对对方的辖制,退到一边悠然地等待靳青河的反应。 靳青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狠狠一擦嘴巴。他妈的真恶心,舌头都伸进来了! 伸手扶住自己的下颌,一边揉着咬肌一边一阵一阵地吸气。 王八蛋,死基佬,他一定要宰了他! 沈出云嘿嘿笑道:“别怕,不是毒药啦!你看我刚才不也吃了一点吗?只是一点助兴的药粉罢了,我也是看你是个硬不起来的,才想着助你一臂之力啊!” ——春|药?! 靳青河真想一口血吐出来!(╬▼皿▼)!!所以他到这个世界才多久,已经被男人下过几次春|药了啊摔! 虽然心中愤懑,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靳青河渐渐感觉自己身体不对劲起来。瘙痒和灼热沿着肌肤一寸一寸攀爬蔓延,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啮着血管。所有的热量开始汇聚成一股细流往下半身飞窜而去。交汇了,凝聚了,鼓胀了,寻找爆发的渠道。 这种反应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药效的强烈,他甚至都无暇分神去注意大腿上的刀伤。光是要抵制这种煎熬就够耗尽他的神思。 不一会儿,靳青河的眼神开始迷离了,溃散了,他两腿打颤,呼吸沉重,全身泛红,心里开始一阵一阵地绝望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流逝,只能痛苦难耐地仰起脸,紧紧地闭住了眼睛。 沈出云至始至终坐在一旁袖手旁观着他的困窘,直到看见靳青河像孩子似的急促地哽咽了一声,他终于放心了,满意了。 靳青河已经完全落入他的掌心里了! 现在,他要带着这个冷感傲慢的男人,一起沉沦,毁灭,到最最极致的快乐中去! 沈出云像走兽一样,四肢着地,慢慢爬蜒至靳青河身上。两手撑在靳青河身侧,俯□来,满怀虔诚地亲吻了靳青河。 沈出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蜘蛛,他吐丝,织网,蛰伏,日以继夜,总算捕抓到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现在,猎物落入他的掌心了,现在他是他的了,他将好好品尝这顿美味佳肴,他要像饕餮一样,舔遍他的血肉,啃遍他的肌骨,嚼烂他的筋髓。在这里吃完了,他还要带回去继续吃,每天吃几遍,把他吃得渣都不剩!等丁昆山回来——嘿,靳青河早就被自己翻来覆去睡了个千千万万次了! 沈出云心中无限得意,他一边抚摸着靳青河令人遐思无限的身体,一边将炽热的手掌摩挲着探入靳青河的西装裤中,深入到那片无奈勃|起的领域。 靳青河半是痛苦半是快乐地喘了一口气,眼神幽幽地望着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的男人。推拒的手伸至中途,忽然曲成环状搂住了沈出云的脖子,声音沙哑地催促道:“······死基佬,还不快点!” 沈出云蓦地一个激灵,浑身骨头都酥麻了。他妈的,光是这个声音,就是最烈最香醇的酒了!他要在这个男人温柔的眼睛里溺毙了。 沈出云搂住靳青河的脖子,痛痛快快地在对方嘴上吮了一口:“靳靳小宝贝,小祖宗,你真是太磨人了!老子今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得到鼓励的沈出云精神越发亢奋,伺候靳青河也伺候得越发卖力了。他一埋首,将自己迫不及待的嘴唇往靳青河的脖子拱去,手下就去解靳青河的腰带。 就在他被靳青河迷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的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却忽然一睁眼睛,一丝狠戾急速掠过眼底。清明冷静,哪里有半丝情|欲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好萌小攻被受受们~猥~亵~哦~俺是重口了吗??等丁太子回来了俺还要酱紫写!!! 想问一下大家,四级还差20分左右考研有希望吗?没错,那个倒霉蛋就是俺~~ 第59章 ! 本文谢绝转载!此章为防盗章,本文不在此章更新!!误买的妹纸请于文下留名!本文结束时送无责任(哔——)一章。你懂的! 作者保证字数只会比此章多! 本文谢绝转载!此章为防盗章,本文不在此章更新!!误买的妹纸请于文下留名!本文结束时送无责任(哔——)一章。你懂的!作者保证字数只会比此章多! 本文谢绝转载!此章为防盗章,本文不在此章更新!!误买的妹纸请于文下留名!本文结束时送无责任(哔——)一章。你懂的!作者保证字数只会比此章多! 本文谢绝转载!此章为防盗章,本文不在此章更新!!误买的妹纸请于文下留名!本文结束时送无责任(哔——)一章。你懂的!作者保证字数只会比此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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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出云一扭身就要有动作,靳青河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一抬腿直接架到他的背上,像五指山镇压美猴王一样囫囵地将他压住了。 然后,在沈出云火辣辣的基光射线中,靳青河解开自己的腰带,将右手伸进了裤子里。 转头对沈出云莞尔一笑:“死基佬,想要老子上你?——做梦去吧!” 沈出云:“Σ(#╰皿╯)Ψ !!” 靳青河就着歪坐在一边,一条腿架在沈出云身上的姿势,开始动作起来。而沈出云瞪着眼趴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自du。 空气腥甜滞闷的车厢里,安静得只听到靳青河粗重的喘息声。随着手下动作的加快,靳青河的脸颊逐渐嫣红了,气息也逐渐沉重了。他仰起脖子,微微闭阖了眼睛,从长长的睫毛里朦朦胧胧地流泻出一丝迷离的莹光。像破碎的阳光,像高脚杯里的酒液,透亮澄澈,一点一滴地晃动,搅碎。 他侧过脸,目无焦距地看着沈出云,无意识地微翘起一边的嘴角。哈,死基佬,偏不让你得逞。 沈出云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他妈的,真是太诱人了,他突然有股冲动,想要跪在对方面前舔一舔,哪里都好,就让他舔一舔解解馋。可恨美味佳肴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而不能吃到嘴里。真是太馋人了! 如此发泄了几次,靳青河靠着救苦救难的右手兄弟总算自苦海中解脱出来。他歇息了片刻,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一直没动静的沈出云。 靳青河转头看向沈出云。 沈出云也正呆呆地看着他。他两颊泛红,气息紊乱,鼻孔下面是两条长长的鼻血,鲜红的液体一路淌过嘴唇,下颌,还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落。 靳青河:“···—_—···” 所以他怎么感觉还是自己吃亏了啊! 靳青河默默地拉起裤子,穿上西装,把衬衣纽扣一路扣到了最顶层。阖指压实了衣领。 沈出云抬起挂着两条鼻血的痴汉脸,继续目不转睛地视j他。 靳青河看了眼沈出云,再看一眼自己的右手,再看一眼沈出云,再看一眼自己的右手。然后毅然决然地俯过身,将自己沾满j液的右手手掌往对方脸上用力一抹。 “糊你一脸,死基佬。” 沈出云:“······” ·········································· 靳青河用沈出云换回了小乙,用“在所有人面前上了你”换来了安全离开。 当然,这里面还有部分沈出云自己的原因。沈出云也发觉自己对这个情敌非同一般的执着了。那种激烈沸腾近乎偏执的渴望,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折腾半天,其实只是希望跟对方产生一点羁绊,一点牵连,但不是现在这种敌对的关系。可是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要去跟对方做朋友?又不是小孩子! (/>皿 作者有话要说:沈渣开始变身了~等变身完毕,丁太子就出现了~哦呵呵呵~~(面瘫笑) 那么~求评~求打分~看俺真诚的眼睛~*_* 第62章 风流云散 靳青河总算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他定眼一看沈出云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瞬间毛骨悚然。 死基佬,有完没完啊! 后院本来就人烟稀少,况且现在天气寒冷,人们越发嗜睡,因此,此刻的后院几乎可说是门庭冷落。更兼之两人此时是位于槐树下钟楼侧面,视线上对楼上的人而言正是个死角。 沈出云见靳青河如此不识时务,实在迫切需要调|教,又见四周如此安静,正是个犯罪的极好时机,心里不禁又蠢蠢欲动起来。 撒娇卖萌柔肠百转细心体贴,这些从来就不是沈出云能拥有的。想要什么,就直接掠夺占有,这才是他的真性情。他很少会这么渴望去得到一样东西。即使是对着陆冬青也没有过这种渴望。陆冬青是一副美丽的图画,一盆芬芳的盆栽,他只想拿在手里把玩欣赏,不想其他。那种感情很大程度上只是出于对美好的一种占有。如果不能得到也就算了,毕竟不是生活必需品。而靳青河——这个高傲的男人,他必须得到他,没有理由!他要把他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放在眼皮底下,时时爱抚,夜夜侵犯。唯有如此,必须如此! 如今恰逢左右无人——呵呵!沈出云眼冒绿光地看着自己的“所有物”,大男孩式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在汽车里的yd笑容。 “靳靳小宝贝,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我看你往哪里逃!” 靳青河淡定地拔出勃朗宁顶住他的眉心:“——滚。” 自从遭遇埋伏后,手枪他是天天携带着的。这个世界跟他所熟悉的现代是不一样的,随便哪个路人甲就能拔出一把枪来。所以,为了生命安全,一把装满子弹的枪是必须的。特别是对付像沈出云这样的变态。 沈出云静静地盯着顶在自己眉心的枪管看了足有半分钟,才将视线调回靳青河脸上。好像觉得被人用枪指着头只是个玩笑似的,他开怀大笑起来:“好,好,好,有意思!至今还没有谁敢用枪这么指着老子的头呢!” 蓦地笑容一敛,沉下脸来。他一把攥住顶在自己眉心的枪管,强行凑近靳青河眼前,噙着嘲弄意味十足的笑容奚落靳青河道:“小家伙儿,你倒是开枪呀!多的是人要给我陪葬呢!” 这种明目张胆的嚣张威胁实在令人不快。靳青河自然不能真要了沈将军独生子的命,但是他也不是个只会一味忍让的圣人。 靳青河冷笑一声,握枪的手心一翻,枪托对着沈出云的太阳穴恨恨砸去。 沈出云没料到他真敢在这里动手,他身后还站着一溜儿卫兵呢。当下被砸了个措手不及。他“哎呦”一声,捂着脑袋一歪身坐在地上,好半天的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甩了甩头,他从刘海中朝靳青河射出冷森森的视线:“你真会杀我?”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手里的枪依然举着没放下:“别以为你是沈出云,我就绝对不敢开枪。你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沈出云静静地凝视着他,良久,忽然露齿一笑,微阖着眼睛醺然陶醉地道:“没错,就得这样!这才是你啊,够辣,够味!告诉你吧,我就稀罕你这样的,就算天天被你揍我也快活!” 靳青河一噎。这发言也太彪悍了吧!他是抖m吗! 沈出云见自己总算成功震慑住对方,便从地上爬起来,踱至靳青河轮椅边。在靳青河充满防备和警告的目光中,他俯下|身,两手撑在对方轮椅两侧的扶手上,低下头。 他邪邪地朝靳青河扬唇一笑,在靳青河震惊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暗红而湿漉漉的舌头,挑|逗似的舔了靳青河指着他的枪管一口。 靳青河:“!!!”Σ( °Д °;) 沈出云缩回舌头,歪了歪头,眼神天真懵懂地看了靳青河一眼,好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的。他俯下脸,又再次从侧面含住了枪管。性感的嘴唇一开一合,一下一下地**,吞|吐,幽幽的视线在靳青河的裤|裆停留片刻,才游移至靳青河的脸上。目不转睛,意味不明。 靳青河彻底石化了。 他不怕对方真刀真枪,拳头腿脚的来打一仗,但是变态,变态要怎么破! 靳青河手一抖,差点握不稳枪把。 沈出云及时体贴地按住他的手,朝他一舔舌头,勾唇一笑。 靳青河忍无可忍,直接一个勾拳打偏了他的无耻笑脸—— “变态基佬,死开!” ·········································· 沈出云开始过起了纠缠,揩油,挨揍,爬起来继续纠缠,揩油,挨揍的甜蜜日子。他也不想去找陆冬青或者其他乐子了,就天天馋着个脸往靳青河面前凑,一本正经地守着个靳青河过活儿,挨打挨揍也一样乐此不疲。就如他自己之前所说的,只要对象是靳青河,他就是天天被揍心里也快活。 靳青河简直要抓狂了! 因为死基佬不仅白天瞎折腾,晚上一样一刻不能消停。某天夜里他从睡梦中惊醒,赫然发现对方正从背后抱住自己,眼睛是闭着的,呼吸是均匀的,被子底下一双狼爪子都快摸进他的裤子里头去了。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沈出云已经天下无敌了。 靳青河在医院休养了两天后决定出院。毕竟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正事要紧,伤腿回去调理一下也是可以的。再兼之身前身后总有个沈出云,他目测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暴走。 而就在这时候,丁太子从雁北发来了电报。 丁太子跟丁司令闹掰了!晋奉两军鏖战结束,奉军大败了以冯阎为首的中|央武装军团,全权接手了东北六省。为了庆祝这个大胜利,丁司令当众宣布了丁太子的婚事。父子俩当场撕破脸!丁司令软禁了独子,准备将其押赴回京塞进洞房再说。丁太子哪里是个能任由着他拿捏搓揉的软柿子,当天半夜就带着自己“兵变”后剩下的几个亲信,绕过山阴县一路往峒城里跑。 一队人马跑了几天几夜,总算走出了深山老林,找到了个歇脚的地方。丁太子立即就给在上海办事的心上人发了通电报。老头子发飙了,他这个太子爷也不想当了,现在他要到香港跟心上人汇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他也愿意。他现在已经是抛家弃业来私奔了,诚挚希望心上人不要瞻前顾后,看在自己如此赤胆忠心的份上,把自己优先考虑下。 虽然丁太子自认自己能够包容靳青河的一切,但是他对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地位的轻重真是半点把握都没有。事到临头更是内心惴惴,终日惶惶不安。为今之计,只能孤注一掷,豪赌一场了。 靳青河接到电报那一瞬间,脑子里忽然什么也没想。大概也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同性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众爱情观,从他下定决心接受对方开始,他就已经做好被鄙视,被孤立的准备。 没什么好犹豫的,那个前途辉煌的傻家伙都敢舍弃一切来私奔了,那么,他也随着他私奔去吧! 靳青河告知小乙自己接下来计划的变更,小乙给丁家的变故骇了好大一跳!太子爷太冲动啦,至少要回主家找老太爷支援呀。这下惨了,他们都要被丁司令通缉了。 ——好吧,秘书长跟太子爷那么大官儿的都豁出去了,自己一介小民有什么好可惜的,拼了! 小乙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又想到可以趁机摆脱那只天天缠着自家主子的色狼,其实也不错,便半是担忧半是安慰地去旅馆收拾行李了。 靳青河这几天被沈出云看得紧,所以离开时故意挑了个掩人耳目的清晨。等到靳青河悄悄离开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睡到日上三竿的沈出云总算反应过来了。 沈出云第一反应就是跑到旅馆找人。见到的当然是人去楼空。沈出云低头沉吟片刻,立刻就想通前因后果。 靳青河的事情办完了,这是要收拾细软远走高飞了哇! 这可怎么得了!沈出云当即带着一大队人马,往车站浩浩荡荡地冲去。 车站里人潮涌动,摩肩接踵,沈出云派出卫兵进入各个月台和入口寻找,自己也前前后后地张望,却没有寻到目标。轮椅是个显着的标志,如果有,必然可以一眼认出来。——难道他的猜测是错误的,靳青河没走?兵法上倒有一个奸诈法子叫做灯下黑,说不好靳青河就躲在他的眼皮底下窥视着他,偷偷地嘲笑自己呢! 沈出云气得牙痒痒的,如果靳青河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把对方按在墙上咬上几口以泄心头之恨。 漫长的寻找无果使他开始心灰意冷,他孤身一人站在拥挤热闹的车站中,像失群落单的小崽子似的耷拉了脑袋,气息儿都蔫了。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漏气气球般慢慢瘪了下去。 他二十七年来第一次爱上了个人,第一次生出一生一世的蠢念头,第一次不要脸皮放□段想要去争取,第一次,那么那么地认真,想要跟对方好好过实在的日子。 混账东西,怎么可以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跑掉了!无情无义,始乱终弃!太可恶了! 车站的另一侧,小乙被夹击在一群臭烘烘的旅客中间,伸出手拼命往售票台攀去。 靳青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管行李,手上攥着丁太子的电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1v1,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妹纸们要坚定啊!! 如果你喜欢沈渣~给你好了~~xd 第63章 伪善白莲 靳青河将电报对正折叠,压平,收进口袋里。 抬头望去,小乙已经被淹没在人潮之中,浩大的队伍缓缓朝售票台蠕动。靳青河百无聊赖,又将电报拿出来再看一遍。丁太子是个大老粗,甜言蜜语不会写,便在交代完正事后,肉麻兮兮地补充道,以下每画一个x代表我亲你一次。 靳青河对着一纸xx无奈而宠溺地轻笑起来。这个傻瓜,真是大个傻瓜。 就在这时,车站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一大队戴着黑白两色帽子,身穿黑色制服,两小腿上还绑着一圈白布条,手握长枪的警察正吆喝着推开行人,朝车站月台大摇大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这些人的装束,让他不由想起之前在街头偶遇到的陆冬青,那时陆冬青带着的正是这些人。 “先别开车!所有人安静下来!现在当局怀疑杀害张翻译官的凶手潜伏在此处,警方要为民除害,表彰英杰,一举将歹徒缉拿归案!不相干的人全部到一边去,不要妨碍公务!” “所有人原地待命,寻找目标人物!”一个披着黑色军大衣的胡茬男在前面指手画脚地呼喝着队伍。身后的警察一叠声领命了,分成两队人马小跑前进,迅速朝四周辐射散开,将整个车站团团包围起来。 乘客们连声迭起地抱怨起来。 靳青河有些不明所以,他手里攥着丁太子的电报,正想收拾好离开,忽然一只手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靳青河一转头,不由一愣:“怎么是你?!” 陆冬青一边抬起镂空衣袖虚虚地遮掩住自己的脸,一边暗暗抓牢了靳青河。 他注视了靳青河身下的轮椅半响,英气的眉宇慢慢褶皱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 就算他现在表达对靳青河的关心,大概对方也不会稀罕吧。算了,正事要紧。 陆冬青压低声音对靳青河解释道:“快跟我走,他们是来抓你的!” 靳青河孤疑地打量了他几眼:“抓我干什么?——难道怀疑汉奸是我杀的?” 陆冬青颔首:“没错,你知道伍满吧?听说以前是丁太子身边的翻译官,现在被调到这里来当中日交流大使了。他拿官职担保,说那张翻译官就是你杀的,因为之前也有很多人看见你跟日本人有矛盾,所以,这些人都想着息事宁人,推卸责任,就打算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你的头上。虽然说是审讯调查,但是一旦入了监狱,十个里头有九个是要屈打成招的。我叔父就是奉命来逮捕你的,我——我······我带你从后门走吧!” 靳青河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你不必如此,那是你唯一的亲人,不是吗?” 他至今依然对陆冬青当日那席话不能释怀。虽然陆冬青也有自己的苦衷,但他就是不屑与他为伍,也不想平白无故欠了他的恩惠。 “你走吧,我自己想办法。”靳青河边说着,边透过前方人墙间隙朝外望去。 埔东车站分为南北两面,分属不同部门。两边候车室中间仅仅隔着一面墙,警察的搜捕目前只集中在他这边的南车站,他大可以从北车站潜出去。密集高挑的乘客,大箱大袋的行装,都是他绝佳的遮掩和屏障,现在位于角落的他如果沿着门墙转进北车门,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小乙——靳青河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售票台前人太多了,他又是坐在轮椅上的,视线早就被层层叠嶂的黑影遮蔽住了,根本不能跟小乙取得联系。怎么办呢? 眼见着警察的刺枪往这边逼近,靳青河无奈下了决定,先过去北车站那边,等安全了再跟小乙联络吧。 主意一打定,靳青河便打算趁着人流的掩护往隔壁车站行去。 陆冬青慌忙拉住他,急道:“靳青河,不要乱跑,会没命的!” 靳青河冷淡地点头道:“我知道,谢谢关心。告辞。”却是一把推开他的手,一往无前地朝北车站行去。 陆冬青站在他身后,担忧的面容渐渐阴沉下来。 那么客气疏离,看不起他是吗? ——为什么要看不起他?靳青河凭什么看不起他!他一向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奋发图强。即使身处弱势,也能反客为主,反败为胜。那么多人迷恋他,崇拜他,把他当做信仰神祗来推崇爱慕,凭什么就这个男人对自己不屑一顾?两个人的出身,经历,处境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怎么可以不考虑他的立场就轻视了他?难道就因为他喜欢他吗?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看不上他是吗?好,好,好!他倒要看看他有多正直多高尚!等着吧,靳青河,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看不起我的资本! 陆冬青温文儒雅的脸庞在光影交错更迭处,悄无声息地拧出一丝冷笑。 没有人可以这样轻视他,就算是靳青河也不行!欺辱他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靳青河。”眼见着靳青河已经推着轮椅准备离开,陆冬青连忙跟上前,拉住他的轮椅,“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靳青河停了下来,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谢谢你的好意,你走吧!” “呵呵!”陆冬青在他身后笑得肩膀耸动。“不要这么没耐性嘛,这件事情,你大概是感兴趣的。跟你有关的哦。——不听完的话,我可是要把警察喊过来了!” 他这笑声轻柔而拖沓,听在耳里实在诡异,加之后面突如其来的威胁。靳青河忍不住转过身去,想听听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冬青依然笑得文雅秀气,但是他却莫名地感到阴测测的,十分别扭。 “什么事情?”靳青河敛容问道。 陆冬青抿嘴一笑:“关于你之前坠马的事情。” 靳青河不解。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坟贴不要顶啊。前任的那次意外坠马正是他穿越到此处的契机,不过一起意外事故,有什么好神秘的? 陆冬青见他果然一脸懵懂,心中越发泰然。那件事情至今还没有人知道真相,只要他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本来也没打算说的,但是既然他现在已经不再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教书先生,而靳青河还敢这样鄙薄他,伤害他——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陆冬青俯下|身,侧着头,眼盯着靳青河,笑得优雅而温存:“那不是意外,是我做的。”眼见着靳青河的眼神逐渐冷凝,他继续说道,“我在河堤上听见你喊我了,策马朝我飞奔过来,于是,我就从画轴里面抽出几颗图钉,扔到地上,然后才对你招手笑了笑,叫你过来。你这个傻瓜。 “像你这么个纨绔浪荡子弟,凭什么喜欢我呢。还总是纠缠不休,真是太讨人厌了呀,我也没办法啊。” 是的,没办法的事情嘛。就像沈出云喜欢他的同时,其实更加喜欢年瑾玉一样。多让人生气。所以他总是喜欢装成知心朋友去开导对方,明明知道自己说越多沈出云只会越生气,但他就是要说,既然爱他,就应该只爱他,怎么可以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呢!年瑾玉看着虽然是个昏头昏脑,只知道玩儿的小崽子,但其实他比沈出云看得清楚啊。他知道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假好人。哈哈,可那又如何呢?大家只会相信他陆冬青,不会相信他年瑾玉。 陆冬青站起身,退后一步,两手一摊,笑道:“我说完了。” 靳青河面无表情。听说看着越是美好的人越是自卑,越是自卑的人越要装得美好。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觉,陆冬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可以笑得云淡风轻,对所有磨难考验毫无怨怼,可是在他的凝眸深处,冰冷的感情从来不加掩饰。他看着温雅平易,其实最是心高气傲。他看不起任何人,任何事,他唯一最爱的只是自己,并且认为所有人也应该爱他。 他虽然从一早就感觉到陆冬青这个人内心的阴暗,但仍不由自主的要被他的表象迷惑。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不过是针对书呆子罢了。这个书生,其实比任何人都可怕啊。 靳青河心有余悸,缓缓退开了一步,跟陆冬青保持了距离。 “说完了吗?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兴趣,你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现在我要去北车站,你请便吧。” 自揭其短依然没能引起靳青河的注意,这个认知使陆冬青的心理越发难受起来。 为什么,他都说了这么多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还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放在心上,他还是看不上他,为什么!靳青河,你怎么可以把我漠视得这样彻底!曾经那么温柔,那么亲切地背着我的你,怎么会有一颗如此严酷无情的心?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啊! 骗我付出感情,却吝啬地不给予相应的回报。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陆冬青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气都有些不顺畅了,他从没在人前这么失礼过:“好,好,好,靳青河,你好啊!”他蓦地笑容一敛,睁大眼睛,怒不可谒地指着靳青河道,“你走不掉的。我要把你抓回去,锁起来!哪天你喜欢得离不开我了,我就放你出来!” 靳青河再退一步,感觉眼前的人变得有些神经质的不正常。 怎么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变态啊!他这几天一直遭遇变态,感觉累爱。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二楼的窗台后面忽然白光一闪,一个小红点在靳青河胸口晃了一下。 靳青河跟陆冬青同时脸色大变! 狙击手! 对方是冲着靳青河来的! 前方警察的刺刀还在挨家挨户地搜刮查找,二楼玻璃窗台后方蓦地一声枪响! 整个车站的时间似乎停顿了两秒,连空气都凝结了。两秒钟的死寂过后,南车站连着北车站的墙边忽然爆发出一片尖叫哭喊,整个车站一窝蜂地混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结局的问题。 很多妹纸表示要np,作者比较倾向1v1~当然,文案说还是可以讨论一下的~ 其实以丁沈二人的性格,要相容恐怕不容易。而且这对丁太子来说就太可怜了。这一点上无论攻受吧。原文大纲里沈渣都是求而不得地追着靳靳跑的。就算靳靳没要他他也是靳靳的。后来是去香港给靳靳做了邻居。如果一定要配对的话——真的一定要吗??qaq 接下来高考请假两天去当志愿者。——是的停更两天。是去风吹日晒不是在家吹空调所以回来不补更。原谅俺~~ 地板会顺便想想结局~妹纸们有什么意见欢迎留言~~白白~~ ps:大家不用担心白莲花,他两章内会领盒饭。 慎重声明:不要骂地板酱!地板酱是个好菇凉! 第64章 谁得谁失 轮椅“哐当”一下巨响,钢质机械整个倾倒砸向坚硬的地面。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靳青河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把攥住。他被从轮椅上带了起来。来人搂着他一个翻身朝旁边侧翻过去。呼啸的子弹迎面袭来,就像隔着一面鼓被个一千斤重的锤子砸在胸口。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子弹穿透筋骨的闷响跟轮椅被带得歪斜掀翻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世界静了一秒。靳青河在一片混沌中感觉自己被一个宽厚的胸膛紧紧压迫着,身上的人一手搂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护着他的头,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撞力。 前方一股骚动,铿锵有力的步伐保持着整齐划一的节奏小跑过来,把两人团团围住了。 靳青河从间隙中往外望,看见的是土黄色薄尼军裤长筒军靴。是正规兵团。 靳青河被搂在某人怀里,他抬起头,视线一路往上,藏青色的军装,绯色的铜扣,刚毅的下颌,紧紧抿成一线的薄唇。靳青河盯住了沈出云的眼睛。 “怎么是你——?”靳青河讷讷地问道。 靳青河没想到,在最危险的时刻,冲出来救他的居然是这个死基佬。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出云维持着伏在他身上的姿势,微微松了口气,脸贴着他的脸轻佻地调笑道:“怎么不能是我?那你以为是谁?青河,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就跑掉呢,看,外面多危险哪!” 靳青河蹙眉,直接一手推开他坐起身来。 他们被护卫在这么多卫兵中间,自然是安全的,他也不必继续跟这个死基佬抱在一起。 沈出云夸张地“哎哟”了一声,捂着肩膀仰面朝天摔了个四仰八叉。 “呜!怎么可以这样,利用完了就踢开啊!薄情的男人!”沈出云咬着牙忿忿不平地抱怨道。 靳青河很想跟他道谢,但是听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口没遮拦地调笑,又很想踹他一脚。 然后他敏锐地发现了沈出云的不自然之处。虽然沈出云故意摔得夸张,但是手掌捂着的那处肩膀上的殷红依然显眼。 靳青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肩膀怎么了,伤到了?” 他刚才似乎有听到什么声音。沈出云是覆在他身上的,难保不是—— 不想沈出云却是立马一把甩开他的手,不屑地嗤笑道:“得了,只是一点擦伤,本旅长挡枪技术好地很哪,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说着,为了增强说服力,他故意用受伤的那只胳膊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但是坐到一半,却是蓦地闷哼一声,重重地摔回地上。他紧咬着惨白的嘴唇,额际迅速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一下子就痛得面无血色,只剩下吭哧吭哧的急促抽气。 靳青河一把攒住他的衣领,将他翻过身来。这下沈出云真是没力气再逞强了,他顺着靳青河的力道翻过身,一片血渍漫延的肩膀立刻暴露在靳青河面前。 子弹钻进了他的左边肩胛骨,鲜红温热的血流正沿着弯曲的轨迹泊泊流淌。 靳青河的黑瞳不着痕迹地颤了一下,他无言地凝视着沈出云肩膀上的血窟窿。 沈出云回头撩了他一眼,被他眼中的动容看得小心肝忍不住一颤,他的脸顷刻间就诡异地红了。 在靳青河开口之前,他抢先一步冷喝道:“薄情男,你少在那里假惺惺地感动了,本旅长最腻歪这个了!大男人的,不要唧唧歪歪,也不要眼泪汪汪,跟个娘炮似的!” 靳青河垂下眼,干燥的手掌捂住他的伤口:“感觉怎么样?” 沈出云故作豪迈地一挥手:“小事一桩!都说本旅长挡枪——嗯,接子弹的技术很好了。” 靳青河见他虽然疼痛,但是气力还是不少的,便点头宽慰道:“这就好,那么——大恩不言谢。”又抬头对周围的卫兵说道,“你们旅长中枪了,快送他去医院吧!” 沈出云眼一瞪:“薄情男,不是应该你送吗?” 靳青河:“······我有点急事。至于欠你的人情,我以后一定奉还。” 说完,将侧翻在一旁的轮椅扶了起来,自己按着扶手费力地坐了回去。 沈出云懵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这就完了?这个该死的男人,看他的意思,居然是准备继续桥归桥路归路?可恶!果然不能跟他客气,他就应该像之前那样直接拿枪顶着他的脑袋,把他按在地上干|了! 靳青河坐回轮椅上,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看完全程的另外一个人,陆冬青。 陆冬青默然无言地伫在原地,脸上表情五花八门,瞬息万变。错愕,受伤,气愤,挣扎,难过,种种感情复杂地堆砌在一起,搅和扭曲,最后,只剩下黯然。 他忽然感到厌倦,无力。他手脚冰凉,心力衰竭,凝视着靳青河跟沈出云的眼睛是茫然更是震惊的。 他明明那么喜欢这个男人,可是在刚才枪响的那一瞬间,为什么,他却什么也没有做?明明离靳青河最近的人就是他,为什么,反而是沈出云扑上去给他挡了一枪? 是的,那发子弹钻进了沈出云的肩胛骨里了,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为什么,沈出云会奋不顾身扑上去救靳青河?为什么他嘴上说着要靳青河回报,却不把他中弹的事情告诉靳青河?直到现在,他的眼睛里依然只有一个靳青河,连自己站在这里都没有发现。为什么,他不是最喜欢他的吗!那个眼神,是的,他没有看错!那样炽热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即使是对着自己,即使是对着年瑾玉。沈出云对靳青河——?!! 靳青河——靳青河,为什么救你的人不是我?多想去救你的人是我啊,那样,以你的性格,必然要对我心怀愧疚,必然不能轻易忘记了我。可是为什么,枪响的时候,我却是吓懵了,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原来自己竟是这么的没用啊。 虚构的世界在眼前两人的互动中瞬间崩溃坍塌,曾经那么喜欢他的这两个人,他以为可以操纵占有的这两个男人,现在都不再喜欢他了。他以为这两个男人最后一定是要为自己争风吃醋的,可是怎么——三个人之间,他竟然被排除在外?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明明他才是三个人中的主角啊! 陆冬青落寞地垂下眼帘,满嘴苦涩。 这边三个人心思各异,那边听到异响的黑衣警察已经快速往这里赶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了。 一边是黑衣警察,另一边是黄尼军装的卫兵,双方阵营纷纷拔出手枪刺刀,严阵以待。 沈出云在卫兵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冷冷的眼睛一扫,厉声喝道:“什么东西,沈师都敢围!” 那边带队的李警长正要发话,陆冬青连忙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等等,李警长。”陆冬青快步走到带队的李警长面前,拱手客气地说道,“刚才只是一点小意外,两个小子擦枪走火罢了,也没什么大事情。这位是我的朋友,东北沈将军的大公子。我们这里绝对没有你们要找的嫌疑犯靳青河。”说完,他朝沈出云打了个眼色。 沈出云这才发现自己初恋情人的存在。他猛然想起身后的靳青河,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虚了。就像被抓奸在床似的,他眼神飘了飘,有些不敢去看陆冬青了,更不敢去看靳青河。 刚才枪响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挡住靳青河,至于其他人,他压根就没时间去注意。他之前那么喜欢陆冬青,现在依然还是挺喜欢的,怎么刚才就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呢。 强作镇定地干咳了一声,沈出云欲盖弥彰地朝陆冬青虚弱地笑着打招呼道:“冬青,你也在这里啊!好久不见啊!” 陆冬青面色如常,对他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不是要带一位腿受伤的朋友去外地寻医吗?火车快开了,注意着别耽误了时间——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沈出云一愣,一脸不确定地望向身后被卫兵护着的靳青河。 靳青河不解地看向陆冬青。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陆冬青却不再看他。只对着李警长笑道:“叔父那边我会告知他老人家的,李警长不必为难。我看伍翻译这情报恐怕有误,咱们回去再探讨探讨吧。” 李警长一听不用自己负责任,便连连点头称好,附和道:“公子说的在理,那么就听公子的吧,收兵!” 两队黑衣警察立即“刷拉”收起刺枪,原地立正,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出车站。 陆冬青跟李警长说说笑笑,并肩朝外走去。 行至车站门口时,他停了下来,转头往卫兵们合拢护着的方向望了一眼,隐约的不能甘心。 这短暂的回眸几乎耗尽他所剩无几的力气。靳青河还是没有看他,他的眼里至始至终都没有他,无论他做什么。真是讽刺啊。他可以因为对方的轻视而努力争取,使出迂回的手段,但是他不能接受自己主动的懦弱逃避。这让他如何有脸继续要求不被轻视呢!他的人格,骄傲,自尊,都不会允许!——至于沈出云,那毕竟是从国中开始就一直维护着自己的朋友,虽然他感情上背叛了自己——算了,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了。而且,就是现在两个人来抢夺靳青河,凭他的兵力恐怕也不够沈出云塞牙缝吧。 陆冬青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眼见着黑衣警察全部收队离开,沈出云才转回身。卫兵们陆续退后一步,坐在轮椅上的靳青河被推了出来。 沈出云捂着还在流血的肩膀,脸色灰白地皱眉盯着他命令道:“你跟我去医院。” 靳青河看了一眼售票台,因为刚才的插曲,今天去香港的班车已经错过了。他不再说什么。 应靳青河的要求,沈出云留下了一个卫兵在车站帮靳青河看管行李及等待小乙,便带着靳青河回医院去了。 靳青河刚钻进车厢里,还没坐好,沈出云立即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到他肩膀上。 靳青河正想推开这个得寸进尺的基佬,忽见对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疼得脖子上全是虚汗,一副我饱受煎熬痛苦全是因为你的烈士表情,顿时下不了手了。 靳青河的手僵在半空,进退维谷。 沈出云梦魇似的,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靳青河深深地一闭眼,把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沈出云从眼角余光处偷偷觑了他一眼,嘴角悄无声息地扬了上来。他在靳青河身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享受这幸福的下午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俺是地板~鞠躬~ 已经决定要1v1了~地板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写,想看np的妹纸们真是不好意思啦~如果有妹纸实在很想np,那么,可以来个伪番外?结局就不先剧透了。=v= 此外,沈渣的挡枪是为过程np做准备。毕竟在这之前靳靳跟沈渣一直是敌对状态,哪里可能p?总是下药神马的~感觉好那个~(就是那个啊你懂的不懂也请装懂~xd) ps:靳靳感情不会出轨。大家感情都不会出轨。 再此外,这篇文不写到抗战时期了。现在故事时间是1927年,写到1937年好长~~orz 第65章 山不就我 病房里,刚动完手术,取出弹壳的沈出云浑身脱力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靳青河应病人要求进行看护照顾工作。 窗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洁净的病房中,房间里的两人,一躺一坐,靳青河坐在一旁看书,沈出云则笑盈盈地看他,两人各做各的,互不干扰,咋一看倒也其乐融融。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靳青河头也不抬地问道。 沈出云原本正享受着这得之不易的亲切,忽然被提及这个敏感话题,他立即脸色阴测测地瞪向靳青河:“你敢不知道?!老子是专门追你来的!回奉天的那趟车不是在北车站吗,你跑南车站去干什么?可让老子好找!” 他在北车站前前后后找得快抓狂,才忽然想到大概可以去南车站看看。也是他幸运,一跨过两边车站的隔墙门,一眼便看见了靳青河那标志性的轮椅。才想冲上去来个瓮中捉鳖,忽然发现二楼上白光一闪。作为军人常年遭遇狙击枪的他马上反应过来,车站里有个狙击手!所以他立即跃起身扑倒靳青河。他当时真是什么也没去想,时间太过紧迫,根本不能细细斟酌搭上自己一条命值不值得。只知道自己必须保护靳青河。除了他,谁也没有资格伤害这个男人。 靳青河沉默了。他才不会告诉对方他要去的不是奉天而是香港呢! 沈出云为他挡了一枪,无论怀的什么目的,他都欠他一条命了。至少现在他是不能丢着他不管不顾的。当然,他也不可能因此就接受他的“耍朋友”要求。 可是丁太子还在香港等着自己呢。怎么办呢! 沈出云明眼看出他的讳莫如深,不由满腹愤懑怨怼地对他呼喝道:“哼,怎么,还想着要跑?告诉你靳青河,无论你跑到哪里,最后还不是又要落到老子碗里来!等回了奉天万成县,老子就把你们靳家商行收购了,把你箍到身边来日夜使唤!” 靳青河:“······沈出云,你就那么,那个我?” 沈出云听他这样问,不由坐直了身,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出来。“什么什么你?老子稀罕你,想跟你睡觉,有什么说不得的!” 靳青河有些羞赧地偏开脸,半响才略为歉疚地,闷闷地说道:“沈出云,你是个好人,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靳青河真没想到,自己穿越后连发两张好人卡,对象都是些大男人。每次都发得他很尴尬。 沈出云当场虎下脸:“谁?哪家小姐这么好的命,给你喜欢上了?介绍一下,让老子给你把把关,合合眼。” “······沈出云,你能为我挡枪,我愿意跟你做过命的兄弟。但是其他的,就不要了。”靳青河看着手中的杂志,自顾自地继续开诚布公。 “哈!”沈出云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嘲弄道:“兄弟?谁稀罕做你兄弟?老子以后要是忍不住艹了自家兄弟,可要天打雷劈了!不行不行,太不纯洁了。” 靳青河:究竟在yy些神马啊脑回路接地气了吗魂淡!(→_→) 就在两人沟通不良气氛陷入冷凝之际,门外头传来了卫兵的敲门声。 “旅长,人逮到了,现在审讯吗?” 靳青河看向沈出云。 沈出云朝他邀功一笑:“看,老子给你报仇来了。” ····························································· 在医院的天台上,靳青河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十大酷刑。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看着这血淋淋的,惨不忍睹的一幕,本能的感到反胃恐怖,闭上眼睛也依然心有余悸。因为沈出云始终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所以他尽管再恶心,还是把审讯全程看完了。 大概这几天沈出云总在故意讨好他,让他忘了,无论这个男人如何伪装,他在本质上依然是一匹凶悍的狼。一个草根出身的军人,他尽管衣着光鲜,威风凛凛,然而骨子里依旧野蛮凶狠,渴望血腥。 沈出云邀请靳青河来参与犯人的拷问,也是存了点私心的。他这几天已经极尽所能地讨好靳青河了,但是对方依然无动于衷。这可不行。看来他需要再用点别的手段才能达到恩威并施的效果了。 沈出云最后踹了地上成了个血骷髅的狙击手一脚,才微缓了口气。他从卫兵手里接过一条雪白的毛巾,将手上不慎沾上的一点鲜血抹干净了。随手将粘上血污的毛巾丢在气息奄奄的狙击手脸上,他踩着厚重的长筒军靴,朝靳青河铿锵有力地迈来。 沈出云停在靳青河面前,单手插着裤兜站得标枪般挺拔,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靳青河。忧郁的眉头天然地紧皱着,冷酷的嘴唇抿成一道坚硬的防线。虽然刚动完手术,麻醉药效已褪,身体正是虚弱,但是他依旧站得如山岳般巍峨严峻,深绿色戎装,黑色军靴。眼神凌厉,气势慑人。 “怎样,我沈出云亲自出手,就没有抠不出来的答案。靳青河,你打算怎么表扬我?” 靳青河平静地回视他:“······谢谢。” 沈出云的嘴角抽了一下,他怒极反笑,对这样的靳青河真是爱极气极。指着靳青河笑着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当老子好耍呢!感情老子这献的殷勤又给狗刨去吃了?他妈的,你真他妈的!” 沈出云在天台上低头来回急走了几步,蓦地一个立正转弯,大跨步走到靳青河面前,高大魁梧的身体阴影般笼罩住靳青河。 他弯下腰,两手背在身后,涎着脸凑到靳青河面前,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撅起嘴唇,说道:“来,小家伙,亲我一口,这笔账就不追究了。”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按住他的下巴用力扒开他的脸。 “沈出云,我说过,你的大恩我会回报你的,但是——” “她是怎么让你接受她的?”沈出云突然出声问道。 靳青河一怔,有些迟疑地转开脸:“······与你无关。” 沈出云冷笑:“怎么,老子学习学习都不行?难道就因为她是个有胸有p股的娘们吗?这算什么优势?” 靳青河缄默。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丁太子的样子。 有胸有p股?( ̄_, ̄) 远在香港的丁太子打了个喷嚏。 丁太子揉了揉鼻子,含情脉脉地望向远方:阿青,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呢?收到我的电报了吗?为什么不来找我呜呜呜~~~ 靳青河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简直要被问得词穷。“沈出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希望你能谅解。” 沈出云一歪嘴笑将起来:“哟,谅解?行,你要做什么?正好老子最近也很空闲,给你当个免费助理怎么样?” 靳青河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两人一时都被对方堵得无可奈何,只能相对无言地凝视着彼此。 露天天台上冷风呼啸,枯叶翻飞,靳青河抬头,沈出云低首,两个人的视线交错在彼此眼中,气氛太过祥和宁静,几乎要凝固了画面。只有往来的寒风吹起两人的发梢。靳青河的长袍被吹得衣袂翩跹,眼如深渊,沉静而不能把握。沈出云俯身在他头顶,宽大的大氅在风中如黑色的蝙蝠翼般张开,是要把靳青河藏进自己的大衣中,两臂箍紧禁锢了,捂紧了,不为人知,好好珍藏起来。 良久,沈出云幽幽叹了口气。他脱下自己的大氅,两手一翻,披到靳青河肩膀上。 靳青河坦然自若地看着他动作。 沈出云抓着大氅的两边,在靳青河身前慢慢单膝跪了下来,他将头埋在靳青河胸口的大氅中,深深地嗅了口气,是缴械投降了。 “混账东西,真的油盐不进,油盐不进啊!行,咱们就先做朋友。” 靳青河垂下眼,卷翘的睫毛落下一道引人遐思的剪影。他默默地凝视着沈出云头上的发旋。并不言语。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出云则在心里冷冷地想道:最好别让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老子先去找人把她娶了! ····························································· 靳青河碍于沈出云肩胛骨上的那一枪,想要离开的事情一直拖着没有机会开口。远在香港的丁太子等得都要寝食难安了。 他家阿青不是反悔了吧?还是丁军阀为老不尊,拿万成县的靳家开刀逼迫阿青跟他分开?——不可能。丁军阀的秉性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丁军阀是最爱面子的,绝对不会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丁军阀更可能做的是差人上门告知岳父(靳父)他儿子(靳青河)被自己的不孝子(自己)拐带引诱走了歪路,把养不教父之过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以此彰显自己一代枭雄的气魄跟度量。如果不是因为他熟知自己父亲的秉性,他哪里敢要求靳青河也跟着自己冒冒失失地私奔去?所以不应该是丁军阀出尔反尔。那么,难道问题真的是在阿青那里? ——不,阿青是不会变的,他是个一旦认定了就能坚持到底的个性。所以,火车延迟?有急事?突发事件?扶老奶奶过马路?——不能再想,再想就要抓狂。 干脆不要想,直接面谈吧。 丁太子当即打点好行装,带上自己的亲信连夜搭乘火车奔向上海。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作者有话要说:jj居然抽了~再也不相信存稿君了!!!(╯`□′)╯┻━┻ 看不到章节的妹纸请再刷一刷~ 注:作者是无辜的。 第66章 心狠手辣 现在靳青河知道一直在给自己找茬的是伍满了。前因后果想一想就能理清。只是伍满现在是上海的中日友好大使,兼职日本武士界的翻译官,要逮住他实在不易。 不过靳青河显然低估了沈出云的腹黑程度。审讯狙击手后的第三天,靳青河正在病房里跟沈出云下象棋,两个卫兵便拖着一个胖乎乎的矮个子进来了。 伍满的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里塞了破布条,四肢被捆绑得太紧,勒得软肉鼓胀,活像一只油光满面的大粽子。 卫兵们把他丢在地上,他还在“呜呜”乱叫,直到卫兵拿枪顶住他的后脑勺,他才吓出一身冷汗,老老实实地在地上跪好了。 靳青河看向沈出云。 沈出云朝他歪头讨好一笑。 然而靳青河却很快垂下眼睫毛不再看他。 沈出云心里一噎,嚯的站起身来,走到伍满面前抬腿泄愤似的朝他头上狠狠踹去一脚。把伍满踹了个趔趄。 “去你妈的死胖子,老子的人都敢动,我看你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伍满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像条大虫子一样在地上拼命乱蹭,“呜呜”地嚎叫讨饶。 “什么,不服气?好!老子就打到你服气为止!”沈出云擅自解释完对方的行为,一转身就从军靴里拔出一把短匕首。匕首刀锋犀利,刀身崭亮,在白炽灯灯光下反射出冷森森的寒光。 伍满在一片黑暗中惶恐不安地等待着。他今天只是出来逛逛金行,买个金表什么的,不想就被人一块蒙汗药手帕捂住了拖进巷子里,塞进后车厢绑走了。他早知道上海这地皮不安全了,所以他出门也是有带保镖的。没想到保镖也不牢靠,对手又是如此狡猾。卫兵易装成金行里的服务员,专门守在金行里面等着他。一旦他进了门,立即挟持了从后门走。上海太可怕了啊! 听说前几任翻译官都没有好下场,他们——不会也想这样结果了他吧? 这怎么行!他还年轻,他满腹才华,前途无量,他还不想死啊! 伍满越想越后怕,几乎要涕泗横流了。 一把冰冷刺骨的匕首贴上他的脸颊。 伍满脸上厚重的肉层经不住发颤抽搐起来。他一动也不敢动了。 等待死亡总是比死亡本身更使人恐惧。 “咯叽咯叽”的轮椅声停在他面前。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出云,给他个痛快就好。”靳青河按住沈出云的手,淡漠地说道。 沈出云瞟了他搁在自己手腕上的修长的手指一眼,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站起身来,将被靳青河碰过的手放在嘴边舔了一口,一撩眼对着靳青河色眯眯一笑。 靳青河决定彻底无视这个ws男。他宁愿去关注惨兮兮的伍胖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靳青河低头看着抖得犹如筛糠的伍翻译,有些遗憾地说道,“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前几次我都忍了。但是既然你现在做了汉奸,还想着要我的命,那么,我就不能再姑息养奸了。记得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呜呜呜!!!”伍满恐怖地呼喊起来,可惜嘴巴被堵住了,呼救都发不出声音。他死命地往后蹬,企图让臃肿的身体往墙壁靠去。好像只要退到墙边就安全似的。 “呜呜呜呜呜呜!!!” 伍满这次呜的语句明显比较长,语音跌宕起伏,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靳青河有些纳闷,又有些好奇。这个家伙难道以为凭他忽悠日本人的那套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说服自己? “好好说话,别想着捣蛋,知道吗?”靳青河温和地警告道。见伍满忙不迭地点头,他才将他口中的布块扯出来。 伍满急急地喘了几口粗气,他的眼睛被蒙住,只能对着看不见的地面哭诉道:“靳青河,你饶了我吧,我没想要杀你的!那是个意外,我——” “算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伍满慌忙摇头尖声怪叫一通,再不敢拖延了,立即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跟丁太子是一对儿!!!” 靳青河不为所动地摸着手中的匕首。 在他身后,原本正靠在墙边抽烟的沈出云却是蓦地一抬眼,满脸错愕,手指间夹着的烟卷无声地掉到了地上。 对靳青河而言,丁太子都来找他私奔了,他跟丁太子的事情早晚要人尽皆知,所以他不用回头,也能够猜到沈出云的反应。 让他死了心才好。 靳青河惋惜着喟叹一声,对伍满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了?那我还是杀了你吧。” “不不不不是!!!”伍满匆忙辩解道,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是想说,你跟丁太子在一起,丁司令一定不会同意的!你们之间恐怕没有未来——但是!!但是,我有一个办法,我有办法帮助你们!!没有阻碍,成双成对!!!” 靳青河闻言,把玩匕首的动作不禁一顿。他神情肃然地盯住伍满,在心里分辨此人说话的可信度。 他喜欢丁太子,自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害得对方跟家里人反目成仇。如果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解决两代人之间的矛盾,化干戈为玉帛,那自然再好不过。 冲着这一点,无论伍满的话是真是假,他都想要听个究竟。 靳青河将匕首搁在膝盖上,往后一靠:“好,你说。如果有用,我就绕你一命。” “好好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啊!!”伍满一听此事有了可商量的余地,赶忙连连点头,就差痛哭流涕了。他忙理清乱糟糟的思路,组织好语言,恳切地告白道: “这个方法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重要的是,一般人绝对想不到!当然,除了我!我在丁家给丁家人做牛做马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我太知道丁司令的弱点了。只要拿捏住他这一点,他就是再不同意,但也不敢再死逼着你们打了。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伍满的话正要进入主题,不想一旁突然无声无息地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把拧住他的头盖骨,拽住他就往地板上掼去。伍满冷不防被砸了个头破血淋,当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杀猪般的哀嚎。 沈出云还不能泄恨,拿起地上的碎布一下子堵住他的嘴,又暴戾地揪住他的头发,往墙上猛砸了好几下,把他砸了个血流满面。 他单手掐住伍满血淋淋的脑袋,右手举起一把刚才从茶几上随手顺来的水果刀,刀尖对着伍满的脖子虚虚地转了个半弧形,然后狠狠往下一扎! “吭哧。”是锋利的刀刃切入骨肉的闷响,单只这一下就足够伍满毙命了。然而沈出云依然不肯善罢甘休。他的愤恨,他的妒忌,一刀不能平息。 沈出云狰狞一笑,紧接着左手叠上握着刀背的右手手面,肌肉鼓起,两臂同时蓄力,掌心向下一压! “卟卟”几声,分筋错骨。 就像刚被斧头砸出来的泉眼,鲜艳的血液在刀锋下缓慢涌出,间或咕噜咕噜地冒出几个血泡。 一切变故不过眨眼之间,伍满只来得及踢蹬了一下腿,连垂死挣扎的呼喊都没有,就脖子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同样措手不及的还有靳青河。靳青河呆住了,沈出云这一手太过突然,也太过狠辣残忍,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沈出云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让伍满把话说出来,否则靳青河又得有想法了。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从卫兵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手,侧过身对着靳青河歪头绻缱一笑,温柔地说道:“青河,别再想着姓丁的了。以后,你是我的。” 在沈出云身后,血腥的匕首还稳稳地插在伍满的脖子里。病房里落针可闻。 靳青河坐在轮椅上,沉默地看着沈出云。 冬天冰冷的夜风从窗户吹刮进来,扬起沈出云身上虚虚披着的黑色大氅。大氅猎猎飞扬,宛如蝙蝠展翅,有一种颓废而桀骜的美。 沈出云一步一步,踩着军人标准的沉稳有力的步伐,跺至靳青河面前。 在他身后,两个卫兵迅速拖拽起伍满尚有余温的尸体,将他整个套入预先准备好的大麻袋中,掩人耳目地扛了出去。另外两个卫兵则动作娴熟快速地擦拭地板上的血迹。 沈出云在靳青河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握住靳青河搁置在扶手上的手,仰起头,忧郁的眼睛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对方。 靳青河想抽回手,然而才一发力,就感觉自己的手指关节要被对方强行撕扯开,扭折成两段了。 “青河,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我要为你着了魔!”沈出云说着,在靳青河手背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假如和颜悦色,低声下气都不能拥有你的话,那么,我不介意用情|欲陷住你的身体,哪怕必须折断你的双腿才能挽留住你的脚步,不要怀疑,我绝对下得了手。” 靳青河看着沈出云这样的眼神,心在慢慢往下沉。 沈出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就是关于丁太子的。但是他眼中的残忍已经一目了然了,无需多言。 靳青河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忽然感到身心疲惫:“沈出云,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 “那你呢,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丁昆山?既然你能够接受男人,那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我有哪点比不上丁昆山,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沈出云愤然道。 第67章 不死不休 沈出云攥紧靳青河的手,将靳青河的手抓起来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他几乎要像个孩子一样红了眼眶。他都已经跟他性命相托了,为什么靳青河还是对他不冷不热的?他真恨不能把心剖开来给对方验明真伪! 他想不通。 他以为自己是输给了个明媒正配的女人,如果对方能给靳青河延续血脉,他也就只能认栽了。但是——丁昆山跟他一样,都是个带把的爷们儿!丁昆山哪里比他好?他们两人家世不分轩轾,地位能力也是势均力敌,再说,丁昆山有勇无谋,大字都不识几个,而他文能通经义武略,武足够安邦卫国。丁昆山哪里比得上自己?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大老粗大兵痞罢了。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这个男人的感情,这让他如何服气! 沈出云想不通。他抱住靳青河的大腿,气急败坏地冲靳青河吼道:“——你能接受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我不过就是晚来了一点,我们之间不过就是个先来后到的问题。凭什么,凭什么!” 靳青河见他如此顽固,只能摇头,他对他的傻气和偏执感到的只有头疼。 丁太子是个男人,沈出云也是个男人。丁太子能够陪他一起死,难道沈出云就没有为他挡过枪吗?只是,感情从来就不是可以理智地分析演算的。他的选择,终其原因不过只有一个—— “沈出云,你真的一定要知道原因?好,那我告诉你——因为我爱他。就是这样,这就是答案。我是因为他,才能接受男人的感情的。不是你以为的。我爱人,不是挑那个外部条件最好的人去爱,而是挑那个最适合我的,因为能够相信,心理上能够接受,感情上才会去尝试。所以无论你做多少,我都已经爱上他了。这一点不会改变。” 作为一个资历深厚的面瘫,靳青河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而且还配上真诚的表情,跌宕的语气。靳青河自认已经尽力而为了。大概这样说够清楚了吧?沈出云应该能够听懂了吧?靳青河悻悻然地想道。 回答他的只有沈出云阴鸷的眼神。沈出云牵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很好,我明白了。”沈出云危险地眯起眼睛,透过玻璃窗,森冷的视线笔直地落在窗外渺茫的一点上,咬牙冷笑道,“现在,我总算是全明白了。” 只要丁昆山死掉,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丁昆山在哪里?”沈出云低下头,语气冰冷地问道,“晋奉两军已经停战了,他回奉天去了?——不,不对,你在这里,他一定要过来找你——之前你是要坐火车去找他是吧?”沈出云蓦地醒悟过来,他抓住靳青河的双肩,瞪大眼睛叼住靳青河。 “没错,你那么急,是要去找他。伍胖子刚才说丁司令反对,丁司令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了?对,这样就说得通了!你们是约好了要去哪里汇合吧?你们是想私奔?去哪里?肯定不是回奉天,所以我在回奉天那条专线的北车站找不到你,因为你压根就没想过要回去万成县。你们是想去哪里?去外国?哈哈,警察,狙击手,太巧了!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他等不到你,一定要过来找你。哈,很好,既然丁司令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了,他就绝对不会给丁昆山多少人马,他现在肯定势单力薄。说不好他还会孤身来上海找你。好,好,就是这样,就像我干掉伍满一样,绝对神不知鬼不觉!他敢来跟我抢你,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够了,沈出云!”靳青河坼开他的手,气得眉毛倒竖,脸颊都有些泛红了,“你他妈的是想让我彻底恶心死你吗!” 沈出云冷笑:“怎么,心疼了?老子还没开始动手呢!靳青河,早点看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沈出云凝视着靳青河因为愤怒而熠熠生辉的眼眸,黑瞳慢慢沉淀成幽幽靛青,射出饿狼般贪婪邪气的视线。 “青河,我看,咱们两个人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干脆这两天就挑个良辰吉日入了洞房,趁早做了对真夫妻吧!” 靳青河勃然变色,攥紧拳头一锤轮椅扶手:“沈出云!” 沈出云不再多说,哈哈大笑几声,兀自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两个卫兵把守在门口。 ··············································································· 丁太子经过几天的奔波,终于抵达上海。他兴冲冲地跑到旅馆找人,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靳青河早在上星期就退房离开了。当时走得还很匆忙,有些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伙计随即搬出个大箱子,里面存放的都是些客人留下的琐琐碎碎的生活用品。在里面翻找了半天,他找到了靳青河留下来的几本书。递给丁太子。 丁太子把东西整个儿囫囵抱进怀里,深深地嗅了一口,眼角红红。 阿青走了,杳无音信。他去哪里了呢?上海这么大,让他上哪里去找呀。 就在丁太子抱着一小箱子东西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时,旅馆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太子爷,您怎么在这?!” 丁太子抬眼望去,居然是他之前派去给靳青河当助手的卫兵小乙。小乙已经是他身边的“老人”了,对他是绝对忠心的。 丁太子将箱子交到身旁卫兵手里,立即火急火燎地冲到小乙面前,抓住他的肩膀摇晃道:“阿青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小乙原本因为重逢而笑颜逐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他悲痛万分地一咧嘴:“太子啊,秘书长他,他——他被沈出云拐跑啦!” 丁太子一懵,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不确定地追问道:“沈出云?为什么又冒出个沈出云来了?” 小乙总算见到个能为自己跟秘书长主持公道的了,不禁悲从中来,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诉说起他跟秘书长这次在上海所经历的一切。重点放在他跟秘书长在山上遭遇沈家马队的事情上。 “那个沈出云,我亲眼看见他在众人面前搂秘书长,摸秘书长,他还亲了秘书长的脸呢!后来,他还拿枪逼着秘书长跟他进了汽车里,去给他一逞兽|欲!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支枪,我们横竖只有两个人。秘书长没法子,只能从了他了。然后,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秘书长浑身是血,是拿枪挟持着沈出云出来的。然后——” “浑身是血?!”丁太子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他一把揪住小乙的衣领,“他受伤了?他伤到哪里了?重不重?” 阿青居然受伤了?他那么宝贝的心上人,恨不能栓在腰带上带着走的阿青,居然被个无耻宵小伤害了?!沈出云那个乌龟王八蛋,娘老子养的!他非弄死他不可! 小乙急忙点头附和:“重,当然重!您也知道沈出云是个草莽出身的,有的是力气。秘书长是我送去医院的,他两条腿上都给沈出云扎了刀,刀子都进了几寸深了!医生说要是再往下点,秘书长的腿就要废啦!幸好幸好,也是太子爷平日行善行得多。” 丁太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吭哧吭哧地喘了口气,大跨步地往汽车走去。边走边问道:“沈出云在哪里?” 小乙忙跟上前回道:“太子爷,他们应该还在医院。我跟秘书长本来已经要去香港找你了,没想到沈出云居然找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就把秘书长绑走了!” 那天他买完票,回头见到的却是沈出云留在那里的卫兵,那卫兵还很得意地告诉他,他们旅长已经降服了靳美人,要他自己识相点卷铺盖滚蛋。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丁太子。他才不相信沈出云幼稚的离间计呢,他家秘书长一定是被逼的! 至于那次在山上—— 跟着丁太子坐上汽车的小乙犹犹豫豫地望向身旁一脸凶恶欲择人而噬的丁太子。 丁太子冷眼一扫:“——说。” 小乙打了个寒颤,忙吞吞吐吐地道:“太子爷,那次在山上,后来我回了车里——有闻到那个味道!”那种麝香味,是男人都懂的。 丁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路,喑哑着声音低吼道:“闭上你的狗嘴!——他是被逼的!!” 他妈的沈出云,他跟他绝对不死不休! ··········································································· 受场地限制,靳青河被从医院转移到一幢小洋楼里。这幢样式新颖精致的小洋楼位于上海郊区,距离市区并不远,交通便利。重要的是周围青山绿水,环境十分清幽安静。只要没有折腾出太大的动静,警察向来不管事,所以最适合不分昼夜的胡闹。这原本是一个富商用来金屋藏娇的,可惜楼才刚建好,富商就破产了,娇自然马上就跑了。富商于是把这幢小洋楼拿来抵债,适逢沈出云需要个环境迷人富有情趣的新房,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靳青河坐在二楼的窗台前,推开窗户往外一望,只见周围一片绿汪汪的湖波,稀疏地种植着几株青黄相交的绿苗。此时正逢严冬,凌冽的寒风从湖面上扫过,拂起一波接一波的涟漪。那澄澈的湖泽乍看清浅,但熟谙水性的靳青河知道,它其实深不见底,那透亮得犹如寒冰的湖面,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浑身发冷了。 前面是枪弹后面是湖波,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沈出云找的一个好囚笼啊。 靳青河阖上窗,退后。白雾一片的玻璃窗上朦胧地映着他严峻的神情。 今晚,就是沈出云跟他的所谓“洞房花烛夜。”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咯大家~~!!~\(≧▽≦)/~ 第68章 洞房花烛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第67章内容被锁真是很抱歉!因为以为神马都没发生如此清水应该没有问题~~改来改去还是没法开所以决定发邮件。购买67章的妹纸请在本章下留言留邮箱,作者统一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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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已经有好几扇玻璃窗被打碎了,卫兵们只能伏低身体贴着墙壁,间或朝窗外放上一枪,因为此时门外的路灯早已被抢先一步打碎,窗外此时一片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能辨清方位。 敌暗我明,优劣立见,沈出云一方完全陷入被动之中。 直到沈出云出现,情况才有了好转。楼下俯身趴在窗棂上放枪的卫兵们一见主心骨出现,立即默契地朝沈出云四周靠拢,无形地围成了一个可攻可退的包围圈,将沈出云围拢在中间。 副官猫着腰小跑到沈出云身边报告目前形势:“旅长,对方来势汹汹,听枪声来的人马还不少!这里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沈出云眼一瞪,冷哼道:“土匪?妈了个x的!你他妈的听清楚这是什么枪没有?轻重机关枪,是土匪能有的吗?你他妈的一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给老子长点脑子!这年头土匪打劫也会先问清楚路数!去他娘的,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坏了老子的好事,看老子弄不死他!” 副官没料到自己才战战兢兢地猜测了一句,平日深沉寡言的长官会突然一脱口就是这么一串粗话。太暴躁了。不幸撞枪的副官不敢辩驳,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后退了下去。 副官的心灵受伤了。谁叫他偏巧赶上自家旅长当不成新郎官情绪极度恶劣中呢,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了。 双方闷声不响地埋头开打,一直打了半宿,密集的枪火才渐渐平息。 沈出云靠在墙壁上,“喀拉喀拉”地抽换枪匣子。 窗外突然一束长光遥遥射进屋内。沈出云连忙往后一避,便听外面的人用扩音器喊道:“沈出云,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说话!” 沈出云一愣,只觉得这声音耳熟无比。低头细细一想,他猛的抬头望向头顶,坚硬的视线仿佛透过天花板一直望到靳青河脸上。 楼上房间里,同样听到对方叫阵的靳青河亦是一怔,随即,一抹毫不掩饰的喜悦漫上他的眸底。 昆山!他居然跑来找他! “沈出云,识相点,别以为你们几把鸟枪就能打赢你大爷的机关枪!青河是不是在你手里?你现在马上把他交出了,老子还能绕你一命,否则老子灭了你!” 沈出云恍若未闻,还在目不转睛地瞪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可以想象得到靳青河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即将脱离虎口的欣喜期待吧! 丁昆山,你一介莽夫,凭什么得到他的爱情! 靳青河是我的! 沈出云喀嚓一声装好枪膛,旋身从身旁副官手里又夺过一把长枪。他满脸阴鸷地瞪着窗外的光束,眼底慢慢淹浸了一层血色。 没错,弄死丁昆山,靳青河就是他的了! 沈出云残忍一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忧心忡忡的副官下达命令:“去,把地下室的苏维埃长袍和三架马克沁机关枪全给老子拖出来!” 副官一惊,难以置信地确认道:“全部?!”那可是他们保命的武器,现在应该还不必派上用场吧! 沈出云犹如看死人似的,冷冷地乜斜了窗外树丛一眼,勾唇一笑:“对,全部,我要他死个透!” 副官打了个寒噤,再不敢多嘴,应声去了。 另一边,一身戎装笔挺的丁太子跨腿站在一块大岩石上,拿着望远镜不住朝小洋楼张望寻觅。卫兵甲指挥着队伍将炮台搭好了,正在瞄准方向。 丁太子将望远镜往卫兵甲怀里一扔,一撩披风跳了下来,看着小洋楼的方向冷笑道:“他妈的沈出云,等老子把阿青救出来了,马上把你轰成渣!” 眼看双方人马一言不拢又要开打,被反锁在屋里的靳青河实在头大。他推着轮椅在房间里不断转圈,真正成了困兽。此起彼伏的枪声掩盖了他的呼喊,刀伤未愈的双腿拖延他的行动。他真是进退维谷,束手无策。这两个家伙都是争强斗狠的性格,如今狭路相逢,恐怕真要不死不休了。可让他如何是好! 丁太子对他是情义,沈出云对他是恩义,无论是哪一方,他都不希望他们出事。现在,他必须制止这场闹剧! 靳青河将门从屋内锁上了,才俯身看了看窗下。小洋楼前面是草坪,后面是湖泽。现在上海已经入冬,天气严寒,对于靳青河这个生于亚热带而且还有腿伤的人来说,冬泳实在太过苛刻。重要的是后院那里正在流弹四射。枪弹无眼,万一要是交代在那里了明天一定要上头条。当然,草坪同样不能讨得多少好处。 前院是一排围栏,围栏里是一片绿茸茸的草坪,足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跳下去大概不会骨折。重要的是那里避开了弹火攻击。 靳青河在窗口掂量了一会,末了还是做了选择。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伤腿,默默说了声抱歉。靳青河虽然也有些腿上功夫,但是如今两条腿都使不上力,所以那手段也就派不上用场。他只能采用笨方法,尽量蓄力,热身,做足了准备,然后两手撑着窗棂站起身来,一抬脚跨过窗沿,往外纵身一跳。 身体落地的钝响一下子就被响亮的枪声遮掩过去,楼里楼外的人都没有发现二楼的异动。靳青河脚尖先着地,他顺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卸去一半的冲撞力,才总算安全着陆。不想才刚要站起身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蓦地贯穿了整个膝盖骨,大腿完全使不上力气。他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靳青河在黑暗中抬手一摸,粘了一手温热黏稠的液体。 “对不起了,等平安度过这次劫难,我一定好好休养好你。”靳青河拍拍腿弯自嘲道。他将沾满血污的手掌在草皮上蹭了蹭,忍着痛咬牙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拖着一条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前面两路人马枪林弹雨地开打,他当然不会自寻死路地往前冲。他计划是从树林后面绕过去,走山路抄捷径去找丁太子。这条路是他坐在窗前靠眼睛计算出来的,具体如何不敢保证。 靳青河贴着树丛灌木走出枪火攻击的范围,就在他正要进入沈出云带他来时汽车经过的小路时,远处忽然射出几道长而明亮的黄色光束。光束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靳青河抬手一遮眼睛,认出那束黄光来自前方的车灯。他很快熟悉了光亮并看清了山路上的情况。 前面遥遥开来一队黑色汽车,合计大概四五辆。一个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拿着个大型扩音器朝小洋楼方向喊道:“这里是上海城市保安大队!前面是什么人?停火!双方立即停火!” 树林里的丁太子跟小洋楼里的沈出云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处啐了一口:“停你娘!” 眼见劝说无效,警车只能继续心惊胆战地朝危险区域开近。 半夜摊上这么一桩闲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啊!刀枪无眼,死了找谁算账哪!车内,打着呵欠的李警长悲愤地想道。 前面似乎有一个人? 那模样似乎腿脚不便? 穿着睡袍藏不了武器,手里也没有拿枪? ——很好,很安全。 李警长当机立断拿定主意。 当行至站在路边的靳青河身边时,李警长停了车,将车窗摇了下来。他探头看向一身狼狈的靳青河,秉持着欺软怕硬原则大声喝问道:“站住!你是什么人,前面是什么情况?” 靳青河木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扩音器,将音量推到最大档,深深一提气,朝着丁沈二人的方向怒吼道:“丁昆山,沈出云,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停火!” 李警长惊愕地张大嘴。这又是上演哪一出?这位路人,是偷跑的小白脸?还是出走的老大? 靳青河的声音在两山谷间撞碎,在湖面鼓荡,最后扩散成了渺渺茫茫的回音。 李警长正要暴躁,却是忽然一愣。 大冷天大半夜被枪炮活生生吵醒吵得心浮气躁的李警长突然发现,此刻,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安静祥和。 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也许就在刚才,前方震得整个沉溺在纸醉金迷温床中的上海不得安生的枪炮,突然犹如被按下暂停键似的,全部戛然而止了。 一点余韵都没有。 空旷的郊区野外陷入一片死寂。 “谢谢你的扩音器。”靳青河将抢夺来的工具原物奉还。 李警长怔怔地伸手接过了。他将扩音器慢慢抱在胸口,神情忧郁的,长长地出了口气。 随即转头对靳青河笑眯眯地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市民?” 作者有话要说:67章被锁了呵呵。已经修改明天如果还没开地板就去注册个链接。 其实看过的妹纸都知道,那章明明很温柔的么~都没有发生神马么~ 啊~~~明天后天有点事请假两天~~求批准~~跪~~orz~ 第70章 谁是主事 “头儿,你怎么把他们就这样丢在那里不管了?” 休息室里,警察小王趴在玻璃窗前,一边偷偷地观望大厅里的动静,一边胆战心惊地低声询问身旁的李警官。 警察厅里灯火通明。丁太子和沈出云坐在长桌两侧,两方卫兵团则抱着枪支立在他们身后,分列长桌两端,彼此都是阵势严明,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凶恶。 头发油亮的李警官坐在沙发上,噙着泪花,满脸郁闷地捧着一杯热茶,唉声叹道:“你知道那边都是些什么人吗?东北两大巨头啊!他们身后,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司令,随便拔出一把枪都比咱们最好的装备厉害,谁敢上去说话?虽然说管辖的区域不同,但是谁敢真去招惹他们?这些军阀都是一丘之貉,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一个会讲理的!”想到这几年的军阀混战,李警长不由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他奶奶的,要打回自己地盘打,跑到别人家里打算什么!上海受够了!英租界受够了!警察受够了!我昨天才满五十岁啊混蛋!” 小王惊讶地瞪大眼,手指一戳玻璃,好奇地问道:“不是吧,东北两大军阀跑这地界来打架?打什么?抢钱?抢人?抢地盘?最好是才子佳人,英雄美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姐姐最爱听这个了!” “都不是!”李警长“嘭”的一下砸了茶杯,揪住自己的头发连连摇头,“警告你不要再问了!他奶奶的,老子的世界观爱情观全他妈崩坏啦!” 李警长眼望着玻璃窗后方的警察厅,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他想起刚才进门前的事情。明明是作为司法代表的他在管理调节社会份子持械斗殴事件,为什么他还要把对方大爷似的供奉起来啊!而且,那个抢了他的扩音器现在被送去医疗室包扎腿伤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所有人,连那两个大块头都听他的啊!知不知道他堂堂一个警察厅警长站在人群中完全被漠视是怎样一种悲伤心情啊混蛋!此事到底要如何是好,放着不管不行,想管却又没办法管。还是通报上级吧。 李警长的悲伤谁也没有听到,因为大厅里的两个情敌正在忙着刷刷互飞眼刀。 灰头土脸的丁太子和同样灰头土脸的沈出云坐在长桌的两边,统一的一脸凶神恶煞,恨不能咬断对方脖子的愤慨神情。 几百号人挤满了整个警察厅,把警察都挤得没地方站脚儿,是完全的喧宾夺主,武装占领了警察厅了。谁也不敢来管这桩闲事。军阀之间的事情一向不好管哪! 作为主人的警察一众则识时务地站在门外观望事态发展。 丁太子一路从香港飞到上海,水都没喝上几口,就又是旅馆又是医院的各处跑,总算通过各种途径寻着了沈出云等人的去处。他心心念念着心上人在对方手里,一刻也不敢歇息,马不停蹄地就追了过去。打了半夜的战,此刻正是疲乏,然而情敌就坐在对面虎视眈眈,他必须精神高度紧绷,时刻准备着,一旦靳青河从医疗室出来,他马上就抢回心上人然后灭掉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抢劫犯。 丁太子双手枕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抻直了交叠着架在桌子上,不怀好意地对着沈出云冷笑。 长桌的另一端,沈出云端端正正地坐着,两手支着下巴,同样满脸阴谋诡计地对着丁太子冷笑。半路被打断好事的他也正一肚子邪火无处宣泄。他心里跟对方打的是同个主意,等心上人一出来,他就立刻把他抢过来,然后一枪崩了对面这个碍手碍脚的情敌。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行走着,警察厅里气氛诡异,虽然有几百号人,却是死寂无声。 良久,忽然见沈出云笑了一下,张嘴说了一句话。丁太子耸耸肩,也搭上一句。两个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彼此都是面带笑意,乍一眼望去,这天聊的倒也其乐融融。 休息室里,警察小王惊奇地看着这急转直上的一幕,忙转头望向沙发上垂头丧气的李警长:“头儿,你看,他们这是和好了吗?没事了是吧?咱们可以下班了是吧?” 见多识广的李警长撩了窗外的卫兵一眼,不屑地一摆手,哼声道:“看那些兵痞的表情!学着点!” 小王不解。他仔细观察了大厅里两方卫兵的表情,还是似懂非懂。如果只是一方的兵痞是这个表情也就算了,怎么双方都是同个表现?从一开始的耀武扬威,到错愕,难以置信,到天打雷劈似的震惊,到现在,居然还有几个卫兵捂着脸别过头去,不愿面对事实透露姓名的模样。 警察厅里,丁太子跟沈出云都是笑眯眯,心平气和的模样。 “丁昆山,你一定是死皮赖脸才磨得他无可奈何接受了你吧?”沈出云奚落道。 丁太子嗤笑:“沈出云,你是拿枪逼着他就范的吧,还是用了什么苦肉计?” “丁昆山,他一定很烦你。” “沈出云,他一定更烦你。” “丁昆山,看你那副黑白双煞的长相,他一般不看你的脸吧?” “沈出云,瞧你那副欠揍的表情,他一定很喜欢踩你的脸吧?” “丁昆山,看你屁股那么小,你满足得了他么?” “沈出云,你屁股倒是挺大的,难道还能给他生个崽子不成?” 两人身后的卫兵隔着一张长桌眼望着彼此,忽然生出同病相怜的错觉。 这两个像大宅后院的姨太太似的斗嘴的男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太子(旅长)啊!瞧瞧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 就在丁太子跟沈出云一句接一句一脸和气地互相讽刺时,医疗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靳青河走了出来。 丁太子跟沈出云立即停止唇枪舌战,同时“嚯”的站起身来,就要朝靳青河奔去。 靳青河冷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坐下。” 两人一噎,僵住了没有动作。 靳青河神情漠然地朝他们各自递过去一个眼神:“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丢人都丢到警察局来了,已经够了啊! 丁太子跟沈出云恨恨地互瞪了一眼,才满脸委屈地收回跨出去半截的腿,耷拉着脑袋坐了回去,一下子从两头雄狮变成了两只软趴趴的狼崽子。 卫兵:!!!!!!! 警察:!!!!!!! 众人心声:真相了!原来这位才是带头大哥啊!!!!!! 眼见形势稳定,暴走的人都得到控制,李警长这才抖擞精神,推开休息室的安全结界门,腆着个啤酒肚一脸笑盈盈地朝靳青河热情地竞走过来。 他不跑到东北两巨头面前献殷勤,这里面可是有门高深学问的。他从刚才观望到现在,终于认清楚形势。别看那边两位排场大,架子高,人数多,其实这个坐在轮椅上,没兵没枪还一脸人畜无害的男人才是主事人哪!听说越狠的人隐藏得越深沉,果然没错。 李警长行至靳青河面前,本想先按照惯例来个热烈握手欢迎,身后忽然射来两道犀利的x射光,灼热程度差点刺穿他的脊梁骨。李警长吓得浑身寒毛都倒竖起来了,忙悻悻然地缩回手。他将冷汗津津的手掌在裤腿上擦了擦,哈腰对靳青河赔笑道:“哈哈,小老弟,大半夜的,让你们到警察厅来,真是辛苦你们啦!” 靳青河原本以为接下来得有一番正式审讯,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么一句堪称和蔼可亲的问候,不禁也有些歉疚,大半夜的劳烦别人全体出动帮忙,是他们失礼在先啊。 靳青河和声推辞道:“不,是我们没注意影响,给警察厅的各位添了麻烦。” 李警长连忙摆手客气道:“哪里哪里,不麻烦不麻烦!”上帝啊,我看得出来这歉意是发自肺腑的!太温柔太亲民啦! “哎呀,一场误会,没事没事啦!要不要我让小的开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客气,我自己屋里人自己送就好。”丁太子在后面蓦地硬邦邦插|上来一句。他快步走到靳青河身后,一把按住靳青河的轮椅推手,出其不意地夺得了给靳青河推轮椅的福利。 迟了半拍的沈出云心里卧槽一声失了先机,居然给这个混蛋捷足先登。他也不甘示弱,走到靳青河身前站好,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抖开披到靳青河身上。 沈出云直起腰,抬眼对上丁太子。 两个气场不和,浑身都是火药味的人再次撞到了一起,空气里一阵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 上边丁太子跟沈出云还在互飞眼刀,下边靳青河坐在轮椅上,笑容已经崩裂。 作为一个男人,这种被争风吃醋的事情他一点都不觉得骄傲,特别是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们够了啊! 靳青河不再多言,告辞了李警长等人,也不必丁太子动手了,自个儿推着轮椅率先走了出去。丁太子和沈出云一见情况不妙,连忙停止内斗追了上去。 总算送走这几尊大佛的警察厅一纵集体松了口气。 小王一屁股挨着李警长坐下了,兴致勃勃地问道:“头儿,他们果然是那种关系吧?那个坐轮椅的美人是什么来路啊,居然能对两位太子爷呼来喝去?”他往日见的多是些达官贵人玩弄男旦优伶,那被看上的一方也必是些软弱娇柔的兔儿爷,不想今日能够有幸看见男子汉之间的情谊,而且双方都是些位高权重的爷们儿,真是好好奇,他们是谁上谁下啊。 李警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哈欠,随手搡了一把小王的八卦脸:“小子不要管太多闲事!小心命不久矣!” 第71章 杀毒止痒 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本章预测会锁所以往下拉才是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悦客旅馆。 靳青河先打发走了沈出云,让对方明日再过来和谈。沈出云也知道心上人现在还没有喜欢上自己,对自己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欠了那一枪的恩情,所以他心里格外惴惴,半点不敢忤逆对方。靳青河提出要求,他也就只能一脸弃妇表情,哀哀怨怨,凄凄惨惨地离开了。 靳青河觉得自己需要先跟丁太子解释一番。因为他们是情人关系,需要坦诚相待,互相尊重。 靳青河打发走了沈出云后,一个人在走廊里待了片刻,待理清了思绪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想手指才碰触到门把,房门便猛地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丁太子大手一抻,揪住他的衣领,搂住他的腰肢,将他整个人半抱半夹着从轮椅上捞了起来,快走几步狠狠地扔到了床上。 房门在身后被“砰”的一声甩上,甩得地动山摇,气贯长虹。 靳青河甩了甩头,才要坐起身,一脸戾气的丁太子已经抢先一步压上他,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堵住他的嘴。 靳青河迟疑了一秒,随后也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他,张口回应他的热情和思念。 窗帘严阖的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啧啧的口水声。 丁太子急切,凶恶,心痛欲绝!满腔的怒火和妒忌无处消遣,直堵得他心脏砰砰直跳。 他把上战场的狠劲全往舌头上使出来了! 他在靳青河嘴里攻城略地,胡搅蛮缠,先是囫囵地在靳青河口腔里舔了一圈,然后逮住靳青河的舌尖就是一阵大力的吸嘬,虽然没什么章法可循,但是胜在蛮横有理,力大无穷。靳青河完全推拒不得,只能被迫大张着嘴承受他的凶横。丁太子狗熊一般把他按压在床上狂乱地接吻,吻地太深太猛,几乎让靳青河以为他是要将舌头往自己喉咙深处探去,借由口舌将自己的灵魂从**里面拉扯出来。 靳青河难耐地呜呜哼着往后仰,侧脸张嘴想从几近窒息的啃咬中缓上一口气。然而换来的却是丁太子更加凶猛的进攻。丁太子用力捧住他的脸,箍住他的退却,让他彻底无处可逃,像只落网的小动物似的,只能陷在自己与床榻之间,承受自己一波紧接一波的侵犯。 良久,两张嘴在极度的缺氧中被迫“啪”的一下分开,舌尖拉出一条粘连的银线。 两个久别重逢的人边喘着气边深深地凝视着彼此的眼睛,越看越是两相爱,缓和了气息之后便又忍不住抱到了一起,亲了个天昏地暗。 丁太子噙着靳青河的嘴狼吞虎咽。柔软的薄唇,甘甜的蜜津,撩人的红舌,他真恨不得把身下这人一口吞下去了才好。血肉相连,再不分离,省得贼惦记。 而一向较为冷淡的靳青河这次也难得主动了一些,大概也是分开了太久,遭遇得太多。 靳青河刚才已经在浴室里冲过热水澡了,只穿了简单的睡衣,丁太子将它单手就扒拉开来,露出一片赤|裸的胸膛。 暴露在空气中的心上人的古铜色肌肤,手掌拂去一片细腻紧致。视觉上的震撼和手掌下令人着迷的触感两相叠加,刺激得丁太子口干舌燥,热血沸腾。 但丁太子还是把持住了,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饿虎扑羊。 他俯身在心上人身上四处嗅了嗅,像只野兽确认自己的领域一样。他这一嗅,就从靳青河的头发一路嗅到了靳青河的脚趾头。 “你们睡过觉没有?”丁太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靳青河揉了揉他埋首在自己下半身的毛茸茸的脑袋,忽然生出一种完璧归赵的错觉。他四肢摊开,姿势慵懒而随意,对疑心病重的丁太子轻轻地诱哄道:“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丁太子眼都不错一下地凝视了他三秒,然后果断低头张嘴含住了它。 靳青河经不住打了个战栗,按住丁太子的肩膀。湿热的口腔包裹让他长吁一息。 丁太子趴在心上人肚腹下,鼓起腮帮费力地吞|吐吮吸起来。舌头搔|刮,牙齿轻啃,好像靳青河是个糖人儿,他正要千方百计地从它身上吮出百般滋味。 不一会儿,靳青河便颤了一下。丁太子连忙用舌头将鼓胀的**推出口腔。时间掐算得刚刚好,丁太子才刚仰起头,靳青河便gao潮了。浊白的jing液尽数射在了丁太子下颌上,一路流进他的衣领中。 丁太子心中终于阴霾尽褪。他孩子气地高兴了一下,是用靳青河的马列主义思想不能理解的方法确定了心上人的纯洁。 靳青河眼神莹亮,满脸绯色地朝他伸出手,他便急忙膝行上前跟心上人甜蜜蜜地亲了个嘴。随后马上坐起身,动作迅速地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 确定了心上人的心意一如当初,丁太子委屈纯良的伪装当即就卸了下去。他满脸淫|邪地对着心上人浅笑,眼眸绿莹莹地散发出捕获猎物的幽光。 阿青现在就一丝不挂,,全无防备地躺在他身下,他现在就可以对他为非作歹了!这真是比给他个东北六省督军当还过瘾哪!香喷喷的阿青,顶好可以给他吃上一夜。 眼见靳青河作势要撑起身,丁太子连忙将他一把按了下去。 丁太子满怀爱意地凝视着心上人,哄小孩似的柔声说道:“你腿上有伤,别乱动,让我来。这次是我不好,没有在你身边保护好你,才让那些宵小之辈有机可趁。今晚就让我好好安慰安慰你受伤的心灵吧!”说完,不怀好意地y笑起来,色眯眯的神态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土匪头子。 靳青河觉得他这理由说得好笑,这笑模样也很逗趣,有心想宠着他,惯着他,便也不反驳,躺平了,由着他闹腾。 黯淡的房间里持续不断地响着啧啧的亲吻声,靳青河浑身上下,包括耳郭,脖颈和更加偏僻的部位,都已经被身上化身禽|兽的男人吸得满是口水了。丁太子在孤男寡男的黑暗中兽性毕露,抱着靳青河亲这亲那亲个没完。一件松软的睡袍已经阻挡不了他邪恶的狼爪子了。 窗外柔和的月光流泻在靳青河刚毅硬朗的脸上,丁太子痴痴地凝视着他,感觉幸福的极致也就是如此了。他失控似的,一遍一遍地,虔诚地亲吻着心上人的下颌轮廓。靳青河有些苦恼地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脸。丁太子便像只小狗狗似的,把脸往他手心里磨蹭。 靳青河这种程度的抚摸不但不能安抚丁太子的急躁,反而刺激得他更加亢奋。丁太子抓过靳青河的手,张开嘴,把他每一根手指都放到嘴里吮吸一遍。紧接着,他往上拉直了靳青河的手臂,从指间开始往回舔,嘴里间歇发出些含糊的赞叹。 “阿青,你真是个美人~~~” “阿青,你这里好(哔哔哔——)哦~~~” “阿青,老子要把你(哔哔哔——)再(哔哔哔——)嘿嘿嘿~~~” 靳青河一向是个思想保守的,床第之间也无甚乐趣可言,只会闷头办事,如今听着丁太子这些堪称下流的污言秽语,感觉大开眼界,便哭笑不得地骂道:“你真像只狗崽子。” 丁太子傻乐傻乐地往他脖颈里拱了拱,只问道:“你爱不爱狗崽子?” 靳青河怜爱地捏了把他的脸:“爱。” 丁太子立即高兴起来,埋首继续他的建|国大业。 因为靳青河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所以丁太子十分自觉地跨坐到他腰杆上,且身体前倾,大大地分开两条腿,尽量避开了靳青河的伤腿。 他本来就十分爱慕靳青河,虽然往昔总想着要这样那样了靳青河,但是如今见靳青河真受了伤,他立刻就偃旗息鼓了。别说惹对方不高兴,他是连一点动作也不敢有了。直恨不能把对方当个捧心西子一样呵护起来,不由自主地就自降地位好几级。作为雌伏的一方,他习惯成自然,半点不别扭。就是现在丁司令质问,他也敢理直气壮地追求(哔哔)自由。 丁太子在自己胸前抹了一把,手指沾了点靳青河的jing液,撅起屁|股涂在自己后|穴上,忍着不适开始开辟自己。面对着这么个秀色可餐的心上人赤|裸|裸地横陈于前,他心急如焚,急功近利,那动作就循序渐进不下来,虽然动作承受方是自个儿,痛的也是自个儿,但他那扩充的手劲端的却是草菅人命的架势。并且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对着靳青河强笑一下,摆出相信我绝对没有问题的王八表情。 靳青河扶住他的腰,爱怜地摩挲他的脊背。丁太子虽然平日粗暴蛮横,然而对他的一腔情义却半点没有做假。这样的一个男人,让他如何忍心去辜负? 靳青河捧住丁太子的脸,深深地凝视着他。丁太子也看他。结果两个心情激荡的人看着看着又亲到一块去了。 费了半天劲,丁太子终于大功告成。他从刚才见到靳青河的时候,就已经浑身酥麻痒痒的想跟对方滚床单了,现在身下的靳青河还不知死活地摆出任君采撷的安详乖巧模样,让他怎能不兽性大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丁太子的额际止不住地沁出大颗大颗的热汗。他兽(错别字)性大发,招呼也不打一个,抬高臀部对准了目标,涨红着脸憋足了气,自己扶着靳青河的肩膀缓缓坐了下去。 合二为一的瞬间,两个人同时舒服地喟叹了口气。这种舒服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灵魂上的契合通过**的结合达到圆满。 “痛不痛?”靳青河问道。 丁太子豪气冲天地一摆手:“痛什么,又不是小雏儿!告诉你,又痛又快,老子的最爱!”说完,俯身在靳青河嘴唇上大大地吮了一口。 “你腿伤着呢,别乱动,今晚就由老子来使劲!老子在战场上哪,一唆子弹扫过去,一个人就能干翻一个团!现在,就凭你一个人,嘿嘿嘿~~~小青青,尽管看着老子大展雄风吧,老子让你明天腿软身似泥哈哈哈!” 靳青河也跟着微笑,对这样的情人真是莫可奈何。 他性格清冷,然而就爱丁太子这样的,活泼泼的,小动物一般,并且坦率可爱,从来不会扭捏计较。只是有时候真是糖稀一样的黏糊人,让他又爱又头疼。 床上洒满一席皎洁的月光。男性低沉的呻|吟,交缠的肢体,啪啪啪的**撞击声,咯吱咯吱的床板摇晃声,滋润的亲吻声,各种**的声音交递混杂在一起,在黑暗寂静的房间里激烈上演。 (·············河蟹爬过·······················) 小剧场: 丁:有妹纸建议咱们舔射一百遍。阿青,你怎么看? 靳:不科学。 丁: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靳:不要偷窥留言区。 第72章 和好如初 □结束,两人还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床单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床底下,房间里满是热烘烘的麝香味。丁太子伏身在靳青河身上,一口一口地,恋恋不舍地啄着靳青河的嘴唇。靳青河微阖着眼看他,墨色的眼眸中笼罩着一层薄雾。他像只惬意的豹子似的,舒展四肢,慵懒而悠然地陷落在绵软的被褥中,任由爱人趴在身上舔舔啃啃,左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对方汗津津的发鬓。 窗外旭日初升,冬天的阳光像一层薄薄的纱网罩住整个房间,房间里每个角落都亮堂起来了,纤毫毕现。丁太子俯身在心上人身上验收了下自己一夜的劳动成果,又查看了下是否还遗漏了什么地方没做标记,终于称心如意。他给两人都细致地擦洗了一遍,然后伺候着心上人穿好衣服。只是他这穿衣服的速度实在不怎么样,穿的时候还不住地亲这亲那亲个没完没了。靳青河看他一边穿一边脱,干脆一脚踹开他自己来。 早餐很快送达,两人便在房间里用了餐。黑夜过后,靳青有限的热情燃烧完毕,又恢复成以往清清冷冷的模样。而丁太子捧着条牛角面包坐在他对面,眼巴巴地望着他,啃得情意绵绵,是还没有荡漾完毕。 靳青河拿起小勺子搅拌均匀了牛奶里的方糖,对丁太子没头没尾地说道:“他救过我一命。” 丁太子闻言,却是闷声不吭地直接将眼睛埋到牛角面包后面。 靳青河无奈地按住他的额头把他扒拉出来。 “昆山,对我最重要的还是你。” 丁太子眼睛一亮。 可惜他还没高兴完,靳青河又补上一句:“但是,我也不想亏欠他。” 丁太子默默地缩回放在餐桌上的一对大爪子,又鸵鸟似的埋到牛角面包后面去了。 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也不想跟好不容易找回家的阿青吵架,不愿意因为一个外人跟阿青龃龉不合。上次他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阿青踹得吐血进了医院,他就发誓,一辈子不跟阿青着急,不跟阿青顶嘴。坚定落实该政策不动摇。 靳青河对他这种孩子气的逃避态度真是哭笑不得。难道他以为把眼睛藏起来他就看不到他了,就会中止这个话题? 靳青河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才将轮椅转向趴在桌上的丁太子。 “我不想骗你。我对他确实是有一点情义的。” 丁太子在牛角面包制造的阴影中直了眼睛。 情义? ——情义!!!! 他忽然有一种世界正在倾颓坍塌的错觉——他几乎不敢去直视心上人的眼睛! 不,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牛角面包被他的愤怒和嫉妒抓裂捏烂,绞碎成支离破碎的渣片细屑。他浑身发抖,心慌意乱。他无处藏身! 靳青河是在用慢刀活生生血淋淋地剜除他的心啊! 察觉到丁太子的愤怒和恐慌,靳青河有些心疼,然而还是义无返顾地说了下去: “我对沈出云,确实是有点情分在的。他为我挡过枪,又为我做了些其他事情,这些我都不能无视——但也只是一点罢了。这点情义还不足以让我伤害你,明白吗?” 丁太子猛地抬起头。而靳青河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 当对上心上人温和包容的眼睛时,丁太子忽然喉间一哽,几乎要红了眼眶。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大起大落过,就像小小扁舟在雷电交加中起伏。就在一个滔天巨浪即将拍散湮灭他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就雨过天晴了。他还以为自己被宣判了死刑,原来没有啊。 丁太子惨笑了一下,抹了一把眼睛,咕哝道:“你他妈的,吓我呢······”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在警察厅的时候,天天处于热恋中的他就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心上人的变化,以及沈出云身上无形的自信。他隐隐地感觉到大事要不好了,他的阿青要连人带心的被小贼拐走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神交流,突然绝望地想到,如果阿青变心了,阿青要去爱别人,他可该如何是好!大概他唯一能做的,还是像上次要去济南赤霞山扫匪一样,把阿青敲晕了栓到裤腰带上带着走吧。真是没法可想。就是阿青最后选择的不是他,他也舍不得打他骂他一下。他能够厚着脸皮馋着老脸在对方跟前撒娇打滚装可怜,却唯独不能去伤害他。因为他是阿青,是他最喜欢最宝贝的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阿青。 因为太执着,太喜欢,以致他已经不能去追问公平的权利了,也没法去计较,去思量,去责怪,‘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丁太子神情动容地凝视着心上人。 他心头大石终于落下,情感上半点过渡也不需要了,那没心没肺的热情立即又高昂起来。 他贼溜溜的眼睛在靳青河身上涮了一圈,默默地找准了落脚点,然后猛兽出笼似的跃起身,朝前一扑。 他稳稳地抱住了靳青河的大腿,抱住了重点,避开了伤处,力度把握恰到好处。 默默地赞叹了一声自己一定前途无量。终于心满意足了。 丁太子人高马大的身躯像块磐石一样,牢牢地吸附在心上人腿上。他由衷地感觉所有的付出和失去都是值得的。 “阿青,太好啦!你还是我的啦!” 靳青河拍拍他毛茸茸的大脑袋,轻笑道:“不对,重说一遍。” 丁太子仰起脸,表情懵懂地一歪头。他仔细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偷眼瞄了下靳青河,然而靳青河只是笑盈盈地注视着他,压根没打算给点提示。丁太子实在苦恼,他心里当机立断决定不懂装懂。便假装“豁然开朗”,朝靳青河嘻嘻一笑,自信满满地搂住靳青河的大腿道:“阿青小宝贝,来亲个嘴儿吧!” 说完,为防靳青河揭穿,立即就着跪在靳青河身前的姿势倾身向上,夸张地鼓起两颊,撅起嘴唇。 靳青河好笑地摇了摇头:“怎么嘟成这样子了,真像头猪。” 然后低下头,轻轻地接住了他的嘴唇。 暖金色的晨光从两人身后敞开的窗户倾洒进来。靳青河坐在轮椅上低头,而丁太子单膝跪在他面前仰头,嘴唇与嘴唇的相触安详而平静。斑驳的光晕从两人身后投射而出,将背着光的两人暗色的身影凝固仿佛永恒。 ·········································· 靳青河跟沈出云约好,下午四点半在一家中式馆子里见面。大家开诚布公有话没话全部说完,省得以后惦记着心烦。沈出云如今正是时刻忧心惨惨地担心着自己要被抛弃,所以不敢发表意见。而丁太子,因为这次的感情危机,他已经彻底死了咆哮的心。现在只要靳青河说好,他就点头说非常好。综上,靳青河的三方会谈建议直接一锤定音全票通过。 丁沈二人都以为靳青河是想谈论感情纠葛,分配正宫和姨娘的位置,所以暗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作为情商比较低的一方,靳青河想谈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房间里,靳青河看丁太子在一边揎拳掳袖阴笑连连,心想自己果然还是跟他说说自己此行的目的为好,省的这家伙到时要捣乱。不想丁太子一听,只沉默地坐在床头想了阵,便颔首道:“你要沈出云跟咱们合作,给你当个助力?用实在的报酬回报他的恩情?——公事公办,不是因为其他?”说着,试试探探地朝靳青河觑去一眼。 靳青河往后一靠,十指交叠置于肚腹上,心不在焉似的微笑着重复道:“其他?” 丁太子咧嘴一笑,上前一把抱住他:“开个玩笑嘛哈哈!”然后垂眸对着地(哔)板阴险一笑。 沈出云,你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呵呵。 如此,到了下午,丁太子才开始慢悠悠地给两人整理出门的衣装。 他站在落地长身镜前,一边将生发油往头发上涂,拿着象牙梳子反复地扒,一边吊儿郎当地对身后的靳青河说道:“阿青,大爷的气还没消完呢,让沈小贼多等半个钟头应该没有问题吧?” 靳青河对他这种小眼睛小鼻子的报复选择性无视。 等全部整理妥当后,丁太子继续悠哉悠哉地晃了出去,说要去找医生来给靳青河复查伤腿。 等医生进了屋,丁太子便悄悄地走出房间,在走廊拐角里揪着卫兵小乙叽里咕噜地长谈了一番。 一时商谈完毕,丁太子回到房间里,便见靳青河穿着素锦长袍,褪了裤子,抱着棉被坐在床上,洋大夫蹲在他腿边按着他的膝盖查看。而靳青河,这个在他印象中一直很坚忍的男人,竟然少见的蹙眉咬唇,额头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子,是真的忍得辛苦。 丁太子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他情难自禁地快步走上前,一屁股不客气地挤开正在问诊的洋大夫,像长辈哄小孩一样抱住靳青河的身体摇来晃去,一脸伤感地长吁短叹道:“阿青,我可怜的阿青,我可怜的小青青!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才害得你被沈出云那个禽兽······!!!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一步也不——” 靳青河一肘子撞开他:“——滚。”然后对满脸惊奇的洋大夫抱歉一笑。 丁太子“嗷”的一声弯下腰,捂着肚子侧身倒在床褥上,眼睁睁地看着洋大夫得意洋洋地占领了属于他的位置。 丁太子拳头一砸床铺。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洋鬼子,放开那个伤患,换我来!!! 第73章 狭路相逢 如此消停片刻之后,丁太子又死性不改,故态重萌。 丁太子就着躺在床上的姿势,从后面伸手再次揽住靳青河的腰,语气幽怨地哀求道:“阿青啊,我昨晚那个又热情又温柔的阿青到哪里去了呀,你藏着也没用,就把他还给我吧。”一边说着,一边将脸颊在靳青河尾椎上死气沉沉地蹭过来又蹭过去。 靳青河忍无可忍!转身一把扯起他的衣领,低头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地啵了一口,然后一脸嫌弃地将他往门外一丢:“乖,滚。” 洋大夫,卫兵们:“!!!!!” 丁太子怔愣愣地跌坐在地(哔)板上。他的眼睛在四周围观群众囧囧有神的脸上溜了一圈,以此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向来严肃古板恪守礼法的阿青刚才居然破天荒头一遭地在人前对自己这样又那样而且还·不·知·节·制?!!! 由此可见,阿青对自己的爱已经有了彻底的觉悟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了啊!沈出云算什么?见鬼去吧! 丁太子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唇笑。嘿嘿,嘿嘿。 做得好,丁昆山!可喜可贺,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丁太子心潮澎湃,以致滥用成语。他拍拍裤腿从地上爬起身,欢欢喜喜地跟靳青河告了退,便背着手哼着各种跑调的昆曲心满意足地逛出去了。 每天被闪瞎n次眼睛的卫兵们表示自己越来越淡定。 ·········································· 上海的冬天日照时间日渐缩短。两人在房间里一直耗到下午。眼见窗外天色渐暗,霞光万里,丁太子腾的一下自床上坐起身来,从抽屉里抽出一把手枪,大喇喇地往军大衣里面一塞,朝靳青河欢快地说道:“时间到了,去吃饭咯!” 靳青河搁下钢笔抬起头来。 丁太子大衣里的这把枪让他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是他又想到,丁太子作为一个军人,随身带把枪也是正常的,所以也没多言。只将刚写好的几页纸收进牛皮信封里,随身放好。 靳青河选的这家馆子是处新开的大产业,合共三层楼,格局上效仿大型里弄的布置,楼上楼下窗户门扉皆是洞口,总体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过堂伺候的伙计也是伶俐干净,让人一眼望过即能心生喜爱。 等靳青河跟丁太子在伙计的引领下进入二楼灯火明亮的雅间时,沈出云已经老实巴交地等了半个钟头了。 一听雅间的双排门被“刷拉”朝左右拉开,沈出云立即收回摩挲着腰枪的手,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靳青河因为腿脚不便,便拄着一根笔直而纤细的钢制手杖,穿一身青缎子黑色长袍,立领上滚着一圈暖融融的火狐毛皮。丁太子则是军装军靴的打扮,像狼崽子护食一样站在靳青河身后,俨然一副把守森严闲人勿近手贱则死的派头。 当看见心上人跟情敌同时出现时,沈出云的脸色不由一黯。他抑制住上一秒看见靳青河时候的悸动,缓缓坐回椅子上。 “青河,你来啦。”沈出云决定完全漠视掉心上人身后碍眼的情敌。 靳青河微微颔首,还没开口,丁太子立即抢白道:“青青,咱们可总算到啦~~哎,外面的伙食肯定没有家里的好,何苦来着!” 两个情敌的视线在半空中狭路相逢,立即一阵噼里啪啦的交锋。 “丁太子请坐啊。”沈出云阴阳怪气地笑道。 “沈旅长也请啊。”丁太子也怪腔怪调地回敬道。 丁太子跟沈出云相对着落了座,两人先是满脸阴狠地互砍了几个眼刀,然后不约而同地将刻薄的视线齐刷刷钉到靳青河身上,想看靳青河究竟会往谁身边坐。 靳青河对此视若无睹,只拄着手杖,一撩衣袍,坦然自若地坐到了两人中间。 丁太子瞥了对面的沈出云一眼,见对方一脸憋屈,果然反应迟钝,心里大感快慰,赶紧拖拉着椅子一屁股坐到靳青河身旁去。 沈出云一看,心底不由大悔。尼玛的这反应快的,都特么成习惯了是吧!这是怎样,两个人扎堆来孤立他吗?别妄想! 在丁太子阴测测的视线中,沈出云态度自然地站起身,把椅子“咯吱咯吱”地拉到靳青河另一边,从从容容地坐下了,同时胳膊一舒展,就按在了靳青河的肩膀上。 丁太子“嚯”的就要站起身,靳青河将菜单摊开一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点什么。” 丁太子默默地坐回原位,拿起菜单,一脸不满地看了。 沈出云于是翘起尾巴得瑟了,贱兮兮地往后一靠,悬着一条椅腿子“咿呀咿呀”地上下摇晃。 靳青河转过头,眼神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沈出云讪讪地收回手,正了正衣襟坐端正。 靳青河将另一本菜单推到他面前,手指一顿:“看。” 沈出云默默地接过了。 进来收菜单的伙计一进门就看见这一桌奇妙的分布。话说他们馆子里雅间的桌子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圆桌,顶够八个壮小伙围成一圈坐的。怎么这三个人却偏偏要挨在一起坐呢?天气冷要取暖? 一个两个高大威猛的不要这样子啊看起来不和谐啊!而且点菜什么的统一意见就好了,这两个是小孩子吗为什么要这么较真啊!这样折腾一块猪肉是跟猪有仇还是跟厨师有仇啊!还有那个一脸杀气到底是肿么一回事啊啊啊啊啊!!! 伙计抱着菜单一脸无声咆哮着走了,雅间里于是再度安静下来。 靳青河不开口,只坐在一边端着杯热茶啜饮。他是在思量要如何开口跟这两人说这件事。 抛却个人感情,丁太子跟沈出云都是鼎好的将才,有经验,有能力,有兵也有人脉,重要的是值得信赖。他要实现的富国梦,单靠个人英雄主义是行不通的。身边有两个这么优秀的人才,不用是浪费,浪费是可耻。 丁太子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要如何才能将沈出云一起拉下水。沈出云有自己的事业,他跟丁太子不一样,不是从父辈那里继承下来的,他是自己一刀一枪浴血奋战攒下来的,要他不打战去给自己训练士兵试炼武器,纯粹卖的体力活,他能愿意吗?特别是在自己拒绝了他的求(哔)爱之后?再者,他自己也不想利用他喜欢他的名义来许诺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是难办啊。 至于丁太子。他虽然暴躁固执,现在又跟沈出云卯上了,但是完全不足为虑。小狼崽子一只,抱在怀里顺顺毛也就可以了。 这边靳青河斟词酌句,陷入自己的思绪,所以没有发现,丁太子跟沈出云那边正是静得诡异。 丁太子因为临近窗户,所以可以很轻易望见楼下的情形。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擦黑,居高临下俯瞰过去,夜市上全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灯火,寒风中摇曳生姿。扎眼望去,倒也别有一番繁华。正是个安乐天,销金窟。 看了片刻,他突然感觉不对劲!沈出云安静得有点过了头! 丁太子朝沈出云看去,只见对方正低头把玩着一只空茶杯,面无表情。 这时,门被敲响了,一个小伙计托着第一盘菜肴进来了。从小伙计出现在门口,一直到对方走到餐桌前,沈出云足足凝神盯着第一道菜看了三秒钟。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随即不露声色地站起身,对靳青河说道:“青河,我出去方便一下。” 靳青河愣了一下,心底生出一丝古怪。但是他仔细察言观色,又没能从沈出云脸上找出异样。只感觉气氛不大对头,便点头应了。 同样心生古怪的还有丁太子。 兴许真是沈出云太过平静,丁太子也没能从他那张忧郁范儿的脸上瞧出破绽来,但是出于军人对危险的直觉,他还是马上跟着一推椅子站起身来,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真巧,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两个对手瞬间又开始隔空视线交锋。 “那就一起走吧。”沈出云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丁太子不客气地一拉椅子:“请。” 两个情敌一前一后,脚步略显匆忙地往外走,靳青河在他们身后静默地看了片刻,蓦地将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按,从衣兜里拔出一把勃朗宁,正眼看着前面已经走到门口,正拉开双排门走出去的两人,手臂却是往后高高一抬,眼也不眨地朝身后的墙壁狠狠放了一枪! “嘭——!!!” 刹那间,整个馆子震动起来了! 敞开的双排门外,走廊两边的包厢门全部“砰砰砰”地被人由内向外地踹开,一群全身武装的黄呢军装卫兵揣着步枪蜂拥而出,抢到门口,站立,蹲身,上膛,枪口齐整地对准过来。目标正中丁太子! 同一时间,靳青河身后的窗户也被人由外向内地破开,十几个便装青年跳了进来,落地之后立刻训练有素地站好队形,端起长枪咔嚓上膛,枪口对准沈出云! 让靳青河意想不到的是,连刚刚端菜进来,此刻正站在他身边布置餐桌的小伙计也像是突然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丢开手中托盘一掀桌布抽出手枪,抬手就瞄准了沈出云的眉心! 原本安静的雅间瞬间涌进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和一堆枪。所有人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丁太子跟沈出云则是僵住了。两人互看了一眼,然后才机器生锈似的,一顿一卡地扭过头,心虚地看向靳青河。 ——半响沉默。 “太卑鄙了!丁昆山,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沈出云率先反应过来,马上一指由窗口跃进来的便装青年们,一副高尚人格受到侮辱的模样,瞪着丁太子气愤地训斥道。边骂边偷眼去觑靳青河的反应。 丁太子一眼看出沈出云的险恶用心,自然也不甘示弱,连忙指向门口的黄呢卫兵冷笑道:“怎么,这些难道不是你的兵?沈出云,你他妈的少装无辜了!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吧!”说着,也偷偷窥视了一眼靳青河的脸色。 第74章 邀请同盟 拥挤而安静的雅间里,靳青河一身孑然地坐在餐桌前,坐在一堆卫兵和手枪中间,气定神闲,面色如常。他垂下手,把自己的勃朗宁放回衣兜,而后看也不看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两人一眼,悠然自得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耗油炸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丁太子讪讪笑了一下,大手一挥,呵退了自己的兵。沈出云审时度势,也立即给自己的兵打眼色。 清场完毕,两人神情窘迫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见靳青河谁也没搭理,便只能厚着脸皮主动蹭回去,尴尴尬尬地围着靳青河坐了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扒起白米饭。 一个饭局安安静静地吃下来,丁太子跟沈出云纵使再多的阴谋诡计,也全部被靳青河的冷暴力冷得胎死腹中了,和着吃进去的白米饭搅成一团,早无用武之地。 残羹剩饭撤下去后,伙计端上茶水糕点。靳青河感觉身边两人那旺盛的战斗欲已经降至冰点了,才开口说道:“我今天让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身旁暗暗较劲的两人立刻正襟危坐。 靳青河看向沈出云,用一种礼贤下士的态度诚恳地说道:“沈旅长,在下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 “我知道!——青河。”沈出云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责怪道,“什么旅长在下的,多见外,难道你忘了那天晚上你对我——我们已经——”沈出云欲言又止地看了靳青河一眼,接着心事郁结似的重重叹了口气,羞怯又高兴地说道,“——哎,我现在好歹是你屋里的人了,叫我出云就好。——欣赏我?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挺喜欢我的。”说完,甜蜜蜜一笑。 丁太子嚯的一拍桌子跳起来:“沈出云,你他妈的还有脸提这事!给老子放手,老子的人是你能碰的吗!” 沈出云瞬间变脸,也阴沉沉地站起来:“丁昆山,老子不爽你也已经很久了!” 丁太子冷笑:“敢不敢到外面单挑?” 沈出云也笑:“俄罗斯转轮?” 丁太子朝房门一昂下颌:“走。” 靳青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拍桌子:“都给我坐下!” 两人互哼了一声,坐下了。 靳青河虽然很想招揽沈家大公子,但并不想利用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他并不开门见山,只将一早准备好的手稿自怀中拿出来,推到沈出云面前。 “这个是我对中华民族前百年的总结和后百年的一点大胆猜测,包括经济,政治和文化各个领域,以及接下来我的一些打算,写得比较简单粗陋,一点薄见罢了。如果你看完这份还有兴趣,我会让你看详细的部分。等你全部看完了,再考虑是否要跟我合作。” 沈出云孤疑地接过。一涉及政治这个敏感话题,作为军人的他立即收敛情绪,端正态度。前百年的总结和后百年的一点大胆猜测?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大话,他大概只会嗤笑一声。但是因为对象是靳青河,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他潜意识里想要相信他,便不再多说,拿起手稿快速翻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华灯初上不夜城。 沈出云慢慢将手稿放下,缓了口气,眼神怔怔的,难掩惊叹地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讷讷地问道:“你怎么连西方各国的政治都这么了解?他们真的是你写的这样子?” 丁太子对着天花板使劲挤眉弄眼。 靳青河微微一笑:“你愿意考虑下么?” 沈出云站起身,在房间里快速地踱了几圈,拎着眉头忧心忡忡地沉吟道:“这种事情——太冒险了!跟党国的战略方针有很大出入,虽然你分析得头头是道,证据确凿,但是单靠眼前这些,怎么能够预知以后?再说那些王八蛋个顶个的倔,要他们放下架子来正视这些问题,难!还有,你手中无兵无权,现在弄这个东西,不是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么?不行,决定不行!” 靳青河用茶盖悠然地撩拨着杯中优雅舒展的茶叶,轻啜一口:“所以我希望可以跟你合作。” 沈出云一噎,随即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你不过是想让我给你做苦力去罢了!你明明知道老子有家有业,老子就是坐吃空山也能前途辉煌,凭什么以为老子要跟着你去冒险去白手起家去吃苦去干些前途渺茫的事情!” 靳青河搁下茶盖,抬眸,轻声道:“因为我很欣赏你。” 沈出云一愣,简直哭笑不得。他指着靳青河一叠声尖酸刻薄地讥讽道:“哟嘿!还欣赏起我来了?那你怎么不肯爱我?耍我玩儿呢,啊?他娘的幸亏老子还有点利用价值,否则连你片衣袖都摸不着了是吧?” 靳青河皱眉:“不要扯到私事上面,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沈出云语调一拔尖,几乎是咆哮起来,“你他妈的好肚量啊!可惜老子心眼小得很,你这根本就是要老子抛家弃业跟你走,却连个姨娘都不给老子当!” 丁太子在后面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沈出云递过去一个凉飕飕的厉眼,转头继续片刻不停地对着靳青河发泄自己的不满:“你这混账东西,当老子好欺负是吧?让老子跟你走,你能许给我什么好处?” 靳青河依然是正经儿的谈判架势:“尖端武器。”然后他将一本小册子推到沈出云面前,“这里是一些初步的武器模型图样和功用说明。跟我合作,我可以提供给你这些,甚至更进一步的。作为一个军人,我想你比我更了解它们的价值。” 沈出云气得吭哧连连,沉默着将小册子狠狠地抢过手。 面无表情地一页接一页浏览过去,沈出云的表情渐渐由愤怒转为震撼,转为凝重,攥着扉页的指尖也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抬起头,神情肃穆地叼住靳青河,沉声问道:“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靳青河,这些居然是这个男人想出来的?! 他追着这个男人跑了这么久,却感觉今日才认识了他这个人一样。这种才华哪里是一般暴发户能有的?光是这两份手稿,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个大宝贝!靳青河此人看着无害,甚至常常心不在焉,却其实看得比任何人都长远,思虑的也比任何人更为深沉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个男人就太可怕了!就像一个终日斗鸡走马的人忽然心有锦绣乾坤,这隐藏的得有多深啊! 作为党国中坚派系,高度的政治敏感性让沈出云不得不以政客的态度重新审视这件事情。为了党国利益,靳青河此人,必须拉拢。不能拉拢,亦不可反目。如必须反目,那么就只能—— 沈出云将小册子慢慢放回桌上,慢慢坐回原位,一脸阴霾地盯着靳青河看。他的心头瞬间闪过千千万万个念头,千千万万种缓兵之策,千千万万种威逼利诱。可是—— 他给我看这些,明知一旦泄露出去必有性命之虞,还是给我看了—— 他信任我! 他居然信任我! 沈出云猛地扶着桌面站起身来,他快速而犹豫地看了靳青河一眼,再次心绪重重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内心天人交战,不得平息。 他不肯跟我好,却又信任我,这是个什么情况?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沈出云想不通。先前,他总以为靳青河的沉默是傲慢跋扈。而现在,他觉得靳青河的沉默是莫测高深,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一身秘密的男人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而自己的一切,却仿佛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入侵这个男人,难道其实是这个男人在操纵自己于股掌之间吗? 沈出云背着手左右来回快走了几步,蓦地一跺脚,原地转了个军姿,朝靳青河探出身,严刑逼供似的,一脸霸道地问道:“你这混蛋,究竟跟不跟我好?究竟跟不跟我好!!” 靳青河缄默。 他是很严肃认真地想来跟沈出云共商国是的,他摆出自己的筹码,只是希望沈出云能够抛开不必要的私人恩怨,将这件事情当做公事思忖。他希望跟沈出云成为合作伙伴,至于对方愿不愿意,他并不想逼迫他,沈出云完全可以选择要不要接受他抛出的橄榄枝。 靳青河在这个时代待了这么久,自认接触过的人中就数沈出云最为聪明且有担当。靳青河一点不想涉及个人感情之事。在他看来,他的感情立场已经澄清过很多次了,不需要一再重申。 他以为自己说得那么清楚,现在丁太子也回来了,沈出云应该知难而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沈出云以前没曾那么稀罕过谁,一朝瞧对了眼,就会可着劲儿咬紧了不松口,在情爱一事上最是爱钻牛角尖。 沈出云站在靳青河面前瞪眼咬牙,他从靳青河长久的缄默中认清自己的一败涂地,他真是完全不知道拿对方如何是好了。 他看着桌上那两份手稿,眼眸中燃烧起一簇炽热的火焰,时亮时暗,闪烁不定。 平心而论,这个诱惑对他来说真是太大了。他但凡理智一些,就应该答应靳青河的合作要求,有了这些,何愁大业不成,何愁沈家不兴,何愁党国没有未来?他但凡理智些,就应该像个军人,像个商人一样来衡量这其中的利益得失,不应该被个人私情所摆布。他但凡—— 他偏偏就是静不下心来! 他一直都想得到靳青河,现在知道这个男人比自己所想的还厉害,他就更是放不下。所以他必须回去好好想想,理清思绪,想想怎么处理这个男人的事情。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放过他!可是,靳青河不愿意跟他好,他纵然使尽万般手段,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这就让人有点寒心了! 他沈出云难道就真的这么廉价,只有利用的价值,没有被爱的资格?他在靳青河身上遭受的挫折,已经足以打破他高傲的自信了!现在,明知道对方对自己只是利用,难道—— 踌躇良久,沈出云终是下了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俺~要~请~假~ 没啥子事就是学校好热写得好烦躁啊啊啊啊!!!(以头抢地尔) 原谅俺~爱你们哦~~三天,就三天!(执手相看泪眼~~撒娇打滚卖萌~~) 本文大概要完结了,剩下一个环节,就是小白莲花卷土重来。不写到抗日时期,只写到济南惨案结束。 ~~~沙扬娜拉~~~ 第75章 拿出行动 沈出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抓起衣架上的军帽往头顶一按,气哼哼地朝靳青河冷笑道:“行啊,行啊,老子就知道你是个油盐不进的混账东西!只要老子的身体不要老子的心!老子不害你,老子也不跟你!你不必送,老子自个儿滚蛋!明天见!” 说完,气冲冲地拉开门直接走人,头也没回一个。 雅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靳青河一言不发地目送着他离开,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盖上茶盖,恹恹地叹了口气。忽然生出一丝不可理喻的负罪感。就好像他刚刚辜负了一份赤诚的心意。 而丁太子——丁太子正捧着茶杯挡住脸,暗地里笑得合不拢嘴。嘿,这才醒目嘛,滚你妈的去吧! 商谈合作一事,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不能强求。沈出云的愤怒靳青河也隐约能够理解,但是感情一事,本来就不是能做买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利用对方对他的感情去欺骗对方。 翌日,靳青河便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归正途到香港去。他在上海耽搁得够久了,再拖延下去,强国梦都要黄了。 此事最高兴的莫过于丁太子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痛快啊!他跟沈出云是不一样的,无论靳青河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无条件支持的。兵权钱途说不要就不要,半点没有挣扎。除了家里人,偶尔想起会有点愧疚。但这愧疚也来得有限,本来嘛,他目测两年之内太爷爷一定会先服软,太爷爷服了,和着他老娘一派的势力,他还怕丁军阀个**啊!等过两年风声过去了,他跟阿青风风光光地回去奉天,嘿,谁敢说闲话!敢说闲话的,来一个他嘣一个,来两个他嘣一双,嘣着嘣着,门前也便清净了,完全没有压力。 丁太子满打满算,觉得未来真是一片美好。于是买好明天的飞机票后,他又一蹦一跳,脚不沾地地往靳青河身边捣乱去了。 ——靳青河没有在意沈出云的那声“明天见”。于是沈出云再次被伤透了心。 刘备请个诸葛亮尚且还要三顾茅庐,他不敢自比诸葛亮,但是凭他沈旅长的家世能力好相貌,至少还配得上他的二顾吧? 没有!只有不告而别!他妈的求人的比他这个被求的还拽! 沈出云真是恨得快要呕出一口心血来。自从认清靳青河的坚决后,他也不敢肖想正房地位了。自贬身价降低要求来求个姨娘当,靳青河居然还不愿意!他拿一下乔不就是为了以后有个好起点吗?看这形势恐怕真连个姨娘都分配不到了! 太寒心了!无情无义,始乱终弃!跑路了连个地址都没有留下,让他往哪里找! 难道他真以为他沈出云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他还有个乖巧可爱的小表弟呢。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方了,也不知道那兔崽子回到柳州后,有没有向舅舅编排自己的闲话。干脆就去柳州看看他好了,顺便散散心。让该死的薄情男见鬼去吧! ·········································· 1928年春末,一本名为《论中华未来100年之道路》的书籍如台风席卷,在中国大地上引起强烈震动,舆论哗然! 该书先是总结了中国自清末到今日历代国人的探索和得失,目前各党派的优势及不足。然后详细介绍西方各国政治的发展历程,其国内派系,思想主流,格局划分,以及对华态度等等,重点放在日本共和对华采取的态度和政策方针上。此外,还另附板块介绍了西方各国的尖端武器设备,军队擅长的作战方式,军中将帅才俊各自的作战特点等等。全书剖析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而且证据详实,论证严谨,态度端正,为华国人展现了一副西方政治生活的全景图,让一味自信或一味盲从的国人豁然开朗,原来他们一直以为强大无可匹敌的西方x国,国内也并不太平,争权夺利比之华国半点不逊色。这本书突兀得仿佛是从天而降,又巧合得仿佛是蓄谋已久,让人震惊之余,却又无从批驳。 还有一点特别引人注目,令人费解的是,此时的日本和英美匈等其他帝国主义国家对华国的侵略程度是半斤八两,不能持平也不至于太过,日本并无特别不妥之处,然而作者清明谷雨却是着重将其挑出一个章节来分析。从日本引渡汉语从而创造本国文字,沿袭华国文化从而形成自身风俗民情和思维模式,到近期日本国内自“昭和金融危机”后引发的大动乱。矛头直指日本军事帝国主义的勃勃野心。此章较之其他文段文笔更为犀利,措辞更为严苛,感情更为充沛强烈。简直就是一座喷涌中的火山,人们仿佛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作者清明谷雨那扑面而来的对日本的刻骨仇恨。在清明谷雨笔下,日本居心叵测,恩将仇报,野兽般善于蛰伏窥探,日夜怀揣着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地觊觎华国的广袤领地。 在国内各种主义横行,思想界百花齐放却对华国未来道路不能协调统一之际,作者清明谷雨如地雷炮一般腾空炸响,对目前国内各种主义秉持别具一格的批判态度的他,似乎单枪匹马的就将各条道路走了个通透,走出了结论来。他将这些结论总结升华之后,为华国指出了另外一条康庄大道。 如此,作者清明谷雨一时也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是清明谷雨明显只是个笔名,真人是谁?各方势力上天入地搜索许久,却依然不能确定。 而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各方对此书所持的是何种观点,各方势力必将有所改革。历史的车轮辘轳向前,势不可挡。 ·········································· 香港。 作为英租界,这个时期的香港已经呈现出一派与大陆截然不同的欣欣向荣气象。当然,这繁华依然繁华得含蓄典雅,繁华得含羞带愧。因为两极分化严重,导致人们视线偏斜,不能确定,自己所处的地方,究竟是土房矮垛环伺下的钟楼城堡,还是惨遭舶来文化侵蚀的金沙海岸。 靳青河坐在日光明亮的三楼办公室内批阅文件,听着外面的吆喝谈笑,却有些心不在焉。 内地正因着他的书翻江倒海,骂战滔天,几乎各个阵营都有人站出来呦呵一声,或赞同或讥诮,或摆出老大哥模样捋着胡子评点几句。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参战者就包括许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伟人。而他坐在办公室里,每天从报纸上了解思想改革的进展,然后端着一杯普洱茶,握住钢笔蘸饱墨水,心平气和地对那些怒骂,宣战,疑惑,支持,一一做出回复。双方开始在报纸上公开交流见解,他的思想也就在这一来一去的公开信笺中被越来越多人所熟知。开始润物无声地影响着年轻一代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思想上的改革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妄想强行扭转历史走向的人都是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的。靳青河知道自己尚且算得走运,因为他此时不在国内,否则很可能早就被某些帝国主义的代表或极端份子抄了家下了狱强行签下了伏罪状。作为商人,他具备足够的耐心,也做好遭受污蔑的准备。他不怕挫折打击,不怕整版整幅的谩骂诋毁,不怕被曝光后的身败名裂。他只求拥有身为一个华国人的无愧于心。 到了香港以后,靳青河除了定时回复报纸上这些文人的口诛笔伐外,全部精神就集中在民族工业的发展了。民国时期,中国的工业遭受到外来资产的冲击,变得异常薄弱。譬如火柴,织布,汽车,钢制品,铁钉等等生活用品,前面还得打着“洋”字号,哪里有前世随处可见的“ made in china”那么牛b?国企民营是华国工业化的主力军,但因为苛政,关税,贸易壁垒,人才流失等,更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强大的政府来保护,帮助他们,几乎所有民营都在走下坡路。此时的中国市场过半都被洋文化占领,中国工业陷入一个无限倒退的尴尬状态。单单是钢铁生产就年年下跌。所以靳青河觉得,钻研武器设备很重要,扶持国企,民营,改善民生亦是刻不容缓。在工业这一块领域上,他着重的是生活用品的生产,务求廉价,简便,好使家家户户都能购买得起,从而减少百姓的生存压力。因为存的是为民的心,所以他对这些琐碎技术毫无保留,对有心救国的民企都是倾囊相授。这也为他广结善缘,给他树立了爱国志士的形象,为日后的一呼百应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 因为做得太成功,公司中间也多次遭到西方帝国主义的盘查和交涉。但因着靳青河的处事魄力和长袖善舞,这些非难最后都不了了之。当然,这其间丁太子的身份功不可没。虽然丁司令暴跳如雷要跟他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但是丁家丁太爷,丁老夫人以及丁少夫人可不这么想。而丁家主事的向来是身强体壮,一根拐杖能把儿子丁司令抽趴下的丁老太爷。 靳青河没想到丁家是这么个上司头顶还有一个上司的复杂分班,还以为是丁司令虎毒不食子,口是心非,心里还很觉安慰。至少他没把丁太子拖累得众叛亲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76章 再见柳州 如今,北伐军内四派,蒋冯阎桂已经取得暂时妥协,正式向以张|作霖为首的奉军宣战。 这次战役不比去年的二挑一,这次是四挑一,奉军将在这场战役中四分五裂,一败涂地,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作为奉系一大势力的丁家自然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然而即使如此,丁太子亦不甚上心。他虽然总是跟自己父亲叫板,但是在他这个作儿子的眼里,丁司令这位严肃的父亲永远都是战无不胜的。谁也不能打败他。 丁太子是正经保定陆军军校毕业出来的,当年的成绩也是军中佼佼者。不过此人一经毕业就全无自觉性,如今正大材小用地蹲在靳青河开办的一所小型军校中,给一群毛孩子上军事课,把一群热血沸腾的有志少年操|练得整天嗷嗷乱叫。 如今,无论是枪支炮弹的生产,还是军校的开办,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运作着。然而生活中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半个月前,靳青河发电报给远在万成县的家人,希望他们能够到香港来。虽然抗战时期英租界也陷落了,但总是要比内地要缓和许多。加之靳父作为一个商会的领事,那能力自是毋庸置疑的,由自己父亲来打理一些事务,正是再好不过。 半个月过去了,发出的电报犹如泥牛下河无声无息,直到今天早上,万成那里终于来了回电。 原来靳父早就收到电报了,犹豫至今才回复,一是因为靳家百年基业都在奉天万成县,靳父割舍不下。二则是 ——弟弟靳蓝泽去了柳州年瑾玉那里,至今未归! 靳蓝泽在两个月前接到来自柳州的电报,说是柳州那边年瑾玉为他置办的店铺已经收拾妥当,邀请他过去查看验收。靳蓝泽欢天喜地地去了,然后至此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靳蓝泽是没有出过远门的,所以一旦音信全无,靳家两老就要急的团团转。以为他是乐不思蜀或是迷途遭难了。于是靳家开始四处发动力量往柳州找人。 靳家在万成县虽然势大力大,但是柳州远在千山万水之外,靳家鞭长莫及。靳家人找得焦头烂额,却始终遍寻不着这位不谙世故的小少爷。如此过了一个月,家里忽然来了个陌生电话。说是靳家二少爷正在年府做客,前些日子是出了点意外,受了点惊吓,至今都不敢出门。希望兄长靳青河能够亲自过来将他接回去,而且还非得是兄长不可。那边给了电话号码,说是到了柳州再联系便是了。然后电话换了正主儿接听,但是靳蓝泽也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支支吾吾了半天,竟是干脆啜泣起来,只说一定要让大哥来,否则自己就惨了。咔嚓一声就单方面断了联系。 靳父摸不着头绪,真要一夜急白了两鬓。他往日总骂这次子不知好歹,想把他逮去回炉重造。但如今事到临头,听着次子压抑的哭声,他那颗老父亲的慈心真是饱受煎熬。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长子靳青河商量此事。身边连一个能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靳父已经从“宽宏大量”的丁司令那里收到通知,他“单纯无知”的长子被“狡猾凶恶”的丁家太子诱拐了,大概还是拐进深山老林去当压寨夫人呢。——这可如何了得! 虽然丁司令口口声声称赞靳家少爷秉性耿直善良,夜奔一事全是丁府恶霸无法无天惯了,是养不教父之过云云,并一再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要坚决地与此等恶徒此等现象决裂,号召丁靳两家人齐心协力,一起同强抢民男的丁家恶霸做斗争。但是靳父已经人老成精了,他是再了解丁司令不过的,丁司令嘴上夸夸其谈,但他真正的想法肯定正好相反!他恨不能宰了靳青河! 靳父联系不到长子,日夜担心受怕,总怀疑是丁司令私下结果了自己的长子。又兼之次子一事,真要一夜熬白了头发,整个游泳圈就漏气似的囫囵瘪了一个可观的规模。直到靳青河发去电报,靳父才如蒙大赦,凄风楚雨地诉说起这一个月来的种种遭遇。 靳青河出神地望着窗外赤白的阳光,落地窗上映着他眉目浓秀的俊脸。 靳蓝泽是在柳州出的意外,这里面必有蹊跷。——年瑾玉,他想干什么?那个柔弱害羞的少年,难道还能害了蓝泽不成?他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那时不还挺好的朋友吗?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拒绝? 靳青河觉得自己真是越想越离谱。年瑾玉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娇憨傻气,活蹦乱跳的,受了委屈也是一个人躲着抹眼泪,这样一个小少年,难道还能坏到哪里去不成? 既然蓝泽指名道姓的要求他去接人,那他便去一趟又何妨。说到底,蓝泽也算得上他的亲人了。对方难得撒一次娇,他这个做哥哥的如果不回应,他必定要伤心的。 靳青河默不作声地做了决定。等到晚上丁太子从军校回来,他便在饭桌上提起此事。 丁太子一听,一口白米饭就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熬出头来,熬出了个二人世界,这心情就跟多年媳妇熬成婆婆一样得意又伤感。可是这好日子没过上几天,怎么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了?再说那年瑾玉不都人走菜凉了吗,怎么还没消停?那靳蓝泽不过是个弟弟罢了,不自去寻找良人,死乞白赖他家阿青算个什么英雄好汉?这一个两个的小兔崽子都在瞎折腾个什么劲啊,就专会对着他屋里人使劲呢这是! 丁太子搁下碗筷,扯下餐巾,开始揎拳掳袖,酝酿情绪,打算到床上兴风作浪,一举拿下心上人。 当然,结果可想而知。 因为靳青河不放心公司跟军校的事宜,所以丁太子被迫留下来看家。靳青河觉着接个人必然用不上三天两夜,也不必大动干戈,所以只带了两个卫兵,几把手枪就出发了。因为丁太子虽然浑身瘫软在床褥中,依然喋喋不休不肯轻易开城门放通行,所以靳青河无奈只能跟他做了约定,自己半个月之内必须回来,否则丁太子满可以大摇大摆地上柳州逮人回家。 ·········································· 靳青河给远在柳州的年瑾玉发去电报,询问他具体的地址,要前去领走自己那个给他添麻烦的弟弟。 一个星期后年瑾玉才给了答复。没有正面回答,只表示到时自己会亲自去火车站迎接他。靳青河有些苦恼,他因为之前那些事情,对年瑾玉有些膈应,不大想跟对方见面。但对方既然如此热心,又是如此坚决,他也不好推脱,便回电说明了自己所乘列车的班次。 在靳青河的印象里,年瑾玉一直都是只淘气,活蹦乱跳又胆小怯懦的小动物。高兴的时候哈哈笑,委屈的时候瘪嘴哭,虽然快奔双十,却完全天真好动,是个小孩子的心性。他一度误以为他是小弟的化身,所以对他百般爱护。但是如今想想,那真像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因为这记忆太深刻,所以当靳青河走下火车,见到年瑾玉那么个热烈的阵仗时,真给他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年瑾玉那派头,那排场,简直有点国际友人面对面的架势。列队,鲜花,仪仗队。铺排太过,反而显得生分了。 两个卫兵先提着行李走出车厢。后头,靳青河拄着钢制手杖也慢慢下了台阶。等在水泥路上站稳了,才取下头顶的毡帽,露出蓬松微卷的刘海下一对温润的眼睛。他朝对面的年瑾玉微微颔首,嘴里呵出一口冷冰冰的白雾。 “越绝孤城千万峰江流曲似九回肠” 唐代柳宗元曾经热情赞叹过这座历史底蕴厚重朴实的城市。 柳州的冬天是寒冷而干燥的。这种冷跟上海阴沉沉的湿冷不一样,柳州的冷是坚硬而霸道的,冷得足以把人们胸口仅存的一点温暖呵成冰锥。靳青河适应不了这种冷。虽然现在柳州在文字界定上已经度过了冬天的尾声。 年瑾玉还是分开时候的模样,穿戴时髦,体面,因为天冷的缘故,那时髦便时髦出了粽子的形状。杏眼,菱唇,梨涡,看着靳青河的小眼神水汪汪的,脸颊娇嫩如花瓣。他对这场重逢似乎是很高兴的,眉眼都是笑,然而又秀秀气气的不敢宣之于口,就变成了个欲说还休的模样。只使劲地盯住靳青河含羞带怯地笑,美成了一个花骨朵。 年瑾玉站在热热闹闹的仪仗队前方,快速地抿住嘴笑了一下。在锣鼓喇叭萨克斯混杂中,他语调欢快地对着朝思暮想的大哥唤了一声:“大哥呀!”然后快走几步上前,搂住靳青河一边的手臂。 靳青河像个温厚的长者一样慈爱地拍拍他的手背,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年瑾玉表现得如此大度如此尽释前嫌,但他还是免不得要尴尬。 “大哥,坐那么久的火车,很辛苦吧?瑾玉给大哥接风洗尘吧!咦,这是什么?”年瑾玉仿佛才发现靳青河的手杖,惊奇地撑大眼睛讶异道,“大哥,你腿怎么啦?” 靳青河不着痕迹地一缩手臂:“没什么,一点小意外,好得差不多了。” 年瑾玉抿嘴笑出两个梨涡,也不再多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打分~哼(ˉ(∞)ˉ)唧 第75章 不知好歹 年宅是个中规中矩的大洋房,有优雅的庭院和高高的白色篱笆。听年瑾玉介绍,年家人丁兴旺,但因为他是家里最受宠的幺子,所以拥有自己私人的一幢小洋楼,靳蓝泽就在他屋子里。 靳青河在年府二楼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靳蓝泽神情黯然无色地委顿在床上,因为屋里煤炭烧得暖烘烘的,所以他身上只套了件薄涤纶睡衣。他面色憔悴,那双原本狡黠活泼的眸子里盛满沉甸甸的灰光。看到靳青河,他似乎激动了一下,一下子坐直了身,但随即又病恹恹似的颓了下去。他姿势僵硬地朝靳青河笑了笑,轻声唤道:“哥哥。” 靳青河不了解这个弟弟,只以为他是娇养惯了,突然遭遇了这么一场劫难,所以身体跟精神都受了创伤,一时的心灰意懒。这么个活蹦乱跳的弟弟忽然变得死气沉沉,靳青河作为一个便宜哥哥看着也怪心疼的,便外套也没脱下,拄着手杖就快步走到床边,弯下腰拍了他的肩膀,责怪道:“蓝泽,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下个楼梯也能摔成这样?”他听说这弟弟是下楼梯时摔了跤,把腰椎给伤了。如今天天都要推拿按摩才能缓痛。 靳蓝泽小心翼翼地斜眼看向靳青河身后的年瑾玉,见他果然正阴测测地死盯着自己,吓得脖子一缩,声音虚弱地解释道:“我,我急着要出门玩呢,就,就没看路了。” 靳青河留意到他闪烁不定的眼神,以及颤抖的身体,眼中掠过一丝孤疑。按住靳蓝泽肩膀的手臂蓦地施了点力:“怎么,腰还疼吗?” 靳蓝泽咬着惨白的唇,在被子底下重重地攥紧了拳头:“不疼了!哥哥来了,我就不疼了!” 靳青河活了两世人,人际交往中的尔虞我诈,装模作样看的难道还少?更别说靳蓝泽这个全无演技的花瓶表现。他见自己弟弟说话时轻时重,面色犹豫且浑身打怵,绝非是个单纯扭伤的样子,心里立即就有了计较。但他也不大愿意往阴暗的方面想,不想把人想坏了。 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再次拍了拍靳蓝泽的肩膀,安抚他稍安勿躁,才直起腰,回身对身后的年瑾玉淡笑道:“蓝泽是蜜罐里泡大的,没挨过苦,这次受伤肯定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现在既然我来了,也就不好继续叨扰你了,而且家里高堂也很是念叨,我直接带他回去吧。” 年瑾玉有些不以为然。他知道大哥这是有所察觉了,他本来也没打算长长久久地瞒住他。反正大哥现在已经进了他的屋子里了,哪里还能不做他的人! 阔别许久,如今再看大哥俊朗的眉眼,听他温暖地絮叨,真是太幸福了。这样的大哥,让他如何舍得放他走!靳蓝泽何德何能,能被他这样牵肠挂肚,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照看?靳蓝泽游手好闲,投机取巧,口口声声说当他是朋友,其实只是在利用他罢了。一开始还鼓励他去追求大哥,一听说大哥跟丁恶霸跑了,马上劝他不要妄想。靳蓝泽见风使舵,趋炎附势,这种虚伪的小人凭什么轻易得到大哥的关心,靳蓝泽根本就不配!他不过是刚好投胎投对了门楣罢了。他真想杀了靳蓝泽,取代他的地位! 所有欺负,辜负他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还有他最大的阻碍丁昆山!——丁昆山很快就要从人间消失了。他处心积虑这么久,总算设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局。他此时把大哥骗过来,就是为了方便丁恶霸毫无阻拦地进入他的死阵。丁恶霸鼎好是结果在里面,就算侥幸逃出来,也至少得落得个缺胳膊断腿的下场。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招借刀杀人,就是失败了,大哥也绝对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妙,实在是妙啊! 靳蓝泽的事,丁昆山的事,靳家接下来要遭遇的事,哈哈,可怜的大哥以后知道了真相,肯定是要跟自己一刀两断一了百了的,干脆现在豁出去,把这幸福的日子再延长些吧! 年瑾玉一直喜欢靳青河,这喜欢因为被拒绝,被挑衅,久经风雨侵蚀剥落之后,渐渐满目疮痍,淤积成泥淖沼泽。他过去一直天真善良,然而那二十年的无忧无虑却仿佛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善意。 他再也不退让了。想要的,就去争,去抢! 所以当靳青河表示要带着靳蓝泽离开的时候,年瑾玉只是绷着一张粉白的小脸,笑得渗人。态度堪称强硬地拒绝道:“急什么?蓝泽的腰椎骨天天疼着,还没好呢,哪里受得了这一路的颠簸?再说大哥也才刚来,瑾玉还没尽下地主之谊呢,大哥以前那么疼我,现在也得给我个机会报答报答呀!我这房子很大,闲杂人也没有,你尽管放心地住下吧!” 果然。靳青河想道,年瑾玉果然不对劲。便客气地推辞道:“不了,家里高堂实在挂念,还是就此别过吧。” 年瑾玉忽然就有些气急败坏了,言辞间也带了些火气:“不许走!我说不许就不许,现在这里是我说了算!”说着,杏眼朝床上的靳蓝泽一眯,“蓝泽,你也想多待些日子,是吧?” 靳蓝泽打了个寒颤,马上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年瑾玉大获全胜。靳青河无话可说。 年瑾玉的这个带着胁迫意味的眼神,靳青河捕抓到了。 天真可爱,胆小乖顺的年瑾玉,一直以小弟的模样活在他记忆里的少年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就有了这样凶光惊人的眼神,这着实让他有些恼怒和失落。果然,靳蓝泽这腰椎伤的有蹊跷。这次柳州之行,难道真是个鸿门宴?年瑾玉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就因为他的拒绝? 靳青河一经想明白,反而镇定下来。只说道:“那好吧。” 他并不急赤白脸去跟年瑾玉分辨,他因为没有防备对方,只带了两个卫兵和三把枪,而对方门口却是两列扛枪的纵队,双方实力实在悬殊,所以如今真是束手就擒了。 靳青河就此在年宅住了下来。 他以为年瑾玉既然是因为求|爱不得才生出歹心,那么接下来总要来点厉害手段。不想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像以前一样,年瑾玉对他是又抱胳膊又抱腿的热乎着,撒娇讨好,无所不用其极,这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靳青河不知道的是,年瑾玉压根就没想过要害他。年瑾玉要消灭的是夺走大哥的敌人,他只是想要继续当大哥的小弟而已。所以他一方面很想爱护大哥,一方面又很想让大哥孤家寡人一无所有,唯有如此,大哥才能死了那些外心,才能全心全意地依靠到自己怀里来。 靳青河莫名其妙的就在年宅住了好些天。这其间他没有再见到靳蓝泽,因为年瑾玉已经把他送到医院去了。靳青河想去探望弟弟,年瑾玉不肯,拘留了他的两个卫兵,屋里屋外重兵把守,俨然将他当个囚徒对待。当然,他自己也自愿当个小囚徒,天天守着个不大痛快的大哥痛快地过日子。只要靳青河不提离开一事,他就和颜悦色,端茶倒水,嘻皮涎脸,俨然一副阿谀奉承的小奴才相。然而只要靳青河一说去见靳蓝泽或者带着靳蓝泽离开,他立即翻脸不认人。 靳青河到了这份上,开始有些气愤了。第六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开始酝酿情绪,想要跟年瑾玉把话说清楚。如果对象是沈出云,靳青河大概会装傻充愣然后借机行事,因为沈出云本是个狡猾之徒,他向来不跟他讲情面。但是年瑾玉不同,靳青河潜意识里总固执地坚信着,有着小弟外表的少年总不能坏到哪里去。 黄昏时分,霞光如血色蔓延,在天际层层叠叠地铺展开。 靳青河在晚餐结束后,忍无可忍地问道:“瑾玉,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让我来接蓝泽,却把我关在这里?” 年瑾玉攥着餐巾擦嘴,闻言只是甜甜一笑:“大哥,蓝泽没事的,你放心吧。” 靳青河眉头一皱,对他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很是不满:“我要回去。” 年瑾玉隔着餐桌握住他的手:“大哥,你就当陪陪我好吗?” 靳青河垂下眼帘,收回手。温和而坚决地摇头道:“我有事情要做。” “呵呵。”年瑾玉低头轻笑,蓦地把餐巾往桌上一拍,手撑着餐桌站起身,眼神凶狠地望向靳青河:“我说留下来,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说我要回去。”靳青河眼神犀利地盯住他,吐出的话语温和中隐含危险。 年瑾玉冷着小脸阴沉沉地与他对视足有三秒钟,气得眼睛都泛红了。蓦地“啊”的大叫一声,拽住桌布一角,将桌布整个掀翻出去。 桌上的陶瓷小蝶,玉箸,刀叉等东西“乒乒乓乓”砸了一地。站在后边伺候的仆人哎呦一声,赶紧退开。 年瑾玉抬腿将小餐桌整个踹翻到一旁,快步走到靳青河面前,抓起靳青河的手杖,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挥斥下去。 靳青河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只将眼眸危险一眯,面露失望之色:“你想打我?” 年瑾玉维持着高举手杖的姿势,愤愤地瞪着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握着手杖的手都发抖了。 如此僵持片刻,年瑾玉神情颓然地慢慢垂下手。靳青河以为他总算冷静了,不想他却是突然一个转身,将手杖愤恨地往身后的仆人脸上挥舞过去。 这一仗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靳青河几乎能够听见钢制杖身划破空气的“咻咻”声响,以及骨骼破碎坍塌的声音。 仆人惨叫一声,捂住脸急退几步摔在地(哔)板上,哀哀欲绝地呻|吟起来。狰狞的血口像一张笑嘴在额际裂出,腥红的血液从指缝往外冒。 年瑾玉还不泄恨,又朝仆人劈头盖脸地狠狠抽打了几下,将仆人打得满地打滚讨饶,打成了个血葫芦才总算罢手。 他将沾染着猩红血迹的手杖往旁边一丢,气喘吁吁地喝道:“混账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滚出去!” 仆人急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往外冲去。 大厅里一下子陷入尴尬的死寂中。 年瑾玉背对着靳青河平息了怒火,良久,才慢慢转过身,跟靳青河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昨天断网了~~orz 晚点还有一更~ 第76章 人生赢家 大厅里一地杯盘狼藉,地(哔)板上斑斑血迹。 年瑾玉踩着破碎的陶瓷碎片,一路走到靳青河面前。 年瑾玉冷笑:“你要回去哪?我听说你跟丁昆山私奔去了?可惜可惜,丁昆山已经等不了你了,你也无处可以去了!” 靳青河脸色一凝,握住扶手:“什么意思?” 年瑾玉哈哈大笑。他此时真正是气昏了头,因为本就不是个能藏得住秘密心事的人,所以如今一受刺激就口无遮拦,将计划和盘托出: “我的意思就是,丁昆山要死了!大家都说上阵父子兵,丁司令上战场,怎能少了他?这次国民革命军跟奉军一战,奉军损失了山东大本营,嘿,丁司令就在那里呢!他如今陷在济南赤霞区孤军奋战,我已经发电报通知丁昆山去救他了。瞧,我做了件好事不是吗?如果丁昆山不去,丁司令八成没了活路了。但是就是丁昆山去了又如何呢?”年瑾玉歹毒一笑,“一起死绝罢了!蒋叔叔已经答应我了,见到丁昆山就帮我结果了他的性命,只需要一颗不长眼睛的流弹!哈哈哈哈哈!!!!!” 靳青河脸色大变,沉声呵斥道:“你骗我!” 年瑾玉满不在乎地一耸肩,信心十足地说道:“骗你是小狗哦,我骗谁也不会骗大哥你的!如果大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打电话去确认一下!”然后语气一缓,凉凉地自嘲道,“我爹爹是桂系的经济支柱,可惜帮不上忙,否则我就把丁昆山骗到柳州来教训教训了。为了大哥你,我还特地跑远路去求祖父的朋友蒋叔叔帮忙呢,可真费了我一番苦心思。” 靳青河眉宇一拧,几乎要拍桌而起。勉强平息下胸口的窒闷,他在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遍有关1928年4月末5月初济南发生的大事件。 济南惨案,日本关东军制造的,惨无人道,震惊中外的济南惨案! 事件的开端是奉军在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革命军枪火下节节败退,盘踞济南的奉系老将张|宗昌自私愚昧,向日本第六师团长福田彦助中将求援,不想引狼入室,在济南腹地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等到国民革命军占领济南,日本关东军的屠刀已然举起了! 奉系在这场战役中严重损兵折将,接下来要开始面临清算和改革。丁家,会是个怎样的命运?丁司令陷在死阵中,以他的秉性,必然不肯跟日本人妥协的。而昆山——昆山性情暴躁,耿直,更是不能见容于关东军。关东军目前支持的是与奉军对立的北伐军,奉系全无生路啊! ——怎么办?昆山在济南,他在柳州,济南的胶济铁路也已经被北伐军切断,要他怎么去?而且他无兵无卒,还拖着一条伤腿! 靳青河的心都冷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在乎丁太子。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最重要的人了,他是不能再失去丁太子的,光是想象都是难以忍受。他已经没有勇气去承担那种痛苦了!如果丁昆山没了,他还有什么盼头呢?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接受一个人,怎能容忍对方不经过自己允许就擅自离开?除非是他不要的,否则绝对不许离开! 一定有什么办法。靳青河想道。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更多时候他越是担心心里就越是冷静。因为他知道,如果连他都失了分寸,那么谁能去救丁家父子呢!他必须理智,冷静,在这一团乱麻中理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关东军目前还没有跟奉军撕破脸,所以即使不满丁家父子的作为,但丁家的势力就摆在那里,关东军还不敢大动干戈,他们必定会想要利用丁司令来钳制奉系势力,所以丁家父子目前应该不会有危险。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用什么手段,他已经不在乎了。欺骗,伪装,利用,胁迫,甚至杀人,他都可以做! 靳青河心中的汹涌起伏,倒映在黑瞳中,却只有一片黑曜石似的沉凝。 他收敛情绪,往后缓缓一靠,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失望之色:“瑾玉,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吗?” 年瑾玉一噎,靳青河的惆怅简直要刺痛他的眼睛。他忽然惊醒,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他刚才居然还想打大哥! 他是来讨好大哥的,不是来跟大哥成仇的! 这下糟糕了! 年瑾玉暗悔不已。他深深地闭了下酸涩的眼睛,越过餐桌,把靳青河一个高高大大的人拥进自己的小身板怀里,将靳青河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呀!瑾玉爱你呀!” 靳青河默然地听着,手掌摩挲着自己的伤腿,心里开始计划着离开的事宜。 年瑾玉见他不答话,如玉的小脸整个皱巴成了核桃:“大哥,你这次要气我多久?” 靳青河神情厌倦地一闭眼睛:“当初我对你好,你不要我。如今我对别人好,你也不愿意,你当真就这么恨我?” 年瑾玉心里一紧,忙将他囫囵搂紧了,忽然难过得眼眶都红了:“大哥呀,你别去找别人,瑾玉对你好。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重新来一次好不好?” 靳青河神情木然地任由他悲伤的菱唇压在自己额头上,目光落在窗外遥远的一点上。 ·········································· 态度的改变必须要有过渡,转变必须自然,否则就会引起年瑾玉的疑心。靳青河牢记这一点,所以在装模作样地跟对方冷战了一天后,在一个寒冷的深夜,他有计划地跟年瑾玉和好了。 彼时,靳青河正捂着热烘烘的棉被子睡觉。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感觉身后的床褥一沉,随即被子被掀开一个小角,一双柔软的手掌摸索着钻了进来。 靳青河一下子醒了个通透,眼还没睁,就直接把那入侵者的手腕攥住了。 “哎呀!疼!” 靳青河心知肚明,却假装惊讶地问道:“瑾玉,怎么是你?你大半夜的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房间里黑黢黢的,只有窗外投射进来的零散街灯光线,在窗前床头晕染出一片暗蓝色调。 年瑾玉穿着睡袍,抱着枕头,身体维持着爬床的姿势僵住了。 见靳青河醒了,年瑾玉的眼中迅速酝酿起一层水雾,软软糯糯地嗔怪道:“大哥,你抓得我好疼啊!” 靳青河松开对他的辖制,蹙眉道:“回去睡觉。” 年瑾玉语气含糊地嗫嚅了一句,随之占着身体娇小灵活之便,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像条沉重而温暖的大蛇一样,在被子底下缠住了靳青河的手脚。 靳青河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见他像只小狗似的,还企图往自己胸口藏,立即拎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外一扯:“冷死了,出去。” 年瑾玉保持着头部后仰而身体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住靳青河的姿势,吃力地辩解道:“不要,我要跟大哥睡觉!大哥你跟我和好啦!算我求你啦!” 靳青河对他这种死皮赖脸的纠缠无可奈何,便放开他,自个儿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年瑾玉又大获全胜,不禁喜形于色。他从背后再次搂住了心爱的大哥,心里十分幸福。 他将嘴唇凑近靳青河耳边,孩子气地说道:“大哥,瑾玉好喜欢你的,你不要跑到别人那里去啊。” 靳青河低声道:“你现在这么能耐,我管不住你。” 年瑾玉一听这语气,感觉大哥已经有了松口的迹象,连忙抱紧了大哥,信誓旦旦地强调道:“大哥,你不走,我就听你的话,全部都听,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呀大哥?” 靳青河估摸着这火候差不多了,便缓下语气,伸手在被窝里摸索着握住了他的小脚丫子,拇指摩挲了他的脚背,和声问道:“脚现在还会冷吗?” 年瑾玉心花怒放,感觉自己心底的寒气都被大哥火热的手掌驱散了,连忙把脚丫子蹭进他的掌心,大开染坊:“冷呀,一到冬天就特别冷——不过现在有大哥在,我就不冷啦!” 靳青河拍拍他缠在自己腰侧的大腿,淡淡地说道:“好,睡吧。” “嗯!”年瑾玉将他抱了个大满怀,心里比泡在蜜罐子里还甜。 ·········································· 年瑾玉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幸福过。 早晨一醒来,身边是大哥安详平和的俊脸,他可以偷偷亲他一口后再起身。和大哥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散散步,带大哥戏院舞厅棋牌室逛个遍,中午一起去餐厅用餐,一起午休,并肩坐在咖啡厅或公园的槐树藤椅下喝下午茶,晚上一起泡了澡然后抱在一起睡觉,入睡前还能细细碎碎地说上几句悄悄话。只是在大哥面前提不得丁昆山的坏话,这就有点让人不高兴了。不过来日方长,他一定能够把丁恶霸从大哥心底彻底祛除出去的。 今天早上他在报纸上还看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上海第一外交官,中日友好大使,上海保安大队队长陆仁义先生与其侄子在午夜时分一场大火中丧生了! 陆仁义是谁?陆冬青的叔父,靠山,陆冬青欺负他的资本!陆冬青和丁太子是他如今最恨的两个人了,现在一个即将完蛋,另一个已经烧死了。你活着笑看你的敌人死在你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快活的呢?而且此刻他心爱的大哥还就在他的身边!他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啊! 报道上说,怀疑这场大火是革命乱党所放,因为它的手法跟之前杀害几任中日友好大使兼翻译官的如出一辙。现场只找到了两具尸体,全都烧得面目全非,警察只能从其衣饰身材,以及失踪人口判断,死的这两个大概就是陆仁义队长及其侄儿了。 如今讣告已出,大概是不会有错的了。 哈哈,虚伪卑鄙的陆冬青,总算报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28年柳州发生过一起大火灾,时间上可能有些出入(俺查遍资料也没找着具体时间囧)就这样吧~~ 第77章 柳州大火 天气干燥清冷,来一场大火应该算得合理。 靳青河计划在半夜放上一把大火,到时声东击西,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救火上,自己就能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离开了。 靳青河所在客房位于小洋楼的东北角,前面是庭院草坪,后面则是柳州有名的蒺藜河。河水自然是深不见底的,特别是如今天气有些反常,5月初尚且凉丝丝的,夜风更是夹带水雾。一入夜,蒺藜河就要由内向外地泛出寒气。但是靳青河不想再折腾自己的腿了,所以水遁成了唯一的出路。 年瑾玉自从那一晚后,似乎养成了习惯,一到凌晨时分就要偷偷摸摸地来爬他的床。这种形影不离的相处模式无疑给他的计划制造了难度。靳青河一边伪装成一副“你好好表现我就给你个机会继续表现”的样子,一边趁着年瑾玉出门的空当布置意外现场。 这天晚上,靳青河借口身体疲乏,早早就睡了。年瑾玉百无聊赖,又不敢去打扰他,便离开自己的独立小洋楼,到外边玩儿消遣去了。 如此到了半夜,靳青河还没动手,小洋楼倒是突然自个儿先烧了起来! 小洋楼二楼的东北角忽然火光闪现,黑雾冲天,腾腾地直外冒。因为房子用的是洋泥木梁,此时吹的又是东南风,火仗风势,蔓延极快,几乎就是个势不可挡的架势,火舌一路舔舐窜起,很快就把整个东北角都包裹进一个蓬勃涌动的火笼之中。 靳青河先是吓了一跳,待走到窗边俯身往外望,才发现这怪事竟然还不独此一家,整个柳州城一半都陷在火海里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靳青河大骇,天气干燥,几家起火,牵连万家吗?他记得当初看地理杂志时似乎有见过这么一个说法。这次柳州损失惨重了! 然而他马上想到,这不正是个逃走的好时机吗?神不知鬼不觉,完全不会留下把柄的天然火。此时路上必然人仰马翻,混乱一片,就是年瑾玉发现他不见了,出外寻找,他也可以跟着惊慌失措的人流一起涌出柳州城! ——然而靳青河没料到的是,也正是这一场倾城大火,年瑾玉提前回来了! 年瑾玉出门时,路上遇见个敲铜锣的更夫,一口接一口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心里就惴惴的,总不得踏实。待到了舞厅,喝了点洋酒,心里才有了些醺醺然。他原计划是十点时候回去的,然而那迪斯科才跳一半,右眼皮竟是跳得比他的胳膊腿脚还起劲。他因为总记挂着家里有个大哥,玩也不能尽兴。便干脆提前回了家。 汽车一路往回开,夜晚安静的街巷忽然迎面慌乱跑过去几个人,有人在高喊着走水了。年瑾玉这下子更是惶惶不安了。等到汽车开近自家大宅子,他远远的便看见小洋楼上那一簇忽高忽低的火焰,胸口里一点微薄的酒气瞬间全给蒸干。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大哥还在房子里呢!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其他了,车子还没熄火,就推开车门一跳,往小院飞跑。司机哎哟一声,前方大火烧得扑哧乱窜,这位小少爷瞎跑什么啊! 小洋楼前火光红亮,地面一片猩红的光芒,楼上烧得噼啪响,不时有灰烬火星砸落下来。前院里人声鼎沸,仆人们提着水桶,来来回回,都被熏得花脸猫似的滑稽。 年瑾玉迎面冲来,一眼就叼住了负责守夜守门的老奴,逮住就问道:“刘叔,怎么会走水的?大哥出来了吗?” 年近花甲的刘叔被他凶恶的表情骇了一跳,忙答道:“不,不知道,突然就冒了那么大的烟,我一直在门口守夜,没看见谁出来。” 年瑾玉心底一沉,推开他就要往小洋楼里跑,刘叔连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小少爷,你要干什么?这哪能进去,上边都要塌啦!” 年瑾玉回身一甩手臂,厉声喝道:“放手!” 刘叔这下拉得更用力了。他是看着这位公子哥长大的,深知对方的斤两和能耐。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幺儿能去救人?恐怕只是平白无故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刘叔呼喝过来两个年轻下人,两个下人一起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小疯子似的年瑾玉死拽活拽的往边上扯去。 “小少爷,老爷夫人出门时要老奴照顾好你,老奴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你命精贵,损伤不得。你在这等着,老奴让几个小子进去给你找!” 说话间,小洋楼东北角上突然一阵轰响,一整块还燃烧着的窗户“嘭”地一声高空坠落,在地上碎成片片。那火苗还在吭哧着往外烧。 这一幕让年瑾玉睚眦欲裂!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大哥”,开始疯了似的挣扎起来。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人竟一时差点被他挣脱了去,忙反锁了他的手臂将他按下。 ——而另一边,蒺藜河中,靳青河才钻出水面,忍着冰寒哆哆嗦嗦地喘了口气,便遥遥听见年瑾玉在楼下尖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吓得差点伤腿抽筋沉了回去。他赶忙深吸一口气,立即潜进水底。因为火势太大,仆人们取水取现成,都往蒺藜河上跑,所以他也不敢冒出来,只能憋着气在水底手脚并用地往城门方向划去。 水面火光通明,水底黑灯瞎火,靳青河也辩不得环境了,只一鼓作气往前蛙行,心里暗恨年瑾玉来得及时。 岸上,年瑾玉正因为被架在安全区域不得近前而气得直跺脚,眼泪一串一串泉涌似的往外冒。他拿出主人的脾气威逼利诱责骂,奈何刘叔奉命办事,十分固执,他自己那点小力气又根本挣脱不得两个仆人的辖制。眼看着关着大哥的那间房间的窗户火苗乱窜,火星四溅,墙体被烧得焦黑,他的心痛得仿佛被放进油锅里炙烤,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 大哥还在里面,大哥现在得有多疼多害怕啊,为什么自己却在这里苟安? 他不愿意这样,哪怕跟大哥抱在一块儿死掉也是好的啊! 几个仆人心惊胆战,躲躲闪闪地跑进小洋楼,不一会便出来了,似乎没找着,又进去了,反反复复。年瑾玉在一旁看着,恨得牙龈都咬出了血! 混蛋,混蛋!这么胆小怕事,干脆全滚开,让他自己进去啊! 等到后半夜,火势变得凶险万分,二楼的火力积蓄到了极点,甚至发生了一起短促的大爆炸,那摧枯拉朽的破坏力,真正是造物主的愤怒,这下更是谁也不敢进去。 年瑾玉被强行箍在一边,不允许参加救险。他眼睁睁地看着二楼东北角变成黑糊糊一片,房子支架□|露在外,而火势狰狞依旧。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只剩下眼泪还在不要命地往下流淌,气息都弱了,只是茫然地轻声重复着:“大哥······大哥······” 他想,都怪他把大哥骗过来,都怪他把大哥反锁在房间里,都怪他。如果今晚他没有出去,还像之前那样跟大哥一起盖被子就好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了。 直到天际发白,旭日初升,烧了一夜的大火似乎总算尽兴,慢慢弱了下来。整幢豪华精致的小洋楼此时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支离破碎。举目望去,整个柳州城亦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许多庭院洋楼,宗庙园林皆已尽焚毁于大火之中。满城都是凄惨的呻|吟和痛哭。还有多处的火势仍在抢救。 乱世,天灾,**,不得安生。 刘叔望着这么副惨状,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候就不用担心少爷的安全了。年瑾玉有气无力地挣了挣,便挣脱出来。他腿软似的踉跄了一下,刘叔想要去搀扶他,却被他头也不回地打开。 刘叔还是不放心:“少爷,现在怕还不好进去,老奴担心房子的骨架都烧断了,早晚要塌!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夫人想想。” 年瑾玉充耳不闻,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步履维艰地摸索着找到了小洋楼面目全非的入口,钻了进去。 当初贪图华丽,挑的是镶金镀银的铜楼梯,如今经过一夜炙烤,那华丽早已尽数剥落,一条摩登洋梯活活烧成了一段火炭路。一段考验和折磨。 然而没有选择,因为走楼梯是抵达二楼的最快方法。他现在只想找回大哥,哪怕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房间里一团乌烟瘴气,墙壁索黑,玻璃破碎,家具散乱残缺,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烧焦味,能将人活活窒息死。 年瑾玉失魂落魄地环顾了四周一圈,末了神情木然地走到一处尚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怔怔地盯着地上的一点看,眼睛却是干涸得流不出泪来,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 他想到自己也许是乐极生悲了,昨天还在嘲笑陆冬青死于非命,现在倒好,轮到他了。生不如死,还不如像陆冬青那样干脆也死掉的好呢! 年瑾玉抹了一把眼睛,神情颓然地跪到地上开始翻找。那些烧得焦黑的家具碎片还在往外腾腾冒着浓烟,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像只小狗刨土似的拼命地往下刨往下挖。这边没找着,就爬到另一堆继续找,一直找。 可是翻遍了整个房间,他还是一无所获。人死尚有灰烬,不能一无所有啊! 他怔愣愣地看着自己沾满乌黑黏稠灰土,被烫得肿胀的手指,视线慢慢一转,钉在另一侧楼下的小河上。 他心力憔悴,手掌刺痛,然而忽然生出的念头使他咬牙憋着一口气,扶着墙壁站起身。他慢慢走到窗前,扶着窗棂往下望。那么高的楼,那么深的河,可能吗?突然发生的大火,仓促下的逃命,可能吗? 年瑾玉的心里模模糊糊的,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而另一处,护城河河边上,沈出云面无表情地拧好鱼线转轮,架起竿架,一抛鱼勾,开始钓鱼。 第78章 愿者上钩 济南的5月,风和日丽,气候适宜。只是日夜温差较大,特别是这样走在赤霞区的深山老林中,一入夜,那气温便从早晨的北方夏天瞬间一直线下跌到了南方秋天。 入夜,大队人马便在原地扎营休息,开始张罗晚饭。 沈出云布置完巡逻值班的人手,便朝着坐在篝火前的男人走了过去。 靳青河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跳跃的火舌看,冷不防一件黑大氅迎面敞开,罩在他的肩膀上。 沈出云挨着他坐了下来,把他的手抓过来握住了:“冷吗?” 靳青河看了他一眼:“不冷,谢谢。” 沈出云支手托腮失神地望着他的侧脸,忽然说道:“我们以前不是还一起喜欢过冬青吗?没想到现在,冬青做了汉奸,我们反倒成了一对儿。” 靳青河低着头,拿着一根树枝撩拨火堆。 沈出云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去柳州之前,冬青来旅馆找过我一次。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他说他最恨汉奸,却偏偏身不由己的做了那么久的汉奸,还骗着他的学生一起做。前几天他才刚刚知道,他当初的家道中落,双亲离世都是有原因的。他们家是书香门第,家里有一副传家宝,是乾隆帝年间太祖父中第皇帝赏赐的。就是这副画给他们招来了瘟神。”沈出云看着火堆,无限惆怅地道:“嘿,没想到那瘟神就是他最敬爱的叔父!” 靳青河拿着树枝划动的手顿了一下。 “他叔父娶了个日本婆娘,为了升官发财,把他家那副传家宝说了出去。偏巧那个福田中将是个自诩高雅的货色,就联合着他叔父把他家的传家宝强买强卖了。估计是起了争执还是失手什么的,就一把火把哥哥嫂子连着后院一起烧了。可笑的是冬青还不知道,还在他手底下给他兢兢业业地做事。讽刺啊讽刺!” 靳青河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替陆冬青难过不值了。他当初在车站跟陆冬青是不欢而散的,陆冬青没有乘机让警察将他抓起来顶替了杀害张汉奸的罪,他总想着至少他没有坏尽,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他对陆冬青此人秉持的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只因为这书生心高气傲,满腹心计,他对这种人最是抗拒。但是,假如他没有做汉奸叛徒,他对他是没什么太大意见的。 “陆冬青现在在做什么?”靳青河问道。 沈出云一摊手:“我在报纸上看到报道,他叔父在家里被革命乱党一枪毙命,该死的革命党还放了一把火把他的宅子烧成灰。警察在屋子里找到两具烧焦的尸体,由尸体身上的服饰推测大概就是他们叔侄俩了。可是,嘿,我来柳州的时候还在车站看到一个背影跟他很相像的人,你说有意思不?” 沈出云跟陆冬青是多年的好友了,可以说,就是陆冬青化成灰他也认得。 靳青河不置可否。他心里只希望陆冬青能够变回以前在万成县的那个陆书生,这于人于己都是好的。 原来那日靳青河借着蒺藜河水遁后,便在一片黑漆漆的河底摸索着往与年宅相反方向的郊外游去。也不辨具体方位,等到实在胸腔氧气即将耗尽时,他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柔韧的丝线缠住了。拽了几下,没拽开。这可真要人命!赶忙一扎子浮出水面。 然后他对上了沈出云近在咫尺的脸。 沈出云自与他一别后,到柳州已近一个多月了,只去过一次年宅,见到年瑾玉,感觉很陌生,又因为心里有愧,感觉分外别扭,所以只在前厅坐了片刻便告辞了,当时靳青河正被关在房间里。如此在柳州城里游手好闲地玩了个把月,他心里实在空虚得很。他父亲因为投靠了国民革命军,所以此次北伐他被勒令要留守后方养精蓄锐,这真是能把他活活憋死。他心里并不与国民革命军一条心,对蒋|介石的对其他派系要“统一中国”,对入侵者要“顾全大局,不许抵抗”政策十分不满。奈何父命难违。他左思右想,干脆闲下心来做了甩手掌柜。只是暗暗把蒋光头祖上每天问候一遍。因为实在无所事事,所以他分外的生出点闲心,今夜突发奇想要到郊外钓鱼。正因着这份闲心,让他避开了今夜柳州城内的大火,免于参合城内的人仰马翻。 正钓得昏昏欲睡,忽然鱼线在水底被大力地扯了一下,他立即惊醒! 用力一拉,没拉动。这就有意思了,敢情还是条大鱼。沈出云的热血之魂瞬间燃烧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拼了!他将鱼线往脚下一踩,俯身就往水底眯眼看去。水底一片暗蓝色,只能隐约看见一道柔软的黑影正在游动。似乎是个人,又似乎是条鱼。 无论什么来路,看我沈出云拿下你! 沈出云撑着手俯身盯紧了河面,另一只手则从军靴里拔出匕首,举至头顶,决定无论蹦出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先扎一冷刀子下去再说。 ——冷不防便被这条美人鱼溅了一身一脸的水。 沈出云大怒,手腕在空中抡了个圈,兔起鹘落间刀尖已咻咻划下。不想水底的人更快,手掌转瞬便逼至眼前,扣住他的喉咙,就要将他往水底拽。 “沈出云?!”靳青河的动作蓦地一滞。 随着这一声惊呼,匕首在离他鼻尖只剩一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沈出云:Σ( °Д °;) “——青青青青青青河?!!” 幽蓝的月光下,靳青河趴在岸上,半身浮出水面,手臂从水里探出,扣住沈出云的喉咙。而沈出云被拉扯得身体偏斜,半跪半趴在岸边,脑袋一边浸在水中,手里还高举着一把匕首。两人四目相对,近得几乎鼻尖触鼻尖了。 靳青河:(╬▼皿▼)卧槽! 而沈出云则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傻傻一笑:“嘿嘿,青青,河河,小美人。” 靳青河直接扣住他的脖子将他头朝下往水底一按。 ·········································· 进入济南的干道当然还是畅通无阻的,只是胶济铁路被切断后,赤霞区此时正处于兵荒马乱之中,谁也不敢进。所以靳青河与沈出云一行人只能骑着马翻山越岭。 山林黑夜,篝火冉冉。 一双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锃亮的军靴在帐篷前停住了。 沈出云正了正衣领跟风纪扣,一撩苫布帘钻进帐篷里。 这个临时搭建的小空间里,火光橘黄幽暗,靳青河穿着简单的白长褂黑裤子,盘腿坐在地面铺展着的洋绒毛毯上。闭着眼睛,背脊笔直,下颌微收,仿佛入定的高僧,神圣不可侵犯。听见停在面前的脚步声,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俊脸上强行维持的平静出现一丝龟裂。 “你不觉得自己趁人之危吗?” 沈出云手指灵活地挑开一颗风纪扣,厚颜无耻地嘿然道:“老子从来就不是君子。” 沈出云将腰枪和刺刀解开掷到一边,手脚利落地脱下军靴,军大衣,只穿了一件贴身的雪白衬衫和一条军裤便迫不及待地扑到羊绒毛毯上,手掌撑地膝行至靳青河跟前,色眯眯地眯起眼睛,朝前一撅嘴。 靳青河往后一仰头,睁开眼睛,嫌弃地看着他嘟成香肠状的嘴巴,冷淡地说道:“不许亲嘴。” 沈出云眼一瞪:“凭什么?不是说好我带你进赤霞山,借你兵给你枪,给你打杂和卖命,你今晚要跟我做对和美的夫妻吗?夫妻之间哪能不亲个小嘴的?”说完,乌龟似的快速一探头,擒住了靳青河的嘴唇。 靳青河眼中厉芒一掠而过,猛地手指弓成鹰爪扣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拽,掼到地上,随即翻身压在他上方,曲腿重重顶住他的腹部。腿脚起落间在帐篷内带起一阵闷响。 沈出云“呜”的一声痛哼,差点背过气去。 靳青河没什么表情地重复道:“我说了,不许亲嘴。” 沈出云瘪红着一张脸,龇牙咧嘴。心想靳青河这是蛮不讲理,还心狠手辣。夫妻间怎能如此见外! 靳青河掐住沈出云,眼含警告地盯了他足足一分钟,直到沈出云点头屈服,才缓缓松开手,坐回原位。他老神在在地看着沈出云坐起来,一脸忿忿不平地揉着脖子,心里则想着如何安全地度过今晚。 他既然答应沈出云做成这笔交易,就不能临阵反悔。不过,还是要把伤害降到最低才行。如果一定要跟同性睡觉,那至少他必须是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的。 靳青河阴晴不定地注视着沈出云。 其实自从上次在上海被沈出云的马队围困,在封闭的车厢里,沈出云扎了他大腿两刀,他也给他手掌横穿了两刀之后,他就发现了沈出云的一个秘密。 沈出云是个抖m! 普通人若受那种程度的伤害,早就欲|望疲软了。更甚者,(哔哔)中途被打断还会就此不|举。可是沈出云却恰好相反,他好像是越痛越快乐。他给了他两刀,倒好像是成全了他一样。 反常,诡异,变态,偏执——所有的疑问汇集在一起,直指真相:沈出云是个受虐病患者! 刚推测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靳青河很是恶寒了一下,不过言而总之,这是病,沈出云可恨也可怜,而且,抖m总比抖s好呀。 对付这种恶徒兼变态——呵,就无偿为他纠正一下吧。 靳青河手一伸,摸索到刚才被沈出云丢在一旁的刺刀。这刺刀刀形类似唐刀,刃身扁长而刀尖略弯。忽略它的锋芒毕露,形状上倒很像一把长钩子。 靳青河手里摩挲着刺刀,漆黑幽深的眼睛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沈出云。 沈出云被他长时间的注视看得心里发虚,总感觉被看穿了什么。 在沈出云诧异的目光中,靳青河终于有了行动。他站了起身,刺刀拖在地上,锋利的刀尖在毛毯上拖出一条细细的纹路,然后,慢慢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上一章大家都只注意到最后一句···呵呵。小年子是有多不得人心哪已经挽回不能。( ̄. ̄)+ 话说67跟70已经纯洁得跟根去皮的h瓜一样了,怎么还被锁着呀?所以说下一章估计也要被锁,其实jj不是对俺有意见而是无责任抽风吧是吧是吧! 第79章 一半报酬 喉咙猝不及防被锐利的刀尖抵住,让沈出云骇了一跳。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耸动了一下,坐在地上,维持着僵硬的抬头姿势,不明所以地看着靳青河。 这该死的男人不是又反悔了,要杀人灭口吧?不过就是不顾他的意愿偷亲了个小嘴嘛!亲嘴是互相的,他也占了他的大便宜啊! 不对,眼神没有杀气。究竟想干什么? 靳青河的刀尖隔着一丝微薄的空气停留在沈出云的喉结上,顺着垂直线,贴着沈出云的身躯慢慢往下流连,灵活地挑开沈出云衬衫上的纽扣,划过他的锁骨,胸肌,腹肌,肚脐,停在他的裤头上。 刀尖一撩,军裤的扣头“咔嚓”一声细响。 沈出云战栗了一下,腿都软了。幸好他是跪着的姿态,免于受窘。 隔着一条堪称花俏的橙粉色碎花底裤,沈出云昂扬的□一览无余。 靳青河嗤笑一声。 沈出云瞬间涨红了脸。他难堪地低下头,心里又是屈辱又是痛快。这个该死的男人又在想方设法地折辱他。第一次是把他赤身**地绑在水管上,第二次是在他手掌心扎了两刀把他固定在车座上。这一次,他连手都不屑动一下,直接就用一把刺刀猥|亵了他。真是 ——太令人兴奋了! 他妈的靳青河,他究竟是给他下了什么蛊,为什么总能这样敏锐自如地控制他的**! 沈出云心中激荡,身体更是兴奋得发抖。他真恨不能现在就去把靳青河扑倒,搂住他好好地磨蹭一番。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他想看看靳青河还敢怎么对他。靳青河敢不敢更过分一点! 靳青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蓦地抬起穿着同样军靴的右腿,克制着力道,隔着碎花布裤踩在他的□上。 沈出云倒抽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合并了双腿,抱住靳青河的腿,夹住入侵的硬质军靴。 靳青河用刀尖一挑他的下巴:“谁允许你碰我了?” 沈出云粗喘了几口气,悻悻然松开手。 靴底冰凉而□滚烫,强烈的对比刺激得沈出云阵阵哆嗦。只感觉热血上涌,全身燥热难耐。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转动膝盖跟脚踝,轻一下重一下地往下踩,往下碾。 勾,踩,磨,划,点,踏,沈出云被他丰富的技巧撩拨得面色潮红,口干舌燥,呼吸急促。他整个人都要着火了!他从没经历过这样让人兴奋的床事,以前那些经历跟眼前这场快活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果然,只要对象是这个该死的男人,就算只是对方的一只军靴,也足够他激动的了。 “青河,让我摸摸你吧!求求你了!”沈出云情难自禁地仰望着上方的人。 靳青河漠然地垂眼看他,闻言只是勾唇一笑:“想摸我哪里?” 沈出云低头长长地舔了他的军靴一口。 靳青河面无表情地往下一碾。 “啊!”沈出云低呼一声,赶忙抱住他的小腿。 帐篷里烛光摇曳,空气里断断续续地传出男子低沉的喘息声,沉湎着**的气味。 沈出云一只手按着在他身上蹂躏施虐的军靴,另一只手则缠绵地抓挠着身下的毛毯。他朝靳青河仰着头,露出毫无防备的喉结,□的胸腹,陶醉得浑然忘我,口中则呢喃喊着:“哦,青河,青河······好棒······” 相比于沈出云的意乱情迷,衣衫凌乱,靳青河始终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漠然神态。他忽然发现,这样玩弄这个阴险又强大的沈旅长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舒服吗?”靳青河乜斜着眼笑道。 “······舒服!”沈出云微阖着眼睛,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爱死了靳青河这种玩世不恭,冷酷无情的眼神! 快感一阵一阵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由靳青河冰凉的靴底传递过来,几乎要淹没他的神经。这个男人在亵渎他!羞辱他的**,践踏他的感情。啊,光是想想都要兴奋得浑身战栗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得到这个男人的全部,以便自己有荣幸可以长长久久地享受他的糟蹋。 沈出云的持久力让靳青河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靳青河果断收回脚。 沈出云眼神迷离而茫然地仰望着他。 一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它。 沈出云瞳孔一紧。 靳青河邪邪一笑,手持着长枪站在他面前,薄唇开阖,轻而有力地呵出一个重音:“——嘭!” 沈出云抽搐了一下,一股白浊黏稠的液体喷溅了出来,整个人瘫软了。 靳青河收回枪,将军靴在毛毯上蹭干净了,单手插在裤兜里,神情凉薄地说道:“等把他救出来了,再支付你另一半报酬。” (~~~不要骂作者!) ·········································· 翌日。 “他妈的,又迷路了!”沈出云低声咒骂道。 副官勒住缰绳调转过身,也是满脸不解:“旅长,我记得从上个分叉路口朝南直走就能进入济南商埠的,怎么——不对呀旅长,我们好像在绕圈呀!” 所有人脸色都古怪起来。 沈出云转头看向靳青河,却见他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青河跟沈出云一行人在山里走了几天。每次看见熟悉的标志,以为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又会突兀地陷入一个奇怪的循环中。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军队的方向。 为什么?难道只要跟历史有直接的挂钩,他就会被排斥在外吗? 按照他们原本的行军速度,是能够在济南惨案发生之前赶到的。但是现在他们却生生在赤霞区域内迷路了四天,北伐军已经撤出济南,日军屠城也已经结束,青岛济南龙口烟台等地已经丢失。这让靳青河感到疲惫,也感到无能为力的绝望。 正午时分,军队在离小河不远的山丘上驻扎了,摆出锅碗瓢盆开始乒乒乓乓地做饭。 很快,营地里便飘起阵阵诱人的烤鱼味。 沈出云将鱼在即将烧尽的余火堆上翻转得匀称了,淋上香油,洒上孜然,递给身旁的靳青河。 后边正对着火堆上的食物埋头苦干的卫兵们偷瞄过来一眼,心照不宣地贼笑着,语调一咏三叹地“哦~~~”了一声。 靳青河神情恹恹地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沈出云严肃着脸低声斥道:“担心也没用,迷路就迷路吧,老子总能把你带出去的。老子既然答应帮你救他,也拿了你的报酬了,就一定给你把事情办成。你少先吃萝卜淡操心的。吃吧!” 靳青河朝他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就在这时,山腰一侧忽然响起一声震天轰鸣。 炸药! 所有人立即站起身,沈出云拿出望远镜朝对面山腰快速地扫视了几圈,然后将望远镜递给靳青河:“看来是地雷。” 靳青河也望了一下,只见那处白烟弥漫,遍地碎石断枝,石堆里还埋着一个村民打扮的人,鲜血满地。 靳青河将望远镜交还给他,说道:“去看看,也许可以走出这里了!”这是他们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在山里遇见除了他们之外的活人。有上山的农民,这地方必然得有个小村庄。 沈出云在他身后微微一眯眼,眸中寒芒一闪而过。偷偷啖肉食骨似的愤恨道:“老子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来破坏大爷的好事?最好丁昆山抓紧时间赶紧死,嗯,临死前让青河见到他,一面就好,我也好拿到另一半的报酬。老天保佑,可千万别真被老子救出来了!” 靳青河利落地一蹬上马,转头朝还傻愣着站在山坡上的沈出云不耐烦地道:“你还站那干嘛?” 沈出云嘿然一笑,赶紧跟上。 ·········································· 靳青河等人抵达出事地点时,只见一个穿着开襟长褂黑色扎腿布裤的老人正站在碎石堆旁边,手持着铁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铲着那些碎石。而压在石块下的男人似乎已经断气良久了。 听见马蹄声逼近,老子吓得大退了一步,见靳青河等人作势还要下马上前去,当场脸色大变,急忙阻止道:“别走!有地雷!” 侦察兵收回脚。 “老人家,我们只是路经此地,没有恶意。只是想请问一下,这地雷是怎么一回事?”靳青河和声问道。 老人神色不定地瞄了靳青河好几眼,蓦地讶然一惊,指着靳青河颤声问道:“你不就是上次那位长官吗?可还记得老朽?” “老人家见过我?”靳青河一愣,仔细一瞧,也很快认出老人的身份。他之前跟丁太子来过一次赤霞区,那次他们遭遇了共军的地雷阵,后来双方和谈,借了一处小村子歇息了一晚。这老人家不正是当时那位村长吗?只是如今显得更为衰老枯槁了罢。 靳青河颔首道:“老人家,近来可好?”又问道,“楚先生可还在村里住着?” 老人哀哀地一垂泪,黝黑沧桑的脸上说不出的苦楚,拄着铁锹叹气道:“长官,哎!村里还是那样,咱们小老百姓的,兵荒马乱,收成也不好。每天能有一口饭吃就阿尼陀佛囖!哎——那伙长官当然还在,要不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来做这缺德的事情干嘛!” 靳青河蹙眉不解:“什么意思,缺德事?” 老人苦笑,指了指脚下的土堆:“就是埋地雷啊!长官您不也遇过吗?两条路全埋尽,没有活路。您也见识过了这地雷的威力的。长官们要求来埋,这样小鬼子进村来了,拉响这警报,他们也好及时撤退。可是咱们村的男女老少就靠着这两条路进出城了,哪天不走的?所以老头子我一向都是三更半夜过来埋,早上一大早鸡还没叫就过来拆。今天偏偏碰上事儿多,晚了一点时间,就活活糟蹋了一条无辜的性命。这可不正是缺德事么!这地雷埋到今天,小鬼子没炸死几个,倒是要了咱们半村子人的命!老头子我作孽太多,不得好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埋地雷那段历史可不是俺虚构的~俺可是考据过的~~ 有妹纸要求开群~谢谢大家的支持啦~鞠躬!! 可是地板酱想到组长班长课代表那段历史神马的就各种凌乱,请让俺默默地默默的吧~~~话说其实俺比较喜欢逛贴吧~有妹纸玩百度贴吧吗?俺常在事件记录吧,攻控吧,爱就存在吧,寒武纪年吧潜水,(万年潜水党就是俺~)有空@俺哦~~ 此外,地板酱已经毕业了~~决定放弃考研从教去也~听说新老师都要当班主任~囧~~看文的妹纸里有木有有经验的给俺点人生指导?好讨厌领导管理统治策划啊啊啊啊!!! 第80章 又见冬青 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老人一抹眼泪,托起铁锹继续机械地往下刨:“长官们,你们还是下山去吧,甭再往前走了。前几日村里那些长官们抓了两个穿军装的人,现在正早一阵晚一阵地开导着呢。哦,其中一个老头子之前也见过,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个很凶恶的长官。” 靳青河眼前一亮。丁家父子!昆山! 沈出云一望靳青河的表情,心里卧槽一声。老子劳心劳力,居然是为别人做嫁衣! 老人拆完地雷,将这群军官领回了村子。 沈出云的国(哔)军一进村,潜伏在村子周围的村民打扮的共军就立即跳了出来。那跳出来的几人当中,就有上次劝靳青河投军的少年。少年黝黑劲瘦,个子较之前拔高许多,看着是只活力四射的小野兽。 少年先是拍了那老人肩膀一下,说道:“地雷拆好啦?辛苦你了!” 老人要笑不笑地答应一声,转身便退开了。少年才转头看向靳青河一行人。 “嘿,我大老远的就看见你了!”少年快活地招呼道,一蹦就跳到靳青河面前。“我一直惦记着你呢,你是不是决定还是加入我们的好呀?”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青年则揣着驳壳枪,面色不虞地警惕着。 靳青河听了老人的哭诉后,对这一伙人已经没什么好感了,只问道:“你们是不是抓了丁司令父子俩?” 少年一撅嘴,往后一退。“什么抓呀,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丁家父子俩被蒋光头的北伐军围困在赤霞山,弹尽粮绝,走投无路,是我们救了他们一命呢!这几天我们都好吃好睡地伺候着他们两位,就是希望他们能够识时务,跟我们伟大的党组织合作,共同扛起保卫祖国河山的重任呢!” 靳青河无视他这一套大义凛然的说辞,又问道:“楚先生在不在?” 少年一点头:“我们老大刚才也看见你了,说你来了必然要找他,果然没错嘿嘿。那,现在我带你去见他,不过只能你一个人进去。”说完,眼神轻蔑地一扫靳青河身后的沈出云一行人,“他们要先在外面等着。” 沈出云冷哼:“你们这些□狡猾得很,以为老子会信?” 靳青河按住他:“好,我一个人进去。” “青河!”沈出云眉宇大皱。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靳青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出云对他真是无奈,只能闷闷地一点头,不放心地嘱咐道:“待会要有什么不对劲,你就喊一声,老子立即冲进去救你!” 靳青河微笑颔首,心里感觉暖暖的。 一见靳青河应承了,少年马上欢呼一声。让几个青年拥簇着靳青河往里走。 这么厉害的人,一定是属于他们共军的! ·········································· 等靳青河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土屋环筑的小村子已经一地金黄。 夕阳西斜,前院黄土黑泥的地面上倒映着一株槐树枯瘦扭曲的身影。沈出云等人正聚在槐树周围,神情警觉地与少年等人对峙。俨然是上次丁太子跟少年叫阵时候的架势。不过沈出云不同于丁太子。他只是眼神森冷阴沉地注视着少年,并不言语。而少年,少年朝他叫嚣了一阵后,却是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得心惊肉跳。他心想丁昆山年轻气盛,容易试探出来,而沈出云此人高深莫测,想必心机一定深沉叵测,他言语试探半天也没能从对方嘴里套出半点有价值的情报。看来要提醒老大小心了。 沈出云一边留意着少年的动作神态,一边则暗暗揣度道,□真是愚蠢,以为对着一个小孩子他就会降低防备自曝底细吗?瞧这言语挑衅试探的拙劣,骗骗那些有勇无谋的公子爷还行,想跟他沈出云玩儿心机?他玩不死他! 两个人,一个假装单纯火爆,一个不动声色,开始上演宫心计,直到靳青河出现才宣告完结。 少年一见靳青河出来,赶忙跑上前:“靳大哥,你跟老大谈得怎么——” 然而他还没靠近靳青河,沈出云便仗着人高腿长,几步追过他,手臂一伸就按住他的小脑瓜子,就将他整个人囫囵往后一搡。 少年身不由己地急退几大步,小身板差点就成抛物线落进后边那几个共军青年怀中。 沈出云在靳青河身前一脚站定,温柔又稳重地问道:“青河,你跟那个土匪头子谈得怎样了?” 靳青河忧心忡忡地皱眉道:“应该是可以吧。他们希望我能够去劝解丁家父子投诚,但是我没有答应。”他跟他们做了另外一笔交易,为了换回丁太子。 共军抓住了丁家父子俩,顶好的打算是能够劝降二人。可是如今见这一老一小的死不松口,统一是个王八的脾气,简直就跟只刺猬似的,让他们无处下口啊。杀不得,收不得,白白放他们走又会给后来人树立个坏榜样。真让共军大感棘手。所以靳青河一开价,楚大胡子估算合理便迫不及待的将此二人脱手了。 共军的心思靳青河大概也能体会。丁太子在除了他之外的人面前,一向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但因为丁家背后还站着一个大军队,所以共军就算不甘心也还是得给他们好茶好水的对待。 眼见靳大哥跟个阴险小人言笑晏晏,少年在后头气得嗷嗷大叫,后脚一蹬就如离弦的箭似的往前冲,誓要夺回他神机妙算的靳大哥。 及至到了靳青河面前,还差一步之遥就能碰到他无限崇拜的靳大哥时,沈出云那只万恶的手掌再次按住他的额头。 沈出云对着靳青河柔情一笑,按住少年的手臂则猛地朝后一甩,再次将少年如扣皮球似的往身后抛去。 几个共军青年惊呼一声,连忙七手八脚地扑上去接住他。 人多手杂,互相依赖,结果一个也没能接住。目标人物光荣五体投地。 “该死的**匪首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双方围着靳青河闹得鸡飞狗跳之际,西北角的土坯屋舍忽然“咯吱”一声被里面的人拉开了,一个温和清澈的声音响起:“阿一,你又在淘气什么?” 靳青河跟沈出云循声望去,跟走出来的男子当场打了个照面。 “冬青?!”沈出云吃了一惊。 靳青河:“?!!” 陆冬青怎么跑到土匪窝里来了?! 陆冬青也是一愣。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温和一笑,表情平和,客气而不生分地招呼道:“好久不见。青河,出云。” 靳青河也礼貌颔首:“好久不见。” 沈出云则呆愣愣地走近一步,仔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陆冬青还是原来的模样,斯文秀气,眉宇间一股正气浩然,穿一袭白色长袍紫色马褂,袖口刚好遮住半边手背,昂首挺背,负手而立,说不出的潇洒风流,站在这些矮垛土屋前完全格格不入,就是他抹个满脸灰,也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诗情画意。 当他看到靳青河的一刹那,莹亮的双眸内倏忽感情强烈地波动了一下,然而当他注意到了靳青河身后的自己的好友时,眼底的那点光芒渐渐湮灭。 以他现在的身份势力,拿什么去骄傲,去跟别人争呢?再说沈出云也是他唯一的好朋友,没有横刀夺爱的道理。罢了,罢了。就当保存最后一点尊严。 三个人尴尬地站成个掎角之势,末了还是少年阿一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小媳妇似的别别扭扭,心惊胆战地蹉跎至陆冬青面前,但也不敢走近,只低头心虚地嗫嚅道:“先,先生,我跟他们闹着玩儿呢!” 陆冬青微笑:“我布置的功课都做了吗?” 少年摸着后脑勺干笑道:“快了,快了!” “那就快去做吧,你啊——” “马上做马上做!”一看这位连老大都敬畏的陆先生又要开口长篇大论,少年心底直打怵,忙不迭应承了,带着他几个手下扭身就跑。 陆冬青看着他火速逃离现场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靳青河等人抱歉一笑,说道:“你们要去见丁司令父子吧?他们在后边的屋子里。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靳青河见他的眼神是一片宁静和坦然,心里微感讶异,也不再多说,点头答应了。 沈出云也默契的没有多言。 彼此都还无法心平气和地叙旧。 ·········································· 靳青河在一处昏暗的土坯房里见到了灰头土脸的丁太子。 屋子里热腾腾的,满是泥土蒸出来的腥气。只有一盏黑黄的油灯,微弱的火苗在木桌上游弋跳跃。 空气里满是冷冰冰的淡蓝色月光,丁太子盘腿坐在肮脏的炕上,月光勾勒出他坚硬锋利的侧脸轮廓。他穿着一身黄呢子军装,歪戴一顶标志青天白日的军帽,盖住一只眼睛,剩下一只眼睛黒梭梭地从微长的刘海下射出森冷的视线来。他是高挑周正的身材,肩膀宽阔平整,总能够把一身军装穿得英挺威武。仿佛天生就是一把不带刀鞘的利刃,即使此刻身陷囹圄,也像只蛰伏的野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迫感。 冲动的家伙。靳青河在心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过幸好,看那模样全须全尾,没什么损失。 靳青河进屋,阖上门。 门扉的咯吱声让陷入沉思中的丁太子立即回过神来。他头也没抬,只不耐烦地偏开脸呵斥道:“滚出去,老子是不会跟你们这群土匪合作的!” 没有回答。 丁太子厌恶至极地一拧眉,手握成拳朝墙壁重重一砸:“滚你妈——额,阿青?” 第81章 来见家长 靳青河站在前方,微微一笑。 丁太子满脸错愕地噎了一下,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跳下炕来,急走几步在靳青河面前站定了。 面红耳赤地大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捧住靳青河的脸就狠狠地往他嘴上啾了一口。啾完,回味似的一舔嘴唇,颔首评价道:“没错,是这个味道。可见不是在做梦。” 靳青河:“······” “——难道你也被那帮小兔崽子抓住了?”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丁太子不由大怒,眼睛都倒竖了。 靳青河掀开他头上歪斜的军帽:“我来接你们回去。” 然后将自己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跟丁太子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当然,一些剧情还是省略了。 而丁太子也满腹委屈地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原来,他在靳青河离开不久,便收到一份匿名的电报。电报上说丁司令整个军队被北伐军围困在济南赤霞区,求火速救援。丁太子不相信,便致电奉天司令部确认,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济南陷落了,北伐军大败奉军三大将领。张|宗昌携带家眷避祸扶桑去了,张传芳亦在当夜收拾细软逃之夭夭,而丁司令一意孤行,不肯撤退,孤军深入敌人腹地,本计划要剪除北伐军的小尾巴,没想到北伐军后头还缀着个日本关东军。 丁太子素日总爱与丁司令叫板,但如今大祸当前,父亲深陷险境,他哪有旁观的道理,立即收拾准备了就往济南赶。只是他自从上次与父亲翻脸,被父亲大清算,如今兵力有限,身边只剩下几个亲信,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带上重武器。等好不容易循着父亲的作战习惯找到父亲的时候,两父子还没说上几句,从车站就一路跟踪尾随过来的年瑾玉安排的细作就把北伐军招呼过来了。丁司令一行人且战且走,不知不觉就跑进了深山里。不想这仗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一进入赤霞区,就倒血霉的踩了地雷阵!差点儿就全军覆没!前面一中地雷阵,山崩地裂,后边的北伐军见形势不妙,立即撤退。然后,他们就被押到这里来了。 丁太子细数□近日的种种令人发指的行为,恨得眼眶发红。他自己也就算了,他爹堂堂奉军元老,居然像只被强行绞断利爪的老虎一样,被锁在一间小土屋里!这算什么礼贤下士争取合作?这他妈的根本就是胁迫投诚呀! 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他性子耿直,最恨的就是言不由衷,表里不一。□口口声声说要努力争取理解合作,却其实是把他们关进小黑屋里面壁思过,妄想采用精神刑罚折服他们! 他们丁家都是热血的男儿,宁折不弯的军人。他们只尊奉国父孙中山,从没听过什么xxx! 说到这里,丁太子忽然警觉起来,孤疑地问道:“阿青,你不会是来帮他们劝降我的吧?” 靳青河摇头:“不,我不会强行篡改你的信仰的。” “那他们怎么肯让你进来看我的?” “我要送给他们一点武器。” 丁太子当即跳脚:“什么,你要把你那些好东西送给这群□?!那他们不是要更嚣张了!青青,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心肝宝贝我的啊!那群混账东西,他们——” 靳青河将帽子扣回他的脑袋上:“跟我去见丁司令。” 丁太子诉苦无门,满腔悲愤。 ·········································· 靳青河并没打算来劝降丁司令。像丁司令这种国(哔)党老骨干,党国思想根深蒂固,不是能被轻易改变的。而且,靳青河本人对于党争极其厌恶,并不想插足此事。孰是孰非,历史自有公断。 距离上次见到丁司令已经有一年多了。丁司令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普通的五官,然而一身正气,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气势,一对夹黑带灰的眉毛,是个大火燎烧的形状。眼大如牛,瞪得溜圆,即使身处弱势也是一副骄傲的神气。一看就知道是个长年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指点江山的长者。 丁司令两腿大叉,背脊挺直,大马金刀地坐在热炕上,这模样跟丁太子倒很有些父子相。一样的王八气势。看见靳青河跟丁太子一起走了进来,他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撩眼皮,一副早料到的神气,然后一撇眼,不屑地咂了咂嘴。 丁司令跟软禁丁太子的土屋只隔着一面土墙,纯泥土堆砌的墙壁隔音效果明显不是很好。靳青河跟丁太子二人的谈话早就被他一字不落地偷听了个尽。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 由靳青河这小后生的作为来看,确实很有些能耐。当初他一眼见他,便很是惊叹他身上那股子气势。如今再看他如此敢作敢为,的确不失为一个男子汉。 ——但是,他还是不会把自己的独子交给他的! 他当初见自己儿子跟他腻腻歪歪,怎么就那么不警觉,如今铸成大错,可该如何是好?如果这后生以救他出去为条件要他答应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要如何做才好呢?两边都关系着自己的一世英名啊!他是在儒学熏陶下成长起来的,身为一个白衣将军,最忍受不得的就是不合礼法,有辱门楣的事情。他一人丢脸事小,丁家的百年声望受损不得啊! 丁司令气得心脏砰砰跳,眼角余光瞥见那讨厌的二人并肩在他面前坐下了,他干脆一扭头,从鼻孔里深深地哼出很大一口怨气。 靳青河也有些尴尬,然而不得不面对这位长者。 “司令。” 丁司令摇头晃脑地转过身去,只露出个山岳一般巍峨的后背。 靳青河有点哭笑不得,觉得对方这神气有点老顽童的风范。 见心上人受了冷落,丁太子立即跳将起来,不满道:“丁军阀,你儿子带你媳妇来见家长了,你一个大军阀,敢不敢把脸露出来!” 丁司令猛地一扭身,憋红了老脸喝道:“滚你娘的媳妇!老子丁家就没出过这种丑事!” “呵呵,您老别太激动嘛,淡定,淡定。”丁太子一翘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摆手安抚道,“您得明白,这事总得有个第一次嘛!有第一,很快也会有第二了哈哈。” 丁司令当即兜头一把掌抡过去:“滚你娘老子的第一次!混账东西,不孝子!” 靳青河急忙将呆头呆脑的丁太子往身后一拉,自己迎上前替他挨了这一掌。 “啪!” 丁家父子皆是一愣。 靳青河揉了揉下颌,心想着凭这力道下巴晚上一定要乌青。苦笑道:“司令,是我的不是,这一巴掌理应由我挨。但是希望你能谅解,我跟昆山是真心在一起的。” 丁司令还没开口,丁太子已经暴走了。 老头子居然敢打他的宝贝阿青,他妈的岂有此理! 丁太子将靳青河一把搂进怀里,心疼地来回抚摸着他的脸,幼稚地在他伤处呼呼吹着气,心里直替心上人害疼,把靳青河弄得尴尬万分。 要是别人,丁太子早就抄起家伙动起手来了。可是对方是他的父亲,自古以来就没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 丁太子深深地一闭眼,缓和了些脾气,才眼神凶恶地盯住自己的父亲:“老子告诉你好了,是我主动勾引的阿青,阿青才是最无辜的!你个老头子不要不分好歹,倚老卖老!我敬你是个老人家,禁不起打,不跟你动手!你一个老头子,能打的也就是你儿子,你没有权利打你儿媳妇!” 靳青河一噎,被他开口闭口媳妇长儿媳妇短的雷得外焦里嫩。 丁司令气得胡子倒翘,手指着二人一叠声冷笑道:“好,好,好,那老子就来清理门户好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了吧!”说完,也不讲究章法了,四处张望寻找武器,找不着,干脆揎拳掳袖就要上阵。 “等等!”丁太子急忙高喊一声,将宝贝心上人往身后一藏,自己扑上去扭住丁司令的手,沉痛而庄重地低吼道,“司令大人,出门在外,注意形象呀!” 丁司令被他吼得一懵,待听清内容,心头不由火神狂跳。 大意了!差点被这不孝子刺激得现出丑态!他现在可是陷在死对头的阵营里,可不能白白被看了笑话!丁家的百年传承,列祖列宗,皇天在上哟! 丁司令当即放下袖子,整理衣襟,道貌岸然地坐回椅子上。 丁太子松了口气。他用眼神示意靳青河稍安勿躁,背过身酝酿好了情绪,然后在丁司令面前缓缓坐了下来,面色愁苦地叹了口气道: “爹呀,其实,我会选择跟阿青在一起,也是有些个人原因的。” 靳青河微微讶异。丁太子这蹙眉和声说话的模样,居然让他想到了文艺二字。真是惊悚。 丁司令冷哼一声,继续摇头摆尾做无视状。他原本以为自己生的小子虽然蠢了点,但也是个能够保家卫国的好样儿的,不想这混账却是一笔孽债,是来让他们老丁家断子绝孙的。让他这个老头子情何以堪!百年之后,如何去面对丁家的列祖列宗哪! 丁太子似有难言之隐一般,低头痛苦地一闭眼,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狠下心悲痛地说道:“本来我也不想说的,太难为情了,但是,是你逼我的!——你儿子我‘不行’哪!” 丁影帝说完,眨了眨眼,一行清泪划下他砖厚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