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王爷在城门跪了三天三夜》 第001章 回京 第一章 “殿下,还有三十里就到京城了。”侍卫头领唐庆走到马车旁,回禀道。 车内的青年掀起帘角看了眼外面的日落余晖,淡声说:“大家一路上辛苦了,在附近找家驿站歇息吧,明早再启程。” 唐庆领了命,带着百来名精锐进了附近的小镇。 小镇靠近京师,人烟阜盛,往来的行商走客也不少,剩下的客房已经不多了。 掌柜的道:“贵客,我们只剩一间上房,实在腾不出第二间了。” 唐庆皱了皱眉,楚王和王妃身份尊贵,自然得住上房。这一路走来,每次投宿都是订的两间上等房,怎么偏偏要到京城,反倒连房间都订不了? 明婵上前一步道:“那就多订一间普通房吧!” 唐庆闻言偷偷瞄了眼青年,但见对方不动声色,也不太摸得清这是什么情况。 但从第一天投宿起,楚王和王妃便分房而居,兴许也印证了一些传言。 楚王沈时韫琼枝玉树,如天上皎月,不染纤尘,又曾是皇上最器重的儿子,京中贵女们争相爱慕。谁也不曾想过,这样谪仙般的天之骄子,最终却娶了个平平无奇的庶女为妃。 如今观这两者相处,想来楚王心中对这门婚事、对楚王妃还是有诸多介怀。 掌柜的又赔笑道:“贵人,普通房倒是有,只是你们还有这么多大人要入住,只怕腾出一间后,剩下的普通房和大通铺就不够用了。” 青年这才开口,声音冷冽:“不必了,那就凑合着住。” 明婵轻垂下眼,“妾听夫君的。” 沈时韫扫过她低眉顺眼的头顶,转身上了阁楼。 * 烛火跳跃,灯影重重。 明婵将锦被铺在床上,沈时韫有洁癖,不是他的东西他用不惯。所以这一路,明婵每到一处歇脚地,都要先给他铺床,换上他们携带的器具和用品。 收拾完,明婵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尚未走出房门,屏风后便传来男人慵懒又不失冷清的声音:“过来帮我搓搓。” 明婵只得朝屏风后走去,拿起一旁搭着的浴巾给沈时韫搓澡。 沈时韫背靠着浴桶,手肘搭在桶边,闭着眼,浓密的长睫下,有一圈明显的青色,这些天劳途奔波,他难掩身上疲惫。 明婵目不斜视,用巾帕专注地给他擦拭着线条清晰漂亮的肩颈。 初到黔州时,沈时韫身上负伤,又兼之水土不服,大病一场。那一场病差点要了他的命,调养了整整一年才养回来。 那时他瘦得皮包骨头,像一具行尸走肉,明婵都差点以为他会客死黔州。好在后来他挺过来了,人虽然还是冷清寡言,但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 最近一年他似乎看得更开了,每日还会去练些防身本领,这一身肌肉线条练得越发流畅漂亮。 许是嫌她擦得不痛不痒,沈时韫道:“用手,帮我捏捏。” 明婵只得扔了巾帕,沿着他的肩颈手臂揉捏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指节上有茧子,在黔州的日子,她要负责家中杂事,担水煮饭洗衣扫地,都得她亲力而为。她甚至还在屋房开辟了个小院子种菜种药,这些便是他们的生活来源。 她的手完全没有世家小姐的细嫩,时常沾满洗不掉的草浆,像普通村姑的手。 若硬要找优点,大概只能说长得还算修长纤细,做起活来灵活柔软。 不过这半个月的奔波,她不需要再做活了,倒是养得白嫩了些,茧子也没那么粗厚,只剩下薄薄一层。 许是少了这层厚茧,女人按在他身上的触感就变了味。他能清晰感受到这双灵活巧手下新长出的柔嫩皮肤,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按压而过,莫名生出一股股燥意。 水下蛰伏的巨龙慢慢有了抬头之势。 沈时韫不禁皱了皱眉。 旁边的女人却浑然未觉。 她总是这样木讷,他不开口,她永远揣摩不到别人的情绪。 他不难想象为何她是被明家推出来替嫁的那颗弃子。 木讷呆板、任人拿捏,不会讨好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你若不开口,她就永远揣摩不到你的意图。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讨喜。 也不对,她在黔州跟那些村妇倒是挺聊得来,或许这也是另一种物以类聚。 “够了。”沈时韫捏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纤细手腕,轻轻甩开。 明婵顿了下,微微后退,“那我伺候你穿衣。” “不用!”沈时韫一口拒绝,“退下吧!” 明婵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女人对他几乎言听计从,这大概是他最为满意的地方。 但像她这样木讷无趣的人,除了听命行事,似乎也做不出什么叛逆之举。 就连感情,都是那般迟钝木讷,从不知如何取悦人。 沈时韫很快压下了体内的燥意,从桶里走了出来,披上架子上的衣袍。 * 出来时,女人已经没在屋内了,沈时韫并不关心她去了哪里,反正她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 刚洗完澡,暂时还没睡意,沈时韫翻出书打发时间。 隔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女人才从外面回来,手上多了一盘糕点。 “殿下吃桂花糕吗?”明婵问道。 “不吃。” 他不喜甜食,也不喜睡前吃东西。 但明婵却很贪嘴,即使在黔州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也不曾在吃食上亏待自己。 沈时韫记得她先前吃得也不少,现在又吃起了宵夜,活像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般,也不知她那小小的身板如何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沈时韫衣襟半敞,长发披肩,闲散地靠在床头,看着桌上只顾埋头吃糕点的人,心中那股没来由的燥意又蓦地升起来了。 “赶紧吃完去洗个澡睡了。”他蹙眉道。 明婵抬起头,清澈的瞳眸茫然看了他一眼。 沈时韫讨厌她此刻的迷茫和单蠢,显得他像那个饥不可耐的人。 “哦,我吃完就去。” 她又埋头,细细品尝起了那些糕点,仿佛那是多么美味的食物。 明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养出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儿? 沈时韫觉得自己在她身上浪费的时间有点多,便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明婵吃完后,又出去了。 沈时韫蹙起眉,屋内的气压有点低。 好在明婵没一会儿就回来,“殿下,没有热水了。” 沈时韫已经困得不行,他这些天都没睡好,“没有热水就将就洗。” 她也不是没有洗过自己的洗澡水,现在做什么挑三拣四。 明婵犹豫道:“那水也不是很热,我可以打地铺吗?” 现在床上的床单被子皆是他们随行携带的,客栈原有的被褥被放在一旁的衣柜里了。明婵没有那么多洁癖,她觉得那些被褥也很干净。 沈时韫的耐性似乎已经用完,没有表态,只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这已经是他的答案了。 明婵只好道:“好吧,我去洗。” 沈时韫听见屏风后传来水声,身上的燥意又有抬头之势。 可能真的憋太久了。 明婵没多久就洗完,穿得严严实实地出来了。 这些天她都在马车上,甚少被阳光照晒,肤色变白了不少,被水汽氤氲得有几分白里透红。 “吹灯,上来。”沈时韫道。 明婵吹了灯,摸到床沿躺好。 高大温热的躯体随之覆了上来,将她团团笼住。 明婵伸手抵在了那滚烫结实的胸上,“殿下,我来月信了。” 正在热浪上的男人被兜了一盆冷水,灼热的身体从她身上撤离。 黑暗中,明婵几不可闻地呼了口气。 随后,手被裹上了一片温热,沈时韫冷清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那你用手。” * 大概是近日压抑的东西得到了疏解,沈时韫昨晚破天荒睡了个好觉。 这是他自离开黔州以来,唯一一个在晚上睡着的夜晚。 他浅眠,认床,需要熟悉的东西在身边方可入眠。 但这样整夜整夜睡不着,还是头一次。 好在马上就要回到京城了。 清晨,太阳才刚升起,唐庆便召集好侍卫上路回京。 阔别三年,他们终于回来了。 第002章 王府 第二章 重回故土,沈时韫没如往日那般坐在车内,而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头。 相较于沈时韫的精神烁烁,明婵则显得神情恹恹。 她昨晚没怎么睡好,现在手都还有些酸,便坐在车内打盹儿。 混沌间,她好似又来到了离京那日。 她还记得那日的天气出奇的好,雨后新晴,阳光明媚,街上挤满了游人。 但这些游人并非踏春赏景,而是特地来看她和沈时韫的笑话的。 她戴着脚镣,搀扶着一身鞭伤的沈时韫,被押解出城,听了一路的风言风语。 “楚王殿下不愧为风华绝代的第一公子,即使成为阶下囚,也困不住他一身卓绝气质。” “呵,你们女人就是肤浅,沈时韫再风华绝代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贬为庶民,再不是昔日的楚王了。他此番被流放到黔州那样的蛮荒之地,这辈子怕是都没法再踏入京城。” “是呀,就连明家都不敢把嫡女嫁过去,只打发了个不受宠的庶女替嫁,权当还当初季太傅赏识引荐之情。” “我听说那明家庶女还是个罪奴生的,被废为庶民的皇子配罪奴之女,这下倒是登对了。” “唉,昔日的楚王风光无限,曾是多少贵女们的梦中人,如今却沦落到只配娶个罪奴之女为妻,世事无常啊!” …… 马车路过坑洼,颠簸了下。 明婵的头磕在车壁上,终于从乱七八糟的梦境中醒来。 她抬起酸软的手揉了揉额角,果然近乡情怯,她竟梦到了这么久远的事。 外面变得热闹起来。 明婵掀起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原来已经到京城了,她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周围的风物与记忆中重叠,三年光阴,京城依旧如昨,不曾为谁更改。 只是,相安无事的平静日子怕是到头了…… “楚王殿下!真的是楚王殿下!” “三年不见,楚王殿下风采更胜往昔!” 街道两旁的人群中有大胆的女子在议论,满满都是少女怀春的羞涩与惊艳。 明婵的视线也跟着朝前方看去,一眼便从人群中瞧见了马背上高大的男人。 身姿笔挺,面如皎月,矜贵无比,就连洒在他身上的阳光,都仿佛更耀眼一些。 他是天上的谪仙,也是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三年流放生涯,让他涅磐重生,身上更多了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 “楚王殿下而今沉冤得雪,皇上对他的喜爱更甚,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是呀,皇上原本就最喜欢楚王殿下,这次还特地派了禁军首领唐大人亲自去接,足见皇上对楚王殿下的看重。” “这可真是便宜了明家的庶小姐,一介不入流的罪奴之女,如今竟摇身成了楚王妃,不仅能常伴楚王殿下左右,还跟着楚王殿下一起升天了……” 沈时韫带头的马队走在前头,明婵乘坐的马车遥遥落在后面,路旁的人不敢当着楚王殿下的面议论,等马队走了再窃窃私语,正好被明婵听着。 明婵将车窗帘放了下来,隔绝了外面那些酸溜溜的声音。 * 行至宣德门,沈时韫打马来到马车前,“你们护送王妃回府,本王要去宫中面圣。” 马夫领命。 沈时韫调转马头,直奔皇宫而去。 明婵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只看见沈时韫绝尘而去的身影。 他没对她说一句话,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明婵似乎早就习惯了,倒也没在意。 马车绕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街,停在了一处高门大户门口。 明婵下车,抬头就见一块金字门匾,上面刻着苍遒有力的三个大字——楚王府。 这是明婵第一次来楚王府。 当初她和沈时韫成婚时,王府已被朝廷查封,而沈时韫则被幽禁在一处叫少阳院的偏僻院子里。 她在那里和沈时韫成的婚,没有拜堂,没有亲友,就连喜服,沈时韫都没穿。 因为当时沈时韫一身是伤。 “明小姐回来了!” 一名女子从王府走出。 明婵的目光从门匾落到女子身上。 女子年纪和她相仿,身着淡雅的绣花长裙,落落大方,清新典雅,很有书卷气。 “沐霜见过明小姐!淑妃娘娘怕殿下回来没处安歇,特地吩咐我前来打理王府,以便殿下和你入住。” 沐霜温柔解释道。 她长得美,声音柔,还喜欢笑,任谁见了都会感到亲和。 只是她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和对明婵的称呼,多少透着点微妙。 毕竟明婵也算是跟了楚王三年的人,在楚王流放黔州的三年里,她是众所周知的沈夫人。 如今楚王恢复封号重回京城,明婵也值得被尊称一声“楚王妃”。 淑妃是楚王沈时韫的生母,也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安排下来帮着打理楚王府的人,不应该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明婵淡淡看着沐霜。 沐霜也任由她看,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笑意,得体极了。 “有劳。”明婵道了句。 “明小姐客气了,为淑妃娘娘和楚王殿下效劳,是我分内之事。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两人进了王府。 沐霜领着明婵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繁多的庭院,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这翠萝院清幽安静,明小姐就住这里吧,院子我都收拾出来了。” 明婵问:“那殿下住哪里?” 沐霜道:“殿下住在文心殿。” “文心殿在哪里?”明婵又问。 “文心殿在听雨轩那边,离湖心亭不远。”沐霜道,“娘娘说殿下此番回京,有诸多事务等着他处理,不宜随便打扰。” 这话就差直白地告知明婵,不要日日想着去见楚王了。 明婵若有所思,“既然殿下不能被打扰,为什么不把幽静的翠萝院给他住?要不我还是把更清静的翠萝院让给他吧!” 她还真是善解人意,慷慨大方。 沐霜却是一噎,翠萝院怎能跟文心殿相比?这翠萝院如此简陋,若是把这种院子安排给殿下,只怕自己当场就会被扫出王府。 “明小姐有所不知,殿下爱去听雨轩看书、处理公务,这翠萝院还是明小姐自己住吧!”沐霜说着,也没再给明婵辩驳纠缠的机会,赶紧岔开话题,“娘娘说殿下府上闲杂事务繁多,明小姐又没做过看账管家的事,若是府上闹出篓子,只怕耽误殿下。沐霜不才,之前跟着娘娘学习过一些,娘娘便打发我前来帮着殿下打理后宅,明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差人给我说。” 沐霜面上带着笑,暗自观察着明婵的反应。 按理,楚王妃回府,这后宅的管家之权自是当落在王妃头上,淑妃娘娘这一招,明摆着是看不上明婵这位儿媳,给明婵难堪。 但凡是个心性高的,只怕会羞愤得当场落泪。 可偏偏明家这位出身卑微的庶女是根木头,好似浑然没听懂般,对沐霜这番话置若罔闻。 不过纵使她听懂了又能怎样? 难不成她一个刚回京的儿媳还敢心存不满,跟淑妃娘娘计较? 真闹起来,淑妃娘娘只会更加厌恶她,到时候这王府都不一定能容得下她。 她这沉默的反应,倒也有几分大智若愚。 就不知是真的智还是真的愚。 沐霜没再猜测明婵的心思,随手招来几名丫鬟婆子,对明婵道:“明小姐,以后这些人就随你差遣。这一路劳途奔波,想必明姑娘也累了,你们带明姑娘下去歇息吧!” 丫鬟婆子领了命,明婵却没进屋。 沐霜没闲心搭理她了,说道:“殿下即将回来,我还要去忙为殿下接风洗尘的事宜,便不奉陪了,明小姐请便。” 这一番操作主客颠倒,搞得明婵反成了客人,沐霜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明婵脸上丝毫不见恼怒,只在沐霜即将转身之际道:“那就有劳沐姑娘了。沐姑娘真是热心,帮我打点后宅,还让我有需求直说,我现在确实有一事要沐姑娘打点。” 沐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后便听明婵大言不惭道:“我这一路确实很累很辛苦,天天都要伺候殿下。劳烦沐姑娘给我备一些燕窝、人参,我要好好补一补身子。” 沐霜表情凝了一瞬。 明婵却好似看不懂一样,继续补充:“对了,我要今年新摘的金丝燕窝,品相差的不行,吃了没效果。还有人参也需得要济善堂的千年参,不需要太多,各来五斤即可。” 第003章 该为自己谋划了 第三章 沐霜的脸部肌肉抽了抽,这位明家庶小姐真是看得起自己,开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也配提这样的要求。 五斤今年的金丝燕窝,五斤济善堂的千年参,别说她只是一个捡漏才当上的王妃,就算她真是明家嫁过来的嫡女,也未必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金丝燕窝市价每斤五百到一千银不等,济善堂的千年参比这个价更高,更别提她一张口就五斤十斤,楚王殿下都没敢这么铺张奢靡。 当然,倒也不是王府供不起,只是大锦崇尚节俭,当今天子都常常以节俭谦恭约束自己,上行下效,大臣皇室们自然也都不会过于豪奢。 当初楚王殿下失势,明家生怕被牵连,忙着撇清干系,偏偏楚王殿下的外公季太傅对明家提携之恩,明家怕被世人诟病忘恩负义,便把不受宠的庶女推出来替嫡女嫁给楚王殿下。 这样一颗被推出来挡灾的弃子,简直就是楚王殿下一生之耻,是对楚王殿下的侮辱和亵渎! 她配吗?! 她根本不配! 只是沐霜才刚把客套的场面话说出去,现在回绝无异于当场打自己的脸。 更何况殿下刚刚回京,也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这位明家庶女。 沐霜按下心中的不屑和鄙夷,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应下。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罪奴之女,明家就没教养过她吗?眼界如此之低,才回京就安图享受,当真以为自己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只会让她失宠更快。 当然,沐霜觉得心性高洁的楚王殿下应该不会宠爱这种不入流的女子。 * 沐霜走后,明婵才慢条斯理地进了屋。 看着比她在明家居住的院子大不了多少的房间,明婵心下了然。 她这位王妃确实很不受待见。 好在房间里的摆设还算齐全,只是这些东西都算不上好,但要说差也算不得多差,只能说乍一看能糊弄过去。 但和楚王府这样的身份比起来,又显得过于寒酸。 明婵问了丫鬟婆子们的名字,吩咐她们备热水,她要洗澡睡觉了。 昨晚洗了沈时韫洗过的洗澡水,明婵总觉得身上脏兮兮的,不太舒服。 也可能是昨晚的水太凉的原因。 打扫房间的人并未用心,不知是不是被授意过,许多角落还有灰尘。按理王府的下人都该训练有素,不至于犯这样的错,那看来是有人不想她过得舒坦。 又或是,想给她下马威。 明婵随便指了一名丫鬟,吩咐对方将罗汉床重新打扫了遍,然后往上面随性一坐,招来丫鬟揉肩捶背。 昨晚没睡好,又赶了大半天的路,她现在着实疲惫。 比她在黔州干一天地里活还累。 明婵等了半天,去备水的丫鬟还没回来,便对身后的丫鬟道:“不用再揉了,去看看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揉肩的丫鬟碧荷领命出了门,行至半路正好碰到提着热水的绿珠和琼玉。 “怎么去了这么久?院子那位催着呢!”碧荷没好气道。 没想绿珠和琼玉也是一肚子火,“才第一天回府就这么不耐烦,你以为我们想等?今儿殿下回府,厨房那边都在忙着迎接殿下,哪有空余给我们备水?她真当自己是王府主子?” “可不是!人家正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刚才还让我给她捶了半天背,俨然就是一副王妃的姿态,还嫌我这里捏得不对,那里捶得不好,她还挑剔起来了。”碧荷越说越不爽。 原以为这明家庶女会因出身卑微而小心谨慎些,省得出了错遭厌弃,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呵,淑妃娘娘若真承认她的身份,就不会派沐姑娘来打理王府了。” “我们也是命苦,怎么就被分到了翠萝院?还不如去跟绛雪楼那边的侍妾。” 至少那两名侍妾都是淑妃娘娘亲自指派的,但凡一朝怀上楚王的子嗣,便可母凭子贵。 而翠萝院的明家庶女,一颗明家曾经用来羞辱楚王殿下的弃子,如今却占着楚王妃之位,已然成了楚王殿下迎娶贵女、拉拢权臣的阻碍。 这样的污点,迟早会被“抹掉”的。 这些丫鬟都是人精,早就将这里头的门道看透彻了。 几人回到翠萝院,明婵瞟了眼,问道:“怎么半天才弄来这么点?” 绿珠回道:“府上今儿忙着迎接殿下,没空备多余的水,这水还是我们自己烧的。” 明婵想了下,说:“那以后就在我们院子搭个灶,不必再去厨房那边白跑了。” “这不太好吧?”绿珠道。 “哪里不好?”明婵反问。 当然不好! 如果自己开火,那她们不就又要多一些活出来? “膳堂那边才有厨娘厨子,我们都不曾在膳堂做过,怕是做出来不合你的口味。”绿珠道。 明婵略一沉吟,“那就让沐姑娘安排两个厨娘过来,她之前吩咐过有事尽可找她,想来她应该不会出尔反尔,连两名厨娘都不给。” 绿珠等人无不一言难尽。 这位庶出的王妃,果然很没有自知之明。 碧荷接了一嘴说:“府上的厨娘本来也不多,若是我们要走了,可能府上就不够用……” “那就去外面买两个,难不成楚王府连两个厨娘都养不起?”明婵道。 她说话的语气没什么波澜,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甚至会给人一种她就是单纯这么认为的感觉。 几名丫鬟暗中相视一眼,没再作声。 明婵似乎也并不在意她们怎么想,自个儿洗澡去了。 温热的水漫过身体,明婵整个人放松下来,她终于可以洗个舒舒服服的澡。 果然回京不安宁。 她的清静日子怕是到头了。 她也是时候,该为自己谋划一下未来…… 明婵闭目想着。 第004章 本王会让她退出妃位 第四章 千秋殿上。 沈时韫被太监杨怀德领着进了大殿,对龙椅上的天子行了跪拜大礼。 延平帝搁下笔,绕过书桌走过来将他扶起,“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儿臣年少轻狂,任性妄为,着了奸人的道,有负父皇的教导和期待,是儿臣不孝。” 天子见他将所有罪责揽下,对自己毫无怨怼,欣慰之余,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愧疚。 “你此番历练倒是长进不少,身量也长高了,竟比朕还高些,朕甚欣慰。” 三年前,沈时韫离京时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着少年特有的纤细单薄。而今十九岁归来,少年已成青年,比以前更沉稳矜贵,这三年苦寒日子并未将他压垮,反而将他打磨成了一块完美的美玉。 延平帝如今被百官、宗室、学阀等势力掣肘,这皇帝当得越发力不从心,倒突然乐见自己的儿子优秀些。 两父子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 温情一番后,延平帝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又知他回来连府邸都没回就直奔皇宫见自己,一时也生了几分慈父之心,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一日养好精神,朕还有很多事要交由你去办。” 沈时韫自是应下,又道:“儿臣还想去看看母妃。” “嗯,应当的,她也天天念叨着你。” 沈时韫拜别延平帝,去了未央宫。 阔别三年,淑妃再次见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伤心得大哭一场。 相比淑妃的激动,沈时韫倒显得冷静许多。 三年不见,延平帝和淑妃都苍老了一头,看来皇城这三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若是这权势中心的日子好过,他或许也回不来了。 “娘娘,今儿是殿下回来的日子,您该高兴才对,您这一哭,殿下也跟着伤感了。”柳嬷嬷笑着劝道。 淑妃的情绪这才平复下来,命人上了饭菜。 得知楚王殿下今日归京,淑妃一早就让人备了丰盛的佳肴,都是沈时韫爱吃的。 “你在黔州受苦了,人都瘦了一圈,多吃点补补。”淑妃说着,给沈时韫夹了些菜。 沈时韫垂眸看了眼久违的宫廷佳肴,思绪飘散开来。 其实他这三年并没瘦,反而长高长重了些。 说起来还得归功于明婵那女人。 她天生命贱,像野草一样,无论被扔在怎样的困境里,都能活得很好。 流放黔州的日子,明婵起初靠着采药和替人看病维持生计,后来她又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药材种子,开了几亩荒地种些药材,日子并没有过得很艰难。 更不要说那女人最贪吃,赚的每一个铜板都吃进肚子里了,甚至宁可穿破衣服都不会亏待她那张嘴。 沈时韫是无法理解这种贪图口腹之欲的人。 不过明婵那女人虽贪吃,却也没有亏待过他。 在他缠绵病榻的那一年,女人大部分钱都花去为他买药了;女人不爱收拾打扮,但却没让他穿过破衣服,甚至他的衣物比她的还要多、还要好。 偶有触动时,沈时韫也不是没想过就这样和她平淡过下去也挺好。 可惜,他做不到,他不甘心。 他自幼勤勉,熟读诗书,仁政爱民,学的帝王权术,怀的是一代明君的梦想。 若甘于一辈子躲在鸟不拉屎的小山沟,他如何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 碌碌无为的苟活,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还没回府上吧?” 淑妃的问话将沈时韫飘忽的思绪拉回。 “嗯,还没得来得及回。”沈时韫道。 倒在淑妃意料之中。 淑妃顺口提起:“你离京三年,王府之前被抄过一遍,里面早不复昔日光景。虽你父皇已派人前去打点布置,但时间紧迫,本宫怕他们仓促之下难免有疏忽,便派了些人前去帮着打点后院。” “多谢母妃。”沈时韫不冷不热道。 淑妃又道:“如今你才回京城,府上也没什么可差遣的人,那些丫鬟婆子便留在府上供你差遣吧!叫沐霜那丫头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她聪慧机灵,办事稳妥,最懂规矩,可以帮你打点后院,省得闹出笑话。” 为何会闹出笑话,是谁闹出笑话,淑妃没有说。 不过她这话里的潜台词指向却很明显。 明家庶女出身卑微,定然没有管过家,结合她在黔州的过往表现,也不像是个能管家管账的人。 沈时韫皱了下眉,明婵那女人能不能管理后院,他倒不是很在意,但他不喜欢淑妃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不过今日他们母子重逢,不便在这些小事上闹不愉快,沈时韫便没有说什么。 淑妃暗中观察着沈时韫的神色,又给他夹了些他以前喜欢吃的菜肴。 “你这一耽搁便是三年时间,如今你的几位皇兄皇弟都已有了子嗣,圣上对皇孙们也甚是喜爱,你也该抓紧时间留下子嗣。不然,若你一直没有子嗣,只怕会影响你父皇和朝臣们心中的选择。”淑妃缓缓道。 沈时韫手中的筷子一顿,胃口少了一半。 大抵是在黔州过得过于清闲安宁,忽然听到这些事,莫名有些心烦。 “儿臣知道了,只是这种事急不来。”沈时韫道。 “本宫知晓。”淑妃微微颔首,“这几年你身边也没人,子嗣问题确实很难解决。如今你回到京城,也是时候填充后院,开枝散叶。京城林家世代簪缨,林相为你回京处处斡旋,立下不少功劳,府上嫡长女正值二八芳龄,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是你娶妃的最佳人选。” 沈时韫放下筷子,彻底没了进食的兴致。 他顿了顿,蹙眉道:“父皇先前才和儿臣谈了心,留了许多事务等着儿臣处理,儿臣若是一回京便忙着娶妃纳妾,不仅会受人诟病,也难免会让父皇失望。而今一切重来,儿臣须得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纳妃之事,过些时日再谈也不迟。” 淑妃听罢,放下心来。 这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儿子,她太了解他了。 她知道他是个清醒的人,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淑妃道:“本宫并非逼你现在就娶,只是将此事说在这里,你知晓就好。至于娶妃之事,本宫会帮你筹谋。不过你现在后院空无一人,也实在不是办法,本宫安排几个侍妾伺候你左右,省得你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沈时韫对侍妾一事倒并无什么异议,只是……淑妃言辞间已直接将明婵忽略掉了。 他对明婵这女人谈不上喜欢,有时候甚至嫌恶更多一些,但她终归陪了自己三年,也是众所周知的“楚王妃”,他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沈时韫便道:“儿臣已娶过明婵,若是再娶,林家小姐便只能是侧妃……” 淑妃闻言秀眉紧蹙,面带薄怒:“你和明家庶女连正式婚约和婚礼都没有,算不上娶,她充其量不过是明家送过来伺候你的丫鬟而已。” 从明家将罪奴之女代替嫡女出嫁开始,淑妃便对明家厌恶至极。 这根本就是忘恩负义的伪君子对他们母子的羞辱! 沈时韫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可她终究跟了儿臣三年,此事天下皆知。我与她在世人眼中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母妃这话而改变。” 淑妃心中也明了,徐徐道:“韫儿放心,母妃会为你扫平这些障碍的。明家庶女不堪为你的王妃,在你迎娶正妃之前,本宫会为你解决这一麻烦。有林家襄助,我们接下来的路会顺畅很多。” 沈时韫脸上倒生出几分不忍来,“母妃,明家做派虽令人不齿,但明家庶女并无过错,念在她这三年的尽心侍奉上,儿臣身边并非不能有她一席之地,还望母妃成全。” 淑妃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并不觉得这样一名卑贱的明家庶女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你对她有情?”淑妃皱着眉问。 沈时韫轻轻嗤笑了声,没一丝犹豫,“怎么可能?” 淑妃不解。 却听沈时韫缓缓道:“父皇重情,儿臣又岂能做出抛弃患难之妻的举止,将把柄留给悠悠众口?她会退出妃位,但不是现在。” 他说得凛然从容,却也薄情至极。 第005章 下次要早点认错 第五章 明婵洗完澡后就去睡了。 不知是不是连日奔波的缘故,她最近特别容易疲惫,加之昨晚没睡好,今日的疲惫感尤甚。 她这一觉便睡到了大晚上。 醒来时房内一片昏暗,只有月光穿过窗户透进来的朦朦月色。 若不是借着这月色依稀看见的房间布局,她差点以为自己还身在黔州的小山村。 四周静悄悄,一个人影都不见。 明婵从床上坐起来。 也不知是睡得太久了,还是昨晚洗澡受了凉,她这一起身,只觉浑身酸软,头还有些发沉。 其实她的身体底子算是很不错的,毕竟要是底子差,在明家也活不到成年。 去黔州之前,她都很少生病。 后来在黔州受过一次伤,伤了些根基,纵使她已经极力调养,终究还是恢复不到以前那么康健。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畏寒。 明婵并未急着下地,而是靠坐在床头,为自己诊了会儿脉。 同样是幽暗的黑夜,黔州的小山村给人的感觉是安静平凡,而眼前的楚王府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潜藏在这片黑暗中,随时都可能将她吞没。 明婵诊完脉呆坐了好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强撑着起来。借着朦朦月色,她摸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润了润喉。 “碧荷,绿珠。” 明婵叫了两名丫鬟的名字,依旧没人应答。 窗外一片寂静。 这些下人大概是得了授意,故意刁难她这位跟着楚王回京的王妃,不想让她好过。 甚至,最好能够“合理”让出王妃之位。 明婵心中明了。 她起身走出房间,院子里果真一个值夜的下人都没有。 但凡她真是一名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自尊自爱、知书达理,受到这样的欺辱和刁难,想必会很难过。 可惜,她不是。 她是明家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庶女,她的生母被明家主母骂作罪奴,她们是明家最卑微的存在,甚至连下人都不如。 从小,她的母亲就告诉她,不要为不值得人和事而难过,努力活下去。 而且她从未体验过被人伺候的生活,明家主母厌恶她,任她一个人自生自灭;而跟着沈时韫流放黔州,他们连生活都成问题,自然也没下人伺候。 从来都只有她伺候别人。 所以想借下人的怠慢来刁难她的人,这一招大概用错了。 借着月光,明婵循着白日走过的路前行,她除了早上启程前吃了点东西,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肚子里饥肠辘辘,她需要找点东西进食。 不然会头晕烦躁。 才走出院子不久,便依稀可见前方的小楼点着灯火。 几名丫鬟正坐在檐下的美人靠上磕瓜闲聊。 大概仗着离翠萝院隔着一段路,也没料想她会出现,丫鬟们谈论的声音不曾放低。 “不知今晚殿下将夜宿何处,我听闻娘娘给殿下安排的侍妾个个年轻貌美,出身虽比不上林家那样的簪缨世族,但都是些书香门第的小姐,比翠萝院那位强多了。” “翠萝院那位本来就是明家在殿下落难时假惺惺塞过来的,说着是替嫡女出嫁,实则上只怕连个通房丫鬟都不如。我估摸着殿下对她多有厌恶,不然她跟了殿下三年之久,怎会一个子嗣都没怀上?要知道,这三年殿下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如今殿下回京,后院美眷如云,她更没机会得宠了。” “殿下身份尊贵,龙章凤姿,岂是她一介罪臣之女能染指?明家偷梁换柱,以庶充嫡,一度让殿下沦为笑谈,殿下厌恶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她怀上子嗣?” “也就她自己拿自己当王妃,简直恬不知耻!” “楚王殿下此番回京,必然深得皇上器重,今后风光更甚,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出的女子为妃?我听闻淑妃娘娘已经为殿下择好真正的王妃了,正是林相的嫡长女。” “难怪淑妃娘娘要派沐姑娘打理王府,翠萝院那位既不是王妃,自然没权管后宅。她如此遭人嫌,竟还没一点自知之明。不知等殿下迎娶林家小姐那一日,她可会后悔回到京城?” “怎会后悔?我看她就是做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死皮赖脸跟在殿下身边,怎会舍得离开?” “错了。”几名丫鬟聊得正欢,忽地一道冷清声音插入,震得几人不由得循声回头。 只见朦朦月光下,她们聊得正欢的女主人倚着一树海棠,神色自若地看着她们。 看清月下之人,几名丫鬟如遭雷击,手上的瓜子和瓜壳掉了一地。 月下之人瞧不出喜怒,只淡淡地看着她们,纠正道:“不是我想回来,是你们殿下非要我跟他一起回来。” 几名丫鬟脸上的神色相当精彩,有被逮现行的震惊惶恐,也有听到她说这话的鄙夷和不信。 这女人真的疯癫,什么殿下非要她回来,这种话她也杜撰得出来。 明婵并不在意她们信不信,继续道:“你们平时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么?” 几名丫鬟面面相觑,摸不准明婵到底要做什么。 随即便又听明婵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怎么伺候别人的,但在我这里,你们这样的恶仆得罚。我不想动手,你们互扇耳光吧!” 几名丫鬟闻言一愣,却都没有动手,反倒交换起眼神来。 明婵没有靠山,而且深受淑妃娘娘厌恶,她们似乎没必要听她的命令行事。 更何况这里只有她们和明婵,没有别人,就算明婵告到沐姑娘面前,只要她们抵死不认,反咬明婵一口,也未必行不通。 至于殿下,有沐姑娘把守着,明家庶女不会那么容易见到殿下的。 想清楚后,几名丫鬟大胆起来。 “明小姐没睡醒,还是赶紧回去继续睡吧!”碧荷率先开口。 明婵微微挑眉,“本来我不想动手,但看来我的话没什么份量。” 说罢,缓步走上前。 “你要干嘛?!”绿珠立即警惕起来,碧荷和琼玉跟着后退。 “明小姐,我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不能仗着跟了殿下三年,就……就什么礼法都不顾,你回来第一天就惹事,会遭殿下和娘娘厌恶的……”碧荷也赶紧说道,脑子里却在思忖如果她们和明家庶女动手,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是沐霜姑娘处置,只要不闹到殿下面前,应该不会受到惩罚。 可惜琼玉的胆子小些,慌道:“王妃,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胡乱嚼舌根,你就大人有大量,饶我们这一次吧!” 明婵却没停止上前的脚步,“晚了,下次记得早点认错。” 她眼神一凛,赶在碧荷动手之前,一根银色长针精准地插入了碧荷的眉心穴。 “啊——” 一声凄厉惨叫划破王府寂静的夜空。 * 镜心湖畔的听雨轩。 沈时韫正在翻阅着户部送来的卷宗。 一身淡雅妆扮的女子端着一碟小食和清茶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殿下勤勉刻苦,却也要爱惜身体呀!你劳途奔波半月之久,回来一刻也不肯停歇,纵使铜墙铁壁,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一股幽香伴着轻声细语袭来,萦绕在沈时韫周围。 沈时韫却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佳人一眼,“你便是母妃派来的沐霜?” 女人赶紧福了个礼,“沐霜见过殿下!淑妃娘娘怕殿下操劳过度,特派奴婢前来照顾殿下起居。” 沈时韫的视线重新回到卷宗上,“本王知道了,退下吧!还有,本王办公之时,不喜外人打扰,以后没有本王传唤,不可入内。” “奴婢领命!”沐霜往后退了两步,视线扫过房内凌乱的卷宗和书架,开口道:“奴婢之前曾在藏书阁做过女官,不知殿下可否让奴婢在这里为您整理书架?” 沈时韫回来得匆忙,府上的人手还没招揽齐全,听雨轩的书房还没整理出来。 他又看了眼眼前的女人,素雅淡然,不卑不亢,又善于抓住机会。 看上去确实像个聪明的。 他微微颔首,倒也不吝惜给她这个表现自我的机会,“你去角落整理,不要弄出声响。” 沐霜领命去了角落整理书籍,沈时韫继续翻阅手上的卷宗。 室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怪叫,扰了这片安宁。 沈时韫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声音像是从后院方向传来的,隔着不近的距离,听得不是很真切。 但在这安静的夜晚,依旧显得异常突兀。 紧接着,沈时韫又听见了第二声、第三声……直到他无法将之视为幻听。 第006章 看来有人丢了性命 第六章 沈时韫放下手上的卷宗,眉心紧蹙。 沐霜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暗中朝沈时韫打量了眼,赶在沈时韫开口前起身道:“殿下,我出去看看。” 沈时韫皱着眉,冷漠地嗯了声,算是应允。 沐霜走出听雨轩,叫上两名婆子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王府后院现在是她在管理,楚王殿下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这样的事,是对她赤裸裸的挑衅。 沐霜沉下脸,此事定将严惩。 不然,以后她在这王府只怕站不住脚。 未走多远,便见一丫鬟惊慌失措地朝这边跑来。 这丫鬟她倒是认得,是翠萝院的琼玉,她亲自安排的人。 “站住!跑什么跑?”沐霜冷喝道。 琼玉见了沐霜,仿若见了救星,扑通跪了下去,“沐姑娘,救命!明小姐杀人了!” 沐霜眉峰微挑,心中反倒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期待。 明家庶女果真没啥见识和脑子,回京第一天就如此迫不及待彰显存在感,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仗着跟了殿下三年,想恃宠而骄么? 像明家庶女这样的人,沐霜可见得太多了。 但无一例外,她见过的这类人,下场都很凄凉。 沐霜恢复了她应有的得体从容:“说清楚点,明小姐缘何杀人?” 琼玉一路飞奔过来,嗓子眼都在冒烟,磕磕巴巴道:“奴婢也不知,奴婢与绿珠、碧荷正在当值,明小姐突然出现,将碧荷和绿珠刺倒在地。奴婢怕她会伤及更多的人,便趁着她不备,逃了出来,赶紧告知沐姑娘你。” 沐霜却是不怎么信。 这几名丫鬟品行不端,爱嚼舌根,且又生得懒惰善妒,欺软怕硬,个个都有前科。 是她故意挑选出来安排在翠萝院的。 明家庶女动手,肯定有缘由。 但那又怎样呢? “王妃”回京第一天就杀死了人,传出去便够让她凶名在外,再怎么努力也别想挣得贤名。 既然明家庶女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她的脸,跟她抗争,那她也不妨送明家庶女一份大礼。 沐霜心下有了主意,对随行的两名婆子耳语了几句,那两名婆子随即领命离开。 琼玉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半天没等来沐霜的表态,越发心慌。 隔了好一会儿,头顶才传来沐霜幽幽的声音:“抬起头来。” 琼玉只得抬头,对上居高临下的沐霜,仿佛看见了一张伪善的面具。 这一瞬,她被压得大气不敢出。 沐霜道:“我再问你一遍,明小姐为什么要杀你们?” 琼玉彻底失去说谎的勇气,只得如实回道:“明小姐听到碧荷和绿珠说……说殿下将要迎娶新王妃,还说……还说她死皮赖脸跟着殿下,所以明小姐恼羞成怒……” 沐霜讥讽地嗤了声,俯身到琼玉面前,“错!你们没有说过这些。” 琼玉愣住,似乎有一瞬空白。 接着又听沐霜道:“王妃只是不满淑妃娘娘为殿下安排了侍妾,她独占殿下,想引起殿下的注意。” “记住了吗?” 琼玉立即明白过来,赶紧低头回道:“奴婢记着了。王妃不满淑妃娘娘的安排,心生怨怼,回府便故意刁难沐姑娘要今年新摘的金丝燕窝和济善堂的千年参。听闻殿下有了新的侍妾,不会来翠萝院,王妃便借机发作,拿淑妃娘娘安排来伺候她的婢女们出气……” “嗯,很好,回去吧!我要先进去回禀殿下。”沐霜起身道。 楚王殿下信不信并不重要,会不会为这位“庶出王妃”出头,才是最重要的。 * 听雨轩内,身形清隽的男人正伏案工作,并未受刚才的小插曲影响。 沐霜恭敬上前道:“殿下,几名丫鬟与王妃起了些冲突,已被王妃处罚,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沈时韫顿了下,甚至连头都没抬,只皱了皱眉,“既已处罚,便不用再来烦本王了。” 明婵这女人虽然愚钝木讷,但也并非全然不懂反抗。相反,她像一只兔子,看着温顺可欺,可被惹恼了,还是会暗戳戳咬人。 他见过她在困境中挣扎,也见过她双手沾满血腥……这种在阴暗腐蚀的环境中长大的女人,就像最顽强的野草,根本用不着任何人操心。 况且,也不值得他费时费神。 沈时韫继续翻看手上卷宗,俨然对这事没兴趣。 沐霜偷偷看了沈时韫一眼,心中了然,规矩地退到书架旁继续整理。 这样当然最好。 看来三年朝夕相伴,这位“庶出王妃”也并未在楚王殿下心中留下什么。 不过想来也是,纵使楚王殿下一时失意,他体内依旧流着皇家的血,依旧有着惊艳世人的才华和姿容,这样骄傲的人永远不可能喜欢上明婵那种卑微的罪奴之女。 带她回京,大概也是楚王殿下对明家庶女最后的体面。 * 长廊下,明婵坐在美人靠上闲适地嗑着瓜子。 如果地上没有躺着两名痛苦呻吟的丫鬟的话,这幅画面完全称得上岁月静好。 匆匆赶来的两名婆子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这位“庶出王妃”有点手段,但是太拙劣了点,像不入流的粗人。 “明小姐,丫鬟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院子里的婆子处理了就是,何必自己出手,弄得全府上下都跟着半夜不得安宁?”赶来的王婆子说道。 明婵:“这位嬷嬷有所不知,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都没力气,并不想与人动手。实乃她们不听话,不肯接受惩罚,至于你说的婆子,我更是到现在都没见她们的踪影。” 王婆子面部表情抽了抽,没有力气还能把两个丫鬟弄得半死不活?! 不过沐姑娘派她们过来的任务并不是和这位“王妃”争论,曾婆子便道:“既然明小姐不喜欢沐姑娘安排的这两丫鬟,那我们便将她们带下去,沐姑娘审问后会给明小姐答复的。” 明婵无所谓道:“不必给我答复,直接告诉沐姑娘,给我百两银子,我自己去买。王府的下人心性太高,是我不配让你们伺候。” 王婆子和曾婆子面上都不好看,这明家庶女说话夹枪带棒。 “明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可没给您气受,这两丫鬟我们带走了。” 至于让沐霜给钱这个话题,两婆子都很聪明地忽略了,匆匆带着地上的碧荷和绿珠离开。 琼玉忐忑不安地回来,刚走到梅园,便见沐姑娘身边的两名管事婆子正拽着东西拖行。 琼玉正想着上前打声招呼问问王妃那边的情况,不料下一瞬,王婆子拖行的“东西”发出了声音,“王嬷嬷,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我的腿被蹭得好疼,让我自己走吧!” 这声音甚是熟悉,正是跟她一起伺候王妃的绿珠。 琼玉愣了一瞬,脚步也停住了。 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来,她不该再往前了。 她赶紧找了一丛茂密的灌木躲了起来。 绿珠挣扎着要起身,王婆子和曾婆子暗中交换了个眼神,“我好心将你从明小姐手下救走,还给你长脚,你这死丫头还不知足。我走路都没叫腿疼,你疼什么?我给你治治,保证很快就不疼了。” 说罢,王婆子摸出一张绢帕,捂在了绿珠嘴上。 绿珠瞪大眼,眼底尽是恐惧,死命挣扎起来。 可惜她才被明婵刺过几大死穴,还没恢复过来,再加上王婆子本就膀大腰粗,绿珠在她手下简直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没过多久就彻底没了动静。 一旁的碧荷挣扎着想逃,被曾婆子一把按在地上,掐着脖子,连呼救的声音都没能发出。 琼玉躲在灌木丛中,死命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两名婆子将碧荷与绿珠捂死后,继续拖拽着她们的尸体离开。 目睹了这一切的琼玉,却是吓得半天都不敢出来。 * 夜已深。 长廊下,明婵独自倚着美人靠,悠哉悠哉地嗑着那几名丫鬟没嗑完的瓜子。 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一道失魂落魄的人影躲在拱门处,暗中观察着长廊下的人,像是在等待对方的离开。 “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是想我请你出来吗?” 清越的声音打破寂静,让琼玉像被兜了一盆冷水。 之前明家庶女对碧荷和绿珠使出的手段,琼玉已经见识过了,她赶紧走向长廊上坐着的人。 在离明婵八九步远的地方,她便不敢再上前了,只哆嗦道:“王……王妃有何吩……吩咐?” 明婵轻声笑了下,“怎么突然改口叫王妃了?” 琼玉被她这声轻笑弄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位明小姐让她捉摸不透。 “唉,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明小姐’。”明婵又说,“真心的喜欢。” 琼玉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饶过奴婢吧!” “我又没说要你的命,瞧你吓得。”明婵道,她的语气甚至称得上纯真。 琼玉这才好似看到一丝希望。 她是沐姑娘安排到翠萝院的,刚才沐姑娘也让她继续回到翠萝院,如果自己不回到这里,又能去哪里? “只要王妃不要奴婢的命,奴婢以后一定尽心侍奉您!”她胆子本来就小,又刚目睹碧荷绿珠被杀,现在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只留下求生的本能。 明婵好奇地看她一眼,“你刚才不是被吓得跑了吗?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这么忠心了?” 琼玉绞尽脑汁道:“奴婢想通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受人怂恿,说了那样的浑话,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受谁怂恿?”明婵问。 “碧、碧荷和……和绿珠。” 明婵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认错了,也可能很快会第二次背叛,你这人反复无常,你的懊悔哄哄鬼就算了,别拿来哄我,我不会上第二次当。” “我、我、我……”琼玉还想辩解,却又无从辩解。 明婵自顾自说:“我猜你这一趟肯定遇上了比我更可怕的。” 琼玉一惊,脑子一片空白。 明婵继续道:“你一直求饶命,看来是目睹了有人丢了命。让我想想,丢了性命的倒霉鬼肯定是怂恿你的碧荷和绿珠。” 琼玉这一刻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她太小瞧这位跟着楚王回京的王妃了。 “不出两日,我处死丫鬟的消息肯定会传遍京城,到时候肯定会很多人来找你求证,甚至说不准殿下也会亲自问你。” 琼玉浑身发冷,从未有过的恐慌吞没了她,让她把头磕得砰砰响,语无伦次:“王妃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明婵摇摇头,并不认可,“你都去找过沐姑娘了,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是想欺骗殿下吗?” 第007章 明婵这女人,真会给他找麻烦 第七章 “奴婢不敢!”琼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人当然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 “也不是王妃杀的!”琼玉哭着说。 “那是谁杀的呢?”明婵问。 “是……是王嬷嬷和曾嬷嬷。” “无缘无故的,这两位嬷嬷为什么要杀人?” 琼玉:“我不知……” “真不知?”明婵道,“我最讨厌谎言。” 琼玉磕磕巴巴道:“我真不知,我、我只、只知道沐姑娘对她们说了几句悄悄话,但是我没有听到,我不知道为什么……” “哦,原来是沐姑娘想她们死。”明婵一脸恍悟,“那沐姑娘对你说了什么?” 琼玉正要含糊过去,明婵又强调了句:“不要对我说谎言。” 她的表情眼神都十分平静,就像随口唠嗑今晚的月景。 可琼玉却时时刻刻都觉得这位王妃随时会用银针刺她死穴。 琼玉只好老老实实将沐霜的交代说了一遍。 明婵同情道:“真是为难你了,难怪你不肯对我说实话。” 琼玉:…… “要是殿下审问你,你现在可知该怎么回答了?”明婵最后又回到这个死亡问题。 琼玉已经彻底崩溃,“王妃没杀人,人不是王妃杀的,绿珠和碧荷羞辱王妃,死有余辜,她们……她们……是、是……王嬷嬷和曾嬷嬷杀的!” 她哆嗦着身体,泣涕横流,恐惧已经压垮了她。 看着好不可怜。 明婵道:“王嬷嬷和曾嬷嬷听命于沐姑娘,她们都是淑妃娘娘亲自指派的人,你这不等同于淑妃娘娘要取我的命吗?你这样回答,命不久矣。” 琼玉现在已经崩溃到放弃挣扎,横竖都活不下去了。 万念俱灰之际,又听明婵道:“看在你终于听话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要是殿下问起,你不用说实话,你照沐姑娘的叮嘱说给殿下听就行。” 琼玉抬起茫然的脸,完全失去了思考力和判断力。 “王、王妃,你、你不是不喜欢谎言吗?” 她不敢相信明婵的话,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诡谲。 明婵一针见血道:“可真话也未必有人信。” “况且,”她顿了下,“我只是不喜欢你对我说谎,你要骗别人,我不会多管闲事。” 琼玉:……这王妃好癫! 怕不是个疯子。 但若王妃要是真的背下这口锅,肯定会被殿下厌弃的,淑妃娘娘肯定也会处罚她。 这疯子王妃图个什么?! 明婵却不管她怎么想,“记住了?” 琼玉能怎样?她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 “记住了就把眼泪鼻涕擦干,去给我弄点宵夜来,我饿了。”明婵吩咐道。 琼玉如蒙大赦,飞一般跑了。 * 翌日。 沈时韫上完早朝,被延平帝叫去勤政殿议政。 朝中局势比三年前更加复杂,天灾频频,国库空虚,还有不少人趁机发国难财,朝中谢太师一党把持朝政,掣肘皇权,几乎快要沦为一言堂。 近日青州又有流寇造反,依延平帝之意,原想大力剿匪,但以谢太师为首的文官却以乱贼皆是走投无路的百姓为由,欲以安抚为主。 一个早朝就围着这些事吵了半天。 延平帝让沈时韫调查户部账目,表面是调查前户部尚书贪腐留下的烂摊子,实则是要摸清这趟浑水里的鱼。若不能将这些鱼一网打尽,皇权只会越来越弱。 沈时韫将自己昨晚熬夜看的卷宗一一汇报,延平帝却似乎不是很喜欢听,“这些朕已知晓,你尽快查出这些银子的去向,朕还等着这些银子平乱。” “儿臣遵旨!” “父皇!” 沈时韫正准备领命离开,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从殿外传来。 “哟,三哥也在呀!”伴着这道声音,一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走了进来,将沈时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听说黔州是个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还以为三哥肯定吃了很多苦,没想到一点都没变瘦嘛,还是以前那个风华绝代的三哥,看着应该过得很滋润。” 沈时韫微蹙起眉,没予理会。 倒是延平帝板着脸斥责道:“休得胡闹!” 少年不服气,“父皇,我哪里胡闹了?我说的句句属实,三哥自由自在了三年,身边还有佳人陪伴,本来就不像吃了苦。我还听说嫂嫂对三哥的感情可深了,得知三哥回来就宠新纳的侍妾,气得处死了两个丫鬟。” 沈时韫仿若未闻。 延平帝道:“你听谁说的?” “今儿京城都在议论这事,随便去哪个茶肆都能听到。”少年道。 延平帝这才看向沈时韫:“老三你说说怎么回事?” “无稽之谈罢了!儿臣昨晚在书房翻阅卷宗,直至三更天才入睡,如何宠得了人?望父皇明察。”沈时韫拱手一礼,坦坦荡荡。 延平帝颔首,“朕知晓你是个稳重自持的,并不贪恋声色犬马,但这后宅之事,也需得妥善处理,别闹得满城皆知。” 后宅中主子处理奴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闹成这个样子,丢的就是皇家颜面。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下去罢。” 沈时韫退出勤政殿。 殿内隐约传来少年和天子的争论—— “父皇,我不成亲。” “胡闹!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岂容你儿戏?” “我又不喜欢那林小姐,就算要娶,我也得娶自己喜欢的!” 原来皇上也想让老七娶林相之女为妃。 若有林家作保,老七无论以后登不登帝位,都没人敢动他。 到底是老来得子,皇上对老七还是有很多不同。 世人皆以为圣上最偏爱他这位老三, 即使他被流放黔州,依旧还有被召回京师,委以重任的一日,实际上真如此吗? 沈时韫无声冷笑。 天家无情,他早已不奢求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 只是踏在皇宫这条空寂漫长的路上,还是令人莫名感到有些疲惫。 可能是昨晚熬得太晚。 也可能是太久没有接触这些乱糟糟的事了,比起黔州无聊透顶的日子来说,确实累许多。 走出皇宫,近卫谢长辉已驾车在宫门候着,“殿下,接下来去何处?” 沈时韫声音微冷:“回府。” 原以为昨晚之事不值一提,没想到竟闹得满城皆知。 明婵这女人,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第008章 沐姑娘是来问罪吗? 第八章 楚王府死了两名丫鬟,闹得沸沸扬扬。 沐霜作为王府后宅的管事,也忙活了大半日。 最终的一切指向都朝着翠萝院的明婵。 沐霜带着一群婆子丫鬟来到翠萝院,眉心紧蹙,“明小姐,丫鬟伺候得不好,自有家法处理,你不该这样直接将她们处死。旁人知晓了,当如何看待我们楚王府?” “沐姑娘这是在问罪我吗?” 明婵原是打算出府购置些东西,不料一大早就被这群人缠住了,她出府的计划也随之搁浅。 “沐霜不敢,只是淑妃娘娘和殿下将王府后院交给沐霜,沐霜自当尽心尽责,才能不辜负淑妃娘娘和殿下的信任。” “沐姑娘果然不卑不亢,一脸正气,难怪会得淑妃娘娘赏识。”明婵打量着她,听不出是称赞还是讥讽,“可惜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用银针教训了她们一下,不会取她们性命。” “明小姐这话当真有意思,那两丫鬟昨晚可只见过你,也只被你教训过,你说不是你杀的,难不成还是她们自己死的不成?” 明婵看向说话之人,微微挑眉,这可巧了,说话的正是昨晚的两名婆子之一的王婆子。 “王嬷嬷,难道你不是人吗?”明婵问。 王婆子当下就恼了,“明小姐是什么意思?老身寻思没得罪你吧?你竟如此羞辱老身!” 明婵依旧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王嬷嬷何以动怒?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这么快就忘了,昨晚你和曾嬷嬷还来过,碧荷和绿珠不就是被你们带走的?” “明小姐,老身与王嬷嬷奉命前来打探过情况不假,可我们没带走任何一人。更何况,我们带走碧荷、绿珠作甚?”曾嬷嬷抢着说。 明婵懂了,“看来两位嬷嬷年事已高,不仅忘性大,还脑子都不清醒了。” 曾婆子和王婆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沐霜见识过明婵的没脸没皮、毫无自知之明,但没想到竟会这么难缠。 好在殿下不在此处,她今天带过来的大都是信得过的人。 沐霜板正了脸,严词道:“明小姐,淑妃娘娘一片好意,怕你生活不惯,特地打发碧荷、绿珠前来伺候你起居,纵使她们伺候不周,也不当被如此作践性命。打狗也要看主人,明小姐这般……让我如何跟淑妃娘娘交代?” 明婵却道:“淑妃娘娘和沐姑娘特地安排以下犯上、伺候不周的丫鬟来照顾我,这样的好意,我承受不起。” “你……”沐霜满面羞红,痛心疾首,“明小姐,你怎能这样恶意揣度淑妃娘娘,这话若是淑妃娘娘听了,该多寒心!纵然你跟了殿下三年,也不该这样编排娘娘,对娘娘不敬啊!” 她羞愤、失望,却又隐忍着委屈的泪,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共情。 一众下人们无不摇头,这位庶出的王妃果然上不了台面,不识好歹、心狠手辣,真是白瞎了淑妃娘娘和沐姑娘的一片好心。 当然,这也可能是这位王妃故意找茬,抗议淑妃娘娘安排沐姑娘代管王府,只是这手段太下作了点。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王妃,更衬得沐姑娘的大度得体。 王婆子忿然警告道:“明小姐,别以为仗着跟了殿下三年,你就是殿下最亲近的人,没人能动得了你。在你之上,还有天子,还有辛苦生养殿下的娘娘,你今日如此编排娘娘,便是对娘娘的大不敬,就算殿下来了,也未必会站在你这边。” “明小姐,这里是京城,是王府,可不是你任性妄为之地。楚王殿下孝悌仁义,岂容你如此羞辱淑妃娘娘?”曾婆子也跟着加入指责的队伍。 明婵浑不在意众人的看法和威胁,“既如此,那你们把我绑去宫中认罪吧!” 她将两只手腕往前一递,一副乖乖受罚的姿态。 可她现在到底还是明面上的楚王妃,众人虽对她深恶痛绝,恨不能让她就地伏诛,却也没一人真敢上前动她。 沐霜这一招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偏偏她又不敢真拿明婵怎样。 恰在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翠萝院门口。 沐霜视线快速掠过,并未在门口那道人影身上停留。 她收敛了身上的傲气与锐气,万般伤心道:“王妃,自你回府起,沐霜自认没怠慢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咄咄逼人?你若觉得沐霜哪里做得不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指出,甚至你误会我、骂我,沐霜都绝无怨言,可你不该这样曲解淑妃娘娘的苦心呀!” 明婵出不了王府,如今又不需要做活,便也耐着性子和她们玩下去。 “沐姑娘这样坦诚的话,那我就直说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没一件办成的,我昨天甚至连晚膳都没有,不知道在沐姑娘的标准里,这算不算怠慢。”明婵一副率真的口吻。 沐霜轻咬红唇,委屈却又隐忍。 一旁的下人们看不下去了,纷纷为她辩驳道:“明小姐,你昨儿回来便睡到半夜,自己错过了晚膳时间,如何有脸指责沐姑娘?” “就是!沐姑娘忙着伺候殿下,哪有时间专门围着你转?” “明小姐当真给脸不要脸!沐姑娘,你何必给这种人脸面?她只会得寸进尺,觉得你好欺负!”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为沐霜鸣不平。 沐霜却自责道:“你们都别说了,此事确实错在我。是我没能安排好,让王妃在醒来之际没有及时吃到晚膳,使得王妃饿了肚子,碧荷和绿珠两人也因此而丧命。” “沐姑娘,你哪里有错,分明是她……”曾婆子话说到一半,触及到沐霜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不对,忙改口说:“王妃心中有怨,自是可以好好处罚底下的丫鬟出气,可也不该因此便迁怒到淑妃娘娘头上,将淑妃娘娘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更不该为这样的小事闹到不可开交,让旁人看尽我们楚王府的笑话,王妃多少该为殿下着想啊!” 明婵看着她们“情真意切”的表演,视线移向了门口站着的人…… 第009章 我想自证清白 第九章 沈时韫长身玉立,神色冷沉,周身都是冷凛的气场。 沐霜和一众下人齐齐恭敬作礼。 沈时韫抬步走进院子,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明婵身上。 明婵垂下眼帘,迎着这道冰冷的目光乖顺地走了过去,“殿下,你怎么来了?” “本王若不来,这王府只怕要翻天了。”沈时韫冷声道。 明婵一时默然,只低眉顺眼地垂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乖顺模样。 沈时韫负手而立,目光泠泠地盯着站在眼前的女人,嘈杂的院子转眼变得落针可闻。 气氛静默几息后,沐霜上前跪地请罪道:“沐霜无能,有负娘娘和殿下的嘱托,请殿下责罚!” 沈时韫却没有看她,只冷然盯着明婵,“你如今已贵为王妃,不自持身份,却跟一群下人计较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冷清从容,听上去并未带着多少怒意,可这样的楚王殿下,骨子里的不屑和高傲已尽然彰显。 仿佛这些腌臜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也不值得浪费他的时间。 如果不是今日被在圣上面前被沈星野提及,他不会来过问。 明婵微微抬头看他,弱弱反驳:“不是我要跟她们计较,是她们一大早就来找我麻烦,你之前说过要我硬气点,不能由着别人欺负,我才……” 沈时韫快要被气笑了,“你的意思,还是本王的错了?” “明婵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沈时韫冷笑一声。 明婵又低下头去,似乎不敢再跟他对峙了。 沈时韫看着她这副不懂变通的笨拙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确实告诉过她做人要志气点,不要总像只软柿子那样任人拿捏。那时他们还在黔州,他看她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夹着尾巴做人,看她吃了亏也不懂反击,她仿佛生来就像最贱的路边草,谁都可以踩踏一脚。 唯一的一次反击,大概便是前年一个风雪夜,她为他杀了两名夜袭的刺客。 后来,他便告诉她被欺负时要懂得反抗。 女人确实很听他的教导,此后她也会在某些时候反击回去。 只是她的手段通常直接粗暴,面对黔州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妇市井地痞勉强管用,对付京城这些在后宅摸爬滚打看人下菜的人精来说,就显得很不够用了。 沈时韫淡淡道:“那你就给本王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他这话是对明婵说的,可沐霜听了却是心头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她似乎低估了明家庶女在楚王殿下心中的份量。 明婵这才道:“她们非要说碧荷、绿珠两名丫鬟是我杀的,要来问我得罪。我已经给她们解释过了,我只是处罚过这两人,并未对她们下杀手,可她们不信。” 沐霜咬了咬唇,“殿下,奴婢奉淑妃娘娘之命前来管理王府,自是当将府上发生的事情调查清楚汇报淑妃娘娘。奴婢只是调查情况,怎敢问罪王妃?还请殿下明察。” 曾婆子也立即附和:“殿下,沐姑娘这些日子起早贪黑,为王府呕尽心血,府上发生如此之事,沐姑娘前来调查并无不妥。况且……”曾婆子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言表。 不过沈时韫并未吱声,没有追问,也没有阻止她说下去。 曾婆子唱了会儿独角戏,只好尴尬说下去:“而且一切证据都指向王妃,沐姑娘才不得已过来询问。” “殿下,本来丫鬟们伺候不周,王妃生气责罚打骂皆是应当的,就算王妃一时失手,将她们处死,也只能算她们没能做好分内之事,落了个自作自受。可王妃实在不该迁怒到沐姑娘和淑妃娘娘头上,反说是淑妃娘娘……害死的,这、这实在……”王婆子说不下了。 丫鬟婆子们跪了一院子,都在等着楚王殿下的判决。 相较于沐霜和王、曾两名婆子满含感情的表演,明婵就显得淡定多了,似乎浑不在意她们在殿下面前如何诉说。 沈时韫看向明婵,“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明婵跟这群人浪费了不少口舌,都快要说得口干舌燥了,便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说也只有那些话,反正无论说多少遍,不信的人永远不会信。” 沈时韫冷哼了声,似是不满,“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 “这不该是殿下该想的吗?”明婵刚说出口,便见沈时韫脸色沉了几分,她忙解释道:“殿下足智多谋,心细如发,妾身不敢妄自揣度。但我相信殿下心中早有论断,无论殿下如何处置,妾身都心服。” 暗中紧了紧拳头。 楚王殿下重情,对跟了他三年的明家庶女多一点宽容没什么,是自己过于心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沐霜眼神暗了暗。 不过没关系,如今人证皆在,楚王妃处死丫鬟之事已传出,想来楚王妃善妒不慈的名头,明家庶女是坐实了。 而且……楚王殿下心思深沉,还没下结论如何处置,谁也不知他心中怎么想。 沈时韫的确并未被明婵这番赞美收买,他冷冷哼了声,这才看向沐霜,“你们认定王妃杀人的证据是什么?” “回殿下,昨晚府上的惨叫便是王妃处罚两位丫鬟,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王嬷嬷和曾嬷嬷前去查看了一番。王妃不喜她们插手,在确定王妃无碍后,两位嬷嬷便回来了。不想今日一大早,碧荷、绿珠的尸体便在翠萝院附近被发现,奴婢调查之时问过昨晚前来报信的琼玉,她指出碧荷、绿珠之死是王妃所为。我本也不肯相信,所以前来找王妃了解情况,没料却被王妃误解,闹成这样,是沐霜之过,沐霜愿接受一切处罚。” 沐霜回道。 沈时韫:“证人在何处?带上来。” 随即,躲在角落里的琼玉被推了出来。 琼玉哆哆嗦嗦来到楚王面前,扑通跪了下去。 然而,她就这么跪在那里,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来。 王婆子催促道:“殿下在这里问话,还不快如实回禀!” 琼玉的视线却忍不住朝明婵瞟过去,明婵却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她。 琼玉都快哭了,“王、王王妃……” 然后便没了下句。 沈时韫蹙着眉,显然没多少耐性在这里耗。 沐霜和曾、王两婆子也察觉出了一些异常,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你在殿下面前这样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胁迫你,我昨晚不是还告诉过你吗,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说错了可是要丢性命的。”明婵道。 琼玉赶紧伏在地上,“是……是碧荷和绿珠说王妃失宠了,殿下要……要另娶她人,王妃便……便处罚了她们,然后……然后她们便死……死了。” 说完,琼玉将头埋得更低,甚至恨不能深埋土里面,整个人也抖得跟筛糠一样。 曾、王两婆子暗中松了口气,还好琼玉这胆小鬼没临阵倒戈。 不过想来也是她们多虑了,明家庶女明面上是王妃,实际上在这楚王府是什么身份地位,大家有目共睹。而沐姑娘身后代表的可是淑妃娘娘,且不论明家庶女在殿下面前得不得宠,就算她一时再得宠,能越得过淑妃娘娘吗? 淑妃娘娘才是楚王殿下身边永远不可能失势的人。 该站在哪一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王婆子暗中看向沈时韫,却见沈时韫只是沉着脸,迟迟未开口。 她想了想,说道:“殿下,琼玉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也是昨晚的见证人,她总不能平白诬陷一名主子,沐姑娘得知后才着手调查翠萝院的。” 沈时韫脸上倒并无浮现出过多的情绪,他只是莫测地看着明婵,“你这下又有什么解释?” 明婵道:“没有,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沈时韫似乎对这个答案甚是不满,“身为王府主子,却连几个下人的管束不了,闹得鸡飞狗跳,颜面扫地。” “臣妾知错了。”明婵低下头去。 “你知什么错?” “臣妾让殿下丢脸了。”明婵低眉顺眼地说。 沈时韫冷哼一声,“既已知错,那接下来便罚你半年月俸,好好待在府上,禁足半月。” “这……”明婵抬头,面色震惊。 沈时韫看她这模样,便知她不是真心认错,刚才还说什么无论怎样的处罚都无怨言。 “怎么?不服?”沈时韫眉峰微抬。 明婵一脸难色,“殿下,妾身想自证清白。” 沈时韫灼灼盯着她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明婵硬着头皮道:“听说大理寺的大人个个都是办案高手,要不我们直接报官吧!” 她也没想到楚王殿下如此狠心,竟要罚她半年俸禄,还要禁足半月啊! 第010章 本王身边会有你一席之地 第十章 明婵此言一出,王婆子差点眼前一黑,曾婆子也是咯噔了下。 沐霜看上去倒冷静很多,“王妃此言虽是不差,可大理寺是处理重犯之地,这种小事便不必闹到外面去了吧!” 明婵道:“沐姑娘,碧荷、绿珠可是淑妃娘娘特地派来的丫鬟,如今在我手上折了性命,怎能算小事呢?之前你不是还说不好给淑妃娘娘交代吗?若是此案能够水落石出,不正是一件好事?” 沈时韫冷眼旁观,未置可否。 沐霜又道:“殿下,如今你刚回京城,有诸多双眼睛盯着,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淑妃娘娘派人前来照料王妃本是一片心意,这两丫鬟既然不得王妃喜欢,也是她们命薄,淑妃娘娘定然也不想把这种小事闹大,到时候受影响的可是淑妃娘娘和王府的声誉。” “若是能寻得真正的凶手,将之绳之以法,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相信更多的人会觉得我们王府公平公正,绝不包庇任何一个歹徒。”明婵不解道。 “王妃,现在的一切罪证都指向你,要是闹到大理寺去,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曾婆子道。 “我一个证据确凿的嫌疑人都不怕,你又怕什么?难不成曾嬷嬷心虚了?”明婵问。 “王妃休得血口喷人!” “诶,我只是随便说说,曾嬷嬷何必如此较真?” 明婵一副被她吓着的模样,赶紧后退了一步,曾婆子恨得差点咬碎了牙。 沈时韫却从始至终在一旁抱手旁观。 他这般置身事外、不肯表态的态度,也让沐霜等人心中很没底。 不过此事牵涉到淑妃娘娘,又跟王府的声誉息息相关,若真闹去大理寺,淑妃娘娘定然会出面干涉。 只是淑妃娘娘也才刚从冷宫中出来,这么小一件事就需要她出手处理,淑妃娘娘定会生气,也会层层追责。 沐霜对不能让这件事闹到大理寺去。 可是现在明婵庶女死缠着不放,楚王殿下的态度又不明,沐霜只好忍下这一时之气,“王妃,之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让王妃对我有所误会。都说家丑不外传,如今碧荷、绿珠两名丫鬟已死,此事就此揭过吧!淑妃娘娘那里我自会去解释清楚,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两位老嬷嬷一般见识。” 不愧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心腹,这位沐姑娘连道歉的话都说得如此硬气。 明婵朝沈时韫看了一眼,知道自己不能再追究下去了,便道:“我也不喜欢与人争执,是你们一直要指认我的罪。既然你们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我也原谅你们,你们都给我磕个头,说声对不起,这场误会就算一笔勾销。” “你……”王婆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很快她也意识到眼前这位明家庶女不再是昔日那位明家不得宠的庶女,也是名义上的楚王妃。 堂堂楚王妃提一个这样的要求完全不过分,甚至可以算得上仁慈。 王婆子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吭一声。 楚王殿下似乎对这样的后院纷争完全没有兴趣,只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明婵道:“王嬷嬷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身不敢。”王婆子道。 王、曾两婆子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恭恭敬敬给明婵磕了个头。 沐霜却并未对明婵磕头,只是对沈时韫请罪道:“王府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御下不严,有负娘娘和殿下的嘱托,请殿下降罪。” 沈时韫这才面无表情道:“此事确实有你疏忽,念在你是初犯,本王暂且不追究。” “谢殿下。” “退下吧!” 沐霜正要离去,明婵忽然开了口:“不知我要的东西,沐姑娘什么时候能给?” 沐霜脚步一顿,没想到明婵竟然得寸进尺地开口。 “王妃可能要等上两天,今年的金丝燕窝和济善堂的千年参都非凡品,一时要凑齐五斤有点困难。而且……”沐霜犹犹豫豫道,“王府近日开销有些大,接下来还要为殿下办洗尘宴,不知剩余的库银是否够买那么多千年参和金丝燕窝。” 沈时韫看了眼两人。 明婵脸上神色如常,“如果实在没有的话,那便算了,但我的早膳总该有吧?” 沐霜一脸讶异,“王妃还没用早膳吗?是我之过,我这就去安排。” 沐霜带着一众下人离去,院子里只剩沈时韫和明婵。 明婵又恢复了她原本的木讷,既没邀请沈时韫入内喝茶,也没给沈时韫看座,就这么像跟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仿佛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根本不是她。 沈时韫也很好奇,明婵这女人有时看着也不笨,可对着他的大部分时候,却跟一块木头没什么两样。 无趣又木讷,根本不懂讨人欢心。 沈时韫板着冷俊的脸,语气不掩嘲讽:“不是说无论本王做出何种处罚,你都无怨言接受,怎么本王下了令,你却还要把大理寺搬出来当靠山,是觉得打本王的脸很爽?” “妾身不敢!妾身从来没想过要打殿下的脸!”明婵赶紧澄清,“是妾身没钱了,要是再罚半年月俸,妾身只怕……连一个铜板的拿不出来。” 沈时韫轻嗤一声,这倒是很符合她贪小便宜的性子。 “堂堂楚王妃,却稀罕几个月俸,传出去也不嫌丢人现眼。本王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让你两只眼睛都钻进钱眼里了。”沈时韫讥讽道。 “本来就是嘛!”明婵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沈时韫问。 明婵:“没……没什么。” 沈时韫倒是想起了,这三年她跟着自己确实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而今恢复封号重回京师,这日子才好转过来。看她如此计较得失,沈时韫简直越想越气。 沈时韫不由得想起沐霜刚才的话,问道:“你要金丝燕窝和千年参做什么?” 明婵:“我最近身体不太利索,想补一补。” “只是这样?” 明婵反问:“这种东西除了拿来当补药,还能做别的什么吗?” 沈时韫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也不戳穿,只说:“五斤金丝燕窝和千年参价值多少,你心中没点数?” “我以为府上不缺这些东西。”明婵天真道。 沈时韫清淡一笑,语气从容:“是不缺,但得按身份来拿。”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明婵的身份还不配。 “哦,我明白了。” 明婵低下头,长睫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沈时韫这才从她的乖顺中找到一些愉悦,“你现在是楚王府的王妃,时刻注意得注意你的身份,别再像个市井妇人般贪婪愚蠢。今日之事,本王给足了你面子,但本王不想再见第二次,否则别怪本王无情。” “哦。”明婵淡淡应了声,“其实我真没杀她们,她们说你要娶林家千金为正妃,我这个王妃不该存在,早晚得死。这些话我正好听见了,便让她们自己打耳光,她们非但不愿意,还倒打我一耙,我才用银针扎她们。” 明婵解释。 沈时韫无波无澜,只淡声道:“下人不听话,自有规矩来管教,你作为主子跟她们动手,成何体统?” 明婵没应声,看着自己脚尖小声问:“殿下,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沈时韫:“什么真的?” “娶林家小姐为妃。”明婵低着头说。 沈时韫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女人一定很忐忑伤心。 阳光洒在她头顶,有几缕柔顺的青丝随风轻舞。 沈时韫心口被搅动,柔软了几分,他虽另有谋算,嘴上还是宽慰道:“只要你安分守己,别给本王惹些争议和事端,本王身边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只是一席之地,并非正妃之位。 明婵这才抬头看他,一脸期待与真诚:“殿下,要是你真要另娶正妃,我可以自请下堂,但是你能不能在休我的时候多给我一点钱?” 第011章 再大的恩宠都是有时限的 第十一章 沈时韫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小脸,忍不住笑了。 明婵这女人,真是三句话不离钱。 “你觉得本王该答应你?”沈时韫问。 明婵像是在揣度他这话的意思,漆黑透亮的眼珠转了一下,有点点失落,“要是殿下舍不得,那就当妾身没说。” 可惜重点是舍不得吗? 沈时韫几乎要觉得自己的气度越来越大,“你就这么缺钱?” “上京之后没有药材卖,我手上确实没钱了。”明婵老老实实说。 “本王会着人给你送些来,但也请你记住自己身份,不要搞得跟个没见识的乡下村姑一样,楚王府的女主人不能这般上不得台面。”沈时韫道。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且不留情面。 明婵却跟没事一样,不见一丝羞恼,她仿佛天生没有自尊心。 甚至还有种抑制不住的喜悦要呼之欲出,因为他答应要给她钱。 沈时韫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肤浅、贪财,没心没肺,毫无自尊。仿佛只要给她足够的钱,她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做,即使羞辱她、践踏她。 “多谢殿下教导,妾身知晓了。”她答得很干脆,可听着却透着点敷衍。 沈时韫看她这偷着乐的模样,忽地觉得有点糟心,他不该就这样用钱满足她,让她一点记性都不长。 “本王需要的,是一个能配得上本王的妃子。这里比不得黔州,请你谨记你的身份。”沈时韫又警告道。 “哦,好的。”明婵垂首恭听。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乖顺的脸上,倒有了几分明媚动人。 沈时韫看着她的脸,莫名竟觉得这女人似乎突然变得漂亮了些。 他记得这女人肤色蜡黄、满脸麻子,还常常蓬头垢面,比黔州乡野的村姑还像村姑,完全没有一点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气质,甚至连小户人家的丫鬟都未必比得过。 可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女人,却像脱胎换骨般,肌肤有了些莹润的光泽,脸上的雀斑似乎也淡了不少,甚至连眉眼都像舒展开了,渐渐还原出这张脸该有的倾城美貌。 就连那些淡化的雀斑,也有了别样的风情。 “殿下,你……你还有要告诫的吗?” 明婵的声音忽然将沈时韫的思绪拉回。 刚才的惊艳仿佛只是他一时的错觉。 沈时韫恍了一瞬。 明婵指指院门口,笑得谄媚:“我的早膳到了,殿下可要一起用膳?” “不用!”沈时韫一口拒绝。 明婵道:“那妾身就不打扰殿下办公,恭送殿下!” 沈时韫:…… 他有说过要离开么? 明婵转身去看下人们送过来的早餐,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糕点就开吃。 沈时韫看着女人迫不及待的饿死鬼模样,暗中收紧了手。 他真是魔怔了,才会觉得明婵这女人有倾城之姿! 沈时韫转身,拂袖离开。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明婵这才放下了手上的糕点,细细品尝起她喜欢的肉粥。 * 下午,沐霜亲自送了一只锦盒到翠萝院来。 “王妃,这是殿下送来的,给王妃周转所用。”沐霜将锦盒递了过去。 她现在虽然改口叫王妃了,但她眼神里依旧透着一股自傲。 “放在桌上吧,我现在没空。”明婵对着镜子自照,似乎没闲情去搭理屋内的人。 沐霜就不知明婵那张脸有什么好照的,长得平平无奇,即使精心打扮,也变不成一朵花。想着这般平平无奇的罪奴之女竟然都能嫁给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楚王殿下,沐霜心中便多少有些愤慨不平。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而这次的牛粪特指明婵。 多少贵女们想要攀折的高岭之花最终却便宜了这么个卑微的庶女,谁人不感慨一句可惜。 偏偏今日自己还被这名出身卑微的“王妃”拿捏,沐霜心中更是不平。 “王妃,这些银子还是得当面点清,免得到时候王妃觉得这银子少了,又来找我要银子,我可就说不清了。”沐霜道。 明婵这才转过头,打量起了这位王府的女管家。 “沐姑娘办事可真是小心,你这般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府上有人冤死都查不出。唉,你但凡把用在我身上的仔细谨慎分一点到别处去,没准那两名丫鬟的冤死案早就结了。”明婵笑盈盈道。 沐霜紧了紧拳头,明家庶女终于不装了。 “王妃莫不是忘了,那两丫鬟可是为你而死的,我会如实禀报淑妃娘娘。”沐霜亦笑道,只是这笑容有点渗人。 明婵苦恼道:“沐姑娘这话真让我忐忑难安啊,可是有什么法呢!殿下又不肯放手让我离开,要不沐姑娘你加把劲,劝劝殿下赶紧休了我吧!” 沐霜:……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明家庶女的脑子有问题,但是听到这话还是让她被恶心到了。 明婵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向她炫耀。 “明小姐,再大的恩宠都是有时限的,你可要好好珍惜,说不准哪天醒来你就会发现这一切只是大梦一场。”沐霜讥讽道。 更何况,明家庶女真相信殿下会舍不得她吗? 真是好笑! 沐霜突然连嘲讽的话都不忍说出了,就让这明家庶女多做一会儿梦吧。 没准等她看到锦盒里自己就只值那么点银子时,她的梦就该醒了。 不过沐霜想错了,就算只有几十两银子,明婵都会很开心。 她辛苦种植一季草药,也卖不了几十两银。 明婵当着她的面打开锦盒,看到里面只有几百两银子,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欣喜和失望,她似乎只是平常心地数完银子,便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点清了。 “沐姑娘,那就劳烦你替我谢过殿下。”明婵道。 沐霜略带鄙夷地应下,离开了翠萝院。 在这之前,沐霜也曾担忧楚王殿下会顾念旧情,对明家庶女多加关照。 不过现在看来,殿下对明家庶女的关照,也不过于此。 这么几百两银子,也就没见识的罪奴之女才会看得上。 想来也是,这位不得宠的明家庶女,想必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吧。 沐霜心里终于找到了一丝平衡。 * 前户部尚书贪墨案闹得沸沸扬扬,这位尚书“畏罪自杀”,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沈时韫回京后一刻也不得闲,今日又被延平帝叫去了勤政殿。 待他面圣出来,一名太监前来传话:“殿下,淑妃娘娘有事请您过去一叙。” 沈时韫大约能猜到淑妃找他所为何事,他虽不是很想搭理这种事情,但淑妃是他母妃,倒也无需为这些闲杂事闹得不愉快,便跟着太监一起去了未央宫。 “母妃今日传儿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沈时韫也没和淑妃寒暄,开门见山道。 “听闻明家那个丫头处理了本宫带去的人?”淑妃问。 “横竖不过几名下人,不会说话办事,处理了就处理了。”沈时韫道。 “哼!”淑妃很是不满,“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宫派去的人,再怎么不会说话办事,也不至于一个晚上都没过,便给本宫处置了。” 沈时韫不想因这种小事和淑妃浪费口舌,便道:“那两名丫鬟之死,并非明婵所为。明婵虽缺了些礼数,但并非草菅人命之辈,倒是母妃自己安排的人,莫非……没点底数。” “时韫,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本宫么?你竟为了明家庶女怪罪本宫?!”淑妃无法置信。 沈时韫道:“儿臣并无此意,儿臣只是不喜欢你安排的人扰我清静。” 淑妃伤心愤怒。 柳嬷嬷见状,赶紧插话:“娘娘莫气,殿下最尊敬你,怎会怪罪你,你们可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而闹得母子不愉快。依老身之间,王妃既然缺礼数,娘娘不妨让王妃进宫学习,娘娘亲自教导,想必将来王妃不会差。” 第012章 好久不见,小婵姑娘 第十二章 淑妃这才冷静下来,“既如此,那本宫便派人亲自教导她。” 沈时韫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和淑妃纠缠,便道:“母妃既有打算,传她前来便是。儿臣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行告辞了。” 明婵那样的个性,学点规矩礼数、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毕竟京城比不得黔州,不能由着明婵像个乡野村姑般,不然丢的不只她的脸,也是王府的脸。 淑妃的心情这才稍有好转,颔首让沈时韫离开。 * 明婵今儿睡了大早,起床后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换了一批新人。 许是昨日的闹剧奏了些效,这次的丫鬟婆子们倒是勤快些了,没再出现叫人不应的情况。 伺候她起床梳洗的丫鬟叫百合,看上去倒是机灵殷勤。 “琼玉呢?怎么没见她?”明婵随口问了句。 百合答道:“琼玉偷懒耍滑,怠慢王妃,已被沐姑娘打发出府了。” “真是可惜。”明婵惋惜道。 百合微微一顿,“王妃为何如此说?王妃可是想找她出点气,奴婢可以为王妃效劳。” “我哪有如此残暴?”明婵一笑,“我只是觉得她还算听话,留在身边也挺好,却没想到有人竟比我还希望她消失。” 百合干笑两声,“王妃真爱说笑。” 用完早膳,明婵准备出门。 她昨日得了些银子和首饰,正好可以去城里逛逛。 还没走出院子,百合就殷勤贴上来,“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出门买点药材。” “王妃买药材做什么?”百合问。 “我今日睡不安稳,想用药材做点香包安神。” “王妃竟然还擅长岐黄之术吗?”百合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明婵扫她一眼,“我在黔州跟当地的赤脚大夫学过一些。” “听闻黔州地势偏僻,荒无人烟,竟然还有懂医术的大夫。”百合状似无心道。 “只是偏僻而已,又不是真的没人。因为地势偏僻,本地人自己也有不少流传的土方子。” “王妃你要去抓的药就是土方子吗?奴婢也好感兴趣,想跟王妃学。”百合一脸天真作派。 明婵却道:“那你先交一百两的学费,我便悉心教授。” “……” 百合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明婵的耳边终于安静了,迈步走出翠萝院。 百合赶紧跟了上去“王妃,奴婢陪你一起去吧!外面鱼龙混杂,若是王妃有个什么闪失,奴婢不好交代。” 明婵并未阻止,“你要跟来就跟来吧!” 主仆两人来到城中的药材铺,明婵抓了些药材,又去香料铺买了些香料。 就在明婵想去银楼看看时,不巧被人寻了回去。 “王妃,赶紧回府吧,宫里来人了。” 明婵纳闷,回府一看,果真是未央宫派来的人。 “明小姐,淑妃娘娘有请。”传话的太监捏着一副细声细气的嗓门说道。 这一天果真还是来了。 “不知娘娘叫我何事?”明婵问。 那太监道:“我只是个传话的,怎知娘娘的打算。” 明婵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简单收拾了下,就跟太监一起进了宫。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在这之前,她大概永远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能踏入这座高墙的一天。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明婵看着重重叠叠的高墙,莫名就能感受到一种被困在笼子里的压抑感。 她被太监带到了未央宫。 宫殿内,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头戴凤冠,神态威严,正端着一只碧玉茶盏小口喝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明婵知道这位应该就是楚王的生母,淑妃娘娘。 “见过娘娘。” 明婵对座上的淑妃行了个礼。 随即砰一声,是茶盏被狠狠放在桌上碰撞出的声音。 座上的女人冷声问道:“这便是你对本宫的态度吗?” 明婵不明所以,认真问道:“不知明婵错在哪里,还请淑妃娘娘明示。” “跪下!”淑妃下令。 明婵听话地跪了下去。 “身为殿下身边的人,连点规矩礼数都没有,明家没有教导过你么?”淑妃一派威严。 明婵如实道:“回娘娘,我母亲早亡,确实没人教过,还请娘娘恕罪。” “你现在倒是听话,既然你没人教养,那今后每日便来宫中学习礼仪规矩,免得在家不懂伺候人,在外尽丢楚王府的脸。”淑妃道。 说罢,便让柳嬷嬷带她下去,好生教养。 明婵倒是恭顺,对此并无一句怨言,也未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仿佛她就是个听话的木头人,由着人随便摆弄。 因为她太过配合,淑妃竟也没找到能大做文章的机会。 淑妃只好让柳嬷嬷变着花样折腾。 从走路、说话、吃喝到行礼等,都得严格按照礼数来,稍有出错,管教嬷嬷便要动戒尺打人。 而淑妃就在一旁坐着,吃着点心喝着茶,亲自监督了她一天。 淑妃很快发现,这明家庶女看着笨拙,但学起来却很快。 一点都不像不懂的样子。 她听话,服管教,淑妃监督了一天,也没寻到可以借机狠狠惩罚她的机会。 教到后面,柳嬷嬷都感到累了,这明家庶女却仿佛还有用不完的充沛精力。 淑妃很快就意识到,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明家庶女不可行。 这明家庶女从小在明家就不受宠,定然吃过很多苦头,也做过很多苦活。 那些服侍人的规矩,她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这种人就像最卑贱的野草,精力旺盛,生命顽强。 眼看着飘起了雨,正好淑妃也坐得累了,便道:“今日就到此,规矩不能废,这些礼节你得记好了。” 明婵恭敬应了是。 “明日卯时来宫中请安,接下来该学点琴棋书画了,楚王府没有目不识丁的主子。”淑妃道。 明婵应下,拜别淑妃。 等到从宫中离开时,明婵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些约束女子的繁杂规矩,真是要她老命。 雨点越来越急,明婵也没有伞,只得匆匆往回跑。 跑了一小段路,她实在跑不动,便放缓脚步。 淋就淋吧,跑也是淋雨,走也是淋雨,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她将手放在小腹上,有几分踌躇。 雨丝织成了一张无处可逃的网,将她困在了中间。 忽然,头顶罩过来一把伞,将围困她的雨截住了。 明婵转过头,对上一张清秀儒雅的脸。 伞的主人眸光幽深,却又不失温润,浅褐色瞳眸倒映着她惊讶又狼狈的脸。 “好久不见,小婵姑娘。” 第013章 久别重逢 第十三章 “谢公子?”明婵愣了下,随即眼里绽放出光彩。 “难得你还记得我。”谢若安浅浅笑道。 “谢公子说笑了,你文采斐然、志存高远,为人谦和又温柔,谁人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的。更何况我们……”明婵真心夸着,忽又觉得有些不太妥,便止住了后面的话。 谢若安笑得越发温和,“想不到谢某在小婵姑娘眼中形象这么好。” “谢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本来就很优秀。”明婵道。 谢若安将伞面往她那边挪了挪,“小婵姑娘怎么一个人走在雨中?” 明婵:“今儿出来有点事,没想到下雨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谢若安也并未多问,只这么说了句。 就像熟悉多年的老友街头重逢。 明婵却有些不太好意思,“多谢谢公子好意,我就快到了,不用烦劳谢公子特地跑这一趟。” 谢若安摇摇头,“小婵和我生疏了。” 明婵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她都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又怎好再和谢若安像以前那般相处。 “谢公子近日可好?”明婵只得寒暄了句。 “无所谓好与不好,日子便这般过着。我如今已在朝廷当了值,却发现理想和现实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明婵想了想,认真说道:“没关系,我相信以谢公子的才能和心志,一定能跨过这道鸿沟,实现你的抱负。” 谢若安见她说得如此真诚,也不禁笑了起来。 “那我就借小婵姑娘的吉言了。”谢若安道,“你呢?过得可还好?” 明婵:“我现在住着很开阔的院子,每天都有人照顾起居,比以前好多了。” 谢若安却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接话。 “谢公子,你的衣服打湿了。”明婵提醒道。 “没关系。”谢若安看了眼前方,“我们去那边的酒肆坐会儿吧,等雨停了再走。” “好。” 明婵跟着谢若安去了不远处的酒肆。 谢若安点了几道菜,要了一壶酒,两人坐在临窗的包间里等雨停。 “这里的紫苏饼子还不错,你尝尝。”谢若安将一碟小食推到明婵面前。 “谢谢谢公子,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紫苏饼子。”明婵笑得眉眼弯弯,拿起一块紫苏饼子小口吃起来。 她这一天在未央宫学习规矩礼仪,连午膳都没能好好吃。 因为名门淑女是不能大口吃东西的,也不能吃太多。 谢若安坐在她对面,手肘支在桌边,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她。 明婵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谢公子,你不吃吗?” 谢若安道:“我刚才在东宫用过膳了。” “那谢公子还点这么多菜。” “没关系,你慢慢吃。”谢若安依旧温和回道。 “谢公子,你人真好。” 比府上的大猪蹄子好多了。 明婵浅浅一笑,不再客套,低头吃起来。 她吃得斯文秀气,却又津津有味,仿佛在品尝这些美食诱人的风味。 看她吃饭,也是一种享受,能让人食欲大增的享受。 谢若安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似有所感:“小婵姑娘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明婵抬起头,澄澈的眼睛茫然看着他,她不知道谢若安这个不一样指的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谢公子也和以前不太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谢若安问道。 明婵咽下嘴里的紫苏饼子,想了想说:“谢公子变得更睿智从容,想来是因为仕途通畅,红气养人。” 谢若安听后朗声笑了起来,“小婵姑娘啊小婵姑娘,谢某听过很多奉承的话,但只有你说得最动听。” “我不是奉承你,我说的是真的。”明婵一脸诚恳。 “嗯,我晓得。”谢若安道。 见他相信了,明婵便没再解释了,又继续吃起东西。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直下,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 谢若安道:“小婵姑娘不好奇自己哪里不一样了吗?” 明婵还真不好奇,她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嫁给了沈时韫,成了身份最尴尬的楚王妃。 不过她知道谢公子的答案肯定不是这个。 “那谢公子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明婵非常捧场地问。 谢若安笑道:“小婵姑娘最大的变化就是跟以前长得不太一样。” 明婵一愣。 谢若安继续道:“可能黔州的水土养人,你这一去,倒不像以前那般面黄肌瘦,变得水灵多了,这才是小婵该有的样子吧!” “是么?”明婵有点心虚,又低头咬了一口糕点,“谢公子真会打趣人,不过黔州确实比京城好过。” “小婵为何这么说?可是有人欺负你?” “大概因为黔州更自由吧,京城规矩太多了,你知道我向来笨拙,不懂规矩。”明婵道。 “小婵不笨拙,你只是率真。所谓的规矩礼数只是用来约束人的,朋友之间的相处需要的是真心,而不是那些将人分为三五九等的礼数,这不是你告诉我的道理么?小婵难道忘了?”谢若安问。 明婵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我随口一说,谢公子竟一直记得。”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像久别重逢的旧友。 明婵在酒肆吃了一顿饱饭,谢若安喝了一小壶酒,直到雨小了,两人才结伴离开。 谢若安送她到了王府后门那条街,明婵却不能让他再送了,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太好了。 “谢公子就送到这里吧!今天真是谢谢你。”明婵道。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家还在以前那个巷子,你若有事找我,随时欢迎前来。”谢若安道。 明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谢公子,我走了。” “嗯。” 谢若安目送她进了王府后院,眼底的温润渐渐冷下来。 明婵回去便泡了个热水澡,许久没有这样折腾过,她的脚底都磨起泡了。 看来这半个多月的休养,让她真的娇弱了不少。 洗漱完毕,明婵坐在妆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脸。 她有一个月没用药了,气色确实红润了不少,五官也在逐渐清晰,能隐约看出几分记忆中娘亲的模样。 看来药还是不能停啊! 至少在安全离开之前不能停。 只是今天买的药材还不够,缺了一味比较重要的药引,她得想办法弄到。 * 沈时韫在户部待了一日,回到府上酉时已过。 户部的卷宗有些复杂,他又在黔州耽误了三年,如今手上人才不够,他心中虽有谋划,但每一步依旧走得如履薄冰。 谢太师一党人才济济,其中又以前年状元及第的谢若安最难对付,今日谢若安才给他扔了一道难题。 沈时韫回府后便直接去了书房,继续处理未完的公务。 现在的朝局就像一盘很大的棋,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不只是他,太子、谢太师,皇上,包括沈星野等,都是这局中的人。 熬到亥时,沈时韫只觉胃里火烧火燎,便习惯性叫了句:“明婵!” 候在外面的沐霜赶紧进来,“殿下怎么了?” 沈时韫见着沐霜,才恍然惊觉这是京城,他已经回来了,不再是黔州的小山村。 “送点膳食过来。”沈时韫冷着脸吩咐。 “奴婢这就去。”沐霜赶紧应下。 见沐霜出门,沈时韫又叫住了她:“王妃在做什么?” 沐霜迟疑着道:“应该睡了吧,我听翠萝院的丫鬟说王妃酉时便睡下了。” 酉时便入睡? 她回京后还真是过得越来越潇洒恣意了。 想他天天熬夜到三更,明婵却每日入夜便歇息,还有下人伺候吃喝,好不快活! 沈时韫只觉得有口气憋在胸口。 以前在黔州的时候,明婵这女人尚且知道为他掌灯磨墨准备吃食,陪他熬到深夜。如今回了京城,两人分房而居,明婵丝毫没觉得不适应,反倒只顾自己安逸,只怕是连他这个丈夫都忘了。 这女人不仅迟钝,还压根没长心。 “给本王把她叫过来!”沈时韫下令道。 第014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十四章 明婵在未央宫被折腾了一天,回来的路上在酒肆吃得也很满足,今晚的瞌睡尤其好睡。 不要她睡得正香甜之时,便被人从睡梦中摇醒了。 “王妃,快醒醒。” 明婵睁开眼睛,室内点着灯火,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把她摇醒的人正是百合。 “现在什么时辰?”明婵问。 她浑身都很酸软着,简直一点都不想起来。 就算是在黔州过着穷困潦倒生活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有现在这般疲惫,竟然天没亮就要起来去宫里请安。 “现在是亥时。”百合道。 “三更半夜叫我起来干什么?不是说了卯时才去宫里请安的嘛?” 瞌睡被打搅了,明婵对叫醒她的百合还是有点儿不悦。 “不是,是沐姑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不见。”明婵并不觉得沐霜找她有什么好事,便又躺着闭上了眼。 “王妃,我劝你还是快点起来吧!殿下还在等着你过去伺候呢。” 原本在外间喝茶的沐霜走了进来。 她原本想不明白楚王殿下为什么一定要叫明婵伺候,她自认自己长得比明婵好看,身份也没有明婵差到哪里去。楚王殿下能接受罪奴生下的庶女,为什么却不肯看她一眼? 甚至连让她贴身伺候的资格都不给。 不过现在她现在好像明白了一点,如果不给这位不懂礼数的王妃折腾点事做,这位毫无眼色的王妃不知道能睡得多舒坦。 明婵听到沐霜酸溜溜的话语,这才慢条斯理地坐起来。 但是她也没有积极下床,而是就这么靠在床头上,颇有些懒散地打量着沐霜。 “殿下身边不是一直有沐姑娘伺候吗?怎么又要叫我?”明婵十分直白地问道。 沐霜脸上露出几分不可理喻的表情,她现在更加肯定了,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妃有着两副面孔。在殿下面前就各种恭顺老实听话,但是在没有殿下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装老实木讷了。 原来她的蠢都是装出来的。 明家庶女这是在故意挑衅嘲讽她呢! 嘲讽她不得殿下的信任和喜欢,所以殿下才会特地让她来翠萝院请人。 沐霜这般想着,脸色越发难看。 但事实上她的想法太多虑了,明婵刚从睡梦中醒来,脑子都还不清醒,只想继续睡觉,哪有闲工夫去想那么多宅斗戏码。 更何况,她压根儿不在乎沈时韫会宠谁。 “明小姐,你现在身为殿下的身边人,占着王妃之位,自当行王妃之责。殿下尚且没有休息,你是怎么睡得着的?”沐霜责问道。 明婵:“累了困了自然就睡得着了。” “你……”沐霜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对手,“既如此,那我这就去回禀殿下。” 说罢,沐霜气冲冲出了翠萝院。 百合目睹了全过程,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王……王妃,你、你真不过去吗?”百合小心翼翼地问着,暗自打量起明婵的神色,“确实也是,殿下身边多的是人伺候,干嘛非要把王妃你叫醒?这不是存心不想让你睡个好觉么?” 百合看上去果然很忠心,对她这位主子简直是全方面的维护。 只是这番维护的话语要是仔细揣摩,又能品出一些不对味来。 可以说这位丫鬟很懂挑拨离间。 而且离间的是王妃和殿下的关系。 明婵没有理会她,慢吞吞地下了床。 “帮我梳洗更衣吧!”明婵打着哈欠说道。 “王妃,你真要去呀?”百合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不应该去?” 明婵看着她反问。 百合被她漆黑如墨玉般的眸子看得有点心虚,“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刚才你都已经拒绝了沐姑娘了,现在过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为什么会没有面子?”明婵不解,“更何况,我要面子来做什么?” 百合被她这话弄得一时无言。 也是,她现在伺候的这位王妃出身卑微,听说在明家过得十分艰难,这样卑微长大的人又怎会在意面子?她再没面子的日子只怕都遭遇过,沐姑娘这种小小的刁难,在她眼里只怕跟没事一般。 “哦,那你真的不睡了?你明天去宫里会不会没有精神?到时候在淑妃娘娘面前失了礼仪,只怕又会不好过了。”百合念叨道。 “现在睡,也不一定睡得好。”明婵道。 沈时韫那人,她跟了他三年,对他再了解不过。 她要敢这样明目张胆拒绝他,今晚她也别想安宁了。 “还不快去给我取衣服?你再磨磨蹭蹭,沐姑娘的状就要告到殿下面前了。”明婵幽幽说道。 百合听着她轻描淡写的口气,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不知怎的,忽然有种被她看穿的感觉。 “奴婢这就去。”百合赶紧低下头,去一旁翻找衣物。 穿好衣服后,明婵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别着出了门。 百合赶紧追问道:“王妃,你就这么走了吗?奴婢还没给你梳头呢!” “不用了。”明婵边走边说。 等这丫鬟磨磨蹭蹭地梳妆打扮好,只怕楚王殿下已经迫不及待要过来问罪了。 百合只好掌灯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王妃,你这样打扮也太随便了,这样仪容不整去见殿下,会不会不太妥?”百合边走边问。 明婵发现这位新丫鬟的话是真的特别多。 “殿下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你的话太多了,安静一点。”明婵直言道。 百合尴尬笑了笑,只好住了嘴。 行至半路,明婵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听雨轩具体在什么地方。 王府这么大,除了翠萝院附近,其他地方他根本没去过。 好在王府晚上也有值夜的人,明婵一路打探才找到听雨轩。 开着轩窗的书房内。 一身矜贵清隽的男人正伏案工作,沐霜低头走进书房,对男人行了一礼。 “殿下恕罪,沐霜无能,没能将王妃请来。” 沈时韫放下手上的卷宗,撩起眼皮看了沐霜一眼,“她不肯来?” 沐霜道:“王妃说……说……” 她支支吾吾,沈时韫没了耐性,“她说了什么?” 沐霜这才道:“王妃说殿下身边不缺人伺候,没必要特地把她叫醒,还说殿下若是困了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沈时韫闻言,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脸色有些冷沉。 沐霜见状又说:“殿下,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王妃此举着实自私了些,她对奴婢有怨有气,奴婢受着并不觉得什么,可她不该如此对待殿下。殿下您对她如此宽容,她却连伺候殿下夜读都不肯,就算殿下不委屈,沐霜也为殿下不平。”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这份不平之意倒是一点不作假。 “殿下可要过去看看?”沐霜试探着问。 楚王殿下若是不去看最好,当然殿下要是过去看,就凭明家庶女那懒散无礼的姿态,肯定也会有一出好戏。 沈时韫凤眼微眯,正要开口,门口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沐姑娘,你可真会搬弄是非,我哪有说过不肯伺候殿下?难道过去三年跟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衣食住行的人不是我?你两嘴一吧啦,就把锅往我头上扣。” 明婵气冲冲走进来。“殿下,妾身也很替你委屈,淑妃娘娘怎么派这样的婢女给你。她们不喜欢我,对我有意见就算了,我受点委屈不觉得什么,可她们不该蒙蔽殿下你呀!” 沐霜听着这话怎么感觉那么熟悉,这明家庶女将她刚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第015章 殿下,疼 第十五章 沈时韫微微挑了挑眉,看向走进来的女人。 他很少在明婵这个女人脸上看到如此丰富傲慢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她应该就是逆来顺受的,更直白点说就是木讷、老实。 是什么让她突然变得尖锐带刺? 沈时韫忽然来了几分兴趣。 是了,她刚才提到了过去的三年,看来她是很在意这段过去的岁月。在过去的三年里,自己的身边只有他一个女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回到了京城,自己身边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 所以这是感觉到即将失宠而作出的抗议? 他还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这女人的次次反抗似乎都跟他有关。 在黔州的时候,受尽羞辱从不还击的她为自己杀过人,回到京城也会为自己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 这般想着,沈时韫倒是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沐霜被明婵这般毫不遮掩的当面打脸,羞得满面通红,“殿下,奴婢从未想过蒙蔽你,就算借百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在殿下面前有半句谎言,请殿下明察。” 沈时韫冷淡扫了沐霜一眼,“本王自有定夺,退下吧。” 沐霜拿捏不住沈时韫的心思,不过没被责骂,她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只是一想着沈时韫将明家庶女留下了,沐霜眼底还是泛起了层层阴霾。 明家庶女就是捡了便宜,待在了楚王殿下身边三年,才有了今日殿下的宽容。 沐霜离去,书房内便只剩沈时韫和明婵两人。 明婵依旧站在屋子中央,像块木头一样,她又变成了黔州那个老实木讷的女人。 沈时韫道:“杵着干什么?过来给本王研墨。” “哦。” 明婵走过去,一板一眼地给他研墨。 她做事毛躁,没一会儿就研好了,只是这墨研得不是很好。 这上等徽州石墨交到她手上,算是被糟蹋了。 其实沈时韫也并不是没有教过她,只是明婵这女人太笨,总是学不会文士那份优雅从容。 沈时韫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可以了,去给本王弄点吃的过来。” “嗯?”明婵似乎有点惊讶,“殿下不是不喜欢宵夜么?怎么今儿想着要吃宵夜了?” 沈时韫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叫你去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 “哦。” 明婵悻悻住了嘴,出了门。 百合还在听雨轩外面的院子候着,明婵这一刻倒是非常满意这位丫鬟的寸步不离。 “殿下饿了,想吃宵夜,你去弄点过来。”明婵吩咐道。 百合领了命就要离开,明婵又补充道:“多送一点糕点过来,殿下熬夜辛苦,需要吃点糕点解闷。” “好的,奴婢这就去。” 百合高高兴兴离去,能为殿下做事是她的荣幸。 明婵并未转身进屋,就在院子里寻了一张石凳坐下休息。 她的腿还酸疼着,进去少不得又要站许久,沈时韫这大猪蹄子肯定不会体贴地让她坐着,估计还会千方百计使唤她。 此时正值夜深人静,本该是人休息的时候,明婵坐了会儿便有点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百合提着几只食盒过来,见明婵竟然就这么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睡了,也是对这位王妃刷新了新的认识。 她小声叫了一声“王妃”,见明婵没有反应,便起了别样心思,提着食盒朝书房走去。 明婵睁开眼,看着百合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 百合心跳怦怦,就要走到书房门口。 忽然,手上一轻,食盒被人夺走了。 她回头一看,跟见了鬼一样,“王妃?!” 明婵对她一笑,“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哪……我哪有?”百合赶紧反驳道。 “沐姑娘说过,殿下办公不喜被人打扰,你就别去触这个霉头了。” 百合神情复杂,心虚的解释着:“奴婢没想过要去打搅殿下,是王妃你睡着了,我叫你,你没应,我才想着把宵夜给殿下送进去。” “嗯,这里没你事了,你在院子里候着吧!” 明婵说完,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她将食盒里的宵夜取了出来,没想到百合这丫头竟然如此听话,带过来的几乎都是甜品点心,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她想要的金丝燕窝没得到,结果却在这里看到了燕窝粥,一时心情也有些微妙。 沈时韫早就饿得心慌,但是闻到这些甜腻腻的味道,他又不禁皱了皱眉。 走过去一看,果然大部分都是甜食。 “怎么全是点心?”沈时韫问。 “厨房就只有这些东西了。”明婵道,“殿下将就吃一点吧!” 沈时韫只好勉强吃了两块点心,皱眉叮嘱道:“下次还是给本王做药膳,本王近日睡眠有些不好。” 在明婵面前,沈时韫也不兜圈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明婵这女人虽然过得粗糙,但是她做的药膳还是很有成效,味道也算得上不错。 只是自从离开黔州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明婵做的药膳了。 明婵:“药膳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妾身从明日起便要早早去宫中请安,还要学习诗书礼仪,怕是没时间买药材,也没时间做药膳。” 沈时韫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是否敷衍推脱。 其实沈时韫也不难猜出这女人如此推卸的原因,大抵是不想去宫里学习那些繁琐的规矩礼仪。 她向来懒散惯了,行事木讷鲁莽,跟那些管束名门闺秀的严苛教条格格不入,此去定然会受到不少刁难。 不过沈时韫并不打算为了这点小事而跟淑妃闹得不愉快,所以也装作听不懂她这番话里隐藏的诉求。 隔了好一会儿,他方说道:“药材可以交给下人去买,本王白日也会在外面办公,你从宫中回来再给本王做。” 明婵只好应了声是。 点心太多,沈时韫对这些甜食没什么兴趣,想起明婵喜欢嗜甜,便邀明婵一起享用。 虽说今晚的晚膳吃得不错,但也吃得早,这一觉睡醒还真有点饿了,明儿一大早不一定有东西填肚子,明婵便不再客气,坐下大快朵颐。 吃了宵夜,沈时韫也没什么心思再办公了,便和明婵一同离开。 走出听雨轩,明婵道:“殿下忙于公务,想必也累着了,便不必再劳神送妾身回去了。”说罢,她又吩咐百合:“你掌灯送殿下回去。” 百合正要应下,却见沈时韫脸色沉了下来,“本王今日留宿你的院子。” 这女人连争宠都不懂,要不是想过去三年这女人对自己的付出,沈时韫真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明婵好似并未觉得什么,只淡淡哦了声,算是知晓了。 一番洗漱之后,两人吹灯上床。 沈时韫从背后拥上明婵的身体,手开始变得不老实。 明婵“嘶”了声,“殿下,疼。” 沈时韫才刚碰到她的身体,便听她呼疼,兴致又被她扫了一半。 明婵这女人平时粗枝大叶,受伤流血都不落一滴泪,偏偏在床事上娇气得要命。 “怎么回事?”沈时韫问。 “妾身今日在宫里被折腾了一日,身上还有些鞭伤……” 沈时韫听得直皱眉,“她们打你了?” “淑妃娘娘指派的婢女因妾身而亡,娘娘自是要从我身上发泄些气才能好受,殿下莫要见怪。”明婵轻声道。 沈时韫本想说自己轻一点,可很快又意识到这太过于显得自己欲求不满。 他自觉自己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但相比起完全性冷淡的明婵来说,他竟也显得急不可耐。 沈时韫不由得黑了脸,“罢了,睡吧!” “嗯。” 明婵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沈时韫只觉疲惫,脑子却又清醒得很,体内还有长久未疏解的燥热。 未央宫的人,他也是时候该去提醒一番,纵使他并不喜欢明婵这女人,却也不该由她们这般作贱。 沈时韫盯着幽幽黑夜,竟又失眠了。 第016章 你倒是很会借花献佛 第十六章 明婵起床时,沈时韫已经走了。 不得不说,能成大事者都是狠人,沈时韫对自己也够狠。他们昨晚子时才回来的,入睡的时候都快到丑时了,如今才刚到卯时,沈时韫便又走了。 算下来,他昨晚大概也就一两个时辰。 明婵伸了个懒腰,不再去想沈时韫到底睡了多久。 沈时韫若真想睡,随时都可以去休息,没人敢阻拦他。 而她现在该想的是,自己今天要怎么才能混过去。 丫鬟端来了洗漱用的水,明婵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她走到妆台前坐下,正要叫百合过来为自己梳头,不巧却见百合正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 明婵微微挑眉,“怎么了?” “你……王妃,你好像变了。”百合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便又补充:“总感觉你跟昨天长得不太一样。” 明婵转过身去,没再看百合,“你才跟我几日,记不住我的长相也正常,给我弄点吃的过来。我今日还要去宫里,一会儿饿晕了,淑妃娘娘会怪罪下来的。” 百合只好领命离开。 走出房间,她还不忘嘀咕:“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记不住长相?” 不过同一张脸在不同情况下,可能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没准明家庶女昨晚被殿下的阳精滋润,所以才显得红润妩媚、光彩照人,跟狐狸精一样。 也不知她到底给楚王殿下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让楚王殿下不去宠绛雪楼的美貌侍妾,却在这简陋偏远的翠萝院睡了一夜。 百合酸溜溜地想着。 来到膳食坊,百合随便端了些吃食便走。 不料刚到半路,却遇上了一脸阴沉的沐霜。 百合恭顺地打了声招呼:“沐姑娘。” 沐霜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妃说她不能饿着,想吃点东西,一会儿才有精力去宫里给淑妃娘娘请安。”百合道。 沐霜冷笑一声,这明家庶女还真当自己是娇贵的主子。 想着昨晚殿下竟然在翠萝院歇下,沐霜心中就有一股妒火燃烧。 “都带了些什么?”沐霜的视线扫过百合提着的食盒,有几分倨傲。 百合打开给她看,“都是些寻常的吃食,我去得太早,膳堂的厨娘还没准备齐全。” 沐霜想了想,问:“她喜欢吃些什么?” 百合一脸不解,不知沐霜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明婵喜欢吃什么,谁平时没事会注意这些? “沐姑娘可真是难倒我了,我跟在王妃身边也不过短短一两天,昨日她整天都没在府上,我实在不知她喜欢吃什么。”百合如实说,“昨晚她倒是让我去厨房给殿下带了些甜点。” “给殿下带甜点?”沐霜疑惑道。 “是啊,她还说殿下喜欢甜食,让我多带一些。” 沐霜一脸不可思议。 明家庶女真是满口胡言,竟然还故意给殿下吃殿下不爱吃的东西! “行了,她既然喜欢吃甜点,那你就回去再多带一点甜点过来。”沐霜道。 “啊?”这次轮到百合不解了。 “让你去就去,她是你的主子,你理该给她拿些她爱吃的。我在这里等你,你拿了赶紧回来。” 百合看着沐霜眼底的阴鸷,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了。 “我这就去。” 说罢,又去膳堂走了一圈。 这次百合倒是用心多了,专挑一些精致可口的糕点。 沐霜见了之后,微微颔首,给一旁的曾嬷嬷使了个眼色。 曾嬷嬷摸出一包白色粉末,洒在了那些糕点上面。 这些粉末看上去像面粉,闻着倒也没什么怪味。 做好这一切,曾嬷嬷将食盒又归还给了百合:“拿去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沐姑娘和嬷嬷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碰见你们。”百合机灵道。 “很好,这是给你的。只要你做得好,赏赐不会少了你的。”沐霜随手给了她一块玉做打赏。 百合高兴不已,赶紧双手接下,“多谢沐姑娘恩典!” * 回到翠萝院,明婵已经梳洗完毕。 百合将食盒往罗汉床上的矮几一放,打开给明婵看:“王妃,快来吃吧!这可是今儿早上新鲜出炉的糕点。” 明婵起身走过去,视线往那些糕点上扫了一圈,并未着急着吃,只问:“你怎么去那么久?” “唉,这不太早了,膳堂的厨娘都还没做好这些糕点呢,我又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才给你拿到最新鲜的糕点。” “嗯,你做得很好。”明婵淡淡地说。 “那王妃赶紧吃了去宫里吧!”百合催促道。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看眼前这位明家庶女,她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平平无奇,肤色没有那么白皙粉嫩,反倒黯淡无光,甚至还有点蜡黄,连五官也跟着变了。 莫非刚才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百合有些怀疑起自己刚才的认知。 明婵淡淡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百合莫名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镇定道:“奴婢没急,只是怕王妃你去迟了,惹得娘娘不高兴。” “你说的也对。”明婵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取了一张干净巾帕,将那些精致的糕点放在上面,然后仔仔细细包起来。 百合道:“王妃,你包起来做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怕去迟了,娘娘不高兴,这些糕点就打包在路上边走边吃吧。”明婵道。 百合仔细地打量着她,见她神色如常,也不像是发现了的样子,便只好随她去了。 若是自己在这时候非要劝她吃了走,没准这明家庶女还会起疑。 “那你在路上可一定要记得吃呀,这新鲜出炉的糕点要趁热吃才好吃。王妃你最好是吃完了再去宫里,要是被淑妃娘娘发现就不好了。”百合“苦口婆心”地劝着。 “嗯,难得你这么尽心。”明婵道。 * 到了未央宫,明婵先去给淑妃请安。 淑妃端坐在正位上,看着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明婵,没予理会。 一旁的柳嬷嬷道:“王妃,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有这么迟来请安的吗?” 明婵却道:“啊?这不正是辰时么?” “你还敢顶嘴?!”淑妃就要动怒。 明婵见状立即道:“娘娘息怒,妾身早上想着给您老人家带些府上的点心以尽孝道,不想却耽搁了点时间。” “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本宫稀罕你的点心?”淑妃嘲讽道。 明婵:“虽说娘娘不缺珍馐佳肴,可我总想着要对娘娘尽一份孝心,娘娘既不喜欢,那我下次便不带了。” 淑妃看她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怒意稍微消了一分。 “糕点呢?”淑妃问。 明婵将小心包好的糕点呈上,她这一路都小心翼翼,这些糕点还算保存得完好。 巾帕打开的瞬间,糕点的甜香很快便散发到空气中,让一夜没进食的众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做的?”淑妃又问。 “娘娘太看得起我,我若有这手艺,定会天天为娘娘做糕点。”明婵回答说,“这些是我吩咐身边丫鬟去府上的膳堂里拿的,味道十分不错,殿下昨夜还品尝过呢!” 殿下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但他昨晚确实吃过。 她可没骗人。 听到明婵说沈时韫也吃过,淑妃这倒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你倒是很会借花献佛,本宫还当你真有这样的孝心。”淑妃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明婵道:“我天生愚笨,于厨艺上没有天赋,我倒是想自己做来讨娘娘的喜,就怕自己的厨艺入不了娘娘的眼,不但讨不了喜,还丢人现眼。”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淑妃道,“今儿本宫就饶你一回,若有下次,本宫定重罚!” 说罢,淑妃随手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明婵并不知晓自己错在哪里,她乖乖辰时过来,还是被训了。 看来明儿得寅时便过来候着才行。 第017章 你吵到小爷的耳朵了 第十七章 楚王府的厨子倒也还拿得出手,这新出炉的糕点酥香可口,淑妃一连吃了好几块。 明婵被柳嬷嬷带去教学,今儿她要学的是琴棋书画里的琴。 “楚王殿下精通音律,尤爱古琴,你若连五音都识不全,又怎能和殿下琴瑟相和?”柳嬷嬷边走边训话,“李大人只有十天的教学时间,你得抓紧时间练习,在这十天里把古琴学会,到时候娘娘会亲自验收。” “柳嬷嬷,十天时间会不会太短了?我既不精通音律,也没摸过古琴,怎可能在短短十天学会?”明婵道。 “有志者事竟成,你若无心学习,纵使给你十年时间,你也学不好。况且李大人是圣上都盛赞的宫廷乐师,其琴技天下无双,有这样优秀的老师教你,明小姐就别再推三阻四了。有这精神,不如留着多跟李大人学学琴技。” 柳嬷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明婵知道她们不会宽限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李大人学琴。 这位李大人确实是宫廷里的乐师,但也并没有柳嬷嬷吹的这么神。当朝推崇礼教,宫廷里养着乐师数百人,而这位李大人只是其中一员,甚至连领队都算不上。 不过这位李大人也出身书香世家,骨子里有股文人傲气,推崇门当户对嫡庶有别。 对于淑妃娘娘请他指导阴差阳错获得王妃之位的庶女明婵,他心中多少带着些轻视之意,教导起明婵来也并不用心。 尤其是看了淑妃对明婵的态度之后,更加没将这位楚王妃看在眼里。 李大人敷衍地给明婵讲了一遍,甚至根本没有好好示范,便扔明婵在一旁自行练习。 明婵叹了口气,“李大人,你刚才所说的这个音我不知该如何弹,可否指导一遍?” “我已经讲得够清楚了,你自己开小差没听,我无论讲多少遍,你也不会记住的。琴是有灵的乐器,愚者永远学不会,只有真正喜爱的人才能悟出琴音。你既无心学习,我也教导不了你。” 李大人说了一通废话,便拂袖而去。 明婵只得自己摸索。 这琴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做工极为粗糙,琴弦甚至都没打磨好,明婵没戴指套,弹了会儿指尖便火辣辣的。 柳嬷嬷拿着戒尺在一旁训斥:“明小姐,你可真是能耐,短短半个时辰,便将老师都给气走了。你才刚开始学呢,便想着偷奸耍滑,不好好听老师讲解,这样如何能学得好?楚王殿下才情无双,君子六艺样样不落,你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如何配得上殿下?”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嬷嬷是在教训哪个宫女。 “娘娘,我自知自己配不上殿下,要不你想法让殿下休了我吧!”明婵已经萌生退意。 淑妃却以为她在威胁自己,怒道:“你竟敢以退为进,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奈你何?” “娘娘误会了,我并非以退为进,而是真心为娘娘、为殿下着想呀!我与殿下本就云泥之别,娘娘既如此在意,将我逐出楚王府,岂不两全其美。” 至于是哪两全其美,明婵也没说。 淑妃的心思被戳穿,羞愤不已,她确实恨不得明婵现在就消失,但是沈时韫那日的话也着实提醒了她。 如果现在他们就急着将明婵逐出王府,楚王定会背下薄情寡义之名,成为一生的污点。 淑妃还不至于这么愚蠢。 但是这口气不出,她憋得难受。 淑妃红着脸,几步上前,接过柳嬷嬷手上的戒尺,就要往明婵身上落去。 可她刚一抬手,肚子便一阵绞痛,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娘娘!”柳嬷嬷察觉不对,赶紧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淑妃,“娘娘,你怎么了?” “本宫的肚子,好疼!”淑妃脸色惨白。 “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柳嬷嬷说着,立即瞪向明婵,“是你!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毒害娘娘!” 明婵赶紧撇清,“我自知出身低微,一直想得到娘娘的认可,讨好娘娘都还来不及,又怎会陷害娘娘呢?望娘娘明察!” 淑妃虽然气归气,但明婵这话,她还是比较认可。 就明婵这种卑贱的、毫无骨气的庶女,借她十个胆,她也做不出敢对自己投毒的事来。 但这事,肯定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赶紧扶我去茅厕!”淑妃咬紧牙关道,说话间她已经控制不住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洪荒之力了。 一股臭味从淑妃身上传了出来,让向来体面的淑妃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羞愤。 柳嬷嬷甚至不敢去看淑妃的脸色,也不敢做出任何嫌弃之色,赶紧吩咐宫女去寻太医过来,扶着淑妃去茅厕,同时也不忘对明婵放狠话:“你先在这跪着!要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纵使有殿下护你,你也别想着就能好过。” 明婵被两名宫女压着跪在地上。 太医没过多久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楚王殿下。 走进未央宫,沈时韫便见明婵正跪在地上,一副乖顺的模样。 沈时韫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让太医去给淑妃娘娘诊治。 太医把了脉,过来回道:“淑妃娘娘误食了泻药才会肚疼,此药虽不致命,但药性强烈,怕是会虚脱一段时间。我为娘娘开个方子,每日服三次,三日后应能有所缓解。” “明婵!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好心教导你,你竟心生怨怼给我下药。”淑妃才从茅厕回来,气得手都在抖。 她一生气,肚子又开始痛起来,还有一股让她羞愤欲死的排泄感。 她握紧拳头,脸色涨得通红,死活不能在太医和儿子面前失态。 “我没有给娘娘下药,那药不是我下的。”明婵道。 太医见这情况不妙,赶紧寻了个借口:“娘娘的身体要紧,下官先去配药。” 沈时韫颔首,让太监先送太医离开。 未央宫这场闹剧一时无法结束。 “明小姐,娘娘今日早上就只吃过你带来的糕点,我们还以为你当真一片孝心,没想竟是这样的歹毒心肠。”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说道。 明婵不再反驳了,她一张嘴哪里能说得过这未央宫如此多人? 她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时韫瞅了她一眼,“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明婵抬头看向沈时韫,“殿下,这么明显的事,不仅会被发现,还会被娘娘厌恶惩罚,妾身再笨也不至于如此拙劣。” 沈时韫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你这些点心是从哪里来的?” “我晨起时让百合去厨房拿的。”明婵如实回道。 沈时韫沉吟片刻道:“母妃,容儿臣带明婵回去调查。” “你可以走,但她必须留下!”淑妃岂能让沈时韫就这般将明婵带走。 明婵跟在沈时韫身边三年,纵使沈时韫不喜欢,但总不会折磨她。 淑妃太清楚自家儿子的个性了,他不会贪念儿女之情,却也不会对忠于他的人太过无情。 明婵巴巴地看着沈时韫。 沈时韫却只是沉默了下,便应下了淑妃的要求,离开了未央宫。 临行前,他深深看了明婵一眼,“你……好自为之。” 沈时韫离开后,明婵被撵去跪在未央宫外。 雨后新晴,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灼热,明婵没一会儿便被晒得跟鱼干一样。 * 户部。 沈时韫正在整理卷宗,长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与投毒案相关的人员已送去了未央宫。”长辉回禀道,“是王妃身边的丫鬟百合和沐霜身边的曾嬷嬷所为,沐霜也牵涉其中。” 沈时韫并未细问,只淡淡嗯了声,似乎对此事并不怎么在意。 长辉想了想又说:“王妃并不知糕点有毒,她……她还在被娘娘罚跪。” 沈时韫放下手上的笔,轻描淡写的说:“她回来频频惹事,是该长些教训。” “可今天这种天气,太阳很晒,王妃一个女子跪在烈日下,会不会受不住?” “她在黔州日晒雨淋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王妃没你想的这么脆弱。而且,”沈时韫顿了顿,看向长辉,“她虽然没参与投毒,但不代表她就无辜。” 他不信明婵如此精通药理,会看不出那样拙劣的泻药。 长辉一脸不解,但殿下既然这般态度,他一个近侍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 未央宫。 淑妃刚喝了一剂药,情况稍微好转一点点。 可这口气她还是吞不下。 “跪要跪,但这琴也不能不练,柳嬷嬷,把琴给她,让她继续在外面练,没练好不准给她饭吃!”淑妃这下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经历过今天这种窘迫与羞辱。 柳嬷嬷把琴给了明婵,让她在太阳下跪着继续弹。 淑妃躺在榻上,听着外面呕哑糟咂的琴声,只觉得更加心浮气躁。 “让她滚远点弹!别打扰本宫休息!”淑妃道。 于是,明婵被打发去了离未央宫隔了好几个院子的一处荒芜院落。 “明小姐,你今儿就在这里好好练琴,没有娘娘的允许,可别擅自离开。这宫里可比不得外面,乱闯乱跑,小心丢了性命。”带她过来的宫女说了几句威胁的话便离开。 离开之时,她们还顺带将院子的门也锁了。 明婵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跟未央宫完全是两个天地,未央宫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还有无数奇花异草。 可这里却只有荒芜的杂草,就连那扇被锁着的门都是破破烂烂的。 想不到皇宫竟还有这般破败的地方。 明婵觉得稀奇,坐下摆弄起怀里的琴。 她弹了半晌,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插入:“喂,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怎么弹得这么难听?简直吵到本小爷的耳朵了。” 第018章 拜师 第十八章 明婵抬头,循声望去,便见墙头上正趴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她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你免费听了我的琴,还嫌难听,你不想听,大可以把耳朵捂着。” 少年也跟着笑了,“你倒是有些意思,你可知我是谁?” 明婵摇摇头,“我没兴趣知道。” 少年一噎,“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刚刚有人警告过我,不要乱走动、不要乱打探,不然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我还是比较惜命,不想因为好奇心而死在这里。”明婵说。 少年从墙头一跃而下,“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听劝。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你离开吧,我还要练琴呢!一会儿被发现,你可就要被我牵连了。” “原来你是不想牵连我,放心,这宫里没人敢动小爷我。”少年意气风发,言辞间不掩骄矜。 明婵却完全没有和他深交的打算,“但我会吵着你的耳朵。” 她越是这般说,少年却越不肯离去,反倒非要留下来不可了。 他绕着明婵转了一圈,“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弹琴?那门是谁给你锁上的?” “无可奉告。” 少年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你告诉我,我带你出去。” “我不会跟你出去的。” 要是被淑妃发现她跟另外的男人一起出去,只怕会更难收场。 “给你机会你竟然还不出去?”少年简直不懂,“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弹琴。” “你的琴弹的这么难听,还是别弹了吧,还是第一次见比我弹的还难听的人呢!”少年直言不讳道。 明婵:“这是我的学习任务,学不好要挨打的。” “那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少年道。 “我可拿不出拜师的束修。”明婵说。 “我又没说要你的束修。” “那你可以直接教我,省去拜师这个繁琐的环节。” 少年被她的得寸进尺惊到了,“你还真是会讨价还价,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 明婵像是仔细考虑了下,“那你先弹来试试,要是你真的很懂,我再考虑拜你为师。” 少年显然被气着了,他的琴技虽然不好,但肯定能比这位乱弹琴的宫女好很多。 他走到明婵旁边坐下,然后随手拨了几下琴弦。 “嘶!你这什么破琴,我都手都快被割破了。”少年吹了吹被琴弦差点伤到的指尖。 “真正的绝世高手是不会抱怨武器的。” 少年:…… “行,那你等着,我弹给你看!” 少年被她一激,只好忍着痛,勉强弹了一曲。 这曲虽然算是成调了,但要说琴技的话,那真的只能算平平。 “怎么样?当你老师够了吧?”少年骄傲问道。 “你的琴技只在及格水平,没有感情,技巧也不成熟。”明婵却如实说。 少年落得她这般评价,简直气笑了,“总比你好!” “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我既然要拜师,那肯定要找一个能够带领我走上正轨的老师。我若跟你学,以后的上限就被限制了,也只能学成个半吊子。”明婵说。 “你竟然比我还会强词夺理,你不拜师就算了,何必如此贬低我?” “忠言逆耳,你想听假话的话,下次可以提前给我打招呼,我可以昧着良心说一些你爱听的。”明婵依旧淡然从容。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不过你这人真有趣。”少年并未因为她这些不够礼貌的话语而感到冒犯,反倒很想和她东拉西扯。 不过明婵没有继续交流的打算,便低头弹琴。 少年就在她旁边看着,见她指尖红红,便问:“你的手不疼吗?” “当然疼,但逃避不是方法,迟早还是得弹。”明婵回答得很坦然。 少年想了想,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东西来。” 说完,他又翻墙走了。 像一只上窜下跳的猫。 明婵只看了一眼,又继续弹琴。 隔了一炷香的时间,少年出现在了墙头,“喂,过来帮小爷接着东西。” 明婵这才起身,朝着院墙下走去,接住了少年扔给她的一把古琴。 而后,少年又从墙头越下,他这翻墙的动作倒是十分熟练。 “这个给你,能缓解疼痛的,你抹点在指尖上吧!”少年从身上摸出一盒药膏,递给了明婵。 “多谢。”明婵没有推脱,接下药膏涂抹了些在泛红的指尖上,火辣辣的痛感果然消散了不少。 “这个是指套,戴着弹琴的,免得被琴弦弄伤,也给出。”少年十分大方地说。 明婵接过指套,道了声谢,戴在指尖。 “喏,你别用那把破琴了,试试这只,绝对比你的好弹。”少年献宝似的。 明婵没跟他客气,指尖在琴弦上信手一弹,流泻出来的琴音干净悠远,的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 “怎么样?”少年兴致勃勃地问。 “不错。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送你一首曲吧!”明婵道。 “你送我曲?”少年一脸不可思议,她连基本的指法都不懂,弹得根本不成调,能送什么曲?但是少年又有些心痒痒,总觉得这位有趣的宫女就算弹得难听,也一定有趣。为了不打扰她的积极性,他还是点点头,“行吧,那你弹。” 悠远饱满的琴音从明婵指尖流泻而出,时而清澈明净,如涓涓溪流,时而洒脱柔和,如三月的风,时而又深邃厚重,如漫漫历史长河……和刚才杂乱无章的琴音截然不同。 一曲毕,少年还处在这悠远的琴音和震撼中,久久未能回神。 “你……你会弹?”少年怪异地看着明婵。 “我自然会弹。” “那你刚才还练得那么难听?”少年不解道。 “我的曲是很贵的,只赠知己,赠好友。”明婵解释。 少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这么讲究的人,知己好友,那我是你的好友了?” 明婵没回答他。 她把琴还给了少年,“这把焦尾琴太珍贵,你还是拿回去好好放着吧!” “你认出了这是焦尾琴?” 明婵:“你要是想拜我为师,也不是不行。”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拜你为师?”少年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答非所问,说的话还特别让人捉急。 “哦,你原来没有这意思,我还以为你觉得自己琴技太差,想跟我学一学。” “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 明婵看着少年跳脚,却是轻轻一笑,“我的束修不贵,你给我带点好吃的过来,我就认真教你。” “哼!你好大的口气,想教本少爷。” “我是认真的,你不想学便算了。”明婵说。 少年气鼓鼓抱着琴欲走,结果还没走到院墙下,他又走了回来,“那刚才那首曲叫什么?还怪好听的,我从来没听过。”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过?”少年疑惑道,他确实不爱读书,但这么好听的曲没道理没流传开呀!“你写的?” “不是,是一位大师写的。” “哪位大师?” “我的琴技、我的乐理,我只教给我的学生。” 少年气得牙痒痒。 “那你把刚才那首曲子教给我,我用这台琴跟你换。”少年说道。 “我不要你的琴,你去给我带点吃的就行。”明婵道。 少年:“你知不知道这琴可以换多少银子?” “不知道,它再贵重,我也不能据为己有,它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但美食不会,美食只会填饱我的肚子。”明婵说。 少年算是明白过来了,“行,那我去给你带吃的过来。” 明婵:“我想吃肉。” 少年:…… 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毫不做作、也毫不客气的女子,但少年并不觉得反感,反倒觉得和她相处很自在,不用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受到特殊照顾和逢迎。 明婵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少年做事风风火火,没多久就带着一只食盒回来了。 他将食盒里的佳肴取出,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那块空地上,“这个时间点,御膳房只有这些东西,将就吃吧!” “这些已经很丰盛了,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餐。”明婵却认真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少年的眼睛,显得格外真诚。 少年愣了一下,被她那双干净黑眸里的光彩吸引,一时竟呆了片刻。 这宫女明明长得也很普通,可不知为何,却总透着一股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吸引力。 等少年回过神时,明婵已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 少年看着她风卷残云,不由道:“你……你以前过得很苦吗?” 问完这话,少年又觉得自己问得很傻,这还需要问吗?不明摆着的! “你是哪个宫里的?”少年立马又改口。 明婵却说:“你不用打探我,有缘的话,你以后会知道我的身份的。我的事,你插不了手,你插手只会让我陷入更难的境地。一起吃吧,别辜负了美食。” 少年心头不太舒服,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和这位宫女姐姐也不过一面之缘,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干嘛过问那么多。 他看明婵吃得那么香,而且完全不像被这处境困扰的样子,只好也拿起筷子,跟着泄愤似的吃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饿,才刚用过午膳,但他心口闷,好像只有一起吃才能缓解。 * 饭后,明婵将曲子交给了少年,并指导他弹了会儿。 两人就这么一直待到了酉时,此时天色已暮,马上便是戌时了,若无灯火,这里只怕黢黑一片。 少年道:“怎么还没人来跟你开门?你该不会晚上也会在这里吧?” “无妨,我不信鬼神。”明婵说。 少年:“……” “我是担心你!” 明婵微笑:“谢谢。” 少年一愣,觉得自己刚才那话不妥,便别扭转过身去,纠结了一瞬,“算了,要不你跟我一起翻墙走吧,我给你找住处。” “不必,有人来了,你赶紧走吧!”明婵催促着,不忘提醒,“今日之事,别让旁人知晓。” 第019章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 第十九章 少年被她推着走到了墙下,只好不情不愿的爬上墙头。 “你明天还会来吧?”少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很少遇上能这样和他正常交流的朋友。 明婵道:“我也不知道。” “那我该去哪里找你?”少年追问,“这首曲子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明婵:“有缘我们自会相见的,我已经把曲谱给了你,你要是实在不会,可以去请教别的乐师。” “哼!你对我真敷衍,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查。”少年一脸傲娇。 “行了,再见!” 明婵不再搭理他,转身走向自己那张琴,顺手将指套收了起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趴在墙头问。 “你可以叫我小婵姐。”明婵说。 “我叫星野,我们下次再见!”少年在墙头对她挥了挥手,然后一跃而下。 沈星野离开没一会儿,未央宫的柳嬷嬷就过来了。 见着明婵还跪在院子里弹弄着琴弦,这才说道:“明小姐,娘娘问你学得怎么样了?” 明婵:“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没有人教我,我弹了半天也不得其道。” 这个回答似乎在柳嬷嬷的意料之中。 “你倒是老实,知道撒谎没用。”柳嬷嬷道。 明婵:“我本来就不擅长撒谎,是嬷嬷和娘娘不相信我。” 柳嬷嬷知道她所说的是哪件事,楚王殿下派人去王府盘问了一圈,查出了前因后果,也将投毒的那几人送来了未央宫,让淑妃娘娘亲自发落。 可惜那几人都是娘娘安排过去的,而且沐霜又是娘娘精心培养的心腹,至于投毒的动机,自然也不是针对娘娘。 谁也没想到,明家庶女自己没有吃,而拿来未央宫借花幸福,害惨了淑妃娘娘。 对这件事的处置,淑妃娘娘也只好将那几人杖责了一顿。 而明家庶女这个最直接的罪魁祸首,淑妃却是不好放在明处发落。 毕竟,明家庶女对事情起因全然不知。 总不能让沐霜、百合说这毒原是为她准备的,结果却阴差阳错害了淑妃娘娘。 不仅如此,这件事情也不宜大张旗鼓宣扬出去,是被人知晓,那真是里外都输了。 “是你自己将老师气走,这怪得了谁?娘娘说了,今天暂且放你一回,明天你要是学不会,可就得让你长些记性了。”柳嬷嬷说。 她这气派,根本不像是对楚王府的王妃说话,好像是在训斥刚入宫的低微宫女。 明婵没吱声。 柳嬷嬷看她大气都不出的样子,更加看不顺眼,直接转身走了。 明婵等着他们离开之后,这才慢慢起身离开。 还好今天沈星野给她送了吃的,让她填饱了肚子,这才有精力走回去。 不然今天她可是又要饿一天。 * 柳嬷嬷来到淑妃面前,汇报了明婵的情况。 淑妃原以为明婵只是个不入流的庶女,长得平平无奇,性格又不讨喜,绝对不会是沈时韫喜欢的类型。 不过现在,淑妃对这个结论却有些动摇了。 楚王不会喜欢明婵这种拿不出手的王妃不假,但她也低估了三年陪伴对沈时韫的影响。 沈时韫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也是季氏精心栽培的,从小学习君子之道、为君之道,礼义廉耻在先,他首先考虑的是道德感。 所以,纵使沈时韫不喜欢明婵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也不会给明婵太多难堪。 甚至,还会看着明婵过去三年的陪伴,沈时韫对她存着几分愧疚感,回到京城之后,竟然放着漂亮的侍妾不睡,却去明婵的院子里住了一晚。 一想到这里,淑妃心口就莫名不爽。 明婵这女人,绝对不能怀上楚王的血脉! 若是等到明婵有了身孕,那楚王更加不可能把她休了。 要是明婵当真生了小世子,母凭子贵,这王妃之位只怕就要被她坐稳了。 想不到这个小小的明家庶女,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手段和能耐。 “柳嬷嬷,你想办法去弄点合欢香来。”淑妃思虑一番之后,对柳嬷嬷吩咐道。 “娘娘要合欢香做什么?”柳嬷嬷一时没想明白。 淑妃娘娘虽然恢复了品阶,但皇上似乎对淑妃早已没了兴趣,自淑妃娘娘从冷宫出来,皇上也只是象征性地过来看了一眼,此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这未央宫。 不过这倒也怨不了皇上,自古君王无情,而在淑妃被幽禁冷宫的这几年,宫中又添了不少年轻貌美的新人。皇上喜新厌旧,还有个长宠不衰的丽妃,皇上现在哪里还想得起淑妃娘娘。 若非淑妃娘娘是楚王殿下的生母,只怕淑妃娘娘这次也很难恢复如今的品阶。 柳嬷嬷觉得淑妃即使拿到了合欢香,可能也挽留不住冷心薄情的皇上。 谁料淑妃却说:“叫你去,你便去,本宫自有用处。” 柳嬷嬷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领了这命。 待她要离去之时,淑妃又道:“对了,明儿悄悄让苏家女进宫来,本宫有事要交代给她。” “苏家女?可是苏侍郎的女儿苏鸢?”柳嬷嬷问。 “除了她,还有哪个苏家女?”淑妃说。 柳嬷嬷这下才算是明白过来。 楚王殿下或许念及旧情,又或许不想碰淑妃娘娘安排的侍妾,回京之后一直没去侍妾的院子,甚至连侍妾的面都没见。 这侍妾也没法去争宠。 若是能打破这僵局,或许会出现不一样的局面。 那明家庶女本就长得普普通通,若是殿下宠幸了别的貌美女子,想必就不会再想着明家庶女了。 说起来,楚王殿下也是个长情之人,竟如此给那明家庶女脸面,连娘娘安排的美貌侍妾,他都不屑一顾。 或许,殿下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早在殿下被流放之前,淑妃便曾有过要给楚王殿下安排通房丫鬟的想法。 不过殿下却说正妃未娶,后院便妾室成群,不成体统,后来淑妃娘娘便依了殿下,打消了这个想法。 哪里想到楚王殿下如此洁身自爱,最终却便宜了明家一个不入流的卑微庶女。 且这庶女容貌普通,才情更是没有,就连性格都那般令人生厌。 也只有殿下才有那般善心,对她如此宽容。 柳嬷嬷越是这般想着,对明婵越发憎恶。 可惜她们忽略了,若没她们看不入眼的明婵,任楚王殿下如何才情无双,也早就抑郁而终,成了一堆枯骨。 若没明婵悉心照料、舍身相救,她们的楚王殿下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 明婵回到王府,翠萝院只有几名使粗的丫鬟婆子,却唯独不见她的贴身丫鬟百合。 她的这位贴身丫鬟十分尽责,平日里可巴不得把眼睛都黏在她身上,随时随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今天倒是奇了。 “百合呢?”明婵问道。 一名婆子回道:“王妃找百合是有什么吩咐吗?说来不巧,百合这丫头今天突然病了,最近几日怕是没法下床,怕过气给王妃。” “哦?不知她生了什么大病?她这么尽心尽责,我也该去看看她。”明婵道。 婆子笑着说:“听说是能传染人的,王妃还是别去看了。” “没关系,这人命硬,在黔州遇上疫病都挺过来了。”明婵说,非要去看百合。 毕竟害她跪了一整天的人呀,她该去“问候”一下。 刚到百合住的下人院,明婵便听到了一阵痛苦呻吟。 明婵直接走了进去,“百合,你这是怎么了?” 百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没来由一阵心慌且烦躁。 她赶紧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王妃,你……你怎么来了?” 百合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可她的紧张还是让她声音颤抖。 “听说你生病了,我就特地过来看看你。”明婵道。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趴着躺在床上、神情惶恐不安的百合。 “谢谢王妃,奴婢这几日怕是无法伺候王妃了。” “没关系,你耽搁的这些时日,我把相应的月银给你扣除就是,你想休息几日都行,重要的还是要把身体养好。” 百合:…… 她真不知道这位明家庶女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就不会说话,这种时候还惦记着要扣她的月银! “王妃厚爱,百合感激不尽。”百合几乎咬牙切齿道。 明婵不急不忙地走到了她的床边,在床沿坐下。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百合心中警铃大作。 明婵却仿佛看不懂她的戒备,自顾自道:“唉,你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突然?今儿早上的时候你还生龙活虎,还给我准备了那么多精致的小点心,劝着我赶紧吃了去宫里。没想到,我去了一趟宫里回来,你就病倒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百合听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着,简直就像在听恶魔低语。 明家庶女一定早就知道了,她是故意过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早上的点心,定然是早就知道了点心有问题,才会突然改了主意,把点心打包带走。 她早就知道了,故意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她们。 包括淑妃、沐姑娘和自己,都在明家庶女的算计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百合冷汗如瀑,整个人如坠冰窖。 “咦?你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冷汗?”明婵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我给你看看吧!” “不!不敢劳烦王妃!王妃……王妃请回吧!”百合想起死去的碧荷绿珠,以及听说被打发出府的琼玉,突然有种大难到头的感觉。 “之前你不是还说想和我一起学医吗?我现在就教教你。”明婵道。 她说话不紧不慢、淡定从容,给人一种医者仁心的错觉。 百合摸不清她到底是几个意思,只能戒备地看着她,同时心中又希望她是真的傻白甜,不知道投毒之事。 就在百合惶恐不安之际,明婵的手已经搭上了百合的被子,“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盖被子?而且你这样趴着睡,对心不好,没准睡着睡着就窒息了,我帮你矫正一下睡姿吧!” 明婵说着,一把掀开被子,将百合整个人都翻了个身。 皮开肉绽的后背重重落在坚硬的床板上,百合痛得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第20章 殿下肾虚 第二十章 “哎呀!你怎么了?我只是轻轻给你翻个身,你怎么叫得这么大声?”明婵一脸不解的问道。 可惜此刻的百合已经痛得冷汗涔涔,再看明婵完全没了任何敢轻视之心。 她再也不敢觉得这个明家庶女傻,这个明家庶女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明家庶女早都已经知道了一切,却装作一无所知,反过来设计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入早已设计好的圈套。 现在她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了,这明家庶女却还不肯放过她,还要过来补刀。 这明家庶女根本不老实木讷,相反,她是一个伪装成老实人的恶魔。 “你这也病得太重了,到底是什么病让你这么疼?我略懂一些医术,让我给你看看吧!”明婵甚是关切道。 然而,百合的魂儿都快被她这话给吓没了。 “王妃,我……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百合痛哭流涕。 “你只是生病了,哪里错了?瞧你这丫头,都已经病得胡话连篇。”明婵道。 百合后悔不已,后背的痛感几乎让她麻木。 “我……我没事,王妃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百合这一刻只希望明婵能够快点离开,还她一个清静。 但是明婵没有提起早上的事,她也不敢主动交代,她怕自己老实交代之后会遭到更大的报复。 “你休息你的,我给你按摩,绝对按摩一次就能好了。这按摩手法我还是从黔州的乡下学来的,虽然痛了点,但是痛过之后绝对能打通你的任督二脉,让你受益匪浅。” 明婵在她的床边坐下,完全没有嫌弃她床上的血迹,甚至仿佛根本没看见这么明显的血团。 百合脸色比白纸还要白,还没等她求饶,明婵的手就直接放在了她肩头上。 一阵钝痛从百合皮开肉绽的后背传来,百合惨叫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听到惨叫的下人从隔壁院子跑了过来,一进屋就见明婵坐在百合床边,手上沾着血,而床上的百合……完全没了动静。 “你……”那丫鬟被吓得头皮发麻,“王妃你……你杀……杀……” 想着死去的碧荷和绿珠,丫鬟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怕自己说出来,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这丫鬟倒是认怂很快,立马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只求别惹怒这位暴戾的王妃。 明婵用绢帕慢慢将手上的血污擦拭干净,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我有这么可怕吗?” 那丫鬟根本不敢抬头,“王妃……王妃……不……不可怕。”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明婵问。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明婵露出几分满意,“虽然杀人是解决麻烦的最快办法,但我信善,并不想背负人命。我只是前来看看得贴身丫鬟的病情,她确实病得很重,已经睡着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丫鬟道。 “你叫什么名字?”明婵又问。 “奴婢叫秋月。”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奴婢是浣衣院的,平日做些洗衣洒扫的事,没有指定的主子。”秋月说道。 明婵微微颔首,“我的院子里最近缺个丫鬟,你过来伺候我吧。不过在这之前,我得跟你讲清楚我的规矩,我这人最讨厌撒谎的下人,只要你对我诚实,以后翠萝院的大丫鬟之位便是你的。” 前一刻还在战战兢兢的秋月这一刻又被这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的消息弄得呆愣在原地。 “多多多……多谢王妃恩典!”秋月哆哆嗦嗦说。 “记得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你要是对我不诚实的话,也会像百合这样生病,甚至会病得更严重,懂了吗?”明婵道。 “奴婢明白!”秋月赶紧道。 “当然,我只要求你对我诚实,你要是有本事,可以骗别人,我不会管你骗谁,但只有一点,不能骗我。”明婵说。 秋月眼珠子转了两圈,明白过来。 这府上的人几乎都是沐姑娘安排的,不过有些人得沐姑娘器重,便被安排去做轻松的活。 秋月也是沐霜挑选来的,不过秋月并不是沐霜和淑妃娘娘的心腹,没有别的丫鬟机灵,便被安排去做最苦的浆洗洒扫等活。 秋月虽然没有百合、碧荷那些丫鬟巴结讨好的本事,但也并不傻,知道这位身份尴尬的王妃想扶持自己的势力,好跟沐姑娘斗。 沐姑娘身后有淑妃娘娘,但王妃身后也并非没有人,听闻殿下昨夜就在翠萝院歇息。 如果王妃能怀上殿下的血脉,即使殿下以后宠信新人,这王府肯定也有王妃的立足之地。 当然,即使王妃没有怀上殿下的血脉,凭着过去三年同甘共苦的功劳,想必王妃依旧不会很惨。 秋月在王府只是个最低等的丫鬟,现在有能一跃成为大丫鬟的机会,只要她不傻都不会放过。 洗衣服打扫院子的活计实在太苦了,她还是个如花少女,手却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满是被水浸泡的褶皱,还有不少扫地留下的厚茧子。 要是到了冬天,她的手还会冻得通红。 到沐姑娘跟前讨好的人太多了,秋月根本排不上号,倒不如跟着王妃博一下,至少王妃现在还算名正言顺。 至于沐姑娘此人,仗着是淑妃娘娘的心腹,表面和善,内里却也有很多心机,跟着这样的人,也未必会有好下场。 秋月想通这些之后,便收起了先前的恐慌,高高兴兴跟着明婵去了翠萝院。 她看清当下情况了,对明婵倒也多了几分真心,伺候起明婵来也体贴入微,巴不得让明婵早点看到她的诚心。 “王妃的膝盖怎如此红肿?可要奴婢去买点膏药回来?”秋月贴心问道。 比起口蜜腹剑暗怀鬼胎的百合,自己亲自拉拢的丫鬟确实好用很多。 明婵将热巾帕敷在膝盖处,对秋月说:“我确实有些药材需要你帮我去买,你去就纸笔备好,我将需要的药材写给你。” 秋月很快便去备好了纸笔,明婵将所需药材尽数写上,洋洋洒洒一共写了两张。 “去殿下那里领银子,明儿得了空便去把这些药材买回来吧!”明婵吩咐道。 秋月却是傻了眼:“去殿下那里拿银子吗?不是去沐姑娘处?” “沐霜处处防着我,对我有心结,你去她那里要不到银子的。”明婵十分直白的说。 更何况今天投毒之事其实便是沐霜主导,淑妃纵使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直接把她弃掉,却也不会简单放过。 沐霜现在想必恨死了自己,又怎会给自己银子? 沈时韫人虽然狗了点,但也不至于一点药钱都不给。 “殿下问起,你就告诉他这是为他补身体的。”明婵又补充一句。 “啊?殿下身体不好吗?”秋月问。 明婵轻描淡写:“嗯,他肾虚。” 秋月:!!! 难怪王妃和殿下在一起三年都没有子嗣! 第21章 铁公鸡中的铁公鸡 第二十一章 秋月带着这个震惊的消息,离开了翠萝院。 原来殿下竟然不行吗? 难怪绛雪楼养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妾,殿下却从来没有踏入过。 还有沐霜姑娘长得也不错,毕竟是入得了淑妃娘娘的眼的心腹,在殿下眼里依旧也只是一个下人。 听说殿下还不许沐霜随便去打扰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想不到殿下长得高大英挺俊美无俦,结果却只是个银样蜡枪头。 秋月都不禁有些同情起王妃了。 来到听雨轩。 秋月将明婵写的那两张药材单子呈给沈时韫。 沈时韫冷冷看她一眼,“王妃让你把这些东西拿给本王看是什么意思?” 秋月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回殿下,王妃说这些是为您补身体的药材。因着这些药材贵重,王妃没有那么多银子……” 她说到这里后面就没再说了,但意思已是表达的十分清楚。 沈时韫忍不住冷笑一声,“她还真是爱财如命,连这点钱都不肯出,前段时间本王不是才给过她银子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秋月道:“奴婢也是今日才去翠萝苑当值的,王妃倒没告诉奴婢这些,只说这些药材珍贵要花不少钱,她的私库里没那么多。” 沈时韫自认自己并不是那么抠搜的人,但是在面对明婵这个斤斤计较的女人时,他也莫名不想表现得那么大方。 明婵这女人回京之后越来越放肆了,只顾着自己享乐,现在还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拿钱。 如果只是这样,沈时韫也并不是不能给她,或是舍不得给她。 但她多少得尽一些王妃之责,以前在黔州的时候,她尚且还知道服侍自己,现在却只知道给他招惹是非,让自己不得安宁。 “长辉,带她去取十两银子。”沈时韫道。 长辉愣了愣,殿下竟然只给十两银子? 虽然十两银子在普通人家看来也算是一笔大钱了,甚至够一些普通人家过上一整年。但是如果是买珍贵药材的话,这钱只怕就不够用。 “殿下,会不会少了点?”长辉问。 “少了就让明婵补上,回头我再给她。”沈时韫说,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有剩的,就给本王拿回来。” 长辉:?!! 秋月:?!! 殿下竟然如此抠门! 不过两人都不敢当面质疑,长辉也看出了自己主子动了怒,只好乖乖带着秋月去取银子。 * 翠萝院。 明婵泡完脚,给自己的膝盖也热敷了一番,这才终于好受些。 此时,前去要钱的秋月也回来了。 不过秋月的脸色有点尴尬,“王妃,殿下只给了我十两银子,他说要是钱不够的话让王妃自己贴一部分,回头他会补给你。要是有剩余的,殿下说……剩余的要还给他。” 明婵也有点小小的意外,沈时韫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斤斤计较。 真是铁公鸡中的铁公鸡,抠到家了。 “行吧,那这几样药材你多买一些,顺便把我装银子的箱子拿过来。”明婵吩咐。 秋月很快按照她所说的地方,把装银子的锦盒带了过来。 明婵用钥匙将锦盒打开,取了五百两银子给秋月,“你明天把这些银子全部带上,去济善堂买成色最好的药材,千万别心疼钱,这可都是为殿下补身体的。” 秋月:“……好。” 不过答应下来之后,秋月还是有点心虚,“我们要是花了这么多,殿下不认账怎么办?” 以楚王殿下今天的反应,只怕不会这么慷慨大方。 “没关系。记得让药铺给你开一个付款的单子作为证据,要是殿下想耍赖的话,我们也只好吃点亏。”明婵道。 至于吃点什么亏,明婵没有细说。 但秋月觉得王妃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吃亏的,虽然之前很多人都说王妃这人老实木讷,是个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根本当不起楚王府女主人这个位置。 可是真正和王妃相处,秋月觉得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 翌日一大早,明婵便早早的去了未央宫。 她今天特地早来,淑妃却没有出现,两个宫女扔了昨天的那一张琴给她。 “明小姐,都是你昨天干的好事,淑妃娘娘现在抱病在床,让你自己去昨天的院子练琴。过不了多久就是太后娘娘的生日了,淑妃娘娘说到时候明小姐可不要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给她丢脸。” “对了,明小姐也别总想着偷懒耍滑,今天日落时分,李大人会亲自前来验收你的琴技,要是不过关的话,明小姐今晚就只能夜宿这个院子了。” 宫女一脸倨傲,把明婵扔进昨天那个荒院之后,便又关了门。 第22章 打人是不对的,药一下就好 第二十二章 明婵找了个地方坐下,浑然不在意这里多荒芜,甚至还有些一回生二回熟的悠然。 那两名宫女在门缝里看了两眼,忍不住交谈起来。 “这明家庶女果然是个没脾性的,被这样欺辱还能当没事似的,是只软柿子。”一名宫女说道。 另一名道:“还好她是只不吭声的软柿子,但凡有点尊严,只怕早都羞愤欲死了。” 她们在门外交流,毫不避讳只有一门之隔的明婵。 不过明婵已经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般。 此时天色才刚亮,一阵风吹过,吹得两名宫女打了个寒战。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死过几个被废的嫔妃,可千万不要招惹上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嗯。” 两宫女只觉得这里阴风阵阵,锁上门便作势要走。 “两位姐姐留步,可否给我送点吃的过来?” 就在这两名宫女要离开之际,门内传来了一道从容清越的声音。 两宫女吓了一跳,自是没好气,“明小姐还是先好好反省吧!我们娘娘昨儿吃了你送来的点心,现在都没得安宁,你还想着有好果子吃?!” “在我们娘娘身体没好之前,明小姐就先饿着吧!” 淑妃吃了明婵昨儿送的点心,拉了一天的肚子,今儿气都还没消,自然不可能给明婵好果子吃。 把她关在这里饿上一整天,美其名曰让她认真反省,晚上再放她出来弹一曲,到时明婵要是弹得不好,淑妃便可施以惩罚。 两宫女没好气地说完,转身便走,心中更加鄙夷。 这明家庶女资质平平,根本不懂曲调,断然不可能弹得好。 想着昨儿明家庶女那比鬼叫还难听的琴声,离去的宫女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明婵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似乎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中。 她又可以自在一整天了。 “喂!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明婵试着调整琴弦,墙头上就冒出一个头来。 “因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明婵答。 沈星野被她这冷笑话冷到了。 “刚才那两名宫女不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吗?原来你是未央宫的人呀!”沈星野趴在墙头上,似乎并没打算下来,“她们也太嚣张了,我去帮你出出气。” 少年一脸义气。 “等一下。”明婵出言叫住他。 少年就这么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怎么?你不希望我帮你出头?” 他扬着眉梢,似乎有点不悦,又像是有点嘲讽。 明婵道:“打人是不对的。” 少年一听,脸上果然不高兴起来。 “你打了她们,淑妃娘娘肯定会知晓,你虽然不畏惧她们,但难免会惹些腥臊在身。”明婵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瓷瓶扔给少年,“接住!你把这个撒在她们身上即可。” “这是什么?”沈星野接下,放在掌中看了看。 “别碰到里面的粉末了。”明婵提醒,“这是痒痒粉,不慎沾染会浑身发痒,直到半个月后方可缓解。” 沈星野手一抖,差点没拿稳,不过脸上的不快却烟消云散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受气包,没想到还是你有法子,我这就去试试,看看有没有你说的奇效。” “诶,再等等……”明婵的话还没说完,少年便消失在墙头,看来他对此事甚是积极。 “少放一点呀!”这药效很强。 明婵看着空空的墙头,无奈地摊了摊手。 少年人做事果真风风火火。 隔了约摸半个时辰,少年才兴高采烈回来,手上还多了一支食盒。 “哇~你这痒痒粉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两宫女就痒得遍地打滚,好多人都跑去看热闹了,而且太医都查不出来。”少年幸灾乐祸的说道。 “你放了多少?”明婵问。 “我全都放了呀!诶,我正想问你,你还有没有?你再给我几瓶,以后我再遇上像她们这样的讨厌鬼,我就用这招对付他们,果然比自己动手还要爽。”少年兴冲冲的问。 明婵:“……” “你太浪费了。”明婵说,“我也只有那么一瓶。”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看里面总共都没多少,又怕到少了没有效果,这不才全部倒下去的嘛!”沈星野理所当然道。 “你这一瓶下去,她们怕是没有三五个月,很难恢复过来。”明婵说。 “不会要人命吧?”沈星野问。 “那倒不至于,只是会让她们难受半年而已。” “那就好!是她们死了,淑妃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 “嗯。”明婵也认可沈星野这说法。 这两名宫女虽然嘴碎,但还罪不至死。 当然,明婵也不想因这种小事惹太多麻烦。 她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你这痒痒粉是从哪里买来的?”沈星野问,他似乎对这东西格外感兴趣,也格外执着。 “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沈星野显然不怎么信。 明婵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丰盛点心端出来,“嗯。” “那你也给我做一瓶。”沈星野毫不客气。 明婵一边品尝起宫廷做的甜美点心,一边回道:“做不了了。” “为什么?”沈星野总觉得她说话带着钩子,让人听了上句想听下句。 “缺了几味药引。” “哪几味?你说,我给你拿来。” “京城这种地方没有的,必须得新鲜入药才有药性,就算你有本事拿来,也是徒劳无用。”明婵解释道。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那岂不是做不了了?” “痒痒粉是做不了,不过你想要和痒痒粉相同药性的,我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明婵说,“但是,你得先付钱。” 沈星野直接忽略了后一句,注意力都被前面的话吸引,“你还懂岐黄之术?” “略懂一二。” “你跟未央宫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你不仅会琴,还会岐黄之术,你也会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辰?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沈星野的问题越来越多。 明婵:“一个问题十两银子。” 沈星野:“可是我今天出门没带银子。” “那就不要问。” 沈星野:“……” “等会儿我继续教你昨日那首曲子,你负责我今天的吃食。”明婵提出。 沈星野爽快答应下来,既然知道她跟未央宫有关系,那想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不难。 况且来日方长,他们还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太后娘娘就要过生日了,沈星野正在想给她送什么礼物才好,这支曲子便是不错的。 两人就这么在这荒芜的院子里待了一天。 等到日落时分,才有人前来开门。 明婵让沈星野翻墙离开,沈星野不情不愿,最后被她推上了墙。 “淑妃娘娘生了病,不知其余娘娘是否会去看她。”明婵突然说了句。 沈星野一时没明白过来。 明婵又道:“待会儿帮我搬点救兵去未央宫吧,接下来可能有一场苦情大戏等着我。” “行!举手之劳,那你下次得给我做痒痒粉。”沈星野还价说。 “可以。”明婵这时倒也答应得十分干脆。 * “看来明小姐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嘛!” 今儿来接她的,竟是柳嬷嬷。 “安静清幽,柳嬷嬷来住一天,便知道其中乐趣了。”明婵说。 “少跟我耍嘴皮子!淑妃娘娘和李大人还等着验收明小姐这两天的成绩呢,明小姐有没有认真练习,等会儿见了淑妃娘娘和李大人便知。”柳嬷嬷道。 第23章 又一天渡劫成功 第二十三章 柳嬷嬷扔下一番夹枪带棒的警告,这才带着明婵离开了这荒芜的园子。 回到未央宫,这次明婵终于看见了淑妃。 比起往日的精神抖擞、威风凛凛,今天的淑妃娘娘就显得过于萎靡了些。想必是昨晚没有睡好,她的眼睛周围有一圈青色,脸色因虚脱看上去也有点蜡黄。 看来沐姑娘这药下得有点狠。 想来也是,她们原本就是为了针对她的,又怎会手下留情呢? 只是不知道沐姑娘现在如何了,她可已经连续两日没见着这位王府女总管了。 “见了娘娘还不跪拜!”柳嬷嬷斥责道。 “回娘娘,我这腿昨天跪了一天,今天已经跪不下去了,要是再跪的话,今天可能就只能在宫里住下。”明婵解释说。 “你竟敢顶嘴?还威胁娘娘?”柳嬷嬷知道这位明家庶女不够机灵,但没想到还如此天真大胆,都这种时候了还敢狡辩反驳! “明婵不敢!明婵昨天真的跪了一整天,柳嬷嬷难道不清楚吗?”明婵问。 淑妃今天精神不好,昨天拉了一天的肚子,今天整个人都虚脱了,看着明婵就觉得来气。 “你要是回不去,就不要回去!”淑妃厉声道,“柳嬷嬷,让她跪着弹!” “不用劳柳嬷嬷动手,我自己来。”明婵道。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任何反抗都会给自己带来灾难,倒不如乖乖听话,这样可以减少痛苦的时间。 她弹了一曲,正是昨天李敖英在她面前弹过的一曲。 虽然弹得不是很好,但调子跟昨天李敖英教她的一点都不差。 李敖英也愣了一下,他只教过这女子一次,而且根本没有细讲。如果不是在乐艺上有造诣的人,根本不可能记住。 甚至连他昨天故意弹错的地方,这女子也一点都不差的复刻下来了。 如果这女子找了外援,弹出来的曲子肯定是对的,不可能连自己弹错的地方,别人也用同样弹错的方式教她。 “你是跟谁学的?”李大人厉声问道。 “我不是跟老师你学的吗?”明婵反问,一双明净的眼睛满是清澈与无辜。 如果说眼前这张普通的脸上有哪一点比较亮眼的话,那一定是这双清澈的眼睛,像没有被污染过的清澈山泉,不含一丝杂质。 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长在了这么普通的一张脸上,真是暴殄天物。 “李大人,有什么问题吗?玉不琢不成器,李大人不必对她客气。”淑妃说道。 李敖英想了想,淑妃本来就不想让这位楚王妃出头,既然这位楚王妃弹的是错的,那便让她一直错下去吧,这正好歪打正着。 甭管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或是她真的有这种一学就会的悟性,也都不重要了。 “今天就算明小姐马虎过关,这琴寄的是感情,毫无感情的琴声不过尔尔。你还需要多加练习,切不能懈怠……”李敖英说了一通教训人的大道理,“对了,你这指套戴着会影响美感,以后别戴了。” “明小姐不认真学习,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戴什么指套,难怪学了这么久都没学好!”柳嬷嬷上前,将她的指套给摘了扔在地上。 明婵紧了紧痛得麻木的手,然后拉着柳嬷嬷的手在琴弦上狠狠一划,柳嬷嬷的手顿时鲜血如注。 “柳嬷嬷不妨自己来学一学。” “你……”柳嬷嬷顿时气愤不已,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这明家庶女怎么敢在淑妃娘娘面前动她? 她跟了淑妃娘娘多年,淑妃娘娘在冷宫的那三年,她也一直对淑妃娘娘忠心不改。 柳嬷嬷在未央宫的地位仅次于淑妃娘娘,她跟淑妃娘娘不仅是主仆,情分更同姐妹。 “你反了?!”淑妃怒斥。 柳嬷嬷正要上前反击,外面传来了一道妖媚的笑声:“哟!姐姐这儿好热闹。” 伴着这道娇媚的声音,一名眉目如画的女子娉娉袅袅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吓人?” 这个吓人到底是指她的气色差,还是指她的脸色臭,又或者两者都有,就只有说话的人心里清楚了。 淑妃不禁收紧拳头,目光冷冷的看向走来的一群后宫妃嫔。 在她被废打入冷宫的三年,延平帝身边又多了许多年轻貌美的美人。纵使现在她已恢复淑妃之位,可圣上对她早没了恩宠之心,只不过会看在楚王和季家的影响下,给足她体面。 而三年冷宫生活,也让淑妃这位昔日备受隆恩的宠妃变了性子,失去三年保养,她比起其他同龄的妃嫔来,昔日的美貌优势也没那么大了。 美人迟暮,是最令美人难过的一件事。 淑妃不再年轻,不再倾国倾城,跟这些年轻漂亮的狐狸精比起来,她也会时常嫉妒怀念。 不过,睿王的生母丽妃虽然比她只小几岁,但丽妃依旧年轻貌美,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也是受宠最久的妃子。 而现在带头前来的,便是她极为看不顺眼的丽妃。 因着有丽妃在,柳嬷嬷不好再强迫明婵跪下,便只好退到一旁。 “哟,这位小美人好面生,可是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姐姐如此动怒。”丽妃打量着明婵,问起了脸色奇臭的淑妃。 至于一旁手指血淋淋的柳嬷嬷,丽妃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 淑妃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眼瞎或反讽,就明家庶女这丢进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长相,也能被称之为美? 她肯定是故意讽刺,讽刺楚王再怎么玉树兰芝,到头来却只能和如此不入流的卑贱庶女皆为夫妻。 如此多的皇子妃中,就只有明婵这个楚王妃是最拿不出手的。 不仅出身地位比别人低上许多,就连这性情容貌也根本没法跟别的皇子妃比! 更可恨的是,这个卑贱的明家庶女竟然还霸占着楚王府正妃的位置,此事天下人人不知人人不晓。 “这是我未央宫的事,丽妃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淑妃没好气的说。 “我这不是看姐姐气的太厉害,连脸色都气得如此难堪,只怕是被气出病来了,所以我现在才特地问问,开解一下姐姐呀!” 丽妃一口一个姐姐,听得淑妃火冒三丈。 以前她还会和丽妃争一下姐姐这个头衔,觉得让对方叫自己一声姐姐是对自己的尊敬,现在丽妃当真这样叫她,她却只觉得这是丽妃对她的嘲讽。 丽妃在嘲笑她老了! 丽妃一直深得圣宠,淑妃就不信她不知道明家庶女的身份,淑妃在后宫中的眼线也不少,她就是故意过来看笑话的。 “不劳你挂心,我自己的人我自己会处理,你还是请回吧。”淑妃道,语气很是不善。 “淑妃娘娘,丽妃听说你生了病,好心邀请我们姐妹过来看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何还要给我们甩脸色?” “是呀,淑妃娘娘,丽妃娘娘又没有得罪你,还好心过来看你,你又何必这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跟着丽妃过来的几个年轻嫔妃纷纷开始帮着丽妃说话,丽妃这些年宠冠后宫,并不在明面上拈酸吃醋,时而还会提携一些品阶低的妃嫔,因而在后宫中的口碑极好,不少妃嫔都愿意跟她交好。 反观淑妃,出生名门,是曾经烜赫一时的季太傅之女,季太傅在世时,淑妃盛宠不断,却也因为她身份尊贵,为人高傲,看不起那些想往上爬的低微之人。 后来楚王被流放,季家也式微,淑妃被打入冷宫,性格变得越来越敏感古怪。 如今即使被恢复了妃位,淑妃的脾气依旧没改,甚至比以前变得更加尖锐敏感,她处处都想拔尖,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高贵。 看着现在这些低微的妃嫔也敢反过来帮着丽妃指责她,淑妃从未感觉如此羞辱愤怒过,“本宫便是小人之心,也无需你等的好心!” 刚将这番愤怒之语说出口,淑妃只觉这一动怒,肚子又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 她千万不能让这些人看笑话,不然这事马上就会传遍整个皇宫,这成何体统?! 皇上又当如何想她?! 淑妃再也顾不得别的,赶紧让柳嬷嬷扶着自己离开。 她憋不住了,她要去如厕! 等到淑妃和柳嬷嬷走了,明婵这才起身,对丽妃道:“多谢娘娘刚才替我解了一围。” “本宫可不是为你解的,你不必谢我。好了,时候不早了,既然淑妃娘娘不喜欢我们在这里,那我们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不然惹得她病重,倒是我们的不对了。”丽妃道。 “姐姐说的是,那我们走吧!” 丽妃带着一群嫔妃离开。 李敖英看了看这情形,觉得自己也不该在此久留,淑妃再怎么说也是身份高贵的宫妃,见多了这位娘娘的糗事,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明婵也跟着离开,一旁的宫女却拦下她,“明小姐,淑妃娘娘还没开口,你怎么可以擅自离开呢?” “那你一会儿帮我传一声,我再不回去,宫门便要关了。”明婵道。 她说罢赶紧离开,生怕赶不上时间。 未央宫今日折损了两名宫女,其余的宫女都去照顾淑妃的,此时未央宫的防卫正弱,明婵没受多少阻挠,便离开了宫门。 这日子过得跟渡劫似的,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第24章 把本王伺候高兴 第二十四章 幸好明婵跑得快,差点就错过了宫门关闭的时间。 回到王府,天色已暮。 好在这两日府上那群人无暇找她,也再无人敢随意来翠萝院找麻烦,她倒也可以稍得片刻安宁。 秋月给她备好了饭菜和热水。 明婵今天在皇宫吃得很满足,少年人给她带了足够分量的佳肴和点心,她现在倒也不饿。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明婵问道。 “王妃交代的,奴婢早都买好了。”秋月说着,便将药材全都搬出来给她过目。 明婵随手拿起一些检查成色。 秋月一旁说道:“王妃果然妙算如神,你给我的银子买这些药材刚刚好,只剩了三两多。想不到济善堂的药这么贵,我只知道以前我阿娘生病吃的药不便宜,花了几十两都没吃好。现在想起来,可能是花的钱不够多,没能买到真正的好药材,才让她就那么走了。” 秋月大概是想起了过去的遗憾,轻轻叹了一口气。 “节哀。”明婵看了她一眼,随口说了句。 秋月却是一愣,随即笑起来,“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都介怀了。” 明婵便没再说话,继续检查秋月买回来的药材。 待到所有的药材都已仔细过目,明婵才颔首道:“你做的不错,剩下的那些银子你留着吧,就当你的跑路费。” “啊?谢谢王妃!” 秋月没想到自己还捡了这么个便宜,这简直是一笔意外之财。 果然选择跟着王妃没错。 明婵:“你别先着急着谢我,你把这张单子拿着去找殿下,让他把该补的银子补上。” “啊这……”秋月有点犹豫,“王妃不亲自去和殿下说一声吗?” “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去说也是一样的。” 秋月:…… 这就叫乐极生悲吗? 想着昨天殿下看自己的冰冷表情,秋月忍不住打起退堂鼓。 昨天只是去要了十两银子,殿下就很不高兴,今天去要几百两,殿下该不会直接把她轰出去吧? 秋月突然就觉得手里那三两银子特别烫手。 * 听雨轩。 沈时韫尚未离去,秋月捧着今日购买药材的清单求见。 长辉将秋月手上的清单给了沈时韫,沈时韫见过之后忍不住笑了。 “六百零七两,你们王妃可真是会花钱。”沈时韫讽刺道。 秋月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让她自己过来找本王!”沈时韫说。 秋月只得回去如实告诉明婵。 明婵似乎并不意外,沈时韫本就喜怒无常,规矩甚多,喜欢被捧着,本是想着接连几天进宫被磋磨,她要早点睡,这才让秋月代自己去要账。 没想还是得自己亲自走一趟。 时间宝贵,她明天还要早起,明婵便没耽搁,直接去了听雨轩。 正好,明日去未央宫之事,她也需要沈时韫帮一把忙。 来到听雨轩,明婵给沈时韫简单行了一礼,“妾身见过殿下!” 沈时韫却头也没抬,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卷,甚至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明婵也没催促,就这么乖乖在一旁站着。 隔了好一会儿,明婵又开口:“殿下,夜深了。” 沈时韫这才抬起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明婵思忖了片刻,试探道:“今天买药材的银子……殿下可否结算给我?” “这便是你要钱的方式?” 明婵:? 她不是很懂沈时韫这话的意思。 “过来!”沈时韫看她一副茫然的模样,便觉得心烦。 明婵走过去。 “本王累了。” 明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诉说很累,她记得沈时韫在黔州的时候很少会和她说这种话。 不过沈时韫的心思,她向来摸不透,便道:“殿下既然累了,何不早些歇息?” “烦心事太多,本王睡不着。”沈时韫道。 “殿下政务繁忙,妾身也不懂朝堂之事,无法为殿下分忧。”明婵老老实实地说。 “分忧?你不给本王找事,本王就不会这么累了。”沈时韫语气算不上好。 明婵这女人实在迟钝,自己已暗示到这种份上,她依旧不懂。换作稍微机灵些的,定知上前来宽解一二。 明婵一脸惭愧低下头去,一副洗耳恭听的乖顺模样。 沈时韫拿她没辙,“给本王揉揉肩。” 明婵虽然不会揣摩他的意思,但医术确实很独特,也有旁人不及的优点。她的针灸术和推拿术都很不错,虽然她很少展露,但沈时韫却是深有体会。 三年前他流放黔州,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非明婵悉心照料,他未必能活下来。 不过他这具身体三年前在牢狱中亏空过,即使后来恢复康健,但跟年少时的健朗还是有些区别。 如今他不能伏案工作太久,不然肩颈便会疼痛。 太医院的大人也给他看过,并未诊断出什么结果来,只开了一些益补的方子给他服用。 但沈时韫喝了并没什么成效。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明婵一手医术,在黔州他身体不适时,明婵便会给他针灸推拿,日常会给他做一些药膳。 或许当时日子过得闲散,没有这么多公务需要自己处理,他在黔州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回到京城,反而时常觉得疲惫不堪,身体也没在黔州时那般康健。 明婵顺从地给他揉捏。 “你没有吃饭么?用点力。”沈时韫道。 这种不痛不痒的力道在他身上,太没劲了。 “殿下,妾身手痛。”明婵解释。 “手为何痛?”沈时韫皱眉。 “淑妃娘娘让妾身弹琴,要是学不会,就不能出宫。妾身弹了整整两天,你看吧!” 她将双手递到沈时韫面前,那细长的指尖全都泛着红,看上去确实有些惨淡。 “弹个琴而已,怎么搞成这样?” “妾身也不知,可能是妾身天生愚笨,不适合如此风雅之物吧!” “哼!”沈时韫轻哼一声,意味不明,“天生愚笨?本王看你是根本不想学吧!” 明婵惨兮兮问道:“可以吗?妾身实在不想学了。” 沈时韫却笑了,她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若能将本王伺候高兴,本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第25章 妾身是来伺候殿下的 第二十五章 “可妾身的手真的很痛,不知道能不能将殿下伺候好。”明婵很是苦恼地说。 沈时韫只觉得胸闷,“你就只会用手伺候?” 明婵又茫然了一瞬,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妾身现在回去拿针袋。” 沈时韫一把拉住她,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明婵没他力大,被她一下拽进了怀里,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她睁大眼,不解地看向沈时韫,“殿下?” 两人隔得很近,沈时韫望进她澄澈的眼底,里面波光粼粼,像被投入石块的湖,有被打破宁静的慌乱。 虽然她掩藏得很好,但依旧没逃过沈时韫的眼睛。 “你在躲我?”沈时韫问。 “妾身……不敢。” “呵。”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她的躲闪和慌乱让沈时韫很不高兴,沈时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虽然不喜欢明婵,也不太看得上明婵,但看明婵装傻充愣躲他,他心中莫名又有一股火。 眼前女人长得普通,性格也不讨喜,除了身段还算柔软之外,真看不出有哪点拿得出手……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罚跪受了苦,她这张脸又变回了以前的蜡黄、粗糙,还有几颗碍眼的麻子。 可这就这样一个普通到几乎丑陋的女人,沈时韫却从她眼里隐隐看到了一种嫌弃。 她在嫌弃自己?! 她有何资格嫌弃自己?!!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沈时韫不由得紧了紧手上力道。 “殿下,轻点,疼。”明婵示软道,“妾身真的没有躲你,妾身的腿和手都很疼,要不……要不明天你来指导我?” 她望着沈时韫的阴沉不定的脸,带着点点试探的问。 “你连伺候人都不会,还想让本王指导你?你的如意算盘是不是打的太好了?”沈时韫问。 今天刚把户部的事情捋清一些,他的心情尚可,也比平日多了几分耐性。 “那要不你重新给我找一个老师吧?淑妃娘娘给妾身找的那个李老师一点都不负责,他嫌弃妾身笨,便让妾身一个人领会。淑妃娘娘把妾身关在一个荒废的园子里,妾身实在是没有这样无师自通的领悟力啊!” 她暗戳戳的诉说委屈,把李大人和淑妃娘娘一并告了。 沈时韫冷笑,“你将加了泻药的点心给母妃吃,母妃没有取你性命,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有脸怪她把你关在冷宫里。” 狗男人果然都是向着亲娘的。 “那泻药又不是妾身下的。”明婵弱弱反驳。 她知道如果自己撒谎,肯定瞒不过他,便对自己是否心知避而不谈。 “不是你加的,你便可以瞒而不报?如果有一天有人对本王下药,你是不是也会袖手旁观?”沈时韫幽幽问。 明婵垂下眼帘,长睫遮掉了眼底的光,“殿下不一样看着我被人欺负……而选择袖手旁观吗?” “放肆!”沈时韫耐心告罄,一把甩开了她。 明婵被甩到地上,没有抬头,就这么软软地瘫坐在那里。 也没有任何辩驳和解释,更别提道歉求情。 沈时韫看她这副倔强木讷的样子,心中的无名火又上来了,她真是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来。 “看来是本王对你太过放纵,才让你越来越目中无人!”沈时韫冷冷道。 明婵低着头沉默。 “你既如此不知好歹,那你今晚就给本王跪在这里,直到你认错为止。” 沈时韫说罢,扬长而去。 长辉看着怒气冲冲的沈时韫从书房出来,不由得愣了愣。 其实楚王殿下很少动怒,他饱读诗书,才情卓越,虽然面上有些高冷,但实质对下属也算宽厚,情绪极少如此浮于面上。 见只有他一人出来,长辉大概知晓是谁惹楚王生气了。 不过,楚王妃看着也是个极温顺的女子,怎会把殿下激怒成这样? “殿下,王妃她……”长辉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看紧她,没本王允许,不准她离开半步!”沈时韫冷声命令道。 “是!”长辉领了命。 听着脚步声远去,明婵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这两母子真是如出一辙,动不动就罚人下跪。 还好今天沐霜和曾、王两名婆子都不在,沈时韫只留了一个近侍在这里把守。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待遇,能让楚王身边的近侍守着,简直受宠若惊。 明婵苦中作乐地想。 只可惜这次她不仅没要到银子,还被沈时韫罚了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明婵挪到书案旁,靠着书案一角打起盹来。 多亏她有在明家罚跪和睡柴房的丰富经历,这听雨轩比起明家柴房和祠堂来说,环境算是很不错了。 比起伺候难以伺候的楚王殿下,她觉得受这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正好明儿也有理由可以省去到未央宫请安一事,明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听雨轩靠近湖,晚上睡在这里只怕会着凉。 明婵想了想,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走到窗前,对着守在门口的近侍招呼道:“长辉~” 长辉听到这软软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能去帮我拿一床薄被吗?我有点冷,或是披风也可以。”她大大方方地提出,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楚王殿下的处罚而伤怀。 甚至,长辉还觉得她有几分怡然自得。 “抱歉,殿下让属下守着你,属下不敢自作主张。”长辉道。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我只是不想生病而已,之前在黔州吃药吃怕了。”明婵苦着脸道,“你要是实在不乐意,便算了吧!” 长辉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明婵在黔州为楚王殿下受过重伤,她这副身板看着也不强壮,若真害得她病了,自己也难辞其咎。 他想了想,道:“那王妃切莫乱跑,属下去去就回。” 长辉功夫高绝,没一会儿便带了一件披风回来,不过这件披风有些陌生,是玄色男款。 “这件披风属下没用过,王妃且将就一晚吧!” 殿下让他守在这里,若是他去翠萝院拿,免不了会被人发现自己离开过,到时候不仅给自己也会给王妃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明婵倒一点都不介意,“谢谢你,长辉,你人真好!” 她灿烂一笑,拿着披风转身进了房间。 长辉瞥了她一眼,实在理解不了她的快乐为何会如此简单。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是好人。 这位王妃太匪夷所思了。 房内,明婵靠着桌角,没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 纵使罚了明婵那女人,沈时韫心中还是很不爽。 她竟学会和自己计较,他一直以为明婵这女人会是他即使不喜欢,也一定可以信任的女人。 她跟自己患难与共三年,不求任何回报跟在自己身边,为他挡过刀杀过人……即使他知道明婵配不上王妃正位,他也想过尽量保全她在府上的位置。 可是她倒好,一日日骄纵起来,甚至还对自己生了怨怼,觉得自己没有帮着她。 沈时韫也清楚知道,以明婵这女人的性格,若有朝一日她真对自己生了那样的怨念,她真做得出袖手旁观的举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沈时韫不想轻易放过她这次。 从听雨轩前往文心殿,正好会经过绛雪楼附近。 沈时韫走到半路,便遇上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妾身见过殿下!”女子盈盈一礼。 “你是谁?”沈时韫皱眉,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显然没啥好耐性。 “妾身苏鸢,绛雪楼伺候殿下的。” 听她这般说,沈时韫倒是想起来了,淑妃给他安排的侍妾。 沈时韫仔细打量了女人一眼,这女子敷着薄粉,画着细眉,唇点朱色,梳着仙女髻,身着浅绿薄纱,有着明婵那粗鄙女人无法媲美的姿色。 他这一瞬才想起,如果没有三年前的流放,他的人生应该便是娶一位容貌身世都能匹配得上自己的王妃,再纳几名温柔小意的妾室…… 自己到底是多魔怔,才会放着这样的如花美人不宠信,却去明婵那里找不自在。 “起来吧!”沈时韫虚扶一把。 苏鸢道了谢,站直身体,一双秋水眸含情脉脉地看向沈时韫,“殿下这么晚才回来,想必一天忙坏了吧?妾身备了一些安神养眠的参茶,殿下可要尝尝?” 她轻声细语,每一句都是解语花般的关怀。 沈时韫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苏鸢邀他去了自己的院子,屋内摆设考究,香雾袅袅,与翠萝院的陈旧俗气截然不同。 沈时韫在罗汉榻上坐下,苏鸢提起矮几上的茶壶,往白玉杯里倒了一杯,双手端起递给沈时韫,“殿下,请喝茶。” 美人素手芊芊,在白玉杯的映衬下,更是相得益彰。 沈时韫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也不知是他在黔州时被明婵养刁了口味还是苏鸢的手艺平平,他总觉得这参茶没有想象那般好喝。 至少没有明婵曾经给他泡的那么好喝。 见他喝了一口便走神,苏鸢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可是不喜欢?要是殿下不喜欢,妾身这就重新给你泡。” 她温柔小意,善解人心,沈时韫只是觉得没有明婵泡的好喝,但并非不能入口。 “无妨。”他淡淡说道。 虽然没有很合口,但是他愿意将就。 苏鸢开心笑了起来,温柔问道:“殿下忙碌一整天,想必累坏了吧?可要妾身给你捶捶肩?” 沈时韫盯着她看了一瞬,苏鸢差点感觉自己要被他看出一个洞来了,她不知自己这话哪里不对。 第26章 殿下,你中媚药了 第二十六章 “殿下?” “嗯。”沈时韫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也不知是回答她这一声呼唤,还是回答上面的问题。 苏鸢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温柔笑着过去给他捶背揉肩。 室内暖香袅袅,女人的芊芊素手在他身上或轻或重地揉捏轻捶,沈时韫渐渐舒缓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舒缓又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旖旎和躁动。 “殿下乏了吧?妾身伺候你歇息。” 女人的温声细语落在沈时韫的耳畔,勾得沈时韫体内的邪火更加躁动。 沈时韫抬眸,静静看着眼前温柔体贴的女人,未置可否。 苏鸢被他看得发毛,也摸不透沈时韫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但他愿意来到自己院子喝茶,愿意自己为他揉肩捶背,想必也是默许的吧? 而且……有合欢香的作用,殿下定然也会想要的。 殿下矜贵冷傲,又是世间少有的天之骄子,听闻他此前从不近女色,直至回京之前,他身边也只有明家庶女一人而已。 这样高冷不染尘的人,于情事上定然也矜持克制,又怎会主动开口承认?就如刚才自己提议给他揉肩捶背一样,他不一样没有明确答应,却也没有阻止自己? 苏鸢想通之后,胆子大了些,去拉沈时韫的手。 柔若无骨的陌生女人手勾住他手掌,肌肤相触那一刻带来的微凉的、滑溜溜的触感,像极了大理寺地牢里阴冷的蛇,令他感到恶心。 所有的旖旎躁动都被这种恶心感压制了。 他的身体比他先做出反应。 沈时韫几乎是嫌恶地一掌将苏鸢推开了。 “殿下?”苏鸢看着沈时韫阴沉嫌恶的脸,不知哪里惹恼了他,“殿下息怒!是妾身没有伺候好,请殿下责罚妾身!” 女人惊慌失措,楚楚可怜地告饶。 沈时韫冷冷的看着地上梨花带雨的女子,却又想起了另一个倔强的、木讷的、看不懂人眼色的明婵。 明婵永远不会像苏鸢这样讨好他,她不懂规矩秩序,不会反思自己的错误,不会看他脸色,甚至连主动侍寝都不会……明婵就像黔州山沟里野蛮生长的荆棘,廉价卑微,甚至根本谈不上观赏性,稍不注意还会被她刺到。 沈时韫越想脸色越黑,他没再去管地上苦苦哀求的女人,径直离开了绛雪楼。 回到文心殿,沈时韫反复搓洗自己的手,才将那种黏腻不爽的触感洗掉。 他讨厌这种陌生的触感,勾起了他最屈辱的、最黑暗的那段记忆。 然而这种恶心感散去,体内那股燥热又腾升起来,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沈时韫自己弄了半天,不得其法,依旧十分难受。 流放之前,他志存高远,想的是家国天下朝堂风云,根本无心儿女情长。 流放三年,他起初也根本没想过要和明家庶女琴瑟和鸣共度余生。 是后来明婵一点点打动了他,让他生出了如果他这辈子注定客死黔州,他便将就和她做对普通夫妻也无妨的念头。 而今他又重回京城,按理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然而……他还是忽略了这三年时光对他的影响。 体内的燥热久久无法纾解,沈时韫变得越发烦躁,整个人如置火炉上,燥热难安,更别提入眠。 他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披风,又出了门,直奔听雨轩而去。 他为什么要遂明婵的愿,而反复抑制自己?! * 守在听雨轩门口的长辉忽见楚王气势汹汹走来,心中不由一紧。 他没想到楚王殿下这么快又回来了! “殿下!”他赶紧行了一礼,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希望里面的王妃能听到自己的话,赶紧做好准备。 “殿下你……你这是怎么了?”长辉挡在沈时韫面前,见到沈时韫脸上非比寻常的红,不免生出一些惊疑。 沈时韫浑身正躁动不已,也没空理会长辉的疑问,“明婵呢?!” “王妃……王妃一直在里面。”长辉有些担忧,“殿下,王妃行事直率,虽不善言辞,但对殿下应无二心,还请殿下……” “让开!”沈时韫蹙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位最亲近的近侍如此多嘴。 长辉见状,只得侧身让他。 沈时韫走进听雨轩,一眼望见端正跪在地上的明婵,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宁可这么跪上一夜,也不肯对自己服一丝软。 明明回京之前,她不是这样的性格。 在黔州时,他们过得还算和睦,明婵一切都会依着他。 即使她不是很热衷于床事,却也不会三番五次拒绝他。 或许环境变了,她的心跟着贪了,想要自己身边只有她一人。 当然,这一点,他永远不可能做到。 沈时韫走到临湖窗边的矮榻坐下,对明婵道:“过来!” 明婵慢慢起身,揉了揉腿,拖着蹒跚的步伐走了过去。 沈时韫直直看着她,才跪这么会儿便遭不住,便该让她多长点教训。 明婵在他灼灼目光下,走到他跟前。 “本王是要吃你么?!站那么远!”沈时韫很不爽。 明婵只得又往他挪了两步,在离他一两尺远的地方站着。 沈时韫长臂一挥,明婵一个踉跄,被他拉到了怀里。 灼热的怀抱将自己紧紧禁锢,明婵被烫得打了个哆嗦。 “殿下,你发烧了。”明婵道,“妾身给你看看吧!” 沈时韫紧搂着她,十分不耐烦:“本王让你动了么?” 明婵只好任由他抱着。 沈时韫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唇瓣贴着温热柔软的肌肤,在那里留下一道道灼热的痕迹。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体内躁动的情绪好受一些。 明婵微微绷直了身体。 沈时韫将她这点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因此而放过她,甚至挪出了一手,解开了她的衣襟。 明婵长得不怎么样,可这具身体的手感却极好,骨肉匀亭,该长的地方都长好了,而不需要长的地方,一丝赘肉也找不到。 或许是常年跟药材打交道,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闻着十分舒服,亲起来也十分香软。 其实沈时韫是个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的人,甚至过近的距离也会让他不爽,但唯有明婵除外。 可能因为明婵和他相识之初,他便缠绵病榻、心灰意冷,根本无暇他顾,便也生不出什么抵触之心。 后来,她陪自己流放黔州,自己似乎也就习惯了身边有个明婵。 但他们真正圆房,算下来是在一年前。 流放黔州的第一年,沈时韫大病一场,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他厌恶着世间的一切。 不公的命运,被明家推出来羞辱自己的庶女…… 第二年,他们遭遇了刺客,明婵为救他险些丧命,他这才渐渐接纳这位明家庶女。 他想,明婵愿意为他连命都不要,那他也不是不能施舍一点怜悯和爱意给她。 圆房那一夜,沈时韫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他灭了灯,不去看明婵的脸,他怕自己无法进行下去,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很排斥男女间的肮脏房事。 没想到,那一晚食髓知味、渐渐失控的却是他自己。 明婵的身上太香了,香得像有媚药,越是动情越是迷人心智。 他沉迷于和她合二为一的餍足感,那是世间所有美味都无法媲美的美好。 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贪婪得像不知餍足的猛兽。 后来明婵受不住,在他身下一声声叫着“夫君,不要了”,殊不知那一声声求饶才是世间最烈的春药。 他将明婵折腾到了天明,床上全是他们欢爱的痕迹…… 沈时韫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些,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想听明婵在他身下求饶的声音。 “殿下,你中媚药了。”明婵道。 这话落在沈时韫耳朵里,却像带了钩子似的。 沈时韫搂着她,哑着声音道:“嗯,你帮我解。” 明婵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样紧紧抱着我,我怎么给你解?” 沈时韫微微松开了手,看着她明澈的眼睛,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他不喜欢在这种时候看到这双眼睛的清澈和干净,他要让它们染上迷离的情色,要想看这双眼的主人随自己沉沦…… 他汲取着她唇里的甘美,像沙漠里迷途的缺水者,他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不是同样香甜,但明婵的香甜确实是足以让人愉悦的。 只是看着这张过于普通的脸,这种愉悦又给人一种自暴自弃的堕落感。 他竟沉迷于如此平平无奇的女人给他带来的肉体上的欢愉,他竟为了情欲堕落至此! 沈时韫眼底里闪过各种复杂,厌恶、挣扎,自我嫌弃…… 就在他为这些复杂情绪左右摇摆时,脊背传来一丝钝痛,他整个人顿时像被卸了力。 那些挣扎、那些堕落、那些欢愉、那些自我嫌弃……全都化成了无边愤怒。 “明婵,你……你竟敢……如此对本王!”沈时韫红着眼,羞愤到几乎说不下去。 明婵却依旧一脸坦然,“殿下中了媚药,妾身这就帮你解毒。” 说着,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针灸袋。 沈时韫此刻只恨不得吃了她…… 第27章 殿下这次真快 第二十七章 明婵没去看沈时韫刀人的眼神,只轻叹口气道:“妾身自知形貌鄙陋,配不上殿下玉树琼枝,殿下今日皆因中了媚药,才会做出如此举措。妾身不想殿下事后懊悔,只得出此下策。” 她言辞恳切,听上去真像她自己自惭形秽那么回事。 “你倒是真会替本王考虑,在黔州时,怎不见你有这般自知之明?”沈时韫冷嘲热讽道。 明婵轻轻笑了下,那双干净的黑眸在烛火映照下,像满载着星辰。 “殿下当时可是庶民,妾身以为此生会和殿下做一对平凡夫妻,自是该行夫妻之礼。”明婵解释道。 “如今你不一样是本王的妃?”沈时韫继续冷嘲热讽地问。 “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殿下身边只有妾身一人,而今殿下身边还有别的侍妾,今后会有更多的侧妃妾室……对了,殿下这媚药倒也并非只有妾身一人能解,绛雪楼的两位妹妹应该也会,要不妾身这便着长辉去将她们请来?” “明、婵!”沈时韫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是在试探本王的底线吗?” “殿下为何这般说?妾身真心实意想为殿下解这媚药。”明婵道。 沈时韫此时被她放在矮榻上,中了她的麻针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冰冷的眼神直直注视着她。 “殿下还是这般别扭,可妾身是真的想你好呀。”明婵又道,仿佛只要她这般说,她就是真心实意为他好那般。 知道沈时韫皮薄,特别好面子,明婵也没敢再说什么了。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招呼长辉进来。 沈时韫却是一怔,“明婵,你做什么?!” “殿下身体有碍,妾身要为你开一剂方子,好让长辉按方子去抓药。”明婵解释道。 说罢,便又招呼长辉去研墨。 看她毫不客气使唤起自己身边的近侍,沈时韫都快要气笑了。 长辉现在简直恨不能当个透明人,也不知王妃对殿下做了什么。 他直觉今晚之事,自己最好不要过问,否则怕是会触及到殿下的霉头。 他眼观鼻鼻观心磨好了墨,便退到一旁候着。 这书房内,大约就只有明婵看着自在些。 她几下将方子写好,给了长辉,让他去熬药,自己则回到沈时韫跟前。 沈时韫身上依旧很烫,明婵脱了他的衣服,在他腹部扎了几针。 她扎针时神情专注,心无旁骛,即使看着他裸露的身体,脸上也没有任何波澜,跟看一块肉没什么区别。 不,也不对,如果是一块可以下肚的肉,她或许还会垂涎三尺。 她看他的身体,就像人体石像,无波也无澜。 意识到这一点,沈时韫的眼神又沉了几分。 明婵还在认真找穴位,根本没注意沈时韫看她的神色。 这媚药的药性有点难解,明婵扎了好几处穴位,目光往下挪。 不得不说,这位楚王殿下看着高冷清绝、不染纤尘,横竖都不像纵欲之人,实际上却很有资本,而且也很……威猛。 明婵捏着针,犹豫下一步该扎哪里。 不料头顶便传来冷冷的警告声:“你敢扎本王……那里试试。” 明婵抬起头,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但是不扎,这些药性会憋在你体内,很伤身的。” 这种羞耻话语,她竟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这般说了出来。 沈时韫都被她臊得不行,耳尖都染上了粉。 “明婵,你有没有羞耻心?!”沈时韫深吸一口气问。 明婵不知他为何便又问出这样的问题,大概是自己污了他。 随着几个穴位的针起了效,沈时韫下面憋得难受,偏偏他又得不到疏解。 薄汗从他光洁的额头凝成珠,最终沿着俊秀的脸庞落下。 沈时韫皱着眉,忍受着这难捱的折磨。 “殿下~”明婵轻轻叫了一声。 沈时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给本王……”他有些难以启齿,“弄。” “殿下真是难伺候,既要妾身有羞耻心,又要妾身帮你弄。唉,妾身有时都不知到底该如何,才能让殿下看妾身顺眼一些。”明婵满是无可奈何。 沈时韫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好在她嘴上说着气人的话,手还是乖乖伸了过去。 沈时韫脸色这才舒缓下来。 像是久旱得水的鱼,终于可以自由呼吸。 房间很静,只听得见沈时韫的轻喘。 可惜这声音没一会儿就终止。 “殿下这次很快啊!”明婵如实道。 沈时韫的脸色忽然黑如锅底。 明婵拿出巾帕,将手擦干净。 “殿下现在可有好些?”明婵又问。 沈时韫此刻是好不了了,他板着脸没说话。 明婵打了清水,先给自己洗了手,再将银针洗净收好后。 书房内一时静默无言。 短暂的欢愉之后,沈时韫只觉疲惫不堪,同时还有深深的懊恼。 “不知殿下所中的媚药从何而来?”明婵问。 “有话直说。”沈时韫此刻心绪难宁,不想兜弯子。 “这媚药虽然能让殿下体验到极致的快乐,却也有伤身的可能,若长期服用,或是用量大了,可能会影响子嗣。”明婵道。 沈时韫眸光一寒,心中已有杀意。 明婵给他掖了掖被角,“殿下好生歇息吧,妾身在这里守着。媚药的药性妾身已替你逼出,麻针尚需一个时辰方能失效,等你醒来便无碍。”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诚意满满,甚至还有些难得的温柔和关怀。 沈时韫恍惚间又回到了初到黔州那一年,明婵衣不解带地伺候床前。那时的自己未曾给过她好脸色,她却从未对自己离弃过。 沈时韫心底闪过很多复杂。 回京后明婵的疏远和拒绝……或许只是克制,也是对即将和众多侧妃、妾室共侍一夫的反抗。 “明婵。”沈时韫声音有点疲惫。 “怎么了?殿下。”明婵刚收拾完残局,听到沈时韫叫她,便又走过去。 沈时韫看着她,缓缓道:“只要你的心不要太贪,我身边永远会有你一席之地。” 明婵却有点不太乐意,一脸失望:“唉,我才问殿下要几百银子的药钱,殿下便觉得我很贪心了吗?” 沈时韫:…… 他深呼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和她扯这些的自己有点傻。 “对!以后你用本王的每一文钱,都得明算账。”沈时韫没好气道。 “那……那以前的呢?”明婵小心翼翼地问。 在黔州时,可都是她卖药材给他治病的。 沈时韫脸色变了又变,“以前的全部作废!” 明婵:?!! “殿下你耍赖!” 沈时韫却闭上了眼,根本不想搭理她了。 第28章 妾身只是想为殿下诞下子嗣 第二十八章 许是消耗了精力,沈时韫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长辉端着一碗黑浓的药进来,便见之前来势汹汹的楚王殿下此刻已躺在小榻上睡了。他还略有几分诧异,楚王殿下近日的睡眠十分糟糕,不仅熬得晚,还时常失眠。 看楚王殿下刚才那满目赤红的状态,长辉还以为殿下今晚定会难以入眠呢! 他将药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又朝明婵看了眼。 明婵此刻正坐在楚王殿下平日常坐的书案旁打盹儿,她与楚王殿下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若说感情好吧,楚王殿下又会对她生气发怒,甚至还会施以严厉的惩罚。就说感情不好吧,即使楚王殿下如此动怒,却还是会在她旁边睡着。 而这位王妃对楚王殿下的喜怒……竟然都能泰然待之。 长辉实在看不懂。 “王妃。” 见明婵没有动静,长辉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明婵抬起眼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见是长辉,便道:“药熬好了?不过殿下已经睡了,就放在这里吧,等他醒来再喝。” 长辉倒无异议,没人敢将熟睡的楚王殿下叫醒。 不过长辉叫她,却不是为此事。 他看了一眼小榻上熟睡的人,提醒道:“披风……不知王妃可否还与属下?属下这就去重新给你拿被褥。” 明婵却道:“你先拿来再说。” 长辉只得赶紧去拿被褥。 他是全然没想到殿下会折返回听雨轩,不然定不会做这种大胆之举。 幸而楚王殿下还不知道他给王妃送过披风一事,不然自己更是百口莫辩。 长辉很快就将被褥送来。 明婵站在院子门口,接过他手上的被褥,浅浅一笑,“你的披风在安全的地方,不过今晚怕是没法还你了。” 长辉不解,“为何?” “因为在殿下的身下,长辉想亲自去取吗?” 长辉:“……” “先前真是谢谢你提醒,不然我都来不及藏你的披风。殿下多疑且小心眼,要是看着我披着他最亲信的近侍的披风,不知道会怎么想。”明婵说。 长辉:“是属下考虑不周。” 他此刻已是懊悔不已,当时他为了图方便,拿了自己未穿过的披风,现在想想确实太不合礼法了。 “你不必自责,殿下这不没发现么?”明婵随口说,“其实我还挺期待殿下知道后的反应,一定很刺激。” 长辉:“…………”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位楚王妃的那些印象全被颠覆了。 “王妃三思!”长辉赶紧道。 “我只是说说心中的想法而已,你不必如此惶恐。我这人恩怨分明,你帮了我,我不会害你。”明婵道。 长辉:……这种想法是能想的吗? “好了,我要进去陪殿下了,你不必守在这里,早点回去休息吧,殿下今晚这样子,大概是醒不来的。”明婵抱着被褥,转身走进了书房。 长辉在原地愣怔了良久,暗自下决心以后得离楚王妃远一点。 楚王妃似乎有两张面孔,一张温顺无害,一张狡黠危险,根本不像传闻中那么老实木讷。 * 沈时韫是被冷醒的。 他睁眼,外面的天色还未转明,只有远方天色有一丝转明的迹象。 湖上的风穿过半掩的窗,正好吹在他身上,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盖了两件披风,上面一件是自己昨天随手披的,另一件看上去有些眼生,他没见过。 但看这披风款式,似乎是长辉的,长辉的披风大同小异,习惯穿这种玄色流云披风。 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长辉怎不给自己薄被,却把披风给自己盖上? 他什么时候办事也如此敷衍了?! 沈时韫皱了皱眉,一起身便看见小榻旁打地铺的明婵。 他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不是长辉办事敷衍,而是被子被人截胡了。 地上的女人缩在被子里裹成一团,她身上不仅盖着被子,身下还有厚厚一层垫被,此刻正睡得香甜。 昨晚之事忽然便浮现在眼前,沈时韫的脸色跟着沉了又沉。 明婵这贪婪自私的女人…… 沈时韫黑着脸,起身走出房间。 刚出房门,沈时韫便见长辉正端着一碗浓郁的药走来。 “殿下怎生起得如此早?今日休沐,殿下可以多睡会儿。”长辉道。 沈时韫淡淡瞥他一眼,“本王倒是想多睡会儿,就怕会被冻出个好歹。” 长辉一愣,“殿下为何畏冷?可是身体有碍?” 昨晚之事,长辉没敢多问,殿下当时的状态显然不能用正常来解释。 沈时韫见他一无所知,更是来气,“你就不会多带一床被褥?” 长辉有点懵,“属下愚笨,考虑不周,请殿下责罚。” 他的被子本来就是给沈时韫带的,谁又能想到楚王妃竟然会一人独享,让楚王殿下盖着薄薄两层披风入眠? 沈时韫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长辉计较,“带上人手,去绛雪楼!” 他才回来几日,便有人敢对他下药,沈时韫可容不得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 长辉应了是,将药呈给沈时韫,“这是王妃昨日开的药方,殿下可要趁热喝?” 沈时韫皱了皱眉,接过手一口饮尽。 * 绛雪楼。 苏鸢诚惶诚恐,一夜未眠。 她昨晚还是太冒进了。 可谁又能想到,楚王殿下都已中了合欢香,明明都已动了情,最后却还是无情离去…… 合欢香的效果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很显着,它只是用来促进房事的,但是如果一直压抑着不得疏解的话,中药之人会越来越不舒服。 苏鸢没想到楚王殿下那么能忍。 自己精心打扮,却得不到殿下一丝垂怜,最后殿下竟然还去了听雨轩。 听闻明家庶女昨晚便在听雨轩。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明家庶女,若论身份,自己好歹是书香世家的嫡女,若论容貌……翠萝院那位庶女王妃更是没法和自己相比! 她在未央宫见过明家庶女,长得极为普通,性格也不讨喜,不过就是仗着跟在殿下身边三年,殿下才容忍她在府上…… 一想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局最后却便宜了明家庶女,苏鸢更是妒火中烧,魂不守舍。 正这般想着,院门忽地被打开。 苏鸢赶紧上前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沈时韫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身边的长辉下令道:“去搜!” 长辉领命,带着王府侍从闯进苏鸢的房间,开始翻找。 苏鸢这下有点慌了,她完全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关于合欢香这类用于房事之物,其实京中不少人家的后宅都在用,只是为了促进闺房之乐,不少男子也乐在其中。 苏鸢不明白楚王殿下为何如此在意,甚至大动干戈让府上侍卫进来搜查房间。 “殿下!妾身知错了,妾身只是想挽留殿下,想为殿下留下子嗣。”苏鸢赶紧忏悔。 可惜沈时韫看她的眼神如看蛇蝎,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殿下,找到了这个。”长辉将一只小瓷瓶递给沈时韫。 沈时韫没有接,直接道:“让郑大人看看。” 长辉将瓷瓶递给了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打开闻了闻,对沈时韫道:“殿下,此物应该便是你所寻之物,人称夜媚香,和合欢香性状相近,但药性比合欢香更猛,且容易让人沉迷其中,对身体有损。” 苏鸢脸色一片惨白,赶紧痛哭道:“殿下,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以后再也不耍这样的心机了,这药是合欢香,不是什么夜媚香,它只是……只是为了促进房事而用,并不会对殿下的身体产生危害,请殿下开恩!” “你的意思是郑大人断错了,还是本王冤枉你了?”沈时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苏鸢冷汗涔涔,磕头求饶:“殿下,妾身……妾身不知情,妾身爱慕殿下,想为殿下诞下子嗣,绝无害殿下之心!” “苏鸢,本王原以为你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多少知道些礼义廉耻,没想到你竟对本王做出如此下作手段。”沈时韫道。 苏鸢悔不当初,磕头磕得发簪歪了,发髻也变得凌乱,原本干净的新衣染上了尘埃,再不见昨日的光鲜和体面。 沈时韫却没有理会她,“长辉,着人将苏鸢送回苏家去,本王身边不能有如此擅作主张、胆大包天之人。” “是。”长辉领命,带着痛哭不已的苏鸢离去。 苏鸢再也绷不住,以她现在的情形,若是被遣回苏家,向来最重体面和规矩的苏父定不会留她这位有损家族体面的女儿。 苏鸢像是抓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挣扎,“殿下饶命!妾身不能回苏家,这药真的不会害殿下性命,这是淑妃娘娘赏给妾身的,淑妃娘娘让妾身一定要……挽留住殿下,为殿下诞下子嗣。淑妃娘娘又怎会害殿下呢!” 她正是仗着淑妃娘娘这番安排,才会如此大胆、如此笃定啊! 第29章 你要雨露均沾,本宫哪需用这种手段 第二十九章 苏鸢此话一出,众人都顿了下。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淑妃娘娘!”长辉呵斥道。 苏鸢痛哭流涕:“殿下,纵使给妾身百个胆子,妾身也不敢污蔑娘娘呀!这药真是淑妃娘娘给妾身的,妾身一介后宅侍妾,如何能有通天之能拿到这种药,请殿下明察!” 长辉见沈时韫并未阻止苏鸢,便道:“殿下,可要将她关起来?” 毕竟这事关淑妃娘娘的声誉。 沈时韫脸色微沉,“看好她,一会儿带去未央宫!” 长辉暗忖沈时韫此举的用意,应了声是。 * 明婵睡了一个好觉,被一阵勾人香味馋醒。 她睁眼四望,与一道居高临下的高冷人影对了个正着。 惺忪的睡眼瞬间变得清明,明婵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殿下,你醒了?感觉可还好?” “你是希望本王好还是不好?”沈时韫意味不明的问。 “自然是好啊,妾身时时刻刻都盼着殿下好。” 大概是知道沈时韫会为昨晚的事算账,明婵今早的嘴倒是比之以往的不开窍甜了几分。 可惜沈时韫不吃这套,“你一人霸占所有被子,却让本王整夜受冻,明婵,本王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明婵道:“殿下邪火入体,不宜盖得太厚。况且……殿下难道想看妾身披着别的男人的披风入眠吗?” 沈时韫凤眼微眯,透着几分不多见的阴鸷,“明婵,你在想什么?” 明婵骨碌爬起来,“哎呀!都这个点了,殿下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待我去未央宫,定少不了一顿责罚,妾身先行告辞!” 说罢,便要往外走。 “站住!” 明婵还没走出房门,便被沈时韫喝住了。 “殿下还有什么交代?淑妃娘娘不喜欢妾身,妾身昨晚为殿下解除药性,耽误了今早的请安,淑妃娘娘定会责罚妾身的。” 她说得可怜,还不忘提起昨晚之事,将睡过头一事推到他头上,沈时韫都快气笑了。 “你现在倒是很会和本王耍心机。”沈时韫道。 明婵一脸无辜,“殿下为何如此想妾身?淑妃娘娘真的会责罚妾身的。” 跟她提起淑妃,沈时韫面上的神色更不好了。 “本王今天和你一起进宫。” “嗯?”明婵愣了下,随即感动道:“想不到殿下还是疼惜妾身的,妾身甚是欣喜。那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沈时韫看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中只觉得烦躁。 “衣襟理好!”沈时韫的目光扫过她领口下的雪肤,出言提醒。 明婵这女人脸长得不怎样,衣襟遮掩下的肌肤却如羊脂白玉,和那张蜡黄的脸简直不像长在一具身体上的。 或许是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风吹日晒变黑了,在黔州时,大热天她也在外头干活。 按理回到京城,她不用做苦活了,总能养白一些,结果就路上白了一会儿,这两日又成了一副乡下村姑的土样。 她本长得就不怎样,再配上这黑黄的肤色,更加不好看了。 “以后你出门还是戴只帷帽吧。” 明婵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忽听沈时韫这般说,颇为不解:“为何要戴帷帽?” 沈时韫不悦她的质疑,“让你戴就戴。” “好吧!”明婵理好了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和沈时韫一起用早膳。 罗汉床的矮几上摆满了各种小吃,沈时韫只端了一碗莲子粥,用白玉勺舀着浅尝几口。 他胃口似乎不太好,吃了几口便放了勺子。 “殿下不吃了吗?”明婵问。 “没胃口。” “哦,或许昨晚的媚药有损脾胃。” 明婵说完,便自顾自吃起来。 沈时韫看她风卷残云般,完全没有世家贵女应有的斯文秀气,更别提体贴一下他这位没胃口的丈夫。 “母妃不是教过你规矩?你这般狼吞虎咽,不知道还以为本王亏了你吃。” 明婵包了一嘴金钱虾饼,口齿不清道:“殿下不是要和我明算账么?殿下没有食欲,这些美食倒了也可惜,我帮殿下解决,我便又省下一笔饭钱了。” 沈时韫:“……” 或许一大早和明婵这女人进餐就是个错误。 * 早膳之后,两人一同前往未央宫,同行的还有苏鸢,以及沈时韫的几名近侍。 连跑两天茅厕,淑妃整个人显得十分虚脱,脸色比昨天更差了些,但好在今天早上她终于没有要跑茅厕的痛苦感觉了。 想她身份尊贵,竟为这种糗事而颜面扫地,她现在越想越讨厌明家庶女。 见明婵和沈时韫一同前来,淑妃的脸拉得更长。 “本宫还说今儿都日上三竿了,这人怎么还没到,原来是搬了救兵。”淑妃阴阳怪气道。 明婵忙解释:“娘娘误会了,昨夜殿下中了媚药,我替殿下解毒到深夜,所以今儿起迟了。” “你……”淑妃气得两眼发黑,拍案而起,“你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你竟敢拿这种事来污本宫耳朵?!你今日带着楚王前来,是在像本宫耀武扬威吗?!!” 淑妃一步步朝着明婵逼近,脸上尽是怒意。 她已脑补了一出明婵和沈时韫颠鸾倒凤到半夜,甚至还因此早起没来请安的前因后果。 若只是这样,淑妃或许还不至于气得头脑发昏。 最让她绷不住的是这不知廉耻的狐狸精竟然带着沈时韫前来,故意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而沈时韫……还当真跟来了,且对这狐狸精的话毫无斥责。 淑妃今日一定要给这狐狸精立个威! 她扬起手,便要朝着明婵打去。 明婵赶紧躲到沈时韫身后,“娘娘,我句句属实,绝无隐瞒,你为何如此动怒?” 淑妃听到这话简直火上浇油,“给本宫按住她!” 沈时韫眉心紧皱,“够了!” 几名正欲上前的宫女被他这气势喝住,都纷纷看向淑妃,不知当如何应对。 淑妃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时韫,“你……你当真要为这个女人伤本宫的心?” 沈时韫没有回答淑妃,只对守在门口的长辉道:“把苏鸢带上来!” 随即,额头是血、一身狼狈的苏鸢被带了进来,淑妃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纵使你们对本宫安排的人不满,也没必要这般来伤本宫的心吧?” “母妃,对儿臣下药之人是苏鸢,她说药是给你的,所以儿臣前来问问母妃。”沈时韫道。 “药是本宫给的又怎样?明氏耽误你三年,不曾为你生下一儿半女,难道你还想被她继续耽误下去?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也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你是皇子,早该开枝散叶,她给你生不出子嗣,不配妃位!你若肯雨露均沾,本宫又如何会用这种方法?” 眼见事情暴露,淑妃也懒得装了,便将一切搬到台面上来。 她这些话也完全没给明婵任何面子,不过明婵听了却跟没事人一般,躲在沈时韫身后默默看戏,仿佛淑妃说的不是她。 沈时韫说不出的疲惫与失望,他回京时和淑妃说的那些话,淑妃根本没听进去。 错失的这三年,他感觉自己和淑妃越走越远了,淑妃的性格也变了很多,她变得冒进了。 “那你可知苏鸢对儿臣下的药,是禁药夜媚香?”沈时韫问。 第30章 正妃之位,非她莫属 第三十章 “什么?!”淑妃脸色忽地刷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身后的柳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娘娘小心身体!殿下,娘娘是你的生母,是这个世上永远不会害你的人,这其中定有误会。” 苏鸢自是也不敢担下这个罪责,跪地哭诉道:“娘娘,妾身绝无害殿下之心,此药你给妾身后,妾身便一直贴身收藏,不敢有任何疏忽。娘娘,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呀。” 苏鸢想得倒也单纯,以为得到了淑妃娘娘的赏识,便可获得庇佑。知道楚王殿下已经彻底厌恶了她,苏鸢现在只得求助了淑妃。 淑妃稳住心神,此药是她亲手过问,都是可靠之人交由她手上,怎会出错? 她不由得看向躲在沈时韫身后的明婵,此时这位明家庶女却跟个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切。 淑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厉地看向明婵,眼底满是威慑:“你说是你替殿下解的毒?” 明婵老实地点了点头。 “哼!”淑妃忍不住冷笑,“你怎知殿下中了毒?” 细思自己“不小心”吃下掺了药的糕点,再到现在“合欢香”莫名被替换成禁药,淑妃觉得这些事情太巧合太蹊跷了。 而且这两件事情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跟这个明家庶女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那掺了药的糕点是明家庶女带来宫中的,这次楚王中了媚香,也是这位明家庶女解的毒……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明家庶女看似老实,实则手段极高。 昨天丽妃还过来替她解了围! 丽妃这个狐狸精,在圣上面前吹耳边风,盛宠如此多年,手段自是了得。 淑妃不知明家庶女是怎么和丽妃勾搭上的,说不定“合欢香”被替换成“夜媚香”,这其中就有丽妃的功劳。 面对淑妃的质问,明婵一脸坦然,“是殿下来找我时,我不小心发现的。因担心药性太强对殿下的身体有损,我只好如实告知殿下,殿下让我帮他解了毒。” 沈时韫:…… 倒也不用说的如此细致。 在场之人听了之后无不面红耳赤,这位明家庶女果然恬不知耻,竟然把这种事情也宣之于众。 “闭嘴!”淑妃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如此厚颜无耻,将殿下的脸面置于何处!” 沈时韫知道她们会错意了,只好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明婵懂一些药理,她用针和药替我解的毒。”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的脸色都精彩起来。 看来这位明家庶女果然不受宠,殿下都已经中了夜媚香了,却还不愿意碰她,宁可吃药解毒。 不过细想也是,就明家庶女这平平无奇的容貌,殿下肯定不会喜欢的。殿下琼枝玉树,是冰山上的高岭之花,怎会委身将就明家庶女这种女子? 淑妃脸色变了又变,楚王今天上门来找说法,除了对“夜媚香”的在意,只怕也有对她这位母妃的不满。 他在怨自己插手他的事。 作为看着楚王长大的栽培者,淑妃自认自己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明婵,你说你懂药理,正好可以替殿下解毒。那当日你送糕点给本宫时,怎不说你懂药理,还故意将掺了药的糕点给本宫吃?你好大的胆!竟敢将本宫与殿下的性命玩弄鼓掌之间!” 淑妃怒指明婵。 明婵瑟缩了下。 沈时韫并没有阻止淑妃的质疑,也没有帮着明婵解释的意思。 明婵道:“娘娘,那日的糕点出自府上,府上的一切皆由娘娘亲自指派的沐姑娘打点,我自是因为信得过沐姑娘,没有仔细检查。昨日殿下前来找我时,殿下身上已有药性发作的征兆,我自然能够一眼看出。请娘娘和殿下明察!” “你还敢狡辩?!” “我所说句句属实,我若存了陷害殿下之心,又何故要帮他解毒?娘娘难道不应该先查查是这药是从哪里来的?”明婵道。 淑妃被她当众这般反驳,怒意又起,沈时韫这才终于又开口:“你们都先退下,本王有话要与母妃交谈。” 明婵第一个退了出去。 其余人也跟着退出房间。 “时韫今日便是为了你那王妃来戳母妃心窝吗?”淑妃重新坐回自己的主位,冷言问道。 沈时韫直直的看着她,“母妃何尝不是为了巩固权势,拿儿臣的身体和子嗣来做赌注?” “你——”淑妃被当面揭穿,脸色变得极为难堪,“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竟如此想本宫?” 沈时韫知道她不会轻易认错,也不肯对他低头,他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生母。 “母妃的好意,儿臣心领了,不过儿臣今天还是特地来告知母妃一声。这样的好意,儿臣不想看到第二次。” “你在威胁本宫?” “儿臣不敢。” “你为了袒护明家那个低贱的狐狸精,你竟如此对本宫?!” 淑妃俨然有破防之势。 沈时韫实在不喜她这种说法,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母妃,儿臣说过,明婵的去留,儿臣自有分寸,你……不该如此插手。儿臣对她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她在儿臣眼里,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她对儿臣还有用。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也别怪儿臣不给您面子。” 他直直看着淑妃的脸,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 淑妃愣在原地,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了一种失控感。 她一心栽培的儿子、栽培的未来继承人,羽翼已经丰满了,他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去到她无法再拉回来的远空。 “你、你当真只拿她当棋子?”淑妃冷静下来,不太确定的问。 “母妃觉得呢?母妃觉得儿臣会被如此平平无奇的女人迷花了眼?”他带着几分讥讽的问。 淑妃这才放下心来。 “她一介被弃的庶女,对你能有什么用?”淑妃似乎还有些不明白。 沈时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道:“母妃还是好生养身体吧,其余事情就交由儿臣自己处理。” 淑妃见他不愿说,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有了隔阂,也不方便继续追问。她清楚沈时韫的个性,他要是不肯说的话,谁逼迫都没用。 “有你今天这些话,本宫可以不动明家庶女,不过她德行有亏,不懂礼仪,实在难堪楚王妃之位……” “正妃之位,非她莫属。侧妃之事,母妃可做主。”沈时韫打断了淑妃后面的话。 “你与明家庶女根本没有拜堂,她何德何能坐正妃之位?你之前不是也说她不堪正妃之位,正妃的位置当由林家千金来坐,你让本宫如何对林家千金开口?”淑妃道。 “儿臣原本也是这般想,可母妃如此着急,儿臣不得已,只能跟着变了计划。”沈时韫道,“母妃总不能让儿臣刚回京便背上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吧?” 淑妃捏紧了拳头,确实是她太急了。 可看着其余皇子妃嫔在京中的权势都超过了他们母子,她又怎能不急? 皇权斗争,向来都由不得人迟疑半分。 “苏鸢差点害得儿臣累及子嗣,儿臣身边容不得她了。她是母妃安排的人,儿臣就交由母妃处置。若无他事,儿臣便告退。” 沈时韫说罢,对淑妃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行至殿外,明婵赶紧跟了上去,乖顺跟在他后面,像他形影不离的尾巴。 “明婵。” 走到一半,沈时韫渐渐放缓了脚步。 明婵亦步亦趋的跟着,“殿下有何吩咐?” “你跟了本王三年,救过本王性命,本王也知道你贪心,但你想要的,本王不可能给你。” 明婵静静听着,没啥特别反应,似乎早就知道了。 沈时韫又道:“不过本王可以退让一步,把正妃之位留给你,但侧妃之事你不可插手,也不可和本王闹情绪。” 明婵点点头,她也完全没想过要插手呀。 “殿下可有想好都要纳谁为侧妃?”明婵顺口关心道。 沈时韫默了下,“暂时未定。” 林家千金是林相之女,林相未必会答应让爱女当侧室,对于不确定的事,沈时韫便没说。 除了林相,京中也还有不少勋贵人家有适龄未婚女子,关于纳哪些适合,沈时韫暂时还没想好。 “你若有推荐之人,也可和本王说,本王也希望新进府的新人能和你聊得来。”沈时韫又补充了句。 “好吧,我会替殿下留意的。”明婵毫无波澜地应下。 见她如此淡然反应,沈时韫心中反倒有点不舒服,“你便没有别的想法?” 明婵不解,“什么想法?” “哼!你便不怕本王宠幸新人,从此便冷落了你?”沈时韫问。 明婵似乎斟酌了下,回道:“殿下英勇神武,妾身一人承受此等爱意着实有些吃不消,若能多些姐妹为妾身分担一些,倒也不错。” “你……”沈时韫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不知廉耻!此话休得再说!” 说罢,匆匆离去。 明婵无奈,明明是他自己先问的,怎么最后又怪她? 第31章 谢公子也抓药吗? 第三十一章 明婵追了会儿,没能追上,索性放缓脚步慢慢走。 她这几日接连被淑妃和楚王两母子折腾,走快了腿脚也疼。 其实她已经三年多没有这般跪过了,还是出嫁之前在明家跪过,后来跟着沈时韫去了黔州,沈时韫这三年虽然待她冷漠,但也没现在这么大脾性,动不动就生气。 他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明婵这般想着,不紧不慢地朝宫门走去。 宫门外,沈时韫已上了王府马车。见长辉许久未动,沈时韫皱了皱眉,“回府!” “可是王妃她……”长辉迟疑道。 “她自己有脚。”沈时韫不悦,继而又想起昨晚长辉还曾给明婵求过情,冷冷撩起眼皮看向长辉,“你倒是很关心她!” 长辉一愣,赶紧低下头,“属下只是怕王妃腿脚不方便,绝无别的意思。” 沈时韫放下车帘,他自是相信长辉没这心思,只是看着自己的近侍也帮着明婵那女人说话,沈时韫心中有点不爽而已。 长辉只好驾着马儿离开。 沈时韫坐在马车内,平复着心情。明婵这个没有礼仪廉耻的女人,竟然那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她……她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快乐?! 沈时韫越想脸色就越黑,旁的女子都希望夫君勇猛无匹,她却嫌弃自己……索求无度! 况且自己哪有索求无度! 自从得知自己被招揽回京后,他们之间便再无正儿八经的床事,算下来也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身为年轻气盛的男子,有时难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明婵这女人却次次推三阻四。 在黔州的时候,明婵并没有这般一再推却过,有时她确实会以太累为借口,但却还是会将就自己。 说到底,还是回京让明婵心态变了,她看似愚笨,其实心中应该清楚自己即将会有更多侧室一事,所以便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 他身为皇储,就算今后不会登顶大典,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沈时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这天又要下雨了。 京都的春夏之际便是如此多雨,跟黔州不遑多让。 沈时韫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缓和了些。下车时,他转头对长辉吩咐道:“要下雨了,回去把王妃接回来吧!” 长辉一愣,随即领命离开。 * 明婵出了宫门后,并没有着急着往楚王府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又不用再去宫中伺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淑妃娘娘,明婵现在的心情极好。 她朝着京中的济善堂走去。 “小婵?”刚走到济善堂的门口,明婵便被人叫住了。 她转过身,见到一张熟悉俊雅的面孔。 “真的是你,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谢若安笑道。 “谢公子,你也来买药么?”明婵跟着寒暄道。 “嗯,家中母亲染了风寒,吃了几副药依旧没效果,今儿再来抓些回去吃吃看。”谢若安解释道。 明婵点点头。 “小婵身体抱恙吗?”谢若安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受了一点皮肉伤,随便买点膏药及常用药回去,以防不时之需。”明婵道。 “小婵伤到哪里了?”谢若安又问。 “膝盖不小心磕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多谢谢公子关心。”明婵笑道。 “如此便好,只是以后小婵还是需得小心些,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开口来找我。” 明婵笑着应下,“不知兰婶症状如何?谢公子可有带药方?” “带了的。”谢若安将药方递给明婵,“你知道我娘的脾气比较拧,我给她请的大夫她不信,这药方是她自己找郎中抓的。” 谢若安将家中母亲的情况给明婵说了一遍,明婵听后敛去了笑意。 谢若安的母亲明婵是见过的,而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熟识,当年明婵没有替嫁给沈时韫时,谢母算是明婵的病人之一。 谢母体弱,家境又贫寒,请不起大夫,正好明婵受明家掣肘,在明家经常缺衣短食,需要偷偷在外面赚点小钱方能勉强过下去。 一个缺钱只能信一些便宜偏方,一个不敢大张旗鼓行医,只能便宜卖点药方度日,谢母和明婵便是在这般情况下一拍即合。 谢母吃了明婵的药方后,病情有所好转,后来便对明婵信若神明。 “小婵,谢某有个不情之请。”谢若安一脸为难道。 “谢公子也曾帮我良多,有什么便直说罢,不必如此客气。”明婵道。 “在下想请小婵去帮家母看看,不知小婵是否方便。”谢若安问,“若是小婵不方便的话,便当在下没问过吧。” 明婵略微想了下,笑道:“能得谢大人如此认可,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既然谢大人都不嫌弃,那我们便走吧。” “小婵又在拿我笑话了,以前是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婵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下官一般见识了。”谢若安惭愧地说。 最初明婵去给谢母看病时,谢若安觉得她是个小骗子,两人最初闹过一些不愉快,不过那都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没多久谢母的病情好转,两人之间的误会便解开了,谢若安对明婵也诸多照应。 他们之间曾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若没有突然而来的替嫁,或许他们之间有更多可能。 前去谢家之前,明婵买了不少药材,两人并肩朝着熟悉的小巷而去。 谢若安三甲及第,延平帝听闻他家境清贫,家中财帛都给母亲治病了,深受感动,亲赐府邸。 不过当时恰逢江南水患,百姓流离,谢若安将御赐府邸变卖,全部充作赈灾银两,帮助江南百姓渡过难关。 后来朝廷又想给谢若安一座新的府邸,皆被谢若安婉拒了。 也难怪短短几年,出身贫寒毫无根基的谢若安便能成为延平帝眼中最欣赏的青年才俊。 谢母见到明婵,惊诧不已,“小婵,真是你!兰婶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你……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多谢兰婶关心,我过得尚可。”明婵得体回道。 “我瞅着怎又晒黑了些?听说黔州那地儿穷山恶水,你这孩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谢母带着几分心疼道。 谢若安适时提醒:“娘,先让小婵进屋再聊吧!” 谢母这才收起伤感,赶紧请明婵进屋。 “听谢大人说你身体不适,我来给你看看。”明婵直接说明来意。 “什么谢大人,官不大还摆官威,这里没外人,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他若安就行。”谢母道。 明婵未置可否,让谢母将手伸出,她给她号脉。 隔了会儿,明婵收回手,对他们道:“兰婶身体并无大碍,是寒气入体导致的,刚才那张药单开得也并没有错,只是兰婶身体底子有些薄,虚不受补,所以药性差一些,我给你调整一下用量,服用两日应该便能见效。” “还得是小婵,我就说这几年小婵不在,遇上点伤寒感冒,我都找不到人开药。”谢母说。 明婵:“兰婶太看得起我,谢公子如今入朝为官,太医院各位大人医术高明,远超于我,兰婶不该拒绝谢公子的好意。” “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何必去劳烦那些个大人物,我不想欠下这样的人情。”谢母道。 明婵微微一愣,倒是明白过来。 兰婶不想谢若安动用关系欠人人情。 “没关系,以后兰婶若有需要,可以着人来找我。”明婵又说。 兰婶笑了笑,“如今贵为楚王妃,兰婶倒是想找你,也得找得着才行啊!” “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闲钱,想在城中买间铺子,只是不知哪里有适合的。我平日也难得出府一次……” 明婵有些苦恼地提起。 兰婶立即道:“这事好办,让若安帮你留意,他天天不着家的。” “谢大人公务繁忙,我怎好麻烦他,反正也不急,我慢慢打探吧!”明婵说。 “小婵见外了,此事我会给你留意。”谢若安道,说话间已泡好了茶,端了一杯给明婵。 明婵接过手,道了谢,浅浅抿了一口,这是谢家惯用的清茶。此茶常见,价格也并不贵,但味道还算不错,淡而清雅,就如谢若安这人一样。 饮了茶,明婵着手给谢母调整药方,此事倒也简单,他们买了不少药材回来,明婵只需在原有的药方里做加减即可。 谢若安在一旁帮着包扎,随口说道:“小婵,我近日有些心神不宁难以入眠,不知可否求一药包放在身边?” 明婵道:“怕是要让谢公子失望了,我没随身携带药包出行,不过我可以把药方配给你,你自己用只袋子装好即可。” 正好她今天也买了相应的药材和香料,便配了一份给谢若安。 “多谢小婵。”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婵起身道,顺便将自己买的药材带走。 “我送你。”谢若安道。 “不必……”明婵正要回绝。 谢若安却又说:“这天又要下雨了,我怎能让你淋着雨回去?我家虽贫寒,却还是有辆破旧马车,走吧!” 明婵听他这么说,只好跟他一起往外走。 谢母诧异,“小婵这么会儿便要离开了吗?” “府上还有些闲杂事,我得回去了。”明婵解释。 知她身份昔非今比,谢母也不好挽留,便叮嘱谢若安一定要将明婵安全送到。 明婵坐在马车内,谢若安驱车前往楚王府。 两人隔着一道车帘,明婵笑道:“让三甲及第的谢大人为我驱车,这一趟真是值了。” 谢若安跟着笑了起来,“能为小婵驱车,也是我的荣幸。” 他只说小婵,并没说楚王妃,倒也很微妙。 好在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楚王府后门那条街。不过明婵只让谢若安在街角停下,没让谢若安继续前行。 谢若安倒也听话,就在这里停下,然后摸出十两银子,交给明婵。 明婵一脸不解,“谢公子这是……?” “今日之事多谢你,你依旧还当我是朋友,愿意屈尊降贵前来替家母看病。” 明婵忍不住笑了,“既然是朋友,这钱我便更不能要了,谢公子请回吧,有缘下次再见。” 说罢,她便转身潇洒离开。 不料刚走过街角,便跟一人对上。 好像有点不妙…… 第32章 有人不懂珍惜,就别怪我趁虚而入了 第三十二章 “长辉,好巧,你怎么在这里?”明婵主动打了声招呼。 长辉盯着她的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再慢慢收回目光,“殿下让属下来寻你。” “哦。”明婵有点纳闷,“殿下寻我有事吗?” 长辉:“……殿下担心你被雨淋吧!” 明婵轻声笑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说完,她便要跨进王府的门槛。 长辉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最终还是多问了一句:“王妃刚才是和谢大人在一起吗?” 明婵顿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没有任何慌乱,“原来你都看见了呀!” 长辉道:“王妃,请恕属下斗胆,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与谢大人走得太近。殿下若是知道,一定会动怒的。” “这不简单吗?只要你不让殿下知道,殿下就不会生气了。”明婵理所当然的说,“长辉,你该不会要去殿下面前告状吧?” 长辉:“……” “殿下小肚鸡肠,要是他知道我披过你的披风,还坐过谢大人的马车,他一定会气得休了我。” “你……” 长辉被她这话堵的微微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明婵这话又让他想起昨晚那件披风…… “王妃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旁人听到对你的名声不好。”长辉板着脸说道。 “我没有说给旁人听,我现在只是说给你听。”明婵辩解说。 长辉:“……” 他的耳朵更红了。 “请王妃不要如此……”长辉说到一半,有点说不下去。 明婵心情似乎很好,穷根究底的问:“不要如此什么?” “请王妃自重,不要说如此……如此轻浮的话。”长辉沉着脸说完,转身同手同脚的走了。 明婵轻轻一笑,假正经! 明明是他自己送他的披风过来,如今她不过实话实说,就被认为轻浮了? 那送披风给已婚王妃的他自己岂不更轻浮? 这位王府近侍好双标呀! * 明婵回到翠萝院。 秋月赶紧迎了上来,“王妃,你总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回不来……呸呸呸,奴婢是说以为王妃不会这么快回来。咦,王妃,你这伞是哪里来的?” 明婵收起伞,放在一旁,“别弄坏了,这是别人的,我还得还给人家。” “啊?这个别人是谁呀?”秋月说。 这伞看着有点旧,做工普通,一看就不像王府的东西。 “一个好心人。”明婵简单回道。 秋月看向窗外,“王爷来了!” “嗯,你退下吧!” 秋月带着伞下去,沈时韫走进了房间。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明婵道:“殿下不是让我以后戴帷帽出门么?我便去城中的锦绣坊看了会儿,不想却下起了雨,便避了会儿雨。殿下这是……在担心妾身吗?” 沈时韫没回答她的话,反问:“你买的帷帽呢?” “身上没钱,所以没买。”明婵说道。 “你就这么穷?”沈时韫差点被她气笑了,明婵这女人三言两语不忘哭穷,她这是掉进钱眼里了! 明婵:“上次殿下给的银子,最后都给殿下买药材去了。” “给本王买药材?那本王的药材呢?本王怎么没见着?” 明婵将大包小包的药材取出,一一给沈时韫看。 “殿下耍赖,说好要给补钱的,结果妾身买了,殿下却又不肯承认。”明婵轻轻叹了口气,委屈又无奈。 沈时韫看她这般小肚鸡肠,知道她向来把钱看得很重,甚至比他还重。 沈时韫便道:“你好好讨好本王,若把本王伺候高兴了,本王或许可以多给你一些也无妨。” “殿下知道妾身向来笨拙,长得也不好看,怎么会讨殿下欢心呢?殿下这不是为难妾身么?况且之前你也没说还有这样的附加条件,才能拿到药钱。” “你现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沈时韫看她这不识抬举的畏缩模样,也歇了那等心思,明婵也确实不是会讨人欢心的女人。这样卑微笨拙,才符合她。 “今日本王胃口欠佳,想吃你做的药膳。” 明婵这女人,大概也就这一身手艺拿得出手。 也不知是不是回京后水土不服,他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一是胃口欠佳,二来吃了身体似乎承受不住。 当初在大理寺牢狱,他这身子损耗太大,纵使现在已经康复,但终究是伤了底子,不如以前了。 想起这些屈辱,沈时韫眼底浮出隐隐杀气,这些旧账,他会一一清算的。 明婵见他说着说着就变了脸,知晓他定是哪里不高兴了,便也没拒绝他,捡了些温和的药材去做药膳了。 * 屋外雨声淅沥,谢若安坐在窗前,取出一只半旧的香包,这香包里面空空如也。 他将明婵配的香料药草装了进去,暗香浮动,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岁月。 谢母从屋外走进来,见儿子这副模样,不禁提醒道:“小婵现在已经是楚王妃了,你就歇了这心思吧!” 谢若安收起香包,没有应话。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你若再不娶妻生子,我这辈子怕是都看不见孙子儿媳了。”谢母道。 “朝中还有许多繁杂事务,儿子无暇儿女情长。你好好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谢若安道。 “你别以为你老母亲眼瞎,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小婵现在已经不是你能肖想的,那可是楚王府的妃子,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谢母劝道。 她早在几年前就看清楚了自己儿子的心思,可惜那时他们家也很穷,谢若安又无功名在身,就算明婵在明家再怎么不受宠,那好歹也是明家的女儿,不是当时的谢若安能高攀得起的。 谢若安原是打算考取功名之后便上门提亲,谁知楚王先遭变故,原本属于嫡女的婚事突然落在了明婵身上。 谢母原以为谢若安从此便该死心了,没想到如今明婵回了京…… 可纵使这样又如何,明婵已经贵为楚王妃,更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娘,可若是小婵过得不好呢?不争取一下,又怎知没可能?”谢若安将香包挂在自己的腰间,低垂的眼帘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谢母被他这番话弄得一惊,“你说什么?你要干嘛?!” “没什么,只是有人不懂珍惜,那就别怪我趁虚而入了。”谢若安摩挲着腰间香包,拿起雨伞走出了房间。 谢母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个糊涂东西,你要干嘛去?给我回来!” 不过走到雨中的人却头也没回。 第33章 楚王殿下美人在侧 第三十三章 前户部尚书因贪赃枉法、锒铛入狱,楚王沈时韫接管户部,追回赃款四百万两,一时间轰动京城。 三年前楚王被奸人陷害,流放黔州,如今刚一回京便将皇上交代的事办得如此漂亮,引得无数人拍掌叫好。 季家家主为庆祝自家外甥回到京城,在醉香楼大宴宾客,给楚王殿下接风洗尘。 朝中不少官员都在应邀之列。 “户部一案拖了如此久,楚王殿下回京不过短短数日,便将案件查得水落石出,就连那些赃款也如此之快就被追回,难怪圣上谈起殿下时总赞不绝口。” “楚王殿下本就龙章凤姿,才智过人,黔州那种地方只会埋没殿下的才能,还是这京城才是天下该待的地方。” “依下官所见,殿下这三年历练更加沉稳内敛,倒也不全算坏事。所谓祸福相依,经过这一遭苦难和冤屈,以后不会再有人能轻易得逞了。殿下这算因祸得福,下关敬殿下一杯,祝殿下此后如鱼得水,再无坎途。” …… 接风宴上,官员们吹虚拍马,说着奉承的好话。 以前沈时韫并不排斥这种热闹的宴会,甚至热衷于在这样的场合结交豪杰,拉拢人才。 不过经过三年前的墙倒众人推,他现在对这样的宴会忽然没了多少兴致。在这些吹嘘拍马里,又有几人对他是真心? 就算是他至亲的舅父,在三年前的混乱局面中,首先想着保全的也是季家这一脉。 沈时韫倒不是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也并非怨恨自己的母族季氏。从利害关系来说,季氏最终能保住大半部分实力,于他而言,并非坏事,而是他重回京城迅速掌权的助力。 这些人不会舍却一切和他共苦,却会在自己即将分羹时,为他拾柴添薪。 他也需要这些人为他拾柴添薪。 只是时过境迁,他的心态变了。如今坐在这接风宴的主位上,听着这些溜须拍马,一种无趣厌烦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开始厌恶这样的场合,却又无法与这群人割席,至少短期内是没法做到的。 沈时韫捏着手中的白玉酒杯,眸光淡淡,有着旁人猜不透的冷静与深沉。 酒过三巡,歌姬舞女登场,笙歌燕舞,气氛开始逐渐走向旖旎。 光禄寺少卿向才华点了最年轻貌美的两名女子,对其道:“好好伺候楚王殿下,得让殿下吃好喝好,玩高兴。” 两女子应了是,款步走到沈时韫身边。 沈时韫神色依旧,高冷寡言,目光如渊,让人看不出喜怒,却又有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倨傲与矜贵,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两女子摸不清他的脾性,只得小心翼翼伺候。那身娇体软的舞姬倒了杯酒,递到沈时韫面前,“殿下,奴给你斟酒。” 沈时韫冷冷淡淡地瞥她一眼,那舞姬原是看他长得最为俊美,生了几分旖旎心思。然而这一刻,所有的心思都被这冷淡一眼看得荡然无存。 “殿下还是如此洁身自好坐怀不乱,她们只是伺候你喝酒的舞姬,若不合你眼缘,舅父再给你换两名。”季景山打着圆场道。 旁边的向才华已经喝得微醺,壮着胆子笑侃:“莫非殿下心中当真只有王妃一人不成?下官听闻殿下连淑妃娘娘送去的侍妾都打发走了。” 沈时韫紧了紧手中的杯子,如玉的指节隐隐泛白,他冷冷看向喝得醉醺醺的向才华,漂亮的凤眼像无尽黑渊,危险莫测。 向才华酒醒了一半,赶紧道:“下官失言,自罚三杯!” 沈时韫薄唇轻启:“向大人喝醉了,还是扶他回家休息吧!” 他这话说得毫无情绪,却又让在场之人不敢轻忽怠慢。 季景山赶紧着人将向才华“扶”出醉香楼。 宴会还在进行,但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放浪形骸,或是随便开口,生怕触了楚王霉头。 三年前,沈时韫被流放,季氏一族被牵连的也不少。不过季太傅对先帝有救驾之恩,又是延平帝的恩师,延平帝看在季太傅已故不久的面上,对季氏及其门生倒是多有宽容。 然而,被宽容这些多是庸碌之辈,便是今日在场这些酒囊饭袋,因为他们兴不起多少风浪,正好又可以用来体现帝王的仁慈。 而季氏里真正有才华有才能的,要么死,要么四零八落。 沈时韫也清楚,这些庸碌之辈这三年过得并不如意,所以才会在自己入京后便寄希望于他…… 这些季氏门生虽无法挑大梁,但沈时韫也没法将他们拒之门外,那会成为别人的助力。他需要几名真正能辅佐自己的聪明人,却也需要这些庸碌之辈为自己歌功颂德造势。 丝竹管弦的声音再起,两名舞姬恭恭敬敬跪坐在沈时韫左右,为他夹菜斟酒。 席间酒香菜香,还有熏得众人春心骚动的暖香。 有些官员开始暗戳戳狎妓,见沈时韫只是懒散坐在主席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没有喝止他们的意思,他们的胆子才渐渐放开。 在席间坐了约摸一个时辰,沈时韫便起身离席。 季景山送他出门,“殿下当真不再坐一会儿吗?” “本王头痛,便不相陪了,此处就劳烦舅父打理。”沈时韫简单交涉两句便要走。 季景山道:“听闻娘娘安排给殿下的侍妾犯了事,这两名舞姬便给殿下吧!殿下身份尊贵,身边该多些人伺候,这两名舞姬皆是家道中落的女子,懂些才艺,身子干净,还望殿下不要推脱,不然她们就只能被卖去百花楼。” 沈时韫拧了拧眉,他倒并没有那么多仁慈之心,不过他后院确实没几名女人,收到后院去倒也无妨,便没有推脱,转身离去。 两名舞姬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季景山。 季景山道:“还不快跟上去伺候殿下!” 两舞姬领命跟了上去。 * 从醉香楼出来,沈时韫被迎面的风吹得越发有了醉意,整个人也有些飘忽。 三年清寒生活,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适应这样的场合,那些缭绕的暖香熏得他头脑发胀,身体也跟着不舒服。 “殿下,你醉了,奴扶你走吧!”一道娇柔的声音从旁传来,两名舞姬一左一右搀扶着沈时韫朝王府马车走去。 沈时韫闻着他们身上浓郁的香味,觉得闷闷的,正要推开她们,忽然一道声音插入—— “哟!好巧!楚王殿下也在醉香楼呀!” “今儿还没来得及恭喜楚王殿下!户部一案被楚王殿下办得这么漂亮,楚王殿下不仅得了圣上赏赐的良田珠宝无数,现在还有美人左拥右抱,人生赢家也不外如此。” 沈时韫抬眸看去,便见谢家老九和太子、以及当前炙手可热的红人谢若安正朝这边走来。 说话的便是谢家的第九子谢明微。 季太傅在世时,季、谢两大家族就不对付,谢家跟太子是一脉的,三年前季家没落,沈时韫被流放,这里头也少不了谢家趁人之危落下的石头。 近日沈时韫归京调查户部之案,谢家虽明面上没有动手,但暗地里使的绊子可不少。 沈时韫不动如山,神色如水般薄凉的看着他们。 太子跟着走来道:“恭喜三弟,可要跟孤一起进去喝两杯,孤还没好好庆祝三弟呢!” “大哥心意,三弟心领了,为天子办事是臣子职责。说起来,也要感谢诸位的‘鞭策’,若没有你们的‘鞭策’,我或许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办好。”他故意强调鞭策二字,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说罢,他施施然一拱手,颇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我要回府休息了,诸位告辞!” “楚王殿下美人在侧,太子殿下就别再劝了吧,耽误楚王殿下良宵可不是什么好事。”一道温润的声音笑侃道。 太子立即意会道:“哎呀!幸好若安提醒了孤,瞧孤光是想着要给三弟庆祝,倒是忘了三弟还有正事要办。三弟可要加油呀!老六马上都要当爹了,就你府上还没动静,可是因为后院空虚,要不孤给你送几个美人过来?” “不必了!”沈时韫冷声道,“大哥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沈时韫说罢,便迈步离开。 只是当他从这几人身边路过时,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 他脚下步伐一顿,侧头看了与他错肩的人一眼。 冷淡的视线快速掠过,最后落在了那人腰间坠着的药香包上。 这一瞬,沈时韫的眼神沉沉如渊。 他伸手,拽住了错肩而过的青年…… 第34章 谢大人心有所属 第三十四章 沈时韫这一举措搞得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他此时那讳莫如深的眼神。 但凡换个人被他这般盯着,只怕早都吓得惶惶不安了。 然而谢若安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一脸和煦地开起了玩笑:“楚王殿下这般恋恋不舍地拉着下官,一会儿下官就说不清了。” 他长得俊秀,人也温润如玉,虽两袖清风,但又并非那种不懂变通、自诩清流的老古董,在朝中的人缘甚至还能称得上好。 谢眀微这位二世祖仗着谢家和太子撑腰,天不怕地不怕,当场便顺着谢若安的话揶揄道:“看不出来楚王殿下竟有如此‘雅好’,难怪楚王殿下成婚三年有余,府上只有一名明家送去挂名的王妃。太子哥哥,你想让楚王府添子嗣也太为难楚王殿下了。” 这位谢眀微是谢太师最小的儿子,自小被老夫人宠坏了,在朝中谋了个闲职,仗着父兄和在东宫当太子妃的亲姐,说话向来不讲轻重。 沈时韫冷笑一声,放开了谢若安,看狗般地瞥了谢眀微一眼,幽幽道:“自是比不得你们谢家,什么辈分、什么女子都可收到后院,难怪人丁如此兴盛。本王自小便被教导君子当洁身自爱,可做不出这种肮脏事,嫌、脏。” “你……”谢眀微被怼得面红耳赤。 谢家这样的大家族,儿女众多,难免会出一些奇葩,眠花宿柳的都算小事了,还有乱、伦这种传闻。这种家丑外人或许不甚清楚,不过沈时韫却是知道一二的。 偏偏他还故意强调一个“脏”字,也难怪谢眀微会跟踩中尾巴一样急得跳脚。 沈时韫冷冷睨着他:“怎么?谢九公子还想和本王动手么?” 谢眀微再怎么纨绔,还是不敢跟沈时韫真计较的,只得咬紧牙,涨红了脸。 太子出面道:“三弟,明微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 “本王也只是听了传闻,想跟谢九公子证实一下而已。”沈时韫说。 这是明明白白杠上了。 谢若安道:“看来还是谢某的不是,下官深知楚王殿下身份高贵,目下无尘,这世间怕是没人入得了楚王殿下的眼,殿下断不会对下官有什么想法。谢某虽出身贫寒,心中亦有所爱的女子,对楚王殿下也无高攀之意……” “什么?!若安你有喜欢的女子?我怎从来不知道?!”刚才还羞愤不已的谢眀微听到谢若安这话,也顾不得和沈时韫之间的不快了。 也不怪谢眀微如此惊诧。 若讲渊源,谢若安算是谢太师祖上的一支旁支,因着家底地位的悬殊,两家没什么往来。 两年前,谢若安三甲及第,又深受延平帝器重与喜爱,谢太师也注意到了这位后辈,平日里也多有提携,谢若安才与谢家和太子走得近些了。 谢若安虽是寒门弟子,但其人不卑不亢,性格温润如玉,却又能坚守底线,就连谢眀微这样的纨绔,也很喜欢跟他一起玩。 只是谢眀微认识谢若安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谢若安对哪名女子感兴趣,谢家也曾想为谢若安牵线搭桥,帮他找一名各方面都合适的贵女,不过全都被谢若安婉拒了。 谢若安直言自己家境清贫,不想耽误旁人,先立业再成家。 他人虽和善,可决定的事情却凭谁都说不动,后来大家也就歇了那样的心思。 想不到今儿在这里,谢若安竟亲口承认自己有喜欢的女子。 这怎能不叫谢眀微惊奇?! 要不是谢若安习惯独来独往,也没与谁特别亲近的话,谢眀微都差点以为谢若安不喜欢女子,而好南风了。 对谢眀微的大惊小怪,谢若安反倒十分坦然,“明微弟,在下也是男人,有喜欢的女子很奇怪吗?” “谁让你每次提及婚姻大事都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真的准备出家当和尚!”谢眀微道,“快说说你喜欢的是哪家小姐?我回去就让老太太替你做主。” 这下太子和沈时韫也都不由得看着谢若安,等待谢若安的回答。 太子倒是纯属好奇,他也跟谢若安聊过此事,毕竟谢若安也算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幕僚,谢若安除了出身清贫之外,并无其他缺点。 京城里想要嫁给谢若安的贵女们也不少,若是谢若安能选的一门好婚事,那也绝对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 可惜在这之前,谢若安从没表现过对婚事的兴趣,每次有这样的机会,谢若安要么选择回避,要么选择婉拒。 太子现在也被吊足了胃口,想知道能让这位谢大才子亲口承认爱慕的女子到底是谁。 比起太子和谢眀微的激动与期待,沈时韫此刻的脸有些紧绷。 他对谢若安喜欢谁完全没兴趣,甚至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和谢若安会有什么交集。 谢若安是谢太师的远亲,谢家跟太子走得近,与他之间算不上敌对,却也绝对不会亲近。自己回京操办户部一案,谢家暗中使了不少绊子,其中便有谢若安的手笔。 若非从谢若安身上闻到的那股熟悉药香,沈时韫这等目下无尘、不会主动与人结交的天之骄子自是不会多看谢若安一眼。 而现在,沈时韫怀疑谢若安喜欢的那名女子……会不会和这股药香有关。 偏偏谢若安此时却卖起了关子,推脱不说了。 “事关姑娘家的清誉,你们就别打探了,若是他日我真赢得姑娘芳心,谢某一定诚邀诸位。”谢若安拱手说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说完,他还特地朝沈时韫拱手一礼道:“要有那一日,楚王殿下切莫推辞。” 沈时韫并未打算跟谢家的门生走动,不过谢若安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推脱,倒显得小家子气。横竖不过是随点礼而已,楚王府也不是出不起这份礼金。 “那本王便静候谢翰林佳音。”沈时韫不冷不热道。 太子和谢眀微倒也没多想,毕竟楚王殿下现在就在现场,谢若安随口邀请合情合理。 沈时韫又道:“谢翰林身上有股药香甚是好闻,不知这药香从何而来?” “哦,原来楚王殿下是为此事拉住下官的么?倒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就一只药香包而已。”谢若安随和地解释道,却又只是点到为止的解释。 “不知本王可否看看?” 谢若安越是藏着掖着,沈时韫越想一探究竟。 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其实他并不觉得这熟悉的药香跟明婵那女人有什么联系,但他就是想看个明白。 或许这就是人的好奇心。 谢若安倒是大大方方,“楚王殿下想看,下官岂有不给过目的道理?下官还没吝啬成那样。” 说着,他解开腰间坠着的药香包,递给了沈时韫。 沈时韫拿在手上打量,这只药香包绣得很不错,有象征文人骨气的墨竹,栩栩如生。 倒是跟谢若安温润如玉的气质很搭。 不过,吸引沈时韫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药香包的款式——太像明婵曾经给他做过的香包了。 只是明婵那女人粗鄙没耐心,绣不出这种精美图案,也没有这么好的绣工。她的手工活做得跟狗啃一样,简直浪费针线。 谢眀微看了看谢若安,又看了看沈时韫,视线最后落在沈时韫手中的药香包上,他横看竖看,实在看不出这只香包有什么奇特的,值得沈时韫和谢若安这两名青年才俊如此研究。 锦绣坊比这好看的香包多了去了。 或许是沈时韫盯着香包看得久了,又或是他手上的力道捏得紧了些,谢眀微又开始阴阳怪气道:“楚王殿下,你今日才得了圣上赏赐,你纵使再喜欢若安的东西,也不至于这样抢吧?!” 谢眀微这个“抢”字用得很微妙,故意羞辱沈时韫刚才让他吃的那一憋。 太子假意责道:“明微休得无礼!若安两袖清风,身上能有什么值钱东西让楚王去抢?更何况只是一只香包而已。” 沈时韫收回视线,眼底神色又恢复了惯有的高冷淡然。 “本王只是闻着谢大人身上这股药香甚是熟悉,想问问谢大人这药香包从何处买的?本王也想去买一只。”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对那只药香包感兴趣。 谢若安笑道:“哎呀!那可能要让楚王殿下失望了,这只药香包是下官一位极其重要的友人相赠,下官可不能割爱让给殿下。殿下若是真喜欢,那下官着人去锦绣坊买一只赠你……” “不必劳烦谢大人了,本王只是随口问问。”沈时韫打断了他。 不知为何,听他说起是友人相赠,不能割爱,沈时韫竟莫名想起了明婵,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谢若安好歹三甲及第,也是京城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会看得上明婵这种粗鄙女人吗? 更不要提明婵现在还是他的王妃。 天下之大,能配出这种药香的莫非只有明婵一人? 不太可能!明婵也是从别处学来的,这配方又不是什么独家秘密。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明婵配的又如何,难不成自己还会为她吃醋?! 看谢若安言语间不忘炫耀,还故意说什么不能割爱,搞得像自己要跟他抢一样,沈时韫只觉得可笑。 看来这只药包是一名女子所赠,或许便是他口中那个爱慕不已的女子。 不就一个女人随手赠予的东西,谢若安竟宝贝成这样,也不过是个儿女情长的俗人。 沈时韫将香包随手还给了谢若安,还不忘招呼长辉送来巾帕,擦了擦手。 明婵给他做的药香包不计其数,味道也五花八门,他都没觉得稀奇过,会跟谢若安抢一只香包?! 谢若安也对着香包掸了掸,像是在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 太子一旁静观这一幕,觉得甚是有趣。 谢眀微兴奋道:“若安兄,这药香包一看就是个心灵手巧的美人亲自所赠,难怪若安兄如此宝贝。能让若安兄如此喜欢的,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若安兄真是艳福不浅!” 谢若安并未多作解释,只道:“楚王殿下还在这里呢,明微兄便别打趣我了。若说艳福,这京中又有谁能比得过楚王殿下呢?你看楚王殿下随便一出来,也是左拥右抱,美人如云。” 沈时韫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既然谢大人艳羡这种艳福,那你们就去伺候谢大人吧,可务必要把谢大人伺候好。” 说罢,沈时韫冷着脸离开了。 他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和口舌,现在只觉得多待一刻钟,都是对人生的浪费。 那两名舞姬愣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当如何应对。 谢若安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谢某早已心有所属,你们还是去伺候你们的殿下吧!” * 第35章 给本王生个小世子 第三十五章 “楚王真是性情古怪,难以伺候。” 待到沈时韫离去,谢眀微忍不住吐槽道。 太子:“楚王流放黔州三年,所经磨难非你能想象,性格变得阴晴不定也情有可原。” “太子殿下啊,他都没拿你当大哥尊敬,你干嘛还帮着他说话。”谢眀微十分不满。 “为人君者,不可太小家子气。楚王玉树琼枝,才情绝伦,就连父皇都偏爱他,他本该是这京城最耀眼的天之骄子,可最终他却因罪流放,还被迫娶了一介庶女为妻,这种落差和失意,你是体会不到的。”太子说道,“不过……” 讲到一半,太子看向已经收敛了笑意的谢若安,“若安,你这香包到底有何来历?楚王为何对你的香包甚是感兴趣?” 谢若安道:“在下也不知,或许楚王只是觉得这种味道勾起了他的记忆而已。” “什么记忆?”谢眀微追问。 “我又不是楚王,如何得知他经历过什么,又在想些什么。”谢若安说。 “那你还说勾起了他的回忆,我还以为若安你知道什么呢!”谢眀微越发不解。 谢若安:“楚王殿下不是说这味道熟悉么?那说明他闻过类似熟悉的味道,所以在下才有这样的推断。” “嗯,有点道理。那你这只香包是谁送的?你说给我和殿下听,我们绝对不会外传。”谢眀微开始套话。 谢若安却大步走进了醉香楼,“时机尚未成熟,明微就别再追问了。” * 这场接风宴并没给沈时韫带来多少愉悦。 他回到王府时,酒意又涌了上来。 两名舞姬上前想要搀扶沈时韫,却被沈时韫一手推开了。 他不喜欢闻她们身上那股浓郁的脂粉味,闻着很闷。 长辉扶着他进了王府,正欲送沈时韫回文心殿歇息,不料走到一半,沈时韫却开口道:“今晚去翠萝院。” 长辉微微顿了下,而后扶着沈时韫转了个弯,朝着翠萝院走去。 刚走进翠萝院,便见一院子狼藉,院子里到处都是新翻出来的泥土。 沈时韫素来爱干净,这里简直连脚都落不下去,到处都是没收拾的土。 一名丫鬟听见动静跑出来,赶紧给沈时韫行礼。 长辉道:“怎么把院子弄得如此脏乱?” 秋月战战兢兢,她也不想的呀,谁知王妃今天发什么疯,非要她们把院子翻一遍。 “王妃命奴婢们把院子打理出来,好……好种点东西。”秋月如实回道。 长辉便不好说什么了。 沈时韫眉头皱的更紧。 长辉知道沈时韫不想脏了脚,便对秋月吩咐道:“还不快把院子打扫干净,殿下要进来。” 秋月赶紧招呼几名丫鬟婆子打扫院子。 待到院子清扫干净,长辉才招呼秋月过来扶楚王殿下进去。 他毕竟是外男,不适合进王妃的院子。 沈时韫此刻心中很不爽。 他来了翠萝院门口这么久,明婵竟然没出来迎接他。 想当初在黔州时,明婵没这么大的脾性,自己稍晚一些回去,她都会出来迎接。 “叫你们王妃出来。”沈时韫冷漠道。 秋月巴不得,她胆子小,总觉得楚王殿下虽然长得像仙人一样好看,但性格也跟高高在上的神仙一样,只可瞻仰,不敢靠近。只有王妃不畏惧殿下,让王妃来搀扶殿下,那是最好的。 明婵刚洗漱完毕,头发还半干着,便见秋月进来传话。 她只好扔了团扇,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院门口,明婵见着了一副微醺醉态的沈时韫,关心道:“殿下怎喝得如此大醉?” 沈时韫的视线却只是落在她轻薄不整的衣襟,和那一头乌黑长发上,“你怎如此就出来了?” 明婵有些不太明白,“殿下不是叫妾身出来么?” 沈时韫深吸一口气,“本王没叫你穿成这样出来。” 一旁的长辉把头垂得跟鹌鹑一样,不敢随意乱瞟。 “哦,殿下说这身衣服呀,今儿天气太热了,妾身挖土出了一身汗,随意穿得随性些,之前在黔州殿下也没嫌弃过妾身呀!” 沈时韫听她提起黔州,更不爽了。 黔州跟京城能比么? 当时在黔州只有他们两人,而明婵要跟普通妇人一样做活,自然没有几件体面衣服穿,自是怎样方便做活怎样来。可这里是京城,现在还有个长辉在这里,明婵穿成这样出来成何体统! “以后不许如此……轻浮。”沈时韫实在不想说这两个字,但他今晚真的气狠了。 从接风宴到遇上谢家兄弟和太子,再到现在,就没有一件让他舒心的事。 “哦,妾身知道了。”明婵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乖乖应承下。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可都臊得不行,殿下训起王妃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竟然当着这么多下人就训斥王妃不得体,甚至连轻浮这种词都用上了。 也是王妃脸皮厚,才能跟没事一样。 但凡换个知书达理,稍有些羞耻心的,只怕都羞愤欲绝了。 在这门口杵着也不是办法,沈时韫训之后,又道:“还不过来扶本王进去。” 明婵走过去,从长辉手中接过沈时韫,搀着他进了院门。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长辉。” 长辉听到她的声音,身体莫名绷紧了,“王妃有何吩咐?” 沈时韫蹙着眉心,明婵这女人,一点分寸都不懂,竟如此亲近地叫他的近侍。 “别忘了给殿下熬药过来。”明婵吩咐道。 “属下这就去。”长辉领命离开,莫名松了口气。 沈时韫的神色也稍缓,这女人还记得给他熬药一事。 到了房间,明婵扶他躺床休息,又让秋月去打热水过来。 沈时韫在床上半合着眼,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药香,比舞姬身上的脂粉味好闻许多。 或许是他闻习惯了。 沈时韫看她忙完后坐在罗汉床上理那头青丝,随口问道:“你以前做的那些药香包呢?” 明婵抬头,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还是老老实实说:“都扔了呀!殿下当时不是嫌行礼太多,说那些香包太丑了,回京用不着,配不上我们的身份,我们回来可以买更好看的。对了,殿下什么时候给妾身买?” 沈时韫:“……” 他都忘了这一茬了。 当时唐庆来黔州接他们,明婵这女人什么都想带走,收拾了一大屋子的东西,全都是些不值钱的。 沈时韫被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举止弄得十分烦躁,便让她全都扔了。 当时明婵十分舍不得,说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置办的,她甚至还想把那条看院子的大黄狗带走。 沈时韫哪能由着她这般胡来,最后什么都没让她带,只让她带了一只简单的行囊离开。 但是沈时韫此时又莫名想起了谢若安那只香包,再次确认道:“一只也没带走?” “是呀,反正京城里做工精美的香包到处都是,比我做的好看多了。”明婵说。 沈时韫神色好转了些,“你重新给本王做一个,要做好看一点。” “嗯?”明婵一脸疑惑,“妾身的女红,殿下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做得好看?不如去买吧,也花不了几个钱。” 沈时韫未置可否,只是灼灼看着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妾身做得不好看,殿下又要嫌弃,殿下何必折磨妾身呢!”明婵有点无奈地说。 沈时韫:“你用心点,做好了本王给你赏赐。” “上次说好的药钱都没给呢!”明婵嘀咕道,听着一股子委屈。 沈时韫微眯起眼,这女人又开始跟他计较。 看她那副精打细算、不给就要哭的模样,沈时韫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了过去,“接住。” 玉佩不偏不倚落入明婵怀里。 沈时韫道:“这是上等和田玉,价值远在你那些药钱之上。” “谢谢殿下!”明婵将玉佩收好,脸上立即有了笑容。 市侩、贪婪、肤浅…… 沈时韫看着她,再次对明婵的浅薄有了更深的认识。 秋月打了热水进来,明婵伺候沈时韫洗漱。 “殿下今晚要住在这里吗?”明婵问。 “……” 沈时韫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看着她,那双凤眼虽然有醉意,却丝毫不减威严。 明婵明白过来,解释道:“殿下别多心,妾身只是觉得这里太寒酸,怕殿下睡不好。” “寒酸?”沈时韫重复着这两个字,“是你嫌这里太寒酸,想让本王给你添些值钱东西吧!” 明婵:“妾身可没这么说。” 沈时韫却只是讪笑一声,明婵这女人什么德行,他还会不知道。 “你尽心伺候本王,本王不会亏了你。”沈时韫说道。 “哦。” 她嘴上答应得很好,却没有任何举动。 “本王头胀,过来给本王揉揉。”沈时韫知道自己不开口,这蠢女人不会想到这些。 她的心眼都长在钱上去了。 明婵乖顺听话地走过去,认认真真给沈时韫按摩揉捏。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被她按压过的部位十分舒服。 沈时韫枕在她腿上,闻着她身上的清香,那是一股不同于药香的香味,带着点点清甜,却又绝不是脂粉香膏的味道。 其实最初沈时韫也怀疑过这种清香是香膏的味道,不过后来被他否决了。 他们初到黔州时,穷得揭不开锅,明婵哪有钱去买什么香膏? 而且这股味道在明婵洗完澡后最好闻,让人忍不住沉溺。 沈时韫尝过明婵动情时的味道,便是这股清甜的清香。 一种让人尝过便难以戒断的蚀骨香味。 沈时韫拉住了放在自己太阳穴上的纤细手指。 “殿下怎么了?妾身力道太大了吗?”明婵不解,疑惑问道。 她长得不好看,但是那双眼睛十分清透干净,像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泉,能映照出世间的污秽。 沈时韫却不喜欢她这双过分清澈的眼,显得他是急不可耐的那一方。 明婵这女人不仅平平无奇,还浅薄愚蠢贪婪,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只是看着明婵这双清明的眼,他又有种想要将这双眼染上迷离水雾的恶趣味。 仿佛只有拉她沉沦,才能证明自己不是急不可耐的那人。 沈时韫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拽倒在床。 “殿下?” 明婵还没反应过来,一具高大滚烫的身躯便覆了上来。 耳畔传来沈时韫冷清中带着些许低沉的声音:“给本王生个小世子。” 第36章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第三十六章 明婵像根木头一样,杵在沈时韫怀里,任他上下其手。 沈时韫把头埋在她脖颈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身上那种疲惫感也放松下来。 他不喜欢明婵这女人,但又贪恋她身上这种令人沉沦的美好。 沈时韫从背后拥着她,轻轻拨开她肩上单薄的衣服。 在这薄薄的布料下,是一片如羊脂白玉般的雪肤。 光洁、温润,骨肉匀亭。 若不去看她那张平凡黑黄的脸,光看这撩人的肩头,定会觉得她是个倾国倾城、让人神魂颠倒的魅人妖精。 沈时韫亲了亲她莹润白皙的肩头,滚烫的唇沿着她性感漂亮的锁骨一路来到脖子处。 这里便开始有非常明显的肤色界限,从雪白细腻到黑黄粗糙,大约只用了一指宽的过渡。 沈时韫的唇也在这里停留了下来。 他改用手摩挲这一片的肌肤,似乎想看看这具奇特身体是否另有秘密。 可惜这种过渡除了颜色和肤质差别,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沈时韫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这一片儿的皮肤,搓了搓。 僵在他怀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殿下,你捏妾身作何?好疼!” 沈时韫没看出这里有任何易容的痕迹,颇有几分失望,“本王只是好奇,你这身体怎么还两种肤色。” 明婵伸手捂着自己被捏过的皮肤,一骨碌滚去了床里面。 “殿下嫌弃妾身长得又黑又丑就直说,妾身自知配不上殿下,可妾身也没有拦着殿下去找别的女子,殿下为何非要这样羞辱妾身呢?”明婵掀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裹得跟一只蚕蛹似的。 沈时韫倒是难得见她如此酸涩的一面,便道:“你自惭形秽,知道配不上本王,本王如今愿意宠幸你,你更该好好伺候本王,讨本王欢喜。” “殿下只会羞辱妾身,妾身不想讨殿下欢喜了!”明婵说着,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气鼓鼓便要下床去。 沈时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你现在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在黔州不见你有如此矫情。” “那时殿下可没有天天嫌弃妾身又黑又丑。”明婵闷声说道。 如果不看这张普普通通的脸,她这小性子其实还另有一番可爱鲜活的韵味。 沈时韫心道在黔州他只是没说出口而已,那时他们的生活也十分简单,没有这么多矛盾。明婵每日都在地里忙活,回来便是烧锅煮饭。 若是当日地里的活不重,明婵晚上还会陪他一起看看书打发时间,或是帮他搓背洗澡。 看在她侍奉得如此尽心的份上,沈时韫又怎会将那些嫌弃之语诉之于口。 他对明婵的态度始终淡然,只有在床上才他会撕下那种禁欲冷淡的面具,不顾明婵的告饶一遍又一遍地要她。 也只有在和明婵抵死缠绵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明婵。”沈时韫将她搂在怀里,“本王不是一个有耐性和善心的人。” 明婵靠在他怀里,没什么反应,却也没有着急离开了。 “以你的身份和处境,没有本王庇佑,你在这王府待不久,也活不下去。”沈时韫很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告诉明婵一个事实。 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 明婵乖乖枕在他手臂上,像是服软了。 “你跟本王吃了很多苦,本王对你就算没有情,也有几分感念之心。你给本王生下子嗣,本王可以保你在王府永远有一席之地。即使将来有什么变故,你也可以凭着世子有依托。”沈时韫缓缓道。 他的声音一如他人,冷清淡漠,可此时或许是隔得近,也或许是他语气轻,竟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只是这种温柔经不起推敲,因为细细一品,就更加薄凉了。 明婵低垂着眉眼,乖顺地枕着沈时韫的手臂,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两人这般灯下依偎,画面看着竟有种脉脉温情。 也挺符合他们历经磨难后即使不爱却依旧视对方为亲近之人的现状。 隔了好一会儿,明婵才抬起眼眸,干净的眼眸无波无澜。 “嗯,我也喜欢孩子,我听殿下的,会生下我们的孩子,以后和孩子相依为命。” 她这话说得有点古怪,但大意还是听进去了,会为他生下小世子。 沈时韫伸手替她理了下凌乱的青丝,滚烫的唇落在了她精美性感的锁骨上。 他很少吻她的唇,却十分热衷于亲遍她全身,吸取她身上这股让人沉沦、堕落的甜香。 不巧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秋月的声音:“王妃,殿下的药好了,谢侍卫已经端过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想不到长辉竟然亲自送来。 明婵轻轻推了下沈时韫,“殿下,长辉送药来了,先趁热喝药吧!” 不料锁骨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殿下,疼!” 沈时韫弓起身,直勾勾盯着她,“知道疼便好。” 明婵委屈道:“妾身也是替殿下着想,那药得趁热喝,效果才好。” 沈时韫见她还不知错在哪里,便提醒道:“长辉长辉,如此亲昵称呼,你对本王这位侍卫长倒是亲近得很。怎不见你对本王如此亲近?” 明婵微微睁大眼,“妾身都已和殿下肌肤相亲了,还不够亲近?” 沈时韫替她拢了拢衣领,“去让你那丫鬟端进来吧!” 明婵快速从他身下下了床,吩咐秋月将药端进来。 秋月看明婵衣衫变得皱巴巴的,有被压过的褶皱,略感讶异,但是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王妃,那奴婢去外面候着,便不打扰殿下和你休息了。” 这小丫鬟倒是十分知趣,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赶紧给王妃和殿下留出空间。 明婵道:“你先把白色那只蜜饯罐子拿过来再走,这药味道甚苦,殿下待会儿喝了怕是半天都会难受。” “奴婢这就去。”秋月跑得很是殷勤。 跟着王妃果然没错,殿下如此宠幸王妃,王妃今后定能飞黄腾达,稳坐正妃之位。 没一会儿,秋月便将糖罐抱了过来。 明婵伺候沈时韫喝了药,递了一块蜜饯过去。 沈时韫其实不嗜甜,不过喝完苦药,吃上一块倒也无妨。 刚去黔州的时候,他每天汤药不断,那时明婵还没有批量种植药材,家中经济全靠明婵到处挖药变卖才得以维持。当时沈时韫心灰意冷,不愿吃药,明婵每次喂了他,便都会投一块甜食给他。 此情此景,又想起当年往昔,沈时韫心中也说不清是苦是甜。 等到楚王殿下吃了蜜饯,秋月便抱着蜜饯罐子和药碗退下。 旖旎氛围被中断,沈时韫刚喝了药,倒也没刚才那么好的兴致了。 明婵看了看他的神情,说道:“要不殿下早点休息吧!妾身看你近日也累着了,我在这里守着你,帮你做了香包再睡。” 沈时韫淡淡嗯了声。 明婵找出针线布料,坐在灯下当真缝制起香包来。 沈时韫靠在床头,神情慵懒地看着她。 明婵低着头,看着倒是很专注,只是那针线被她缝得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自己竟会把谢若安那只药香包跟明婵联系在一起。 大概自己今天喝多了吧! 沈时韫眸色幽幽地想。 谢若安虽是贫寒出身,但自视甚高,就连赵国公家的嫡千金都看不上,又怎可能和明婵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有关联? “你这制作香包的手艺是跟谁学的?”沈时韫幽幽问。 第37章 长辉这么善良,肯定不会拒绝吧 第三十七章 “嗯?”明婵不明所以,“殿下也对女红活感兴趣么?” “本王只是见你这香包制作得有些独特,跟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沈时韫道。 “多谢殿下谬赏,妾身会努力帮你做个好看又独特的香包。” 沈时韫:“……” 她倒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哪句话在夸她了?? 看她如此“努力”表现,沈时韫也就没再打击她的积极性。 隔了会儿,沈时韫困意来袭,便道:“别缝了,过来睡觉。” 明婵缝得正起劲,“殿下先睡吧,妾身还不困。” “陪本王睡。” 明婵只得放下手中的活,乖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躺下。 沈时韫从背后拥着她,眼皮越来越重,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明婵听见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将困着自己的手臂挪开,起身下了床。 * 院子里,秋月正候着等待传唤。 她虽未经事,却是听人说过,主子行房后可能会叫下人收拾。 作为王妃身边最受器重的“大丫鬟”,秋月自是不敢在这种时候怠慢。 不过秋月还没听见动静,便见明婵一个人出来了,她愣了下,“王妃怎出来了?殿下呢?” “殿下睡着了。”明婵道。 秋月惊道:“殿下竟然这么快就睡着吗?” “嗯,殿下累了。” 秋月看向明婵的眼神颇有些尴尬,“王妃,殿下这病得好好治呀!” 明婵微微挑眉:“嗯?” 秋月道:“王妃你和殿下在一起三年有余,殿下又如此独宠于你,你的肚子却没有动静,殿下这病若是不好好治一治,只怕王妃你被宠再多次,也很难怀上小世子。” “哦~”明婵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丫鬟把自己之前说的话记牢了。 秋月见她不以为意,便又苦口劝说:“王妃,奴婢都是为你着急呀!殿下这么快就累到睡着,定是虚症所致,难怪殿下不近女色,他这般,就连王妃你一人的满足不了,哪有精力去宠幸别人?” “嗯,你说的很对,殿下太虚了。但他终归是殿下,我也不好劝,我若去劝,说不准他便要厌恶我,觉得我欲求不满……” “欲欲欲……”秋月开始磕巴,她就不知道王妃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个词的,“王妃千万别这么说自己,这事确实关乎殿下面子,那我们当如何是好?听闻六皇子的侧妃都有身孕了,也难怪淑妃娘娘会着急。” “那这事就交给淑妃娘娘操心去吧!” “啊?”秋月不懂了,担忧道:“淑妃娘娘对王妃你成见颇深,若是交给淑妃娘娘,那王妃你今后还有机会吗?” “纵使我现在有机会又怎样?殿下都已这样了,这样的机会反给我招来很多嫉恨,让给别人也好,我们至少可以得个安宁。”明婵说。 秋月纠结不已,“王妃所言甚是,若是殿下能重振雄风,王妃也还会有机会的。唉,说起来咱们殿下看着也高大俊朗,英气逼人,怎会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呢!” “别再感慨了,我让你准备的点心呢,准备到哪里去了?” “奴婢不是看王妃伺候殿下去了么,以为王妃今晚没空吃了,便没拿过来。”秋月解释道,“奴婢这就去拿。” 明婵颔首。 不料秋月刚走到院门,便被吓出了声。 明婵走过去,“怎么回事?” 秋月看着站在院子门口的“门神”,脸色刷白,“谢、谢侍卫!” “原来是隔墙有耳。”明婵道。 秋月:……王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可是楚王殿下最亲信的侍卫长,刚才那些话被这位侍卫长听到,跟楚王殿下听到有什么区别。 秋月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要完了。 明婵却面不改色,对秋月道:“还不快去拿点心,我和谢侍卫说几句。” 秋月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跑了。 明婵看着神色肃穆的谢长辉,调侃道:“想不到长辉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谢长辉蹙着眉,似在隐忍着什么,“王妃,你……对殿下动了手脚吧?” “长辉何出此言?”明婵问,神色依旧如常。 谢长辉见状,持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殿下不是嗜睡的人,也……也不是你和那丫鬟所说的那般……那般不堪用。” 饶是谢长辉再成熟稳重,这番话也让他顿了两次才说出口。 他紧抿薄唇,神色冷厉,倒不像是面对楚王妃,而是面对审讯的犯人。 他的忠心只对楚王殿下一人,任何对楚王殿下不利的,都不可容忍。 即使是楚王妃,也不行! 看着一脸严肃、随时可能将她这个楚王妃捉拿的谢侍卫长,明婵很识时务地点了点头。 “知道你维护你的殿下,我刚才所言也确实是假的,你的楚王殿下很厉害,金枪不倒。是我不行,无福消受,所以给你的楚王殿下吃了可催眠的蜜饯。这蜜饯不会伤他的身体,只是让他睡一个好觉而已。” “你……”谢长辉听她理直气壮、毫不避讳地说起这些,不由的耳朵一烫,脸色还是依旧凛然,“殿下洁身自好、光风霁月,不是索求无度的人,王妃莫要这样抹黑殿下。不然……便别怪属下不敬了!” “我就知道若不给你证据看,你定不信。喏,这里的牙印便是你那光风霁月洁身自好的殿下留下的,还很新鲜。” 她说着,衣领微微拨开,露出漂亮锁骨上那排赫然醒目的牙印。 谢长辉没料到她这大胆的举动,正要训斥,明婵却已将衣领拉回去理好了。 但那暧昧不清的印记,以及和眼前这张脸截然不同的白皙肌肤,却像是刻在了谢长辉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贵为王妃,不该……不该如此随便给人看。” 更何况他还是个外男。 谢长辉面红耳赤道。 明婵:“我也不想的,是长辉你不肯信我,还要为你光风霁月的楚王殿下问罪我这名不受宠的庶出王妃。” 谢长辉:“……” “属下不敢!”谢长辉转过身去,不再去看眼前女子,“殿下琼枝玉树,俊美无俦,又洁身自好,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能得这样的楚王殿下独宠,是王妃之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王妃当好生珍惜。” “长辉也觉得我不识好歹,对吧?” “属下不敢,殿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那些手脚瞒不过他。”谢长辉正色道。 “所以我想让长辉帮帮我,长辉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拒绝吧?” 长辉:……他不想要这份善良。 “长辉的命只属于殿下,请王妃莫要让属下为难。”谢长辉义正言辞。 “唉!”明婵叹了口气,“长辉当真要见死不救么?殿下喜好面子,若是知道我故意躲他,他一定会把我关起来,日夜折磨。就他那股横冲直撞的牛劲儿,我会被他……弄死的。” 第38章 殿下对我毫无怜惜 第三十八章 “你……”长辉这次不止耳尖红了,脸色也一片通红,“请王妃自重!” 这种话他一个男的听着都面红耳赤,眼前女子到底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口的。 “长辉说说我如何不自重了?不自重的人明明该是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明婵道。 她从始至终神色自若,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晚的夜色那般坦然。 谢长辉羞得简直不敢多听,他深吸一口气,“王妃不该如此揣度殿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长辉体验过?” 谢长辉立即驳斥:“王妃慎言,属下与殿下之间只有主仆情,王妃若是在胡言乱语,就休怪属下……以下犯上。” “哦?那长辉打算如何以下犯上?”明婵好兴致的追问。 谢长辉:“……” 论胡搅蛮缠,他自然不是明婵的对手。 明婵似乎也知道他在随时可能暴走的边缘,便也不再逗他了,只道:“你不曾见过殿下歇下伪装的阴暗一面,他在你心中自是光风霁月。我和他如影随形三年,见过他心灰意冷,也见过困境求生,他最不堪的一面我都见过。他对我没有情,但他已经习惯了我在身边,他只将我当作床上泄欲的对象,对我毫无怜惜。最惨的一次,我三天都没能下床。” “你……”谢长辉他并不想听殿下在床上到底有多勇猛啊! 他就没见过明婵这样口无遮拦的女子。 更别提这女子现在竟然还是楚王妃。 谢长辉听得脑壳痛,楚王殿下高冷禁欲光风霁月的形象在他脑子里渐渐扭曲。 “请王妃别再说了!”谢长辉道,“殿下如此……是王妃你之福,殿下重情重义,不会做出抛弃糟糠之妻的举措。他宠幸于你,是希望王妃能早日怀上世子,王妃该感到荣幸才对。” “我要是怀上世子,命就不久了。” “王妃切莫胡思乱想,你若怀上世子,殿下定会高兴,怎会命不久?” 明婵道:“殿下宠幸我,我便让不少人如坐针毡,若是我再怀上世子,那看不惯我的人,只怕会想尽办法让我消失。就算无法弄死我,也会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让我身心受创,生不如死。” “不会!殿下会保护你。”谢长辉笃定道。 “殿下?”明婵轻声笑了起来,“殿下若是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长辉跟在他身边,难道不清楚殿下对我与淑妃娘娘之间是何种态度吗?” 谢长辉觉得她说话粗鲁,却又无法反驳。 明婵:“且不说淑妃娘娘,就算府上的沐霜姑娘,我也是斗不过的。殿下只会为了名声把我困在楚王府,但不会为了我去跟别的女子计较,这不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 谢长辉哑口无言。 “我言尽于此,我知道长辉你只效忠于你的殿下,你要把我的秘密都告诉殿下也无妨。我总不能自私的要求你替我隐瞒,那会影响你对殿下的忠诚,我也自知自己没这样的魅力让长辉你背叛你光风霁月的殿下。” “我不会怪你的。” “秋月回来了,我便先进去了。” 明婵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谢长辉站在晦暗的树影下,脸上还有未退的热度,极少有情绪波动的内心一片乱麻。 * 秋月看了看明婵,又往幽暗树影下看了眼,颇有几分好奇,“王妃和谢侍卫聊了些什么?” “一些家常便话。” “哦,那他刚才……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吗?”秋月有些忐忑地问。 明婵:“听到了。” 秋月哭丧脸,“那怎么办?王妃,谢侍卫该不会要告诉殿下吧?” “可能吧!他是殿下的心腹。” 秋月更想哭了。 明婵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走到院中的石桌上,打开一一拿出品尝。 “王妃,你怎么还吃得下去?”秋月焦急如焚。 明婵却道:“殿下还在睡觉呢,就算殿下要发火,那也是明天的事,先把今天过好再说。” 秋月:“……” 她都不知该说王妃看得开呢,还是缺心眼。 “要是奴婢去谢侍卫面前求求情,让他当作没听见。”秋月道,王妃如此摆烂,她这当丫鬟的只能自救了。 明婵点点头,“嗯,你去吧!” 秋月脚步却迈不开,“谢侍卫冷若冰霜,身上有杀伐之气,奴婢有点怕他,王妃你去更好一些。” “那就算了,谢侍卫的心硬如磐石,我一个有名无实的庶出王妃是劝不动他的。今晚的点心还算不错,但这百合燕窝粥火候没把握好,下次让膳堂注意点,这粥得小火慢熬。”明婵边吃边点评。 秋月:“……” 她都快要急死了,王妃还如此怡然自得。 可她再急也没用,最后只好跟着镇定下来。 “王妃,你晚上吃这么多,不怕消化不了么?”秋月觉得王妃的胃口实在好得过分,听说大户人家的主子千金们都斯文秀气,吃得跟猫食一样。 可秋月看王妃,却觉得王妃的食量跟这种传闻完全不符。 偏偏王妃又不胖,甚至不看脸的话,身段还称得上婀娜娇柔,也不知她吃这么多,都长到哪里去了。 明婵悠悠然地喝了口燕窝粥,“我难得有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当然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说不准哪日这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后便很难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秋月:“……” 她知道王妃出身并不是很好,虽是明家小姐,却是个不得宠的庶出小姐,后来跟被贬为庶民的三殿下流放黔州,想必王妃在黔州也是吃尽了苦头,也难怪现在即使贵为王妃了,还是会忍不住贪恋美食和银子。 秋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本该劝一下王妃,要注意一下形象,以后的好日子还有很多,只要能得殿下宠爱,就不会缺这些身外之物。可看王妃吃得这么香,秋月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殿下也已经睡了,就当这是王妃过去那些日子的补偿吧! * 沈时韫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早上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 只是昨晚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困倦,却在喝了药后不久便昏昏欲睡。 沈时韫从床上起来,明婵并没有在床上。 这么早她又去哪里了。 外面倒有人声传来。 沈时韫轻咳一声,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这才走了进来。 “殿下醒了?”秋月现在都有些不太敢看楚王殿下,她满脑子都是楚王殿下好虚。 沈时韫问:“王妃呢?” “王妃去给殿下做药膳了,殿下日夜操劳,身子确实需要好好补一补。”秋月说。 沈时韫这才没再问了。 “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吧!”秋月又道。 沈时韫倒没有这么矜贵,他今日还有公务处理,便道:“谢侍卫可在?” “谢侍卫在院外等着。” “一会儿王妃做好药膳,让她带去书房。”说罢,沈时韫自己穿好了衣服。 就在他准备去洗手时,一只香包从他身边掉落。 沈时韫捡起来,秋月道:“殿下,这是王妃昨晚给你连夜赶制的,王妃对殿下真是情深义重。” 当然,她不总不能说王妃最后吃撑了睡不着,便拉着她一起缝制了一只香包。 沈时韫拿在手中看了会儿,颇有几分嫌弃,这只香包绣的是一只鸟,花里胡哨的,虽然看着有趣,但和谢若安那一只差远了。 明婵这女红活太差了,让他怎么带得出去? 沈时韫把香包放回床头,“让王妃重新缝,本王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鸟。” 说罢,洗漱一番便出了门。 * 谢长辉伫立在翠萝院门口,见沈时韫出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情有点复杂。 沈时韫道:“有事?” “没……”谢长辉低下头去。 “哼,你现在也学会对本王有所隐瞒了?”沈时韫冷声道。 “属下不敢。”谢长辉赶紧道。 沈时韫:“那便说吧,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谢长辉开不了口。 沈时韫也不催他,只道:“和明婵有关吧?” 谢长辉依旧不语。 沈时韫又冷哼了声,“她都做了什么?” 第39章 顾小将军可有消息 第三十九章 “王妃……”谢长辉斟酌了下,“王妃她似乎不愿意……承欢。” 沈时韫微微眯起眼,“哦?” “她怕有性命之忧。”谢长辉补充道。 对于明婵对沈时韫的那些评价,谢长辉则避而不谈。 “呵。”沈时韫其实倒不难猜想,昨晚他睡得那么香,明婵肯定动了手脚。他踱步朝前,明婵这女人看似老实,心机却不少。 就这么贪生怕死?! 她在黔州的时候,可没这般怕事。 说到底,还是对他纳妾之事介意吧! 沈时韫想着,眼底的神色冷了些,他倒要看看明婵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谢长辉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时韫后面,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好在沈时韫也没有多问。 明婵回到翠萝院,秋月便道:“王妃,殿下的药膳可做好了?” “膳堂的伙计还在熬,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明婵道。 “殿下去书房了,他让王妃一会儿送去书房。” “那待会儿你给殿下送过去吧!” “啊?王妃不亲自去吗?”秋月不解了,这可是和王爷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啊。 “我昨晚没睡好,便不去了,我想补会儿觉。”明婵昨天睡得晚,今天早上又起得早,现在确实有些恹恹的。 秋月听她这么说,便不好再劝,只好应下。 “昨晚让王妃你早些睡,你非要忙着替殿下缝制香包,这下可好,耽误了瞌睡。而且……”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殿下说他不喜欢这种图案,让你绣一只素雅些的。” 其实昨晚秋月也提过这样的意见,就算秋月和殿下不熟,也看得出殿下定是喜欢雅致之物的,可王妃却偏偏坚持要缝一只花孔雀,还说花孔雀和殿下最配。 秋月就没看出来,殿下哪里跟花孔雀配了? 若真要用一种动物形容殿下,那必须也是凤凰才对。 好在王妃对殿下的嫌弃似乎也并不伤心,她只是将这只缝制着花孔雀的香包收起来,随手装了些药材进去,然后挂在了自己身上。 “殿下要求颇高,去锦绣坊买些素雅的香包回来吧,总有一款他会喜欢的。”明婵道。 秋月想了想王妃的女红,也觉得去锦绣坊买更好。 不过这只香包,其实也并非王妃一人缝制,有一大半是秋月缝制的。可惜王妃非要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所以这只花孔雀香包被缝制得四不像。 也难怪殿下会嫌弃。 这搁谁不嫌弃呢? “王妃要去锦绣坊一起看看吗?你也该买一只更漂亮些的,昨儿这只……奴婢缝得确实不太好看。”秋月非常聪明地将锅自己揽下。 明婵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今天想补觉。我们还是省着点花吧,替殿下买几只就够了,我觉得这只香包也够用。它能装下这些香料药材,还不会漏出去,挺好的。” 秋月:……王妃这要求也太低了。 不过王妃都已经这般说了,她一个丫鬟也不方便自作主张,便没再相劝。 明婵上床小憩,秋月见她似乎确实有些疲惫,便也没再打扰。 * 等到药膳熬好后,秋月给听雨轩端了过去。 沈时韫抬头看了秋月一眼,看得秋月忍不住瑟缩了下。 “王妃呢?”沈时韫问道。 “王妃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秋月如实道。 “好端端的,怎会身体不适?” “王妃昨晚熬夜缝制香包,睡得太晚,今儿忙着为殿下您熬制药膳,很早便起了。”秋月解释。 沈时韫冷淡嗯了声,示意她退下。 明婵这女人,越来越娇气,以前在黔州制药的时候,熬到三更天睡,五更天便起,也不见她抱怨过累,如今回来只是缝制一只香包,便需要第二天补眠。 沈时韫心中憋了些气。 明婵既然要作妖,那他便冷她一段时间。 太后寿宴在即,到时京中那些未婚贵女定然也会在场,侧妃之事想必会有着落。 等到这楚王府的后院有了新的人,明婵或许便会学乖一些。 沈时韫吃了一碗药膳,便又继续埋头处理卷宗。 他现在虽接管了户部,但跟其余几名得势的皇子比起来,还是显得不够看。 季家门生看似能为他所用,实则这些门生里真正有才干的,也找不出几人。他现在需要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才能帮助他在京城真正站稳脚跟。 沈时韫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书案,“承砚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谢长辉道:“顾将军正与西戎交战,若能赢得胜利,想必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嗯,让长风他们过去看看情况。”沈时韫道。 顾承砚若是能早些回京,对他来说,那便是最好的局面。 他能完全托付的人已经不多了,顾承砚算是可以信任、托付的唯一好友。 此番他能够回京,真正起关键作用的,其实是顾承砚…… 他也期待他们的再次相逢。 * 自那晚之后,沈时韫忙于公务,没再踏入过翠萝院。 明婵这几日倒也过得清闲。 她不需要再去宫中请安,府上也没人再来找她麻烦,她每日没事便捣鼓翠萝院的院子。 翠萝院在王府的位置比较偏僻,但也正因为偏僻,占地倒也不小,最主要是院子里没种什么奇花异草,明婵正好打整出来,准备种一些药材。 偶尔,她也会自己熬点药膳,一份自己吃,另一份让秋月送去听雨轩。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终于迎来了太后的寿辰。 沈时韫也曾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儿之一,这样的场合,楚王府自然是得隆重以待。 还没到太后寿辰之日,大家便要开始挑礼物,精心准备前去贺寿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许久不见的王婆子再次出现在翠萝院,不过这次这位沐姑娘身边的得力婆子倒是一改往日的嚣张,变得规矩了不少。 “马上便是太后寿辰了,沐姑娘说了,从这里走出去,我们便代表着王府,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着些,别让人看了笑话。这是沐姑娘亲自让绣坊做的新衣,用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好歹喜气的日子,王妃便别穿得太素了。”王婆子道。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没那么嚣张了,可这话里话外的傲慢还是改不了。 秋月接过王婆子送来的衣服,微微皱了皱眉,“王嬷嬷,这个颜色太深了,怕是不太适合王妃。” 王妃本来就长得就不白净,甚至是偏黑黄的,可这王婆子送过来的衣服,却是最显黑而绛紫色。 王婆子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这可是用府上最好的料子做出来的,哪里不适合王妃了?你可知这料子多少钱一匹?光是为王妃做这一身衣服,便花了几百银。” 秋月还想辩驳什么,明婵倒是开口了:“秋月,这既是沐姑娘的一片好意,我们就收下吧!” “老奴还要给绛雪楼送衣服,就不叨扰王妃了。”王婆子假惺惺地说了句,故意提起绛雪楼,生怕明婵记不得绛雪楼还住着府上的侍妾。 明婵对此倒没有特别反应,挥手让她离开。 王婆子刚一走,秋月便将那一身绛紫色的新衣抖开。 这一看,秋月的脸色变得更不好了。 这衣服的料子确实算得上上乘,可这颜色和款式都十分老气,而且根本不适合皮肤本就黑黄的王妃。 “王妃,这王嬷嬷和沐姑娘是故意要让你难堪吧?这衣服根本就不适合王妃你。”秋月不平道,“要不我们还是去锦绣坊看看新出的成衣?” 第40章 我只信我自己 第四十章 “省着点用吧,我们手上可没多少银子,就算去了锦绣坊,也买不了多好的衣服。”明婵道。 虽然沈时韫给了她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但那也不能直接当银子用,还得去典当才行。 “唉,可这衣服太老气了,颜色也不衬你,这么重要的场合,到时候京城的贵女宗妇们都在,王妃可不能被比下去。”秋月道。 本来王妃的身份就十分敏感,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要是王妃在明天的场合被人小瞧了去,殿下会不会因此而疏远王妃? 秋月十分担忧,毕竟殿下这样的身份,不可能不看重面子。 淑妃娘娘本来也对王妃不满,说不准还会借机对王妃发难…… 想到这些,秋月更觉得这衣服简直就是个陷阱。 不过相比秋月的忿忿不平,明婵却表现得十分坦然,“紫色代表大富大贵,我倒觉得这衣服我很喜欢,吉利。” “王妃啊,你不觉得这款式太老气了吗?而且……”王妃这黑黄的肌肤,根本就不适合穿这个颜色啊。 只是这话只能埋在心中,说出来便有些伤人了。 秋月在浣衣局做过最苦的活,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还是分得清。 不过她没说出口,明婵倒是帮她补全了:“而且会显得很黑,对不对?” 秋月:“原来王妃你也知道,这种颜色都是上了年纪才会穿的。王妃你还这么年轻,穿这个颜色不太合适。” “没关系,我觉得挺合适的,我这辈子都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怎么会嫌弃它老气呢?等再过十年二十年,这衣服依旧适合我,永远不过时。”明婵道。 如果不是她说的这般风轻云淡,秋月只怕觉得她是在讽刺或开玩笑。 “王妃,奴婢是真的不希望你被别人嘲笑,明天那么多人在场,太后娘娘也会在,王妃该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我本来就长得丑,出身也很卑微,被人嫌弃也是正常的。若我是名门嫡女,就算穿着一块破布去,也会有人吹捧。”明婵道。 道理虽是这样,但秋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王妃的身材其实很不错,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不该长肉的地方一点都没多长。要是能够扬长避短,还是能靠这一身婀娜身姿赢得旁人目光。 可惜这件老气横秋的衣裳正好把王妃的好身姿给遮盖了。 秋月还想劝一劝,但明婵却像铁了心一样,对这件衣服甚是满意。 秋月简直搞不懂王妃的想法。 * “翠萝院那位收下了?” 沐霜慢悠悠挑选着王府缝制的新衣服,一件件往自己身上对比着,漫不经心的问回来的王婆子。 王婆子道:“她不收下还能怎样?难不成还穿她那些寒酸的衣服去?” “你可别小瞧了她,之前我便是疏忽大意,才会着了她的道……”想着这些天的憋屈和痛楚,沐霜那张温婉柔和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鸷,“她是个扮猪吃虎的,装做愚蠢无害,实则心机特别多。不然,楚王殿下怎会也被她拿捏住?” 自从上次淑妃娘娘“误食”加了药的点心之后,楚王殿下很快便派人来查清的情况。楚王殿下亲自查明,沐霜自然也没法推卸。 虽然淑妃娘娘并没有因此取她性命,但这件事终究是损害了淑妃娘娘的身体,也让淑妃娘娘对她十分失望。淑妃娘娘最终杖责了百合二十大板,曾婆子挨了十五大板,而沐霜自己……也被打了十大板。 好在行杖之人和沐霜也是熟识的,没有狠下死手,她休养了十多天,现在勉强能活动。 曾婆子和百合的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曾婆子年纪大了,挨了十五大板整天躺在床上哭爹喊娘,估计没有一个月是下不了床。 至于百合,这个丫头的情况更惨,听说情况越来越严重,最开始那几天还能咬牙硬撑,后来发了高烧,像是烧傻了,竟然成天躺在床上胡言乱语,像是被恶鬼缠住了一般。 “沐姑娘放心,只要她明天出丑,今后她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就算殿下好心不赶她走,也有的是流言蜚语让她自惭形秽,到时候只怕就由不得她走不走了。”王婆子咬牙道。 “嗯,她是个厚脸皮的,要是没让她难堪到极点,只怕她还会装作听不懂,看不懂,我们得多多加把劲儿才行。”沐霜眯起眼睛,再也没有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和淡然。 王婆子道:“沐姑娘放心,这一切老身都已经打点好了。” 沐霜点点头,选了一身浅绿轻纱的芙蓉裳,“我明天就穿这身。” “沐姑娘长得貌美,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水绿正好衬你的肤色,清新淡然,绝对能把那个又丑又黑的土包子比下去。”王婆子信誓旦旦的夸道。 沐霜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色,“如果殿下是个贪图美色的人,我们又何必如此劳心费神。就翠萝院那位的丑样,这府上随便拉个人出来都比她好看,可殿下偏偏并不看重容貌。” 想来也是因为楚王殿下自己就长得太好看了,若是要挑容貌和他相当的,只怕也挑不出几人,所以才会不看重美貌吧。 王婆子想了想说道:“楚王殿下虽然不看重容貌,但他也会看重面子的。他宠幸明家庶女,无非便是和明家庶女在一起时,没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若是明家庶女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楚王殿下面上肯定也会无光,到时候楚王殿下必然也会嫌弃上不得台面的明家庶女!” “但愿如此吧!”沐霜道,她现在也开始期待起明天的宫廷寿宴了。 * 这一晚,不少人都没有睡好。 期待这一天到来的人太多了。 尤其是京城里那些有想法的贵女们。 因为现在宫中正有两位皇子要选妃,其中一位是颇受延平帝喜爱的睿王,也是宠妃丽妃唯一的子嗣。 听说这位睿王长得也俊秀非凡,而且府上还没有女主人,正妃、侧妃和妾室都没有,这次的宫廷寿宴,皇上、丽妃定然会给睿王留意京城里的适龄贵女。 至于另一位皇子,那便是刚从黔州回来、清查了户部烂账、为延平帝解决了国库之忧的楚王殿下。 这位楚王殿下倒并非没有娶妻,只是娶的这位妃子颇有点离奇,是在最落魄时被明家塞过来替嫁的庶女,名不正言不顺的。 好在楚王殿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这位明家庶女配不上他,但他还是没有抛弃这位糟糠王妃。 不过如今楚王殿下和这位庶出王妃都已经成婚三年了,还没有子嗣,也没有别的侧妃妾室,后宅空着呢!这楚王妃已经拿不出手了,侧室总该娶个能管得了家的。 所以纵使没人拿出来明面上说,但大家心中都清楚,淑妃娘娘肯定会为楚王殿下选一名家世才貌都能和楚王殿下匹配的妃子。 而且这位妃子的标准极可能还会参照正妃来选,毕竟是要接管楚王府后宅的妃子,说不准以后还会成为楚王府的正妃呢! 庶出的明家女能在楚王妃这个位子上坐多久,可没人能看好。 明婵昨晚很早就躺上了床,睡了美美一觉。 今儿一大早,明婵便被秋月叫醒,“王妃快起来洗漱,一会儿便要入宫去了。” 明婵伸着懒腰从床上起来,秋月替她穿衣梳洗。 “我怎觉得王妃你好像长了点肉,没有刚回来时那般干瘪了,这样有点肉更好看一些。”秋月说道。 “你很会说话,我喜欢听,这份紫苏糕就赏你了。”明婵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谢谢王妃。”秋月替她精心打扮起来,王妃这一身衣服已经不合身,她得给王妃梳个好看些的发髻。 明婵由着她折腾,自己闲得无聊,便将上次那只香包拿出来,装了些药材和香料进去。 秋月见状问道:“王妃装这个做什么?你不会要把这么丑的香包带着出去吧?” “它哪里丑了?”明婵却不认可这种说法,“看人看事都不能看表面,不然你看到的只是表象。里头藏着的这些珍贵药材,才是这只香包的精髓,戴着它,能替我驱灾避邪。” “又不是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哪有这等奇效?”秋月不信。 明婵却是轻轻一笑,“平安符只是心理安慰,我只信自己。” 第41章 想不到你这么年轻便有了眼疾 第四十一章 明婵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去,不巧在翠萝院外遇着了谢长辉。 “哟!好巧,谢侍卫长怎么寻到我们这里来了?”明婵笑着招呼。 “谢侍卫长”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有股难以描摹的意味儿,像调侃,又像带着钩子。 她明明笑得和煦灿烂,可谢长辉第一时间就想起她之前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行,不由得肃起脸色,“殿下让属下来问王妃药香包做得如何了?” “原来是为你光风霁月的殿下而来啊。”明婵语调拖得老长。 谢长辉现在听到光风霁月这个词就觉得头皮发麻,脸色也跟着更冷肃了。 秋月在一旁胆战心惊,王妃这是在干嘛,虽然用光风霁月形容楚王殿下没错,但也犯不着用在这种场合里呀! “谢侍卫来得正好,王妃早就为殿下做好了,正说着哪日给殿下送去。可惜这几日殿下太忙了,我们也没见着殿下,便没来得及送出手。”秋月赶紧打圆场。 谢长辉的脸色这才好一些,“那就劳烦秋月姑娘取一下。” 秋月赶紧折回去将香包拿来。 她摸不着殿下的喜好,但显然殿下的要求极高,秋月便将锦绣坊的香包全都买了下来。 明婵装了五六只,秋月全都拿过来了。 正当秋月要递给谢长辉时,明婵先出手接下。 她选了其中两只,剩下又交给秋月,“这些药香包的药性是想冲的,拿这两只就够了,多了殿下也用不过来,放回去吧!” 秋月半信半疑,拿着剩下的香包又走了回去。 明婵将其中一只绣着兰花的香包给了谢长辉,“殿下附庸风雅,应该更喜欢花中君子。” 谢长辉:……附庸风雅应该不是这么用的。 还好殿下没听到王妃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谢长辉接过手。 明婵接着又把另一只香包递了过去,“梅花凌霜傲雪,很有风骨,正与长辉你相似,这只梅花香包就送给你了。” 谢长辉愣了下,赶紧后退半步,“多谢王妃好意,属下不敢当。” “长辉是怕我给你下毒吗?”明婵问。 谢长辉:…… 下毒确实是一方面,但他不敢接的原因可远远不是因为怕被下毒。 他是楚王殿下身边的近侍,怎敢和楚王殿下的王妃私相授予? “无功不受禄,还请王妃不要让属下为难。”谢长辉躬身道。 “长辉实在是太谦虚了,我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送给你的。我这是感谢长辉你上次帮我圆了谎,不然殿下的怒意我怎能承受得起?所以这只香包就当做是我给你的感谢礼。”明婵道。 她这话说的正经,可谢长辉却总是想起明婵说殿下会把她关起来日日折磨的那些骚话。 “王妃误会了,属下没有帮你圆谎,是殿下不会与你计较。”谢长辉又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殿下哪有那么心慈手软宽容大度?你帮我瞒了不少话。” 谢长辉:“……” “还请王妃不要这般诋毁殿下,殿下是少有的贤主,重情重义,从未随便惩戒旁人。” “他确实从不随便惩戒旁人,他只会随便惩戒我。”明婵道。 谢长辉想反驳,却想起明婵被罚跪那一晚,终是没说出反驳的话。 “给你,你就拿着,我这人不想欠人人情。” 明婵说完,直接将那只梅花香包塞到了谢长辉手里。 谢长辉下意识要推掉,明婵却抓住了他的手,“你可要藏好了,楚王殿下不仅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是个醋坛子,要是被他发现,我们可就要说不清了。” 明婵松开手,转身朝着秋月走去。 谢长辉只觉得自己的手烫得厉害,像捏着一只烫手山芋。 “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话,估计也只有这位楚王妃说得出口。 她这是在说她自己是茅坑吗?! 谢长辉又有些凌乱了。 才从翠萝院出来的秋月一脸懵逼,不解地看了看明婵,又看了看谢长辉。 “走吧,时候不早了。”明婵对秋月道。 秋月赶紧追了上去,还是没耐住心中的好奇,“王妃,刚才你和谢侍卫在做什么?” “你不都看见了吗?”明婵含糊道。 “我看见什么?我看见你抓着谢侍卫的手……”秋月简直不敢再回想刚才那一幕,“王妃,虽然奴婢知道你和谢侍卫之间没什么,但你和他还是得保持些距离,免得落人口舌啊!” “谁说我和他没什么?我和他之间故事多着呢!” “啊?”秋月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王妃,你……你该不会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吧?” “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感谢谢侍卫而已。”明婵解释道。 秋月松了口气,想来就算王妃有这胆,谢侍卫应该也不敢给殿下戴绿帽。 更何况……王妃这长相还是十分安全,不会惹来风流事。 因着有秋月在场,谢长辉也不好再将香包送还回去,只好先收下,改天寻着机会再还给王妃。 谢长辉来到文心殿,沈时韫也已穿戴整齐。 “殿下,这是王妃给您的香包。”谢长辉将兰花香包递了过去。 沈时韫接过手看了一眼,冷哼了声,“她倒是会偷懒耍滑,随便买一只便将本王打发。” 谢长辉没敢吱声。 想着只是明婵买来的,他暗中松了口气,好在不是王妃亲自绣的,那应该不存在特殊意义了。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嘴上虽是嫌弃至极,沈时韫还是将这只香包带在了身上。 最近天气炎热烦闷,有这清淡药香相伴,倒是令人舒心一些。 在流放之前,他没有佩香包的习惯。不过在黔州的那些岁月里,明婵会时不时给他配一些药香包放在身边,沈时韫便也渐渐养成了这习惯。 只是前段时间忙着回京,明婵便没再制作药香包了。 沈时韫看着这做工精致的兰花香包,总觉得有点俗气,不够特别。 不过就明婵那女红,想要让她缝制一只拿得出手的香包,怕是也得学个三五几个月。 沈时韫只好将就用着。 王府外,马车已候成一排。 沐霜打扮得清新脱俗,倒也算得上美人一个。 在沐霜旁边,站着三位姿容昳丽的女子,想来便是王府那几名侍妾了。 一名是淑妃安排来的,另外两名听说是楚王殿下从醉香楼带回来的。 不过明婵都没见过她们,想来在这几位眼里,也没将她当成王妃。 现在王府这状态,掌管着后宅事务的沐霜更像王府女主人。 “哎呀,姐姐也出来了,我都差点没发现。”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笑着说道。 这话乍听没啥,可秋月却总觉得她在内涵王妃长得黑。 明婵淡淡瞥了说话的女子一眼,叹气道:“想不到你如此年轻,便有了眼疾,怪可怜的。” 那女子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噗嗤~彩蝶见过姐姐,姐姐今儿这身打扮真是贵气逼人,沐姑娘和我们都等了你很久了,我们赶紧上车去宫里吧!”出来打圆场的女子倒是圆滑不少,两边都不得罪。 明婵倒也懒得跟她们窝里斗,她得保存精力,便微微颔首,上了马车。 今天是个重大日子,好戏便要上演了…… 第42章 沐姑娘,你竟骗我 第四十二章 没多时,沈时韫也出来了。 明婵在马车内听见她们含羞带怯地招呼楚王殿下,便没下去找不自在。 人已到齐,沈时韫也没多问什么,赶往皇宫而去。 宫廷寿宴礼节繁琐,等到礼毕,明婵都已饥肠辘辘了,整个人也被弄得疲惫不已。 说起来怪,她在黔州起早贪黑,做尽各种苦活,却也没有现在这么容易疲惫。 大概是这种庄重沉闷的礼节实在不适合她,让人觉得压抑心累。 林太后坐在主位上,宫妃、皇子妃们以及各大家族的贵妇贵女们一一上前祝寿。 除了家族送礼之外,也有不少有身份的贵妇贵女们会单独给太后娘娘送一份聊表心意,这一份礼物不一定要贵重,但一定要贴心,以示和太后娘娘之间关系亲昵。 不过没人告诉明婵这个潜规则,所以明婵也没有事先准备。 已经按照常理来说,王府已经送了,她可以不用再送。 淑妃正坐在林太后的旁边,和林太后说着恭喜的话。 “娘娘,这是时韫从黔州特地给你带回来的,听说是长在高山之上的千年灵芝。”淑妃将一支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老太太。 太后见状十分欣喜,“时韫真是太有心了,唉,他这几年怕是吃了不少苦。那天杀的左秋杰,欺上瞒下,信口雌黄,害得时韫背了一身冤屈。” 太后说到后面,甚是忿忿不平。 淑妃拍着她的道:“娘娘别气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时韫并不怨恨谁人,他之前便是因为锋芒太露,才会被人陷害,此去受几年苦,挫一挫他身上的锐气也好。更何况,皇上已经为他昭雪,左秋杰这种是非颠倒之徒也被抄家,总算有个好结局。” “什么好结局,时韫都被耽误了整整三年,你看现在爱家这些皇孙们,比他小的都已子嗣成群,就他一个都快二十了,还一个子嗣都没有,连后院也没个体己人。”林太后痛心疾首地说。 “太后娘娘哪里话,楚王身边可有个不离不弃的楚王妃呢!”一名娇俏少女说道。 这少女长得活泼可爱,她旁边坐着一位挺着孕肚的女子,这两姐妹正是谢家的姐妹花。 那有身孕的女子是太子妃谢灵姝,而刚才说话那位娇俏少女则是谢家幺女谢灵瑶。 大概也只有谢太师家的嫡千金才有这胆子驳太后娘娘的面子。 听谢灵瑶提起楚王妃,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淑妃和太后立即就敛去了笑容,不过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在这样的场合,她们倒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刚进来的明婵就显得尴尬了。 偏巧这时还有人道:“这位嬷嬷是哪家的?你不去你家主子那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众人跟着看了过去,便见皮肤黑黄身着绛紫衣服的女子正站在殿内,另外一名盛装打扮的女子被她衬得跟天仙一样,就连这名女子身边的丫鬟,也被衬得颇有姿色。 “哎呀,彩霞妹妹,这便是我们楚王妃,不是哪家嬷嬷。王妃只是长得黑一点老一点而已,还请以后可千万这样说了。”沐霜就跟在她们之后,赶紧解释。 她这一解释,众人看过来的眼神更加微妙了。 楚王殿下龙章凤姿,曾是京城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美男子,没想到却娶了个这么丑的王妃。这王妃真是又土又黑,根本配不上楚王殿下分毫。 “沐霜姑娘,彩霞这丫头就是没心眼,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并不知道这位便是楚王妃,所以才多有失礼之处。”贵女打扮的女子说道。 “林小姐客气了,不知者无罪。”沐霜对林娉婷客气笑道。 俨然她们才是主角,而被嘲笑的明婵却被完完全全忽视了。 、 明婵道:“沐霜姑娘,你不是说这身衣服富贵逼人,是皇子妃特有的规格么?怎么我瞧着就我一个人穿,而且还被人认成了嬷嬷?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但这身衣服总该能认出来吧?莫非这位彩霞姑娘是故意这般寻我笑话?” 她说得十分直接,直接得让在场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 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出来的,就算平日里有冲突,都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撕。 这位庶出的王妃可真是……不怕死。 她怕是不知道,这几人是什么身份。 那位林小姐,可是林相的千金林娉婷,至于沐霜姑娘,名分上只是楚王府管理后宅的,实际上是淑妃娘娘的心腹,没准今后也是楚王府后宅的女人。 不过这位明家庶女可能只是单纯的傻而已,竟然问的出这些话,没准就是傻傻被骗了,所以才单纯地把疑惑问了出来。 她本来就长得黑黄,那沐姑娘还故意哄骗她穿那么丑的紫色老土衣服,那一身衣服就算是给那些上了岁数的太太穿,也会被太太们嫌弃老土。 毕竟那做工款式都不好看。 彩霞刚才那句话显然也是故意说的,虽然这身衣服不配楚王妃,可这衣服料子和成色,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嬷嬷能穿的。 作为林家千金身边的大丫鬟,能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这点眼色都没有。 众人越想,看这几人的眼神就越微妙了。 “哈哈哈,楚王妃,你这么好骗的吗?别人说什么都信,谁告诉你皇子妃得穿这种又老又丑的衣服?要是哪个下人敢这般在我姐面前耍这种损坏主子形象的心眼,早就被剁去喂狗了。”谢灵瑶像听到笑话般笑了起来。 明婵脸露惊讶,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沐霜,“沐姑娘,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这样欺骗我吗?我……” 说着,她忍不住掩面。 沐霜脑子有一瞬空白,又气又恼,“我哪里说过那样的话,你别含血喷人!” 明婵更加震惊了,“你这么快就忘了?秋月当时也说过这件衣服颜色不衬我,我相信了你才……才穿的呀!” 众人看向沐霜的眼神都有几分了然的意味了,毕竟明家庶女再怎么傻,也不可能选这么丑的衣服穿呀。 反过来看沐霜,不过是一个王府婢女而已,却打扮得比楚王妃还要精致漂亮。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43章 我与嫂嫂合奏 第四十三章 沐霜整个人简直气抖冷,她没想到明婵这个看似蠢笨的女人竟然含血喷人。 更可恨的是,明婵长得就木讷老实,一看就不像撒谎的,所以在场不少不明就里的人明显偏向明婵。 更不用说还有谢灵瑶在一旁帮腔。 眼看这情况朝着不好方向发展,淑妃黑了脸,“吵什么吵!这是什么场合,一点规矩都不懂,只会惹人笑话!” 她这话明摆着是斥责明婵,不料明婵却道:“沐姑娘,你下次注意着些,别又出来惹人笑话,你看淑妃娘娘都对你失望极了。唉,你真是有愧淑妃娘娘的教导。” 众人听得一阵好笑,还有人当场就笑了起来。这位蠢蠢的楚王妃还真有意思,竟然连淑妃到底骂谁都听不出来,难怪会听沐霜怂恿,估计是分不清别人话里的玄机吧! 沐霜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红。 淑妃黑着脸,偏偏这多人在场,全京城的贵妇贵女们都在看着,她也没法指着明婵的鼻子骂,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毕竟在外人看来,明婵才是楚王妃,沐霜只是个婢女。 太后道:“都坐下吧!你们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寿星都发话了,这场闹剧算是短暂中止了。 “娉婷,到哀家这边来坐。”太后对林娉婷道,语气这才稍微缓和一些。 林娉婷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跟淑妃娘娘亲密打着招呼,看上去倒是尽显名门贵女的风范。 明婵看了眼周围,也没什么位置可以坐了,她正考虑该去哪个位置时,谢灵瑶对她招了招手,“楚王妃,这边来,我们这里还有个位置。” 明婵对她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沐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谢灵瑶招呼明婵似乎不难理解,这位谢家小姐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刁蛮任性。之前季家没出事前,谢、季两家不对付,后来季家式微,谢家的对手又变成了林家。 所以,太子妃跟太后之间并不亲昵,谢灵瑶自然也不喜欢太后和淑妃。 因着这层关系,谢灵瑶看明婵估计很顺眼吧! 见明婵真去了谢灵瑶那边,沐霜心中反倒高兴起来。 明婵果真是个没见识的,以为跟着太子妃便有靠山了吗? 简直笑话,太子跟楚王之间虽是兄弟,但皇家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她胳膊肘往外拐,楚王殿下定会厌恶极了她。 这般想着,沐霜倒是有了几分想看笑话的窃喜。她带着礼走到淑妃身边,然后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了太后。 她送的这礼是价值连城的一尊玉佛,“奴婢知道太后娘娘您信善,这尊佛是前朝的一空大师开过光的,可保佑太后娘娘您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太后见状,欣喜不已,“你这丫头用心了。” 她平时就喜欢吃斋念佛,前朝的一空大师是得道高僧,要找到一空大师开过光的东西,可不容易。 林娉婷道:“沐姐姐送的东西太用心,我这礼物怕是就很难拿出手了。” “说啥傻话,娉婷送啥,哀家都喜欢。” 林娉婷拿出一幅绣图,上面绣的是凤穿牡丹。 太后见状,不禁红了眼眶,她曾生养过一个女儿,便是已故的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心灵手巧,可惜红颜薄命,刚及笄便死了。 她曾为太后绣过一幅凤穿牡丹的绣图,然而十多年前一场大火将长平公主唯一的一幅绣图烧毁了。 太后痛惜不已,现在看到这熟悉的绣图,她便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若是人有转世,她便该像娉婷这般大小了。 而娉婷这孩子,也越发像长平,不仅长得像,连爱好、性子也像。 “我的儿,你这礼物,是哀家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太后搂着林娉婷小哭了一场。 等到大家轮着劝了一番,太后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对了,怎么不见楚王妃的礼物?”彩霞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别人不知道明婵没带礼物过来。 明婵道:“我不知道还要单独送,殿下也没给妾身银子,实在是没银钱买礼物,还请太后娘娘原谅我的失礼。” 她这般直接,叫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因为这事跟她计较,倒显得过于功利,太后娘娘显然不会是贪图礼物之辈,不可能因为没单独给礼物就治她的罪。 而且也并不是只有明婵一人没送。 不少身份够不着的客人也不需要单独送。 但是那句“殿下没给钱,没钱买礼物”听着就很微妙了,沐霜这样的丫鬟竟然有钱买前朝大师的玉佛,明婵堂堂一个楚王妃,却没钱买礼物,这楚王妃竟连一个丫鬟都不如。 大家听了,都不由得露出八卦的神情。 “送不送礼,存乎于心,跟银子有什么关系!”彩霞道,“我们家小姐送的礼物也不是花钱买的,可是小姐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才绣成的。” “你这家奴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小姐绣的针线布匹不是钱?这些金线银线,价格可不便宜。”谢灵瑶讽刺道。 彩霞一噎,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我听闻楚王妃前些日子不是学了琴么?不如就抚琴一曲,替太后娘娘解解闷也算是一片心意。” “你们林家消息果然灵通,连人家楚王府后院的事情都知道得如此清楚。”谢灵瑶又说。 彩霞再次被堵住。 在场其余世家贵妇们哪能猜不出其中缘由,只是这谢家、林家、淑妃太后,可都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聪明的都知道这种时候不掺合才是明智选择。 “你们这里倒是热闹,都在聊些什么呢?” 争执间,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身着明黄衮龙袍的天子携一众皇子大臣走了过来。 “回皇上,大家正在说给太后娘娘送礼一事。”一名年轻嫔妃回道。 虞婉对这位嫔妃倒是有些印象,那日在未央宫,这位妃嫔和丽妃一起出现过。 “原来如此,那你们可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了?”丽妃跟着皇上一同过来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便笑着问。 那嫔妃正要开口,太后先道:“哀家都这岁数了,攀比礼物贵重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心意到了即可。楚王妃空手而来,哀家也是欣喜的,刚才听说她学了琴,要献一曲,哀家正想听听。” “哦?那正好,朕也来凑个热闹。”延平帝道,对于这位特殊的儿媳,他虽未见过,却也知晓一二。 说起来,这还是唯一一名他未见过的儿媳。 沈时韫却不由得皱眉,明婵这女人,哪会什么琴,这种时候被推出来,不就是丢人现眼的! “父皇,明婵她不会……” “这么巧,我正好也带了琴,准备给皇祖母献一曲,不如我与小……嫂嫂一起为皇祖母弹一曲?” 沈时韫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朗的少年音打断。 沈时韫不由得皱眉看向沈星野,目光变得幽深而危险…… 第44章 嫂嫂可别让我抄书呀 第四十四章 不光是沈时韫,淑妃的脸也变得难看无比。 丽妃倒是没什么,只是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其余人都一脸吃瓜表情。 明婵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时韫并不认为明婵的琴技多好,他在未央宫听人说过,明婵的琴技令淑妃都感到头疼,只有撵走才能不烦心。 在黔州时,沈时韫其实也有一台琴,算不上好,是明婵从当铺低价买回去的。沈时韫没见她弹过,都是他自己无聊时打发时间用。 但是,现在明婵的琴技好不好已经不重要,沈时韫的沈星野这番话相当不爽。 沈时韫冷着脸道:“她不会弹,也不会和你合奏。” 沈星野正要反驳,一直低垂着头的明婵抬头道:“多谢睿王殿下盛情邀请,我确实不会弹。” 她这话是看着沈星野说的,沈星野立即意会过来,之前她就曾提过,不许把荒院的事情说出去,他现在要是帮她辩解会弹琴的话,自然也会遭到楚王殿下和淑妃娘娘等人的怀疑。 沈星野满脸懊恼,“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看嫂嫂,就觉得嫂嫂一定是个有趣多才的女子。” “多谢睿王殿下谬赏。”明婵谦虚道。 一直静看发展的延平帝忍不住多看了明婵两眼,对于这位楚王妃,他倒是比对其他几位皇子妃多一些印象。 毕竟这位楚王妃虽然不是他钦点的鸳鸯谱,却是最独特的一个,跟着楚王去流放地生活过三年,离京和回京都被传得沸沸扬扬。 端看容貌,这明家庶女跟楚王确实犹如云泥之别,更别提庶出的身份了。 不过她胆识倒是不小,虽然看似木讷,却在对上睿王时却很冷静自如。 “朕这老七琴技也不好,今儿还说要给朕一个惊喜。他都丢得起这个人,你怎打起退堂鼓?”延平帝问。 世家女子都会些琴棋书画,说不会的多半是自谦。 明婵道:“回皇上,淑妃娘娘前些时日还特地寻了李大人教过我,是我太过愚笨,独自参悟了两天都没学会,李大人也说了我这般愚笨的人不是弹琴的料子。” “独自参悟?怎么个独自参悟法?”延平帝觉得她说得有趣,便追问道。 “李大人先弹一遍给我听,让我仔细领会,我领会不了,大概是我心思不够纯粹吧。”明婵道。 “哪个李大人?”延平帝又问。 淑妃终于坐不住了,“皇上,今儿是太后娘娘生辰,就不议论这些闲杂事了吧?” “正是难得偷闲,皇上才有空在这里听听这些闲杂事呀!”丽妃却说。 “哀家只想乐一乐,这些杂事改日再说。”太后开口。 明婵道:“臣妾自小没摸过琴,于琴道上并无天赋,倒是会用叶子吹曲。要是皇上不弃,那臣妾便用叶子为太后娘娘奏一曲吧!” 太后很不爽,她不想把这种机会推给明婵,“娉婷琴棋书画样样不落,哀家倒是更想看娉婷跳舞,时韫抚琴。” 延平帝道:“朕倒是听过各种乐器,唯独没听过叶子吹曲。既然太后想看跳舞,那便由老三和林小姐先来,老七和楚王妃合奏,你们谁表现得好,朕便重重有赏。” 沈时韫想婉拒,却见明婵面露喜悦,“那臣妾先去外面准备几片适合吹奏的叶子。” 延平帝点头允了。 沈星野立即道:“我陪嫂嫂去。” 沈时韫听着沈星野这一口一个嫂嫂,脸色有点绿。虽说沈时韫并不觉得沈星野跟明婵之间会有什么,但在给自己找堵这一点上,他这位七弟可是煞费苦心。 “此事就不劳烦七弟了,明婵是我的王妃,若真要人陪,也轮不着七弟来,我陪她去。”沈时韫道。 明婵这女人只会给他找麻烦,这种时候强出头又能争个什么。 林娉婷眉眼低垂,有几分落寞,也有几分费解。 那名明家庶女长得如此普通,为何三殿下和七殿下都在围着那丑女人转?! “只是摘几片叶子而已,何须如此多人去?”太后十分不悦。 “多谢两位殿下好意,我一人去便可。” 明婵很知趣地走了出去。 谢灵瑶起身道:“臣女也没见过能吹曲子的叶子,臣女去长长见识。” 她本来就是活脱的性子,一溜烟就跟了上去。 “时韫,太后想听你抚琴,你便弹奏一曲吧!说起来,本宫也很久没听你弹琴了。”淑妃道。 “嗯,趁着现在难得清静,哀家也想好好听一曲。说起琴技,这年轻一辈里,就属你弹得最好,最合哀家心意。” 既是太后开口,沈时韫也不好推辞,坐到了古琴前。 “光有琴声太单调了些,哀家也想看娉婷的舞姿。”太后一脸慈爱地看向林娉婷。 “既然姑祖母喜欢,那娉婷就献丑了。”林娉婷盈盈一礼,走到了大殿中央。 沈时韫信手抚琴,低垂着眼帘,遮住了眼底情绪,有些心不在焉。 林娉婷跟着舞了一曲,赢得满堂喝彩。 “娉婷的舞姿果真翩若惊鸿,难怪能名扬京城。”淑妃盛赞道。 当朝风气并不保守,且不少世家贵女们都会些才艺傍身,若能在琴棋书画方面有所造诣,还能赢得才女之名。 “第一公子的琴配上第一美人的舞,果然是绝配!” “若是林小姐能稍长几岁,或许当年便成了一门好姻缘。” 淑妃旁边不远处的两名宗妇笑着谈论起来。 “那可不一定。”丽妃道,“马后炮谁都会,林小姐这千金之躯,哪能吃得苦?” 丽妃这话说得不客气,不过她本来就是恃宠而骄的性子,也只有她敢这般说。 太后甚是不喜丽妃,两人早在多年前就曾交恶,丽妃会这般不给林太后和林家面子,倒也并不出乎人意料。 延平帝道:“不复存在的事,就不用拿出来说了。这楚王妃怎还没回来?” 天子话音刚落,明婵和谢灵瑶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让诸位久等了。”明婵手上多了两片细长的叶子。 “这么简单的叶子,能吹出曲?”延平帝问,他似乎对叶子吹曲很感兴趣。 沈星野信心满满,“嫂嫂肯定能,我也万分期待和嫂嫂合奏。” 沈时韫蹙起眉,他不明白沈星野凑什么热闹,虽说丽妃和淑妃之间明争暗斗从来没断过,但他跟沈星野之间似乎并没有这么多冲突。 他和沈星野相差四五岁,他离京之时,沈星野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屁孩。 在沈时韫眼中,沈星野对他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因为丽妃虽得宠,但丽妃出身并不好,身后没有强大势力支撑。丽妃能有这么多年的风光,靠的全是延平帝的恩宠。 沈时韫道:“她一人吹即可,琴声夹杂其间,不伦不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吧,父皇。” 延平帝最宠爱睿王这个活泼儿子,见他兴致勃勃,便微微颔首。 “你之前在朕面前自吹自擂,朕今日就好好验收你的成果。要是你真有长进,朕重重有赏,没有长进,你就去给朕抄十遍君策。” 沈星野让人把他的焦尾琴抱来,又对明婵嬉笑道:“嫂嫂,你可不要让我被罚抄书啊!” 明婵也不谦虚,点了下头,“我认真配合。” 沈星野抚琴,明婵将细长叶子放在唇边,琴音清澈,叶子声音悠长。 两人合奏的,正是明婵在荒园教沈星野弹奏的明月几时有。 两人配合默契,旋律悠扬动听,一时间倒让不少人都沉醉其中。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心中甚是不爽。 这曲子他其实听过,明婵在黔州干活的间隙,偶尔兴致来了会随便摘两片叶子放在唇边吹。 都是一些他没听过的调子。 沈时韫问过这些调子是哪里学的,明婵只说是听别人吹起,便跟着学了。 黔州那边会唱山歌的女子倒是不少,沈时韫自是不会穷根究底地去问别的女子。 只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曲子,沈星野为什么会知道?而且还和明婵弹得如此默契…… 沈时韫眼底眸色沉了沉。 当然,不爽的不止沈时韫一人,淑妃、太后等人也听得不太高兴。 虽然不愿意承认,沈星野和明家庶女这支曲子倒是奏得有模有样。 曲毕,谢灵瑶道:“想不到普通树叶也能吹奏出如此美妙的旋律。” 延平帝也微微颔首,“老七你确实进步不少。” “那我可就要问父皇要赏赐了。”沈星野说。 “此曲叫什么名字?朕倒是第一次听。” “这支曲子叫明月几时有。”沈星野回道。 “缘何叫明月几时有?”延平帝颇有兴致地问。 这支曲子旋律动听,也不怪延平帝会感兴趣。 沈星野看向明婵,这一幕刚好落在沈时韫眼中,沈时韫道:“此曲应是黔州的山歌,七弟如何得知?” 沈星野自幼在音律方面也颇有研究,这支曲子旋律悠扬,若是在京城出现过,他不可能全然不知。 既然不曾出现在京城的曲子,睿王自然更不可能知晓。 这所有的点都在明婵身上,因为沈时韫只听明婵吹奏过。 沈时韫的目光从沈星野挪到了明婵身上,如有实质般,欲将明婵盯出一个洞来。 第45章 她这正妃当得失职 第四十五章 众人都投去八卦的眼神。 明婵道:“殿下,那日妾身在未央宫以东的荒园里领悟琴技时,吹了这一曲,想寻找一些共通之处。可惜妾身愚笨,没有摸索出来,想必睿王殿下便是听了之后记下了。” “对,就是这样!”睿王立刻附和。 沈时韫心中冷笑,延平帝倒是很受用,问明婵:“你是从黔州听来的?” 明婵道:“臣妾与那些山里女子采药的时候学的,黔州山沟里没有丝竹管弦,只能唱唱山歌吹吹叶子。臣妾五音不全,山歌唱不了,山里找药走累了,便停下来自娱自乐。有时候在山里遇上危险或是成片药材,也可吹一些特殊的调子告诉同伴。” “你为何要采药材?”延平帝问。 “自是拿去卖钱,有些也留作自用。”明婵回道。 太后不喜欢听这些,便岔开话题,“皇上,时韫这几年在黔州受苦受难,哀家想着心中就难受。他都快二十了,后院还空荡荡的,说着是王府,只怕连普通人家的后院都比不上。如今太子又要添子嗣,老六也要当爹了,哀家这些皇孙里,就时韫府上一直没有动静。” 太后明显偏心楚王,不过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质疑。 毕竟楚王确确实实在黔州吃了三年苦,而今后院相较其余皇子,确实算是很空了。 延平帝对此倒没什么异议,他也是喜欢多子多孙,对沈时韫也有几分歉疚,便道:“老三可有心仪之人?” 沈时韫神色依旧冷清淡然。 淑妃道:“皇上,时韫向来沉稳内敛,你这般问时韫,时韫纵然有喜欢之人,又如何说得出口?” “有喜欢之人直言便是,何需遮遮掩掩?”延平帝说。 沈时韫道:“儿臣离京多日,与京中小姐并无接触。” 他此生怕是很难喜欢上一个人,在娶妻之前,他倒是想过要娶一名贤淑的贵女为正妃,不过现实却有些讽刺。 纳侧妃之事也并没什么不可说的,每个皇子终究都要走上这一步,这是人之常情。 他身边不可能永远只有明婵一个女人,于情不合,于礼不合。 对于侧室,他倒也没什么特别要求,贤良淑德家世清明即可。 延平帝想了想,又看向沈星野,“老七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已有心仪之人?你那心仪之人今日可有出现?正好父皇今日都为你们做主。” 沈星野道:“儿臣自己喜欢的女子,自己去追,不需要父皇做主,只要父皇今后不要阻挠便是。” 延平帝笑了起来,“你也藏着掖着,莫非喜欢之人当真如此难以启齿?” 沈星野有点心虚,“儿臣又不着急。” “哀家看着娉婷和时韫倒是极配,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容貌身世也都相当,就连刚才那一舞一曲,也甚是心有灵犀配合得当。”太后说道。 谢灵瑶忍不住了,“太后娘娘又在乱点鸳鸯,楚王妃还在这里呢!就算侧妃和殿下再配,能比得上正妃和殿下配吗?” 太后道:“明婵跟随时韫三年有余,时韫后院空无一人,也无一儿半女,她这正妃当得实在失职。” 明婵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并非臣妾善妒想独占殿下宠爱,是殿下心存高远,对儿女私情并不看重。而且,这三年时间,殿下都在黔州,黔州那种地方荒无人烟,能配得上殿下的,就更少了。” 沈时韫目下无尘,心性高傲,怎么可能看得上黔州那种小地方出身的女子? 若非自己为他出生入死,又恰好阴差阳错成了婚,或许楚王殿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妾身前些日子也同殿下商议过,侧妃之事,妾身愿意为殿下留意。”明婵如实说。 沈时韫听得心烦。 延平帝问:“老三你如何看?” 沈时韫:“但凭父皇做主。” 侧妃一事,他答应过淑妃,自然不会反悔。 延平帝又问林娉婷:“你可喜欢楚王?” 林娉婷羞得满脸通红,“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怎敢私自做主?” “姑祖母趁着这个喜气日子,就帮你做了这个主,你和时韫择日将婚期定下,哀家亲自当你的证婚人。”太后拍着林娉婷的手道。 林娉婷谢了恩,沈时韫心中并未有多少喜悦,这一切都不过是流程而已。 他看了明婵一眼,却见明婵跟没事发生一样,沈时韫莫名就有点不高兴了。 宴会继续进行着。 沈时韫被太后叫去陪坐一旁,而太后另一边,坐着的则是林娉婷。这门婚事若成,也算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在时人看来,也算是一桩良缘。 谢灵瑶打量着明婵,见明婵正埋头吃得欢,不由得好奇道:“楚王妃心中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 “楚王就要纳林家千金为侧妃了。”谢灵瑶道。 明婵笑了下,“皇子纳侧妃,多正常的事,太子殿下不也有侧室?” “这可不一样,太子就算纳再多美人,都始终越不过我姐姐,但这位林家千金,可不是好惹的,你压不住她。”而且,跟别人共享一个男人的滋味,太憋屈了。 太子对谢灵姝很好,可谢灵瑶还是觉得她姐姐也没有那么幸福,更不用说明婵这种本来就不得宠的。 “多谢关心,我也没想过要压过谁。”明婵笑道,她是巴不得沈时韫身边能多一些女子,这样自己就更容易脱身一些。 吃完一碟精致佳肴,明婵道:“这里有点闷,我出去走走。” 说罢,便起身离开。 许是殿内人太多,闹哄哄的,明婵觉得有些闷,倒是在外面来好受很多。 “小婵姐。” 明婵回头,见着一脸少年气的沈星野,也客套地打了声招呼:“睿王殿下。” “不是说了叫星野么?你现在对我好生疏,我最近天天去荒园,害得我等了一天又一天,都没见着你,原来你是三哥府上的。”沈星野道。 明婵笑了,“你已经学会了,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 “那我的痒痒粉呢?你答应给我做的。”沈星野道。 明婵倒是把这事给搞忘了,想不到这少年记性这么好。 “痒痒粉这种东西不宜随便带来皇宫,而且我缺材料,很难制作出来。不如我换一件东西送你吧!” “什么东西?” 明婵从身上解下早上带出来的那只香包,“这里面的药材能辟邪避毒,或许对你会有用处,你拿个东西来装一下。” “那我能香包一并带走么?我今天带了银子。”沈星野道。 “好。”明婵也答应得干脆。 沈星野用十两银子给明婵买下了这只香包,两人都觉得很值。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冷淡的声音突兀插入,打断了相谈甚欢的两人。 明婵循声看去,便见一脸高冷的沈时韫正朝这边走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此刻的楚王殿下周身都是冰冷的气场。 第46章 不熟 第四十六章 沈星野看着走过来的高冷男人,解释了句:“我在感谢小婵姐,她让我琴技进步了不少,不然我都得不到父皇的夸奖。” “小婵姐?”沈时韫听到这个称呼,气笑了,“她是你三嫂。” “哦,嫂嫂~”沈星野从善如流地叫了声。 可沈时韫听着,更觉得烦了。 他看向明婵,“你出来做什么?” 明婵道:“妾身觉得太闷了,身体不太舒服,出来透透气。” 沈时韫将信将疑的看了两人一眼,不过明婵的神色太过淡然,倒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外面的日光明媚,落在明婵黑黄的脸上,像戴着一张假面具一般,再配上她那一身显黑的绛紫色衣服,简直丑的突兀。 而站在她身边的少年继承了丽妃的好容貌,肤色白皙,容貌俊秀,怎么看沈星野也不可能喜欢明婵这种女子。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沈时韫将自己脑海里那些荒唐的想法按下,明婵平平无奇,身份卑微,除了自己,谁会愿意真跟她在一起? “三哥又怎么擅自离席呢?你不去陪太后娘娘?皇祖母可是最疼爱你了。”沈星野说道。 沈时韫没回答沈星野的话,只是看向明婵,“你也该歇够了,随本王回去。” “嫂嫂才出来,怎么就歇够了呢?”沈星野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 沈时韫直接忽视他,直直看着明婵,等着明婵的选择。 明婵轻叹一口气,“多谢睿王殿下,我先走了。” 沈星野:“好吧,那小婵姐珍重……嫂嫂珍重。” 他这生硬的改口,听得沈时韫眉心紧锁。 沈时韫转身离去,明婵紧随其后。 待到走远,沈时韫问道:“你和睿王很熟?” 明婵道:“不熟。” “不熟他如此护你?”沈时韫质疑。 明婵却轻声笑了,“殿下和林小姐很熟吗?” “不熟。” 沈时韫想也没想就回答。 论起来,他跟林娉婷其实应该算表兄妹,不过并不是很亲近的表兄妹,再加上林娉婷比他小一些,沈时韫对这位表妹并没有很熟,只是偶尔在宴会上遇到。 在他和明家议婚的时候,林娉婷其实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都不在他挑选正妃的范畴。 京城里各大世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姻亲关系,林娉婷跟他的关系,也算不上多特殊。 甚至,在淑妃跟他说起林家小姐将嫁入楚王府之前,沈时韫对这位即将嫁给自己的林小姐也没什么印象。 他记得起林娉婷的名字,连模样也都是模糊的。 明婵笑得更灿烂了些,“殿下,你都将要娶林小姐为妃了,你和她尚且不熟,睿王殿下不过是为我说了几句话,你便要疑心我与他的关系么?” 沈时韫:“……” “林小姐和你还是青梅竹马,殿下和她当真不熟吗?”明婵抬起头,直直地与沈时韫对视。 沈时韫不悦,“你在质疑本王?”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就事论事。” “明婵,本王早就给你说过,本王身边不可能永远只有你一人,你拈酸吃醋也没用。”沈时韫薄凉道。 明婵不再说什么了。 沈时韫倒也没再纠结明婵与沈星野之间的关系,自己将要扩展后院,明婵吃醋,倒也正常。 不过…… “你陪本王流放三年,本王念及旧情,对你诸多宽容,但你也不可凭着本王的这份宽容,便忘了自己的身份,本王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沈时韫的声音多了几分冷冽。 明婵垂首恭听,倒是一副乖顺模样。 回到席间,太后立即招呼沈时韫过去,“你去哪里了?娉婷对皇宫不熟,你带她去逛逛吧!” 沈时韫默了下,应承下来。 林娉婷一脸娇羞,跟着沈时韫走了出去。 明婵坐在谢灵瑶旁边,漫不经心地吃着桌上的佳肴。 谢灵瑶道:“太后娘娘这般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林家的小姐嫁不出去呢!” 谢灵姝道:“阿瑶不得无礼,这种事不是你我能随便议的。” “这寿宴搞得跟相亲宴一般,太没意思了。阿姐,我们不如去看看太子他们在玩什么吧!” “也好。”谢灵姝跟太后之间的关系也很冷淡,便寻了个借口告辞。 起身之际,谢灵姝对明婵道:“楚王妃可要一起么?” 横竖都是玩,明婵也不想在这里被太后淑妃等人刁难,便起身和谢灵姝一起离开。 走到半路,谢灵姝头冒冷汗,脸色惨白。 谢灵瑶吓了一跳,“阿姐,你可是又不舒服了?” 谢灵姝抓着她的手,“扶我一旁歇会儿吧!” “可要叫太医?” 谢灵姝却摇了摇头,“你知道没用的,我歇会儿就好了。” 明婵跟在她们身后,扶了谢灵姝一把,手搭在她手腕上,静静听了会儿脉。 “太子妃可是服过药才受的孕?”明婵问道。 “什么药?”谢灵瑶紧张起来,“阿姐你吃了什么药?” “阿瑶你去给我倒杯水来。”谢灵姝吩咐道。 谢灵瑶却不肯离开,“你又想把我支走,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谢灵姝惨淡地笑了笑,“太医说我不易受孕,是我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服了一种能让我快速受孕的药,只是这种药会让我孕期变得很痛苦。不过没有关系的,阿瑶,这种药只是让我难受些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可谢灵瑶哪里肯信,“我就没见过谁怀孕会像阿姐这般痛苦,阿姐喜欢孩子,抱养一个即可,何需非要遭这般罪?” 谢灵姝轻轻摇了摇头,“阿瑶你想得太简单了。” 说着,头上冷汗如瀑,看着更加脆弱了。 “阿姐你别说话了,先歇着吧!”谢灵瑶心疼不已。 谢灵姝果真没再说话了,她这次发作得更厉害了些,而且离上一次的时间更短。 明婵看着她俩,陷入了沉思中。 谢灵姝靠着谢灵瑶坐在凉风亭,闭着眼,一脸痛苦。 隔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谢灵姝的情况没有好转,谢灵瑶有些着急了,“阿姐,我去叫太医。” 明婵这才道:“要是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为太子妃扎针试试?” 谢灵瑶狐疑地看向她,有些犹豫不决。 明婵道:“我在黔州跟当地的产婆和医者学过一些。” 谢灵姝正在痛苦中,“那就有劳你了!” 明婵拿出随身携带的针袋,命人备好了相应的消毒工具,开始认真给谢灵姝施针。 过了一刻钟,谢灵姝身上的痛苦终于缓和过来,额头也不再冒冷汗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谢谢你。”谢灵瑶认真道谢。 “不客气,你之前也帮了我。”明婵道,“不过太子妃这情况……只怕不是很好,你最好带她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歇息吧!” 谢灵瑶见谢灵姝脸色虽然好了些,但依旧很虚弱,便点点头,“你今天救了我阿姐,这份情我记下了,改天我和阿姐一定好好酬谢你。” 第47章 小婵喜欢楚王吗 第四十七章 明婵却道:“举手之劳而已,只是……今天这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我不希望被人知道。” “为什么?”谢灵瑶就不明白了。 以明婵现在这情况,如果这一身医术能被世人认可,或许她的处境会有所改善。 明婵道:“我只想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不想被人关注着。” “楚王妃淡泊名利,好事不留名,是真正的侠女。”谢灵姝夸道。 明婵:“你误会我了,我也没想过当侠女,我娘希望我做个平凡的人,过安定简单的人生。‘楚王妃’这个称呼不太适合我,你们可以叫我明婵,或者明姑娘。” “好,谢谢明姑娘。”谢灵姝对她微微一笑。 谢灵瑶道:“那我以后叫你明婵姐,你也可以叫我阿瑶,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谢灵瑶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帮明婵说的几句话,最终收获了明婵这个朋友。其实最初帮明婵说话,也不过是想怼一怼淑妃而已,她实在看不惯淑妃那种高高在上欺负老实人的势利眼。 今日接触下来,谢灵瑶发现自己的做法完全没错。 “明姑娘,我阿姐这情况,可有破解之法?”离开之际,谢灵瑶抱着几分期待地问道。 既然明婵有办法帮她阿姐缓解痛苦,或许有办法帮她阿姐从根源上解决这种痛苦。 明婵摇摇头,“怕是要让两位失望了,我学艺不精,暂时还没法解决。” “阿瑶就别为难明姑娘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谢灵姝道。 太医院的大人们都束手无策,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谢灵瑶带着谢灵姝去休息,明婵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打发时间。 “小婵,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明婵看着走来的谢若安,也笑着打了声招呼,“是很巧,兰婶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她一直念叨着你。”谢若安道。 明婵没接话,视线不经意落在了谢若安腰间的香包上。 最近她都跟香包打交道,这可真是巧。 谢若安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笑着解释:“你给我的药材和香料确实很管用,我最近状态好了很多。” “能帮到谢大人,是我之幸。”明婵道。 谢若安失笑,“你这是在故意抬举我呢!” 明婵看向别处,“想不到谢公子还留着这只香包。” “小婵送的东西,我怎会随便丢弃,自是好好珍藏。” “谢大人,我现在已经是楚王身边的人了,谢大人不必如此对我。”明婵道。 谢若安许久没说话。 远处的湖面上,一对佳人坐在画舫里游湖,这对佳人正是出来游玩的沈时韫和林娉婷。 “小婵真的喜欢楚王吗?”谢若安问。 明婵笑了下,“这种问题可不像洒脱的谢大人会问出口的,我的感受其实不是那么重要。我都跟楚王生活三年了,一度我甚至觉得会和他一起到老,还好我们回到了京城,这个梦终于醒了。” 她笑着说完这话,完全看不出任何伤心,甚至还有些庆幸的情绪在里面。 谢若安完全猜不出她为什么会是这样,但他觉得明婵心中一定很苦。 沈时韫坐在船上,视线遥遥的看着远处,有些心不在焉。 林娉婷坐在他对面,“殿下,可要尝尝青州进贡来的贡梨?” 沈时韫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林娉婷脸上有些失落,楚王殿下确实太高冷了,跟太后娘娘说的完全不同。 “楚王殿下?” 沈时韫这才回头淡淡看她一眼,“有事?” 林娉婷眼底有些委屈,“没……没事。” 沈时韫便没再理她了。 因为他现在看见了让他不爽的一幕,远处的湖边凉亭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和他的政敌在一起。 明婵这女人和谢若安在说些什么?她和谢若安之间又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他狐疑之际,明婵又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谢若安在原地。 这两人之间有故事?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或许只是偶遇。 沈时韫想起了谢若安身上的那只香包,也许明婵因为好奇停下来问了几句,就像那日自己和谢若安在醉香楼门前见面一样。 察觉到自己在明婵这个女人身上花费的心思多了些,沈时韫脸色又不由的沉了下来。 “殿下在看什么?为何突然不开心了?”林娉婷关心问道。 “没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见楚王妃了,殿下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身边也没有那别的妾室,想必和楚王妃的感情很好吧?”林娉婷道。 “好?”沈时韫轻轻笑了声,“你是想问什么?” 林娉婷道:“明姐姐很喜欢殿下,我怕殿下娶了我,明姐姐会不高兴。” “你要是不想嫁,本王不会勉强,本王可以出面去和太后说。”沈时韫道。 和林家结盟,有利有弊,沈时韫并不强求。 “娉婷不是这个意思。”林娉婷赶紧澄清,“殿下或许不知道,早在十一岁那年,我就已经倾心于殿下。那日我在城中走丢,是殿下救了我……” 沈时韫早都忘了这事了,听她说起,倒是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救你的是我的侍卫,不是我。”沈时韫道。 “就是殿下,他们都听命于你,不是你又会是谁?”林娉婷一脸天真灿漫,看向沈时韫的眼神都是爱慕。 沈时韫看着她,渐渐倒是没那么排斥了。 明婵从宫中回到府上时,已经是晚上。 刚到府上,便有人送来不少金银财宝,特地交给明婵的。 第48章 你们要跟谁就跟谁吧 第四十八章 “这是谁送过来的?殿下吗?太多了。”秋月惊喜道。 “殿下不会这么慷慨。”明婵随手拿起一只锦盒看了眼,里面装着一串莹白珍珠。 而在珍珠下面,则是一张被压着的纸,明婵打开一看,轻轻笑了笑。 她还以为这些东西是谢家或东宫送过来的,没想到是睿王府送来的。 不过也对,如果是谢家或是东宫,不会这般藏着掖着,搞得神神秘秘的。 “替我谢过你们主人,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居功,银子我收下,其余的你们带回去给你们主子吧!” 明婵将珍珠放回锦盒,自己只取了其中的千两银子。 秋月十分不解,“王妃,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为什么你只要银子?” 明婵已经走进了里间的卧室,“不是你的事就不要问,言多必失,知道得多了,容易掉脑袋。” 秋月被吓得哆嗦了下,紧张地闭了嘴。 * 不知不觉过了月余,不过翠萝院的月银却好似被遗忘了般。 “王妃,奴婢家父生了病,急需用钱,不知这府上的月银何时才能发放?”一丫鬟求到了明婵跟前。 明婵扫了她一眼道:“府上的事我做不了主,你该去找沐姑娘,她才是管你们月银的人。” 翠萝院的下人最近确实收敛了不少,不过这是在看到百合、绿珠等人的下场之后,她们才变得听话些的。 当然,她们的听话可能让某些人不愉快了。 即使这些人只是表面听话,也让有的人不高兴。 明婵不想过问这些,她的月银也没到账呢! 那丫鬟没要到钱,一脸幽怨地走了。 “王妃怎么说?”候在外面的婆子赶紧问,月银要是拿不到,这日子还怎么过。 听闻跟着沐姑娘的下人每月拿到的银子不仅多,连赏赐也多,有些人拿到手的东西甚至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丰厚。 这一对比,不是气死人么? “王妃让我自己去找沐姑娘。”那丫鬟道。 她要有胆子去找沐姑娘,哪还用的着去找王妃? “沐姑娘这明摆着是给我们下马威,唉,定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才会这般对我们。这后院都是沐姑娘管的,这一个月拿不到月银就罢了,就怕每个月都拿不到……” 听婆子这么一说,那丫鬟更加面如菜色,“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既然王妃让我们去找沐姑娘,那便去吧!月银总不能不要。” 两人结伴去找沐霜。 沐霜正坐在院子里喝着冰镇梅子汤,还有两名丫鬟在一旁打扇伺候。 相比起翠萝院天天跟药材打交道的王妃,沐霜看上去更像王府的女主人,只怕这楚王府没有谁能比她这般潇洒。 “沐姑娘,我们此番前来,是想问问月银的事,听闻别的姐妹都拿到了,为何我们没有?” “你们王妃用度太大,之前那一身衣服花了不少银子,前些时日给她买燕窝又花了不少,殿下都没她能花,这银子都用在她身上了,你们只好先委屈一下。”沐霜漫不经心道。 “沐姑娘,我父亲生了重病,急需用钱……” “我又不是你们主子,你的主子是明小姐,你如此尽心伺候她,她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么?你们的主仆情谊可真不值钱啊!”沐霜说道。 “沐姑娘,你才是我们的主子,我们都听你的话,求沐姑娘开恩。” 她们同碧荷、绿珠等人都是沐霜亲自选出来在翠萝院伺候的,也都知道明婵这个楚王妃当不了多久,手上也没权。只不过有绿珠碧荷等人的教训在前,她们这些日子不敢对王妃动歪心思。 哪里想到,她们在王妃面前老实了,在沐霜这边又要吃这样的大亏。 “听我的话?”沐霜嘲讽地笑了笑,“你们明明是听王妃的话,王妃才是你们的主子。如今你们攀上高枝了,哪还记得我这个引路人?” “沐姑娘息怒,奴婢从来不敢忘记沐姑娘的指引!”那丫鬟带着哭腔道。 沐霜却只是冷哼一声。 旁边的王婆子见状,慢悠悠道:“嘴上说的好听有什么用?你若真对沐姑娘忠心,便将这个放到王妃的房间吧!” 说着,王婆子将一件东西交到了丫鬟手上,那丫鬟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那是一只扎了针的布偶娃娃,上面还有生辰八字之类的。 是曾经在皇宫引起动乱过的巫蛊。 “奴、奴婢不敢!” “你既不敢,那便作罢!来人,将她带下去!”王婆子冷声道。 跟那丫鬟一同前来的婆子看了眼情形道:“小红,你别犯傻,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先拿着,反正王妃对你我都没有什么主仆情,你我如此尽心伺候,也不见王妃对你有任何同情,你我都是沐姑娘的人,可别跟错了对象。” “还是你聪明些,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王婆子道。 沐霜:“王嬷嬷,赏。” 王婆子当着那叫小红的丫鬟,给了那婆子五十两银子。 在王府做事的人,大部分一个月也只能领三四两银子,可王婆子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顿时让小红都红了眼。 那婆子赶紧道谢,拿着银子和那只人偶一起离去。 走到外面,小红还有些忐忑,“你……你真要这么做?王妃可不是好惹的。” “你还看不出来么?我们这沐姑娘和王妃之间,必须选一个。如果我们今天没来,我们或许还可以放弃银子选择王妃,可刚才王嬷嬷已经给我们看了这个,我们便没得选了。你以为她们会如此轻松放我们离去么?” 小红一听,顿时如丧考妣。 “这银子我们平半分吧,你既已知道此事,也别想脱身了。我进不了王妃的房间,这东西还得靠你放到王妃房间里去。”那婆子说道。 小红胆怯,却不傻,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只得点头应下了。 * 秋月颇有些忧心,“王妃,先前小红过来求你,你为何不帮她一把,如今你在这府上的处境……唉,我说句不中听的,所有的下人都看沐姑娘眼色行事,没几人真正将你当王妃。趁着这个机会收买几人,其实对我们不也挺好?” “以利收买,将来一天也会因为利益而背叛我。更何况,要谈用利益收买,我自然是比不过沐霜的,你看你我的月银不也没拿到手么?” “那我们不如告知殿下?” “殿下现在忙着侧妃之事,我们就不必用这种事去麻烦他了,沐霜敢这般做,定是有后手的。”明婵道。 “那我们就这样任她欺负吗?你才是真正的王妃呀!她算个什么东西!”秋月气鼓鼓说。 “论手段心机,我不是沐霜对手。她们要讨好沐霜,我也理解,只是不要在我面前作妖就行,你也一样。”明婵道。 秋月赶紧摇头,“我只认王妃为主,我笨拙,耍心机也耍不过别人,跟王妃就挺好。” 王妃虽然有时候行事古怪,出乎人意料,但相处下来,秋月却觉得王妃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王妃不会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偶尔她说错话做错事,王妃也从不追究。 王妃还喜欢美食,时常分给自己吃。 跟王妃相处,就像和姐妹相处一般,秋月觉得自己这辈子跟着王妃就挺好。 就算王妃不得势也没关系,总比她在浣衣局被欺负好太多。 明婵对她的忠心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吩咐道:“最近翠萝院可能又要不太平了,你留意着点。” “奴婢晓得。” “我要出门买点东西,今日你就不用陪我去了,在翠萝院好生守着,有什么动静等我回来再论。” 秋月点头应下。 明婵出府,她的几味药材用完了,需得再购置一些。 不料刚走出王府,便被一少女叫住了。 “楚王妃,奴婢可算等到你了!”那少女一脸欣喜地看着她。 明婵将她打量一眼,“你是……谢小姐身边的红蕊?” “难得王妃你还记得我,我家小姐和太子妃等候你多日了,只是你们楚王府的人不肯给我们带信,或是找借口打发我们,我家小姐也没法,只好让我在这里蹲守。”红蕊解释道。 “你们找我有事?”明婵问。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是我家小姐和太子妃想好好酬谢你,不知楚王妃可否赏脸走一趟?” “谢小姐和太子妃太客气了,既是如此诚心相邀,我岂有不去之理?”明婵浅笑。 她在京城没什么朋友,结交一两个姐妹倒也不错。 第49章 谢大人中意的姑娘 第四十九章 “小婵妹妹,这些是姐姐的小小心意,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灵姝将一只精致锦盒推到明婵面前。 明婵淡淡看了眼,“举手之劳,太子妃不必如此客气。” “于你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紧要大事,小婵妹妹何不先看了再说?” 明婵这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地契。 谢灵瑶道:“明姐姐就别客气了,阿姐听若安哥说你欲购买一间铺子,这才做个顺水人情,把这间铺子让给你。” “这间铺子算是我的陪嫁之物,在我手上也发挥不了什么用处,我于铺子经营方面没有这般头脑,也没这么多精力去过问。你有一手好医术,这铺子在你手上或许还能有所用处。”谢灵姝道。 话到这里,明婵便也不再推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本就是你应得的。”谢灵姝道,“自你上次为我扎针之后,这些日子我舒坦很多了。我一直想找你当面道谢,奈何没机会与你相见。” 明婵看了眼地契,这是一间地处京城繁华之地的旺铺,虽然算不上很大,但也不小,无论经营什么,都不会差。 得了这样的好处,明婵也不再藏拙,拿出一只小瓷瓶递给谢灵姝,“近日我闲暇无事,做了一些安胎养胎的药丸,太子妃若是信得过我,可以每日服用一粒。” “我自是信得过妹妹,若你存心害我,那日便大不必救我。”谢灵姝道。 而经过那一日,她也认可了明婵的本事。 其实若是细想,便可知道明婵不是普通的女子。三年前,楚王离京时狼狈颓靡,在黔州还曾遇上刺杀等事,若身边没个能撑得住的人,楚王又怎可能熬得过三年流放生涯? 可惜这世间的男子多薄情薄性…… “阿姐,我们别光顾着说了,先上菜边吃边说吧!”谢灵瑶道。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小婵妹妹这边请。” 几人挪地方落了座,谢家两姐妹备了不少佳肴。 明婵喝着冰镇酸梅汤,甚是惬意,“原来夏日吃冰这么爽。” “小婵妹妹在府上没有用冰吗?”谢灵姝有些诧异。 “我的一切用度,殿下可都记着的,怎能随便用冰?好在我倒不是特别怕热,勉强还能忍受。”明婵笑道,浑然没觉得委屈。 可谢家姐妹听后,却替她委屈得不行。 “楚王殿下未免也太过分了,竟如此待你!”谢灵瑶恨恨道。 “其实他待我倒也没有这般不好……” “你还在为他说话,淑妃和太后那般对你,现在就连楚王也这样欺负你,他们便是看你太好欺负了。”谢灵瑶道。 “我本来也无权无势,又何苦去争这些?横竖不会要了我的命,在黔州日晒雨淋也过了,没道理现在好吃好穿却过不下去,只是一些冰而已,用多了湿气重,偶尔用用还好,天天用承受不住。”明婵解释说。 可她越是这般说,谢家两姐妹越是替她难受。 只是谢灵姝沉稳一些,说道:“小婵的处境,我已知晓 。你我也算投缘,以后我和阿瑶都是你的靠山,你若受了委屈,大可以来找我和阿瑶。我有的,以后也分你一半。” “谢谢太子妃,我其实没觉得委屈……” “这还不委屈?是你脾气太好,才能忍受得了,若是换做我,定要让楚王府天翻地覆。”谢灵瑶道。 明婵却只是笑看着她。 “原来你们在这里,倒是让我和殿下好找。” 几人正说着,谢眀微和太子、谢若安三人走了过来。 “老九,你来的正好,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小婵姐,她的医术可厉害了。”谢灵瑶兴冲冲地介绍道。 “谢小姐谬赞了,见过太子殿下!”明婵对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道:“三弟妹不必如此多礼,是孤该谢你救了灵姝。” 几人寒暄着,谢若安的视线落在明婵身上,“明姑娘的医术自是毋庸置疑,那日在下想给殿下介绍的神医,便是明姑娘。” “哦?原来若安你和三弟妹也认识?”太子略微惊讶。 明婵:“之前我为谢大人的母亲看过病。” “原来如此,看来三弟妹和我们的缘分不浅。”太子道。 “可惜明姑娘嫁给了个负心人……” “阿瑶别乱说。”谢灵姝赶紧打断谢灵瑶的话。 谢灵瑶却不肯听,“我哪里乱说了,楚王殿下回来着急娶林娉婷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如此苛待明姑娘?” “哦?怎么回事?”太子疑惑道。 明婵:“一些小误会而已,楚王殿下只是太忙了,不曾亏待我。” 谢灵瑶:“明姑娘就不必再帮楚王说话了,这么热的天,楚王连冰都不给你用。” “许是殿下才回京,手上有些紧巴,月银都供不上了,哪里还有冰,等过些日子,想必便会好转。”明婵笑道。 她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任何委屈和怨怼,倒像是真信了楚王府没钱这种说法。 但很显然,太子一听就察觉出了不对。 楚王回来后很快就掌控了户部,又得了天子不少补偿,楚王府现在应该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更何况,就算再不受重视的皇子,月银和冰这些东西还是供得起的。 而楚王殿下是已故的季太傅的外孙,更不可能缺银子了。 只是当着明婵的面,太子也不好明说。 倒是谢若安平静地说了句:“纵使再拮据,也不该亏待发妻,在下看楚王也不像拮据之人,谢某难以理解。将来我若娶了贤妻,定会珍之重之,绝不让她受此等委屈。” “若安所言甚是!谁要嫁给了你,一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不过,若安你的心上人,当真一点都不透露吗?”谢眀微道。 “谢大人有中意的姑娘了?”明婵也来了兴致。 “是啊,就是送给若安香包的姑娘,那香包若安宝贵得很呢,片刻不离身,上次还差点被楚王殿下抢去了。”谢眀微心直口快道。 明婵竟不知还有这些,便又问:“什么香包?” “明微莫要信口胡诌!”谢若安道。 谢眀微丝毫没看谢若安的神色,只当他是因害羞而慌乱。 不过能看到向来无欲无求的翩翩君子如此不同的一面,也算是一件稀奇事,谢眀微更加来劲,“喏,就是若安身上那只。” 明婵看过去,一眼便见到那只眼熟的墨竹香包。 第50章 偷听非君子所为 第五十章 “小婵莫要听明微胡诌……”谢若安赶紧解释。 谢眀微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哪里胡诌了?上次楚王殿下看上了这只香包,若安兄亲口承认这是心上人赠送的,不忍割爱,太子殿下当时也在场,他可以作证,对吧,殿下?”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若安一眼,笑着点头:“嗯,孤可以作证。” 谢若安耳尖微红,还想辩解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这种时候似乎不是解释的时机,显得欲盖弥彰。 明婵愣了片刻,无声笑了笑。 谢灵瑶惊讶道:“若安哥竟然有喜欢的姑娘了?这等好事何不告诉我们?别的事我不敢保证,但这姑娘家的心事,阿姐、明姑娘和我绝对比你们在行。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你问出姑娘家的心思,为你们牵线搭桥。” 谢若安道:“多谢阿瑶好意,此事就不劳烦各位了。” “诶,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谢灵瑶八卦道。 可任由他们怎么说,谢若安都绝口不提。 待到傍晚,明婵起身告辞,谢若安道:“我正有点事想请教楚王妃,就由我来送王妃回去吧!” “你想请教明姑娘什么事?”谢灵瑶有点好奇,毕竟谢若安学富五车,平日里很少见他这般主动。 即使是与谢眀微、太子殿下等人交往,也都是谢眀微和太子殿下主动居多。 谢若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娘亲那一身老毛病了,上次明姑娘给我娘亲开的药方效果很不错,我想再请教一些别的。” “小婵姐的医术果然厉害。”谢灵瑶也是心服口服,倒没怀疑别的。 明婵也没异议。 太子道:“那就有劳若安送弟妹回去了。” 谢若安给他们抱拳行礼,带着明婵离开。 * 走到半路,谢若安主动开口解释:“小婵,那是在下偶遇楚王,楚王对我身上的香包感兴趣,我也不好回绝他,便找了个借口告诉他,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朋友送的,没想到明微会误会成这样。” 明婵静静听着,“嗯,我知晓了,若安也不必放在心上。横竖只是一只香包而已,我这几年在黔州也卖过不少香包。” 谢若安心口却莫名一紧,“你这些年受苦了。” “还好,其实比在明家的时候要轻松许多。虽然一样会生活拮据,但至少不会日日担心受到刁难和打压,那边的民风其实还算淳朴,比许多深宅后院暗藏的斗争简单、安全。”明婵道。 谢若安默了下。 “我这几年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勇敢一些,你我如今会不会不一样。” “谢公子又说笑了,你我现在也挺好的。你有一片天地可以施展你的满腔抱负,而我现在也还算安稳,楚王殿下他……他是个念旧情的人,他说楚王府永远有我一席之地,我现在比在明家的时候好多了。你看我现在至少穿的比以前体面多了,不是么?”明婵浅笑着看着他。 谢若安却只觉得这笑容有点刺眼。 “小婵,这当真便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谢若安问。 明婵道:“这当然不是,不过我一直在朝着我想要的生活努力。谢大人不必为我担心或难过,我可以过得很好。” 她直直的看着谢若安,眼睛里满是认真和真诚。 谢若安一时哑然,因为再多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多余。 “谢大人也该开启新的人生,你如今已官至高位,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必为过去的遗憾而无法释怀。”明婵笑着道。 她说得坦荡,也很释然。 谢若安暗中紧了紧手,“可在下无法像小婵这般豁达,这已经是谢某的心病了,此生怕是好不了。” “你这又何苦?”明婵道,“人该往前看。” 刚说完,明婵便见前面立着一道冷若冰霜的人影。 她笑了下,“谢大人就送到这里吧,王府的侍卫来接我了。” 谢若安朝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上次那名玄衣侍卫正站在不远处站着。 那侍卫目光如冰,周身都是冰冷的气场。 明婵走到长辉面前,“长辉怎么来这里了?殿下让你过来寻我的吗?” 长辉答非所问道:“王妃该和谢大人保持些距离。” “哦?长辉为何如此说?莫非长辉很讨厌谢大人?”明婵故作惊讶地问,“谢大人学富五车,为人端方,我还觉得与这样的谦谦君子相交,可以增长一些见识呢!” 长辉拧着眉,“你是殿下的王妃,当与外男保持适当距离。” “可我和谢公子的距离,远不如和长辉你的距离近啊。” 长辉:“……” 她这话简直一语双关,长辉知道她是故意的,却又拿她没辙。 “长辉,你这样子好像在吃醋……” “我没有。”长辉哪敢认下这样的“罪名”,眼前之人可是殿下的王妃,“还请王妃不要拿我寻乐。” 明婵:“你没吃味,那为何要管我这么多?你就当没看见不就得了。谢大人是我的病患家属,我与他多聊几句,不是很正常么?” “你们谈话的内容……我听到了。”长辉道。 明婵笑得更加灿烂,“长辉,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长辉:“……我没有偷听,只是耳力比较好。” “好吧,看来以后说坏话得离你再远点。” 长辉:“……” “殿下何事找我?”一番调侃之后,明婵说回正事上去。 长辉默然。 其实并非楚王殿下找她,是他今儿正好看到明婵跟谢家的一名丫鬟离开了,现在已经是日暮,明婵一直没有回来,所以他才在这里等着。 但这种话,他又不能如实对明婵讲。 “殿下想喝上次的药膳。”长辉随便扯了个谎。 不过殿下喜欢喝她煮的药膳不假,今晚送过去,殿下想必会高兴一些。 明婵不知长辉那些小心思,只道:“上次的药材用完了,我得再去买一些,长辉要和我同行吗?” 长辉想了片刻,“你需要什么药材,我去给你买。” “也好。” 明婵交代了几样药材名字给长辉,然后在长辉的护送下,进了楚王府的门。 回到翠萝院,秋月便迎了上来,“王妃,你可总算回来了。” “有事?” “大事!有人想害你,在你床下放了不干净的东西。”秋月低声说道。 “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明婵问。 “你进来看就知道了。”秋月带着明婵进了屋,顺便将门关上。 随后,她从床下摸出一样东西来,那正是一只贴着八字的人偶,看上去有些可怖。 秋月感觉自己像被什么缠上了一般,扔到了地上,“好歹毒的伎俩,竟用这种法子来害你!” 明婵却一脸漠然,眉毛都没抬一下,淡定地从地上拾起那只布偶。 这布偶上不仅缠着她的生辰八字,还有很多毒针刺在小人身上。 明婵冷冷一笑,“这种低劣的巫术,竟然也有人信。既如此,那我们便要好好利用这些道具了。” 第51章 我要去看嫂嫂 第五十一章 听雨轩。 沈时韫正在低头描摹一幅丹青。 他很久没有如此闲情雅致了,在黔州时,他时常以诗画排解心中郁气。 可惜黔州那种地方,根本没人欣赏这些,他也没有友人可以分享交流。 至于明婵那女人,对琴棋诗画都没雅致,一门心思只想赚钱。 如今回到京城,倒是有了很多懂行的友人,近日他在林家便结交了一群文人墨客。 沈时韫收起最后一笔,长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 还没走近,沈时韫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这是什么?”沈时韫问。 “这是王妃给殿下做的药膳。”长辉道。 “她这做的什么药膳?本王闻着怎如此臭?”沈时韫不解。 他对吃的要求也高,就算是药膳,味道也不能太过,不然他吃不下去。 而且最近可能是适应了京城的水土,加上明婵时不时给他做两次药膳,沈时韫的状态好了许多。不过明婵做的药膳通常药味都比较淡,并不会如此浓。 “王妃……”长辉有点支吾。 “她又怎了?” “王妃说她今天状态不佳。”长辉想起明婵,有点一言难尽。 他也搞不懂明婵回去的时候明明好好的,等他买好药材回去,看着状态便不太好。 沈时韫起身,绕过桌案,“她状态不好,让她歇着便是,本王也没逼她非要给本王做药膳。” 长辉无言。 沈时韫走到罗汉床的矮几旁坐下,端着那药膳喝了一口,这味道着实难以下咽,他便又吐了出来。 “本王今儿没胃口,不想吃,撤下吧!”沈时韫道。 “殿下可要去看看王妃?”长辉试探着问。 沈时韫皱了皱眉,“不了,她自己就通医理,本王去了也没多的用处。” 长辉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这般有些逾矩,便收了药膳退了出去。 沈时韫走到窗前,看向远处粼粼湖水,面上表情淡了几分。 自回京后,明婵三番五次驳他面子,也该给她一些苦头。 侧妃一事天经地义,明婵却几次吃味,迁怒于他。 自上次自己决定疏远她之后,明婵这女人也再没找过他。 更确切地说,从黔州回来之后,明婵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敷衍了许多,也不会主动关心他,主动找他…… 沈时韫也不是个主动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在明婵面前已经够主动了,自己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恩宠过。可明婵对此却没有任何感动,也没有感怀于心。 不过这些他也不想跟明婵计较了,毕竟明婵之前确确实实对自己很好,甚至愿意为自己付出性命。 看在这些旧情的份上,他可以容忍明婵这些小性子。 只是,如果明婵一直不肯改变,一直纠结于这些没有意义的事,那过去那些恩情终将一日会被她消磨光。 沈时韫私心还是希望明婵能够改变,能够像以前那样乖顺老实,毫无怨言。 那些最艰难的日子,他们都挺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变好了之后,关系反而越来越僵。 近日江南水患,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由他负责,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如果这件事处理的好,那他接下来的名声会更甚,他离自己的目标也将会越来越近。 可惜江南水患也不是一件容易处理的事,不然也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现在需要借助外力,才能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而这最好的外力,自然是现在能与谢家抗衡的林家。 娶林娉婷一事,已是势在必行。 想到这些,沈时韫又不免想起明婵,这女人背地里肯定还是有些失落吧? 不过纵使这样又如何? 她本就只是明家用来搪塞自己的一颗棋子,自己对这颗棋子已经够仁义了,再多的东西他不可能给。 那些话本里所谓的儿女情长,在沈时韫看来,都十分可笑。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任何一个女人折腰。 他已经在明婵这个女人身上投注了太多的时间和关注,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明婵不仅长得普通,性格也不够温婉大气,如果自己和她将来有了子嗣,或许也将成为一大麻烦。 沈时韫这些时日想通了,便也歇了要和明婵生个世子的想法。 * 一日下朝,太子叫住了沈时韫,“三弟府上很拮据么?” 沈时韫不知他为何这般问,便也没有回答他。 太子道:“孤知三弟为赈灾事宜烦恼,但也不至于连点冰都用不起。” “我府上虽不及大哥富有,但这点东西还是有的,大哥怕是关心错了。”沈时韫道。 他跟太子并不熟,太子突然找他,倒是少见。 不过他们之间若说什么深仇大恨,倒也谈不上,顶多就是相互竞争的关系罢了。 “哦?那可能是孤猜错了,前些日子灵瑶与三弟妹偶然间谈起这事,方得知三弟妹一直没有用冰,差点热得中了暑。孤以为你们府上真的缺冰,还打算送些给三弟。”太子情真意切道。 “原来嫂嫂连冰都用不起么?三哥竟如此吝啬!我府上有的是,我给嫂嫂送些过去。”沈星野跟一群大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沈时韫皱了皱眉,“此事就不劳两位关心了……” “我不关心一下,我怕嫂嫂热死了。虽说嫂嫂吃得苦,但她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没必要回京还要吃苦。”沈星野道。 哪个皇子会让自己的正妃沦落到饭都吃不起,冰也用不起,还被一群宫女关到冷宫这种奇葩事? 沈星野觉得沈时韫做得太过分了。 沈时韫眉头皱的更紧,“这是本王府上的事。” “我身为三哥的弟弟,去你府上做回客不过分吧?三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沈星野溜得比什么都快。 他深得延平帝喜欢,向来我行我素,别人不让他做的事,他偏要做。 沈时韫拦不着,只得跟着往楚王府赶回。 “殿下,我们也去看看吧!”谢若安道。 “这样的热闹怎么能错过?我也要去。”谢眀微兴致勃勃的说。 “那便走吧。”太子道。 于是,一群人都往楚王府去了。 第52章 你心中当真不觉得有愧? 第五十二章 沈星野一路来到楚王府,王婆子正好遇上了这位主。 “本王今天想拜见你们王妃,帮本王给你们王妃传个话去。”沈星野向来骄矜,说话做事也不讲礼法,偏偏他是延平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没人能指责他的不是。 王婆子不知道这位睿王为什么要见王妃,不过她大致猜得到,肯定是上次太后寿宴,睿王跟明家庶女有了交情。 明家庶女长得如此之普通,这睿王也不知是眼瞎还是被灌了迷魂汤。 “回睿王殿下,王妃怕是不方便见客。”王婆子道。 最近几日明家庶女都没出翠萝院,听闻得了一场大病,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想着这事,王婆子倒也生出几分欣喜来,没想到赖和尚还真有几分本事,给的东西竟如此应验。 不过倒也正常,这赖和尚可是有些来头的。 沈星野皱眉,“为何不方便见客?” “王妃生了病,会过气给人,这些日子都在休养。”王婆子道。 “好好的,怎会生病?” “睿王殿下这话可把老身问住了,生病乃人之常情,王妃也不是铜墙铁壁,或许过些日子便好了。”王婆子回道。 沈星野看着这贼眉鼠眼的婆子就不悦,“哼!前些日子嫂嫂还好好的,本王今天一定要见到嫂嫂!给本王带路,本王要去看望嫂嫂。” “这……”王婆子算是见识到了这位睿王有多离经叛道、不懂礼数,“睿王殿下,王妃虽是你的嫂嫂,但叔嫂之间也当遵从礼法,王妃再怎么说也是女子,你这样直接去王妃的院子,于礼不合。” “你是什么狗东西?我嫂嫂病了,我来看她,莫非还要看你一个看门狗的脸色?”沈星野脾气上来了,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一脚将王婆子踹开了。 “哎哟!”王婆子一个不慎,被踹倒在地,丢了老脸。 可恨的是,她没想到睿王竟如此叛逆,根本不听劝。 沈星野叫了另一名下人过来,“你要是不想像她那样,就乖乖给本王带路,本王今天一定要见到嫂嫂。” 那下人被沈星野这狂傲的气势吓得打了个寒颤,倒也不敢得罪这位主,乖乖带着他前往翠萝院过去。 王婆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去找沐霜。 “沐姑娘,不好了!” 沐霜正享受着进贡来的冰荔枝,见王婆子跌跌撞撞跑进来,不紧不慢道:“王嬷嬷,何事如此大惊小怪?小心别吓着了雪儿。” 在沐霜旁边,有一只精致的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狐狸。 这是林家小姐送给她的,上次宫廷宴会上,沐霜已和林小姐交了心,最近两人时有联系。 沐霜甚是喜欢这只小狐狸,可惜这小东西胆子太小,一点动静都够它吓得半死。 王婆子急忙道:“沐姑娘,睿王殿下来了!” “睿王?”沐霜剥荔枝的手一顿,“睿王来府上和我们有关?” 前来府上的男客人多半都是找殿下的,跟后院没什么关系。 “睿王来看翠萝院那位,还踹了老身一脚,老身这腰哦,都差点被摔断了。”王婆子叫苦不迭道。 沐霜听后愣了愣,随后冷静下来问:“睿王一人前来?楚王殿下没一起?” “就他一人,随从也没带。”王婆子道。 “如此,那便简单了。”沐霜不以为然地说,放下了手上的荔枝,随后起了身,“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 翠萝院。 沈星野不顾众人阻拦,直接走了进去。 没想走到院中,便见明婵坐在一丛翠竹旁,脸色和精神都很不好。 “小婵姐!”沈星野叫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差?” 明婵见到他,勉强挤出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你,你们府上的仆人可真跟看门狗一样,看得特别紧。”沈星野十分不满道。 明婵:“怠慢了睿王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我又不是怪你……”沈星野道,“唉,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么热的天,怎么不进屋里去,反在这外面热得一身汗?可是因为你没有冰可用?我府上有的是,我给你带点过来。”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身体怕是用不上了……” “你别说胡话!我这就去给你叫太医。”沈星野看她的状态比自己想的还要差,不禁有点急了。 先前王婆子说她生病的时候,沈星野还以为王婆子是故意找借口搪塞他的,没想到明婵是真的病了。 “睿王殿下,我家王妃自己就精通医理,王妃自己都查不出病因,王妃每次一进房间就浑身难受,这些日子不得已只好搬到院子里来,唉,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跟这屋子撞了邪似的。”秋月接话道。 明婵:“秋月,在睿王殿下面前休得乱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大概是我跟王府八字不合吧,回来便浑身不自在。” 秋月:……八字不合跟鬼神之说也没什么区别吧?不都是迷信? 不过秋月还是十分理智的没有插话。 沈星野道:“莫不是你那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睿王殿下真爱开玩笑,王妃的房间里能有什么东西?奴婢们每天都在打扫,王妃的吃食也都是膳堂那边送来的,王妃吃不完也会赏给奴婢们吃,我们吃了也都没事。” 沈星野闻声看过去,便见一名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这丫鬟面上带着笑,端茶水的手却有点抖。 沈星野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不仔细查查,怎会知道没有漏掉的?” 他的生母丽妃是皇上最喜欢的妃子,可惜丽妃出身低微,早些年在后宫中也是吃够了苦头。后宫女人在宫斗中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有些听上去离谱至极,却是实实在在可能发生的。 当年丽妃怀他的时候,就差点一尸两命,幸而一名医女救了他母妃,也救了他。 而这名医女,正是明婵的生母。 所以他更不能让恩人的女儿受到这样的欺负。 那丫鬟更加紧张,“奴婢……奴婢也只是随口说说,那奴婢再进去看看?” “不用了,本王现在是看出来了,你们楚王府没几个靠谱的,一个个都猪油蒙了心,连主子也敢怠慢。本王要亲自检查!”沈星野倨傲又张狂道。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从门口传来:“睿王殿下,这里是楚王府,你这样擅闯楚王府的后院,拿我们殿下置于何地?” 院中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打扮素雅却不失精致的沐霜和脸色阴晴不定的楚王殿下一同出现在门口。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明婵手拿帕子,捂着嘴呕了下。 沈星野赶紧关切道:“小婵姐,你怎么样了?” 他这一声情真意切的关怀,成功让沈时韫沉下了脸。 明婵平复了一下道:“我没事,你别和他们起冲突……” “好,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现在只想问问三哥,你这般对和你生死与共的王妃,你心中当真不觉得有愧?”沈星野道。 第53章 屋子有古怪 第五十三章 沈星野此话一出,沈时韫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明婵道:“咳咳,殿下对我很好,睿王殿下不必为我抱不平。” 她神情恹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明亮的眸子也好似黯淡了不少。 可她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却还在帮着楚王说话,这让沈星野越发不爽。 “小婵姐,你不用怕他,他这般对你就是忘恩负义!哼!三哥,我原以为你虽然冷淡,却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种亏待糟糠之妻的事来,算我看走眼了!今天我一定要替小婵姐找个说法。” 他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小婵姐,沈时韫只觉得无比刺耳。 “我与你嫂嫂的事情,何时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手?”沈时韫冷声道。 沈星野被这话驳得一时哑然,他确实只是一个外人。 “睿王殿下,这是我们殿下与王妃之间的事情。你擅闯我们殿下的后院,本就于礼不合了,我们殿下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追究你,你再这般纠缠下去,只怕传出去对你和王妃的名声也不好。”沐霜跟着说。 沈星野十分不悦的瞪了沐霜一眼,“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沐霜赶紧低下头,“奴婢不敢。” “本王看你的心思活络得很!你一个奴婢,竟然穿得比王妃还好,你这不是骑在我嫂嫂头上欺负我嫂嫂!” “奴婢没有……”沐霜被沈星野跳跃的话弄得一惊,其实她这一身衣服在她的众多衣服里面也没有多奢靡,只是明婵穿的太寒酸了,这一对比就显得沐霜更像王府女主人。 “还说没有!你刚刚明显就在威胁本王,本王要是不来看看三嫂,三嫂还不知会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沈星野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去,“既然我这个外人插不了手,那本王现在就去找父皇!” 沈星野说着,作势便要离开。 沈时韫眉心紧锁:“站住!” 如果这件事闹到皇上跟前,楚王府定然讨不了好。 沈星野这人做事没个章法,沈时韫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发疯真去找皇上。 他气沈星野的鲁莽,以及沈星野对明婵的维护,这已完全已经超出了叔嫂之间该有的正常情分。 但是沈星野刚才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沐霜这个奴婢穿得比明婵好。 当然,这其中可能更多的是明婵自身的原因。明婵这女人根本不会打扮,也根本不在乎衣着妆容,沈时韫跟她在一起三年多,基本很少见她施粉黛。 也许明婵自己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所以在这些方面从来不在意,也从来不花心思。 她喜欢穿一些暗色的衣服,衬得她更加黑黄老土。 沐霜是淑妃亲手提拔的人,淑妃自己也注重仪表,相中的人肯定也是得体的。 只是,以沐霜自身的奴婢身份来说,这一身装扮确实有些过了,完全是大户人家的主子打扮。 沈时韫平时很少注意这些,今天听沈星野提起,这一对比才显得尤其明显。 “你三嫂不是个爱打扮的人,本王没让她不许打扮。”沈时韫冷声解释,视线又落在明婵身上,“如今回京了,你也要多注意身份,不要再穿得如此随便,你现在代表的是楚王府的门面。” “妾身知道了,唔……”明婵说着,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沈时韫看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沈星野呛道:“三哥自己人都不清楚,难道要问我这个外人?哦,也不对,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三嫂被害了,你这个内人竟然连什么都不知道。” 秋月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睿王殿下竟然把楚王殿下说成王妃的内人,睿王殿下真是口不择言啊! “王妃近日身体不适,只要一进房间就会难受,只有在院子里的时候会稍微好一些,请……请殿下为王妃看看吧!”秋月大着胆子说。 沈时韫不想跟沈星野这种人胡搅蛮缠,他看向明婵,见明婵确实很虚弱,便再往前走了两步,直到明婵面前顿下。 “为何一回房间就会难受?”沈时韫问。 “妾身也不知,总觉得里面像有东西缠着我,让我不得劲。”明婵虚弱道,又犯起了恶心。 沐霜打量着明婵,那巫蛊当真如此有效吗?但明婵这反应是巫蛊所致么? 怎么看着像怀孕? 意识到这种可怕的可能,沐霜心中莫名有些没底,也害怕这种可能的出现。 “王妃,这怕是心病,绿珠碧荷死得不明不白,确实容易出现一些诡异事,王妃要不去寺庙里待几天?我认识一个高僧,可以替王妃化解这些烦恼。”沐霜道,不忘故意提起绿珠碧荷两名已死的丫鬟,好让大家往这方面想。 “什么狗屁心病,我嫂嫂明明是身体难受,这屋子里肯定有古怪。”沈星野道。 沈时韫默了下,叫来长辉,让人搜寻房间。 明婵恹恹地靠坐在藤椅上,显得十分没精神。 在沈时韫的印象里,明婵这女人就跟野草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很少看她如此虚弱的时候。 即使在她替自己挡了一刀奄奄一息时,她的眼睛也是明亮顽强的,不像现在蒙了一层灰,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长辉说她病了,原来不是装的。 “嫂嫂哪里难受?可需要我给你做点什么?”沈星野凑过去热心的说。 沈时韫看着他对明婵这般殷勤,又越发不爽起来。 明婵对他虚弱的笑了笑,“谢谢你,我有点热。” 沈星野从秋月手上抢过扇子,对着明婵殷勤扇起来。 “小婵姐,这样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明婵轻声细语道。 她长得普通,声线却很好听,清越干净,尤其是这般软着声音说话时。 沈时韫就站在他们旁边,脸都是绿的。 “翠萝院没有冰吗?”沈时韫冷声道。 “有的,奴婢这就着人去取来。”沐霜赶紧道。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慌,没有平常的淡泊镇定。 秋月眨眨眼,“原来府上有冰啊,之前不是一直说没有吗?是不是府上最近不缺钱了,那我和王妃的月银是不是很快也能拿到手了?” “嗯,应该吧!”明婵附和着。 沐霜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煞是好看。 不过她现在心里正乱着,也没心情去解释什么,明婵房间里那只小人一定不能被找到。 如果这里只有楚王殿下一人便也罢,但现在不止楚王殿下,睿王殿下也在,太子等人也不知何时到了这翠萝院的门口。 今天这事怎么发展成这样? 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有一个对她死咬不放的睿王,她要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 沐霜心虚得紧,偏偏这种时候也没法对淑妃求救。 “殿下,王妃这情况显然是中了邪,要不奴婢去请客高僧来做个法?” 沐霜话音刚落,沈时韫身边的近侍谢长辉便走了出来,“殿下,属下在王妃床下搜到了这个……” 第54章 将后院都搜一遍 第五十四章 谢长辉将一只丑陋可怖的人偶娃娃呈上,众人看清后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到底是谁这么歹毒?竟然用这种肮脏的方式诅咒楚王妃,难怪楚王妃会病成这个样子,而且一进屋就难受。 只是,到底是谁想陷害王妃? 已有不少人将目光看向了沐霜。 在这楚王府中,沐姑娘和王妃之间结怨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暴露出来,而且几位殿下和谢家公子都在场,这件事不调查出个结果来怕是难以收场了。 “啧啧啧,高祖时便责令破除这些巫蛊之术,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这种见不得人的玩意儿,竟在三哥你的府上重现。三哥,你该不会又啥都不知道吧?”沈星野冷嘲道,“这般下去,我小婵姐哪天被你们害没了,只怕也没处申冤。” 沈时韫目光一凛,他只当有人对翠萝院动了手脚,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手脚。 在看到这只离谱的人偶之后,沈时韫也不由得看向了沐霜,冷冷如冰,“怎么回事?府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怒,沐霜也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知道自己这种时候千万不能乱,就算搜出这个东西,也没有人能证明是她放的。 自从因泻药一事被淑妃惩罚后,沐霜行事谨慎多了,也没再踏入过翠萝院,就算怀疑到她头上,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开脱。 “是奴婢失职,奴婢这就去查。”沐霜道。 “听说过贼喊捉贼,今天本王又见识了贼要查贼,那本王就看看你怎么查你自己。”沈星野讥讽道。 沐霜不由的红了眼眶,“睿王殿下,奴婢知你想为楚王妃打抱不平,奴婢确实也有失职之处,如果楚王殿下要打要罚,奴婢也都认了。可奴婢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陷害王妃,奴婢出身低微,得蒙淑妃娘娘栽培和信任,让奴婢前来帮着打理楚王府,奴婢片刻不敢怠慢,又怎敢做出这种事?奴婢就算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也要顾虑淑妃娘娘的脸面啊!” 她说的声泪俱下,一口一句淑妃娘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淑妃娘娘亲自派来的。 “淑妃娘娘真是眼瞎,竟然派你这种人来管理偌大一个楚王府。啧,三哥你是没人可用吗?要不要我送个管家给你,你放心,我府上的人再怎么不称职,也绝对做不出怠慢王妃、陷害王妃这种勾当。”沈星野挖苦道。 沈时韫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用。” 拒绝完沈星野,沈时韫又直直的看向沐霜,冷声说道:“你既说不是你做的,那本王现在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查个水落石出。” 沐霜被这冰冷的眼神看得通体发寒,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委屈或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沐霜转身准备离去,沈星野又开口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呢?是在想怎么找替罪羔羊吗?” 沈星野在延平帝的众多儿子中虽然算是玩世不恭,却并不傻,甚至更因为生母的原因,见多了太多的后宫斗争,沐霜这种小把戏,他可太熟悉不过了。 沐霜现在骑马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奴婢自是要去找人调查线索,此事定然跟王妃身边关系亲近的人脱不开关系。能够随便进出王妃房间的人,只怕是王妃最信任的……” 沐霜说到这里,一旁的王婆子就说道:“老身这倒是想起了,前段时间老身见秋月这丫鬟单独出入过王府,她当时在后门跟一个和尚打扮的人聊天,鬼鬼祟祟的,老身想着她是王妃的人,便没敢多问,如今想起诸多古怪……” 秋月没想到她们竟这般栽赃陷害自己,气得满脸通红,“王嬷嬷,我什么时候见过和尚,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陷害王妃不成,还想反过来离间王妃和奴婢的主仆关系。王妃对奴婢亲如姐妹,从来不曾打骂奴婢,奴婢为何要陷害王妃?” “谁知道你受了谁人指使,那日你出去见和尚,可不止我一个证人,她们可都看见了的。”王婆子看向瑟缩着的小红和另一婆子。 这两人都是翠萝院的下人,那婆子立即反应过来,“殿下,王妃,老奴确实可以作证,秋月私自见过一个和尚,还跟那和尚交换了一样东西,如今想来,那东西应该便是这只缠着王妃八字的小人。小红那天也看见了。” 小红头也不敢抬,只得哆哆嗦嗦的说:“奴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错不了。” 秋月急得眼睛都红了,“我没有,王妃可以为我作证。” “你利用王妃的信任,做出如此残害王妃之举,还不早点招来,免受皮肉之苦!”王婆子恐吓道。 沐霜暗中看了一眼沈时韫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明婵,揣摩了片刻,说道:“王妃偶尔御下严格,但你也不该因此就心怀怨怼,你做了这种龌龊事,自然不会承认。殿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丫鬟是不能留在王妃身边了……” “咳咳!”明婵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沐霜的话,“我相信秋月,她老实本分谨小慎微,不会做这种事。” “王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丫头只是在你面前表现的老实而已……”王婆子道。 “是吗?就算她只是在我面前表现老实,我觉得也就够了,总比那些在我面前也不老实的好。王嬷嬷觉得呢?”明婵意味不明的问。 “王妃所言甚是,秋月跟你之间没有利益冲突,秋月还是你亲自提拔的人,更没有动机害你。而且刚才这些证人也都是一面之词,不排除他们相互掩护串供的可能。” 门口,吃了瓜的太子等人走了进来,谢若安说了自己的想法。 沈时韫看着这一圈闯入他后院的外男,脸上的神色又黑又绿。 不过太子和睿王都不是好打发的,如今事情已到这地步,没个结果他们怕是不会离开,尤其是睿王。 “长辉,带她们下去,分别问清细节。”沈时韫对长辉吩咐道。 只要仔细询问细节,是否相互掩护很快就会出分晓。 王婆子几人肉眼可见的慌了,沐霜倒是镇定多了,给她们使了眼色。 明婵淡淡的看着她们,忽而开口:“我在黔州时也偶然接触过一些巫蛊师,对这巫蛊略有一些了解,这只小人应该只代表阴阳中的阴,应该还有相应的一只小人代表阳。这种蛊术可以吸取至阴一面以补另一人,而那人便是另一只小人偶的持有者……” 她说的有些复杂玄乎,但前朝巫蛊流行,便因这些玄之又玄的传闻。那用巫蛊害人的祸首定是相信了这些玄学,所以也没人怀疑明婵所说的内容。 可深知原委的沐霜听到这话,心中便警铃大作,之前还可以勉强保持镇定的脸此刻再也撑不住了。 “王妃这种说法奴婢从所未闻,况且巫蛊术根本不可信,当不得真。”沐霜道。 明婵一脸虚弱地看着她,轻轻一笑,“沐姑娘如此笃定,想来肯定不是沐姑娘所为。” “既然不是沐姑娘所为,那搜一下沐姑娘的房间肯定没问题吧?这可是洗脱你嫌疑的好机会。”沈星野很上道地接过了明婵的话头。 沐霜脸色一白。 众人都看向沈时韫,明婵没看他,只掩面打了个干呕。 沈时韫脸色铁青,沐霜求救般看向他,“殿下,我没有……” 沈时韫一脸冰冷地给长辉下了令:“搜!将后院都搜一遍!” 第55章 我输得心服口服 第五十五章 “殿下……”沐霜这下是真的急了,可事已至此,她多说多错,甚至更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王婆子也很慌乱,她房间里还有不少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银子和珠宝等,这些东西可能会让她被赶出王府。 “殿下,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这东西都已经找出来了,剩下的便关起门来再慢慢查吧。今日这般事传出去,殿下脸上也无光啊!”王婆子慌乱之下,竟开始胡言乱语。 沈星野嗤笑,“要是今天三哥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传出去才是真的没脸见人。你们这些看门狗欺上瞒下,就连主子都敢咬一口,纵容下去,岂不更加无法无天?” 沈时韫一脸冷漠,自他回来起,府上后院便各种矛盾层出不穷,若不趁机整顿一下,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沐霜等人皆是淑妃安插进来的,这些人仗着淑妃撑腰,行事没个规矩越发张狂。沈时韫本就不喜欢淑妃过度干涉自己的后院,如今这些人不仅不老实,还老是试探他的底线,沈时韫也不想再给谁面子了。 长辉已经领命前去搜查。 翠萝院现在不少人都在自危。 明婵时不时干呕几下,看上去虚弱极了。 “嫂嫂,你当真不要紧吗?”沈星野很是关心。 “没关系,只要能破除这些巫蛊,便可好转。” 沈时韫冷眼看过去,“巫蛊之事不可尽信,本王传太医院的大人给你诊治。” “妾身谢过殿下。”明婵现在对他倒是乖顺极了。 可惜这份乖顺在沈时韫看来,却总觉得不是滋味,她对自己似乎有了疏远之意。 没一会儿,便有下属过来上交东西,“这只箱子是王嬷嬷院子里找出来的,已被锁上,无法打开。” 沈时韫抽出侍卫的佩刀,直接斩断了锁,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和珠宝落了一地。 “哟!想不到你问我王府还养着这么大这么肥的老鼠,一个老婆子的东西比王妃院子里的银钱还多。”沈星野挖苦道。 王婆子已经吓得只能跪地求饶,“殿下,这这这……这不是老奴的,奴婢也……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院子……” 沈时韫脸色已经冷若寒冰,“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若没死便发卖出去吧!” 王婆子听罢,当场吓晕了过去。 沐霜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此时竟什么都说不出口。 除了王婆子的院子,还有不少丫鬟婆子的院子也都搜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玩意儿。 沈时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楚王殿下,我们都候在这里,一会儿若是东西被查到,或许还会有人抵死不认。不如我们一起跟着前去,也好对搜查的结果做个见证。”谢若安提议道。 太子颔首,“若安这个考虑倒是周到,免得一会儿人人都学那个王婆子,三弟觉得如何?” 沈时韫并不想让他们看笑话,但若此事不闹大一点,可能淑妃那边还会帮着沐霜等人掩护,沈时韫不想再让这些妖魔鬼怪再待在他的府上了,便默许了这一提议。 “小婵姐,你可还好?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沈星野问。 “我身子不好,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我相信几位殿下会查个水落石出。”明婵说。 沈星野有些遗憾,这么大的热闹,她竟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众人倒也不好强求她,对她这凄惨的模样也多了几分唏嘘。 太子和沈时韫并肩走在前面,听着长辉挨个汇报,很快便转到了沐霜的院子。 刚进院门,便是一股花香以及沁人的冷气,沈星野啧了声,“三哥,你们楚王府的丫鬟待遇可真好,我觉得当三哥你的丫鬟比当你的正妃好太多了。” 沈时韫冷冷瞪了他一眼。 太子道:“七弟,你就别再调侃老三了,老三显然被蒙在鼓里了。” “三殿下志存高远,目下无尘,这些后宅之事自是入不了楚王殿下的眼。”谢若安淡淡接了句。 “可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后宅事不交给自己的正妻,竟交给一个外来的婢女,果然这婢女就是婢女,上不了台面,连主母都敢欺负。”谢明微道。 沐霜跪在院子里,整个人如坠冰窖。 沈时韫板着脸,没有搭腔,也没有去看跪地的沐霜。 他其实一直知道沐霜跟明婵之间有些不对付,也知道沐霜暗地里在给明婵使绊子,但是没想到沐霜竟然做得如此之过分。 她虽说是淑妃派过来管家的,却终究只是个下人,可沐霜这院子的一切用度,跟翠萝院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沐霜房间里放置着消暑的冰,还有一筐西南上贡来的荔枝,已经吃了一小半,旁边还零落着新鲜的荔枝壳,显然是刚刚吃到了一半被迫离开的。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眼底深色比屋内的冰还要冷上几分。这一筐荔枝是皇上赏赐给他的,不过沈时韫的体质吃不了几颗荔枝,便没让人带去自己的院子。 没想到最后这荔枝却落到了这里。 除了这些东西,这院子里奇花异草,房间里的摆设,无不极尽奢侈。 “三哥,你家丫鬟竟然还有这么多荔枝享受,你们府上莫不是有一个荔枝库?那我可以舔着脸问三哥要几筐吗?”沈星野真是越说越兴奋。 沈时韫的好脾气却好似撑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长辉从沐霜房间里搜出了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人偶,这只小人偶上同样写着明婵的生辰八字,还扎满了针。 沐霜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她房间里怎么可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人偶。 她不由得想起了明婵先前说过的那些话,这一刻好似什么都明白了。 大概知道自己这次彻底玩完了,沐霜最后反倒不再装不再解释,也不再求饶。 她笑了起来,不是平日里那种端庄的笑,而是像疯了般痴痴地笑。 “王妃真是好算计,是我小看了她,轻视了她,才落得这么个下场,我输的心服口服,哈哈哈……” 第56章 随本王同住 第五十六章 “明明是你做了这么多恶心又恶毒事,你还反过来怪我三嫂,你这刁奴好不要脸。本王都不禁要以为你这刁奴如此胆大包天,是受如此重用你的人故意指使,毕竟你这般欺辱女主人的,本王也是从所未见,从所未闻……”沈星野满肚子怒火。 谢若安接腔道:“无凭无据,睿王殿下还是不要这样推断吧,好歹这位恶奴是淑妃娘娘指派的。淑妃娘娘如此纵容这名恶奴,岂不有失贤淑之德?” 谢若安这话看似在为淑妃辩解,实则又将沈星野话里没明确说出来的部分补充了。 沈时韫脸色阴沉的可怕,“如今水落石出,各位可以请回了吧?!” 沈星野不怕死道:“三哥打算就这么完了?” “这是本王的家事,本王要如何清理门户与你无关。长辉,送客!”沈时韫不再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太子道:“七弟,发生这样的事,老三心中也不好受,我们还是先走,让老三自行处理吧。” “好,那我去看嫂嫂。” 沈星野不等长辉“送客”,便脚底抹油,前往翠萝院去了。 沈时韫攥紧拳头,眼底眸色幽深如渊。 在场的丫鬟婆子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侍卫们也都神色肃穆,今天楚王府的后院处理了太多太多的人,被杖责的惨叫声几乎不曾断过。 沈时韫冷眼看着疯言疯语的沐霜,像看不屑一顾的蝼蚁,“沐霜监守自盗,欺压主人,以巫蛊禁术害楚王府蒙羞,杖二十大板,送去官府。” 说罢,便再不多施舍一眼,冷漠地离开了。 已陷入疯态的沐霜听到这些,自知死期已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巫蛊之术有违国法,更何况她陷害的人还是王妃,官府定会追究到底,纵使淑妃娘娘也保不下她。 沐霜猛然起身,就要朝着柱子撞去,谢长辉眼疾手快,一掌将她推开了。 沐霜寻死不成,便听谢长辉道:“沐姑娘若觉得自己有冤屈,可以向官府申冤,没必要撞死在王府内,脏了王府的地盘。” 沐霜受了长辉一掌,只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先前吃进去的荔枝一口呕了出来。 众人闻着这味儿,面上都不由得露出几分嫌恶来。 这恶仆真拿自己当回事,竟然连皇上赏赐给殿下的贡品,她都敢自己独吞,也是罪有应得。 两名侍卫上前,将沐霜捉拿。 谢长辉道:“一会儿还要报官,小心别把她打死了。” 那两名侍卫领了命,拖着沐霜离开。 * 翠萝院。 秋月蹲在明婵跟前,给她打着扇子,眼睛红红。 很快有人送来了消暑的冰,翠萝院的酷热消解了不少。 郑大人没多久便被请到,给明婵把了脉。 沈星野也回来了,关切问道:“我嫂嫂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大人皱着眉把了许久,直到沈时韫也跟来时,他才起身回道:“回殿下,下官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王妃的病情因何而起。” 楚王妃这脉象,着实有些奇怪,似喜脉又非喜脉,郑太医也不敢随便乱断定,若是搞错了,那他的医师之名便毁了。 他前来王府的路上,也听了些今日楚王府的传闻,看来多半是那巫蛊上的手脚,只是不知这小人偶上放的到底是哪种邪门毒药。 既不知毒性,他也无法对症下药。 但他这话,也正好验证了是巫蛊害得楚王妃生了病。 沈星野皱眉,“你也没办法,那当如何解?” “奴婢听闻这种蛊术只需要把源头找出,将其烧掉,便可渐渐解除,不知是否靠谱。”秋月说道。 郑大人颔首,“或许可以一试。” 所谓巫蛊,多是借助这些迷信的工具,在上面动手脚,若是这种介质被毁,那些毒性自然也没法奏效,中蛊之人渐渐会好转,倒也说得过去。 “这种害人玩意,早就不该存于世!”沈星野一把火将那两只小人烧了。 待到那两只小人被烧掉,明婵的精神终于好了不少,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小婵姐你被奸人所害,伤了身体,得好好休养才行,这个院子怕是不能住人了,我在郊外有座庄子,你若不嫌弃,可以去我庄子上休养一些时日。”沈星野道。 沈时韫绿着脸,“此事就不劳睿王费心了,你嫂嫂接下来暂住文心殿,本王亲自照看。” 沈星野反驳:“你又不会照顾人,而且你都要娶侧妃了……” “这是本王的家事,睿王这般逾矩,当本王是死人么?”沈时韫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明婵见状道:“睿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与楚王是夫妻,楚王殿下会将妾身照顾好的。” 沈星野见她还在维护沈时韫,心中多少有点怒其不争。明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又加了句:“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 沈时韫:“……” 沈星野:“好,那就说定了,我还想向小婵姐请教一些东西呢!” 他对明婵挤眉弄眼,交流着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沈时韫拉下脸,对一旁的秋月道:“还不赶紧送客。” 秋月扔下扇子,心惊胆战地邀请睿王离开。 经过这一番大搜查,翠萝院的下人们除了秋月外,全都被查出了问题,小红和宁婆子两人涉嫌陷害王妃,被杖责后送官府,其余丫鬟婆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全部被打发出府。 沈时韫已让长辉着手重新买一批下人回来。 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明婵和沈时韫两人,侍卫们都远远候在外面。 沈时韫看向坐在藤椅上精神不济的明婵,心中翻涌着各种复杂。 明婵往一旁的痰盂里呕了一口酸水,对站在一旁神色莫测的沈时韫道:“妾身又给殿下惹麻烦了。” 沈时韫看她这副乖顺老实任人揉捏的模样,不免又想起了黔州那些日子。 看来这次的教训让她学乖了不少。 沈时韫看着她,目光明明灭灭。 隔了许久,他才道:“让人收拾下,随本王去文心殿住。” 第58章 侧妃之事该提上日程了 第五十八章 沈时韫其实并不想被人打扰,在黔州是因为条件有限,只能跟明婵同住一屋檐。 而现在已是京城,他没必要跟谁挤在一个屋檐下,后院的房间不少,每个妻妾都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他想要宠幸谁,直接去谁的院子即可。 但刚才,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让明婵跟自己同住文心殿的话。 沈时韫说出口后,便隐隐有些后悔。 大抵是对明婵心有愧疚,才会突然提出这样的意见。 但若明婵真跟自己住进了文心殿,以后他连自己的空间也没了,等他娶了侧妃,莫非自己宠幸了其它侧室,还要回去面对明婵? 府上还有许多空着的院子,他该让明婵重新选一间。 沈时韫纠结间,明婵倒是很善解人意地婉拒了:“文心殿是殿下歇息的院子,妾身便不去叨扰了,其实妾身已经住惯了这翠萝院。如今这些邪祟已经除去,妾身想必能安宁下来,妾身好不容易打理出来的院子,妾身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沈时韫看了看那些新鲜翻出来的泥土,已有一部分种上了草籽,有些甚至还冒出了绿芽。 “你如今病成这样,这院子不宜住人了。”沈时韫道。 虽说他不信巫蛊有如此能耐,但还是抱了几分敬畏之心,想着能远离便远离。 “殿下不放心的话,帮妾身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得了。”明婵提议。 沈时韫皱了皱眉,他自小熟读诗书,并不怎么迷信这些,明婵这女人对入住文心殿完全没有兴趣,反倒让沈时韫莫名觉得有点不爽。 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对自己全无那方面的想法?! 显得他是如此自作多情! “让你搬去文心殿,便收拾好东西搬过来,本王不是在和你商量。”沈时韫不悦道。 待到自己哪里烦了,再寻个借口把她打发出去。 现在,他不想遂了明婵的意。 明婵见他说着说着就生气,也不知他到底在气什么,“原来殿下如此关心妾身,妾身知晓了。” 沈时韫:…… “你倒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明婵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沈时韫看着她懵懂无知的表情,拂袖离开。 * 楚王府后院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很快便传开了。 不过因为被清理了个七八,淑妃这次竟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些事。 等她知道的时候,她的心腹沐霜和王婆子都已被投入了大牢,被折腾的生不如死。 淑妃勃然大怒,“好!好得很!竟然这般一声不响就把本宫的人全部摘除了,是本宫小瞧了他们的本事!那明家庶女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变的,能让太子和睿王帮着她说话!” 淑妃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掀到了地上,可这依旧解不了她的气,“柳嬷嬷,去传楚王和楚王妃入宫,就说本宫病了。” 淑妃现在正在气头上,脑子被气得嗡嗡直响,这才短短两个月不到,明婵那个女人就已经陆陆续续弄走了她安插在楚王府的不少人手。 如今,就连她精心栽培的心腹也废了。 淑妃怎么可能吞得下这口气,而她最信任、最寄以厚望的儿子,也在这些事件中向着那名上不了台面的明家庶女,这叫淑妃如何忍? 她今日必要个说法,明家庶女和她这个生母之间,她一定要让楚王做下选择。 * 没过多久,沈时韫便来到了未央宫。 淑妃见只有他一人前来,眉头皱得更紧,“明婵那狐狸精呢?” 沈时韫听罢,也不由得皱眉,“母妃,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实在有欠稳妥。” 淑妃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反过来教训本宫么?” “儿臣不敢。”沈时韫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就连本宫好心给你安排的人手,你都一一除掉,没想到我们母子之间竟然走到这一步。明家庶女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如此受她摆弄。”淑妃无不嘲讽的说。 沈时韫神色还算冷静,“儿臣处理沐霜,并非全然因为明婵。沐霜听命于你,为本王打理后院,我本无异议。可沐霜利用职权,在本王的府上揽财揽权,不仅克扣底下人的月银充盈她的私库,还欺瞒于我,又在儿臣后院捣鼓巫蛊禁术,将整个楚王府弄得乌烟瘴气。如今太子和睿王都已知晓,儿臣保不了她们,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淑妃却只是嘲讽冷笑,“你一心向着明家那个贱女人,自然看本宫的人处处都不顺眼。” “儿臣说了,儿臣并不喜欢明婵,也没有向着她,母妃看人的眼光着实差了些,沐霜王婆子那样愚蠢恶毒的人,不堪大任。”沈时韫脸色也冷了下来。 淑妃忍了又忍,知道沐霜等人已经彻底成了废棋,自己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更改变不了什么,只好换了个话。 “你口口声声说不是受明家那卑贱的女人蛊惑,那本宫给你的侍妾,你为何从不碰一下?明家那庶女不仅出身卑贱,长得也奇丑无比,你看着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就不觉得恶心吗?你还说不是那女人给你灌了迷魂汤?!” 沈时韫自己长得俊美,看大部分人都觉得普通,他若以貌取人,这世上没几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跟明婵一起三年多了,明婵那张普通的脸他早都已经看习惯了。 平心而论,明婵虽然长得又黑又黄,但要说多丑倒也不至于,她的身材和眼睛都是长得极好的,衣襟遮蔽下的身体更是毫无挑剔之处。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因素,沈时韫能够忍受她那张普通的脸,并不觉得很丑。 现在听到淑妃用这样的话语贬低明婵,沈时韫也不由得生出了几丝烦躁,仿佛淑妃是在质疑他羞辱他。 “儿臣上次去绛雪楼,便差点深受夜媚香的毒害,母妃如何敢让儿臣再去绛雪楼?儿臣怕自己又被什么宫廷秘药算计,儿臣现在路过那里,都嫌恶心。”沈时韫沉着脸道。 夜媚香一事,至今都还没个具体的说法。 淑妃见他提起这事,不免也有几分心虚,当时是她操之过急,差点害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罢了!横竖你现在与本宫有了生分,觉得本宫事事过分,你外公和大舅已走,季家也再难东山再起,本宫唯有你这个儿子,也是唯一不会害你的人。”在极度的愤怒之后,淑妃冷静了些,“本宫只是希望你好,现在的季家难以成气候,林家和你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断不能再任明家庶女发展壮大,就算沐霜已废,那这王府的管理大权也绝不能落到明家庶女手上。 第59章 殿下本来就该雨露均沾 第五十九章 沈时韫对侧妃一事其实倒并不介意或排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而身为皇室成员,他更不可能不娶妾室。 更不要说明婵这位楚王妃身份特殊,他们之间连一场正式的婚礼都没有。 在众多的皇子中,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举办过婚礼的皇子。 他虽认下了明婵这位“楚王妃”,但他心中也清楚,明婵这位“楚王妃”其实有名无份。 从他回京那一刻起,扩充后院就在他的人生规划中。 但是,这些规划得一步步来,而不是这般被人逼着催着纳侧妃。 沈时韫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母妃想纳妾便纳吧,但儿臣府上之事,还请母妃以后不要插手。” 说罢,沈时韫转身出了未央宫。 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恶劣,像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淑妃看着决然离去的儿子,将旁边唯一一只幸存的白玉花瓶狠狠砸下。 未央宫众人噤若寒蝉。 柳嬷嬷上前道:“娘娘莫气,常言道,儿子大了便听儿媳的,想来是这个道理。楚王殿下心地善良耳根子软,那明家庶女看似老实,实则心机深沉,她便是看咱殿下重情重义,便仗着在殿下身边伺候了三年拿捏殿下,离间殿下与您之间的母子关系。如今这情形,也不知林小姐去了楚王府,是否能镇得住这位心机深沉的庶女。” 这也正是淑妃担心的地方。 “这卑贱的狐狸精不除,实难消本宫心中之恨!”淑妃咬牙道。 “若这明家庶女只是争风吃醋嫉妒成性便也罢,就怕她……”柳嬷嬷说到一半,暗中瞅了眼淑妃的神色,便没往下说了。 淑妃听得半场不落,自是不爽:“就怕她啥?” 柳嬷嬷这才道:“老身仔细想了想,那睿王和丽妃对明家庶女诸多帮扶,只怕……只怕这明家庶女心思活络,早跟这帮子人搭上了。” 淑妃一听,更是怒火中烧。 “难怪、难怪丽妃那狐狸精上次突然来未央宫为那贱奴撑场子,太后寿辰那日,睿王也突然出来跟那贱奴一起抢风头……本宫就说怎么会那么巧!好,好得很!这群贱人倒是凑到一起去了!”淑妃抓着椅子的扶手,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在殿内踱步徘徊,眼里满是阴鸷之色。 柳嬷嬷附和道:“是啊,明家庶女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那睿王正值年少,帮她一块又丑又土的破布图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淑妃蓦然顿下脚步。 柳嬷嬷道:“老身说明家庶女又丑又土,又不是国色天香。” “中间那句。”淑妃道。 “睿王正值青春年少,皇上和丽妃都在为他东挑西选,想必是要选个独一无二,貌若天仙的睿王妃。”柳嬷嬷酸溜溜道。 “哈哈!”淑妃突然笑了起来,“独一无二、貌若天仙,哈哈哈!” “娘娘为何发笑?”柳嬷嬷明知故问。 淑妃道:“本宫的好嬷嬷,你倒是提点了本宫,丽妃那贱人生的儿子,自当配贱人。难怪他们跟明家那小贱人谈得到一块儿去,这不什么锅配什么盖么?” “娘娘的意思是……”柳嬷嬷眼中也多了几分兴奋和歹毒。 淑妃给了她一个眼神,柳嬷嬷赶紧附耳过去,两人耳语了一阵。 柳嬷嬷笑道:“还是娘娘高明,这招真是一箭三雕。只要如此丑闻一出,看这几人还如何蹦跶。” “嗯,此事切忌不可着急,一定要慎之又慎,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淑妃恨恨道。 明家庶女这一招,让她安排在楚王府的线人几乎全都被剔除出局。没了这些眼线,淑妃总有种失去控制的不安感。 季家如今那几个都是不中用的庸才,她是指望不上,只能借机扶植听命于自己的势力,她才能有完全感。 跟后宫那些贱女人们斗来斗去,博得的不过是老皇帝一时的宠爱,那样的宠爱根本靠不住,倒不如好好管住自己儿子的后院,至少以后楚王得势,她也能跟着掌控未来之局。 而眼下挡在她面前的,便是她一向看不入眼的明家庶女。 此女必除,她才能掌控好楚王府的局面。 * 明婵搬去了文心殿,此事在王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倒也没人敢议论什么。 绛雪楼和另两名住在碎玉阁的舞姬分别来拜访了明婵,都送了些礼物过来表示看望和慰问,明婵倒也没有为难她们,她们送什么,她便让秋月收下,既无怠慢之意,也无拉拢之心。 那几人傍晚才过来,坐了许久都没等到楚王殿下回来,又见明婵神色淡淡,秋月话里话外又都是赶客之意,便都识趣地离开了。 秋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吐槽道:“王妃你回来这么久了,她们也在府上待了如此之久,都没见她们过来拜访过你,如今见你得势,搬来了殿下的文心殿,便一个二个都凑了上来,真是势利眼。” 明婵不以为意道:“之前沐霜把持王府后院,沐霜对我向来不满,若是她们还敢前来拜访我,岂不是故意跟沐霜作对?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们这般选择不过是为了自保,没什么大错。” “王妃,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时候还帮着她们说话。”秋月鼓着脸道。 “善良?”明婵轻轻笑了下,“你我都是卑微出身,当知道处在底层的不易和艰难,又何必为难同是底层的她们?” 秋月一时语塞,她一个人闷着想了会儿,还是很不平,“奴婢知道王妃心软,不想跟她们计较。可王妃也不要太大意了,她们一看就满是心机,只怕跟你示好是假,想借机来靠近殿下是真。” 前段时间殿下也冷落了王妃许久,秋月都有些担心殿下是不是厌烦了王妃。 好在殿下心中还是有王妃的,这次回心转意,让王妃搬进了文心殿,这也算是王妃因祸得福。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被那几个势利眼蹭了去。 相比秋月的不满,明婵的反应就平淡多了,她依旧神色如常,“她们都是殿下的女人,就算真是存心接近殿下,也无可厚非,殿下本就该雨露均沾……” “雨露均沾?” 一道冷清中暗藏着愠怒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秋月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行礼,“殿、殿下!” 第60章 想不到楚王妃这个位置如此抢手 第六十章 沈时韫沉着脸从门口进来。 秋月见着这阵仗,识趣地退了出去。 明婵倒是神色自若,迎着沈时韫冰冷的目光,客套道:“殿下今日还没消气?是为妾身心疼么?妾身甚是感动,殿下还是放宽心吧,莫要为妾身气坏了身体。” 沈时韫气笑了,“心疼你?本王现在更心疼自己。” 明婵:“殿下心疼自己是对的,妾身这就放心了。” 沈时韫走到她对面坐下,端起矮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明婵欲言又止道:“殿下,那是妾身刚才饮过的。” 沈时韫蹙眉,嫌弃地放下了茶杯,“沐霜已伏法,后院之事由你暂管。” 明婵道:“妾身没有经验,怕是管理不好。” 沈时韫见她如此愚笨,不悦道:“那便好好学着点!” 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明婵这女人现在却和他玩起了欲擒故纵。 “你让本王帮你扳倒沐霜,不就是为了这些?”沈时韫毫不客气地指出。 明婵一脸无辜,“妾身冤枉!妾身没想过要扳倒沐姑娘,殿下是后悔处置沐姑娘了吗?” “哼!”沈时韫冷冷瞥着她,“别以为编些故事就能哄得了本王,沐霜房间里那只小人,你当本王不知道?” 明婵不说话了。 要查清楚这些,对沈时韫来说其实也不难。 明婵倒也知道瞒不过,“殿下先前为何不拆穿妾身?现在殿下要处置妾身了吗?” 沈时韫盯着她看了良久,“明婵,别以为本王不敢处置你。” “妾身从来不敢这般想,妾身没有主动招惹沐姑娘,是沐姑娘不想让妾身活,妾身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妾身知错了,殿下要打要罚,妾身绝无怨言。”明婵恭顺地说道。 也就在这种时候,她的嘴巴会服软一些。 事已至此,惩罚明婵也没什么用,况且这件事确实是沐霜招惹在先。 而且……沈时韫一早便想把沐霜等人赶出王府,沐霜听命于淑妃,留在自己后院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会为将来埋下隐患。 明婵这次倒是给了他这样的时机。 到底是陪自己经历过苦难的,沈时韫在这种时候还是给得起最后的温柔。 “明婵,你刚才说让本王雨露均沾,可是出自真心?”沈时韫冷声问道。 明婵就要开口作答,沈时韫又补充了句:“本王要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明婵这才犹豫了一瞬,谨慎的回道:“若我说不是的话,殿下可会为我遣散后院,此生不娶任何侧妃妾室?” 沈时韫笑了下,“你果真是贪心的。” “明明是殿下让妾身说心里话,可妾身说了心里话,殿下又要嫌弃妾身贪心,殿下就当妾身刚才在胡言乱语吧!”明婵背过身去说。 沈时韫倒是很少看她这般扭捏的情态,只可惜他此生不可能独宠任何一个女人,甚至真心爱上一个女人估计都不太可能。妻妾都只是他人生里的点缀物,不会太重要。 他愿意跟明婵说起这些,皆因明婵在他眼里不只是他的女人,也是曾生死与共的伙伴,所以才愿意和明婵这般坦诚。 “过去之事,本王不与你追究,但今后之事,本王不想看你这些心机。”沈时韫道。 明婵垂首恭听。 沈时韫又道:“楚王府近期将要迎娶侧妃,你得做好相关准备,本王不想再闹出任何笑话。” 明婵乖顺道:“妾身知晓了。” 她的声音有几分失落。 沈时韫看在眼里,并未打算出言安慰,这一日迟早是要来的,他也并不想隐瞒。 因为没必要。 “伺候本王就寝吧!” 这一日王府发生如此大事,沈时韫又去未央宫走了一趟,已经身心俱疲,只想早些歇息。 明婵乖顺上前,伺候沈时韫洗漱。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黔州的日子,只是这里的环境比黔州那简陋的茅草屋好多了,可人心却变了。 * 明婵接管了王府后院,王府又招揽了一批新人,这次的新人是长辉亲自把关的,一个个倒是都老实利索了不少。 之前留下的那一批没有被揪出太多过错的仆人,如今也老实了不少,一个个都缩着头安分守己,这楚王府倒是迎来了难得的祥和安宁。 楚王迎娶侧妃的婚期定在月底,这良辰吉日还是礼部的官员挑选出来的。 楚王虽是迎娶侧妃,但这阵仗和排场跟正妃也没什么差别,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婵日日张罗,宫里的太后也甚是关心,还害怕明婵这位出身低微的王妃处理不好,特地派了两名资深嬷嬷前来帮衬打点。 有了这两位老嬷嬷的帮衬,明婵索幸当前的甩手掌柜,甭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她乐得清闲。 偶尔,谢家姐妹会邀她一同京中逛街游湖上香等,明婵谈不上感兴趣,但因着比窝在府上好过些,便都一一应了。 每隔一段时间,她也会给谢灵姝把一下脉,看看她的情况,每次谢灵姝都会赏她不少金贵东西。 而谢灵姝给明婵的铺子,再过一个月便快要收拾出来了,明婵准备到时候卖一些药丸。 这么一晃便到了楚王迎娶林娉婷为妃的日子。 林娉婷为林相独女,自不可能为妾,于是等到迎娶之日,明婵才得知林娉婷即将与她成为平妻。 林家嫁女,十里红妆,排场极大,送亲队伍也热闹,不少勋贵之家的女眷也都来了。 “明小姐,你的命真好,竟能和林家千金平起平坐。要知道,再富贵的人家,妾室生下的女儿也都只能当丫头看待,哪能跟嫡出的比?” “是呀,更不要说你们明家跟林家之间的差距了。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你娘家人可有到来?” “明家人都把她当弃子踢出来了,怎会参加这样的场合?” “无论怎么说,明小姐都是明家的人嘛,同是一家人,哪有真成仇的?我先前好似看见了明家的太太……” 一群京中小姐夫人们吃着席,不忘看明婵的笑话。 “啪!”谢灵瑶差点当场掀了桌子,还好谢灵姝拉了她一把。 谢灵瑶道:“你们够了没有!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明姐姐才是正妃,明姐姐陪楚王流放黔州时,人人都知他是楚王唯一的妻。林娉婷既然非嫁不可,那就只能当侧室!谁要再嚼楚王妃舌根,我就跟你们谁没完!” 谢灵姝对现在这局面倒不意外,林娉婷是林相独女,也是太后的侄孙女,怎么可能屈居于庶出的明婵之下。 只是他们瞒到婚礼上才说,对明婵来说,着实过分了些。 “谢小姐,这又不是我们说的。刚才礼官不都明明白白说了林小姐是平妻,是正儿八经的王妃……”还有人想辩解,却被谢灵瑶一记冷眼吓退了。 明婵却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还是得体地应付着这场婚事。 “想不到楚王妃这个位置如此抢手,早知道三年前便让给林小姐,也省得我占了如此大的便宜,如今只能委屈身份高贵的林小姐和我这位低微之人一起共侍一夫了。”明婵惭愧道。 正在看笑话的众人表情都跟着微妙起来。 第61章 不如你我各饮一半 第六十一章 “说起来,你们那位身份高贵的林小姐还得尊我们小婵姐叫一声姐姐呢!”谢灵瑶故意补充了一句。 众人这才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都岔开话题谈论别的去了。 今天林家嫁女,十里红妆,羡煞了京中不少贵女,她们当然也不忘谈论起林家嫁女的排场。 淑妃对这门婚事甚是满意,今儿终于露出了笑容,脸上也有了光彩。 不过这些都是在没看见明婵的时候,才会一脸笑容,和气慈祥。 当然,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淑妃也难得没来找明婵麻烦,大概是觉得明婵晦气,怕影响了今天的喜气和吉利吧! 淑妃和太后一桌,跟京中的贵妇们联络感情。明婵这位王府女主人,却被她们排斥在外。 今天是楚王府大喜的日子,喜酒当然是少不了的。 一群女子端着酒杯朝着明婵这边走来,却是对着明婵旁边的谢灵瑶道:“来来来,我们来敬一下明小姐。我们娉婷在林家没吃过苦,也没受过委屈,以后明小姐可要好好照应一下娉婷,和睦相处,一起为殿下开枝散叶。” 说这话的女子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服,虽然脸上带着笑,可这话只是一听处处都有透着高贵和倨傲。 这女子是吏部尚书的千金韩馨悦,韩家和林家走得近,韩馨悦和林家嫡子也正在谈婚论嫁中。 只不过因为韩家夫人还未过丧期,所以这门婚事还没定下。韩馨悦爱慕林家公子一事,京城贵女圈几乎都知道。 可惜林家嫡公子对这位韩小姐似乎并不是那么上心,只因这位韩小姐实在是长得不怎么好看,绿豆眼,塌鼻子,厚唇,再配上跟韩大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国字脸,跟时下流行的温婉秀气完全不沾边。 不过像韩、林这样大户人家,娶妻倒也不全看样貌,更多的是注重联姻带来的利益。 更何况男子除了妻室,还可以纳很多美妾,既是家中安排,林家公子纵使不喜也只得从了。 韩馨悦为讨林家欢心,对林娉婷也极尽讨好。 如今这般便是在为林娉婷出头了。 谢灵瑶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酒,忍不住秀眉紧皱。 还没等她发作,韩馨悦旁边的女子提醒道:“韩小姐,你认错人了,这位不是明小姐,这位是谢府的千金,旁边这位才是明小姐。” 韩馨悦赶紧道歉:“瞧我这眼色,还以为您是哪家千金带来的嬷嬷,希望明小姐不要见怪,是我看花了眼。” 她说着道歉的话,却招来周围人的哄笑。 大家心知肚明,都清楚这位韩小姐肯定是故意的,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可能当真认错人。来之前肯定有人跟她说过,她却故意这般假装认错,不就是要给明家庶女难堪。 而且,韩、谢两家都是京城的名门望户,两家虽然没有什么私交,但也并不是全然碰不上面。 韩馨悦可能认不出明家庶女,但绝不可能认不出谢家姐妹。 她就差直说明家庶女长得黑黄,打扮的老气横秋,一点都担不起楚王妃这个位置。 谢灵瑶怒意上涌,拍桌站了起来,“我看韩小姐你像个绿豆精,你那眼睛小得都看不见了,难怪谁是楚王妃都看不清。我看你还是拿块木棍来把你的眼睛撑大一点吧,免得你那绿豆眼看不清楚。人还没老呢,眼睛就已经瞎了。” 谢灵瑶说得直,再加上韩馨悦眼睛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已有不少人忍不住被谢灵瑶这番话逗笑了。 韩馨悦被当众这般羞辱,顿时红了脸,她知道谢灵瑶不是个善茬,不敢跟她对峙,只好恶狠狠的瞪了那发笑的人一眼。 那人立刻收起了笑。 韩馨悦委委屈屈道:“我又不是故意认错,谢小姐这般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我已经向明小姐道了歉,谢小姐为何还这般羞辱我?” “是呀,韩小姐又不是故意的,谢小姐你刚才那番话实在太过分了。” “谢小姐不一直就这么过分吗?” …… 跟韩馨悦一同前来的女子纷纷帮腔道。 谢灵瑶气得又要发作,谢灵姝赶紧拉住了她,“阿瑶,今天是楚王殿下大喜之日,咱们就别再给王妃添乱了。” 谢灵瑶看了眼明婵,见她神色自若,似乎胸有成竹,这才没再跟韩馨悦等人计较。 韩馨悦这次倒是恭恭敬敬对明婵作了一礼,“明小姐,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你来,多有失礼,还请明小姐海涵。我以这杯酒向明小姐你道歉,明小姐,请。” 她姿态放得十分端正,言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高高在上,颇有真心道歉的意思。 明婵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递过来的杯子上,婉拒道:“韩小姐的美意我心领了,我前些日子受府上恶仆陷害,差点丢了一条命。至今还在调理中,无法饮酒。” “看来明小姐是不肯原谅我了……”韩馨悦一脸失落的说。 谢灵瑶冷笑一声,心中颇有些快意,“凭什么一定要原谅你?” 韩馨悦道:“今天是娉婷的好日子,我也不想和明小姐结怨,明小姐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推辞。” 她都这般说了,仿佛明婵不肯接过那杯酒,就是对她故意刁难。 谢灵瑶抢着道:“好啊!那你现在给小婵姐磕三个响头,再给自己三个巴掌,那我就相信你是真心诚意的道歉。” 韩馨悦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这位谢灵瑶真是讨厌至极。 “谢小姐,你太咄咄逼人了!” “明小姐都没有发话,谢小姐在这里如此无理取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明小姐故意授意……” “你再说一遍。”谢灵瑶盯着说话之人,满是警告。 那人缩回了脖子,住了声。 韩馨悦道:“此事都已过了半个月了,明小姐怎还没调理好?可是找的大夫不对?此酒可是林相为娉婷准备的女儿红,里面泡了灵芝人参等名贵药材,明小姐不妨喝来看看。此酒可调理身体,延年益寿,太后都盛赞不绝。” 明婵却直直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真的么?” 韩馨悦被她这平静幽黑的眸子盯着,莫名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她十分不喜这样的错觉,也不喜被人这样当众拒绝。 更不要说这个拒绝她的人还是一个贱婢生的庶女,这卑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拒绝自己?! 就算她是楚王妃又怎样?谁不知道她这个楚王妃只是一个摆设,是楚王不想被世人诟病的摆设! 韩馨悦道:“莫非我还骗你不成?这酒本来就不多,只有太后和皇上那一桌有,还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明小姐就算不给我面子,也总该给林家和太后娘娘一点面子吧?” “既如此,我若再推辞,倒显得我不识好歹了。”明婵道。 韩馨悦:“我是真心请来为你们道喜的,以后有娉婷帮衬你,想必你能轻松许多。明小姐,此杯酒我敬你。” 说着,她将手中的酒杯硬塞到了明婵的手上,脸上也堆起了笑。 只是这笑有些假。 韩馨悦将自己的酒杯高高举起,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明小姐,我先干为敬。” 就在韩馨悦即将仰头饮尽的时候,明婵拉住了她。 然后,明婵在众人或疑惑、或期待、或吃瓜看戏的目光中,将手里酒杯微微一轻,倒了一半到韩馨悦的杯中。 “韩小姐,我身体还未康复,喝不了这么多。此酒如此名贵,又是太后赏赐,我若倒掉,实在不妥,不若你我各饮一半。这一半酒,就当是刚才你给我的赔罪,我们便以此酒泯恩仇。” 明婵笑得泰然又得体。 而韩馨悦脸上的笑却僵住了。 她盯着手中那只被明婵倒得满满的、加了烈性药的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第62章 睿王殿下可有兴趣去坐坐 第六十二章 明婵看着她:“韩小姐,你怎走神了?” 韩馨悦尬笑了下,“明小姐有所不知,我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实在难以再喝……” “此酒既是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泡出来的,多喝一些又何妨?横竖不会伤了你身体,还是说……韩小姐你在担心这酒有问题?”明婵似笑非笑地问。 “这酒能有什么问题?!”韩馨悦自是不会承认,现在如此多名门贵女都在这里,要是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 更何况,她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打消明家这位庶女的疑虑。 必须得让她将此酒饮下。 “哼!没有问题,你自己怎么不喝!”谢灵瑶也立刻察觉出了异样。 韩馨悦咬牙道:“喝就喝!只要我喝了,明小姐是不是便不再推辞?” 明婵没搭腔,韩馨悦一狠心,仰头一口饮尽。 明婵衣袖拂面,也将杯中饮了。 韩馨悦看她喝完,强作镇定道:“既然我不受谢小姐欢迎,那我便不奉陪了。” 说罢,匆匆离去,好似一刻都不能待了。 谢灵瑶将明婵手中的空杯子接过,“小婵姐,你没事吧?” “半杯酒而已,没事。”明婵平静道。 谢灵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这酒到底有没有问题?我总觉得有猫腻,要不我立刻找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我自有分寸,你们慢慢吃吧,我去外面透透气。”明婵说。 “我陪你。”谢灵瑶道。 “不用,你在这里好好陪太子妃。”明婵阻止了她。 谢灵姝也隐隐有些不放心,“我在这里无碍,还是让阿瑶陪你吧!”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明婵虽不才,但在用药方面,自认还算没有辱没先祖。”明婵对谢家姐妹宽慰一笑。 谢灵姝这才稍微放下心一些,她也正是因为相信明婵的医术,所以刚才才没有插手。 韩馨悦此人不好打发,又跟林娉婷交好,谢灵姝知道自己若是插手,只会让明婵跟林、韩两人的关系更恶劣。 林、韩两家都是京中的望户,明婵这样没有身份背景的,不宜跟她们交恶,不然明婵以后在楚王府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谢灵姝性格比较软,不若妹妹谢灵瑶那般敢爱敢恨爱出头,便想着最好能息事宁人,将来找茬的韩馨悦打发走即可。 现在听明婵这般胸有成竹的说,谢灵姝倒也没有多想,便道:“我与阿瑶就在这里,你要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或是差人来找我们。” 横竖这里是楚王府,如今这楚王府又是由明婵代管,想必纵有人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里做什么出格之事吧? 明婵应了她们一声,叫上秋月一同离开。 走到无人之处,明婵便对秋月道:“你去翠萝院将那只青花瓷药瓶给我取过来。” 秋月不明所以,又看明婵脸色有些不太好,便问:“王妃怎么了?” “叫你去就去,别问这么多,快去快回。”明婵道。 秋月这才喔了声,赶紧匆匆离开。 这丫头动作倒是很快,没过一会儿,秋月便带着瓷瓶回来。 明婵接过手,倒了一粒放在嘴中。 秋月见她的脸庞有一丝红晕,以为她是喝醉了,便道:“王妃可还要醒酒药?” 明婵微微颔首,“你去给我弄一些过来吧。” 秋月又转身离去。 那粒药下肚,明婵身上的燥热这才消停下来。 她靠着美人靠,眼底的神色渐渐冷下来。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本王都叫你不要跟着了,你还跟过来做什么?” “殿下,你喝醉了,小的扶你去休息。” “本王没有醉,本王才喝一杯!本王的酒量没有这么差!” 沈星野十分不耐烦,这名小厮跟在自己身边许久了,一个劲儿的说他醉了,要劝他去休息。 沈星野最讨厌别人管自己,更不要说这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 “可是殿下你的脸很红,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便是我们楚王府的怠慢之处了。”那小厮继续追着他殷勤的说道,俨然是一副尽心尽责的忠仆模样。 明婵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他们楚王府的仆人什么时候如此热心尽责了? “既然睿王殿下不想休息,你又纠缠着他做什么?”明婵抬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那小厮突然听到明婵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看到明婵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眼底里更是闪过一丝错愕。 “小婵姐!”沈星野见着她,高兴地叫了声,他现在听到明婵的声音就觉得分外亲切,甚至很想亲近她。 明婵不冷不热的对他微微颔首。 “王妃,你怎么在这里?”那下人问道,语气中有一丝慌乱。 明婵笑了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该在这里?” “小的不敢!小的绝无此意!” 明婵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不该在这里,那你觉得我应该在何处?是不是应该躺在某处不省人事的歇着?” 那人明显慌了神,“王妃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 “是真听不懂呢?还是假听不懂?你给睿王殿下喝了什么酒?”明婵问。 “小的没有,小的怎么可能给睿王殿下喝什么酒?小的只是看睿王殿下喝醉了,想带他去休息。”下人说道。 “原来你这么好心,不知你又打算将睿王殿下带去哪里休息?”明婵追问。 下人低垂着头,眼珠子一直乱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睿王殿下明明喝了那杯酒,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作?只是看上去脸色不太正常,但人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甚至还一直都保持着几分清醒。 而原本应该在竹楼躺着的王妃,此刻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头脑清醒,还开始怀疑起他…… “王妃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答?”沈星野十分不爽的问。 “小的原本想带殿下去竹楼休息,既然殿下没有喝醉,那小的就先退下了。”情况有变,他得先回去禀报。 谁料这时明婵又主动开口:“竹楼啊,那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睿王殿下可有兴趣过去坐坐?” “既是小婵姐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星野说道。 他总觉得今天的小婵姐特别有魅力,总让人想亲近。 那下人见两人朝着竹楼方向走去,眼底闪过一丝狠绝,也赶紧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今天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明家庶女竟主动提出要去竹楼,可真是地狱无门她偏要闯,那就怪不得他了。 只要这单任务完成,他便能得到黄金千两,再假死逃生…… 就算不幸身死,他的妻儿后半辈子也可以享尽荣华不愁吃穿。 这般想着,这男子跟得更紧了些。 第63章 我要你身上这种香味 第六十三章 竹楼。 “小婵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好香~”沈星野嗅了嗅。 “上次那只药香包还带着么?”明婵问。 “带着呢!我一直都带在身上,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做的,这只药香包的味道也很好闻。”沈星野说着,从身上取出了那只香包,“生怕搞掉,我都好好放着呢!” 就在先前,他莫名感到烦躁难受,但是闻到这香包的香味,那种难受感便缓解不少。 明婵点点头,“还好你一直都带着。” “嗯?”沈星野不明所以,脑子也有一些懵,他往明婵靠了靠,闻到了明婵身上的香味,猛的吸了一口,“但是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你带的是什么香包?我想要你身上的。” 明婵:“我身上没带香包。” “你骗人,没带怎么可能这么香。” 沈星野不肯相信,又往前嗅了嗅。 明婵将靠近的沈星野推了回去,“我没有骗人的爱好。” 沈星野再度凑上前,“今天怎么这么热,你身上的香味好像凉凉的,让我嗅一会儿。” 明婵看了眼了那只药香包,里面的材料有点变色。 她将药香包收起,然后从身上抽出了一根银针,扎在了靠过来的沈星野手上。 沈星野痛的收回了手,委委屈屈道:“好痛!你扎我干什么?” “痛才能让你保持清醒。”明婵说,“你喝了不该喝的东西,所以才会感到难受。先坚持一会儿吧!” 沈星野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想要靠近,却又有点害怕她的银针,“难怪我觉得今天横竖不对劲,小婵姐,我坚持不住了,我可不可以靠近你一点点?” “不可以,我是你嫂嫂,你三皇兄是个小心眼的男人,会吃醋。”明婵道。 “那三皇兄娶别的女子你就不吃醋吗?”沈星野问。 “我没有他那么小心眼,不会吃醋。” “真假的?”沈星野不太相信,“看见夫君宠幸别的女子,怎会不吃醋?” 就算他母妃那么豁达大度,又深受父皇喜欢,但看见父皇去别的嫔妃那里留宿,她还是会默默伤心,只是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你三皇兄回京之后本就要扩充后院,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我连这点醋都要吃,那今后我就有吃不完的醋了。”明婵道。 沈星野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有些分不清现在的状况,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他日我若喜欢一名女子,我一定只娶她一个,这辈子只对她一个好,绝不会三心二意再娶别人。” 明婵轻轻笑了笑,“你心性单纯率真,将来肯定会遇上喜欢的女子,幸福生活一辈子。” “可是要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子也很难。”沈星野皱起眉头,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遇上一个喜欢的,“所有的人都是因为我是皇子才跟我好,没有人真心对我。” 看着他如此小孩气的一面,明婵顺口安慰道:“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虽然大家都因为你是皇子跟你好,但是和你相处的过程中,大家也会发现你身上难能可贵的品质,会有人真心喜欢你的。” “真的?”沈星野问,像个得不到认可的小孩。 明婵:“我对骗小孩子没有兴趣。” “本王已经不是小孩了。”沈星野似乎对小孩这个称谓很不满意。 “嗯。” 沈星野又忍不住往前凑,“我总觉得这里的空气很闷,闷得让本王很不舒服……” “嗯,接下来会很痛你忍一下。” 沈星野:? “为什么会很痛……” 他刚问完,指尖又被扎了一针,一股鲜血从被扎的地方流出。 “啊——”沈星野惨叫一声,“你怎么又扎我?!我再也不靠近你了,你对我好凶!” 明婵却只是扬唇一笑,将他放倒在矮榻上,又把香包里变色的药材捡了一些出来,剩下的递到他鼻尖,“乖,不要再出声了,外面有人看着呢,你乖乖听话,改天我给你做个更好闻的。” 沈星野想反驳,但是看见那双明亮又认真的黑眸,又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淡淡香味,他改了主意低声说:“我要你身上这种香。” “好。”明婵敷衍道。 沈星野这才满意的闭上了嘴。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现在特别听眼前人的话。 淡淡的药香在鼻尖萦绕,让昏昏欲睡的他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明婵也趴在矮榻旁,伏着头像是准备休息。 竹楼里恢复了一片宁静。 没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人。 这人鬼鬼祟祟,蒙着面巾,小心朝着矮榻走去。 来到趴着的明婵面前,他先是看了看两人的情况,见躺着的沈星野还睁着眼睛,不由的嘀咕了一句:“睿王殿下可真是顽强,中了药又吸入了迷香还没有晕,那我只能得罪了。” 男人抬起手,正打算劈晕沈星野,不料他的手还没落下,整个人身体一麻,倒了下去。 昏过去之前,他看见本该一动不动的楚王妃竟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明婵将矮榻上的沈星野扶了起来,“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我们赶紧离开。” 沈星野迷迷糊糊,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跟着明婵一起走了出去。 秋月带着醒酒药找了过来,“王妃,你怎么跑来这里了?睿王殿下他……他这是怎么了?” 明婵接过她的醒酒药,“睿王殿下被人下了药,你悄悄去告知丽妃娘娘,我带睿王殿下去暖香阁。” 秋月原本还想问瑞王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她只得先去告知丽妃。 * 另一边。 韩馨悦喝了那杯掺了药多久之后,整个人都燥热难耐。 偏偏她身边还跟着许多人,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她给明婵下了药,定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她寻了个机会离开。 最重要的是这药是泻药,要是一会儿药性发作,拉在了身上未免也太失自己的身份了,这比给不受宠的明家庶女下药还要严重,事关着她的颜面,绝不能在众人面前出丑。 韩馨悦匆匆告别了众人。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问道:“小姐,你现在怎么样?” “还不快去给本小姐找太医!”韩馨悦怒斥道。 那丫鬟吼的一愣,只得委屈的离开了。 韩馨悦也赶紧去寻找附近的茅厕,她知道这药的药性极强,只要药性发作,根本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 明婵“误打误撞”给淑妃娘娘吃了泻药,让淑妃娘娘出尽了丑,如今在这个高朋满座的日子,明家庶女也该体会到当众出丑的滋味。 韩馨悦这药便是从林娉婷手上拿来的,林娉婷想给明家庶女一个下马威,同时正好也可以讨好淑妃娘娘,帮淑妃娘娘报之前的仇。 林娉婷今天是新娘子,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由韩馨悦来代劳再好不过了。 只是韩馨悦没有想到明婵这女人如此难缠,反倒让她也喝了不少。 不过在拉肚子的泻药倒也不是没有解药,只要在一刻钟内吃掉解药,这药性能够解掉绝大部分,至少不会当众出丑。 这也是韩馨悦敢喝掉那杯掺了药的酒的原因。 只是等到她的贴身丫鬟一走,韩馨悦就只觉得身上很不对劲,整个人都跟火烧火燎似的,不像要拉肚子,反倒像生病发烧了一般,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韩馨悦越走越觉得难受,眼前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只能循着本能往前走,试图去找能帮自己的人。可惜她对楚王府并不是很熟,想努力认出来时的路,却不小心走到了另一条岔路上去。 此路极为幽静,一路上都不曾遇到人,却莫名有些熟悉。 她一路往前,直到竹楼前停下…… 第64章 偷梁换柱 第六十四章 淑妃、丽妃、皇上等人今天都在楚王府。 淑妃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在陪太后娘娘说着话,时而又跟林家的太太们拉着家常。 只是在忙于应对这些时,淑妃还时不时的看向另一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还没有人过来传话。 不过她倒也不着急,反正今天是和林家结亲的大好日子,不能因为明婵这位上不了台面的婢女之女而坏了心情。 直到看见明婵身边的丫鬟秋月一脸焦急的走到丽妃旁边,跟丽妃耳语了几句,丽妃的脸色也跟着大变,随后匆匆离了席。 丽妃走得匆忙,脸上的焦虑和愤怒没有逃过淑妃的眼睛。 “丽妃走得如此匆忙,怕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我这做姐姐的当去看看,要是能帮得上忙的便顺手帮帮。”淑妃起身对太后道。 “丽妃娘娘遇上了什么事吗?”听淑妃这般说,旁边也有一名贵妇诧异问道。 “本宫也不是很清楚,刚才看她的神色确实不太好,想来遇上的事情很棘手。丽妃好歹是楚王府的稀客,可不能怠慢了。”淑妃嘴上说着关切的话。 “嗯,哀家也去看看吧!”太后也跟着附和道。 丽妃跟太后不对付已经很多年了,太后也很少看见丽妃如此失态的时候,倒是存了几分好奇。 既然太后都已经发话,周围坐着的一众贵妇们也跟着纷纷起身,准备跟着太后娘娘一起去看看。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到了延平帝那边,延平帝听说了原委,犹豫了片刻,也坐不住了。 淑妃跟太后等人走在前头,可惜她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丽妃的人影了。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发生这样的丑闻,丽妃现在想必已健步如飞跑了过去吧! 可惜现在这么多人,还有上了年纪的太后跟在身边,淑妃也不好走得太快,只好不紧不慢的带着众人朝竹楼走去。 快要走到竹楼的时候,延平帝和一众大臣也跟了上来,这队伍越来越庞大。 淑妃没想到皇上也亲自过来了,转念一想,皇上本来就偏宠丽妃那个狐狸精和狐狸精生的七皇子,估摸着现在是猜到了丽妃和睿王出事了,所以才赶过来的吧? 一想到皇上对他们的偏爱,淑妃心中就跟扎了一根刺一样。 不过这样也正好,就让他看看他最偏爱的睿王是怎么跟明婵这个不入流的庶女不伦苟合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吃席了?反而跑到这边来?”延平帝问。 淑妃没有着急着回答,太后说道:“丽妃吃到一半脸色不好地走了,哀家担心她有个什么事,特地出来看看。你们怎么跟着过来了?” 延平帝狐疑不已,四顾了一周:“丽妃呢?” “丽妃娘娘走得太快,我们没有跟上。”又有人回了一句。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跟过来的延平帝不由得皱了皱眉,“丽妃可能只是出来透气,母后不必如此紧张?” 延平帝自是知晓太后一直看丽妃不顺眼,又怎么可能真的关心丽妃?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此事对丽妃定是不好的事。 延平帝并不想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在这种场合出丑,能把她们打发回去最好。 “皇上,我们也是关心丽妃,毕竟这里是楚王府,丽妃是客,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楚王也难辞其咎……” 淑妃解释着。 延平帝眉头越皱越深,“朕会派人去找,太后年纪大了,不宜这般走动,你带着她如此到处乱走,若是影响到太后的身体,你担得起这个责?!” 淑妃被延平帝一通骂之后,垂下了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然而就在这拉扯中,竹楼里传来了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已经人事的贵妇朝臣们听到这声音,都不由得红了脸。 真是伤风败俗! 太后更是勃然大怒,“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在里面?” 众人噤若寒蝉。 延平帝的脸也严肃起来。 淑妃这才偷偷打量了皇上的脸色,心中燃起了一阵快意,她冷声喝道:“谁人在里面污了众人的耳朵?!来人,将里面的人拖出来!” 很快便有婆子上前去开了门。 根本不需要谁进去拖人,门外就能看见里面活色生香的活春宫。 只是跟淑妃预想的不一样,里面衣衫不整急不可耐的两人并不是睿王殿下和明婵。 而是吏部尚书之女韩馨悦和一名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 这两人像失去理智一般交叠在一起,就算外面站了这么多人,也丝毫没影响他们沉浸在这男欢女爱的欢愉中。 淑妃脸色一白,原本窃喜的心陡转急下,眼底里还有不敢置信的错愕。 竹楼外已有不少女眷纷纷掩面转身,不想这一幕捂了眼睛。 延平帝眸色沉沉,并没有立即表态。 站在延平帝身后不远的礼部尚书韩大人被这一幕震得怒气冲天,“你这罪胆包天的登徒子,竟敢如此糟蹋我女儿!” 说罢,已冲上前去,试图分开那赤条条的两人…… 第65章 调查 第六十五章 “这韩小姐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做得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 “不是听说韩小姐喜欢的是林家的公子吗?怎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这男人是谁呀?瞧着面生得紧,怎么跑到这后院来了?” “别再去看了,小心眼睛生疮,这哪是正经人能做得出的事?真是污了楚王的府邸。” …… 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的交谈着。 韩馨悦体内的药性还未解,又在竹楼里吸了不少迷香,两种药性夹杂在一起,已成了世上最烈的药。 她此刻理性全无,只贪图这一时欢愉。 即使韩大人上前去拉扯,也根本没法将两人拉开。 沈时韫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场伤风败俗的闹剧。 韩馨悦手脚并用的缠着那陌生男人,好似将对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韩大人试图拉开两人,却换来韩馨悦又哭又闹,像得不到满足的熊孩子。 别说女眷了,就算当场的男人,看到这一幕都纷纷掩面,不忍直视。 林相跟他的几名儿子也在场,尤其是原本打算跟韩馨悦议婚的林小公子,此刻更是脸色铁青,羞愤得恨不能从不认识这韩家小姐。 淑妃脑子嗡嗡的,她可是兴冲冲的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韩馨悦跟一名陌生男人苟合。 此事由她牵头,赶过来却坏了韩家独女的清誉,少不得要得罪韩家。 太后也绷紧了脸,“这是怎么回事?今天管事的明氏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人?” “是呀,王妃去哪里了?这韩小姐的情况看着不太好,不像是自愿的,只怕是被人算计了。”林家一婶子说道。 “还不快去把明氏叫过来!”淑妃冷着脸说道,“殿下今日娶妃,她便搞出这些幺蛾子,实在难堪王妃之位!” 如今楚王殿下已经娶了林家小姐,明家庶女都不再适合称之为楚王妃了,但对外明家庶女还是跟林家小姐同为平妻,只是太后和淑妃对其的称呼已经完全可以窥见其真实地位。 沈时韫带着太医院的郑大人而来,赶紧让郑大人给屋内两人看看情况。 一旁的婢女和婆子正要去寻人,有人匆匆过来报信,说睿王殿下不胜酒力,晕倒在地上,楚王妃吩咐人将睿王殿下送去暖香阁了。 现在睿王殿下、丽妃和楚王妃都在暖香阁,太医正在给睿王殿下把脉,情况不容乐观。 延平帝听见睿王殿下出了事,已经顾不得这边,匆匆朝着暖香阁那边去了。 沈时韫是今天这场婚礼的主人,客人在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也得好好善后,便留了下来。 “他们是什么情况?”沈时韫问道。 郑大人不敢有所隐瞒,只得如实说:“这两人都中了烈性的春药,其中韩小姐所种的药性最猛,若是得不到纾解,只怕她会有性命之忧。” 有了郑大人这话,韩大人也不敢将他们生硬拉开。 “都是些什么春药?从何而来?”沈时韫又问。 郑大人道:“这位男子吸入的是一种迷香,韩小姐只是喝了掺药的酒。” 韩大人又气又怒,“到底是谁动的手?” 这韩大人只有韩馨悦一个女儿,平日里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没想到自己的宝贝疙瘩却被糟蹋成这样。 这口气不出,他是没法干休的。 跟韩馨悦一起去敬酒的世家小姐们现在倒是想起了一些。 “馨悦刚才和明小姐喝过酒,喝完之后馨悦就说要去透透气,没让我们跟着。” “是呀,那杯酒还是明小姐非要倒给馨悦的,非要逼着馨悦喝下,想来问题就出在这杯酒上。” “馨悦好心去给明小姐敬酒,当时不少人都看着,明小姐借口不想喝就算了,为什么要反过来害馨悦,这一招实在是太歹毒了。” 这些世家女义愤填膺,都知道明家庶女虽然贵为王妃,实则一点都不受宠,太后和淑妃甚至直呼她为明氏。 韩馨悦虽然只是吏部尚书之女,却是吏部尚书捧在手心中的独女,受宠程度绝非明婵这种空有其名的王妃能比的。 沈时韫听了这些,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韩大人更是怒意上涌,“楚王殿下,小女的清白就这么被毁了,就算你们楚王府对本官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在朝廷上参本官几本,但没必要赔上小女的清誉,你们这是要让小女这辈子怎么过?!” 韩大人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楚王,只想要为爱女讨一个公道。 这韩大人掌管吏部,跟朝中不少官员关系不浅,此事又发生在楚王府上,沈时韫只得按下心中的怒意,“韩大人放心,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公道。” 说罢,沈时韫也跟着去了暖香阁。 他得去看看明婵。 明婵才是这件事的关键点。 暖香阁。 睿王殿下躺在床上,几名太医轮着给他看诊。 丽妃在一旁一直擦泪。 延平帝也是一脸烦躁,生怕自己最爱的儿子出了差池。 太后被淑妃扶着走了进来,指着站在角落的明婵痛骂道:“你个惹事精,妒妇!竟然在楚王娶妃的宴会上搞出这么多事,还毁了韩小姐的清白!你……你给哀家跪下!” “太后娘娘,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痛斥楚王妃,我看你老人家是老糊涂了吧!”谢灵瑶是个暴脾气,把明婵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直接怼了回去。 “你……你个谢家丫头,竟敢辱骂哀家!” “太后娘娘,我只是就事论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那里骂人。你可知睿王殿下差点就被人害死了,要不是因为王妃发现的及时,今天可就不只韩小姐失了清白,还有睿王殿下一条命。”谢灵瑶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把太后给堵住了嘴。 淑妃心虚不已。 延平帝也完全没有向着太后,甚至在看见太后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可以忍受太后胡来,但是不能忍受太后在这种时候闹事。 他最疼爱的儿子还在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现在没有谁能比睿王的性命重要。 “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必须得把这些胆大包天、暗藏祸心的人揪出来!老三,这是你府上发生的事,就由你来调查吧!”太后对刚刚赶到的沈时韫说道。 “皇上,臣妾恳请此事交由太子殿下负责,能在楚王府上操纵这一切的,只怕不是一般人。今日是楚王殿下的大喜之日,楚王殿下还有诸多事要忙,交由太子殿下更恰当些。”丽妃道。 太子站出来道:“若是能帮到两位弟弟,我这做大哥的自是该当仁不让。” 延平帝颔首,“此事便由你和谢翰林一起去查吧,务必尽快查清。” 谢若安和太子领了命。 这场娶妃大宴进行到这里,早已没了喜气的氛围。 现在众人都在等待着调查结果。 原本兴致勃勃的淑妃而今已经坐立难安,太后垮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明婵,恨不能从明婵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明婵站在角落,旁边是丽妃和太子妃,相比起众人各异的表情,她倒是显得淡然不少,并没有众人想象的忐忑慌乱。甚至连看都没看太后和淑妃一眼,也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屑看。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和谢若安押了一群人过来。 同时带过来的还有韩家父女,以及跟韩馨悦苟合的那名男子…… 第66章 散席 第六十六章 “太子查得如何?”延平帝问。 “此事……”太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还是由臣来说吧!”谢若安道,“韩小姐所中的药是由她自己带过来的,她原本是想给王妃下药,可惜王妃不胜酒力,便分给了她一半……” “荒谬!既然这药是韩小姐带来,她又为何要喝下去?”太后显然不信这种说辞,立马打断了。 “我知大家都有这样的疑问,但这药确实是韩小姐带的,在竹楼的小屋里,韩小姐的衣服里搜出了一些药物残渣。”谢若安道。 很快刑部的人将证据带了上来。 “至于韩小姐为何要喝下去,大概是因为韩小姐也不知道此药的药性如此之强。而在药性发作之前,韩小姐让贴身丫鬟去请了大夫,说明她知道酒中有药……” “不可能!绝不可能!”韩大人完全不接受,也不相信。 延平帝怒道:“都给朕闭嘴,让谢爱卿好好说完。” 有了延平帝发话,这下才没人敢随便打断谢若安。 今天的事说起来也有些复杂。 那为和韩馨悦苟合的男子是一名逃犯,却不知为何跟着韩馨悦一起进了楚王府。 这名男子被人授意,要给睿王殿下下药,然后再将睿王殿下带去竹楼。 可惜睿王殿下喝了药之后并没有发作,那人就尾随睿王,不想在半路的时候,睿王和楚王妃偶遇了。 楚王妃察觉了睿王状况有异,便着人去请太医,并将睿王带到了暖香阁。 而那名逃犯去了竹楼,吸了竹楼的迷香,又遇上了韩馨悦,两人药性发作,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谢若安简单讲了一遍之后,太后道:“都是假的!你们在包庇真正的凶手,按照你们的说法,明氏也喝了春药,为何她就没事?” 明婵解释道:“臣妾在黔州时,跟当地人买了一颗解毒丹,这丹药可以解许多药性,并且在两个时辰内不会再次中毒。” “世上哪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哀家看你就是在撒谎。”太后道。 “太后娘娘慎言,太子殿下和下官还查出韩小姐最近和林小姐、淑妃娘娘来往频繁,淑妃娘娘身边的柳嬷嬷曾出宫重金从胡商手上买过一些奇药……其中一味药就跟今天韩小姐身上残留的药粉一模一样。” 谢若安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淑妃。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常色,“近日楚王大婚,我与娉婷确实见过几面,但聊的都是婚礼之事。至于柳嬷嬷,她并没有出宫买过药。” “淑妃娘娘确定吗?正好今儿我们还把那名胡商‘请’了过来。”谢若安道。 “此事本宫自会查明。”淑妃强作镇定的说了句。 “把柳嬷嬷带上来,就在这里查!”延平帝怒道。 柳嬷嬷很快便被押了上来。 柳嬷嬷此刻已经没了往日的嚣张,想必刚才也吃了些苦头。 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柳嬷嬷咬牙道:“一切都是老身做的!老身看不惯明氏,她多次顶撞淑妃娘娘,根本不配楚王妃之位。老身就是要她出丑,所以才故意下了药,怂恿韩小姐去敬酒。” “韩小姐根本不知道那杯酒里面有药,所以才会着明氏的道,喝了半杯有药的酒。那名登徒子也是老身安排的,只可惜阴差阳错毁了韩小姐,老身罪该万死!” 说罢,一头撞上了桌角,顿时血流如注,没一会儿便抽搐着死去。 淑妃痛哭不已,这柳嬷嬷跟了她多年,也是她的陪嫁丫鬟,对她忠心耿耿。 没想到今天却为她而死。 韩馨悦身上的毒性虽然已经解除了,但整个人却像被抽了魂似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那名中年男子是名通缉犯,已经被打得半死,韩大人依旧不解气,将那男人阉割了。 柳嬷嬷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罪名,太后道:“一个不称职的媳妇就会毁了一个家,今日哀家算是深有体会。明氏若不如此讨人烦,怎会惹出今日这些事端?” “臣倒觉得未必,这些都是柳嬷嬷的片面之词,她只是想借此抹黑楚王妃而已。柳嬷嬷只是一个奴婢,如何有这样的通天本事,太后娘娘还是这般固执的话,臣觉得还可以查得更细致一些,查清楚幕后那些看不清的推手,或许只有这样,太后娘娘才不会产生偏见。”谢若安道。 “大胆!你敢威胁哀家,皇上,这便是你倚重的臣子!”太后气道。 “好了,母后也少说两句吧,既然柳嬷嬷已死,此事便由此作罢。”延平帝冷淡道,“小七还在床上躺着呢!” “父皇,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沈星野恰在这时候醒了过来。 延平帝赶紧走过去,“你现在感觉怎样?” “让父皇为儿臣担心了,儿臣不过就是喝了一杯酒,整个人就不好了。要不是因为小婵姐帮了儿臣,儿臣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沈星野扑在延平帝身上卖惨道。 延平帝对其余儿子都很严格,更像君臣不像父子,唯有这个小儿子,喜欢在他面前任性撒娇,偏偏延平帝年纪大了,反倒顾念起了父子之情,便将所有的父爱都给了这个小儿子。 听见小儿子如此卖惨,延平帝心中更觉后怕,“将参与此事的所有人押进大牢,秋后问斩!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想害皇子的人!” 延平帝此话冰冷无情,俨然已是被触了逆鳞。 太后此时也不敢再吱声。 淑妃更是跌坐在地上,全然没了往日的光鲜,精神状态比韩馨悦好不到哪里去。 “父皇,该罚的必须狠狠罚,该赏的也得赏!小婵姐帮了我大忙,你帮我赏点东西给她吧,她在京中没个依靠,经常被欺负。”沈星野道,“前段时间她还被淑妃娘娘派来管理王府的婢女欺辱,甚至连月银都拿不到。” “竟有此事?”延平帝皱眉,看向沉默的沈时韫,“老三,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婢女欺上瞒下,已被赶出王府,关押进牢里去了。”沈时韫回道。 “如今你已有两名皇子妃,以后万事都要公允处置,不要厚此薄彼,失了偏颇。”延平帝敲打道。 沈时韫应了声“是”。 随后,延平帝又赏赐了明婵一些东西,算是对这位便宜儿媳的一点补偿。 事已至此,延平帝已然没了再待在这里的心思,便和丽妃起身回宫,临走之际也带走了沈星野。 延平帝一走,其余宾客也纷纷告别。 淑妃失了最忠心最得力的心腹,落得一败涂地,也失魂落魄的离开。 因着延平帝的态度和谢若安先前那番话,太后也不敢再指责什么,冷着脸走了。 最后,这暖香阁便只剩下明婵和沈时韫两人。 第67章 禁足 第六十七章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沈时韫问,语气听不出波澜。 明婵一脸疑惑的看向他,“殿下何以如此说?今日之事真非妾身所愿,殿下当真以为妾身想喝下那半杯掺了烈性药的酒?” 她的目光澄澈干净,没有一丝退缩和躲闪。 沈时韫收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此刻也很乱。 他虽然没有去参与调查,但根据所接收的信息,他并不难还原出事情的经过。 “这是最后一次。”沈时韫下颚线绷得很紧。 “殿下,妾身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妾身并不喜欢跟人斗。”明婵道。 沈时韫却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今天发生如此多的糟心事,沈时韫已然没了新婚洞房的心情。 他招来谢长辉,问了今日的一些细节。 谢长辉斟酌着道:“韩小姐确实敬了王妃一杯酒,王妃借口不胜酒力,分给了韩小姐一半。而后王妃和韩小姐相继离席,王妃吩咐丫鬟秋月去翠萝院取过一粒药。韩小姐是自己来到竹楼的,她……在送亲之前,和林小姐单独见过面。” 沈时韫听到这些,眉头皱得更紧。 他原以为林娉婷好歹也是名门贵女,应该贤良淑德自有分寸,没想到终究还是自己看走眼了…… 好在今天只是韩馨悦出了事,如果当真是明婵跟旁人发生了这一幕……沈时韫攥紧拳头,眼底隐隐有戾气。 “睿王和王妃又是如何碰面的?”沈时韫问。 “这……”谢长辉犹豫了一瞬,“此事属下尚且不知。” 沈时韫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睿王中了迷药,怎么刚好被明婵遇上。 这件事太凑巧了,沈时韫总觉得明婵知道些什么。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已无太大意义,楚王府发生这样的事也算丢尽了脸,沈时韫对长辉道:“让明婵回翠萝院自己反省,没有本王的恩准,不许离开翠萝苑。” 谢长辉领命,前去告知明婵。 * 明婵得知这个消息后,面上依旧一片沉静,似乎早有预料。 倒是秋月伤心不已,“王妃你才搬去文心殿不足一月,便又要回到翠萝院去,只怕又有不少人要嚼舌根了。” “他们嚼他们的,横竖不会少一块肉。”明婵对此倒看的十分淡然。 秋月心中想不明白,“此事分明不是王妃你的错,就连皇上和丽妃娘娘都赏赐了你,为何殿下却还要将你禁足?” “楚王府今日出了丑,又得罪了吏部尚书韩大人,还坏了一场婚礼,殿下心中自然不高兴。殿下不痛快,自然得要找个人出气。如果不是因为皇上赏赐了我,今日我的后果可能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秋月听了明婵的解释,更生了几分悲戚,“奴婢原以为殿下对王妃是不同的,殿下向来明理,不会这般惩罚王妃。唉,若是殿下就此与王妃你生了嫌隙,可该怎么办?” “我们之前在翠萝院不过得好好的?”明婵道。 “今日哪能跟过去相比?”秋月心中焦虑,“过去这后院只有王妃里一个女主人,而今……” 后面的话秋月便不再方便说了。 “这楚王府的女主人谁想当谁去当吧,我们种种花养养草不好吗?”明婵不以为意的说。 她越是如此淡定,秋月就越替她着急,王妃实在是太淡然了。 今日之事表面是韩馨悦找王妃麻烦不成,反而害了自己,但这事经不起推敲。只要细想,便可知这后面肯定还有看不见的手在操纵。 韩馨悦跟新嫁入楚王府的林小姐关系如此之好,今日之事跟这位新来的王妃会不会有关联,谁也说不清。 只是林相在京中颇有名望,林太后又是林家的人,大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事便只能这般囫囵了之。 “王妃你当初就不该胡言乱语,说什么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现在可好,当真回来了。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有今日,所以许多东西都没让我搬走。” 不过这倒是省了她们很多事。 上次沈时韫让明婵搬去文心殿时,明婵只让秋月拿了两套衣服,其余东西都没有搬。 秋月当时还很纳闷,明婵却说没准哪日就要回来,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殿下斤斤计较、反复无常,经常自己打自己的脸,我跟在他身边三年,对他自是了解些。所以以后他的话,你只信一半就行了。”明婵说。 秋月四处看了眼,赶紧小声提醒:“王妃,谢侍卫还在后面跟着我们呢,你可别再说殿下的坏话了,小心被他听了去。” “哦?没关系,谢侍卫虽然木讷古板,但他是个君子,想必不会去殿下面前打小报告。”明婵道。 谢长辉:…… * 宾客已散去,只剩下一些没有动过的佳肴,以及满院狼藉。 沈时韫今日也喝了不少酒,迎面的风吹来,熏得他有些醉了。 皇室的婚嫁隆重而又繁琐,今日他很早就起了床,忙活了大半天,如今只剩一身疲惫。 沈时韫寻了一处桌椅坐下,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不知是不是在黔州三年清闲时光改变了他的习惯,即使已经回京两三个月,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过分热闹的场合。 让他觉得很累。 他一手斜支着头,缓解着微醺带来的昏沉感。 日头已经西斜,渐渐落入地平线下。 喜娘见他许久没有动静,上前小心提醒:“殿下,新娘子还在婚房等着您。” 沈时韫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没睁开。 “殿下,到入洞房的时辰了。”喜娘又提醒了声。 沈时韫道:“让林小姐自己先入睡吧,不必再等本王。” “可……可今天是王妃和您大喜的日子,这……这不太合规矩吧?”喜娘壮着胆子说。 沈时韫这才掀起眼皮,一双微扬的凤眸带着几分锋利审视着眼前人。 喜娘吓得顿时没了底气,“奴婢……奴婢这就去告知王妃。” * 沈时韫站起身,拖着一身疲惫前往文心殿。 走进文心殿,沈时韫随口吩咐道:“伺候本王洗漱入寝。” 门口走进一位丫鬟,上前为沈时韫宽衣。 沈时韫皱了皱眉,“明婵呢?” “王妃她……她不是被殿下禁足翠萝院了吗?”丫鬟不确定道。 沈时韫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便揉了揉发胀的头,“罢了,你先去为本王备一份醒酒汤。” 丫鬟领命离开。 沈时韫在屋内闭目养神。 没隔多久,一阵香味袭来。 沈时韫睁开眼,便见一身着喜服的女子端着一碗醒酒汤朝自己走来。 女子在他跟前站定,满脸都是担忧和关怀,“殿下,醒酒汤来了,趁热喝吧。” 第68章 猜忌 第六十八章 沈时韫淡淡的看了女人一眼,似在打量,也似在审视。 林娉婷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殿下,怎么了?妾身是你新娶进门的娉婷啊,殿下莫非不认识娉婷了?” 她说话温声细语,还带着几分新人的羞怯,倒是十分温柔可人。 当然,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么多事的话,他应该不会讨厌这样的女子。 毕竟在他流放黔州之前,他理想中的王妃就该这样温柔贤淑善解人意。 可惜今日发生了太多糟心事,而且这些糟心事跟眼前这位温柔贤淑的女子还有些关联。 沈时韫顿时便没了兴致,再看这份温柔,也显得很不真切了。 他接过女人递上来的醒酒汤,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并没有着急着喝,只淡淡的说了句:“辛苦了。” “若能为殿下解忧,便不算辛苦。”林娉婷道。 沈时韫未予评价。 林娉婷看他将醒酒汤放在一旁没有要喝的意思,便道:“这醒酒汤现在正温热着,殿下先喝了吧!” “本王现在已经醒了,不需要再喝醒酒汤,你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妾身不累,妾身只想陪着殿下。”林娉婷走到他旁边蹲下,乖巧的将头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沈时韫皱了皱眉,“本王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林娉婷一愣,抬头看向沈时韫,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为什么?殿下讨厌娉婷吗?” 林娉婷是林相爱女,此生没受到过这样的冷落和委屈,在她的眼里,楚王殿下虽然看似冷漠,但极少会给人这样的难堪。 她还记得小时候,这位皇子也曾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带她去看集市上的灯火…… 沈时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在今天之前,他对林娉婷这位要嫁进来的侧妃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但是林娉婷从侧妃变为平妃,又怂恿韩馨悦给明婵敬加了烈药的酒之后,沈时韫对这位看似温柔小意的新王妃便有了猜忌。 他不喜欢玩弄手段的女子,更不要说林娉婷用下药这种下三流手段。 沈时韫对这位新王妃的印象瞬间跌入谷底,再加上前有苏鸢的教训,沈时韫可不敢随意喝女人递上来的东西。 只是没有足够证据,再加上林娉婷身后有林家和林太后,沈时韫不能像处罚明婵一样处罚她,但他也绝不可能碰她。 “本王今天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独处。”沈时韫冷冰冰道。 林娉婷只好含泪吞下这份委屈,起身离开房间。 她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新婚之夜被夫君嫌弃,夫君甚至连洞房都不入,这事要是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从得知楚王要回京起,她就期待着嫁给楚王,没想到真正嫁给了自己的梦中情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林娉婷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别哭了,殿下可能真的是心情不好,今天府上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他心中肯定也烦着呢。奴婢听人说,楚王殿下把明家庶女赶回了翠萝院,还不许那明家庶女随便离开。相比起明家庶女的下场,小姐你这根本不算什么?等殿下气消了,定会来小姐你这里的。”彩霞安慰道。 林娉婷听到这里,这才稍微好受些。 只可惜这位明家贱女攀上了睿王和丽妃的高枝,这样的大事都没让她死成,反而得到了皇上的赏赐,楚王殿下也只是将她禁足,都没追责她的过错…… 林娉婷心中各种情绪交杂一起,很不是滋味。 “韩馨悦情况如何?”林娉婷换了个话题问。 提起韩馨悦,彩霞的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奴婢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跟个木头人一般了。糟蹋她的那个男人是个囚犯,年纪也一大把了,韩小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这也是奴婢最担心的,小姐你说她会不会怪到我们头上?毕竟那药……” “哼!此事是她自己揽下的,跟我有何关系?”林娉婷打断了彩霞的话。 “可她不知道那是烈性媚药,不然她也不会和明家庶女分着喝了。”彩霞说道。 她最担心这一点,因为当初她们给韩馨悦说的是泻药,为的是让明婵吃坏肚子当众出丑。 若是韩馨悦知道那药根本不是什么泻药,而是让人得不到纾解就会死的烈性药,肯定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惨事。 林娉婷不以为意,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什么烈性媚药,我们分明没给药,至于为何变成了媚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明家庶女不是喝了没事么?如果真是烈性媚药,那明家庶女为何没事?说不准这药是明家庶女下的呢!” 彩霞思索了半晌,终于回味过来,拍手道:“还是小姐高明。那韩小姐和公子的婚事……” “韩小姐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她又有什么脸再嫁入我们林家?”林娉婷嘲讽道。 她和韩馨悦耍得好,但并不代表她就喜欢韩馨悦。 作为能衬托自己的绿叶,韩馨悦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可惜这样的绿叶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想嫁入林家当她嫂嫂。 韩馨悦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那副尊容,哪一点配得上林家的翩翩儿郎? 若这桩婚事因此被破坏了,林娉婷觉得也挺好。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楚王府立足,赶走明家那个卑贱的女人,执掌王府后院。 楚王殿下今日如此生气,王府发生如此大的丑闻,楚王依旧没有剥夺明家庶女的管家大权,林娉婷有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 明婵回到翠萝院,似乎丝毫没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甚至因为不用伺候挑剔的楚王,而显得分外悠闲惬意。 只是这惬意没维持两日,便被打破了。 新入府的王妃身边的丫鬟彩霞怒气冲冲的找到翠萝院来,手上端着一碗馊掉的百合莲藕羹,“林小姐,这就是你给我们王妃的吃食么?我们王妃可没吃过这样不入流的馊东西。” “既然你们王妃没吃过,那今天尝尝不是正好?也算是增加一种人生的体验。”明婵慢条斯理的说。 第87章 妹妹出身名门,一定不会与我计较吧 第八十七章 彩霞本就是问罪而来,听到明婵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就事论事,给你提出意见,没有别的意思。”明婵一脸淡然的说。 好似当真这般想。 彩霞无语至极,“好!你这是看我们王妃好欺负故意做的,对吧?” “你真要这般想,我也没办法,我都已经解释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明婵道。 彩霞没遇上过这样的人,她跟在林娉婷身边多年,狐假虎威,没人敢这般和她说话。 可惜眼前人她再怎么看不上,也是楚王府的王妃,她不能像对待下人一般上前动手,只得耍泼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家小姐才刚嫁进来,就被你欺负成这样,我这就去找殿下评理!” 明婵丝毫不慌,甚至还若有所悟的颔首赞同,“嗯,我如今被殿下禁足,不适合再插手府上的事,你遇上问题确实该去找殿下,他才是王府真正的掌权者。在我禁足期间,切记别再来翠萝院打扰我静修了。” “你……”彩霞气得脸色涨红,“我们走着瞧!” 彩霞转身欲走,明婵却微微皱了下眉。 “秋月,教教她王府规矩!” 秋月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拉住了欲走的彩霞,犹豫了下,哆哆嗦嗦给了她一巴掌,“你不过是王府的一名婢女而已,竟敢在王妃面前如此放肆?!” 彩霞被打了一巴掌,羞愤交加。 但这里是翠萝院,虽说她是林娉婷身边的贴身丫鬟,可到底跟明婵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主仆之别。 彩霞生生受下了这一巴掌,心中虽是不服,却也不敢再还嘴。 秋月的手被震得一阵麻,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打人,打了之后还有点懵。 “王妃,掌多少下?”秋月问,她还不习惯打人,虽是壮着胆子打了下去,可还是有点后怕。 明婵扫她一眼,却答非所问:“手疼不疼?” “有、有点。”秋月如实说。 “以后别这般打了,让那些婆子去惩戒就行,你是我的大丫鬟,用不着亲自动手。”明婵道。 “奴婢知晓了!”秋月松了一口气,“那奴婢叫赖嬷嬷过来。” 彩霞听着她们一唱一和,不仅打了她,还如此羞辱她,心中恨到了极点,同时也有些害怕,如果自己当真被交给那些使粗的婆子,只怕还会被收拾得很惨。 “明小姐,打狗还看主人,奴婢好歹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你这般刁难,到底是对奴婢不满,还是对王妃不满?”彩霞咬牙切齿问道。 “你还敢狡辩?明明是你冲撞了王妃,王妃教育你,你却挑拨王妃和林小姐之间的矛盾!”秋月道。 不过秋月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毕竟新嫁进王府的林小姐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林府,以及为她撑腰的林太后、淑妃娘娘等。 “王妃,现在该怎么办?”秋月问。 明婵略微想了想,道:“既然她认为我们刁难她,那便让她将这片地挖出来吧,她什么时候挖完,便什么时候放她走。” “你们休想让我干这种事!”彩霞不肯动手。 明婵道:“让赖嬷嬷来好好教导她。” 秋月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一名高壮的婆子手持荆条走了进来。 彩霞头皮发麻,在挨了两鞭之后,不得已只能咬牙干活。 她这辈子虽是个丫鬟,却是林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在不少人看来也算半个主子,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 没想到这位明家庶女竟敢这般欺辱她,偏偏这里是翠萝院,这些丫鬟婆子早都被明家庶女调动过,能在这个院子里干活的都是她的心腹。 而之前淑妃娘娘安插在王府的丫鬟婆子,也全都被这位庶女打发去干苦活重活了。 彩霞在这里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干这种乡下人才会做的苦活。 而且旁边那位赖嬷嬷跟个门神似的,手持着荆条跟在她旁边,若她稍有松懈,就会挨上一鞭。 彩霞只觉得屈辱至极,今日这些屈辱,她一定要加倍还回来! * 林娉婷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彩霞回来,不禁有些纳闷。 彩霞这丫头办事也算利落靠谱,怎么今天去这么久? 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林娉婷又差了一名丫鬟去翠萝院打听,不料这名丫鬟也跟彩霞一样,去了遍半天都没回来。 林娉婷终于坐不住了,叫上自己的陪嫁丫鬟婆子们前往翠萝院。 刚走到翠萝院的门口,便见自己的两名贴身丫鬟正被一名婆子赶着在烈阳下挖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林娉婷皱眉问道。 彩霞见到林娉婷,顿时泪如雨下,丢下锄头扑了过去,跪倒在林娉婷脚边。 “王妃,请你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呀!奴婢不过是过来给明小姐禀明粥有问题,明小姐便觉得奴婢冒犯了她,要惩罚奴婢。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反抗,明小姐嫌奴婢挖不好地,便派了这名嬷嬷来鞭打奴婢,奴婢……奴婢没用,给王妃您丢脸了!” 彩霞哭的不能自已。 林娉婷却听得怒火中烧,“姐姐,你有什么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如此刁难我的奴婢?今天的吃食有问题,我也只是想给姐姐汇报一声,姐姐也用不着发这样的火,生这般的气吧?!” 明婵依旧面不改色,“妹妹心软,没有坏心,只是想来跟我说一声。但你身边这位刁奴过来便一番责问,还要让我等着瞧。如此这般狐假虎威嚣张跋扈,我实在看不过,便帮妹妹教训了一顿。妹妹出身名门,明辨是非,应该不会怪我多此一举吧?” 第88章 若能怀上,便保她正妃之位 第八十八章 林娉婷简直都要气笑了,这位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彩霞,明月,当真是这样吗?”林娉婷假意问。 彩霞立即辩解道:“王妃,我们跟在你身边多年,向来中规中矩,只想着好好伺候你,从来不敢做出狐假虎威这种事。王妃,奴婢与明月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这么多年都看不清吗?” “是呀!明小姐好歹也是跟了殿下三年的人,我们就算不看明小姐的面也会看殿下的面,怎么可能在明小姐面前嚣张跋扈?就算借一百个胆子给我们,我们也不敢呀!”明月也赶紧附和。 两个丫鬟哭哭啼啼,委屈极了。 林娉婷道:“明小姐,我敬你一声姐姐,是看在你跟了楚王殿下三年的面上。我知道你不满我与你平起平坐,但你也不该这样处罚我的婢女。就算她们真有什么过错,我自己会处置。” “唉,难怪她们如此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你既觉得我做得过了,那你把她们带走便可,以后别让她们来烦我。我不喜欢找事,但也不喜欢被人找事。”明婵道。 “你……”林娉婷气得一噎,随后哭着跑开了。 “王妃!”彩霞和明月赶紧追了上去,跑得比林娉婷还快,好似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留下。 秋月和赖嬷嬷心中都有些没底,毕竟他们今天得罪的是王府中的另一位女主人,娘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林家。 就算殿下没有多宠这位新王妃,但也还是会顾及一下林家和林太后的颜面吧! “王妃,看来新王妃对我们很生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秋月问。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就算担心焦虑也没用。”明婵道。 秋月:…… 王妃这也太淡定了。 不过王妃这话好似也很有道理,她都没法反驳。 * 林娉婷一路飞奔前往听雨轩。 沈时韫正在听雨轩内看书,见林娉婷哭着跑了进来,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沈时韫问,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 林娉婷却只是上前抱着沈时韫哭,没有解释什么。 被她这般抱着,沈时韫脸上的不悦更甚。 追过来的彩霞忙解释道:“殿下,是……是翠萝院的王妃……” 她话只说到一半。 沈时韫深呼吸一口气,将埋在自己胸前的林娉婷推开。 林娉婷心一沉,不由得绞紧了手上的绢帕。 “王妃又怎么了?”沈时韫道。 “王妃给我们小姐送来的吃食是馊的,小姐让我去给王妃说一声,王妃便觉得是奴婢驳了她面子,让奴婢在翠萝院挖土。奴婢没做过这种事,动作稍微慢了些,王妃便命嬷嬷在一旁鞭笞奴婢。” “小姐赶来后,王妃又说了不少话气小姐……殿下,自小姐入府后,从未踏出过潇湘苑,也从没有冒犯过王妃,奴婢实在想不出王妃为何要如此针对小姐。” 彩霞和明月纷纷为林娉婷打抱不平。 “哦?她都说了些什么?”沈时韫问。 他语气冷淡,听不出对此事的态度。 彩霞道:“王妃说……说让小姐以后都不要去烦她,说她不会管事了。” 沈时韫并不意外,这确实是明婵说的出来的话。 “王妃说话向来如此直接,她也不喜被人打扰,既然她今日对你们开了这样的口,你们以后遇事别去翠萝院找她即可。” 沈时韫并不想断这样的案子。 彩霞还想说点什么,林娉婷却知趣地对沈时韫行了一礼,“妾身知道了。妾身并非有意去烦姐姐,是因着府上事情都归姐姐管,妾身已连着吃了几日变质的食物,才让丫鬟过去给姐姐知会一声……” “明婵如今禁足翠萝院,府上事情她确实不知,你去找她也无用。既是膳食上的问题,你们可以去找膳堂解决。”沈时韫道。 “妾身并不知膳堂在何处。”林娉婷低垂着头,眼底藏着不甘和委屈。 楚王殿下这话完全没帮她的意思,甚至连这样的委屈,都要她自己去找回公道。 沈时韫看了眼林娉婷,对于林娉婷的心思,他并非不知晓,只是成婚当日那些事情已让他对林娉婷存了芥蒂,再看林娉婷这些委屈,便都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你的膳食从何而来,便可沿着这条线寻回去。”沈时韫道。 林娉婷咬着唇,屈辱地应了声“是”。 “退下吧!”沈时韫冷漠道。 林娉婷低头离开了听雨轩。 “王妃……”彩霞和明月小心地上前搀扶她。 林娉婷眼底满是怨恨,“滚!” 彩霞和明月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默默跟在林娉婷身后。 隔了会儿,彩霞才道:“殿下也忒偏心翠萝院那位丑女了,王妃受了这样的委屈,殿下也没说替王妃主持公道。” 明月却不这般认为,“殿下或许只是性情冷淡而已,她虽然没有帮我们王妃,但也没有偏心翠萝院那位,那位还在禁足中,想来殿下是一点都不想见她。王妃也不要难过,或许殿下只是觉得此事并不是那么重要而已,如今翠萝院那位正在禁足,王妃更该积极些。” “殿下都让我们离开了,又当如何积极?”彩霞道。 明月:“男子都喜欢温柔善解人意的,殿下也不例外。奴婢私以为王妃不必再着眼于翠萝院那位不入流的假王妃,倒不妨亲自做点羹汤送给殿下,让殿下感受到王妃的体贴。假以时日,殿下定会明白王妃的真心。” 林娉婷本还在郁闷中,听到明月这番话,倒是清醒了些。 是她过于着急将翠萝院那位赶走了,倒忘了该先和殿下培养感情。 明家丑女之所以能得殿下青睐和宽容,不就是因为跟了殿下三年么?! 想清楚后,林娉婷好受了些。 只是,楚王殿下这般冷漠的人,当真容易感化么? * 林娉婷走后,沈时韫也没什么心情再看书了。 对这位新娶的王妃,沈时韫已从一开始的无感到了现在的厌烦。 这其中的转变竟然只花了一场婚礼的时间。 沈时韫合上书籍,叫来长辉,准备出门透透气。 长辉见他愁眉不展,便道:“殿下可是为明日回门之事犯愁?” 沈时韫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长辉又道:“殿下既娶了新王妃,也当适时宠幸一二。” “你什么时候对本王的私事如此关心了?”沈时韫挑眉。 长辉低头,“新王妃是林相爱女,若是林相知晓,或恐与殿下生出罅隙。” “道理本王知晓,只是本王不想嫡长子的生母是个心狠手辣、玩弄心机的女人。”沈时韫道。 明婵与他预想中的王妃相去甚远,但林娉婷的恶毒比明婵的庸碌更让他厌恶。 他理想中的王妃贤淑得体、聪慧仁厚,他会与这样的王妃生下嫡长子,精心培养,以后继承自己的家业。 然而现实与理想相去甚远。 长辉一时不知当如何接话。 “那殿下可要让郑大人给翠萝院的王妃把把脉?”长辉想了想问。 “给她把脉做什么?” “殿下与王妃成婚三年有余,王妃一直没有怀上子嗣,或许可以让郑大人看看,调理一下,没准便有了好消息。”长辉道。 沈时韫不喜,“本王也不想嫡长子的生母是明婵这种贪婪无趣又庸碌的女人。” 长辉:…… 殿下既不想,为何之前又频频夜宿翠萝院? 或许正是因为王妃怀不上子嗣,所以殿下才去得如此频繁?? 这想法一旦冒出,长辉便不敢再接话了。 沈时韫闷头走了许久,冷不丁又说了句:“你让郑大人去给明婵开药调理下。” 长辉:??? 见到长辉脸上的疑惑,沈时韫道:“她之前身体有过亏损,算是本王欠她的。她懂医理,自己却不喜服药,一直无法怀上或许跟此有关。” 沈时韫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眼底似有几分考量,“她若能怀上子嗣,本王便保她正妃之位。” 第89章 王妃她很难受孕 第八十九章 明婵正在院子里翻晒草药,谢长辉带着郑大人求见。 秋月纳闷道:“郑大人是太医院的,谢侍卫带着他来翠萝院做什么?” 传话的丫鬟道:“听说是特地来给王妃调理身体。” “可是王妃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呀!”秋月道。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王妃被沐霜施了巫蛊,整日病恹恹的,还时不时干呕。自从慕霜的巫蛊之术被破之后,王妃竟然不治而愈,就连药都没怎么喝。 秋月一开始还担心王妃病得那么厉害,不吃药怎么可能好得了,没想到王妃的身体底子这般好,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恢复如初。 “可能是来把平安脉的吧,殿下对我们王妃还是关切的。”传话的丫鬟说道。 明婵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仿若只是听了个与她无关紧要的消息。 她将阳光下的药材翻了一遍后,淡淡说道:“让他们在外面等会儿吧,我这一身弄脏了,先去洗个手换身衣服再见他们。” 那丫鬟领命而去。 隔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明婵才收拾好出来,秋月笑侃道:“又不是见殿下,王妃何必如此隆重?” “谢侍卫和郑大人好歹也算有身份的人,我一身灰朴朴的见他们,着实有损形象。”明婵道。 秋月笑得更欢了,“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王妃如此在意形象,可王妃你这一身打扮也很普通,并没有多精致,怎在里面耽搁这么久?” 偏偏王妃换衣服还不喜欢她靠近,其实王妃很多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一点都没有王妃的架子。 “我就想让他们等一下怎么了?”明婵道。 秋月无奈失笑,“当然没问题,王妃想让谁等就让谁等。” 看来今天潇湘苑那几个不长眼的惹到王妃了,王妃虽然没表现出多生气,但肯定还是不怎么高兴的。 谢长辉和郑大人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明婵出来。 “王妃,殿下让下官过来给你看看脉象,好给王妃调理身体。”郑大人说道。 明婵随口问:“好好的,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让你们过来给我看脉象了?” “殿下说王妃在黔州时受过伤,身体有损,怕影响王妃,所以特地让郑大人过来看看。”谢长辉补充说。 明婵倒没有拒绝,将手伸了出去。 郑大人帮她看了会儿脉象,微微皱了皱眉。 秋月在一旁看得有些紧张,“郑大人,王妃的身体怎么样?” 郑大人没有明说,只让明婵换了一只手,重新为她诊脉。 隔了好一会儿,郑大人才问道:“王妃可为自己把过脉?” “我这身体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她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也巧妙的表达了自己不想深究这些。 郑大人道:“能吃能喝能睡不代表着身体就没问题,王妃体质有些弱,下官给你开些调理身体的,王妃记得按时喝。” 秋月微微睁大了眼,她还心道王妃的身体好,没想到王妃只是硬撑。 明婵对此未置可否,秋月问了一些细节,那郑大人含糊的说了一通,秋月听得云里雾里。 郑大人开了药之后,就跟谢长辉一同离开。 走到一半,谢长辉问道:“郑大人可是查出了什么?” 郑大人犹豫了下道:“王妃的脉象十分奇特,我也不知自己诊断是否有误。” 谢长辉疑惑道:“如何奇特?” “下关上次给王妃把脉时,察觉王妃的脉象有些像喜脉,可这次一看,王妃的身体实乃不易受孕,要想怀上子嗣,怕是很难。刚才当着王妃和丫鬟的面,我也不便明说,王妃自己也精通医理,想必也知道自身情况。” 郑大人有些惋惜,王妃跟在殿下身边三年有余,殿下从不以貌取人,依旧独宠王妃,可惜王妃的身体却不易受孕,所以至今无子。 谢长辉面上的表情也是一肃,“你可有办法帮王妃治好?” “以我的医术,成效不大。”郑大人说。 谢长辉心中一紧,郑大人是楚王殿下亲近的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也算拔尖的。若是连郑大人都没有办法,那王妃的情况只怕不容乐观。 正如郑大人所言,其实王妃的医术也不差。若王妃这身体能够调理好,又何至于拖到现在? 谢长辉莫名想起明婵跟他抱怨殿下在床事上纵欲一幕,或许王妃知道自己很难生育,所以才不喜殿下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吧! 这般想着,谢长辉心中越发复杂起来。 * 翠萝院。 秋月搭起了炉子,兢兢业业给明婵熬药。 见明婵坐在树下啃着冰镇秋梨,秋月赶紧过去夺走了。 “王妃,郑大人说了,你的身子骨弱,不能这样糟蹋。这冰镇秋梨是凉性之物,寻常人都得少吃些,怕吃了承受不住。你身体不好,更不能吃。”秋月啰里啰嗦的数落着。 明婵有点头疼,“傻丫头,我是故意骗他们。” 秋月才不信,“王妃,你可别想着为一时的口腹之欲骗奴婢,奴婢才不会上你的当。” 这种事怎能骗得了?更何况那可是太医院的郑大人亲自把的脉,绝对不会错的。 王妃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正是因为这般,秋月更觉得自己该严格给王妃把关。 明婵:“唉,你竟然宁可信他们,也不愿信我。” “王妃诡计多端,奴婢别的可以信,但这件事奴婢坚决不能信。”秋月铁了心道,“就算你要惩罚奴婢,奴婢也绝不退让。” 明婵:“那你让我把那只啃了一半的秋梨吃完,这可是甘宁上贡的秋梨,浪费了多可惜。” “横竖只是一只秋梨,咱们楚王府还是浪费得起,王妃便歇了这心思吧!”秋月道。 明婵:…… 好端端,殿下干嘛突发奇想,闹出这么一出,害得她连吃喝自由都没了。 * 沈时韫从外面回来,正好遇上抓完药的郑大人。 沈时韫并未主动提起明婵,他似乎已然忘了此事。 倒是郑大人开口道:“殿下,下官已为王妃把了脉。” “嗯。”沈时韫表示此事已经知道了,没有细问的打算。 郑大人摸不透眼前人的想法,但王妃之事非同小可,他不敢不报,便道:“殿下,有一事事关王妃 ,下官不知当不当讲。” 沈时韫道:“有话便直说。” 郑大人斟酌说:“王妃她……极可能……无法生育。” 第90章 她能为本王死,你能么 第九十章 沈时韫脚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凝滞。 郑大人继续道:“王妃表面看似无碍,实则身体亏损严重,若非下官今日把脉,也很难看出来。” 沈时韫没有任何表示,像成了一座毫无情绪的石雕。 但郑大人却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有些冷。 他又道:“不过也可能是下官学艺不精,误诊了,殿下或可另寻名医替王妃看看。” 沈时韫依旧没有说话,他倒也说不上是难过,或许只是震惊多一些。 毕竟明婵那女人跟路边踩不死的野草一样,卑微又顽强。除了替自己挡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几乎很少生病,沈时韫很难将她跟身体亏空无法孕育这种情况联系在一起。 但是,在短暂的质疑之后,沈时韫很快又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和明婵在一起三年有余,虽说前面两年他们没有圆房,但后来一年,他跟明婵在房事上的频率并不低……甚至,可以用频繁来形容。 可如此这般,明婵也并未受孕。 郑大人所言……应是假不了。 沈时韫不觉间紧了紧手,“本王知晓了。” 他并未多言。 郑大人见他面色看似平静,实则如一潭不知深浅的静水,便也知趣地告退。 沈时韫往前走了几步,神思不知游离在何方。 一直走到游廊下坐定,他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安安静静的,仿佛只是在想事情。 一道人影悄然从芭蕉树后离去,他也浑然不知。 * 潇湘苑。 彩霞兴冲冲跑进来。 “王妃!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咋乎乎的作甚?没看见王妃正在休息么?!”明月责备道。 “哎呀!我这个消息保管你们听了就什么瞌睡都没了。”彩霞卖起关子道。 林娉婷从床上坐起来,“你这消息要是没把我说精神,我便罚你一个月月银。” “那我要是把王妃说精神了,王妃可要赏我一个月的月银。”彩霞丝毫没有怕,反倒借机讨起价来。 林娉婷见她高兴的手舞足蹈,想必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好事,“还不快说。” “你们可知,翠萝院那位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彩霞说着大笑起来。 林娉婷来了精神,“什么下不了蛋的母鸡,说清楚点。” “刚才奴婢无意间碰上了郑大人和殿下,听见郑大人对殿下说翠萝院那位身体亏损的厉害,这辈子都没法生育了。”彩霞道。 林娉婷哪里还有睡意,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此话当真?” 彩霞道:“我的好王妃,奴婢哪里敢骗你?千真万确。你想想,那位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殿下又没有娶旁的女子,连妾室陪房都没一个,她可是独占了殿下三年多,还不是一个蛋都没生出来?” 林娉婷被说服,也跟着开怀笑了起来。 “还好这丑女人生不出蛋,殿下再怜悯她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耽误了自己。如今除了七皇子,其余皇子皆有子嗣,就连刚成婚不久的六皇妃肚子也有了动静,我就不信三皇子不着急。纵使今日不急,随着年岁的增长,总会着急的。” 林娉婷心情大好,就连被楚王冷落的那些酸楚都被抚平了。 “王妃所言甚是,这真是天助王妃!既然翠萝院那位生不出蛋,她对王妃便再无威胁,王妃当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去陪同殿下解闷散心。”明月也说。 林娉婷很是认同,瞌睡也不睡了,奔去厨房为楚王熬羹汤。 可惜她在林家便没做过这等粗活,做了会儿便没耐心,全权交给了下人。 等到晚上,林娉婷算准了时间,精致打扮一番,端着膳堂做的羹汤前往听雨轩。 “殿下,夜深了还不休息么?就算你忙于公务,也该注意身体呀!妾身给你熬了一点补身子的,过来蹭热吃吧!”林娉婷温柔说道,俨然一副贤淑的模样。 沈时韫将手上倒放的书正回来,淡淡道:“本王还不饿,放在那边吧!” 看着沈时韫全无兴致的冷淡模样,林娉婷有些受挫,“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对,惹殿下生了厌?” 沈时韫抬头看她,但见眼前女子秀眉微蹙,梨花带雨,倒是比平平无奇的明婵多几分姿色和柔弱。 但这只是表面的。 谁能想到这样柔弱无害的女子会给人下烈性药这种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 有了苏鸢的前车之鉴,沈时韫对下药这种行径甚是敏感。 虽说林娉婷没给他下药,但沈时韫对她已经没了信任。 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的没胃口吃东西。 “本王没有夜间用食的习惯,你也不必如此敏感多疑,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回门。”沈时韫道。 “那殿下呢?”林娉婷问。 沈时韫看她一眼,“本王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那妾身陪着你……” “不必。”沈时韫一口拒绝,“本王办公不喜有人在身边。” “那妾身等殿下一同休息。”林娉婷咬咬唇,有些羞于启齿,“妾身与殿下成婚已有几日,却还依旧是完璧之身,妾身……妾身回去如何跟母亲交代。” 沈时韫直直看着她,半晌没有回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林娉婷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王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淡,甚至还有种厌恶。明明之前楚王对她虽然算不上热忱,却也没有这种嫌恶在里面。 她到底比明家庶女哪里差了?自己比她貌美,比她年轻,出身也比她好,为什么楚王殿下就不看自己一眼? “殿下,姐姐能为你做的,妾身也能。”林娉婷红着脸说。 沈时韫原是该怜惜这样一位可人儿的,他娶了她,按理也该和她尽夫妻之实,沈时韫做足了准备,奈何不小心看到了这张温婉贤淑面具下那龌龊歹毒的一面。 对着这样的人,沈时韫全无旖旎心思,只有深深的厌恶。 他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书案走到林娉婷面前,目光淡淡的俯视着她。 放大的俊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林娉婷心跳如鼓。 他会临幸自己吗? 他们都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 然而下一瞬,沈时韫冷淡的话消灭了她的幻想:“她能为本王死,你能吗?” 林娉婷怔在原地,眼睛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沈时韫嘲弄的扯了下唇角,“你用不着跟她比,她在本王心中也没那么重要。她庸碌、贪婪、平平无奇,你觉得本王会爱上这种女人?” “本王不过是看她生死相随、爱惨了本王,才给一点点施舍。” “你若连这点施舍都看得上,不妨也学她为本王死一次,本王能给你的,绝对比给明婵的还多。” 第91章 大度 第九十一章 林娉婷愣怔的看着他,仿佛被定住了般,许久不能言语。 眼前的男人无疑是俊美的,俊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可这般俊美的男人,却有一颗薄凉的心,比天山上的雪还要难以捂热。 这一刻,林娉婷忽然就不嫉妒明婵了。 原来楚王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施舍她而已,如今明婵这女人已经不能生育,这份施舍又能持续多久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年流放生涯也会渐渐远去,那些所有的生死与共也会渐渐淡忘,但明婵的平庸却会时时刻刻摆在楚王面前。 “是妾身多虑了,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妾身并非嫉妒姐姐,只是……只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殿下不喜,殿下才会对妾身如此冷淡。”林娉婷带着几分委屈的说。 身边的人都告诉她男女只是水到渠成,只要成了婚,都会……享鱼水之欢,一同孕育子嗣。再正经的男人,在床事都是忍不住的…… 可为什么她已经三番五次放下羞赧明里暗里的提醒,楚王殿下却还是没有要和她圆房的意思。 “本王生性如此,你不必多疑。”沈时韫波澜不惊道。 林娉婷只好不必再说什么了,毕竟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她恬不知耻水性杨花,一门心思想着床上那事。 “那明日回门之事……” “本王会陪你一起回去。”沈时韫道。 林娉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有些害怕以楚王这冷淡的个性,只怕连回门这种事都不会陪自己,那她才真的脸面无光。 好在林娉婷这点担忧有点多余,沈时韫虽然对她已有心结,但并没有因此在礼节上冷落她。 相反,这次回门,楚王府也给足了林家和新王妃面子,回门礼办得十分体面。 林娉婷心中终于平衡了不少,或许楚王殿下只是个慢热的人,需要慢慢将他捂热,他才会接纳自己。 只要他接纳了自己,便会记住自己的好,就像他对明家庶女那般,即使如此嫌弃如此不喜欢,也没有将她休掉。 林娉婷心中复杂,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没必要嫉妒明婵这样的女人,楚王殿下根本不是真心对这女人的。 可即使明白这样的道理,有时候她也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是自己陪伴楚王殿下经历风雨,那该多好。 她比明婵漂亮,比明婵得体,比明婵贤淑,比明婵更有身份更受欢迎,楚王殿下一定不会嫌弃自己。 他们甚至还可以成就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佳话。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好在楚王殿下虽然没有碰她,却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不会像嫌恶明婵那样嫌恶她。 林娉婷高兴了整整一日,要不是林母提起韩馨悦和林家婚事,她这份喜悦还能持续很久。 “韩馨悦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而且此事闹得满城皆知,怎堪当我们林家的媳妇?!” 林娉婷不由得皱起眉。 林母听后,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满城皆知,我们才不得不娶她。” 林娉婷不理解。 林母解释:“韩大人是吏部尚书,掌管着百官的任职升迁等,且我们两家人已谈了许久,这种时候退婚未免伤了和气。” “可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哼!看谁敢嚼我们林府和韩家的舌根!”林母道,“娉婷,只要能把权势掌握在手里,脸面自然就在。” “那哥哥同意了?”林娉婷又问。 “你哥有什么不同意的?横竖是娶一个摆设放在家里,还能拉近和韩家的关系,我又为他物色了几名美妾,你哥又不是傻子,知道权衡利弊。”林母道。 “那可真是便宜了韩馨悦那个丑女。”林娉婷恨恨道。 林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要不是你弄出这一出,韩馨悦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娘这也算是给你善后。要是我们不娶了韩馨悦,韩家没准会慢慢怀疑到你头上,到时候只怕闹得没法收场。你说你呀,怎么就想了这些蠢主意?!” 林娉婷这才没法再辩驳,“娘,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就让它烂在我们肚子里吧!更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算下来还是淑妃娘娘的主意。你要是再提这事,传到淑妃娘娘耳朵里,淑妃娘娘也会怪罪我们的。” 林母倒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林娉婷一个人的主意,但到底她插了一手,也是和韩馨悦最直接接触的人,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 “罢了,如今我们把韩馨悦娶回来,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韩家,娘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赶紧跟楚王殿下早点生个小世子。”林母道。 林娉婷眼底神色一黯,这个话题显然触及了她的痛点。 林母察觉到她神色有异,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殿下性情冷淡,他对明家那个庶女还有旧情。”林娉婷有些失落的说。 林母知道她从小霸道惯了,什么东西都不肯跟别人分享,更不要说楚王殿下是她喜欢的人了。 林娉婷会有这样的情绪倒在林母的预料中,林母便安慰道:“那明家庶女跟了他三年,就算是个贴身丫鬟,也多少有些情分了,你跟这种婢女一样的女子争什么宠?她无权无势,身后也没人,娘家跟她之间都跟仇人似的,她对你造不成威胁。” “你想要挤走她,独享楚王殿下的宠爱,就得先为楚王殿下生个小世子。只要有了小世子,你还愁压不过她?” 林娉婷心中苦涩,她也想早点为楚王殿下生下小世子,可她和楚王殿下连房都还没圆,又怎能生下小世子? 好在明家庶女无法生育,对她毫无威胁,这大概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林母见她没吱声,以为她还想不开,便劝道:“你在楚王府也该收敛着点性子,楚王是个端方君子,喜欢温柔贤淑宽厚大度的,你别像在家中这般使性子。明家庶女对楚王娶你为平妻一事,不哭不闹,甚至还为你们的婚事操持,便足见她是个有手段的。” “你也该跟她学学,好歹装出点大度的样子给殿下看。男人嘛,都希望自己的后院和睦安宁。”林母提点道。 * 回门后从林家出来,沈时韫和林娉婷各自坐一辆马车离开。 沈时韫有公务要去户部,林娉婷则在城中买了不少东西回府,其中便有几样便宜药材。 这种药材还是从一名地摊老汉背篓里买的,一看就是那种乡下人自己进山采的,只有城中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才会买这种地摊草药。 彩霞实在搞不明白她买这些便宜的药材做什么,便道:“王妃,你想要补身体的话,王府里不有的是药材吗?而且比你买的这些好多了,这种没有验证过的地摊药材我们还是不要用了吧,别身体没补着,反倒把自己吃坏了。” “谁说我要自己吃了?”林娉婷道。 “那王妃买这些是给……”彩霞心中有了大致猜测。 接着就听林娉婷道:“当然是给翠萝院那位下不出蛋的母鸡补一补,以彰显我们的大度和睦。” 第92章 你还是躲我房间吧 第九十二章 今天的天气下了凉,明婵搬了张躺椅坐在院子里吹着风,倒有了偷得浮生一日闲的惬意。 要是秋月那家伙不把自己的秋梨端走,那就更完美了。 自从郑大人说她身体亏损严重之后,秋月对她就管得无比严苛。也不知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跟个老妈子一样爱操心了呢? “王妃,你的药好了,快趁热喝。” 明婵正感慨着,秋月又来了。 “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喝。”明婵道。 “王妃可别再骗我了,奴婢若不守着,一会儿那些花花草草就会被这碗药给害了。” 明婵无奈,“所以你就来害我。” “王妃,你怎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郑大人都说了……” “第三十五次。”明婵打断了她,“今天我已经听你提郑大人三十五次了,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对郑大人有意……” “王妃!”秋月羞的脸颊通红,“你……你……奴婢在和你说正事,你怎可这样调侃奴婢!” “我这是合理怀疑,你常把他挂在嘴边,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明婵道,“年纪轻轻的,少操心点,不然会老得快。” 秋月见她如此不正经,拿她也没办法,只赌气道:“这药你必须喝,你要是不喝,奴婢就一直在这里站着。” “你喜欢站,那便站吧。” “你……” 秋月说不过,但又不敢对她用强,只得转头生闷气。 不过这一转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长辉。 “谢侍卫?”秋月没想到又见着他,有些意外,“谢侍卫可是有事找王妃?” 今天殿下陪林小姐回门去了,按理殿下不会有什么事吩咐,谢侍卫突然寻来,秋月便不知是何事了。 谢长辉站在门口,淡淡嗯了声。 秋月看了看他,见他没有别的话,便知道他是要单独跟王妃说,便道:“你来的正好,王妃不肯喝药,谢侍卫你来劝一劝吧,我去看看王妃想喝的鸽子汤。” 秋月说完便退了下去。 其实翠萝院算是王府后院,谢长辉作为一名侍卫,不该单独跟王妃在这里相见。不过秋月只是在心中迟疑了下,她的身份跟王妃、谢侍卫都没法比,也不便当面质疑。 更何况谢长辉是楚王殿下最亲信的近侍,应该不会做有损殿下脸面的事。 * 秋月离开后,谢侍卫还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院子里去。 明婵懒散的靠在躺椅上,悠悠然的打量着他,“长辉既有事相见,又为何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谢长辉道:“属下是外男,不便进王妃的院子。” 明婵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侍卫长,你可真是健忘,你来我这院子可不止一次了。” 谢长辉:“之前有殿下和郑大人。” “哦?你是怕我吃了你么?既如此,又为何单独一个人来?”明婵悠然笑问。 谢长辉陷入了沉默。 他有些后悔了。 他确实不该来这里的。 只是想着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谢长辉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 她似乎很惬意,并没有因为殿下陪新王妃回门而有丝毫难过。 明婵见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一些纠结情绪,不禁也生出了一些好奇:“谢侍卫长,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唉,你既然觉得不合礼法,那便回去吧!别打扰我的禁足生活。” 谢长辉瞬也不瞬地看了她半晌,明婵由着他看,仿若没当他存在般。 最终,谢长辉还是跨步走了进去。 “王妃先把药喝了吧。”谢长辉道。 “原来谢侍卫长是来劝我喝药的。”明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吩咐你来的?” 谢长辉:“……” 没等来回答,明婵又道:“那你可以走了,我这人最讨厌喝药,就算是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亲自来劝,我也不一定会喝。” 谢长辉没有走,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像一尊不会动的石雕。 明婵道:“你这人还真有些奇怪,来了一句话都不说,既然没事就回去吧,别在这里挡着我的风了。” “你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吧?”谢长辉终于问出了自己此行想问的话。 明婵不可思议的笑了下,“谢侍卫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身体状况难道我会不知?我能吃能喝能走能跳,你却突然带个郑大人过来说我的身体有问题,害得我吃东西都吃不痛快。我知道了,你们就是想变着法折腾我。” 谢长辉又被她说的无言以对了。 他看着眼前伶牙俐齿的女子,不知她哪句真哪句假。 他现在反倒宁可她当真全然不知情,至少这样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也不用因此而伤心。 “郑大人开的药没有特别苦,对你的身体也不会有害处,你可以试着喝一点。要是你实在不想喝,也可以不喝。”谢长辉道。 这药治不了本,要是她实在不愿,不喝也不要紧。 “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嗯?没别的事了?”明婵问。 “没了。”谢长辉道。 “长辉,你专门过来便是和我说这些,想不到你竟这么关心我……”明婵站起身,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 长辉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是殿下关心王妃,吩咐属下过来的。” “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今天陪新王妃回门去了,长辉你很不会撒谎。”明婵指出。 “殿下是真的很在意王妃……”谢长辉说到一半,神情忽然警惕起来,“有人来了,属下先行告退!” 他刚一转身,就被人拉住了衣袖。 谢长辉不解的看向明婵,“是潇湘苑的林小姐来了,若是被她撞见……恐对王妃名声有损。” “我又没有名声,怕什么?” 谢长辉:…… “更何况我自认与长辉你是君子之交,行得正坐得端,长辉你何必搞得像我们在偷人一般?”明婵又道。 谢长辉:………… “属下不敢,属下没有任何亵渎王妃之意。”谢长辉赶紧解释,“但是流言可畏,若是传到殿下面前,属下顶多受些责罚,但若影响王妃与殿下之间的信任,属下万死犹轻。” 明婵非但不急,反而开怀的笑了起来,“你的殿下不是光风霁月完美无瑕吗?怎如此心胸狭隘喜欢猜忌?” 谢长辉真搞不懂,她为何在如此情况下还有闲心开玩笑。 她好似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想法。 就连对殿下……她也浑然没放心上。 “属下该走了……” 明婵拉着他,朝反方向的房间走去,“来不及了,你还是躲在我房间里吧。不过你要躲好点,不然我很快就要知道如此关心我的殿下对我有多少信任了。” 谢长辉被推进房内,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林娉婷带着两名丫鬟已经来到了翠萝院的门口…… 第93章 本王只是想让你睡觉 第九十三章 “姐姐在忙什么?这里怎生如此冷清,连个下人都没有。”林娉婷走进院子道。 明婵从关好房门,走到院中,“妹妹回来了。” 林娉婷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大白天的,姐姐为何还要关房门?” “自然是房间里藏着宝贝,不方便给妹妹看见。”明婵道。 林娉婷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彩霞气不过道:“明小姐,我们家王妃什么宝贝没见过?不是奴婢夸下海口,只要我们王妃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太后娘娘也会摘给她。宫里那些稀奇玩意儿,我们王妃早都已经见惯不惯了。” 就更不用说这个出身低微的庶女手上的东西了。 偏偏这明家庶女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们。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别说林家千金看不上,就算她这个婢女也未必看得上这位庶出王妃的“宝贝”。 放眼这翠萝院,满院子都是些不值钱的杂草,他们潇湘苑随便一株奇花异草,都比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更高。 这位明家庶女虽说名义上是楚王妃,可又有谁当真把她当王妃看?不说别的,就这翠萝院的寒酸偏远,都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王妃该住的。 明婵被她这般挖苦嘲讽,也不见生气,反说道:“你们家小姐出身名门,又有太后娘娘宠着,当然对世间珍宝都嗤之以鼻。但我打小穷怕了,遇上喜欢的,当然得藏着掖着,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躲在屋内的谢长辉皱着眉,耳尖微红。 王妃到底在说些什么?! 林娉婷看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寒酸模样,实在有些装不下去,“瞧姐姐说得,好似这楚王府亏待了你一般,传出去丢的也是殿下的脸。” “妹妹没体会过穷的滋味,所以才会这般在乎脸面,不如妹妹分一些好宝贝给我,或许我这丢人的毛病就能改掉。” “你……”彩霞气得一噎,“明小姐,我们王妃的东西是林家和太后娘娘给的,你怎开得了这样的口?你说这话都不觉得脸红吗?” “我为什么要脸红?刚刚不是你说你家小姐好东西多如天上繁星,既是如此,我才想着我们情同姐妹,姐妹之间相互分享一点也无妨。”明婵道。 她说这话,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甚至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林娉婷本是想和她假装姐妹情深,可这一刻真有些装不下去。 “姐姐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明婵:“我们既是一家人,又何必这般见外?” 林娉婷眼皮跳了两下,“是呀,所以妹妹听说了你身体不好,今天特地给你带了些药材过来,姐姐可要记得按时喝。” “妹妹真是有心了,还给我送药材,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婵一点也没嫌弃的收下了。 林娉婷拉着她的手道:“原来姐姐这里也有药还没喝呀。” “嗯。”明婵淡淡回答。 林娉婷又道:“姐姐还是该喝,我知道你这不孕之症不好治,但我们这女人的谁不想要个孩子?姐姐生不出,等以后老了该怎么办?” 明婵若有所悟的哦了声,“原来郑大人是为这事开的药,难怪我觉得如此难闻。我倒不觉得女人非要有个孩子,如果能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可比养孩子有趣多了。养孩子可是要费很多心血的,生孩子也是女人的鬼门关。” 林娉婷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姐姐当真不想要孩子?” “不是那么想。”明婵道,“当然,如果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同孕育一个孩子的话倒也还好,可我这辈子怕是不太可能了。” 林娉婷看她如此失落的说,终于好受一些,“姐姐也不要气馁,有些东西命里有的,它自然就有,没有的,也不要强求。没准姐姐哪天就怀上了呢!” 嘴上虽是这般说,林娉婷脸上的神情却极为不屑。 明婵摇头道:“怀孕会变胖变丑,肚子会长丑陋的孕纹,还会痛得死去活来,如果可以,我不想生小孩。” “姐姐说的哪里话,生孩子不就是女人的分内之事么?无法生育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哎呀,瞧我又忘了,姐姐你这辈子无法生育。”林娉婷惋惜道。 彩霞接着说:“王妃不必为明小姐伤心,既然明小姐不想生,那不正好合了她的意,还好明小姐不喜欢小孩,不然这辈子怕是要痛苦死了。毕竟,明小姐也怀不上孩子。” 林娉婷:“彩霞莫要这般说,或许姐姐只是嘴巴上这般说说而已,心中还是难受的。” 明婵颔首,“我确实有些焦虑难受,妹妹可要多来陪陪我。不过你这药材,怕是对我没啥用,这些药材品相太差了,妹妹下次不如折换成银子,让我自己买些吃食补一补更实在些。” 林娉婷:…… 彩霞:…… 这女人真是厚脸皮,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过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说话方式,林娉婷和彩霞已经从一开始的复杂到现在见怪不怪。 “姐姐真爱说笑,殿下又没有短你银子,姐姐何必总把这种身外之物挂在嘴边。这些药材可都是妹妹费了些周折才弄到手的,姐姐可别嫌弃。”林娉婷往门口看了一眼,笑容突然变得越发温和,“如果姐姐实在是缺银子,妹妹给你便是。彩霞,去把太后娘娘给我的那只锦盒带来。” “王妃……”彩霞正要劝阻。 林娉婷制止了她,“叫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做什么。” 彩霞察觉到林娉婷眼底的暗示,立刻意会过来,赶紧跑出院子,正好在门口遇上了楚王殿下。 彩霞给沈时韫行了一礼,匆匆去拿东西。 沈时韫跟着走进了院子。 看见明婵和林娉婷站在一起,沈时韫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们两人一眼。 林娉婷上前温声细语道:“今儿可真巧,殿下也回来了,妾身刚才回府的路上给姐姐买了一些滋补药材,好让姐姐补补身体。” 沈时韫听罢却只是奇怪的看向她,“你如何知道她的事?” 林娉婷心头一紧,明婵的事确实并没人大张旗鼓的宣传,按理她不应该知道。 “妾身听闻姐姐之前受过巫蛊之术的诅咒,身子骨一直不好,所以就给姐姐带了一些药材过来补身体。”林娉婷解释道。 沈时韫看了眼那药材,道:“郑大人已经为她抓过药了,这些药不可乱喝。” 林娉婷眼底的笑意凝了下。 明婵道:“殿下怎可如此伤妹妹的心?虽然这药的品相不好,但好歹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既然妹妹已经送过来了,那我还是收下吧!” 林娉婷:“……” 明婵这贱女人就是故意在殿下面前这般说的。 “妾身不懂医理,看不出这药的品相如何,那卖药之人吹得天花乱坠,妾身便重金买下了。”林娉婷有些委屈的说。 明婵:“妹妹真是单纯好骗,竟这般轻信骗子,明明你的私库里收了那么多珍贵药材,你随便拿一样,可都比外面那些骗子卖的假货好多了。” 林娉婷脸色更加难看,明婵这话不摆明了她不是真心相送? “瞧我这脑子,总想着该对症下药,又怕我私库里那些药材给姐姐随便吃了药不对症,这不反害了姐姐?”林娉婷勉强稳住了心绪。 “妹妹真是为我着想,知道我有不孕之症,便为我做到这等程度,我很受感动。”明婵道。 沈时韫眉头皱的更紧,“谁告诉你有不孕之症?” “妹妹特地来告知我的。”明婵道。 林娉婷:“殿下,妾身……妾身并无恶意……” 沈时韫神色冷沉,“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殿下……”林娉婷一脸委屈。 明婵道:“殿下,妾身也相信妹妹并无恶意,她的丫鬟还没回来呢,妹妹说好要给我分享好东西的。” 林娉婷:……她现在不想了。 不过此时彩霞正好把锦盒带了过来。 林娉婷只好硬着头皮分了一只金手镯给她,“姐姐,这是太后娘娘给我的,我最喜欢的手镯,我这就送给你了。” “谢谢妹妹。”明婵爽快接过,却又没表现出多少兴趣,看了一眼,便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沈时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倒也没有打断。 林娉婷将锦盒合上,然后离开了翠萝院。 沈时韫道:“你还真是,谁的东西都敢骗。” “殿下错怪妾身了,妾身可没有行骗,明明是新王妃自己给我的。”明婵道。 “你既不喜欢,拿来干什么?” “谁说我不喜欢?这可是真金做的,值不少银子呢。” 大概是见多了她这副市侩的模样,沈时韫现在竟能平静以对。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明婵争论,他的视线落在院子里那碗没有动过的药上,“给你熬的药你又没喝?” “殿下,妾身真的没有病,不想喝药,妾身闻着那药的味道就想吐。”明婵道。 沈时韫冷哼一声,“你成天和药打交道,本王怎不见你吐?” “那些药又不是给妾身喝的,妾身当然不会吐,可这药是要入妾身肚子里的,妾身怎能喝得下?”明婵道。 沈时韫气笑了,“一碗药十两银子,你喝不喝?” 明婵立即端起药碗,“殿下何不早点说?” 沈时韫看她如此市侩,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心情也无比复杂。 自己当真想跟这种女人生儿育女?只怕她生下的儿女会被她教养得比商人还市侩。 或许自己该庆幸她无法生育,所以不会诞下他们的子嗣,也就不会出现这种让他头疼的局面。 自己对她,也只不过是愧疚才过来看看。 毕竟她这种状况,多半也是那两年因为自己而留下的病根。 沈时韫在心中复杂地想了许多,终是和自己和解了。 明婵这女人为他付出过太多,也为他吃了太多苦头,而今连女子的生育能力也没了,她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这般了。若无自己庇佑,将来定会落得凄惨下场。 他不喜欢她,却欠了她一世情,纵使自己看不惯她的贪婪、市侩、庸碌,也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几分包容。 明婵喝了药,抬头看他,“殿下,我已经喝完了,银子呢?你要是拿不出,妾身可以在这里等着你取来。” 沈时韫眸色淡淡,又将身上的玉佩解了给她,“这块玉足够你喝半年的药了。” 明婵接过手仔细看了一番,“殿下好狠的心,这是平白无故打算让妾身喝半年的药么?” 沈时韫冷冷清清道:“本王亲自为你调理身体,你别不识好歹。” “殿下对妾身的爱意,真是苦涩浓厚啊!” 沈时韫瞅她一眼,“苦也得忍着。” 明婵没有反抗,“妾身知晓了。” 沈时韫这才稍稍满意些,他的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处,“你房门关着做什么?” “怕人乱闯,殿下知晓的,妾身回京后,住的这院子总是发生怪事,妾身也是怕了,只好关着。”明婵道。 沈时韫瞟她一眼,“现在没外人了,可以打开了。” 明婵顿了下,看向沈时韫,“打开做什么?” “本王要进去坐会儿。” “外面坐着不更凉快么?” 沈时韫其实并不是非要进去不可,但明婵这般推辞,他便不由得多看明婵一眼。 “本王想进去补会儿觉。”沈时韫道。 明婵却问:“殿下不回文心殿睡?” 昨晚他几乎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明婵这女人不能生育这事,今天一大早又随林娉婷回了一趟林府。 他强撑着精神来到翠萝院,明婵这女人现在不伺候他也就算了,甚至连房间都不让他进。 沈时韫眉头紧皱,看向明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意。 明婵只好道:“好吧,殿下既然不嫌弃妾身这里寒酸简陋,那殿下便进去休息吧!” 沈时韫见她只是嘴上说说,却根本没有去开门的意思,更加不悦了。 “你也进来,陪本王睡会儿。”沈时韫道。 “殿下,妾身已经无法生育了……” 沈时韫深呼吸一口气,“你想些什么?本王只是让你睡觉!” 明婵哦了声,紧随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第94章 忘了告诉你,楚王也在 第九十四章 沈时韫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扇窗半掩着,正在斜照下微微晃动。 然而,外面的风是反向吹的。 明婵跟上来,四处张望了一圈,并未看见谢长辉的人影。 沈时韫瞅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探究:“你在找什么?” 明婵道:“没什么,帮殿下看看房间而已。” 沈时韫冷哼一声,走到窗边看了一眼。 “殿下可有发现?”明婵问。 沈时韫见她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倒显得他过于多疑了。 明婵这女人如此平庸,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对她有男女之情? 想起之前沐霜做的那些事,沈时韫倒也理解她这番行为。虽说直至今日,沈时韫还是不信什么巫蛊之术,但毕竟明婵是因此遭过罪的,会多留些心眼也无可厚非。 “你要觉得这房间不吉利,可以随便选一间别的院子搬过去。”沈时韫道。 毕竟王府后面还有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而且翠萝院离文心殿也是最远的,他每次过来都要走很长一段路,也十分不方便。 文心殿旁边的岁华院就不错。 谁料明婵却道:“为什么要搬走?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殿下不必为我忧心。” 沈时韫听后不禁皱眉,不悦道:“本王不想走这么远的路。” “那殿下搬过来不就可以了。” 沈时韫被她这天真的语气气笑了,“明婵,本王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脸也越来越大了。” 竟让他搬过去迁就她。 这种话也就明婵这女人说得出来,但凡自己不顾念过年三年之情,就凭她这张嘴,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明婵道:“殿下不愿搬过来便算了吧,殿下不是想睡觉么,妾身伺候你更衣。” 沈时韫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他昨晚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整晚,对明婵这女人颇有几分歉疚,谁料这女人还是如此可恶,他昨晚真是……像个傻子一样瞎担心了! 意识到这些,沈时韫脸色又沉了几分。 明婵依旧神色如常,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沈时韫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 明婵走出房间,在翠萝院外的一个角落找到了谢长辉。 明婵笑的明媚,“长辉,你怎么一个人悄悄跑了?让我和殿下好找。” 谢长辉:…… 他要是不跑,现在就说不清了。 也不知眼前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后果。 不过她确实好像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无论是面对新来的王妃,还是面对殿下,她都喜欢在别人的禁区蹦跶。 “属下该走了。”谢长辉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翠萝院出来之后还会等在这里。 “殿下一来你便走,长辉莫不是心虚?” “属下没有,只是不想让人误会而已。”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别人能误会什么?还是说……长辉你对我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谢长辉:“属下没有。” “嗯,好吧,看来你只是趁着你的殿下不在府上,单独过来关心我而已。看来你也知道殿下心胸狭隘,爱乱吃飞醋,若是知晓自己的下属如此关心他的妃子,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不过,长辉下次别跳窗了,原本我觉得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可你这一跳,搞得像是我们之间真有什么一般。” 明婵笑得狡黠。 谢长辉:“……王妃好好照顾殿下吧,属下走了。” 明婵倒没再相留,就这么抱手站在那里看他离开。 谢长辉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对明婵道:“王妃不必气馁,郑大人医术高超,这天下还有很多名医,你的身体会养好的。林小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再说了我也不想生下世子,怕以后被人缠住。”明婵神色淡然地说。 谢长辉越发看不懂她了。 “你……”谢长辉有点语塞,“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嗯嗯嗯,你的殿下光风霁月仁义宽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圣人。”明婵敷衍的说道。 谢长辉:“……”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殿下被气得转身离开的滋味。 谢长辉越发看不懂她到底爱不爱殿下,他想问却又觉得多余,只好转身离开。 她或许是爱的,不然不会为殿下差点死去,但这份爱或许透着一些失望,因为殿下不会永远只有她一个女人。 谢长辉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位王妃投注了太多的关注,顿时板起了脸,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一只香包从他身上掉落,谢长辉赶紧拾了起来,他又忘了,这只香包应该还给她的……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回去找明婵,只把这只香包收回了自己身上,藏在了衣服的最里面。 * 沈时韫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明婵坐在灯下,正在研磨着药粉。 沈时韫侧躺着看着她,明婵这女人容貌普通,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跟美貌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有时候甚至还因不懂察言观色而显得木讷无趣。 但当她认真沉迷于药学时,身上却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太久了,所以自己才会从明婵这种女人身上去找那少的可怜又飘忽不定的优点。 从而解释自己为何会接纳她这样的女人。 意识到这些,沈时韫烦躁的咳了一声。 明婵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殿下睡醒了?” 沈时韫起了床,见明婵也没过来,对她不懂察言观色的木讷更不满了些。 不过他睡足了精神,倒也不想在这种舒心时候跟明婵计较这点小事,便自己一人起了床,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沈时韫问。 明婵这下连头也没抬,随口道:“制药呀!” 沈时韫拿起一旁的草药看了眼,“这是林娉婷送过来的?” “殿下好眼力,林小姐送过来的草药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低等药材,不过用来做驱蚊虫的熏香倒是不错。”明婵道。 沈时韫:“……” “一会儿殿下也分些过去放在香炉里用吧!” 沈时韫心情复杂,“不用了,文心殿有专门的驱蚊汉草。” “哦,那妾身就不与殿下客气了。”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秋月的声音:“王妃,殿下醒了吗?可要奴婢将饭菜送过来?” 明婵看向沈时韫:“殿下要一同用膳吗?” 沈时韫正好有些饿了,便道:“送过来吧!” 没一会儿,秋月送来饭菜,今晚的饭菜都是些清淡滋补的,倒甚是合沈时韫口味。 不料两人刚一动筷,明婵肚子里便泛酸水,到一旁的痰盂里呕了起来。 沈时韫顿时没了食欲,不过见明婵难得这般作呕,还是过去看了眼。 明婵呕得倒也不多,只是吐了几口酸水。 “怎么回事?”沈时韫道。 明婵漱了口茶水,缓了缓道:“没啥,喝药后遗症。” 沈时韫迟疑地看着她,“你在黔州喝那么多药,也没见你吐成这样。” “药性不一样,反应肯定不一样。”明婵道。 “这药有问题?” “那倒没有,郑大人好歹是太医院的大人,不会乱开有损益的药方。”明婵说,不然她也不会喝。 “没问题就继续喝下去。”沈时韫道。 “殿下如此想要子嗣,何不去找林小姐试试?”明婵提议。 “你在试探本王?”沈时韫不悦。 明婵道:“妾身真心实意建议,若是殿下不喜欢林小姐,碎玉阁的两位妹妹也不错……” “明婵,这是本王对你的恩宠,你别不识好歹!”沈时韫冷声提醒。 明婵只得住了嘴。 * 明婵帮睿王殿下躲过一劫,丽妃和睿王都甚是感激,丽妃还盛情宴请明婵入宫,想亲自当面感谢她。 不过明婵以自己被禁足为由拒绝了。 不料没两日,睿王带着厚礼亲自前来楚王府。 府上仆人皆知睿王身份,也无人敢拦。纵使有人提醒,也不过是惹得沈星野不高兴而已。 沈星野已不是第一次来找明婵,倒是凭着记忆来到了翠萝院。 “小婵姐!”沈星野一见着明婵,便亲昵叫道。 明婵的日常便是翻晒草药,见是沈星野来,她倒也不冷不热地招呼了声:“睿王殿下来了。” 沈星野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小婵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星野就行。” 他话音刚落,沈时韫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色冷沉如霜。 沈星野笑容一时僵住,明婵却眉眼弯弯道:“忘了告诉你,楚王殿下也在。” 第95章 嫂嫂怎会是外人 第九十五章 沈星野僵了下,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三皇兄。” 沈时韫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在意明婵这女人的私交,但是这般明目张胆在他面前把他当死人的,他却是无法忍。 “本王竟不知七皇弟何时与本王的王妃如此交好了。”沈时韫冷声道。 沈星野有点心虚,他看向明婵,明婵却跟没事人一般,根本没打算帮他解围。 沈时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更加觉得不爽。 在他面前,这两人尚且眉来眼去,要是没他在,这两人岂不……岂不更加亲昵?! “小婵姐救过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跟她好了。今天我便是特地来看她的。”沈星野理直气壮道。 沈时韫冷笑,“七弟果然没个规矩不知分寸,她是你三嫂,不是你的什么姐。” 沈星野被指责,也很不高兴,“三皇兄瞎吃什么飞醋?我和三嫂是君子之交,三嫂救过我的命,我对她好难道不是应该的?三皇兄果然小心眼。” 沈时韫都被气笑了,“君子之交?君子之交会闯入别人的后院?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报恩方式?” 沈星野被怼得无法失了理,只好嘀咕道:“那三皇兄放任家奴欺辱嫂嫂,怎么不自己反省下?三皇兄当真疼嫂嫂吗?” 沈时韫垂下的手不觉间握成了拳,“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何时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我都叫嫂嫂了,怎么是外人?”沈星野强词夺理,“是吧?嫂嫂。” 明婵置身事外吃瓜看戏,突然被沈星野这么一叫,只好发挥端水大师的水平:“睿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三皇兄光风霁月俊美无俦,多少女子争相爱慕,怎会为我这种平庸之辈瞎吃飞醋?” “嫂嫂不用妄自菲薄,嫂嫂琴技一绝,医术更是高明,多少女子空有皮囊,怎能跟聪慧豁达的嫂嫂相比?更何况,嫂嫂长得也不差。嫂嫂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灵动最清澈的,嫂嫂就凭这双美目,也能称之为美人。” 沈星野的彩虹屁当真天下无敌。 可能他的聪明都用在了嘴皮子上,难怪他在众皇子中,最得延平帝喜爱。 沈时韫却听得眉头直皱。 沈星野真的是个马屁精,若他只是对着皇上和丽妃吹嘘拍马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把这种马屁用在明婵身上。 沈时韫简直被他恶心到了。 “在七弟眼里,这天下的女人哪个不美?”沈时韫冷笑道。 沈星野反问道:“难道三皇兄不这么认为?” 沈时韫不想跟他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你的心意既已送到,那便请回吧。” “三皇兄这就忙着赶客了么?我是来看嫂嫂的,我找嫂嫂还有别的事。”沈星野道,他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三皇兄要忙的话自己去忙吧。” 沈时韫现在总算知道沈星野为什么会和明婵这女人如此投缘,敢情因着这两人同样厚脸皮,所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才会如此臭味相投。 沈时韫今儿本来是有些事,但现在他突然不忙着走了。 他要留下来,看看沈星野到底能有什么事非要找明婵。 明婵倒是从始至终都很淡然,仿佛这两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跟她毫无关系。 沈时韫坐在明婵旁边,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见他留下来,沈星野的兴致都少了大半,不过他也没法当真把沈时韫赶走。 有沈时韫在,沈星野拘束不少,他对明婵道:“嫂嫂,你答应我要重新给我做香包的,上次你给我的那只都没味道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上次他被人下了药之后,那只香包的药香味便越来越淡,最后里面的药草全都变成了黑褐色,一点味道都没有。 而在这之前,这只香包一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每次他心浮气躁拿出来闻闻,心情就会跟着平静不少。 最近没有味道可以闻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他更喜欢的还是上次迷迷糊糊间,闻到的明婵身上的那股香味。 他形容不出来,但是却一直印在了他脑海里,那是一种让人很舒服沉迷的味道。 沈星野满怀期待,没有去看沈时韫的脸,所以错过了沈时韫此刻精彩纷呈的脸色。 “什么香包?”沈时韫冷冷问道,视线落在了明婵身上。 明婵解释道:“之前睿王殿下得了皇上赏赐,也分了一些给妾身。妾身也没有什么东西回报睿王殿下,便随手送了一支药香包,那只香包静心宁神,有安定人心的功效。” “本王竟不知你还有随手送这些东西的闲情逸致。”沈时韫缓缓说,语气间不掩嘲讽。 “殿下莫不是忘了,初到黔州的时候,妾身也用香包换过不少吃食。”明婵笑道。 经她这么一说,沈时韫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嫂嫂如何用香包换吃食的?”沈星野追问,俨然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那时我们刚去黔州,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没有银子,家里锅都揭不开,我和殿下只好卖些药材维持生计。有时候遇上一两个妇人对我的香包感兴趣,便可交换一些东西,其中以食物居多。”明婵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提起这些往事,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仿佛只是在和沈星野谈论今日的天气。 可沈时韫在一旁听着,却不免被她带去了那段远去的岁月。 其实当时都是明婵操持,初到黔州的时候,当地人根本不接纳他们,因为听说了他们是流放过来的京中罪人。 在那些人眼里,他们是有罪的,所以常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背地里对他们指指点点。 不过明婵从来没有在意过,每天都不辞劳苦的出去,到处找愿意收她药材的药铺…… “嫂嫂受苦了。”沈星野眼里透着几分心疼。 “我倒觉得那段时光虽然艰苦了些,却自由自在,并没有那么难捱。”明婵浅浅笑道。 “怎么会不难捱呢?我光是听着都觉得很不容易,是我没能帮到你。”沈星野自责起来。 “你当时都不认识我,没帮到也很正常,你不必自责歉疚。” “不,我……”沈星野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顾虑到还有人在场,终是没有说出口。 沈时韫深深看了他一眼。 沈星野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了。 “睿王殿下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吧。”明婵道。 沈星野立即换上笑脸,把手伸了过去,“有劳嫂嫂了。” “不必客气。”明婵帮他看了会儿脉象,“你身体底子不错,上次的药对你的影响已经消失了,我还是再给你装一些静心凝神的药材吧!” “谢谢嫂嫂,可你答应过我还要给我做一只你身上那种香味的。”沈星野说道,“这次还是给我放在这只香包里吧!” 说着,他将身上珍藏的那只药香包取了出来,递给明婵。 沈时韫看着那只眼熟的、做工非常粗糙的香包,心中又莫名泛起了一股怒意。 因为这只香包正好是沈时韫让明婵亲手为自己做的,当时他嫌明婵做的太丑了,没有要,让她重新做。 没想到这只香包最后落在了沈星野手里。 可惜明婵浑然没察觉沈时韫的情绪变动,依旧对沈星野道:“我平时极少用香包,那日应是你中了药后产生的幻觉。” “我才没那么糊涂,我是真真切切闻到了,不然你让我闻闻。”说着,沈星野凑上前去。 沈时韫的脸都绿了。 沈星野却沉浸在自己的探索中,整个人都凑到了明婵的跟前,“我又闻到了,就是这种淡淡的清香,跟那天一模一样!” 然而下一瞬,一股蕴含怒意的力道推了过来…… 第96章 本王不要的,你也不能随便赠人 第九十六章 沈星野一个不注意,被推倒在地,摔得他龇牙咧嘴。 “三皇兄,你在做什么?我又哪里招惹你了?”沈星野万分委屈。 沈时韫脸色冷沉如霜,冷冷看着地上的人,“这是你嫂嫂,你可看清楚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嫂嫂,我在和我嫂嫂说话,你突然推我做什么?”沈星野依旧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离明婵太近了。”沈时韫道。 沈星野脸颊一红,“我只是想闻闻那天的香味……” “父皇和丽妃把你养的太没规矩了!男女有别,你这般跟登徒子有什么两样?”沈时韫道。 “我……我哪里登徒子了?三皇兄你就是故意针对我!嫂嫂,三皇兄欺负我!”他当场告起状。 明婵扶了扶额,对外面走来的秋月道:“去把睿王殿下扶起来吧!睿王殿下息怒,你三皇兄向来如此,你多担待一些。至于你想要的那种香味,我实在是没闻到,也无法帮你调制出来。不过我最近做了一种新的熏香,可以放在院子里驱赶蚊虫,我便送你一些当做赔礼吧。” 说罢,明婵进屋取了新的熏香出来,正是之前用林娉婷送来的草药制作的熏香。 沈星野拿到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三皇兄真是霸道!要不是看在嫂嫂你的面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楚王府。”沈星野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丝毫没有隐藏他自己的情绪。 明婵见他这般少年意气,轻轻笑了下,“多谢睿王殿下的厚礼,你的心意我已知晓了,我与你三皇兄还有些事,今日便不奉陪了。” 沈星野只得意犹未尽的离开。 送沈星野离开后,明婵回头看向满脸都写满不高兴的沈时韫,不由轻笑:“殿下当真吃醋了?” “明、婵!”沈时韫几乎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名字。 “好了好了,知道殿下不会为我这种女子吃醋,既如此,殿下何必如此生气呢?气坏了身体,妾身也会跟着难过。”明婵道。 沈时韫:“你也会难过?但本王看你惬意得很。” 明婵茫然,“妾身冤枉,殿下哪只眼睛看妾身惬意了?” 沈时韫不想跟她耍嘴皮子,“本王竟不知你和七弟感情如此深厚,还将亲自缝制的香包送给他。” 明婵道:“殿下不是嫌那只香包做工太差,妾身又用不上,才想着不如卖给睿王殿下一个人情。” 沈时韫冷哼一声,“以后本王不要的,你也不可随便赠人。” 明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时韫看着她还是有些不解气,“你身上的香气是怎么来的?” “嗯?”明婵不明所以,“我身上有什么香?可能是晒药草的香味。” “不是药材香。”沈时韫很明确的回复她。 “那能是什么香?”明婵被他弄得更糊涂了,“难道是澡豆的香味?妾身是前天洗的澡,这香味莫非还没散?” 沈时韫心中清楚,这种味道应该也不是澡豆的味道,而是一种很清雅的香,像空谷幽兰上沾染的露水的清香…… 这种味道并不是特定的时间才有的,而是靠近明婵之后,就会嗅到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而只有在床上之时,这味道才会变得更加香浓。 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明婵的体香。 只是她自己闻不到而已。 但是一想着沈星野也闻到了这种味道,就像自己的猎物被盯上了一般。 沈时韫道:“以后不要离别人那么近,尤其是睿王。” 明婵:? “妾身知道了。” * 听闻睿王殿下前来看明家庶女,林娉婷又气又妒。 她真不明白,就明家庶女那普通的模样,为何楚王殿下和睿王殿下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最近几日,楚王殿下天天夜宿翠萝院,林娉婷想要上前去献殷勤,最终都没有成功。 虽然明家庶女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可万一她天天喝药,当真哪一日怀上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林娉婷看着睿王丛翠萝院离开,而后不久楚王殿下也跟着走了出来。 林娉婷赶紧上前去,跟楚王打了声招呼。 “殿下,睿王殿下今日又给姐姐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阵仗闹得很大,看来睿王殿下对姐姐当真很不一样。”林娉婷酸溜溜的说着。 沈时韫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话。 林娉婷见他神色不太好,估计很在意这件事,毕竟刚才已有眼线给她通报过了,楚王还将睿王推倒在地,偏偏那明家庶女还跟睿王走得这么近,楚王会高兴才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睿王殿下也不小了,就皇上和丽妃宠他,才没给他娶妃,若是换做别人早都娶妻生子了。他现在三天两头朝姐姐的院子跑,若是传出去,只怕旁人还以为姐姐跟他……有什么不体面的私情,这对殿下的声誉也有损。唉,姐姐怎就看不懂明白呢?” 林娉婷说了一通,沈时韫脸色越来越沉,“你要是很闲的话,可以去跟明婵学学怎么分辨药草,省得以后出去被人骗。” 林娉婷:? 殿下这是在拐着弯说她买便宜草药的事吧? 林娉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妾身也是担心殿下的名声……” “府上的事本王自有定夺,本王不喜欢背地里嚼舌根的女人。”沈时韫冷漠离开。 林娉婷气得哭了一场。 都是明家庶女给殿下下了蛊,才会让殿下如此冷漠,如此偏心。 可是现在淑妃娘娘已经失去了沐姑娘和柳嬷嬷这两个左膀右臂,现在正心灰意冷,都已经无暇顾及她了。 林娉婷又不由得想起韩馨悦,要是韩馨悦在就好了,韩馨悦本来就是那种有头无脑的,又喜欢她的哥哥,处处讨好她,对她讨厌的人,韩馨悦可是相当积极的冲在前头帮她对付。 这般一想,林娉婷心思又活络起来,现在林家不嫌弃韩馨悦被人玷污,韩馨悦对她肯定还是相信的。 自己为何不把韩馨悦这条狗叫出来,让她去咬明婵那个女人呢?! “彩霞,收拾些礼物,我们去韩家。”林娉婷眼底多了几分阴狠。 第97章 报复 第九十七章 韩馨悦最近形容憔悴,精神也恍惚,成日待在府上,稍有风吹草动就焦躁不已,再也没了往日嚣张倨傲的大小姐模样。 甚至连府邸都不敢出。 韩大人心疼女儿,却也拿她无法。 好在林家并不嫌弃韩馨悦已非完璧之身,甚至主动提出婚姻依旧作数,这让韩大人欣慰不少,对林家人也更高看一等。 毕竟以韩馨悦现在这样的情况,想要再找像林家这样的姻亲,实在是不太可能。 虽说肯定也有愿意娶韩馨悦的世家子弟,但只怕多数是奔着韩家的家底来的,条件肯定会比韩家差上许多。而就算韩馨悦嫁过去,也未必会得到善待。 这世上当真不介意女方遇上这种丑事的男人,怕是太少太少了。 林娉婷到韩家时,韩大人欢喜不少,“王妃你来得正好,馨悦和你向来亲近,也最听你劝,你帮我去开解开解她吧!她已经闷在家里好几天了,这般下去如何是好?” 林娉婷爽快应道:“世伯放心,馨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好好劝劝馨悦。” 林娉婷来到韩馨悦的院子,房间门紧闭着,林娉婷让彩霞敲了许久,韩馨悦才来开门。 林娉婷看到韩馨悦时,也是愣了一瞬。 这才多久没见,韩馨悦就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一身病态,看上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馨悦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都是那天杀的明家庶女,是她暗中作祟,故意设计你喝那一杯酒。”林娉婷说道。 韩馨悦低垂着头,一直闷声不吭的。 林娉婷看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没什么耐性,“别待在家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这一切都是明家那贱人做的,我帮你找她算账,这仇不报,我都替你替我哥委屈。” 韩馨悦一听她提起她哥,更是泪如雨下。 她很久以前就喜欢林家公子了,这次被人糟蹋成这样还闹出了这样大的笑话,以后定会被林家公子看不起的。 “哎呀,你哭什么哭啊,有着力气哭不如留着这力气去报仇。”林娉婷说。 彩霞也在一旁帮腔:“是呀,韩小姐,我们王妃早就想来叫你一起去报仇了,只是这些天太忙了,没空过来而已。今天王妃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你就别只顾着哭了好不好?” “你们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对不对?那杯酒根本不是什么泻药,是最烈性的春药!”韩馨悦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中的委屈和失望。 林娉婷愣了愣,随后也冷下了脸:“原来你在怀疑我?那杯酒就是泻药,只是你喝的那半杯被明家那个贱女动了手脚,如果整杯都是春药的话,为什么明家贱女没有事,偏偏就你中毒?” 彩霞也跟着说:“是呀,韩小姐,这一切都是明家庶女设的计,不然她为什么一直劝你喝那半杯酒?不正是因为她知道那半杯酒有问题,她诡计多端,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暗中做了手脚。但整个楚王府上下,除了她也没人有这样的本事。” “你仔细想一想,她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庶女,却能够斗垮淑妃和淑妃娘娘安插在楚王府的亲信,这样的人何其可怕,心思何其恶毒。听闻她刚回到京城那晚,就有两名婢女被她处死,更可怕的是她矢口否认,还将这污水反泼到别人身上。” 彩霞现在已经是楚王府的丫鬟了,自然也偶尔听到了一些八卦。 韩馨悦有些被说动,林娉婷又道:“你是我未来的嫂嫂,哪有小姑子害嫂嫂的道理,你出了事,我脸上也无光。当日我若知晓竹楼里的人是你,我死活也会拦着众人,又怎会带着那么多人前来捉奸?!” 林娉婷的话虽说得难听,但话糙理不糙,韩馨悦仔细一想,林娉婷确实没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一想到明婵那个女人,韩馨悦心中也泛起了无边恨意。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非要和自己分着才肯喝,自己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悔恨终生的事。 而明婵那个女人却毫发无损,还因为救了睿王殿下而被皇上赏赐,韩馨悦心中不平到了极点,她一定要让那个害惨了自己的女人付出代价。 “我没有不信你,我现在已经成了世人唾弃的荡妇,这一切都拜明家庶女所赐。可我又能做什么呢?就连淑妃娘娘身边的柳嬷嬷都已经被她弄死了,我就算想报复她、想她死,也只能在心中想想。”韩馨悦恨恨道。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楚王府,踏入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地方。 而明家庶女现在有不少人给她撑腰,睿王殿下和丽妃对她可是十分亲近,这两人可都不是好招惹的主。 林娉婷道:“馨悦,不瞒你说,我嫁入楚王府之后,也一直郁郁不得志,便是明家那贱人在殿下面前使坏,故意让殿下疏远我。或许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才让她没有生育能力,以免以后她又生下一个像她这样的祸患。” 韩馨悦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欣喜了几分。 “这女人懂一些药理,用药这种方式奈何不了她,我们不若直接动手。今日殿下有事出门,正是我们寻她算账的好时候,馨悦可要陪我一起去?”林娉婷道。 韩馨悦有些犹豫不决,“我不想再踏入那片地方。” “馨悦,我哥最近也很痛苦,他为你的遭遇而心痛,你是我未来的嫂嫂,只有让那个恶毒女人吃尽苦头,我哥和你才会幸福。”林娉婷继续蛊惑。 韩馨悦听说林家公子关心自己心疼自己,顿时有了勇气,“我会让那恶毒女人付出代价。” 一番劝说后,韩馨悦终于同意和林娉婷一起前往楚王府。 * 翠萝院。 沈时韫离开之后,明婵终于可以闲散下来。 她正躺在躺椅上休息,秋月急匆匆走了进来,“王妃,潇湘苑的林小姐带着韩家的韩小姐来府上了,那韩小姐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人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也阴郁了不少。我还以为她在我们王府发生了这种丑事,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我们王府呢,没想到她还有勇气……” 秋月正在和她分享着今日的发现,明婵若有所思道:“你去把谢侍卫请过来吧,就说我有急事相邀。” “啊?”秋月不明所以,“王妃叫谢侍卫过来有什么急事?” “危险人物靠近了,我得让谢侍卫好好行使他的守护之责。”明婵说。 秋月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乖乖去请谢长辉。 而另一边,林娉婷已经带着一脸阴郁之色的韩馨悦朝翠萝院走来…… 第98章 挑拨离间 第九十八章 走到半路,林娉婷道:“馨悦,我若和你一起去,便没有人手给我们善后。如今楚王府依旧是明婵那个贱人当家,府上的丫鬟都听她的。” 说到这里,林娉婷眼底透着几分不甘,“我们这次一定要全身而退,我去将那些下人引开,这样就没人知道你来过,彩霞护送你去翠萝院。” 韩馨悦有些迟疑,“你不陪我去么?” 林娉婷道:“我倒是想陪你一起去,去看看那贱人的悲惨下场。可我若陪你去了,一会儿整个楚王府都会知道你的复仇大计,到时候就算是世伯想要保住你,只怕也很困难。毕竟这贱女人背后还有睿王殿下和丽妃撑腰,这两人都不是好打发的,此事必须不能让别人看见。” 韩馨悦其实倒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她被害得那般惨,就算和明婵那贱人同归于尽,她也是甘愿的。 不过林娉婷考虑的要多一些,林娉婷现在嫁给了她最爱的楚王殿下,当然想维护她自己在楚王殿下心中的形象,韩馨悦倒也能理解。 “好吧!我一定会让那贱人不得好死!”韩馨悦抽出了手中的匕首,寒光映照在那张扭曲的脸上,显得更加狠厉阴毒。 “那韩小姐,我们快走吧!”彩霞催促道,“如果这事成了,公子肯定也会高看你一眼。” 林家是簪缨世族之家,教养出来的男儿个个都是有骨气的,韩馨悦并不怀疑彩霞这话。 因为在她的心中,林公子就是这样有风骨守诺言的人,即使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林公子也依旧愿意娶她。 林公子喜欢有性情、敢爱敢恨的女子,韩馨悦这一次也不想做受气包。 她这一生毁了,她也要让毁她的人付出同样的代价! 怀揣着种种复杂的心思,韩馨悦对这一次的复仇更有了决心。 行至翠萝院,彩霞鬼鬼祟祟的看了一圈,“韩小姐,真是天助我们,现在正好没人。” 韩馨悦也没想到如此顺利,周围竟然连丫鬟婆子都没见着几个。 听说之前楚王府的丫鬟婆子还是挺多的,不过在上次清理巫蛊之祸的时候,楚王府发卖了不少下人,淑妃娘娘派来的人几乎都被清理干净了。 不得不说,明婵这个贱人真是好手段! 韩馨悦现在更加确信是明婵这个女人算计了她。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和侮辱,她一个世家女,却被人背地里骂作荡妇。 而且那个夺走她清白之身的男人……还是一个形貌丑陋的囚犯! 韩馨悦每每想起就恶心至极,就算是杀死明婵,都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她要把明婵这女人发卖到窑子去,让她成为万人骑的、最下作的妓女! 韩馨悦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随后朝着明婵走了过去。 “明婵,你这个贱人,给我去死!” 韩馨悦盯准了明婵的后背,正要用匕首将她刺去。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韩馨悦的匕首应声落地。 “韩小姐,别来无恙。”明婵慢悠悠的转过身,很是闲适的看着她,“数日不见,韩小姐的身材倒是苗条了不少。” “你……你个贱人,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韩馨悦恼道,像个十足的疯子。 然而下一瞬,谢长辉便走了过来,将就用地上的绳子将对方捆住。 明婵道:“她是一条咬人的狗,得把她拴在柱子上,让她长点教训。” 韩馨悦作为从小被宠到大的韩家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明婵,你个贱人,有种你杀了我!我爹爹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韩小姐,我没有杀人的癖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毒,我这人信善,怕这些龌龊事沾染了我的灵魂,让我死后下地狱。” 韩馨悦像听见笑话般,“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唉,其实我与韩小姐你无冤无仇,在这之前我都不曾见过韩小姐你,不知韩小姐为何处处与我作对。”明婵问。 韩馨悦根本不想搭理她。 明婵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你的好姐妹林小姐吧?可惜你看这么重要的事,她都只让你只身前来,韩小姐真是林小姐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你……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件事为何要我挑拨离间?你对她是真心,她却未必真心待你……哦,不对,她对你真是连心都没有。”明婵不疾不徐的说。 韩馨悦手脚被绑住,没法捂住耳朵,只好闭上眼,不去看眼前这个容貌普通、满嘴恶毒的女人。 明婵又继续说:“林娉婷一定告诉了你,说你中毒之事是我所为,对吧?” “不是你,又会是谁?”韩馨悦嘲讽道。 “看来你真的很笨,当时我都提醒你了,让你和我平分一杯酒,便是提醒了你那酒中有问题。你却不知好歹,非要置我于难堪的地步,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明婵说道,“若非你心存恶念,怎会落得这种下场?” 韩馨悦真是厌极了她这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定模样,“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若是那酒有问题,你为什么喝了没事?” “想知道就多读书,因为我母亲出生杏林世家,我于医术上也小有天赋,你就当我天生聪明吧,所以我及时叫我的丫鬟去拿了解药,我当然不会有事。” “你……真是厚颜无耻!” 竟然连自己夸自己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我只是肯定自己的优点而已,说到厚颜无耻,我真没有韩小姐缠着野男人时候那般厚颜无耻。”明婵道。 这话简直戳中了韩馨悦的肺管子,韩馨悦顿时就气得想杀人。 奈何她现在身体受制,根本没法动弹。 “明婵,你个恶毒女人,你毁了我一辈子!你还有脸提这事,你不得好死!” “错了,是你自己和那个让你过来敬酒的人害了你。你自己没有纯良之心,非要看我的笑话,这是你的恶劣和歹毒。而那个怂恿你来敬酒的人明知那酒中是烈性的春药,会让人失去理智,她依旧看着你喝下那杯酒,还没有任何制止。” “你别再推脱了,我是不会信你的,娉婷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害我……” “哦,原来果真是林小姐呀!”明婵慢条斯理道。 “你套我话?”韩馨悦后知后觉的说。 明婵道:“这种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需要我套?我只是想听你亲口承认而已。说起来你愿意当林小姐的狗,可林小姐对你这条狗真是一点怜惜都没有。”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韩馨悦暴跳如雷。 “你要骂我家里人就骂他们,别把我给带上。”明婵声音冷了下来。 “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明家不要的一条狗而已!”韩馨悦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突然发癫一样的笑了起来。 就在韩馨悦笑得正疯时,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忽然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韩小姐慎言!王妃不是你该羞辱的!” 谢长辉冷若冰霜,韩馨悦感觉到了刀刃划破皮肤的刺痛和灼热感。 这一瞬,她感受到了眼前男人身上冷凛的杀气。 韩馨悦本能地有了一丝退缩和惧意,同时还有一股浓浓的妒意。 明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林娉婷不过是想借你的蠢来除掉我罢了,你听信她只是捉弄,却不知她早就有了想要将你我一起除掉的心思。我喝了那加料的酒,你定然也逃不过,到时候不只是你,你老爹也会被一同连带。” “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娉婷为什么要除掉我?”韩馨悦带着几分天真地辩驳。 明婵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她看不起你这位倒贴的蠢嫂子。” 韩馨悦觉得自己疯了,“我不会听信你的挑拨离间!” “是么?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就看你的好姑子是怎么看你的吧!” 明婵说罢,给谢长辉使了个眼色,“劳烦长辉帮我把韩小姐请到这里来躲一躲。” 谢长辉和韩馨悦朝着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两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尤其是韩馨悦。 因为明婵要她待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放置在院子角落装粪水的恭桶。 那恭桶平日用来稀释粪水,造得比较大,藏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明婵,你个贱人!你敢……” 韩馨悦话还没骂完,就被谢长辉扔进了刚倒完粪水的恭桶里。 第99章 反目 第九十九章 “明婵,我要杀了你——”韩馨悦破口大骂。 下一瞬,一团破布塞进了她嘴里,堵住了她的骂声。 “喏,差点忘了,这样才能让韩小姐停止犬吠。”明婵道。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股天真,却又十足调皮。 韩馨悦恨得红了眼,可偏偏这一刻她的手脚都被捆绑住,嘴巴也被堵住了,满鼻子都是粪水的臭味,可她却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她只能恨恨地瞪向明婵。 明婵却好心情地对她挥了挥手,“就只能委屈韩小姐在这里乖乖待着,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主人了。” * 林娉婷在外面等了半天,都没等来韩馨悦,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韩馨悦怎么还没搞定?”林娉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确定韩馨悦进去了?” “我亲眼看见她进去的,不会有错。小姐,明家庶女十分邪门,我们要不进去看看?”彩霞问。 林娉婷点点头。 两人刚走到翠萝院,便见明婵正坐在院子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妹妹既然来了,为何不肯进来?” 林娉婷不得已,走了进去,“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品茶,妹妹没长眼睛么?”明婵道。 林娉婷:“……” “你……你怎可如此辱骂王妃?”彩霞道。 明婵抬眸看向彩霞,彩霞有点发怵。 “看来妹妹管教下人的本事有待加强,如果妹妹管不好,我倒是可以代劳。”明婵说道。 林娉婷道:“彩霞休得无礼!” 彩霞只得站在了林娉婷身后。 “妹妹鬼鬼祟祟站在外面,可是有事?”明婵问道。 “王妃哪里鬼鬼祟祟了?”彩霞立马反驳。 明婵:“那就偷偷摸摸吧!” 彩霞:“你……” 林娉婷道:“姐姐误会了,是我的好姐妹韩小姐刚才和我走散了,不知姐姐可有看见?” “嗯,韩小姐确实来过。”明婵道。 林娉婷心中一惊,“她现在何处?” 明婵:“韩小姐只是过来问了我一些事,后来她想清楚之后便走了。” “走了?”林娉婷显然不信。 “嗯。” “她问了你什么事?”林娉婷又问。 “关于到底是谁害得她清白尽失一事,韩小姐很是在乎。”明婵道。 林娉婷和彩霞皆是一惊。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韩小姐那杯掺了药的酒从何而来。妹妹跟韩小姐这么熟,该不会是你给韩小姐的吧?”明婵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哪来那样的东西?”林娉婷自是不会承认,“我那日都不曾见过韩小姐。” “这才是妹妹的厉害之处,没见过都能掌控局势。只是没想到妹妹如此绝情,竟眼睁睁看着韩小姐喝下肚,又专门挑了一个死囚给她解毒。” “你信口雌黄!”彩霞驳斥道,“王妃岂容你这般造谣……”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彩霞后面的话,“我与妹妹谈话,有你插嘴的份?” 彩霞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虽然她很看不起明婵,可明婵终究是主人,她一个婢女再横,也不敢当真和主子还手。 林娉婷道:“姐姐编故事的能力真是一绝,我那日根本不在现场,又怎能怂恿她做出这种事?姐姐怕不是在说笑。” “是呀,正因为妹妹没在现场,所以这件事对妹妹一点影响都没有。可怜韩小姐,原本清清白白一个世家小姐,却因你坏了名声不说,连清白也不保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林家这种时候再出面,表示依旧愿意娶韩小姐为妻,这样韩家定会对你们感激不尽。韩小姐便可以为你所用,让你过来行刺,或是做些出格的事,你也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姐姐故意诓她喝下那杯掺了药的酒,韩馨悦来找姐姐算账,难道不是应该的么?怎么在姐姐嘴里,就成了为我所用?是姐姐害惨了韩小姐,才会被韩小姐如此针对,姐姐该反省的是自己。” 林娉婷也不想装了,反正今天殿下也不在府上,她忍明婵这女人太久太久了。 她,堂堂林家千金,可没受过这样的憋屈。 明婵轻轻笑了下,“妹妹可真会嫁祸他人,那酒是淑妃暗中布下的,本意确实是为了针对我。不过我不饮酒,她也不可能敬我酒,所以只得找一颗棋子来完成为难我,让我饮下这杯毒酒的任务。” “你跟淑妃走得那般亲近,淑妃的布局,你不可能不清楚。但你依然第一时间找到了你的好姐妹韩小姐,因为韩小姐身份够高,我会给她这个面子。同时,韩小姐是韩大人的爱女,出了事,韩大人必然会全力保住女儿,跟你站在统一战线,这样我就成了你们口中那个不知羞耻不配王妃之位的人。” “谁知最后你的好姐妹中招了,韩小姐不知道那药性是春药,不过那天可有你的贴身丫鬟中途去给你汇报,但你却装作什么都不知。如果你第一时间把解药给了韩小姐,或许韩小姐就不会那么凄惨了。” “姐姐果真聪明,连这些都猜到了,所以姐姐这是要处置我吗?”林娉婷很有底气地问。 她知道这件事过去了,没人愿意提起这事,包括楚王殿下。 明婵道:“我倒是很想。” 林娉婷嚣张道:“可是姐姐,韩馨悦是我的好姐妹,是我未来的好嫂子,你说我为什么要害她呢?姐姐这话说出去,怕是要被当疯子,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你这样利用韩馨悦对你的信任,良心不会痛吗?她一个世家小姐,却像一条狗一样,可是把你当主子一样跪舔。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利用她,怕不是要伤心欲绝。”明婵道。 林娉婷脸上浮出一丝厌恶和快意,“那又怎样?我又没逼她!姐姐是在羡慕我有条这样的走狗么?” “唉,我只是在可怜韩小姐,被当棋子落得这般下场还不知谁是敌人。韩小姐,现在你可看清了?”明婵问。 林娉婷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转过头,便见院子里的一只大恭桶里正缓缓站起来一人。 而这人正是她们谈论的韩馨悦…… 第100章 小赌 第一百章 “馨悦……”林娉婷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与错愕。 不过很快,她又稳住了情绪,快步朝韩馨悦走了过去,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韩馨悦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但可能是长期对林娉婷习惯了讨好,这一刻她也没表现出多少愤怒,反而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林娉婷见她没有过激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对明婵道:“姐姐,你纵使对我有什么不满,也不该这般羞辱馨悦,她是无辜的。她堂堂吏部尚书的千金,却被你绑架扔进恭桶里,这件事韩大人若是知晓,还当是我们楚王府欺人,姐姐是想得罪韩大人么?” “是韩小姐行刺在先,此事谢侍卫会如实禀报殿下。”明婵道。 林娉婷这下终于有点慌了,谢长辉是楚王殿下的亲信,他的话在楚王殿下面前很有份量。 不过林娉婷并没在这里看到谢长辉,她不知道明婵是不是故意吓唬她。 “馨悦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做行刺之事,姐姐就别在这里诬陷人了。你故意给馨悦下那般歹毒的药,现在又将馨悦绑在这种恶臭的恭桶里,你真是过分!” “我与韩小姐无冤无仇,甚至在这之前都不曾认识,我为何要陷害她至此?如果我真讨厌一个人,直接对付他就得了,林小姐,你说是吧?”明婵道。 林娉婷理亏,知道在这种时候再和她争论下去,只会加重韩馨悦心中的疑虑,只得道:“姐姐手段如此高明,整个楚王府都不让你满意,你打发掉的人还少么?馨悦,我们走吧!” 她现在倒是放下了林家千金的骄傲,去将韩馨悦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然后再和彩霞搀扶着韩馨悦从恭桶里走出。 韩馨悦像一只提线木偶般,再也没有先前的激愤和活力,不过看向明婵时,眼底还是藏着恨意。 只是这种恨意,比之先前变了不少。 变得更加复杂,掺杂着些更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那种恨之入骨的意思便被冲淡了。 林娉婷从未闻过如此臭的粪水,但韩馨悦身上都是这股味儿,跟她站在一起,林娉婷简直快要被臭晕。 偏偏现在她又心虚,不敢对韩馨悦表示出嫌弃,不然韩馨悦只怕对她会真的心生芥蒂。 彩霞抱怨道:“这味道真的太臭了!明家庶女竟敢如此对待韩小姐,她根本就没把韩小姐当人看,我都替韩小姐感到愤怒和委屈!” “都是我连累了馨悦。”林娉婷自责的说。 韩馨悦低垂着头,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明婵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林娉婷一怔,随后失望地湿了眼眶,“原来你真的宁可信她,也不信我,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原是不信的,先前你和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韩馨悦说。 林娉婷竟然说她是走狗,她从来没想过会从林娉婷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林娉婷更是泪流不止,“我原以为以你我之情,不会将这些假话当真,我只不过是想气气明婵那个贱人而已,没想到你终究还是听到心里去了。对不起,馨悦,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当真利用你?” 她说的情真意切,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如果没有明婵那些话,韩馨悦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怀疑她们之间的友情。 可惜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最后成为她的心结。 彩霞也看出来韩馨悦和以前的不同,便愤愤说道:“这个明家庶女真会挑拨离间,竟然这样的脏水都泼得出来,韩小姐是王妃你未来的嫂嫂,若林家当真瞧不起韩小姐,又怎会和韩小姐议婚?就算韩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王妃也从来没有瞧不起韩小姐过?还真心劝过公子和夫人要善待韩小姐。” 想起和林家公子的婚事,韩馨悦心中的动摇这才打消了些。 如果林家当真瞧不起自己,肯定会退婚的,明婵那女人诡谲可恶,在外装作老实可欺,实则却是扮猪吃虎,心思恶毒着。 春药一事,如今看来是没法扯清了,这里面不仅牵扯到林娉婷,背后还有淑妃,她只能当做吃了哑巴亏。 只是每每想起,还是如噩梦一般,让她恐惧暴怒,也让她心生不甘啊…… * “王妃可有受伤?这个林小姐歪心思实在是太多了,竟然这般恶毒,支开众人让韩馨悦前来刺杀王妃,这还有没有点王法?”秋月义愤填膺。 “她们是上位者,高高在上惯了,就算出了事,也有娘家人撑腰,刑法从来都不是为他们设的。”明婵道。 秋月总觉得她家王妃有时候说的话有些难以理解。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当真就这般无法无天?而且她们要冒犯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王妃你呀。”秋月说道。 “我这个王妃不过是虚设的而已,也就你这丫鬟当真。”明婵道。 “才不是,殿下对王妃很与众不同,殿下若知道,一定会严惩她们。” 明婵轻轻笑了。 秋月这丫头天真的可爱。 “殿下只是喜欢我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他喜欢对我的掌控感,喜欢我不多事不找事。但殿下不会为我出头,至少不会为我得罪林家和韩家,这会损害他的利益。”明婵淡然的说。 秋月:“王妃对殿下有些偏见,奴婢倒觉得殿下对王妃很好啊。” “那我们不妨来打个赌,赌殿下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不会严惩她们。我们不赌别的,就赌三个月的月银吧!”明婵道。 “三个月的月银?那奴婢接下来吃什么?” “你对殿下就如此没信心吗?”明婵问。 秋月被堵得没话说。 明婵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谢长辉,“谢侍卫一起来吗?为你光风霁月的完美殿下下一注吧!” 谢长辉:“……不了。” “想不到你对殿下也如此没信心,要不我再加点注,我有两块玉佩价值不菲,你们要是赌赢了,我就额外送给你们了。”明婵道。 谢长辉:“属下不缺银子。” “长辉就这么怕输吗?没关系,就算输也只是几个月的月俸而已。”明婵笑道。 谢长辉:…… 秋月:几个月的月银已经不少了,不过赢了的话就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听上去也很不错。 * 沈时韫傍晚才从外面回来。 今天他去宫里看了淑妃,柳嬷嬷已死,淑妃近日消沉了不少,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整日吃斋念佛,像是已经不问世事了。 他今日进未央宫,是因为淑妃生病了,淑妃对他这个儿子似乎也很失望,只剩一个请求,希望沈时韫能早点诞下子嗣。 关于子嗣的问题,沈时韫也十分头疼,他甚至有时觉得不要子嗣也挺好。 他自己没有那么多耐心去教导儿子,而现在他的两名王妃都不适合生下继承人。 明婵身份低微,性格也不适合教养儿子……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无法生育。 至于林娉婷…… 其实今天他不只见了淑妃,也见到了林相,林相也问了他和林娉婷之间的事,虽然没有像淑妃那般直白的说,但话里话外都透着那样的意思。 他与林娉婷一直不圆房,也不是个办法。 “殿下!”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时韫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林娉婷那张满怀期待的脸。 “真的是你,妾身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林娉婷满脸惊喜,“殿下快进来,妾身给你泡茶。林府刚送过来的碧玉观音,正新鲜着呢!” “碧玉观音?”沈时韫听到这名字,微微顿了下。 “是呀,林府送来了一些,不是很多,妾身正想着给殿下送一些过去呢!”说罢,林娉婷欲上前挽他。 沈时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跟她一起进了院子。 林娉婷赶紧跟了上去,把林府送来的碧玉观音都拿了出来。 碧玉观音乃是茶中极品,对气候土壤都有极高要求,因而产量极低,属于朝廷贡品,民间极难买到,价格炒到万金,却依旧难以买到。 不过因为产量低,就算上贡到朝廷的,也并不多,皇上也仅能分到两三斤。 但当沈时韫看到林娉婷拿出的一大盒碧玉观音时,眼底更有了几分凝重之色。 因为这里已经不止两三斤了。 林娉婷生来尊贵,更喜欢彰显自己身份的东西,就算是饮茶,也必须饮最贵重了。 而碧玉观音因为口感清淡,喝起来有回甘,也很受女子的追捧和喜欢。 林家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碧玉观音……这个问题便让人深思了。 “殿下也喜欢碧玉观音吗?”林娉婷问道。 沈时韫此时已经没有喝茶的兴致了。 这几年在黔州他很少喝茶,一来是因为长时间喝药,茶会改药性,二来是因为穷,而上等的茶并不便宜,至于便宜的茶,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在黔州三年,他喝的最多的除了药之外,就是折耳根水。 不过京城这边很少看到折耳根,这种一言难尽的东西曾是他最厌恶的,但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脾胃不好,明婵每天都会给他熬很大一碗折耳根水。 因为折耳根廉价,黔州的路边和水沟里到处都可见,而这种东西除了难闻之外,也确实很开胃。 不觉间,他又想到明婵那里去了。 三年朝夕相处,这女人仿佛就成了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让他现在的生活总有她的影子。 “本王对茶没有特别的喜恶。”沈时韫冷淡说道。 “那妾身这就去给殿下泡一杯吧!” 林娉婷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套茶具,沈时韫淡淡扫了一眼,察觉到这套茶具有些熟悉,他在太后那里见到过。 林娉婷房间里的一切摆设无一不透着珍贵奢靡,是翠萝院那种普通的院落没法相比的。 林娉婷也是一个极讲究的人,对泡茶的每一道技艺都极为熟悉,也极有仪式感。 沈时韫看她如此矫情讲究,此刻却只觉得有些烦躁。 或许是因为跟明婵这种简单粗暴的女人在一起久了,他也变得有些浮躁。 “林家为何有如此多的碧玉观音?”沈时韫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林娉婷道:“是徽州的官员进京来述职时送的,父亲不太喜欢,觉得它的味道太淡了。母亲因着身体不是很好,经常喝药,也喝不了这茶,所以便都给了我。” 沈时韫见她一脸得意洋洋,便知道她并不知道这碧玉观音是极为难得的贡茶,所以在这里沾沾自喜。 “你一共有多少?”沈时韫问。 “这次林家送过来的不多,也就四五斤吧。殿下若是喜欢,妾身可以全送给你,再过一久应该又有人会送来了。”林娉婷道。 沈时韫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出了潇湘苑。 “殿下,可是妾身哪里做错了?”林娉婷不明所以。 “本王也不喜欢喝茶。”沈时韫冷冰冰的说了句。 刚一出来,沈时韫就和谢长辉碰了个正着。 “殿下。” “有事?” 谢长辉斟酌了下,“今天王妃遇刺了。” 沈时韫脚步一顿,“她人在哪里?可有事?” “王妃在翠萝苑,没有受伤。” 沈时韫继续迈步向前,“怎么回事?什么人动的手?” “是韩家的小姐韩馨悦。”谢长辉将事情的起因后果给沈时韵说了一遍。 沈时韫听罢,忍不住皱了皱眉,“既没事,便罢了。” 谢长辉默了默,“殿下不打算追究下去吗?” 沈时韫:“不过是女人间那些不入流的把戏,明婵既然已经掌管了王府后院,就该有人摆平这些事的手段。如果这点事都需要本王帮忙出手,那她这王妃之位,也不配当。” 谢长辉:“……” 沈时韫察觉到他的沉默,不禁有几分好奇,毕竟以谢长辉这种沉默寡言的个性,他在自己面前向来从不多问。可在明婵的事上,他似乎要积极些。 “你对她倒是很上心。”沈时韫带着几分不悦道。 谢长辉想了想,还是为自己三个月的月俸做了最后挣扎:“……属下只是觉得此事若非王妃察觉得早,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第82章 本王亲自陪你赌 第八十二章 沈时韫略一迟疑,看向谢长辉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接触到沈时韫的视线,谢长辉垂下头去。 沈时韫道:“她派你来当说客?” “不是,王妃没有……”谢长辉道。 沈时韫却是冷哼了声,他看出了谢长辉的心虚,谢长辉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明婵或许没有明说,但定然少不了旁敲侧击地暗示,谢长辉才会在自己面前多嘴。 以谢长辉沉闷的性格,定然不会如此多事。 尤其是在自己已经明确警告过的情况下。 “本王发现你倒是很向着她。”沈时韫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她希望本王帮她撑腰,那便让她自己来求本王。” 谢长辉:“……” “怎么?你对此有不同看法?”沈时韫问,语气中明显有了不悦。 谢长辉:“属下不敢。” “不敢?本王看你对明婵这女人倒是颇为关心。”沈时韫道。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盯得人沉沉的。 谢长辉赶紧说道:“属下对王妃只有尊敬,并无旁心,请殿下明鉴。” “那你倒是说说她有什么值得你尊敬的。” 沈时韫都找不出明婵身上有什么优点,这女人贪婪、庸碌、平平无奇,现在还学会了耍心机。 他也很想知道明婵到底凭什么让谢长辉愿意明里暗里地帮她。 谢长辉恭敬的垂头站在一旁,想了会儿才答:“王妃对殿下不离不弃,是殿下重要之人,属下不敢不敬。” “哼!”沈时韫带着几分不悦,“她便是仗着过去三年的情分开始变得矫情,越发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她是本王的妻,对本王不离不弃乃是她的份内之事,若是想以此恃宠而骄,她尽可试试。” 谢长辉不敢多言。 他更不敢告诉沈时韫,明婵单独对他说过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话…… 谢长辉想起了明婵对楚王殿下的评价,竟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一想法刚从他脑海里冒出来,便让谢长辉顿时更警觉了几分。 他怎能有这样的想法?他怎能认可明婵对楚王殿下的评价——心眼小、自负、是非不清、是个醋坛子…… 谢长辉赶紧将这些想法从脑子里驱除,这是对楚王殿下的背叛。 沈时韫直直看着谢长辉,没有逃过他微小的情绪变化。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不希望你将太多的关注投注在别人身上,谨记你自己的身份。”沈时韫道。 “属下知晓了。”谢长辉道。 沈时韫这才稍稍满意了些,“本王想不到明婵竟能拉拢你。” “王妃没有此意,属下也只效忠殿下……” 沈时韫对此倒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对于这两人,其实他倒也不担心他们的忠心。 这两人都是可以为自己舍命的人,就算做了让自己不悦的事情,但对他应该不会有坏心。 “韩小姐一事,明婵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她若不故意设计韩馨悦喝下那半杯酒,便不会有今日之事。”沈时韫冷漠道,“此事既是她自己招来的,就该预料到今天的结果。” 谢长辉想了下,最终还是又多嘴了句:“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那杯酒不是韩小姐自己端过去的,跟王妃似乎没太大关系。” “你在她的事情上倒是格外天真。”沈时韫道,“她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却还是故意让韩馨悦喝下去,把这件事闹到最大,楚王府也跟着丢尽了脸。你现在觉得此事跟她还无关系么?” 谢长辉不语,这件事他虽未经手,但也了解一二。 如果不是韩馨悦非要纠缠,欲害明婵,明婵也不至于将计就计,和韩馨悦一同喝下那样的酒。 但谢长辉不敢再多言,他怕自己帮着明婵说话,又会遭来楚王殿下无端的猜疑。 “韩家和林家都不是好招惹的,可她两家人都招惹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本王容她在身边,让她坐着正妃之位,便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她不该将本王的恩赐当做筹码,来试探本王的底线。” “她还没有那样的魅力,足以让本王为她得罪林、韩两家。” 沈时韫徐徐说来,眼底不见波澜。 他天生就是如此冷淡之人,他这一生都不会为任何人而心动,也绝不会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来。 谢长辉默默跟在他身后,没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明婵遭遇韩馨悦进府行刺一事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了。 秋月心有不甘,总觉得是因为无人告知殿下,所以殿下才会对此没有反应。 沈时韫今日闲来无事,来到翠萝苑。最近几日他有意避开这里,正好今日郑大人要前来给明婵复诊,沈时韫便跟着过来了,顺道看看明婵的情况。 几日不见,他还以为明婵可能会消沉一些,没想不仅没消沉,反而好像长胖了一点,土黄色的皮肤也变得红润了些。 他走进院子时,明婵正坐在躺椅上吹着飒飒秋风,旁边还有一名婆子和丫鬟伺候着,跟前的小桌子上有几盘精致小点心,散发着诱人香味。 她向来最钟爱美食,最不辜负的也就她那张嘴。 有时候沈时韫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你过得倒很逍遥。”沈时韫道。 “殿下让妾身禁足,妾身不敢踏出这里半步,最近只能在这院子里吃点东西聊以度日。”明婵解释说。 沈时韫快要被她气笑了,“本王让你禁足,不是让你这般享受的。” “妾身只是嘴馋想吃点东西,如果殿下觉得妾身不该吃,那以后妾身就少吃些。”明婵顺着他的话说。 可沈时韫还是不满意,“是该少吃些,人都吃胖一圈了。” “殿下是在嫌弃妾身胖了吗?妾身以后一定少吃点,妾身不想二十不到就发福了。”明婵道。 秋月暗中看了两人一眼,不敢从旁插话,尤其是在看了楚王殿下的脸色后。 其实王妃一点都不胖,相反她之前有些太清瘦了,像弱柳扶风。现在长了些肉起来,倒有几分雍容华贵的富贵姿态。 当然, 除了那张普通的脸之外。 有时候秋月也觉得王妃哪里都长得好,就是那张脸太普通了。说丑倒也算不上多丑,但就是很普通,跟清贵高华的楚王殿下有点不搭。 跟她那姣好的身材也不搭。 要是王妃能长得白净一点,漂亮一点,或许殿下就不会这般嫌弃她。 秋月都替王妃感到有些伤心。 但当事人明婵却跟没事一般,嘴上说着会改,等楚王殿下一走,她肯定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沈时韫看了她一眼,对她这种服软的话倒是有点受用,让郑大人上前去把脉。 郑大人看了明婵的脉象之后,脸上依旧不见欣喜,继续一旁去开药方。 沈时韫跟郑大人来到院外,问了郑大人关于明婵的情况。 郑大人道:“殿下,王妃这身体怕是虚胖,脉象依旧很虚浮。” “但本王看她生龙活虎,可不像体虚。”沈时韫说。 “这也正是下官好奇之处,下官从未见过王妃这种症状,或许是王妃伪装得好,又或者是下官医术不精……殿下可另寻高明给王妃看看。”郑大人现在对自己的医术已经产生了怀疑。 沈时韫倒也没怪他,“罢了,本王爷不指望她能治好,她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 这个挺好到底是几层意思,沈时韫自己也说不清。 送走了郑大人,沈时韫又回到院中。 秋月正在给明婵泡蒲公英水。 沈时韫在一旁看着,他这才注意到翠萝院开辟出来的空地上种着各种草药,其中有一小片便是蒲公英。 明婵这女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种东西却是一把好手,甚至一些难以栽培的药材在她手里都能长得挺好。 她也从来不喝名茶,她喝的基本都是自己种的或者是在外面采摘的草药泡煮的水。 这些草药或许一文钱都不值,但是喝到胃里效果却很显着。 “殿下想喝吗?”秋月问道,“这可是王妃亲自种的蒲公英,王妃说喝了可以解毒补血,效果不错。” 沈时韫正要应下,明婵却道:“殿下脾胃虚寒,不适宜喝蒲公英,重新给殿下泡一杯素茶吧!上次睿王殿下送来的雪上青烟清淡素雅,想来殿下应该喜欢喝。” 沈时韫皱了皱眉,“不必了,给本王倒一杯白开水。” 秋月应下,转身重新去取水。 沈时韫冷冷道:“雪上青烟,睿王对你倒是舍得。” 雪上青烟跟碧玉观音并称茶中双绝,碧玉观音近几年因稀有而颇受贵人们追捧,但要论资质,雪上青烟更悠久一些。 “睿王殿下向来慷慨大方,妾身也羡慕不已。”明婵说。 集皇帝和丽妃宠爱于一身,这样的身世谁不羡慕? 沈时韫听后,脸色却更冷了几分,“你这是嫌本王对你吝啬?” “妾身不敢。节俭亦是美德,殿下节俭躬行,妾身也很敬佩。” “本王不知你何时学会这左右逢源的本事,可本王听着你这话却是在说他慷慨说本王吝啬。”沈时韫似乎对她的端水水平不甚满意。 明婵道:“唉,殿下非要如此想,妾身也很无奈,要不……殿下也多给妾身一些银子?” 沈时韫被她气笑了,“明婵,本王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些?你这变着法诓本王的银子,还要暗中嫌弃本王对你吝啬?” “殿下不给便罢了,何必生这般大的气?”明婵悠悠然喝了一口蒲公英水,像是实在搞不懂眼前人为何这样一般。 “你觉得呢?”沈时韫睨着她。 恰好这时秋月将白开水端了过来,见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赶紧打圆场道:“殿下息怒,王妃近日受了惊,夜间也睡不好,精神不济,若言辞间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殿下看在王妃受惊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沈时韫朝着秋月看了眼,这冷冷一眼看得秋月打了个寒颤。 “她也有睡不好的时候?” 沈时韫印象里,明婵这女人头脑简单心也很大,瞌睡比谁都好睡,甚少有失眠的时候。 秋月不敢隐瞒,“王妃前些日子差点被韩小姐行刺,之后便不怎么能睡着了,每晚都会起夜几次。王妃好强,自是不会跟殿下诉苦,但奴婢不敢隐瞒,奴婢也担心王妃这般下去,身体遭不住,还请殿下多怜惜王妃。” 秋月第一次在楚王面前说这么多话,心跳如鼓。 不过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王妃这些时日起夜频繁,再加上郑大人给王妃的诊断,秋月很担心王妃的状况。 偏偏王妃从来不诉苦,也不会把这些苦处告诉殿下。 秋月感觉自己都为王妃操碎了心。 当然,她也想知道殿下对王妃行刺一事的看法。 王妃遭了如此罪过,差点丢了性命,该让殿下为王妃做主。 沈时韫听了之后,只是略有狐疑,明婵这人以前几乎从不起夜的。 “你近日也失眠了?”沈时韫问。 知道难以睡安稳觉的不止自己,他心中稍微平衡些。 “嗯,可能是睡前喝多了水。”明婵道。 “没人逼着你喝,你少喝点不得了?” “妾身倒是想少喝点,可郑大人开的药味太浓,不喝那味道留在嘴里难受。”明婵道。 沈时韫冷笑一声,“让你喝个药就跟要你命一般。” “殿下不也一样?当年还要妾身亲自喂。” 被当面驳了面子,沈时韫脸色有点不好,却又没发火。当年他心灰意冷,一心求死,自是不会喝药的,可那些药都是明婵辛苦挖来熬制的,有些甚至还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明婵不忍浪费,苦劝没用,便亲自喂沈时韫。 起初沈时韫不买账,但明婵这女人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根桔梗做的细管子,直接引流到他喉咙里。 被折腾几次后,沈时韫才学会了乖乖喝药。 想不到她还有胆子提起这事。 “你也想本王喂你?”沈时韫挑眉问。 “妾身不敢。”明婵赶紧婉拒。 秋月却不明白这里面的玄机,还笑着道:“要是殿下亲自喂王妃,王妃应该不会嫌苦了吧!” 明婵在心中记了秋月一笔,看来扣她三个月的月银不足以让这丫鬟长教训,该多扣她一些。 沈时韫对此未置可否。 秋月见楚王恢复了常色,便又道:“殿下,王妃前些日子差点便被韩小姐行刺,不知韩小姐是如何带着匕首来到楚王府,奴婢担心此事还会再度发生……” “此事本王已有耳闻,本王已让长辉加派人手巡逻,此事以后不会发生了。”沈时韫语气冷漠,透着一些敷衍。 “那若是王妃出了府被人盯上怎么办?”秋月问。 沈时韫给了秋月一个眼神,秋月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后悔自己多嘴。 “府上有侍卫,出门可带上王府侍卫。”沈时韫冷淡地说。 秋月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沈时韫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他本来也只是过来看看明婵的状况,见她过得比之前还滋润,沈时韫也不想看到她这人了。 等沈时韫一走,明婵便开始和秋月算起了账。 “愿赌服输,殿下没空给我伸张正义,三个月的月银归我了。”明婵很是高兴。 秋月苦着脸,“王妃当真要奴婢三个月的月银?” “不然呢?”明婵一本正经地反问。 “奴婢以为王妃只是开个玩笑。” “我向来言出必行,可没有骗人的癖好。” 秋月只得认命:“那王妃从奴婢未来三个月的月银里扣除吧!” 想不到殿下平日对王妃如此与众不同,却还是不肯为王妃讨个公道。 明婵却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哪有赊账的道理?我喜欢现结,你拿得出的。” 上次她才赏了这丫鬟一百两银,这丫鬟平日又没有别的开销,定然还存着。 秋月无奈,只好去拿银子。 “都说了殿下面冷心更冷,不会为我出头,你们偏偏不信,瞧这不赌输了么?下次我们再换个赌法。”明婵数着银子,一脸高兴。 “下次你还想赌什么?本王亲自来陪你赌。”去而复返的沈时韫站在门口,脸色黑如锅底。 第83章 颠倒黑白 第八十三章 秋月一听这声音,吓得打了个抖,赶紧行礼:“殿、殿下!” 沈时韫无视她,直接朝着明婵走了过去。 相比秋月的慌乱,明婵倒显得淡定多了。 “妾身见过殿下。” 虽然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态度,可这一幕却看得沈时韫十分不爽。 沈时韫冷冷一笑,“你们在赌什么?” 明婵没有急着回答,秋月冷汗淋漓,暗中求助的看向明婵。 明婵这才道:“没什么,殿下怎么去而复返了?” 见她不肯如实回答,沈时韫更不爽了,他指向秋月:“你来回答。” 秋月哆嗦了下,但迎着沈时韫如有实质的目光,秋月不敢撒谎,只得老老实实道:“奴婢……奴婢与王妃赌……赌殿下会不会……处置刺客。” “那王妃赌的是什么?”沈时韫又问。 秋月更加紧张了,但偏偏她又不敢当真如实说,便道:“王妃赌……赌殿下会、会……” 但会了半天却又说不下去。 说会吧,显然是在欺骗殿下,但如果说不会,似乎也不好,显得王妃并不相信殿下。 秋月都快哭了。 明婵道:“秋月觉得殿下会为我出头,但妾身自知在殿下心中身份卑微,殿下不会因这点小事而和妹妹以及韩小姐闹得不愉快,于是有了这场赌约。” 沈时韫直直盯着她,语气莫测:“你倒算有自知之明。” “妾身不敢对殿下想入非非。”明婵老老实实道。 “你不敢对本王想入非非,却敢妄加揣测本王的用意,并以此来作为赌约。明婵,你可真是胆大妄为!”沈时韫缓缓说道,一字一句都咬得很重。 被明婵赌赢,沈时韫自是不悦的。 作为一位习惯了上位姿态的人,可不想被人看得如此透彻。 更何况这种透彻还显得他冷心薄情,明婵对他毫无幻想。 他可太讨厌这种感觉了。 他不喜欢明婵这女人是一回事,但明婵对他毫无幻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时韫自认自己不差,至少配明婵这女人绰绰有余,可明婵对他却毫无爱慕的心思。 在黔州时还不这般明显,回到京城后这种感觉时常涌上沈时韫的心头。 秋月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明婵道:“妾身只是被禁足的太久了,有点闷,才与秋月闲闹了一番,望殿下海涵。” 沈时韫冷冷哼了一声,“你在怨本王没帮你撑腰?” “妾身不敢。”明婵道。 “王府与林家、韩家之间都有往来,你平日里也该注重些自己的身份,不要对谁都用那般的阴招反击,作为楚王府的王妃,你该顾全大局。若再有下次,本王也帮你兜不了底。”沈时韫冷漠说道。 秋月低着头跪在一旁,震惊不已。 明婵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恭顺地答道:“妾身知晓了。” “本王不是你用来赌注的玩意儿,这次本王便只罚你半年月俸,若有下次,本王定不轻饶。” “妾身谨记殿下教诲。” 沈时韫见她安分不少,这才转身离开。 明婵这女人当真大胆,想钱想疯了,竟拿他当噱头,去跟下人赌钱。 * 秋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见楚王殿下当真走了,这才拍了拍胸口,一脸懊恼道:“王妃,奴婢刚才都被吓死了,以后我们可千万不能再赌了。还好殿下没有重罚我们,不然我们真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秋月越说越懊恼,她怎就跟王妃赌钱了?而且赌的还是殿下的想法。 “嗯。” 还好楚王殿下不知道她还把他的玉佩拿来当赌注。 “王妃,你也别太伤心,殿下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待你还是挺好的,是我们做的不太合规矩,也难怪殿下会生气。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陪王妃这般闹……” “好了,你要忏悔的话去墙角吧。”明婵不冷不热的说道。 秋月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王妃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想安静。 没一会儿,谢长辉走了过来。 “谢侍卫有何事?”秋月问道。 谢长辉若是没事,一般不会来王妃这里。 “殿下说王妃赢的银子也当充公。”谢长辉面无表情地说。 明婵把秋月那份银子递给了谢长辉,谢长辉拿着银子便要离开。 明婵叫住他,“长辉那份也要充公么?” 谢长辉脚下一顿,“属下并未答应与王妃赌。” “唉,长辉真是输不起,输了便不认账,罢了,你去吧!”明婵道。 谢长辉:“……” * 韩馨悦刺杀明婵一事已过去许久,这件事除了几名当事者,便再无人知晓。 明婵被禁足翠萝院,林娉婷自知讨不了楚王欢心,便暂时没再折腾了。 反正明婵那女人生不出蛋,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位置被威胁。 只是想着自己喜欢的楚王殿下对自己毫无男女之情,林娉婷也还是有些失落。 成婚这么久,她还是完璧之身,若是传出去,自己脸面往哪里搁? 彩霞被明婵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也让彩霞深深记恨上了。 “王妃,明家庶女当真是不要脸,韩小姐不仅没有伤得了她,还差点被她说服。奴婢看韩小姐对我们也没有之前那般信任了,外面甚至还有传是王妃你怂恿韩小姐去敬酒的,奴婢听到当真是生气。”彩霞道。 林娉婷也为这事痛恨,她的名声在京城算是好的,就因为韩馨悦失身一事,已有各种关于她的传闻。 说她利用韩馨悦,故意给明婵敬酒,想害明婵,结果没想反而害了韩馨悦。 这种传言甚嚣尘上,弄得林娉婷最近都不喜欢跟京城那些小姐夫人来往了。 更甚至,有人还同情起了明婵那女人,说她跟着楚王殿下吃了三年苦,才回京不久,便被新王妃算计折腾…… 明月道:“依我看,不如我们也散播一些传闻出去,把翠萝院那位故意设计让韩小姐喝春药的事告诉天下人,王妃的烦恼便不攻而破了。” 听了明月这话,林娉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反正又没人知道真正的真相,那她为什么不能传点消息出去,把明婵那女人往黑里抹。 * 韩家、林家两大世家联姻一事,也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在看笑话,也有人被林家的真情真意感动。 毕竟这世间如此有情有义、对失身的未婚妻还不离不弃的男子和家族,实在太少了。 林家也因此又积攒了一波名声,不少人都纷纷夸赞林家不惧世俗眼光,林公子对韩小姐之情天地可鉴。 韩小姐的遭遇让世人同情,而害得韩小姐被贼人糟蹋的罪魁祸首,也被人们纷纷唾骂。 而这位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跟了楚王殿下三年的王妃,明家那位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若不是看在楚王殿下的面上,韩家定会追责到底。 这些传言沸沸扬扬,好在明婵被禁足在翠萝院,还没得楚王殿下应允,不能擅自离开,因而这些传闻暂时还没传到明婵耳朵里。 林公子和韩馨悦的婚期将近,楚王府作为林娉婷的夫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明婵也终于不用禁足在王府了,可以出去赶这一场隆重婚礼。 第84章 你该不会有了吧? 第八十四章 韩小姐和林公子的婚姻并不比楚王府娶平妃差,韩家和林家都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而且韩家韩尚书只有一个千金小姐,平日里把韩小姐宠得跟掌上明珠一般。 若非韩小姐如此得宠,她也不可能在楚王府非要逼着楚王妃喝酒。 也有人认为韩小姐是咎由自取,不过敢这般明确说出来的人却没几个。 毕竟一来韩家不好招惹,二来则是韩小姐已经落得如此凄惨了,再指责她则未免太不近人情。 还好韩小姐的遭遇并没有影响到她和林家的婚事,如今也算是有个好下场了。 “韩小姐的命也算是生的好了,韩大人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夫家也如此尊重她,并不因此嫌弃她,韩小姐真是上天的宠儿。” “林公子风度翩翩,也算是京中的风流才俊了,没想到竟然还这般负责。这门婚事哪里都完美,可惜就是韩小姐已非完璧之身,那幕后之人当真可恨,竟想着回一个女儿家的清白。” “我听闻那幕后之人便是跟在楚王殿下身边的明家庶女。” “除了她还能有谁?能在楚王府搅动如此大阵仗的,也只有她了。” “快别说了,明家庶女已经来了。” 众人望去,便见明婵跟着林娉婷等人,一同出现在了林家。 林娉婷作为林家出嫁的女儿,一回来就众星捧月。 明婵身边除了一个秋月,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与她交谈的人。 “姐姐,你第一次来我们林家,对我们林家肯定不熟,我带你过去歇会儿吧。” 被晾了许久之后,林娉婷终于走了过来,对明婵也算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若非清楚林娉婷暗地里做过的那些事,明婵简直就要以为她转了性,当真对自己很好。 “不必了,你去忙吧,我自己找地方玩。”明婵道。 今天谢家姐妹不在,明婵多少有点无聊了。 “你来林家是客人,妹妹要是连姐姐都照顾不好, 一会儿会被娘亲和哥哥指责的。”林娉婷甚是热情,时刻不忘展示她的主人家的身份。 她一边说,一边引着明婵朝一群人堆走去。 明婵依旧神色淡淡,倒也没再推辞,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王妃,明小姐怕是心虚,所以才不敢跟你走吧。” “真是厚颜无耻,把韩小姐害成那样,还有脸来参加韩小姐的婚礼。” 秋月看了一眼找茬的人,这两人之前跟韩馨悦玩的挺好,上次韩馨悦给明婵敬酒的时候,这两人也在一旁起哄。 秋月道:“我们王妃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没有害过韩小姐,为什么不能来参加?” “难不成韩小姐还会自己给自己喝那样的药?” “我们王妃跟韩小姐无冤无仇根本就不认识,若是要害韩小姐,又怎会选择那样的场合?岂不是给自己找事?”秋月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哼!谁知道呢!反正那杯酒是明小姐给馨悦的。” “你都知道的,这么简单的伎俩,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用。倒是怂恿韩小姐过来敬酒的,你们才真该去想想。”秋月现在机灵了不少。 林娉婷扫了秋月一眼,秋月只觉得像有刀子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她家王妃已经这么随性了,如果自己不帮她解释一番,少不得会被很多人误解。 现在跟明婵在一起久了,秋月胆子也大了,也知道护主了。 那两人还想蛮缠,明婵这才悠悠说:“诸位要是对太子殿下和刑部大人们的调查结果有异议,可以去击鼓鸣冤,让大理寺的大人们重查。” 那两人这才成功的闭了嘴。 这件案子是太子调查,皇上在一旁过目的,他们就算私底下猜测,也不敢真的闹大。 秋月见他们闭了嘴,这才终于扬眉吐气,跟在明婵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家看她跟没事人似的,甚至还自顾自的坐下吃起东西来。 原本想找茬的众人反而变得心梗了。 林娉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有股郁气。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客人在场,她不好意思发作出来。 林家的婚席办得非常不错,一切用度都奢靡到了极点,甚至连上次楚王娶妃都无法跟这场盛大的婚礼相比。 明婵一直在埋头吃着,没跟旁人交流的意思。 林娉婷身边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打探楚王府的八卦。 楚王殿下洁身自好,就连后院都清清静静,许多女子都羡慕林娉婷嫁得好。 毕竟大家都看得出,林娉婷身世好,长得也比那明家庶女好看,楚王府迟早会是林小姐的。 林娉婷享受着大家的追捧,她的风头甚至比新娘子还大。 “对了,我瞅着明小姐怎么长胖了不少呢?该不会是有了吧?” 有人突然提了一嘴。 周围人都跟着安静下来,目光看向了明婵和林娉婷。 第85章 明小姐无法生育 第八十五章 经这一提醒,大家才发现明婵好似真的长胖了些。 秋月对此的感受更深一些,毕竟自家王妃最喜爱美食,每天都在催着她去膳房找吃的,而且还从不忌口。 王妃这般不停地吃,能不长胖才怪。 不过,秋月觉得现在的王妃身材更好,之前虽然苗条婀娜,但过于清瘦了些,如今这样刚刚好,不胖不瘦,骨肉匀亭。 问话的人估计是故意的吧,王妃这般模样哪里像怀孕了?不就是故意想给王妃难堪,专门挑这样的场合问这样的问题。 秋月打量了下明婵的脸色,见明婵没有特别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王妃看得开,不然但凡换个人,只怕早就伤心落泪了。 “王妃这些日子在养身体,所以看着气色好些,余小姐就别开玩笑了。”秋月道。 林娉婷赶紧跟着附和:“是呀,姐姐身子骨虚,很难怀上子嗣,最近都在补身体,你们可就别拿这事打趣姐姐了。” “什么?明小姐不能生育吗?” “这……这怎可能?明小姐看着可康健了。” “诶,这能不能生育,又不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有些人天生看着就壮实,结果怀不上就是怀不上,这都是命,命中注定有才会有,注定没有,就算独宠三五十年,依旧不会有。” “也是,要是明小姐能生,早就怀上了,毕竟过去三年楚王殿下身边只有明小姐一人。”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儿。 秋月听得直皱眉,明婵却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林娉婷面上带笑,拉着明婵“宽慰”道:“姐姐别忧心,食补之事着急不得,需得慢慢来,不然身体没补好,倒补成个大胖子就不好了。” 周围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明婵道:“我跟着殿下吃了三年苦,如今回到京城,总想尝遍京城的美食。在黔州最困难的日子,我和殿下都只能野菜充饥,你们大抵是想象不到这样的艰辛,也不懂我想吃遍美食的心情。” 正在嘲笑的众人听到明婵这番话,都不好再笑下去。 楚王殿下当初离开京城多凄惨,众人都亲眼见过,明婵跟着楚王去黔州,肯定过得极度不好。她吃了那么多苦,对美食贪恋些,似乎也情有可原。 倒是林娉婷,话里话外总透着一种看不起人的自傲,在场也有不少人曾被她排挤奚落过,对明婵也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来。 “明小姐对楚王殿下不离不弃,这份情比什么都珍贵。我想楚王殿下也定不会因为外貌美丑胖瘦而嫌弃明小姐,明小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吧!” “是呀!我也很喜欢明小姐这份坦率与洒脱。更何况,明小姐又不胖,这般身材刚刚好,又没人规定瘦竹竿才算美。” 当下便有两人替明婵说起公道话来。 林娉婷脸色有点不太好。 时下以瘦为美,林娉婷更是为了保持不堪一握的纤腰而一度禁食,没想到却被人当面这般讽刺。 偏偏明婵这时还点头附和:“太瘦弱也会影响健康,同样不会生出健康的孩子,均衡健康的膳食才能养出漂亮的小孩。” 她这么一说,又有几名为人母、或是有了身孕的夫人和她有了共同话题。 明婵和她们慢慢便聊熟络了,众人发现她虽没有小孩,但对小孩的病症和话题却都并不生疏,说起来甚至头头是道。 “明小姐怎知道得如此清楚?我听闻你母亲曾出生杏林世家,想来明小姐是得了她的真传。” 明婵道:“母亲确实曾留了些医书给我,不过我并未学到家,只懂些皮毛而已。” “明小姐的母亲不是一名罪奴么?怎么又成了医女了?” 有人不解。 “因为明小姐生母的娘家便是当初与靖王一同谋反的罪人,罪人之子当然是罪奴了,明家没把她赶出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母亲没参与谋反。”明婵难得有了一丝动怒,“她也不是罪奴。” “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么多故事,看来我对姐姐的了解真的太少了。”林娉婷有了几分兴致,“那姐姐可否说说,你母亲那一族又是怎么没落的?” 关于明婵的生母,她知道的也很少,只听外面的人说那是一个罪奴,明家主母开恩,才让她待在府上。 但具体是哪里来的罪奴,却无人得知。 反正明婵的出身很不好,是个人人可欺的贱婢之女。 明婵将林娉婷缠上来的手推了出去,“妹妹还是少问些为好,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过去。”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少了平时的平静淡然,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冷意。 林娉婷只当她不愿说起自己的出身,心中不由更生鄙夷。 看来明家庶女的生母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往事,不然为什么明婵连提都不想提。 也是,有个这么拿不出手、牵累自己一辈子的生母,换做谁肯定都不愿意提起的。 今天是韩馨悦和她哥成婚的日子,林娉婷也不好在这种时候继续针对明婵,毕竟要是和明婵闹僵了,她这位半个主人家也显得小气了。 林娉婷便道:“既然这是姐姐不愿提起的丑事,那我们就不聊这个了吧。姐姐还想吃点什么,我们林府的厨子手艺也不错,姐姐这么喜欢吃,一定不要错过。” “不必了,我今天没有胃口,而且自己带的吃食。韩小姐对我有怨在心,连行刺之事都做得出,我怕今日吃了她的喜宴,会生出很多奇怪的意外。”明婵道。 “韩小姐竟然行刺过明小姐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众人听到明婵这话,也都吃了一惊。 明婵便将这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众人听,林娉婷全程脸色尴尬。 毕竟韩馨悦是她引过去的,这难免又会让人联想到一些后宅争斗。 明婵只简单的说了说,便起身离开。 她实在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场面。 * “王妃不要伤心,就算生不出小孩又怎么样,到时候你可以抱一个喜欢的养在自己的膝下。”秋月道。 对于林娉婷将明婵无法生育一事拿出来当笑谈,秋月也十分生气。 本来无法生育对王妃来说就已经很惨了,林娉婷却还生怕世人不知道一般,特地在这种场合拿出来说,不就是想给王妃难堪吗? 明婵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她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对秋月道:“你在那边等着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这是一条尽头路,路的尽头便是凉亭,只有一条路通往这里。秋月只要守在入口处,便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秋月看明婵难得如此不开心,也不敢逆了她的意,便守在一旁,看明婵朝着凉亭走去。 没想到明婵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竟然已经有了人了。 一对俊男靓女正站在凉亭边,只不过因为有花树遮挡,刚才她和秋月都没看见。 这对俊男靓女不知在谈论什么,看上去倒是十分和谐。 只是,这两人都是她极为熟悉的人。 一位是和她共同生活在明家多年的嫡姐,另一位则是和她同床共枕过的楚王殿下。 明婵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要准备离开,那两人却发现了她。 “四妹妹,好久不见。” 第86章 你们明家大祸临头了 第八十六章 明婵真没想过自己会在林家见到这样一幕。 林娉婷一直拿她当对手,却不知她真正的对手在这里。 沈时韫背对她站立,倒是没看见她过来,听到明珠叫她,这才注意到明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沈时韫眉头微拧,“你怎么来了?” 明婵道:“妾身当真没想要打扰你们,都怪林府没有在这里立一块不得入内的牌子,不然我就不会走进来了。” “四妹妹,你误会了,我和楚王殿下只是在这里偶遇而已,我们之间没什么……”明珠赶紧解释。 “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字面上打扰你们聊天了。”明婵道。 沈时韫灼灼的看向明婵,明婵今天的话语没有往日的温顺恭敬,看来她是真的吃醋了。 倒是稀奇,之前不是还说让自己雨露均沾,看见自己跟别的女子站在一起,终于还是吃醋了。 “你寻过来做什么?”沈时韫问。 明婵道:“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没想到还是无法安静,妾身先告退了。” 她说完便要走。 “站住!”沈时韫叫住了她,“本王允许你离开了吗?” 明婵只好停下步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沈时韫倒没有着急着说,只是对一旁的明珠道:“明小姐,你所求之事请恕我也无能为力。” 明珠脸上露出几丝失望和伤心,“是明珠僭越了,明珠本无让殿下为难的意思,结果还让四妹妹也误会了。” 她说到一半,又转头看向明婵,“四妹妹,对不起,你……我是真心祝福你和殿下,府上的事……算了,你既是楚王府的人,我们府上的事也跟你没关系了,你还是不要来趟这趟浑水吧。” “嗯。”明婵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明珠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失落的离去了。 明婵没有去想明珠所求何事,也没打算问,就这么站在一旁,等待着沈时韫的问话。 沈时韫冷冷看着她,“你可知明家所求何事?” 明婵道:“不管所求何事,我相信姐姐都有能力搞定,她既然不想我插手,那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倒是很会撇清关系,你可知你们明家大祸临头了?” 想到这里,沈时韫心中升起了几分快意。 明婵道:“妾身是楚王府的人,跟明家已无关联。” “哼,你现在倒是知道你是楚王府的人。”沈时韫道,“这明家好歹是你的娘家,你说本王该帮还是不该帮?” “妾身相信殿下自有定夺。”明婵道,也不说该还是不该。 沈时韫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既然你自己都不甚在意,那本王也没有相帮的必要了。” 明家当初用明婵来替代明珠出嫁,便是对他的羞辱。 他回京后并没有主动报复明家,明家便该感恩戴德。 明婵恭敬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也不知明珠是怎么来到林家参加这场婚宴的,她并没有吃席便离开了,跟林娉婷也没有打照面。 除了明婵见到过,似乎一切都没发生。 明婵也只象征性的露了个面,吃完饭后很快就回府。 林娉婷本来还想找她一些难堪,最终因着明婵的离开而没有得逞。 * 最近沈时韫似乎很忙,明婵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少。 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偶尔出府去看看谢家姐妹,其余大部分时间就在院子里摆弄她那些药草。 林娉婷在王府也越来越待不住,本来明婵不能生育,她正该抓住这个机会获得殿下的心,可惜殿下天天不在府上,林娉婷一个人不敢前去翠萝院,便又想到了她那位言听计从的好跟班,也就是她现在的自家嫂子。 回到林府,林娉婷才发现她那位新嫂子竟然又暴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脱相。 “你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在林府住的不习惯,不如你搬去王府跟我同住吧,我们也好有个说话的对象。” 韩馨悦最近哪里也不想去,她嫁到了林家之后,才发现这一切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好。 反倒一切都被明婵那女人说中了。 林公子看着是个和气正派的人,实际上对她却冷漠至极。 直至今日,林公子都没有踏入她的院子半步,他们成婚这么久,林公子都没有碰过她。 不仅如此,林母还给林公子的院子里塞了很多美人,眼下已经有两位美人有了身孕。 他们这是明摆着嫌弃她不干净了。 林家不过是看在韩家能给他们好处的份上才娶了她。 “在家里闷久了,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这一切都是明婵那女人惹出来的,你跟我一起去楚王府,我帮你报仇。” 林娉婷看着明婵将王府的管家之权掌握在手上,林娉婷便坐立难安。 她要将王府的管家之权夺过来,而要夺回管家之权,她还需要一颗棋子。 韩馨悦无疑是这枚棋子的最好选择。 她拉着韩馨悦就要离开,突然韩馨悦哇一声吐了出来,将林娉婷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第87章 韩小姐有喜了 第八十七章 林娉婷顿时沉下脸,彩霞赶紧上前帮她处理身上的呕吐物。 因着韩馨悦还有可用之处,林娉婷这才没发火,自己去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馨悦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吐我一身?”林娉婷问。 “小姐可能是近些日子染了风寒。”韩馨悦身旁的陪嫁丫鬟道,“自从上次去了楚王府后,小姐的状态就更不好了。” “定是明婵那贱人捣的鬼,她懂些乱七八糟的巫术,上次淑妃娘娘派的沐霜便是被她的邪门巫蛊害死的。”林娉婷说道。 关于沐霜和巫蛊之事,林娉婷也是从淑妃和柳嬷嬷那里得知了的,柳嬷嬷倒打一耙,将罪名落在明婵身上,说成明婵故意设计陷害沐霜。 只不过这事早已过去,外面传的版本也很多。 “馨悦,跟我去王府,我一定要让害惨你的贱人付出代价!”林娉婷劝道。 韩馨悦最近在林府也过得很不舒心,她爱慕的林公子对她冷淡至极,甚至就连洞房花烛夜都没去婚房看她。至于后面,林公子更加过分,天天都跟后院的美妾混在一起,她这个正妻早都名存实亡。 除此之外,林家还派了几名管事的丫鬟贴身伺候她。 但说是贴身伺候,实则是行监视的作用,她想给家人倒苦水,都全然没有这种自由了。 更何况,她已被那死囚践踏,自己已是破败之身,又如何能将这种难以启齿的房事说给旁人听? 韩馨悦如今性情大变,被林家人明里暗里地贬低,已经抬不起头做人,再无昔日半分嚣张,反变得阴郁沉闷起来。 好在林娉婷还愿意跟她玩,正好韩馨悦想逃离林家这个让她压抑的地方,便跟着林娉婷一起去了楚王府。 * 楚王府跟之前并无二致,韩馨悦一想到自己在这里被人糟蹋了清白,心中那些不甘便又涌上来。 “这楚王府都是明婵那贱人在打理,这些人都听她命令行事,当初说我替换了那杯酒的人怕是没长脑子,我若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会被明婵这贱人骑脸欺负?馨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敢跟你说这些苦水,我在楚王府也过得很不如意……”林娉婷摆出了一副真心实意倾诉的模样。 韩馨悦和她在这个话题起了共鸣。 “娉婷你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至少楚王殿下没有当着你的面宠幸别的女子。”韩馨悦道,楚王府的后院总共也没几人,而且听闻楚王殿下一般都住在文心殿,并不常去妾室的院子。 “而林公子他……他嫌弃我非处子之身,连我住的院子都不肯踏入半步。”韩馨悦说起这事,只觉屈辱难耐,她向来是个骄傲的人,失了身子之后更加在意这些。 林娉婷早就从林母那里得知了她哥和韩馨悦的情况,现在也不指责她哥,反倒气愤道:“都怪明婵那贱人,若非她故意使坏,暗中对你那半杯酒动了手脚,你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韩馨悦不语。 “罢了,你不爱听这些,我也不说了。近日殿下早出晚归,甚少在府上,你陪我好好解闷吧!” 林娉婷拉着韩馨悦进了王府后院。 “彩霞,去把我库房里的万年参拿出来,娉婷身体如此虚弱,该好好补一补了。”林娉婷这次倒是诚意十足。 韩馨悦心中难得涌出一丝感动,以前都只有自己巴结林娉婷,很少见林娉婷如此关心自己。 彩霞拿了药材去厨房,不料在这里正好遇上了明婵和秋月。 秋月正在明婵的指导下熬养身粥。 秋月这丫鬟哪里都好,就是厨艺真不怎么样,她掌握不来火候和食材配料,明婵只能亲自守着。 彩霞进来便见到明婵也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鄙夷,这位“王妃”以前连下人都不如,估计干习惯了下人的活,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完全没个王妃的样子。 “王师傅,这是我们王妃送来的万年参,你可要看好了,别被人偷了去。这药材价值千金,若是出了差池,你就等着王妃发落吧!” 她说的王妃,自然是潇湘苑的林小姐。 那厨子知晓,接过人参,又问了彩霞一些具体的要求,便用这人参拿去熬汤了。 彩霞见着人参入了锅,这才放心离开。 “王妃,这丫鬟真是狗眼看人低!”秋月十分不爽。 “林娉婷背靠林家这棵大树,现在又多了韩家这个姻亲,自然有骄傲的资本。做好自己就行,别去管无关紧要的人,不然你会发现人生到处都是黑暗和不公。”明婵自若道。 “嗯。” * 半夜,明婵正睡得香甜,外面传来了吵嚷声。 “怎么回事?”明婵蹙了蹙眉,她最近的睡眠也不是很好,起夜的频率多了,并不喜欢被打扰。 赖嬷嬷从外面走进来道:“是林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说是韩小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晚上吐的很厉害,还发了热,现在正缠着秋月,问秋月要说法。王妃你还是先歇着吧,老身去外面顶着。” “你们去没用,我去会会她们。”明婵起床说道。 今晚的楚王府阵仗闹得很大,偏偏今天楚王不在府上。 明婵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秋月正被彩霞为难,明婵被吵醒,心情自然不好,“怎么回事?” “明小姐,你家院子里的丫鬟好坏的心,故意往我们家王妃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补汤里下药,害得韩小姐喝了之后又吐又发高热,你可得给我们王妃和韩小姐一个说法。” 这丫鬟得理不饶人,更何况这“理”还是她自认为的。 “你可有证据证明是秋月做的?可有人证物证?”明婵道。 “韩小姐的现状就是人证物证,我就知道她对韩小姐早就不怀好意,现在故意在韩小姐的滋补汤中动了手脚,害得韩小姐苦不堪言。明小姐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现在就去通知林家和韩家。”彩霞把林、韩两家搬出来。 明婵冷冷扫了她一眼,“带我过去看看韩小姐。” 韩馨悦身体出了状况是不争的事实,彩霞底气足了不少,带着明婵朝潇湘苑走去。 到了潇湘苑,这边灯火通明,不少人都在院子里守着。 林娉婷更是贴心守候在韩馨悦床边,“馨悦,今天我一定会为你抓出害你如此之惨的罪魁祸首!” 明婵走进来,直接来到韩馨悦跟前,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林娉婷道:“姐姐,馨悦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明婵换了只手又把了脉,确诊后对林娉婷道:“林小姐不必如此大惊小怪,韩小姐只是有喜了而已。” 林娉婷不信,“我哥和馨悦都没同床,哪里来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林娉婷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韩馨悦肚子里的是个野种! 第八十八章 ??角??韩馨悦??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脸色一变,眼底有明显的慌乱。 更不用说刚才??角??林娉婷??已经明确说了林家公子没有碰过她,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怀的是野种。 原以为那个男人被处死之后,她的噩梦就已经结束,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被糟蹋了,更可悲的是她不仅被糟蹋,肚子里还有了个野种。 ??角??林娉婷??刚才装出来的热情,现在完全被这个消息浇灭。 她想要找明婵的岔,没想到最终却得到这么个消息。 “这一定不是真的,姐姐,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 “你不相信可以去请别的大夫为韩小姐把脉,对着我吼有什么用?”明婵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角??林娉婷??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本来??角??韩馨悦??嫁给她哥,就已经让林家蒙羞了,现在??角??韩馨悦??肚子里还有个野种,以后林家在贵人圈中还怎么抬得起头? “就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找我们王妃的麻烦,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是我在你们的汤里面动了手脚?可真是小人之心,自己的心思恶毒,看谁的心思都很恶毒。”??角??秋月??也不甘示弱的回击。 不过她这话是对彩霞说的。 彩霞的脸色也很精彩,因为今天她去膳堂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明婵和??角??秋月??,后来??角??韩馨悦??身体出了状况,她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明婵两主仆。 没想到却是??角??韩馨悦??怀了孕。 明婵不想跟她们多嘴,把这个消息扔下后就直接走了。 ??角??韩馨悦??低垂着头,整个人都在游离中。 “馨悦,你怎么可以怀上别人的孩子?你怀着这样的野种,把我哥和林家置于何地?”??角??林娉婷??有些失控的说道。 ??角??韩馨悦??心情本来就很不好,被??角??林娉婷??这么一吼,变得更加难受了。 “我……又不是我故意想怀的!当初如果不是你让我去给明婵敬酒,我就不会被明婵反将一军,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恶果了。”??角??韩馨悦??痛苦的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和??角??林娉婷??争执。 ??角??林娉婷??也是愣了一愣,“你刚刚说什么?你现在就开始怨我?是你自己被明婵设计的,你要怪也应该去怪她。” 两人就这般闹得不愉快。 第二天一清早,??角??韩馨悦??就直接回了韩家,也没有去林家。 不过林家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赶紧去韩家把??角??韩馨悦??接回去。 林母对??角??韩馨悦??道:“这个孩子不能留,馨悦,只要你把这个孩子打掉,以后你会怀上我们林家的骨肉。” 韩馨悦默了下,她也不想怀上那个死囚的野种,可是林家人这般迫不及待地催着她打掉,又以如此嫌弃的口吻来劝说她,韩馨悦心中只觉得悲凉。 “我知晓了。”韩馨悦道。 * 翠萝院。 秋月平白无故受了一顿气,也是十分郁闷。 “王妃,你说韩小姐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么?林小姐如此着急让她流掉,奴婢看韩小姐脸色都白了。”秋月问。 明婵正在制作药丸,随口道:“生不生都与我没关系,我不喜欢猜想与我无关的事。” “唉,那韩小姐怎么一次就怀上了?若是王妃……”想到自家王妃现在的情况,秋月也是伤怀,自家王妃却和殿下生活如此久,都没能怀上。 明婵依旧没啥反应,继续着手上的事。 秋月又叹气道:“殿下最近为何都没来我们翠萝院了?以前殿下隔几日还是会来的。” “我听着似乎殿下在办理一起案子,而且这案子跟……明家有关。”赖嬷嬷进来送衣服,听到秋月的话,插了句。 赖嬷嬷平时话少,不像秋月这般喜欢说话,不过因着这事跟明婵有些关联,才提了下。 只不过外面的流言,赖嬷嬷没说,听闻殿下跟明家嫡女明珠旧情复燃,有人还曾见过楚王和明家嫡女深夜出入醉香楼。 “王妃可要打探一下?”赖嬷嬷多嘴问道。 明婵将制作好的药丸放进瓶子里,这些时日她已制作了不少药。 “从明家离开那天,明家人怕我牵连他们,就和我断了关系,我现在与他们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但凡他们要点脸面,都不会再来找我,你们何必自找事做?要是这日子过得太闲,不如去把外面的芳菲园收拾出来,还可以种点草籽。”明婵道。 赖嬷嬷默了下,“他们对王妃无义,跟王妃断了关系,但殿下跟王妃……同为一体,王妃……” 明婵听后笑了笑,“赖嬷嬷是担心殿下和明家嫡小姐旧情复燃吧?那赖嬷嬷大可放心,如果殿下对明珠小姐还有旧情,你我劝阻不了。” 赖嬷嬷沉默了,原来王妃都知道。 秋月一脸震惊,原来殿下最近早出晚归是因为明家的事,明家嫡小姐和殿下原来还有旧情。 王妃这也太惨了,跟林小姐成了平妃不说,殿下现在又有了新欢。 而且这个新欢,还是一开始就和楚王殿下议婚的人。 秋月有一种预感,这位明家嫡小姐会成为王妃和殿下之间感情阻隔的障碍。 恰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王妃,明家人求见。” 第88章 明家也有妹妹一份 第八十八章 “不见。”明婵直接回绝道。 “可是他们不走,说是非要见你一面,不然的话就一直等在外面。” “那就让他们等着。”明婵道。 那人退了下去。 就这么一直到晚上,那两人依旧没走,楚王府的外面已经聚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们真是过分,特地用这种方式来逼王妃你现身。”秋月对明婵贴上来的行为十分不满。 毕竟王妃回京这么久之后,明家人一直没有出现过,现在有求于王妃,便又贴上来,这种人真是十足的势利。 最重要的是他们当初将王妃当作弃子替嫁给已经贬为庶民的殿下,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求助于王妃呢? 王妃现在没有现身,这明家的人又守在外面,装出一副忏悔十足的模样,不就是为了让王妃陷入两难的境地。 “王妃,那位明小姐拿出了一样东西,说想给王妃你过目。”赖嬷嬷走进来将一只锦盒装着的东西交给了明婵。 明婵打开看了一眼,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知道怎么才能拿捏我。” “王妃,他们送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秋月好奇道。 刚才她想伸过头去看,不料却被明婵迅速盖上了。 “要我命的东西,走吧,既然避不开,那就去见见我的这些至亲家人。”明婵道。 秋月:“……” * 走到王府外,明婵一眼就见到了守在门口的明珠。 明珠不愧是楚王最初就选定的王妃人选,气质落落大方,遇事也不急不躁。 三年前如果不是意外,她应该能顺利嫁到楚王府,成为楚王殿下心目中理想的楚王妃。 可惜命运捉弄人,这么一桩好姻缘,就这般阴差阳错地错乱了。 “四妹妹。”明珠先开口说道。 “姐姐这声妹妹我真当不起,当初不是说好以后我跟明家就没关系吗?这才只过去三年,姐姐怎么就忘了?你这记性真是比明家的老夫人还差。”明婵说道。 明珠脸上难看了一瞬,随后很快又恢复常色,“对不起,我知道我们无颜面来见你,只是……只是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能找谁。” “我现在只是一介女流,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王妃,姐姐觉得我能帮到你什么?” “明家的案子是楚王殿下负责,楚王殿下对妹妹……重情重义,若是你开口,想必楚王殿下能帮到我们。” 明婵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要是我在楚王殿下心中这么重要,楚王殿下又怎可能娶林家小姐为妃?你求我不如去求林家小姐,她比我更有用。” “四妹妹……” “当然,你也可以去求楚王殿下,他是这件事的决定者,你求他才是最正确的。” 明珠听到这话脸色一暗,她自然是去求过楚王殿下的,不过现在的楚王殿下对她冷淡不少。 三年前的桃代李僵把他们之间的情谊完全消磨掉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让明婵替自己出嫁…… “我……”明珠忍不住落下泪来,“四妹妹,对不起,我已经没脸去求殿下了……” 她哭的雨梨花带雨,“在这件事上我们或许对不起你,大哥当初也不该……不该下这样的决定。但是你真的想看明家就此没落吗?这些年大哥也一直在自责,我们也曾偷偷派人送东西去黔州,只是不知为何没落到你手上……” 明婵抱着手,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你说完了?” 明珠哭的不能自已,“如果明家能保住,以后明家的财产,都有妹妹的份。” 明婵冷冷一笑,“我早已不稀罕了。” “妹妹要如何才肯帮我们?”明珠哭着问。 “我已经给你指了明路,这已经算是帮了你们了。你今天送来的东西,我收下了,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说了与明家再无瓜葛,就不会再搅你们这趟浑水,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出尔反尔。我阿娘教导我要做个诚实的人,我不想违背我阿娘的遗愿。”明婵道。 明珠轻轻咬着唇,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对不起……” 说罢,明珠哭着转身离开。 明婵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一时陷入了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明婵转过身时,目光瞥见道路另一头站着的沈时韫。 她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了沈时韫一会儿。 沈时韫旁边,还站着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谢长辉。 早知道楚王殿下会回来,她就该答应明珠的恳求了。 明婵感觉自己有点失策。 她朝着沈时韫走了过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时韫脸色不是很好,“本王回来需要向你报备?” “自是用不着,殿下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明婵说。 沈时韫绕过她,朝着门口走去。 而在门口之后,正好便是守候在这里的林娉婷。 “妾身见过殿下!”林娉婷对沈时韫行了一礼,“妾身刚才听说有人在门口闹事,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姐姐的娘家人。早知道姐姐能处理好,妾身就不出来了。” 沈时韫瞥见她眼里的幸灾乐祸,眉头皱得更紧,“既然没你的事,便少管一些。” 林娉婷被呛了这么一句,笑容僵在了脸上,隔了好一瞬才勉强维持住笑容,“妾身真的没想管,只是恰好出来看见而已。殿下几日没回府,想必也累着了吧,妾身给你熬了参汤……” “不必了,你的参汤不才把韩馨悦弄得差点出大事。”沈时韫毫不留情的回绝。 林娉婷一噎,没想到楚王殿下也知道了。 “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当真想给韩馨悦补一补身体,谁知道她怀了孩子。”林娉婷也是委屈,按理说万年参是很好的补品,偏偏怀孕后的韩馨悦不适合吃。 沈时韫没搭腔。 他是清楚林娉婷背地里那些勾当的,便越发厌恶这人。 沈时韫转头看向远处还站着的明婵,很是不耐,“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嫌丢人现眼?” 明婵这才跟着进了王府大门。 “殿下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妾身就回自己的院子了。”明婵道。 沈时韫一听,更加不高兴了,“等我一回来你就回去?” 明婵:? 她总觉得楚王殿下今天有点没事找事。 虽然楚王殿下平时也喜怒无常,无理取闹,但不会像今天这么暴躁找茬。 联想起刚刚走掉的明珠,明婵似乎有了答案。 “唉,殿下如果想帮明珠,便帮吧!妾身刚才对明珠说的都是气话,只是想看她难堪而已。”明婵说。 第89章 留下她,你不吃醋? 第八十九章 沈时韫冷冷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明婵:??? “妾身刚才说得如此清楚,殿下还没听清么?”明婵万分困惑。 沈时韫的脸更冷了,随时都有风雨欲来之势。 一旁的林娉婷见状,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明婵这个贱人,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竟然敢在楚王殿下面前说出这种荒唐的话。 “妾身都替殿下委屈不值,明家嫡女当初嫌弃殿下,还用庶女替嫁给殿下,当真是辱没殿下。如今这明家嫡女还有脸过来找殿下,明家人真是好大的脸!若是妾身,定会将那明家嫡女赶走,绝不给殿下添堵。”林娉婷很是积极道。 明婵就这么恭顺老实地站在一旁,也不为自己辩白一句。 沈时韫看了眼林娉婷,对林娉婷如此积极的表现,眼底的神色像附上了一层冷霜,“这里没你的事了,回你自己的潇湘院去吧!” 林娉婷正在兴头上,没想到却被楚王殿下兜了一盆冷水。 她不解地看向沈时韫,似乎不明白自己如此为对方着想,为何楚王殿下对她还是如此冷漠和嫌恶。 不过在接触到沈时韫冰冷的目光时,她所有的不解都化成了委屈和惧怕,不甘地退下了。 走远之后,林娉婷愤恨道:“殿下为何如此……如此待我?我可有哪句话说错了?” 彩霞犹豫了一瞬,才对林娉婷说道:“奴婢……奴婢听说楚王殿下早之前曾对明家嫡小姐情根深种,楚王殿下和明家的婚约,也是楚王殿下自己提出来的。或许……或许这位明家嫡小姐对楚王殿下来说,是不可触碰的存在吧!” 林娉婷听到这话,眼底的神色更加阴鸷,“难怪……难怪明婵那个贱人对明珠如此堤防,却又在见到殿下之后改了主意,假惺惺的说什么让殿下帮着明家。这贱人看似老实,心机如此之深,早就给我设下了圈套。” “翠萝院那位要是没有心机的话,怎么可能连淑妃娘娘都被她反咬一口,逼得淑妃娘娘现在只能吃斋念佛,都不问世事了。”彩霞叹气道。 林娉婷越想心中越气,“你说殿下对明婵好,会不会因为她是明家嫡小姐的妹妹?” “奴婢也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我也得不到,那咱们就不妨把关系弄得更复杂一点。”林娉婷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 * “不知殿下留下臣妾有何吩咐?”明婵问。 沈时韫冷冷的看着她,“你这么爱猜,你觉得呢?” 明婵摇摇头,“殿下的心思就像六月的天,实在难以琢磨。” “你这是在讽刺本王阴晴不定?” “妾身是在盛赞殿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妾身猜不出来。”明婵说道。 她无论说什么,向来都没什么情绪,看上去老实巴交,真有那么几分诚恳的样子。 “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以后本王不想再听到今日之话。”沈时韫缓缓道。 “妾身知晓了,妾身只是听闻殿下与明珠曾经情投意合……” “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般说。”明婵道,“所以妾身刚才才自作聪明了。” “哼!你还真是爱道听途说。” “哦,要是殿下没有这意思,那妾身也就放心了。”明婵松了一口气。 沈时韫冷冷的看着她,“你放心什么?” 明婵道:“妾身其实并不想看着他们翻身,既然殿下不喜欢明珠,那妾身便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也不用担心他们有朝一日再次骑到自己头上。” 她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说出这些自私自利的话,听得沈时韫只觉得可笑。 “若是本王喜欢……呢?”沈时韫似乎并不习惯称呼明珠。 “这可能就有点棘手了。” “你倒是说说怎么棘手?” “那就得看殿下到底有多喜欢,如果只是一般的喜欢,那就留下明珠算了。” “留下她,你不吃醋?”沈时韫冷笑。 “妾身又不是醋罐子变的,干嘛吃那么多醋?更何况殿下身边又不可能只有妾身一人,既如此,多留些人在后院,每个人都分担一些殿下的宠爱。那殿下的喜欢就变成了很多份,不可能集中在某个人身上,妾身在王府的地位也相对稳固些。” 沈时韫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还这般毫不掩饰的说出来,都不由得气笑了。 “你倒是很会算计,就连在感情上也算计得如此清楚。”沈时韫嘲讽道,“你这种人不去当商人真是可惜了。” “妾身倒是想,可惜只能囿于这后院。” 明婵一点都不以为是嘲讽,反倒认真思考起这种可能。 沈时韫看着她这般市侩,脸上的嫌弃越发明显,“若是本王很喜欢,甚至可能今后只喜欢她一人呢?” 他倒是很想看看明婵为难的模样。 明婵想了下,“如果是这样那也简单,殿下直接娶了便是。” “直接娶了?”沈时韫道,“王府可没有正妃的位置了。” “那就娶为侧妃。” “既是本王喜欢的人,本王如何忍心她为侧室?”沈时韫冷漠道。 明婵看着沈时韫不悦的脸,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真走到这地步,那妾身只好自请下堂,反正这王妃之位我得来名不正言不顺,也确实该还给原本的主人。” “不过,殿下要是过意不去,可以多补偿我一些田庄银子,妾身这辈子怕是只能这样了,要是有点财物傍身,或许晚年可以过得不那么凄惨。” 她认真的说着这些可能,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认真考虑她的一生。 却不见沈时韫神色如渊…… 第90章 殿下要敢娶明珠,我便离府 第九十章 “你倒是很会为本王考虑。”沈时韫讽刺道。 “妾身与殿下夫妻三载,纵使没有过多爱意,却也有患难与共的情分,妾身自是当为殿下考虑。”明婵道。 沈时韫要被她的实诚气笑了,“没有过多爱意?你倒是对你自己的情况很有自知之明。” “妾身形貌丑陋、笨拙无比,不敢贪恋殿下的喜爱。” 沈时韫见她如此老实自卑,一时间倒有几分复杂。 他确实看不上明婵这女人,明婵跟他理想中的妻子相去甚远,每次见着明婵,他都会不自觉想起明家对自己的羞辱。 当初他主动求娶的是明家嫡女,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和明珠举案齐眉、恩爱一生,谁知三年前的一场意外,却让他看清了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的真面目。 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明珠没那么喜欢他。 在利益和考验面前,明珠果断的舍弃了他。 可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女子,沈时韫对她还是狠不下心。 有时候沈时韫也搞不明白,为何儿时那般温柔可人善良的女子、那个一度曾可以为他舍弃性命的女子,却在命运的考验面前,选择抛下他。 如果换作一般的女子,他或许不会如此纠结彷徨,可偏偏这人却是他曾经自以为心意相通的唯一知己。 其实当年淑妃对他求娶明珠一事是持反对意见的,是他坚持非明珠不娶,恰好那时又没有更好的选择。京中那些世家的女子里,要么已经成了婚,要么又没及笄,剩下一些又因身份、性格、容貌等原因,都算不得理想的良配。 明珠除了家世稍逊了些之外,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明珠容貌清丽、性格也温柔贤淑,年龄上和沈时韫也正好恰当。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明珠深得沈时韫喜爱,最后淑妃考虑再三后,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谁知沈时韫主动争取来的这门婚事,最后却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明家最后派了一名卑微、平庸的庶女打发了他,将他年少时的爱意狠狠踩在了地上。 所以在黔州的第一年,沈时韫对明婵根本没有过好脸色,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明婵一眼。 若非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让他想起了七岁那年曾经同样为自己不顾生死的明珠,他对明婵的态度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一次他差点将明婵跟记忆里那个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小小女孩联系到了一起。 可惜当初那个小女孩粉雕玉琢,漂亮的像个小仙童,而明婵跟漂亮两个字根本不沾边。 沈时韫自是不会喜欢明婵这种女人的,只不过木已成舟,在黔州他需要明婵这种上不得台面却又能像牛马般任劳任怨的女人为自己打点生活。 他跟明婵是迫不得已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 明婵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实际上却更像一个照顾他起居的通房丫鬟。 如今回到了京城,沈时韫身边已不缺下人伺候照顾,明婵也逐渐变得都那么重要。 之前沈时韫留明婵在身边,除了他需要明婵这样的女人供自己差遣外,也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明婵这女人虽然平庸,却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宠幸而生出多余的心思。 她似乎一早就知道自己真正该待的位置。 沈时韫一度很满意她这一点。 但现在,明婵这一点却让他不太舒服了。 这女人大度到连他都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和不舍,像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显得他在她心中也没多重要。 沈时韫现在最讨厌她自以为是这一点。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不贪恋本王的宠爱,那你贪恋什么?”沈时韫冷声问。 明婵有几分茫然,“妾身只想安分守己,过简单顺遂的日子。” 沈时韫冷笑,“安分守己?你作为本王的王妃,却不尽王妃之责,这便是你的安分守己?” 明婵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站在一旁,一副垂首恭听的姿态。 “本王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收起你自以为是的贤良淑德,本王想娶谁、想宠谁,只有本王能决定。” 明婵听罢,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沈时韫看她这副软弱可欺、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中越发烦躁。 自己怎就跟这样的女人生活了三年之久? 沈时韫拂袖离去。 谢长辉紧随其后,不由得暗中看了明婵一眼。 正好明婵也在目送他们离开,与谢长辉目光相交的一瞬,她对着谢长辉勾唇浅笑,用唇语说了几个字。 谢长辉被她这一笑弄得步伐一顿,然后低头赶紧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楚王殿下。 * 待到两人离去,秋月才拍了拍胸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吓死奴婢了!” 她转头看向明婵,却见自家王妃神色自若,连脸上的表情都无什么波澜。 秋月有时真不知自家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她现在一定要劝一劝。 “王妃,以后这种惹怒殿下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奴婢都为你捏了一把汗。” “殿下一向难以伺候,无论我说什么,他想生气总会生气的,这跟我说什么没有关系。”明婵轻描淡写道。 秋月完全无法苟同,“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怎么能说出让殿下娶明家三小姐那样的话?别说殿下听着不舒服,就是奴婢听着也觉得荒唐。” “哪里荒唐了?我倒觉得甚好。” “好什么好?!”秋月就差跳脚了,“那位三小姐曾经抛弃殿下,让殿下沦为笑话,现在他们有难,又厚着脸皮来求殿下和王妃,真是臭不要脸,殿下会喜欢才怪!” 明婵却只是笑了笑,“听你这么说,他们确实很过分,别说被玩弄感情的殿下了,我这个外人都听着气愤。” “嗯嗯嗯。”秋月赶紧点头认可。 只是,秋月总觉得哪里还怪怪的,王妃也不是外人呀! 王妃也是这故事中的人物。 “不过……”明婵道,“殿下都已经被玩弄被欺负成这样了,却还是不舍得把明珠小姐赶走,这不算爱得深沉,那算什么?” 秋月:? “那王妃更不能让殿下娶明珠小姐了!”秋月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这门婚事是他们当初不要硬推给王妃你的,王妃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翻身之日,凭什么又要让给明珠小姐?” “如果将来你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男子,这男子心中还另有别的女子,他对你日日挑剔,你会喜欢吗?”明婵问。 “啊这……”秋月一时语塞了。 “如果又有一天,有人想接替你的生活,你会舍不得吗?” “这怎么能比?奴婢……奴婢觉得殿下和王妃挺好的呀!”秋月想不明白。 “那是因为你没有过过自由的日子,人各有志,我所求不过是一份自由简单的生活。不过呢,我现在想通了,你说的也很对,就算我过得不幸,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明婵道。 “王妃此话是何意?” “就是请你放心,殿下要是敢娶明珠,那便是我离府之日。” 见明婵突然转变态度,秋月更是摸不着头脑,不过王妃能这般想,那真是太好不过。 第91章 妾身想抓住殿下的心 第九十一章 走到听雨轩,沈时韫依旧眉心紧锁。 他现在只觉得明婵的女人可恶可恨,这般荒唐软弱的女人,怎堪他们楚王府的王妃之位? 其实经过三年前的背叛,沈时韫对明珠的爱和恨早都消磨掉了。 十多年前明珠救过他,三年前明珠又背叛了他,一救一背叛正好抵消了。 他和明珠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羁绊。 是因为十多年前,那一场御花园的救赎,让他有了想娶明珠为妻的执念。 他跟明珠相见的次数,其实也不过寥寥几次,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长大后的明珠和小时候的明珠也有很大的区别,他的执念早都该消了。 相比起明珠,沈时韫更恼怒的是明婵这女人。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明婵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可太讨厌明婵那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模样,看似对自己恭顺听话,实则事事敷衍。 谢长辉看了看沈时韫的脸色,思忖片刻开口:“殿下可是为明家之事烦恼?” 沈时韫微微一怔,其实他现在想的并非明家之事,而是明婵那个蠢女人。 “嗯。”沈时韫冷着脸嗯了声。 “殿下若是为难,不若直接交给刑部去查。”谢长辉道。 沈时韫却有些迟疑。 谢长辉的提议确实不失为一种方法,可要是这样的话,明家确实彻底完了。 沈时韫想起多年前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女孩,他又有一丝犹豫。 明家和明珠有负自己,可明珠也曾救过自己,三年前的舍弃,沈时韫已经释怀了。 当时那样的情况,明珠选择明哲保身,他可以理解。 明家最后也派了明婵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这是一笔笔糊涂账,沈时韫也分不清自己想明家彻底覆灭,还是苟延残喘…… “待本王再想想。”沈时韫坐在案前揉了揉眉心。 谢长辉便不再多说什么。 * 明珠正求助无门,忽然遇上了林娉婷。 “明三小姐,我们聊聊。”林娉婷主动邀请道。 明珠随林娉婷来到王府潇湘苑,“不知王妃找我想聊什么?” 林娉婷见她称自己“王妃”,倒是对她的观感好了几分。 毕竟跟明婵亲近的人都称自己“林小姐”,就如她身边的人称明婵“明小姐”一样微妙。 林娉婷打量起这位被楚王殿下主动求娶的女子,要说貌美,明珠无疑是美的。但要说美得倾国倾城,这女子还算不上。 看来楚王殿下的要求也没有多高。 自己跟这位明家嫡小姐相比,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王殿下这么高冷的人竟会求娶这样的女人。 不过这女人身上有几分娴静的气质,或许楚王殿下喜欢这种弱柳扶风的女人。 “想聊聊你为什么抛弃殿下。”林娉婷直接道。 明珠愣了愣,随后黯然说道:“要是王妃是为这事找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我辜负了殿下,王妃要是想为殿下鸣不平,明珠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林娉婷看她一副忏悔不已的模样,倒是又顺眼了几分,“这么好的姻缘,却被你的庶妹捡了去,想必你心中很难过吧?” 明珠咬了咬唇,“我与殿下缘分已尽,王妃不必试探我,我此生都不敢肖想殿下,请王妃放心。” 林娉婷笑了笑,“你倒是个聪明的,可如果我让你可以肖想呢?” 明珠震惊地看向林娉婷,“明珠不懂王妃意思,还请王妃明示。” “如果你能将明婵从妃位上拉下来,那我便帮你摆平明家之劫难。”林娉婷道。 * 明婵近两日一改往昔的懒散,破天荒主动给沈时韫送膳食过去。 文心殿外,明婵又端着开胃健脾的山药粥前来。 在门口遇上谢长辉时,明婵还客套地和谢长辉打了招呼:“谢侍卫长这么晚了还在值班么?” 谢长辉闻到了她端来的粥香,淡淡嗯了声。 明婵迎着他冷漠的目光,低声问道:“谢侍卫长也想尝尝这粥的味道么?” 谢长辉赶紧摇摇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殿下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明婵笑道:“嗯,你若想尝,可以来翠萝院。” “不了,属下先行告退。”谢长辉逃也似的离开了文心殿。 明婵端着粥进了房间。 沈时韫看她一眼,“你和长辉在聊什么?聊得如此开心。” 明婵装作没听懂这话里的酸味,随口道:“哦,我找他问问殿下近日的身体情况。” “你想了解本王的情况,为何不来问本王?”沈时韫问。 “就算妾身问了殿下,殿下也未必会如实告知,谢侍卫跟在殿下身边,对殿下也颇为了解,妾身才顺便问问。”明婵说,“这是妾身亲自熬的山药粥,里面加了些肉沫和药粉,可助殿下调理肠胃,殿下趁热吃吧!” 沈时韫闻到了久违的熟悉香味,心情舒缓不少。 “怎突然变得如此殷勤?” 虽说在黔州时经常能吃到明婵熬制的山药粥,不过回京之后,明婵懒惰不少,再加上他也忙,这些粥倒是少有喝到了。 “妾身这不想抓住殿下的心么?”明婵转过身,背对沈时韫道。 沈时韫看她这副扭捏姿态,倒是奇了,不忘讥讽道:“前几日不是还要自请下堂,让本王娶别的女人么?” “可后来妾身回去想了又想,还是不想殿下娶明珠。明家人对我非打即骂,殿下娶谁都行,就明珠不行,我心中会膈应。”明婵说。 沈时韫道:“若本王非要娶呢?” 明婵脱口便说:“那就和离!” 第92章 我就休夫 第九十二章 她这一声“和离”说得太痛快,甚至不带一丝犹豫,仿佛早就在心中盘算了千百回。 沈时韫脸色蓦然一沉,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滞了般。 明婵也好似意识到气氛不对,却还是倔强道:“只要殿下不娶明珠,妾身就不离开你。天下绝色女子那么多,殿下为何非要对明珠另眼相看呢?妾身觉得明珠也就长得那般,还没碎玉阁的两名妹妹好看。” 碎玉阁的舞姬虽然出身不好,但模样绝对是一等一的。 沈时韫并无再娶明珠的打算,三年前被明珠抛弃一事已经让他丢尽皇家脸面,就算他愿意纳明珠为妾室,淑妃只怕也不肯。 再则,明珠这般自尊自爱的女子,既已在三年前悔婚,想必此生也不会缠上来给自己当妾。 沈时韫被她这般小人之心气笑,“无论你那嫡姐长得怎样,也比你好看千百倍。” 也不知明婵这平平无奇的庸碌女人是怎么敢开口评价明珠长得一般般的。 “翠萝院若没镜子,本王可以大方多赏你几面大铜镜,以免你不知晓自己长得一副什么模样。” 沈时韫的话毫不客气,一点颜面也没给明婵留。 可明婵在容貌上似乎毫无焦虑,反倒高兴道:“那妾身就先谢过殿下了!” 沈时韫这些攻击性的羞辱之语最后像打在了棉花上,一点都不得劲。 他不想再去看明婵一眼,低头舀了一勺山药粥。 跟明婵这个毫无自尊心的贱骨头较真,只会让人越来越心塞。 这女人根本没有羞耻心,骂她训她,她也只当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会放心上。 最后反而气着了自己。 明婵这女人百无是处,唯有这一手厨艺让他稍稍满意些。 “殿下若是觉得后院的美人都不合心意,妾身可以帮殿下再物色一些,这京中爱慕殿下、容貌姣好、身世清白的女子有的是,殿下何必为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女子作贱自身呢?”明婵苦心相劝。 沈时韫原本吃得正好,听到明婵这话,不由得放下了勺子。 “作贱自身?明婵,本王看你的胆子如今真是大了不少。” “忠言逆耳,妾身只是不想殿下委屈了自己。”明婵说。 “本王竟不知你何时对本王如此关心。” “殿下对妾身来说,意义非同寻常,妾身自是处处当以殿下为先。纵使殿下心中不悦,妾身也要向殿下谏言。” “哼!本王看你更像不想委屈你自己!”沈时韫冷嘲道。 明婵默然,隔了片刻才委委屈屈道:“那殿下就不能怜惜一下妾身么?妾身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明珠了,殿下真要往妾身心窝里戳,才能痛快么?” 沈时韫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争风吃醋,也有几分新奇。 他还以为这女人当真是块木头,不懂情爱不懂争抢,眼里只有钱和吃。 “算起来,明珠也是你的嫡姐了,你们亲为姐妹,你为何还如此厌恶她?” 这也是沈时韫第一次听她如此厌恶一个人,还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近之人。 再则,明珠性情温和,也不像大奸大恶之辈,明婵对她的偏见着实太大了些。 “她欺负我,骂我,让我背黑锅,还把我关小黑屋……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明婵道。 沈时韫自是不信的,明珠绝非那样的人,纵使明珠也有自私自利的一面,但绝没有明婵所言这般恶毒。 “何时的事?本王怎不知?”沈时韫问。 明婵道:“殿下又没在明家生活过,怎会知晓?明珠从小就这般欺负我了,五岁那年骗我去陌生地方,害得我走丢了,还遇上了恶毒坏人,差点没命回去。” 沈时韫想起曾经救过自己的善良女孩,只觉得明婵所言荒谬至极。 “够了!此事本王自会调查。”沈时韫不想听她诋毁明珠。 明婵看出了他的不悦,“殿下不信妾身?” 说实在的,沈时韫觉得明婵所言和他所认识的明珠出入太大,按理说他确实不该信。但明婵也同样为他不顾生死,沈时韫跟她生活三年之久,自认对明婵这女人还算了解。 沈时韫此时也不知自己信还是不信,或许怀疑中还是存着更多疑惑吧! “小时候的事,也值得你记恨到现在?”沈时韫不屑冷笑,挖苦道:“你这心眼也真是够小。” “妾身又不像殿下,心胸开阔,心里装着明珠,却还要妾身的全心全意。”明婵道。 沈时韫被她这吃醋的样子气笑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你贵为王府的正妃,如此上不了台面争风吃醋,传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 “哼!反正妾身不管,殿下想要扩充后院,尽管纳妾便是。妾身只有一个请求,殿下不能跟明珠牵扯不清!不然妾身便要和离,这王府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明婵骄纵道。 沈时韫也冷下脸来,“本王给你脸,不是为了让你在本王面前耍威风的,认清你自己的身份,本王要娶谁便娶谁!” 明婵一脸失望,捂着脸转身离开。 沈时韫看着她捂脸离开的背影,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烦躁。 其实明婵这女人很好打发,甚至不需要对她付出什么,她都会全心全意的跟着自己。 今天这样的反常,沈时韫也还是第一次遇见。 明婵不是个强势的人,唯独这件事过于无理取闹。 记忆深处的某些记忆席卷上来,沈时韫眉心紧锁,他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又怎会因为明婵这女人的威胁而动摇? 想着明婵这女人对自己的影响,沈时韫眼神更冷了几分。 * 明婵跑出文心殿,差点撞到一人。 对方伸手扶住了她,“殿下没想过要娶明家三小姐,王妃不必如此伤心。” 明婵抬起头。 谢长辉这才看清她的脸,眼前这张黑黄的脸上根本没有伤心之色,那双黑亮的眼睛更是神采奕奕。 谢长辉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太多事了。 可惜已经迟了。 “长辉这是在关心我么?”明婵笑得灿烂。 大概刚才那些伤心不甘都是演给殿下看的吧! “既然王妃无事,那属下便告退了。”谢长辉后退两步,便要离开。 明婵若有所悟道:“原来长辉特地等在这里,便是为了等我,我何德何能,让长辉如此劳心。” 谢长辉:“……属下没有。” “原来长辉不是为了等我?那看来是留下听殿下的墙角了,想不到长辉竟有如此怪癖,真是看不出来。” 谢长辉:“……属下告退!” 谢长辉转身便走,明婵不紧不慢地跟上去,“长辉刚才说殿下不会娶明珠,是真的么?” 谢长辉:…… 他实在不想回答。 “唉,要是殿下娶了明珠可怎么办?明珠那么讨厌,我可不想和她共侍一夫,要是我被殿下休了,长辉会接济我吗?”明婵问。 谢长辉被她缠得不行,又怕被人发现,只好顿下脚步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纵使他娶了别人,也不会休了你。” “那可说不一定,他要敢娶明珠,他不休我,我也要休夫。”明婵说。 “你……”谢长辉一噎,要是殿下听到这话,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他也不知道明婵是哪来的底气说出要休夫这种话。 “殿下待王妃不薄,王妃切勿无理取闹。”谢长辉劝道。 “长辉摸着良心说,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待我当真不薄吗?”明婵问。 谢长辉没有回答,只是眼神一凛,拉着明婵躲进了旁边的假山里。 假山洞里空间逼仄,两人距离有点近。 明婵笑得狡黠,“谢侍卫长,你我这样似乎不妥,不合礼节,你的殿下若是知晓,定会以为你我有私情。” “有人来了。”谢长辉板着脸解释了句。 话语落,外面便传来了两道女声,而且还是明婵极为熟悉的声音。 “明珠姑娘果然比你那没见识的庶妹知趣多了,难怪当年能得殿下青睐。” 第93章 渔翁得利 第九十三章 林娉婷拉着明珠的手,俨然一副好姐妹的亲昵之态。 明珠脸上笼着愁云,心事重重,“明珠只求明家能安然渡过这一劫。” “放心,你的难处,我已告知父亲,他会帮着照应。只要你能将明婵那个贱人从妃位拉下,让她滚出王府,以后这王府都是你我的。”林娉婷肆无忌惮道。 明珠轻轻摇头,“我对王府不敢有任何奢望,我所求不过家人平安罢了。” “明珠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呢?你可是殿下唯一亲自求娶的女子,就算你背叛了殿下,抛弃了殿下,你看殿下依旧对你宽容有加。殿下愿意立明婵那个又丑又土的贱人为妃,还不是看在你面上。”林娉婷道。 “王妃太看得起我了,我与殿下早已成为过去,我这样的背叛者,根本不配站在殿下身边。”明珠凄惨一笑,“王妃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哦?你羡慕我什么?”林娉婷问。 “我羡慕王妃敢爱敢恨,爱得坦坦荡荡,活得恣意潇洒,可以正大光明追求所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殿下身边,成为殿下的贤内助。王妃这样的女子,才是和殿下最配的。”明珠无不羡慕地说。 这些彩虹屁真是吹得林娉婷飘飘然。 林娉婷对明珠又多了几分另眼相看,这嫡女确实比明婵那女人聪明讨喜多了。 其实依着林家的地位,讨好林娉婷的人不在少数,但能把奉承话说到她心坎,却又如此不着痕迹的,这位明家嫡女称得上独一份。 “哼,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纵使像我这般坦荡专一,殿下还不是不喜欢我?而像你这般三心二意的,殿下可放在心上呢!” 想到这里,林娉婷又生出几分不甘,同时看眼前女人,也多了几分敌意。 明珠道:“殿下重情,王妃的好,殿下终有一天能看见。像我这般的女子,只会污了殿下的名声,王妃大可不必再试探我,我此生都不会和王妃争殿下。王妃对我有恩,我结草衔环报答都来不及,又怎能辜负王妃的信任?” 林娉婷这才脸色稍缓,“希望你一直能有这样的觉悟。你那不要脸的庶妹抢了你的机缘,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把这个机缘抢回来。” 明珠道:“明婵确实任性妄为不太懂事,之前她在明家就常常惹得老夫人和娘亲不高兴,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她这脾气还是没改。我对她本没什么怨言,但她到底是明家的人,如此冲撞王妃,也算是我们明家之过,我会好好劝解她,不要让她再如此任性无礼。” 明婵眉梢微抬,正要出去,谢长辉赶紧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谢长辉压低声音。 明婵踮起脚尖,附在谢长辉耳旁道:“当然是去听听我的好姐妹要如何劝我。” 一股清幽的香味窜进鼻子,谢长辉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他沉着脸,一本正经:“王妃此刻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明婵轻轻一笑,“长辉是怕被她们撞见么?” 谢长辉:“……” “想不到长辉你竟如此胆小,你我又没什么,我只是被你拉进了假山里单独相处而已,还是说……长辉你心中有不该有的想法?”明婵往他耳畔更贴近了些。 拉近的距离让谢长辉心中警铃大作,谢长辉猛然后退,踩到了地上一根干柴,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谁?!”林娉婷喝了一声,随后跟候在一旁的彩霞递了个眼神。 彩霞朝着假山处走来,一只猫从里面跑出,发出喵喵声。 “你这死猫,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彩霞吓了一跳,冲着那跑出来的猫踢了一脚。 那猫受了惊,赶紧逃走了。 “时候也不早了,明珠该告辞了。”或许是出了这点小插曲,明珠无意再待下去,便起身告辞。 “嗯,那我就等着看明珠小姐的诚意了。”林娉婷笑得诡谲。 明珠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王府。 彩霞有些不解,“王妃为何要让明珠掺和进来?你就不怕殿下对明珠旧情复燃吗?” “反正殿下都不会喜欢我,再让一个旧情人掺和进来,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个明珠朝秦暮楚,让殿下和淑妃娘娘蒙羞,纵使殿下再喜欢,淑妃娘娘也不会让她好受。” 林娉婷的脸色冷下来。 “最重要的是,现在王府的管家之权在明婵那个贱人手上,明婵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威胁。” 彩霞还是有些不懂,“明婵不会生育,长得又普通,怎么会是王妃最大的威胁?” “是啊,她一个庸碌之辈,又生不出小孩,可殿下还是念及过去三年的陪伴之情,对她颇有几分特殊关照。” “她这个女人看似平庸,但如今的王府在她的管理下,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漏洞,所有的下人都听命于她。如此下去,你觉得我们在这府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经林娉婷这么一提醒,彩霞也猛然意识到,府上之人大部分确实都听命于明婵。明婵虽然没有经常出现,可府上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想不到这位明家庶女还是个扮猪吃虎的。”彩霞总结了句。 “所以只有把她拉下来,我们才有上位的一天。那明珠充其量只能当个宠妾,她的背信弃义早就注定了她永远上不了台面。” “至于明婵那个贱人,虽是卑贱出身,却因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站在了道德的高位,你不见外面的人都在夸她忠贞不二不离不弃?在这样的舆论下,我与她虽是平妻,却终究还是落她一等。” 林娉婷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彩霞也好似听明白了。 “王妃不用担心,奴婢看这明家嫡女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不如就让她们两姐妹狗咬狗,王妃再坐收渔翁之利。” 两人说着,渐行渐远。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假山深处,谢长辉终于松开了捂在明婵唇上的手。 “我没见过谁家侍卫这般捂女主人的嘴,不知殿下知不知道谢侍卫长这一特殊的绝招?”明婵问。 “属下刚才多有冒犯,属下愿受任何惩罚。” 刚才情况紧急,他不得已拉着明婵进了假山深处。 “你上次打赌输掉的钱还没给我,你先给了我再说。” 谢长辉不明白她脑子里想些什么,不过刚才确实是他唐突,便解下了身上的钱袋,全都给了明婵。 “属下身上带的只有这些。” 明婵拿在手里掂了掂,沉沉的,便放到了自己的袖袋里。 “刚才她们的话,我想谢侍卫长都听到了吧?”明婵道。 “嗯。” “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将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先汇报给我。”明婵说道。 谢长辉想了想,“属下会将她们今日所言悉数告知殿下,殿下会为你做主。你……你不用担心……属下不会让她们伤害你。” 第94章 我罪有应得 第九十四章 明婵轻声笑了起来,“长辉还是如此天真可爱,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他的光风霁月只对外人,对身边女人可就没那么光风霁月了。” “还是说,长辉输了三个月的月银不痛不痒,还想豪赌一次?” 谢长辉:“……” 明婵看他语塞,便没再逗他,“明珠是殿下的旧情人,殿下对她还存着几分感念,而林娉婷是林相之女,林家如今又和韩家是姻亲,他们的权势对殿下来说,如虎添翼,殿下怎会为这些还未发生、真假难辨的事惩处他的旧情人和权相之女?” “纵使殿下相信你的话,他也依旧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只不过想知己知彼,不至于让自己蒙在鼓里,免得后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长辉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她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显得认真了不少。 谢长辉看着那双洋溢着神采的黑眸黯淡下去,心口也泛起了一丝微小的触动。 “属下会留意你身边的危险。”长辉郑重道,“殿下那边,属下也会如实告知。” “嗯,还是长辉你好,你比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好多了。你这般光明磊落又有正义感的人,才是真正的君子。”明婵由衷称赞。 谢长辉:“……王妃太抬举属下,属下怎敢与殿下相提并论?此番话请王妃以后切莫再说。” “长辉何必妄自菲薄,我所言句句属实,不知以后哪家小姐会有这样的福气嫁给你。”明婵颇为感慨,“要不事成之后我给你做个媒吧?” 谢长辉听得眼皮一跳,心也跟着一紧,“属下并无成家之意。时候不早了,属下也该走了,王妃保重。”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 明婵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 文心殿,沈时韫正翻阅着手上的书籍。 谢长辉从外走了进来。 室内还飘散着残留的清淡粥香。 沈时韫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听见动静,他掀起眼皮看了眼来人,而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没翻完的书籍。 “怎么又回来了?”他淡声问道。 “属下刚才在曲水亭遇见了林小姐和明家三小姐。”谢长辉道。 “哦?”沈时韫这才放下手上的书,“林娉婷为难明家三小姐了?” “没有,她们……她们达成了同盟。” 沈时韫看向谢长辉,等待着谢长辉的下文。 谢长辉莫名便想起了明婵那些话,此刻不知为何,竟失去了坦白的想法。 “明家三小姐希望林小姐能帮明家渡过难关。”谢长辉道。 “林娉婷同意了?” 谢长辉:“嗯。” 沈时韫:“那林娉婷开出的条件又是什么?” 沈时韫也不傻,自然知晓林娉婷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明珠。 谢长辉犹豫了一瞬,“林小姐希望明家三小姐帮她赢得殿下的宠信。” 沈时韫冷嗤一声,“她倒是能屈能伸。” 一想着明珠竟跟林娉婷结盟,沈时韫心中还是有点不爽。 难怪明婵对明珠如此忌惮,说什么有明珠就没有她,敢情是知晓明珠和林娉婷之间已有往来? 沈时韫站起身,神情淡漠,“这些后院上不得台面的龃龉,以后就不必特地来禀告本王了。明婵和林娉婷都不是吃素的,她们喜欢斗,就让她们斗去。” 谢长辉顿了顿,领命离开。 沈时韫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看书的兴致,他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神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 没两日,林娉婷便将明珠请进了楚王府,这事在京城很快便传开了。 众人纷纷都在猜测楚王府此番用意,可楚王府的二王妃林娉婷都不在意,这位明珠小姐又是另一名王妃的嫡姐,姐妹同侍一夫,在当下也不是什么奇事。 林娉婷大张旗鼓,还认了楚王殿下曾经主动求娶的明珠当姐姐,显得十分大度。 沈时韫听到林娉婷将明珠请进了王府,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对明珠确实有过喜欢,但这些喜欢在三年前的替嫁中已经被消磨掉了。 明珠救过他不假,但明珠对他没有那么爱,至少没有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爱意。 沈时韫是个有洁癖的人,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感情上,既然他认定的这份感情有了瑕疵,他对明珠便歇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思。 林娉婷现在把明珠请进王府,难免会让楚王府招来很多议论。 沈时韫并不希望楚王府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凉风亭,林娉婷正和明珠喝着茶,“姐姐大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等到明家的风头过去,你再回去吧!” “谢谢王妃,明珠实在无以为报……”明珠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并不求姐姐报答,听说姐姐才艺过人,我正想跟姐姐学一些,希望姐姐不吝赐教。” “王妃谬赞,我所懂的不过是些皮毛而已,要是王妃感兴趣,我们可以相互切磋。明珠在京中也没什么知己朋友,见王妃只觉亲切。” 两人惺惺相惜了一番。 而后,明珠便教林娉婷熬养身药粥。 熬制期间,两人兴起,又切磋起琴技和舞技 “可惜现在不是落花时节,缺了一点点氛围。若是能有飞花作伴,妹妹这舞便更完美了。”明珠提议道。 “这有什么难的?翠萝院外花花草草可不少,刚才奴婢去采灵芝的时候,便见到了不少。”彩霞说。 “那你用花篮去采一些过来。”林娉婷吩咐道。 没一会儿,彩霞果真采了一篮花瓣回来。 林娉婷吩咐丫鬟们铺在地上,“这翠萝院别的不长,就长这些廉价的花草。” “偷了我的花草还嫌廉价,林小姐这脸可真大。” 明婵跟着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少了平时的随和。 “瞧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些花花草草又没写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是姐姐的?”林娉婷笑意盈盈的说。 “不知也没关系,我知道妹妹有的是银子,那这些药草就折合成银子算吧!你家丫鬟去践踏了我三亩地的药草,折合银子三千两……”明婵道。 “明小姐好不要脸,狮子大张口就要三千两,明小姐就这么缺银子吗?!”彩霞讽刺道。 “我出身不好当然缺银子,看来你上次还没有长记性。秋月,掌嘴!” 明婵话音刚落,秋月就上前,从身上抽出一块不知哪来的木板,啪啪给了彩霞两巴掌。 这下她的手终于不痛。 彩霞的脸却顿时红肿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明婵,眼眶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林娉婷顿时怒不可遏,“明婵!你竟敢打我的人!” 明婵道:“妹妹身边的刁奴恶性不改,屡次冲撞我,今天更是踩踏了我精心栽培的药田,我帮妹妹教训一下。” “你——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跟你拼了!” 林娉婷便要上前。 明珠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去劝架。 她拉住明婵,“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彩霞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药田,所谓不知者无罪,妹妹现在已贵为王府主母,当存宽厚仁爱之心啊!” “我的宽仁不是拿给你们欺压的!明珠小姐,你该拉的人不是我,我可没有要动手跟人拼搏的意思。”明婵提醒道。 不过明珠依旧没松手,死死拉着明婵,推搡着她。 林娉婷趁乱直朝明婵的脸上挠去。 明婵被明珠死死抱着,挣脱不开,眼见林娉婷尖锐的指甲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明婵用力一甩,和明珠调转了一个方位。 明婵发出一声尖叫,脸颊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林娉婷立刻指向明婵:“明婵!你太过分了!明珠小姐是你的嫡姐,你竟然这样害她!” 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有温热黏腻的液体从她的脸颊流下。 “四妹妹,你……你当真对我怨恨至此?甚至不惜要毁掉我的……脸?”明珠双目含怨,眼底蓄满了泪。 “是你非要抱着我,我要不躲开,毁的就是我的脸。”明婵冷静指出。 “明婵,明珠小姐都已这样了,你还在这里风言风语。”林娉婷道。 “明珠落得这样,你自己心中没点数?” 此时,沈时韫带着谢长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附近。 “殿下?!”林娉婷看到沈时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赶紧上前迎接。 今天林娉婷精致打扮过,像只花蝴蝶一样。 沈时韫冷淡的扫了她一眼,朝着明珠走去。 明珠双目垂泪,一手捂着血淋淋的脸,却依旧保持着姐姐的大度,“四妹妹,如果这样能让你解心头之恨,姐姐……不怨你。是我亏欠了你,亏欠了殿下,我罪有应得……” 她说着,不免哽咽。 明婵却只是冷漠的站在一旁看她哽咽说完这些,“去黔州吃苦受罪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怨呢?” 第95章 争取权益 第九十五章 明珠不由得拽紧了垂着的手,眼里都是泪,“殿下,明珠……对不起你!明珠这就走……” 她匆匆对沈时韫行了一礼,作势便要离开。 林娉婷一把拉住她,“明珠姐姐,你是我的客人,你不需要走。” 说罢,林娉婷又转向明婵:“姐姐,你太过分了!我看在殿下的面上叫你一声姐姐,你却总是拿过去来说事,你对明家有怨言,对明家之事不理不问便算了,为何对自己的嫡姐也如此尖酸刻薄?!” “我再尖酸刻薄,也比不过林小姐对亲嫂嫂的所作所为。”明婵道。 “你……”林娉婷心虚,“你还有脸提馨悦?” 明珠道:“是我有负殿下在先,姐姐有什么气冲我来就行,不必累及旁人。” “姐姐得了便宜又卖乖,殿下又没亏待过你,你为何总是一副被亏待的口吻,旁人听了还以为殿下当真亏待你,让你受如此多的苦和罪。”林娉婷立即转移话题,“若不是明珠姐姐把这门婚事推给了你,你又怎会有今天这样的身份和地位?” “既如此,那殿下,我现在就把这王妃之位让给明珠小姐。明珠小姐和林小姐如此投缘,想必两人定能姐妹情深,毫无芥蒂的共同把殿下伺候好。”明婵对沈时韫提议。 冷眼看了半天戏的沈时韫这才皱眉冷喝一声:“胡闹!” “林小姐处处针对妾身,妾身出身低微,长得也平平无奇,也自认实在配不上殿下。明珠小姐长得比我好看多了,又和林小姐姐妹情深,现在还住进了楚王府,妾身在这府里不得安宁。今日被践踏的是妾身的药田,来日被毁掉的说不定就是我自己了。” “姐姐真是小题大作,不过是一点药草而已,你便在殿下面前如此诽谤我们。殿下,妾身今日和明珠小姐结为金兰,当真不知这些花草是姐姐的,姐姐还打了妾身的贴身丫鬟……” “够了!”沈时韫实在是没兴趣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看向明婵,“你贵为王府女主人,气度该大一些,这样的小事都闹得这般大,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谈。” 明婵忍不住嘀咕:“我是主人却还要受气,这女主人不当也罢。” “你说什么?”沈时韫差点被她的天真愚蠢给气笑了。 明婵:“妾身气度不大,不想当这女主人。” “好!”沈时韫被她气着,“那你就别当了。” 明婵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恃宠而骄,如此小家子气,简直上不了台面,难怪自她回京后,这楚王府的后院就出了这么多事。 明婵的脸色依旧没多少慌乱,或许是她本来就长的黑黄,就算有脸色变化也不明显。 谢长辉倒是愣了一瞬,“殿下……” 他想劝点什么,可开了口却发现这不是什么恰当的时机。 林娉婷赶紧贴上去,“殿下别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姐姐确实太无礼了些,也不懂规矩礼数,害得妾身每次出去都要被姐妹们嘲笑。” 至于为什么被嘲笑,自然是因为他们楚王府有个上不了台面的王妃管家。 林娉婷虽然名义上是楚王的平妻,但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楚王府真正管理后宅的是那个出身卑微的明家庶女。 现在林娉婷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不料她还没高兴多久,沈时韫便冷冰冰道:“谁让你去毁她的药田?” 林娉婷的笑僵在脸上,“殿下,妾身真不是故意的。妾身与明珠……” “殿下,都是民女之错,请殿下收回成命,饶过四妹妹这一回吧!是明珠不该惹四妹妹生气,明珠以后会……离得远远的。”明珠插话道。 她看似将错全部揽下,却又故意避开了糟蹋药田这一事实。 林娉婷不乐意了,“明珠小姐为何要离得远远的?你可是我现在的金兰姐妹,我难得遇上如此志趣相投的知己。况且殿下都不介意,不知姐姐在担心什么?莫不是担心殿下找到心仪之人?” 林娉婷说这话时,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泛酸。 也不知明珠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楚王殿下的,殿下对明珠虽然故意不怎么搭理,但也没有故意给明珠难堪。 楚王殿下那般高傲的人,被这样一个中上姿色的世家女背弃,最终却没有对这世家女进行任何报复。 真不知该说殿下心胸开阔,是个真君子,还是该说楚王殿下对明珠用情至深。 等明婵这贱女人下线后,明珠这女人也绝对不能留。 不过沈时韫却没心情去猜林娉婷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落在了明婵身上,似乎想听她的回答。 虽说明婵这个女人之前一直对他体贴入微,可回京这些日子,沈时韫却有些看不懂她了。 若说她在意自己爱慕自己,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哪怕一句倾心于自己的话。 回京后明婵这女人更是对他冷淡至极,不仅不再照顾他的起居,甚至在床事上都不肯配合他。 明婵这女人不仅变得懒惰迟钝没心没肺,还经常给他惹些事来。 沈时韫只觉得明婵越发矫揉造作,跟林娉婷之流一样爱争风吃醋。 不过,明婵脸上的表情却很淡然,似乎根本不想搭理林娉婷,只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 沈时韫看了她好几瞬,也不见她有任何回应。 “四妹妹陪伴在殿下身边,本就是殿下的心仪信任之人。殿下重情重义,是个长情的真君子,四妹妹根本不必做无谓的担心。”明珠适时开口。 沈时韫的视线从明婵身上转移到明珠身上,盯着明珠看了会儿,目光幽而深。 明珠低垂着头,背却挺得很直,带着几分不卑不亢的倔强。 对于明珠和林娉婷在一起的事,沈时韫心中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她心中的明珠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三年前她都能够抛下自己,现在迫于形势和林娉婷在一起,以挽救岌岌可危的明家,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勇敢无畏善良聪颖的明珠,不知在她的成长岁月里经历了什么,让她逐渐变得患得患失,受家族所累。 沈时韫心中有失望,也有痛心,为那个十年前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纯真小女孩痛心惋惜。 “心仪之人?”沈时韫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不知是在笑明婵,还是明珠,抑或是他自己。 他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遇上心仪之人。 他的心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就算后来勉强捡回一条命,他这辈子也很难再爱上谁。 明婵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像一只木头玩偶。 明珠暗暗收紧了手,显得有些紧张。 “本王心仪之人早都死了。”沈时韫最终扔下这么一句。 明珠的身子跟着一僵,垂下的眼眸里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明婵对这个回答没什么反应,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林娉婷上前,“既然殿下并不心仪姐姐,那就更不该为姐姐生气了,妾身熬了一些药膳粥,算着也该熟了,殿下可要尝尝?” 似乎是怕沈时韫不肯去,林娉婷还特地补充道:“这药膳是明珠姐姐教妾身的,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沈时韫本来兴致缺缺,不过一想着明婵便是在这些小事上拿捏自己,他便没再拒绝。 他不想被明婵这女人牵着鼻子走,他平日喜欢明婵熬的药膳,但会熬药膳的又不止明婵一人。 是过去三年朝夕相处的惯性,让他习惯了身边有个明婵存在。 可如今这里不再是黔州,他应该改掉这样的习惯,重回原本该有的人生。 “殿下这边请吧!”林娉婷见沈时韫当真松了口,便更加积极了。 沈时韫跟林娉婷去到亭子里,已有丫鬟将新熬的药膳端了上来。 林娉婷道:“粥还有些热,妾身给殿下舞一曲吧!” 沈时韫面无表情地颔首。 明珠到一旁的琴台坐下,林娉婷随着明珠的琴声起舞。 还有丫鬟在旁边撒着没有用完的花瓣,营造一种落英纷飞的氛围。 “王妃……”秋月有些担忧的看向明婵。 没人知道她家王妃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些药田里,没想到今天却被人摘来如此糟蹋浪费。 明婵站在原地,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表情都依旧那么淡然,可秋月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殿下可知这些花草是治黑血疫的药?如此暴殄天物,是会遭报应的。”明婵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不就是一些药草,彩霞,给翠萝院送三百两银子过去,就当是我们给明小姐的赔礼了。”林娉婷很是不满的说,却没见沈时韫越发阴沉的脸。 沈时韫起身离开。 林娉婷不明白为什么楚王殿下又生气走了,“殿下,你的粥还没吃完呢!” 沈时韫:“本王现在没胃口。” * 明婵并没有回翠萝院,而是直接出了王府。 她表现得十分沉静,可秋月却总觉得有山雨欲来。 “王妃,你要去哪里?”秋月边追边问。 “我需要静一静。”明婵道。 秋月只得跟在她身后,怕她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大约隔了两刻钟后,两人出现在了西京府衙门口。 秋月满脸不解,“王妃来这里做什么?” 明婵长长舒了口气,“用法典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益。” 秋月:? 此时,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府衙里传来,依旧是那句惯有的招呼:“小婵,好久不见。” 第96章 后院起火 第九十六章 “谢大人。”明婵勉强一笑,脸上少了昔日的神采。 “小婵这是怎么了?”谢若安问。 秋月在一旁有些傻眼,她觉得谢大人对她家王妃的称呼过于亲昵了些,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 不,甚至比旧友的关系更近一些。 明婵道:“我有一事想劳烦谢大人。” “小婵何必如此生疏,只要谢某能做到的,定不推脱。”谢若安答应得爽快又真诚,“小婵先进来坐下说吧!” “多谢。” 明婵和谢若安一同进了衙门。 秋月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总觉得自家王妃来找谢大人有点不妥,殿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生王妃的气。 可她给王妃递了几次眼神,王妃却对她的提醒视而不见,甚至最后和谢若安并肩而行,把她落在后面了。 谢若安招呼明婵坐下,亲自给明婵倒茶水,“小婵可是有什么难处?” 明婵有几分失落道:“我种的三亩药田被人糟蹋了,这些药材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原本我想着若是对方态度能好一些,我认栽便罢了,不想对方不仅不知错,反过来指责我小题大做心胸狭隘。” 谢若安眼神一凛,“小婵放心,此事包在谢某身上。” “我原本没想来打扰谢大人,只是除了谢大人,我也不知还能求助于谁。” “无论小婵何时来找谢某,都不算打扰。小婵也不必对任何人迁就、忍让,这世上有些人自视高人一等,从不把旁人当人看,别说受辱的是小婵你,就算换作旁人,谢某也不会袖手旁观。”谢若安凛然道。 “谢大人仗义执言刚正不阿,是大锦百姓之福。”明婵对他浅浅一笑。 谢若安:“谢某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庇佑,小婵便别再取笑谢某了。” “我是真心实意夸赞谢大人,仰慕谢大人,不是取笑。”明婵纠正。 谢若安耳尖染了点红,“谢某去取状纸来。” 等到谢若安离开,秋月便对明婵道:“王妃,你和谢大人……” 明婵挑眉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秋月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只好咽下了心中的疑惑,“王妃准备告谁?总不能是林小姐吧?” “怎么?你觉得她不该告?”明婵反问她。 秋月摇摇头,“林小姐确实十分过分,只是这事闹出去,楚王府又会成为京城的笑谈,到时候殿下又会……疏远你。” 她说的是疏远而不是厌恶,想来也是很为自己的情绪考虑了。 不过明婵并不以为意,“殿下疏远我是迟早的事,在他眼里,我本就微不足道,也是他光鲜亮丽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抹污色。若是殿下想走得更远,定会舍弃我。” “既如此,在被舍弃之前,我为何不能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点点权益呢?” 秋月却并不这样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殿下对王妃你还是有旧情的,不然又怎会让你管理王府后院?而且……而且殿下从来没有宠幸别的女子,唯一的几次都是来到了我们翠萝院,这足以说明王妃你在殿下心目中还是不一样的。” “只能说你对殿下还不够了解,他但凡顾念一些旧情,也不会让我忍气吞声。”明婵道,“不过这并不重要。” “这都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秋月不解,“王妃可千万不要将殿下越推越远啊!” “当然是我的药田被毁更重要,那可是我们的心血,也是我平生最不能忍受的事。”明婵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秋月还是今天才见明婵露出如此郑重冷厉的眼神,平时的明婵随性佛系,只在意吃喝,仿佛什么事都入不了她的眼。 不过林小姐和明小姐确实做得很过分,她都替王妃感到委屈。 只是王妃这种处理方式又太激进了,她有些担忧。 可惜她的担忧无效,谢若安已经拿着状纸过来。 明婵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告诉了谢若安,谢若安将其一一写在了状纸上。 * 翌日。 楚王府后院着火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楚王殿下新娶的林家小姐欺负原本的糟糠之妻,把糟糠王妃明氏所种的药材全部都糟蹋了,只为了能在花瓣上跳舞,当真是嚣张矫情。 “我早就听闻那林家千金刁蛮任性,仗着林家权大势大,又有太后娘娘撑腰,平日里没少排挤比她优秀的世家女。那明家庶出的王妃无权无势,不被欺辱才怪。” “想不到这位庶出王妃竟敢状告林家千金,老夫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奇事。”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说起来楚王府的大王妃怎么还在府上种药材?她现在已经贵为王妃了,想要什么样的药才不会有?拿着银子哪里都能买到。”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我听说这位大王妃名义上是楚王府的王妃,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得宠的丫鬟,楚王殿下根本不喜欢她,之前连月银都没发放。” “天哪!竟有这样的事!楚王府这也做得太过分了吧?” “不止这些,听说这名大王妃在黔州的时候便靠卖药材才维持了楚王殿下的生计,如今楚王殿下回京了,却嫌弃她配不上王妃之位。你瞧这才回京多久,就着急着娶了林相之女为平妃。而且近日还跟明家嫡小姐旧情复燃,藕断丝连。” “不是吧?那明家嫡小姐之前不是明着让庶妹替嫁,如此这般自私自利的势利眼,楚王天下还愿与她旧情复燃?这嫡小姐图的只怕是他现在的权势吧?” “是又怎样?这楚王殿下可是个痴情种,就算那嫡小姐如此这般背弃他,他依旧很喜欢这位明家嫡小姐,你们可别忘了当初这门婚事可是楚王殿下主动求娶的。若不是真心喜欢,楚王殿下怎么可能求娶明家女?明家在京城又算不了多好。” …… 京城醉香楼里,各种传闻沸沸扬扬,楚王府已经成了京城的热门话题。 沈时韫今日刚从早朝下来,便被林相叫住。 “殿下,娉婷近日在府上……可好?”林相问。 “嗯。”沈时韫不知林相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微微颔首。 “不知殿下可有听到城里的议论。”林相又道。 “什么议论?” “听闻大王妃状告小女……”林相说道。 沈时韫眉心一皱。 林相又道:“小女在林家被娇养惯了,没受过什么委屈,性子难免骄纵了些,还请殿下看在小女对殿下一片痴心的份上,多担待指教。” “林相,林小姐可不只是骄纵了一点,她简直目中无人,罔顾国法。” 两人正说话间,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林相沉下脸,对前来的少年道:“睿王殿下,你就算要指认小女的罪行,也得先拿出证据。你这般张口便来,置楚王妃的声誉何处?” 沈时韫眉头也皱得更紧,每次他们楚王府遇上事,睿王都会来插一脚,尤其是事关明婵的。 沈时韫不知明婵和睿王何时关系变得这般好,竟让睿王三番两次帮她鸣不平。 “西京府衙今天早上都已宣判了,林小姐可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现在正在府衙大闹呢!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沈星野装作一脸震惊地说。 沈时韫和林相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 今天的西京府衙注定不太平。 只因谢大人接了一桩特殊案子,原告和被告都是楚王府的王妃,只不过一个是大王妃,一个是二王妃。 二王妃毁掉了大王妃栽种的名贵药材,此药材正好在大锦收录的保护名录中。 早在百年前,大锦因缺药材而吃了很多亏,不仅战场上官兵死伤严重,再加上后来爆发过一场大瘟疫,差点让大锦惨遭灭国危机。 幸而医圣出手,向当时的高祖提出了数条医改政策,才逐渐扭转大锦医疗资源欠缺的困境,也成功让大锦从瘟疫的阴影中走出。 后来,大锦便为某些难以种植存活的药材设下了保护法,损坏的数量若达到一定的规模,则可定为重罪。 因为在百年前,便发生过这样的事。 敌国在大锦培养的奸细纵火烧毁了大锦最大的药田,让大锦当时的困境一度雪上加霜。 这些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即使后来大锦日益强盛,天下国泰民安,这条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也一直没有废除。 这百年来,也甚少有人会犯下这样的罪,毕竟没人会故意糟蹋别人规模种植的药田。 “林小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林小姐不要为难本官。”谢若安坐在高堂上,满脸皆是严肃之色。 “我就看你们谁敢动我?”林娉婷从没受过如此大辱,“我也是楚王府的王妃,说句不好听的话,楚王府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就算把楚王府的院子翻过来,你们也管不着!” “按林小姐这个道理,那你私库里的东西是否也有我的一份?”明婵问,“如果林小姐愿意把你私库里的东西给我折腾,我也愿再大度一次……” “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私库!”林娉婷暴跳如雷,转头见着沈时韫和林相出现,林娉婷立即哭丧道:“父亲,殿下,请你们为娉婷做主!我不想活了……” “又没人拦着你。”沈星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从旁边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白晃晃的刀,递了过去,“来,林小姐,我助你一臂之力。” 第97章 给我道歉赔我损失 第九十七章 林娉婷被吓了一跳,尖叫着赶紧往后退。 “爹救命!睿王要杀我!”林娉婷反应激烈。 沈星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助你一臂之力,你不是不想活了吗,我贴心给你递刀,你现在又要叫林相救你的命,你这人真是虚伪。” “你——”林娉婷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还从来没被人这般当众羞辱过,顿时气得柳眉倒竖。 可偏偏给她难堪的这个人是皇上最喜欢的睿王殿下,林娉婷也只能咬牙把气往肚子里吞。 “阿爹,女儿现在真不想活了。”林娉婷只能求助的看向林相。 林相现在的脸色也很难看,睿王摆明了和他们作对。 至于林娉婷是什么德性,林相心中也再清楚不过,林娉婷早就被溺爱女儿的林母养废了。 “娉婷,别再闹了,你这般毫无贤淑之态只会让更多的人笑话。”林相板着脸说,他虽然也疼林娉婷,但到底身居高位,更注重自己的名声和面子。 “爹,你也觉得是女儿胡闹吗?可是我根本不知那是明婵种的什么劳什子草药,不是说好楚王府的东西都是我的,为何我动自己家里面的花花草草,还要被府衙抓起来?女儿的脸以后往哪里搁?”林娉婷哭诉着。 “林小姐,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小婵姐跟着三皇兄吃了三年的苦,是楚王府正所应当的正妃。更不要说那是我三嫂种的东西,你糟蹋了不但不赔礼道歉,还在这公堂上胡闹,果然不愧是京城最嚣张跋扈的世家千金。”沈星野讽刺道。 “睿王殿下,这既然是楚王殿下的家世,我们这些外人便不要再掺合了吧!若是闹出去,不仅对楚王府不好,对两名王妃的声誉也不好。”林相拖长的语调说,语气间隐隐有威胁之意。 “林相真是好算计,明明是你自己教子无方,教出这么个嚣张跋扈心术不正的好女儿,你现在还要偏袒她,那本王就只能替小婵姐讨一讨公道了。”沈星野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林相暗中攥紧拳头,“睿王殿下,明小姐是楚王殿下的妃子,你这样直呼其名,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那也总比直接把别人的药田毁掉好,小婵姐对本王有恩,本王这称呼哪里有问题了?”沈星野问。 沈时韫眸色冷沉,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目光明明暗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婵和沈星野站在一起,并没有阻止沈星野这些并不客气的话。 林娉婷和林相现在有些难以收场。 不过还是林相能屈能伸一些,“那睿王殿下打算怎么才肯罢休?娉婷也并非有意毁掉明小姐的药田。” “你们最该道歉的人难道不是本王的三嫂?”沈星野挑了挑眉,一副少年意气,“嫂嫂,你看看这事怎么处理?要是你不想罢休,我就去宫里找母妃和父皇。” 林娉婷听到这话,牙关都差点咬碎了。 明婵那个丑女人长得如此普通,这个睿王殿下竟还如此巴结她,真是气死人! 明婵道:“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求太多,只求林小姐能给我赔礼道歉,并赔偿我的药田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