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求你疼疼我》 第1章 我会疯的 明正五年冬,下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天气极冷,滴水成冰。 国师府内,地龙烧得极旺,熏香袅袅,暖意融融。 宋暖意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难耐地扯着身上的衣服。 她冰肌玉骨,容色倾城,却香汗淋漓。只因中了媚药,一经撩拨,便弥漫成燎原大火。 “大人……” 宋暖意实在忍不住,起了身,朝堂中眼神阴鸷的男人扑过去,“……国师大人……求您疼疼我……” 她扑倒在他怀里,嗓音娇滴滴、软糯糯。 距离过近,魏临渊清楚地看到她鼻头上渗出的一排细密汗珠,白皙秾丽的面颊上的细绒毛,闻到她身上的茉莉花香丝丝缕缕地勾人。 然而,这个正襟危坐的男人,下一刻却眼眸陡然狠厉,一个用力,将她掀翻在地。 “滚!” 宋暖意头撞在梨花木椅脚,痛呼一声,眼里浮现起浅浅水汽。 “好疼!” 这狗男人,心真狠! 老娘这么美,竟然视而不见,莫非是眼瞎? 体内烈火熊熊,已经将她理智烧灼殆尽,顿时大声嚷道,“都到这份上了,你都不碰我!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是不是不行啊!” 但吼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缩着脑袋怂哒哒要逃。 这可是国师,是这本书里最牛逼的男人! 相传他权势滔天,暴戾恣睢,杀人如麻! 而她,竟敢当众质疑他“不行”? 完蛋了! 果然,就见魏临渊倏地起身,紧握的双拳绷出青筋,咬牙,“来人,把她拖出去喂狗!” 顿时,几名侍卫如狼似虎地冲进来,提着大刀,寒光森森。 “我咧个去……” 宋暖意果断爬起,扭身往门口跑,可跑不了两步,就被堵住去路。森寒的刀尖近在眼前,宋暖意心生绝望——看来今天是活不成了,个狗男人,老娘要与你同归于尽! 于是,她又折返朝着魏临渊冲去! 可她跑得太快,脚下一滑,整个人大叫着把魏临渊压倒! “砰!” 魏临渊被她扑倒在地,后脑勺重重撞在地板上。 他蹙了蹙眉,脑子阵阵昏眩,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顿时,时间仿若停止,四周一片死寂。 宋暖意心凉了半截,摇着双目紧闭的魏临渊,“魏大人,你醒醒!” 魏临渊毫无反应,无数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宋暖意强笑道,“诸位大哥别急,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唤醒国师大人……呃!” 一把刀划破她脖子上的肌肤,鲜血滴落。 她双脚一软,瘫坐在地。 “谋害国师,罪该万死!” 吴善海的刀再往前递一分,便要削掉宋暖意的脖子。 宋暖意瑟瑟发抖,闭上了双眼——麻的,才穿过来,就被人下药送到“活阎王”床上,还没活够半个时辰就要死了,她估计是穿书史上最短命的穿越女了!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耳边倒是听见一声低沉颤抖的“姐姐”。 她低头,撞入到一双充满了偏执、占有、疯狂、烧灼的瞳眸里。 “姐姐……”魏临渊坐起,猛地搂住了她。 侍卫们一愣,吴善海更是挥手让他们放下刀,以免误伤了他。 魏临渊妖孽般俊美的脸埋在宋暖意怀里,声音嘶哑而抖颤,“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再也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不会对你有任何逾越之举。若你不信我,你便把我绑起来,可好?姐姐,我求求你,再也不要跟他人在一起,再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他眼角绯红,泪水打湿宋暖意的衣襟,瑟瑟发抖,像溺水之人般的紧紧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宋暖意呆若木鸡,人都傻了。 娘呀,她出息了,居然被权势滔天的国师大人抱着哭。 可谁来告诉她,为何冷酷无情的“活阎王”,会变成病娇偏执的小奶狗? 从他这破碎不成音的话里,能感受到他浓烈疯狂的情感和爱而不得的绝望。 他一定爱惨了那位“姐姐”吧? 莫非,他把自己错认成了书里的白月光女主,白安宁? 没错,宋暖意穿书了。 她在前世因意外惨死,之后灵魂莫名穿到了这本书里,成了一名炮灰女配。 书中的男主是魏临渊,女主是他的白月光白安宁。 而宋暖意则是伯爵府的主母,今日是被夫家送到国师府里,来卖身求荣的。 作为一名女炮灰,男主魏临渊自然碰都没碰过她一下。 但女主后来却误会了,并恨极了她。 于是,他俩在各种矛盾、误会之下,上演一场绝世虐恋。 最后的最后,白安宁和魏临渊佳偶天成,欢喜HE了。 但是,大婚之日,白安宁却找了十几个乞丐,将她生生凌辱至死。 想到这里,宋暖意抹了一把心酸泪。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绝对不想死第二回! 所以,现在要不要趁魏临渊撞坏了脑子,先睡他一回? 说不定改变了原本剧情的走向,能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想到这,宋暖意忙轻咳一声,“大人,您别这样~~” 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故意在男人身上蹭,处处点火。 果然,下一秒,魏临渊就将她搂得更紧,力道大到要把她的腰肢折断。 侍卫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吴善海说,“大人,属下请府医给您瞧瞧?” 魏临渊像是没听见,只抱着宋暖意哭。 宋知暖连忙挥挥手,“他情绪不稳定,先不要请府医,免得刺激到他,你们退下吧,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吴善海犹豫,魏临渊撩起眼皮,目光冷沉沉的看过来,猩红的瞳仁里翻涌着嗜杀、残虐,“滚!” 单一个音,便能让人吓破胆,威压滚滚而来。 吴善海带着一帮人滚了,还体贴地关上门。 魏临渊的唇,渴望触碰,却又带着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宋暖意的耳朵,薄唇亲了又亲,抚摸她的后背,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语气带着几分压抑:“别怕,我只是太想你,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嘴上这么说,但双手和唇,却一点儿也不安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宋暖意身子都软了三分,急促的呼吸,与他的纠缠在一起,逐渐滚热。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俯身压下,声音低沉,极致的蛊惑,“姐姐,让我好好看看你,可好?” “不好!”宋暖意挣扎,“魏临渊,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什么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 魏临渊黑眸灼灼,“你就是我的姐姐。我只有你,从未有过别的女子。” “姐姐,莫要再推开我,不然,我会疯的。” 他漆黑的双眸欲念翻涌,用低哑沉磁的嗓音,一声声一句句,诉说他的思念,而后低头吻上她纤细的脖子。 一股电流般的刺激传遍宋暖意四肢百骸,她浑身酥麻,绵软,心神被他身上清冽的松香占据,心头那点抗拒,也土崩瓦解。 “姐姐,你是我的!” 第2章 把国师给办了 女子的娇吟与男子的粗重呼吸混杂在一起,空气仿佛都被烧灼。 夜色渐浓,窗外的风灯随风摇曳,照出窗纸上影影绰绰的交叠身影。 有人快速取下风灯,不让外人偷窥到屋内的旖旎。 …… 翌日清晨,外头仍然下着雪。 随着男人的离去,被窝里的热度急速下降,宋暖意打了个喷嚏,又缩了缩肩膀,人生生被冻醒,缓缓睁开了眼。 阳光照在窗棂,也照亮了满室的旖旎暧昧。 那些火爆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里,她眼睛倏地睁大,人也弹坐而起。 可刚一动,酸疼瞬间弥漫至全身。 狗男人,真行啊! 昨夜她整个人都像在云端飘,痛苦和愉悦交织,晕陶陶,抱着魏临渊哭着求饶,无助又无力,却被他连哄带诱,任由他翻来覆去的折腾。 最后,她恍恍惚惚,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她掀开被子,被窝是干净的,底下也清清凉凉,像是上了药。 床头还放着一套新衣裳,华丽的狐裘披风搭在床靠上,显然也是为她而准备。 算这狗男人有几分良心! 宋暖意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见四下无人,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她的身子被折磨狠了,迈一步都钻心的疼。 “魏临渊,你个禽兽!” 马车停在角门,她走到那儿,痛出一身的冷汗。 丫鬟明玥和车夫等了一宿,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见到她,忙不迭迎上来。 明玥瞧见她白皙的脖子上触目惊心的血痕,顿时红了眼眶,“夫人……” “回去再说。”宋暖意道。 但事实上,回到家,她也什么都不想讲,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进了房间便钻入被窝,继续补眠。 …… 国师府。 “爷,顾夫人……”吴善海刚提个称呼,便感觉上头那位锋利如箭的眸光,要把自己射个对穿,忙改了口,“宋小姐回去了。” 魏临渊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收紧,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波涛汹涌。 昨夜那一幕幕,在脑海里走马观花掠过。 他被她扑倒,后脑勺撞击地板,他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她产生几乎病态的爱慕 这样的他很不对劲! 莫不是那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来人,传吴用。” 吴善海很快把太医院院首吴用请了过来。 魏临渊将自己昨晚的反常行为,说了一遍。 吴用问得仔细,从宋暖意扑倒他到俩人结合,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 然后,又问到他近况: “国师最近可曾犯过头疾?” “未曾。” “昨晚睡眠如何?” 魏临渊面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不自在。 他失眠已久,可昨晚上他太过孟浪,几乎彻夜未眠,只天将拂晓时睡了半个时辰,怎知好是不好? 吴用见他神色,心中了然,沉吟道,“国师像是脑子受到猛烈撞击造成的记忆错乱,与头疾、失眠与否无关,偶然之事,不打紧。不过,” 旁边的吴善海先是神色一松,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可吴用语气一顿,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又与中了情蛊的情况极为相似,您需把顾夫人传来,下官瞧过她,才好诊断。” 吴善海忍不住问,“你怀疑是顾夫人给爷下的蛊?” 吴用没把话说死,“国师病情复杂,下官不敢妄言。假如情蛊是顾夫人下的,蛊母定在她手上,国师体内的是子蛊。她靠近国师,便会刺激到子蛊,导致国师心绪错乱,将她当做心爱之人,与她不知疲倦地欢好。长此以往,国师会精尽人亡。” “该死!” “啪”的一声,魏临渊手里的茶杯碎成粉末,深邃的眼眸涌动着嗜血、狠厉的杀气,骇人至极。 他昨晚的状况,与中情蛊太像了! 而观宋暖意的性情也不同以往,妩媚放荡,只为诱他沉沦,好给他下蛊! 是他大意了! 见他动了杀心,吴用提醒,“切不可杀顾夫人,否则蛊母会发狂,您的心脏也会被子蛊啃噬掉。” “啊?”吴善海觉得毛骨悚然,“那岂不是拿她没办法?” “得让她心甘情愿不抗拒,才能把蛊母诱出。” “那她是想控制爷?” “下官不知。”吴用道,“以上皆是下官猜测,不一定是真。下官建议,国师先静养两日,看是否还失控、睡眠如何,再作打算。” 把吴用送出门后,吴善海折回来,说,“爷,不如属下取些伤药、补品给宋姑娘送去,让她误以为,您对她上了心,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魏临渊捏了捏眉骨,“准。” …… 宋暖意睡不到半个时辰,明玥便将她喊醒,“夫人,世子回府了。” “他回便回,与我何干!”没睡够的宋暖意,脾气不太好。 “夫人,您这儿有许多红点儿……”明玥红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与锁骨,“世子爷看到是不是不太好?奴婢帮您用脂粉遮一遮吧?” 宋暖意讥笑,“他这个把妻子送别人床上凌辱的畜生,都不觉得肮脏羞耻,我凭什么要遮?” 明玥喏喏,“夫人,只怕世子会在言语上轻贱您……” 宋暖意沉默了许久,“你出去拦住他,不要让他进来。他若要硬闯,你就说顾才人之事,我不会再帮忙。” 等明玥出去,宋暖意也没了睡意,让丫鬟服侍着起身。 她身上布满青紫与红印,让所有人都吓白了脸。 听说夫人被送给国师大人暖床,看来是真的! 被折磨成这样,也太惨了! 面对这些异样的目光,宋暖意不在意,让她们多烧几个火炉,放上好的银炭。 丫鬟们有些惊讶,以往屋内生了地龙,世子夫人便不会再生火炉。 实在太冷受不住,才让烧些普通黑炭再掺杂少许银炭的,今日真的这般舍得? 但如今伯爵府是她管家,无人敢置喙她的决定,俩二等丫鬟应“是”,下去张罗。 宋暖意慵懒地靠坐在贵妃榻上。 这伯爵府是吃人的牢笼。 第3章 遮羞布 成亲当天,她的丈夫顾青从头到尾没出现,让副将去迎亲,洞房花烛夜与他的心上人贺嫄女将军在外私会。 新婚第二日,顾青便求到圣上面前,以军功换一道赐婚圣旨,他要娶贺将军为平妻。 可他与贺嫄立的是小战功,圣上本不允,他又说起祖上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之事,希望圣上感念祖上的贡献,为他做主一回。 这让太后反感至极,怒斥顾青厚颜无耻,利用先祖,负心薄情,让正妻难堪,败坏朝纲风气,不允。 求不到圣旨,顾青便宿在军营不回家,两个月后,又以带兵剿匪为由,消失了半年。 而在这半年里,原主既要假装大度不介意,还得掌管偌大的伯爵府,拿嫁妆补贴亏空,心力交瘁。 伯爵府式微,顾家子孙除了顾青有点出息外,其余都是酒囊饭袋,不堪大用,靠祖上荫蔽度日。 但姑娘却生得玲珑貌美,每一代都有姑娘入宫当皇帝是妃嫔,最高妃位是顾青的姑母,是先帝的皇贵妃,但早已去世十几年。 而顾青的二姐顾钰却有些废,入宫三年还是才人。 她便沉不住气,在宫里上蹦下跳打点、笼络,不得章法。 皇帝沉迷书画乐器,无心政务,国事全依赖国师魏临渊。 魏临渊权倾朝野,伯爵夫人便让原主去勾引他,好扶持她的好女儿上位。 因为,魏临渊落难时,原主的爷爷对他有过一饭之恩,他对原主多有照顾,也准许她自由出入国师府。 几日前,顾钰与王贵妃争宠,被皇帝处罚,伯爵夫人慌了神,便不惜给原主下药,将她送到魏临渊府中。 半道上,原主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竟气急攻心,猝死了。 换她醒来,人已在魏临渊房间内…… “宋暖意,本世子回房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你太放肆了!” 伴随着怒气腾腾的声音,一名身穿黑色鹤氅的男子,大步进入房内。 明玥着急忙慌地跟在他后头,无奈地冲宋暖意摇了摇头。 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是拦不住顾青的。 宋暖意挥了挥手,屏退左右,人却懒洋洋坐在那儿不想动,“世子爷,来我院子,所为何事?” 她声音淡漠中透着一丝沙哑,顾青抬眼就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痕和点点红梅,显得十分暧昧。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你好歹找个围脖遮一遮,这般赤裸裸显露出来,成何体统?让我西伯爵的脸面何存?” 他也知原主被送给了魏临渊,但他不在乎。 见她脖子受了伤,也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他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的面子! 这心得多肮脏冷血,才能做到面对被家人送到他人床上凌辱的妻子,而无丝毫愧疚的? 宋暖意死死地盯着他,胸腔内恨意翻涌。 这是这具身体本来的情绪,她心中默默道:你放心去吧,这个仇,我帮你报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的原因,那股堵在胸口的闷气,竟悄无声息散去。 宋暖意轻嗤一声,“世子爷,我遭人欺辱,是拜你所赐!你嫌我脏,殊不知你和整个伯爵府,比我肮脏一千倍!” 顾青面色有些难看,“你对国师觊觎之心,路人皆知。家姐处境艰难,你肯帮一帮她,我娘便遂了你的愿,送你上他的床,你有何不满的?各取所需而已。” 宋暖意忽然笑了,满眼的嘲讽,“我这辈子与魏临渊讲话的次数不超过十回,你想给我泼脏水,往自己身上扯遮羞布,也该找个算样儿点的理由。” 和以往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同,眼下她笑容肆意,眸中秋水潋滟,眼角往上勾,一笑便勾魂摄魂。 顾青喉头发紧,他这是第一次正眼瞧她,竟觉得她比伯爵府的姑娘都要美几分,端的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她就那么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如狐似妖,妩媚入骨。 一想到她在魏临渊身下盛放,他就莫名的烦躁。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我来这儿不是与你争吵的。嫄儿已有孕,我将迎娶她过门,特来知会你一声。” “哦?”宋暖意有些意外,“贺嫄她一个女将军,竟也肯给你做妾么?” “我说过多少回,嫄儿不是妾,而是平妻。”顾青有些不悦,“嫄儿巾帼不让须眉,无名无分地跟了我这么久,我又怎会给她难堪?” 提到心上人,他眼里全是温柔,嘴角微扬,深情缱绻。 “所以,你心疼她,就作践我?”宋暖意哀哀叹气,“我当初若不是多看了你一眼,被你这身臭皮囊所迷惑,哭着求着要嫁入伯爵府,轻贱自己在先,也不至于被你们欺负到这地步。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的付出,是喂给了狼心狗肺,怨不得你啊。” 顾青有些难堪,目色沉沉,“你用不着在这儿阴阳怪气,你个商户之女,嫁入我伯爵府,你和你娘家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与体面,你还有什么委屈的?” “好处没见着,体面也木有,倒是我成了这全国都的笑话。”宋暖意打了个哈欠,“此事我已知晓,世子爷,请回吧。” 她既没哭闹,也没喋喋不休的埋怨,这让顾青有些不适应,“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世子爷想我说什么?”宋暖意有些茫然,随之又恍悟,“哦,对了,我不同意贺嫄进门。” “宋暖意!”顾青又生气又无奈,“你这又是何苦?你的正妻之位,无人撼动,掌家之权,嫄儿也不会与你抢。你所在意的一切,嫄儿统统不在意。她心思通透而磊落,你不了解她有多好……” “打住,她再好,也与我无关。”宋暖意有些不耐,“我还是那句,她想进门,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顾青拔高了声音,“我心不在你处,你这般为难我和嫄儿,只会让人瞧不起。” 顿了顿,他做个深呼吸,“我和嫄儿商量过了,你若是心里不踏实,我可以给你个孩子。嫄儿不似你,她大度宽容,她不会同你计较这些。” 宋暖意笑了,眼眸晦涩不明,“不牢世子爷费心,我孩子的爹,绝不可能是你。” 顾青再也忍不住,掐住她的手腕,“不是我,你想给谁生?是不是魏临渊?” 宋暖意的手被他掐疼,也怒了,“关你屁事!撒手!” “魏临渊不会让你个残花败柳怀他的孩子,宋暖意,你另有奸夫,对不对?”顾青一张清俊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你如此轻浮放荡,不安于室,不配做我这伯爵世子夫人,我明日便将你休了!” 宋暖意不甘示弱,“好哇,你休!我给魏临渊吹枕边风,看他怎么对付你。” “你敢威胁我!” 顾青面色铁青,手掌高高扬起。 宋暖意忽地起身,往外跑。 “你要做什么!”顾青预感不妙,“快拦住她。” 第4章 大闹一场 然而,事发太突然,下人都在外面,等他们反应过来,宋暖意早已冲出院子。 “世子夫人,千万别做傻事啊!” “拦住她!” 整个伯爵府都惊动了,一帮丫鬟嬷嬷跟在宋暖意身后。 明玥与知秋惊慌失措在后头追,却将顾青挡了好几回。 大雪天的,护院都在房内喝酒,宋暖意又跑得快,等他们闻讯而来,她已经让门房打开大门,冲出门口。 顾青大喊,“宋暖意,你发什么疯!回来!” 伯爵府的正前方,在茫茫大雪中,有辆马车经过。 听见这喊声,车厢里的女子让马车靠边停,她撩起车帘,往外望去。 宋暖意站在门口,大雪落了她满身,神色凄婉。 “夫君你既厌恶我,为何娶我?” 顾青一噎,又听她幽幽地说,“你可知,表面光鲜亮丽的伯爵府,其实是个入不敷出的空壳子?我用嫁妆填补亏空,与商贾学经商,为节省开支,被各房怨恨,我为伯爵府殚精竭虑,你却不念我半分好,要休了我!” 她眼神决绝,忽地一头撞向大门! “宋暖意!”顾青飞身挡在她面前,她撞到他身上,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她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眸震颤,纤细的脖子有道醒目的血痕,整个人凄美绝世,引人怜惜。 这时老夫人也追了出来,脸色发白,胸膛剧烈起伏,眼眶噙泪,“你个傻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亲也不想活了。青儿愣着作甚,还不快些抱意儿回去。” 门外已有些街坊、路人在指指点点,顾青压下内心的怒意,“堂堂世子夫人,当街耍泼惹人笑话,成何体统。” 他上前拉宋暖意,“起来。” “别碰我。”宋暖意打掉他的手,哭得梨花带雨,“母亲,夫君要休了我,我真不想活了,你拦我一次,拦不住我两次。” 什么! 老夫人额头青筋直跳,青儿他疯了吗? 休了宋暖意,日后去哪儿找个像宋博裕那样的冤大头亲家,源源不断往府里送财富? “意儿,只怕你误会了,青儿他是要娶嫄儿为平妻,并非要休了你。” “做平妻也不行。” “意儿!”老夫人脸沉了下来,“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的?嫄儿她……” 宋暖意泪流满面,胸口憋闷,替原主不值,“我的嫁妆都贴府里了,夫君不喜欢我,等贺嫄做了平妻,这个家,将再无我的一席之地,我不如死了算!” 这时有人看不过眼,纷纷说: “这是要宠妾灭妻啊。” “呸,那贺嫄尚未过门,连个妾都不算,顶多算个姘头!” “伯爵府吞掉正妻的嫁妆,还要休掉她,这也太欺负人了。” 听着这些议论,老夫人眼前发黑,衣袖里的手指死死掐住手掌心。 她凑到宋暖意跟前,恶毒低语,“你个肮脏玩意儿,能和贺嫄平起平坐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你还有脸闹?赶紧给我滚回去!” 宋暖意冷笑,舍得把伪善的那层皮撕下来,不装了? 不好意思,她还没演够! 宋暖意的眼泪沿着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滚落,像是被老夫人的话吓住,娇躯瑟瑟发抖,“母亲,我听话,不要再把我送给国……” 顾青一把捂住她的嘴,愤怒咬牙,“休要胡说!” 明玥见状,忽地慌张跪下磕头,“世子,求求你,不要打夫人!” 知秋愣了下也跪下哭嚎,“夫人身上全是伤,不能再打了!” 众人惊愕,越发替宋暖意打抱不平: “这顾世子还打妻子啊?” “听这世子夫人的意思,世子要把她送给谁?卖妻求荣吗?” “顾青真不是个东西!” 宋暖意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她这一闹,加上两个丫鬟的神助攻,伯爵府的名声,毁了一半吧。 明日弹劾顾青和贺嫄的奏折,会像雪花一样落在皇帝的案桌上。 顾青面色阴沉,他也想到了可怕的后果,怒火高炽,失去了理智,拽住宋暖意的头发就往里拖。 宋暖意头皮都要炸开,急声求他,“我约了几个掌柜这几日谈买卖的,夫君不要打我的脸……” 老夫人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声音压得低,眼底却满是阴毒,“你掌家,你代表的是伯爵府的脸面,你身上是不能留伤痕。但你放心,惩罚你的法子多得是,比如在你身上扎一千根针,烧红的烙铁摁你后背……” 宋暖意轻声打断她,“您还不知道吧?国师大人,对我很满意,随时要传我伺候呢,倘若他知道你虐待我,你猜他会不会心疼?” 老夫人气得面容扭曲,气度全无,手下一个用力,“你个贱人,找死……” 忽然,有道怒沉沉的声音传来,“这是在做什么!” 老夫人转过头,只见脸色阴沉的吴善海,大步走来。 高大的身躯稳重如山,带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暗处那马车里的女子倏然心惊,忽地把脑袋缩回去,生怕他看见。 围观的众人认出他是魏临渊的人,也都一哄而散。 老夫人有些慌乱,换上一副笑脸,“吴大人,您怎么来了?” 吴善海没理她,锐利的眼眸,带着几分讽刺,看向顾青,“顾将军,当众殴打妻子,好大的威风啊。” 顾青如触电般松开拽宋暖意头发的手,面色青白交错,“大人误会了,我没有……” 老夫人笑得比哭难看,“吴大人,是意儿她……” “伯爵府的丑事,我没兴趣知道。只不过,”吴善海看向宋暖意。 她白嫩的下巴和脖子,都有狰狞的红色指印,显得楚楚可怜。 “国师患有头疾,顾夫人按摩手法了得,需为国师治疗,顾夫人可不能有半分闪失。” 老夫人心头骇然,忙不迭道,“吴大人,请放心,老身向来当意儿亲闺女般疼,无人欺她的。她这会儿是心里有些不痛快,闹情绪,回头青儿哄哄她便好。” 吴善海面沉如水,“顾夫人因为何事,而郁结在心?” 这是要为她出头? 宋暖意怯怯地瞟了顾青一眼,欲言又止。 “顾夫人是有什么顾虑么?”吴善海眉头竖起,身上散发出浓浓威压。 老夫人心更慌了,“意儿,你既不喜嫄儿,抬她做平妻之事就此压下,等你气消了再说……” 顾青怒声打断,“母亲!” 第5章 血海深仇 老夫人怒容满面,喝斥,“你给我闭嘴!” 她看向宋暖意,神色又变得和颜悦色,“别怕,娘给你做主。” 宋暖意眼神怯怯的,“可夫君他,要休了我……” 老夫人压着后牙槽,“有我在一天,他就休不了你。” 宋暖意苦涩一笑,样子隐忍而克制,柔声道,“多谢母亲为儿媳做主,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吴善海一挥手,身后的侍卫上前,手里捧着几个盒子。 “天气严寒,夫人体虚,国师特命在下送些滋补药物给夫人补补身子。” 宋暖意盈盈拜谢,“多谢国师大人体恤。” 明玥和知秋连忙接过。 “还望夫人为国师大人治头疾尽心些。” 吴善海大步离去,宋暖意也被两个丫鬟搀着离开,暗处那女子言简意赅的道,“掉头回府。” …… 宋暖意换了身衣裳,柔若无骨地倚靠在贵妃榻上,让丫鬟伺候着泡脚。 她穿着软底棉鞋跑出去,鞋子被雪水浸透,冰冷刺骨,泡了好一会儿,双脚才逐渐回暖。 “夫人,您方才好生厉害。”明玥眨着崇拜的星星眼,小小声,却抑制不住的雀跃,“世子爷和老夫人气得面色发青,奴婢瞧着就解恨。” 宋暖意轻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解恨啦?往后呀,会比这个更精彩。” 按书中的剧情,贺嫄被抬做平妻,婚宴大肆操办,花费巨大,吃掉原主的三分之二嫁妆,之后顾嫄又怂恿顾青向宋家伸要钱。 宋博睿一再而三的接济,他俩却越来越不满足,设局害死了原主大哥和小弟,大嫂也抱着侄儿投湖自尽,他俩趁机吞噬掉宋家大部分财产。 随后,白安宁出手,诬陷宋博睿与胡人勾结,成为压死宋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血海深仇,她绝不能放过这对狗男女和白安宁。 而这伯爵府也必定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欠原主的,她都要伯爵府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想想都有些激动了呢…… 明玥面上一喜,“夫人,您要对付贺嫄吗?” 宋暖意笑容妩媚勾人,“何止是她。” “可是,夫人……”明玥吃惊,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夫人面容有些憔悴,可那双如山泉水般的眸子,澄澈中又带着几分娇媚,通身气息灵动透彻,全无之前那忧郁颓废的模样。 以前夫人不争不抢,眼下她野心勃勃。 夫人这是被伯爵府逼狠了,大彻大悟变了性情? “可这样一来,您便得罪了整个伯爵府,没了退路。” 明玥心痛又忧心。 夫人自小被老爷夫人娇宠着养大,嫁到伯爵府却整日以泪洗脸,没过一天好日子,还要被送给国师凌辱,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夫人要怎么办! 宋暖意掀掀眼皮,嗓音透着慵懒的哑意,“娘家就是我的退路呀。我心中有数的,不慌,啊?去,把我嫁妆单子拿来。” 明玥见她浑身散发出自信的光芒,心里头也对她多了几分信服,擦干眼泪,“是。” 她取来册子,在案几上摆了几碟子精美的糕点,再送上一盏香气四溢的热茶,软声道,“雪下得大,食材怕是要送得晚些,您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宋暖意还真饿狠了,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一杯热茶,才打开厚厚的嫁妆清单。 宋家是皇商,经营着酒、布匹、茶叶等生意,其中果酒与积金锦为宫廷御用品。 原主是宋家的嫡女,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但她没有染上富家千金娇纵跋扈的臭毛病,她知书识礼,善良懂事,是全家人贴心的小棉袄。 她心仪顾青,扬言非他不嫁,她爹宋博裕便厚着脸皮,亲自上门提亲。 然而,顾家虽然落魄,可到底是权贵,清高自持,将宋家贬得一文不值,把宋博裕轰了出去。 其实,当时苦苦支撑门楣的老夫人已然意动,不过还是有些不甘,故意拿乔。 宋博裕吃了几次闭门羹,尊严被踩在脚底下,许给顾家无数的好处,老夫人才松了口。 嫁妆足足凑了六十四抬,全是实打实的贵重之物,几乎掏空了宋家一半财产。 成婚当天,送亲队伍抬着嫁妆,绕城走了一圈,喜糖喜饼当街撒,烟花爆竹放了一整日,十里红妆,浩浩荡荡,从娘家门口一直铺到伯爵府。 给足了原主体面,也轰动了整个国都。 不知多少姑娘羡慕原主,都说能做宋家的女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谁知,顾青却连面子功夫都不愿做,大婚当日离府,在外头与别的女子私相授受。 宋家嫁女有多高调,受的屈辱就有多大! 原主和自己的爹成为全国都的笑话,她却被老夫人洗脑,仍然深爱着顾青,暗地里拿嫁妆贴补伯爵府…… 宋暖意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陷入沉思。 她方才查账,嫁妆没了三分之一。 都是变卖田产、铺子、金银玉器的多,折算银子,最少价值十来万两。 这个钱已经填在伯爵府的窟窿里,她必须让伯爵府吐出来。 等拿回嫁妆,她回娘家,再来对付白安宁。 “明玥,把知秋喊进来。” 明玥和知秋是她娘培养出来的人,都值得信任。 只不过知秋性子寡言木讷,明玥心思玲珑,原主有事更愿意和明玥说。 知秋进来,目光落在宋暖意脖子上的伤,眼眶也泛红,却垂眸掩盖住那份心疼。 夫人心里已经够苦了,再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无疑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她得忍住! 宋暖意看向她,“知秋,准备下,明日我回娘家一趟。” “是。” 宋暖意起身,拉住明玥和她的手,“你俩给我说说,方才为何在外头求世子别打我?” 俩丫鬟对视一眼,心里有些忐忑。 明玥呐呐,“奴婢可没冤枉世子爷,他先前就想打您,若是把您拖回去定不会心慈手软,奴婢是真的害怕。” 只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故意当众嚷嚷出来罢了。 知秋没吭声,赞同地点了点头。 宋暖意挑了挑眉头,“我就那么冲出去,你俩又不知我意图,就敢拦顾青了?” 第6章 卖妻求荣 明月想了想,“夫人跑得那么快,分明不想世子追上,奴婢便自作主张,拦一拦。” 宋暖意笑了,“你们那叫随机应变,不是自作主张,以后都给我保持这机灵劲儿,听见没?” 她拉着俩丫鬟的手晃了晃,指着桌面上那几个精美的盒子,“本夫人罚你们拿那些补药去做三盅炖汤,我们再补补脑子。” 明玥忙提醒,“夫人,那是国师赏您的……” “是好东西,就更应该吃掉不浪费呀。” 俩丫鬟见她意已决,只好去拆盒子,把补品拿出。 “奴婢去喊陈大娘。” “去吧,让她搬回院子,以后不用去大厨房了。” 作为世子夫人,宋暖意拥有独立的小厨房和厨娘,只不过原主为了节省从不单独开火,都和中公一起吃饭,厨娘也在大厨房帮忙。 从今往后,她单独开火,厨娘得要回来。 宋暖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腰,脱掉外衣,爬回床上。 昨晚托了替身的福,让魏临渊化身黏人的小奶狗,他动作怜惜而温柔,她是愉悦多过疼,不自觉主动迎合,可他却因此而像被解开了封禁,不再节制,索取无度,折腾她到鸡鸣,差点没了半条命。 这会儿又困又累,眼睛都睁不开。 明玥见她这般倦怠,那些轻飘飘的宽慰话,便说不出口。 她语气带着哽咽,“夫人,奴婢给您上药吧。” 宋暖意眼眸半合,声音因犯困而有些黏糊,“对了,你拿我牌子去账房支五十两,去回春堂买几副避子药,先煎一副,余下的留着备用。” 明玥惊讶,“买这么多?” 宋暖意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希望剩下的药用不上。” 但,可能吗? 魏临渊已经把她当作某人的替身,食髓知味,就不信他以后不碰她!为了不怀上狗男人的孩子,她必须做好措施。 …… 雪一直下,天空暗沉,整个国都的大街小巷被积雪填满。 尚书府的院子里,雪花簌簌而落,压弯了高大的白玉兰树。 白安宁的闺房布置得极其精致,繁复的雕花大屏风和拨步床,精美的丝绸帷幔轻轻飘动。 墙上顾着高山流水和竹林画卷,散发出浓厚的书香意韵。 “专程给她送滋补品了?”身穿藕色常服的白安宁坐在妆台前,轻抚耳垂上的红宝石耳环,若有所思。 她在国师府有眼线,知道宋暖意时常去国师府。 可这次不一样,她进临渊哥哥房间了! 方才出现在伯爵府门口的女子,已脱去披风,换做丫鬟的穿着打扮,正低眉顺眼的站在她身旁回话,“是吴善海吴大人亲自去的。” 白安宁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瓷白的精致小脸,眉眼如画,琼鼻樱唇,眸子清纯澄澈。 世人都说她像冰清玉洁的花仙子,遗世孤立,临渊哥哥每每看到她这张脸也会失神。 她深信,临渊哥哥会一辈子爱她。 可现在,临渊哥哥身旁却有了另外的女子! 不过是长了张狐媚的脸罢了,一介卑贱的商户之女,也配和临渊哥哥不清不楚! 白安宁内心出奇的愤怒,下意识地抚摸手上的蝴蝶印记,狰狞震颤的眼眸,一点点平静下来。 只要有这个刺青在,魏临渊就会一直爱她。 她嘴角微微上扬,嗓音轻柔,“怀翠,没去护国寺添香油钱?” 怀翠生怕她责罚,有些不安,“奴、奴婢经过伯爵府瞧见出了事儿,一时好奇,就停下瞧热闹……” 白安宁嗔怪,“你呀,小孩儿心性,给护国寺添香油乃是大事,可不能怠慢。罢了,让戚护卫去一趟吧,下不为例啊。” “是。”怀翠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初一、十五都吃斋念佛,两个月给护国寺添一次香油钱,十年来风雨无阻,是世上最心善之人,是舍不得责罚她的。 怀翠正要去传话,白安宁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让小白给临渊哥哥传讯,明日未时,景辉阁天字一号厢房相见。” …… 松鹤院内。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夫人怒容满面,头上的金步摇都在晃动,“青儿,你真是糊涂啊,宋氏才勾搭上国师,你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要休了她?” 顾青目光放空,走神了。 吴善海是国师的心腹,所行之事皆代表了国师的脸面,他维护宋暖意,说明国师也是在意她的。 宋暖意是长得美。 进她房间时,她慵懒地趴在贵妃榻上,一头乌黑如绸缎般柔软的长发散落,衬得一张明艳娇俏的小脸格外的白嫩。 尽管衣裳将她包裹得严实,却依旧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她令人血脉偾张的曼妙曲线。 他没忍住,看了好几眼。 但是,女子的品行比容貌更重要。 宋暖意她再美,也不过一个花瓶罢了,比不上飒爽活泼的嫄儿一根手指头。 所以,魏临渊为何要对她上了心? 他不能够理解。 顾青深吸了口气,“母亲,你为何答应她,不让嫄儿进门?” 老夫人拍下角几,“你没瞧见她寻死觅活的?跟个疯子一样,再被她闹下去,我们顾家的名声都毁了。” 顾青握起的拳头,手背青筋暴凸,“她闹这一场,我定会被百官弹劾,我将军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稳住她,让她把国师哄高兴,扶持你二姐上位,还能补救。” 顾青满眼怒意,“可她是我的正室,是伯爵府的主母,我卖妻求荣,你让世人如何看我?” 老夫人不悦,“你如今想起宋暖意是妻子了?大婚当日你干什么去了?” 顾青一噎,深深蹙眉,“宋暖意她自找的。倘若不是她对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父亲怎会到府中提亲,而娘你又怎会迫于无奈答应?” 他默了默,“我不休宋暖意也可以,你不能再让她去国师府,我不想忍受这份屈辱。” “青儿,你怎的这般糊涂!”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不让她跟魏临渊,那你二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咱们伯爵府日渐式微,大夏将倾,谁来扶?” 第7章 犯了头疾 “我来!”顾青眼神坚定,“等出了正月,我和嫄儿便披挂上阵挣功绩,不比二姐在宫中四处巴结、如履薄冰的强?” 他微扬下巴,神色多了几分昂然,“等有了更多的军功,我们就能一雪前耻,把失去的都拿回来。” 老夫人被他说得也有些心潮澎湃,心中妥协,只是她仍然有些顾虑,“嫄儿还怀着孩子呢,二月便随军出征了?” 顾青勾唇一笑,神色透着骄傲与欣赏,“嫄儿与那些娇弱的闺阁女子不同,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孩儿问过军医,她怀着身孕骑马无碍,亦能在军中顺利产子。” 嫄儿是他的知己,亦是他心爱之人。 他与她的浪漫,除了把酒言欢、身心契合,还能驰聘沙场,比拼谁杀的敌军首级多。 这个家,也得靠他和嫄儿,光耀门楣。 老夫人内心暗喜。 对她来说,儿媳妇是谁都无所谓,能给伯爵府带来财富与荣耀,她就接纳。 “既然你心中有数,娘也不想多说。只是你要记住,你和嫄儿不要再去招惹宋暖意。尤其是嫄儿,你要劝着她点儿,有宋家的贴补和她的嫁妆,我们伯爵府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等你俩挣了足够多的军功和赏赐,再将她扫地出门也不晚。不过,”顿了下,她皱眉,“你眼下得过了弹劾这一关,不然你被降责,可出了不征。” 顾青有些烦躁,“我这便去找嫄儿想法子。” 老夫人不以为意,“找她还不如求宋氏,给国师吹吹枕边风呢。” 顾青不满,“母亲,你对嫄儿有偏见。” “那成,你找嫄儿拿些银子去打点吧。”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往椅背上一靠,“我累了。”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 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国都,一眼望去,银装素裹,美则美矣,街上却没什么人,冷冷清清。 宋暖意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色以及飘落的雪花,她又懒洋洋躺躺了回去,嘴里嘟囔,“明玥,今日回不成娘家了,让我睡到自然醒,不要喊我。” “夫人,你怎的这般嗜睡?” 明玥有些担忧,探了探她额头,没烧,反而有点凉,“定是那避子汤太伤身。夫人,你得想法子,以后别再喝了。” 宋暖意敷衍地应了声,避子汤用的全是寒凉之物,确实不能多喝。 只是短期内她还得利用魏临渊,只能见面时机灵点儿,尽量不要被他扑倒吧。 到了下午,国都的几条重要街道,才被民夫清理干净,但周边的马路积雪还在, 魏临渊索性弃了马车,步行至“景辉阁”。 吴善海跟在他后头,经过医馆,忽然想起什么,上前对他说,“爷,昨日宋小姐的贴身丫鬟明玥,买了五六剂避子药……” 魏临渊脚步一顿,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不想怀上他的孩子,不再见他便是,她却准备了好几副避子药,是笃定他还会与她交合? 该死的! 他黑眸涌现冰冷的杀意,“盯紧她以及她身边之人,及时汇报。” “是。” 未时是下午两点,已过了午膳时间,景辉阁没有什么顾客,小二也收拾好桌椅碗筷,找角落打盹,四下里很安静。 魏临渊上楼推开门,目光看向厢房内,瞳孔微颤。 只见裹在雪白狐大氅里人儿,只露出一张出尘脱俗的小脸,黑漆漆的眼眸,正盯着窗外屋子上的琉璃瓦出神。 似有所感,她盈盈望来,眸子瞬间亮起,如星辰般璀璨,嗓音轻柔,透着几分雀跃,“临渊哥哥。” 魏临渊藏在衣袖里的握紧,面上却淡然地微微颔首,在她对面落座。 丫鬟与侍卫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与意中人独处,魏临渊心头有些发紧,身板挺直,目不斜视。 他瞧着白安宁有些红肿的水眸,黑眸里瞬间暗海汹涌,既心疼与愧疚。 她定是知道他与宋暖意之事,心中难过了。 可她已和三皇子订了婚,他再无资格关心她…… 他低垂着眼眸,掩盖内心的情绪,失衡的心跳,逐渐趋于平静。 “临渊哥哥,喝茶。”白安宁倾身,为他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 她嗓音娇软,呼吸都洒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一股若有似无的幽幽花香,直钻他鼻间。 但不是淡雅的茉莉花,他反而有些排斥,太阳穴也毫无预兆般的突突痛起。 他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不着边痕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这细微的动作,白安宁看在了眼里。 “宁儿怎么感觉,一段时日不见,临渊哥哥与宁儿变生分了呢。” 她眼神两分幽怨,三分娇嗔,五分含羞,却又脉脉含情。 “政事繁忙。”魏临渊嘶哑嗓音藏着隐忍的痛苦,“不知宁儿找我,有什么事?” 白安宁不悦反问,“无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魏临渊头痛猛地加剧,他皱着眉头没法回应,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凸。 他这是……不耐烦了么? 白安宁眼眸中迅速有水雾弥漫开来,却盈于眼眶,欲坠未坠。 她明明很难过,却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听说你犯了头疾,我跟泽梅师太学过按摩手法,我帮你按按,可好?” 她身上的香像有毒,丝丝缕缕只钻魏临渊肺腑,让他头痛欲裂,“不必。” 白安宁小嘴瘪了瘪,一颗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落下,精准地滴在魏临渊的手背。 她就连哭泣,都美得惊人。 魏临渊眼眸微睁,手背和心,仿若被烧灼一般火辣的疼。 她眸子水雾氤氲,“临渊哥哥……你可是厌烦了我?” 魏临渊的手握紧又松开,作个深呼吸,“莫要多想,我只是……” 剧痛让他的脸变得毫无血色的惨白,冷汗涔涔,让他无法说下去。 他骨感修长的手,急切地扯开衣领,呼吸急促。 白安宁察觉,“临渊哥哥,你头疾又发作了?我给你按按。” 她起了身绕过来,魏临渊却猛地站起,往后退开,有些仓促和狼狈。 他害怕自己失控,伤害到她。 可他的举动,看着像是避对方如蛇蝎。 白安宁再次误会,眼泪大颗滚落,“临渊哥哥,你不让我按……非她不可,是么?” 魏临渊眼前阵阵发黑,人处在失控的边缘,身影摇晃站立不稳,她的话没听进去,也无法思考,嘶哑地喊了声,“吴善海。” 第8章 强大的男人 吴善海破门而入,魏临渊模糊记得吴用提起过谁能缓解他痛苦,于是他喘着气吩咐,“回府!请她来!” 他晕厥过去之前,听到白安宁哭着喊“临渊哥哥”,他脑子里恍惚间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宁儿为何不像过去那般,喊他无名哥哥? …… 大雪簌簌,廊下的灯笼外面那层纸被雪水渗透,灰蒙蒙的,暗淡无光。 宋暖意怕冷,晌午便沐浴,然后给自己穿了里外三层衣裳,坐在火炉旁,身体暖和了,才让人传膳。 这时却有小丫鬟着急忙慌来禀,“世子夫人,不好了,吴善海大人来找您,护院不让,就打起来了。” 宋暖意也听见前院隐约有嘈杂声传来,打斗、怒吼、惨叫等声音交集在一起,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听着就渗人得慌。 片刻后,宋暖意便听见纷沓的脚步声来到院子外,吴善海浑厚的声音响起,“国师大人犯了头疾,请世子夫人即刻过府为国师大人治疗。” 宋暖意挑了挑眉,按摩不过是借口罢了,实质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魏临渊不像是贪图美色之人,昨晚折腾她那么久,怎的今晚又打她主意? 难道真有头疾? 明玥和知秋怕得要命,都冲她摇头,让她不要去。 宋暖意叹气,在这等级森然的古代,现在的她,反抗不了。 “我换身衣服,请吴大人稍等。” 在她走后,整个伯爵府都轰动了。 “国师的人打入府中,强行把夫人带走了呢。” “世子夫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狐媚手段竟这般了得。” “她有国师护着,以后能在国都横着走。” 顾青原本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用膳,听下人汇报了此事,一怒之下掀翻了饭桌,“欺人太甚!” “看来,国师已被宋暖意这贱人迷住。”老夫人满眼的算计,“青儿,反而是好事。” 说着,她对他耳语了几句,顾青激昂愤怒的情绪慢慢平复,陷入了沉思。 入夜后雪倒是停了,风却很大,吹得门窗呜呜作响。 国师府大门紧闭,守夜的侍卫在外面站了两排。 房间内熏着安神助眠的檀香,魏临渊即便在昏迷中,都紧紧皱着眉。 吴用已为他针灸,灌了药,人却没醒。 吴善海去请宋暖意也许久未归,他只能坐在床边,帮魏临渊按捏太阳穴。 待宋暖意来到,他如获大赦,忙把位置让出。 宋暖意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魏临渊,不禁有些意外。 她以为这狗男人的头疾只是借口,可眼下看来,他是真的病了。 向来冷静自持的他,此刻长发凌乱,俊美的面孔苍白瘦削,透着几分脆弱感。 宋暖意脱去斗篷,坐到床边,手掌一扬,手上便多了把绣花针,一根根往魏临渊头上扎去。 吴用惊愕,慌忙跑过来,“世子夫人,你这是作甚!” 他知道她和魏临渊的关系,为了避嫌,便退得远了些,哪知她给魏临渊扎针! 宋暖意悠悠道,“吴大人,我会医术,你莫慌,否则我扎错伤到国师,便不好了。” 上一世她是隐世的医药家族的家主。 她的家人,因她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而不喜。 她为了证明自己,夜以继日的拼搏,耗尽毕生的心血,凭借着过硬的医术,爬上了家主的位置。 昨日她还想着回娘家躺平,但经过方才吴善海的逼迫,让她明白,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总得有人得负重前行。 她不能再藏拙,要想法子提高自己的名声地位。 不为别的,就为以后能过得舒服点。 最少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所以来之前,她问婢女要了一把绣花针。 吴用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从未听说过养在深闺里的宋家娇女,学习过医术啊。 “本官已为国师做过针灸。” 宋暖意自信一笑,“我的针灸,与大人的不同。” 吴用揣着手,站到一旁。 她都扎针了,自己还能如何? 魏临渊手指动了动,倏然睁开了双眼。 如同凶猛的雄狮苏醒,强横无匹的王者之气瞬间散发而出。 宋暖意微微偏头看他,心尖儿都颤了颤。 不愧是书中男主,即便是病中,气势也不曾弱半分。 她柔软妩媚的眸子弯起,“你醒啦?” 魏临渊皱眉,头痛之感好了许多,几乎感觉不到疼。 她在收针,靠得很近。 淡淡的茉莉花香,伴随她温热香甜的呼吸,洒落在他脖子上,酥麻滚烫之感,蔓延至他的脊椎。 宋暖意收完最后一根针,他大手一勾,她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便搂紧她换了位置,将她压在身下。 将她的手按下,手掌撑开,与她十指交缠,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姿势暧昧至极,可他的眼底却笼罩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好强大的男人! 宋暖意的心尖儿都在发颤,身体变得娇软,无力。 她轻轻舔了下发干的唇,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几分委屈,“你弄疼我了。” 魏临渊浑身发紧,血脉偾张,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他怎会对她轻易就起欲念! 魏临渊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上她纤细的脖子,“你给本座下了情蛊?” 宋暖意眼波流转,白嫩的小手挣脱,搭在他的手背,娇软的声音仿佛勾缠着情丝,“要让国师大人动情,我不需要下蛊。” 魏临渊只觉得颈部一刺,竟被她扎了一针。 瞬间,他体内血液倒流,无法动弹。 宋暖意挪开他的手,凑上去,在他性感的喉结亲了一口,漂亮明媚的眸子弯了弯,俏皮中藏着一丝挑衅。 魏临渊乱了呼吸,黑眸风起云涌,“吴大夫,给她把脉!” 宋暖意一怔,不满地嘟起红唇,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狗男人还是疑心她,那就让他看个够! 吴用诊脉后回:“顾夫人气血双亏,体寒,心肺隐有早衰之兆。” 魏临渊淡淡地睨了宋暖意一眼。 她为了伯爵府殚精竭虑,透支了身体,可见是爱惨了顾青。 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坦,他冷声道,“本座不想听这些。” 吴用缓缓摇了摇头。 她身上没母蛊? 第9章 渣夫被革职 魏临渊有些意外。 他对宋暖意有种病态的占有欲与欲念,他几乎能确定自己中了情蛊,可吴用却给了他否认的答案。 既然不是中蛊,那是什么? 他眼眸阴鸷,神思复杂,翻身而起。 宋暖意立即起身,揉捏着被掐疼的手腕,柔声道,“妾身告退。” “吴善海,把人送回去!” 她走后,空气中还残留着她淡淡的茉莉花香,与檀香搅合在一起,室内死一般的凝静。 魏临渊嗓音有些暗哑,问吴用,“我的头痛之症,可是她治好的?” 吴用道:“您的头疾来势汹汹,以下官的本事,您没那么快好,应当是顾夫人的功劳。” 魏临渊喝了口茶,“她果真没给本座下蛊?” “并未发现。或者,”吴用迟疑了下,上前一步,“或许国师让她情动,本官能诊断得更准确些。” 魏临渊眼眸深入古井,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精致花纹,陷入沉思。 吴善海回来后,魏临渊召见他,“彻查她从小到大之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她性情大变,医术高超,甚是可疑! 到了半夜,魏临渊的头又开始丝丝抽疼,辗转难眠。 天将拂晓时,吴善海轻手手轻脚地进来提醒:“爷,该更衣上早朝了。” 魏临渊熬了一夜,眼底布满了血丝,火气也旺得很。 因此,一怒之下,他将昨日压下的、那些弹劾顾青的奏折全带走,呈给了皇帝。 …… 翌日,天空放晴,积雪消融。 伯爵府内却愁云惨雾,笼罩着一层暗不见天日的阴霾。 原因是宫里传出两个消息: 一是顾青欺辱发妻,与贺嫄无媒苟合,私相授受,败坏朝纲风气,故革去将军之职,贬为百夫长,留职察看,贺嫄贬为都尉; 第二,顾钰嚣张跋扈,冲撞太后仍不知悔改,打入冷宫反省。 对如今的伯爵府来说,这是个致命的打击。 顾家只顾青有出息,如今他被贬,还停职观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上任,他的仕途一眼望到头。 整个家族倾尽资源培养他,却落得这个结果,不说他的兄嫂慌了,另外那两房也坐不住,纷纷去老夫人的院子闹。 宋暖意听闻,暗说天助我也,立马拿出伯爵府的账本和自己的嫁妆单子,列了一份清单。 她心情愉悦,午膳还多吃了一碗鸡丝燕窝粥。 饭后没多久,就有丫鬟禀,“老夫人来了。” 宋暖意望出去,老夫人已带着心腹嬷嬷,进了院子。 她身穿华丽的深蓝色锦锻长袍,围脖是一圈蓬松柔软的狐狸毛,却把她那张憔悴苍白的脸衬得黯淡无光,生生老了十岁。 “意儿。”老夫人屏退左右,上前执起宋暖意的双手,“昨日青儿在气头上,才说了胡话,你千万莫往心里去。” 宋暖意心中冷笑。 明明已撕破了脸皮,你死我活地恨着对方,却又装出一副慈爱的脸孔,虚伪得令人作呕。 她也装出温柔懂事的样子,“娘,都是一家人,我不会生夫君气的。” 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满眼欣慰,“真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 她顿了下,问,“青儿和钰儿的事,你听说了吧?” 宋暖意苦涩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眼眶一红,“青儿与嫄儿是两情相悦,朝堂那些人为何总盯着他俩不放呢?试问他们又有几个是洁身自好的?勾栏院厮混、养外室,那风流债多到数十日都数不完!” 她愤愤不平,宋暖意却没搭腔,她演不下去,只胡乱擦去眼泪,脂粉糊了一脸也顾不上,“意儿,如今只有你能救青儿了。” 来了! 宋暖意心头雀跃,佯装困惑,“我一介弱女子,能做什么呢?” 老夫人笑了,“傻孩子,你可以求国师帮忙,让青儿官复原职啊。国师宠爱你,你吹吹枕边风,撒撒娇,定会听你的。” 宋暖意怯怯的,“可是,国师恼了我呢。” 老夫人大惊,“为何?” 宋暖意眼眸低垂,有些难以启齿般喏喏的,“前天晚上我强迫了他,他生气;二来,他恼我为伯爵府呕心沥血,把自己的嫁妆都搭了一半进去,骂我是没用的废物。” 老夫人一下子不知该怎么接,强笑道,“无妨,国师大人肯碰你,便表明他心里有你,你跟他提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宋暖意有些迷茫,“是这样吗?” 瞧她傻乎乎很好哄的模样,老夫人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真的,母亲是过来人,这男子什么心思,还不了解?” 宋暖意懵懂天真,“母亲曾经也像意儿这般,被婆婆送到别个男子的床上么?” 老夫人笑容僵住,又愤怒又难堪,“你胡说什么!” 宋暖意委屈瘪嘴,“母亲您说是自己过来人……” 老夫人气得面容扭曲,“娘不是这个意思!” 宋暖意幽幽地“哦”了声。 老夫人压下翻腾的火气,“意儿,你今晚再去一趟国师府,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必须帮到青儿和钰儿。” 她把手腕上碧绿透彻的翡翠镯子褪下,套入宋暖意手里,“委屈你了,不过,你也不想青儿仕途无望对不对?府里的状况你也知晓,母亲没有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的,娘把这对陪嫁的镯子给你,让你心里好受些。” 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宋暖意不着边痕地勾了勾嘴角,又换上一副愁眉苦脸,“国师总觉得我被夫家欺压,嫌弃我没用呢。母亲,不如先把我的嫁妆填补上,我也好向他证明,您没有亏待我。您看,” 她拿出方才写好的清单,“您只需把伯爵府这几处的产业补给我就成。” 老夫人心脏发疼,都给气笑啊。 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划伯爵府的产业! 但转念一想,以前的她温顺单纯,怎会懂这些? 难不成国师心疼她,特意教她这么做的? 若是如此,那若是不给她补嫁妆,岂不是会得罪国师? 嘶! 老夫人内心兵荒马乱,强忍着厌恶拿过单子。 一看,她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恨得银牙都要咬碎: “这珍馐阁、花满楼、郊外的庄子,是咱府里仅有的几个盈利产业,若是全给了你,伯爵府还有活路么!” 第10章 小三挑衅 “可是,我这嫁妆亏空得有点多,除了这几处值点钱的能填补,其他的没什么指望啊……” 宋暖意小声嘀咕,又翻出另外一张清单,“母亲,那你看看这几处如何?” 老夫人抚着胸口,冷冷地睨了这张单子,这回脸色缓和了不少。 只有一个值钱的绣庄,几间铺子这几年都没什么进项,不温不火,也只要五十亩良田,几座山头,不多,给了她也无妨。 不过,不能让她轻易得到,得吊着她! 老夫人语气温和,“意儿,挣不挣钱都是顾家的产业,母亲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和另外两房以及你大哥、二哥他们商量,迟些再答复你,可好?” 宋暖意喝了口茶,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人在提条件时,先提一个大到离谱对方无法接受的,再换个小点儿的,便容易妥协。 “就怕国师讨厌我,连门都不让我进……” 听她语气有所松动,老夫人忙说,“不会的,他若问起,你就求他宽限几日。” “这样啊……”宋暖意委委屈屈的,“好吧。” 这是答应了? 老夫人眼睛清亮,“意儿,今晚便去找国师,可好?” “娘,太主动国师会反感,再等等。” 宋暖意油盐不进,老夫人最终冷着一张脸走掉。 等她离开,宋暖意让丫鬟点上熏香去味,过一会儿再关紧门窗。 地龙烧得旺,屋内极为暖和,她懒洋洋的,青葱般的手指抚过绣着海棠花的丝棉被面,触感像流水一般软。 生在富人家就是好啊,一床被褥都够普通老百姓好几年的嚼用。 可她记得,魏临渊那床被褥,还更柔软暖和。 再过几日,她再去享受享受? 不得不说,那家伙真的好会,各种动作磨得她生狂,极致的欢愉让她迷失,随着他不断沉沦下坠…… 嘿呀,就是馋他身子了。 宋暖意头埋被窝里,正浮想联翩,便听到明玥说,“夫人,贺嫄将军来了。” 她翻个白眼坐起来,披着毯子,挪到贵妃榻坐着,“让她进来叭。” 贺嫄见到她的第一眼,有些错愕。 她不止一次从顾青的口中得知,宋暖意是个寡言木讷之人,脸上总看不见喜怒哀乐,就跟个木头人。 可眼下的美人儿披散着一头比绸缎还丝滑的黑发,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白里透红,眸子潋滟着水色,唇瓣上扬着弧度,娇媚入骨。 这副千娇百媚的样子和顾青说的不符啊! 贺嫄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顾青说过相貌只是具臭皮囊,他只在意内在美,她心里又平衡了些,面上甚至露出微笑,“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呢,难怪迷得国师团团转。” 她笑着,走近了些,眼神带着轻蔑,“可惜,太过板正端庄反而无趣,顾青不喜欢你这样儿的。” 宋暖意嘴角弯了弯,乌黑的瞳孔透着意味深长,“是吗?” 贺嫄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了紧,有种想戳瞎她眼睛的冲动! 这贱女人的双眼,实在漂亮得过火! 她缓缓走近,“初次见面,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拔掉刀鞘,忽地抵上宋暖意的脖子。 她来之前,想象过好多回,宋暖意会被吓得惊慌失措,甚至泪流满面地对她跪地求饶。 可是,眼下宋暖意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漆黑的双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贺嫄心中莫名发悚,随之又觉得她在强装镇定,不禁轻蔑一笑,“抱歉,我忘了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 宋暖意忽然笑了下。 贺嫄只觉得眼一花,手腕剧痛,匕首已经到了宋暖意手里,刀尖抵着她的眼睛。 事情发生得太快,贺嫄整个人愣住。 “怎么可能?你怎么有武力?” 程婉勾唇,“我会的可多着呢。” “那又如何?”贺嫄嘴硬,内心又气又妒,“我是顾郎心爱之人,又立有军功,你还敢刺我不成……” 跟前寒光一闪,她下意识“啊”一声,伸手捂住双眼。 但她眼睛没感到痛,反倒是耳朵火辣辣的疼,她一摸,满手都是血。 “宋暖意,你敢伤我?”她又痛又怒,“我会让你后悔的!” “那你去告状呀。”宋暖意拿着丝帕,缓缓擦拭匕首上的血迹,“告诉老夫人、顾青我伤了你,或者告御状,都可以。不过,我这是给你的警告,下次你再对我不敬,我这匕首,捅的就该是你的脖子了!” 贺嫄呼吸急促,拳头握得死死的。 该死的,是她大意了! 不过几息,那些翻涌的情绪,便被她压了下去。 她今日来的目的还没达到,不能就这么走了! 贺嫄去偏房问丫鬟要了点伤药敷在耳朵上,又回来坐下。 她在战场上也吃过不少苦,这点伤,她能忍。 “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宋暖意打了个哈欠,“是说你和顾青如何私相授受?我不想听。” 贺嫄眼神透着轻蔑,“你们这些闺阁小姐,整日困在内宅坐井观天,用条条框框束缚自己,古板得像根木头,殊不知女子也可像鹰隼一样翱翔,活得潇洒自由。” 她露出笑容,自信又洒脱,“我与顾郎两情相悦,自是要在一起的。” “你个无耻的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婚姻,就没有一丝愧疚?” 贺嫄笑得得意,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外人,破坏他人的感情,该愧疚的人,是你。” 不等宋暖意说话,她又道,“不过,我俩是上战场拼杀干大事的人,不会理会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倒是你心胸狭隘,又失身于国师,这天下之大,已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你安分守己地待在府里,与我们和谐共处,才是正经。” 宋暖意似笑非笑,“既然你思想这么开放,为何非要顾青给你名分?你俩就这么过一生,多逍遥自在啊。” “我不在乎名分,但我得给孩子一个身份。”贺嫄差点又被她激怒,深吸了口气,“你帮我和顾郎在国师面前美言几句,让我们官复原职,我把孩子养到你名下,再与顾郎去挣功名,大家相安无事,又能壮大家族,岂不两全其美?” 宋暖意都懒得搭话,一只手撑着额头,手指头百无聊赖在贵妃榻上轻扣。 忽然,她看到院子外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眼里精光一闪,立即来了精神。打断贺嫄喋喋不休的游说,“我看你有些疲惫,不如我给你按按吧?我的按摩手法,就连国师都赞不绝口呢。” 按摩? 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贺嫄怔愣间,宋暖意的纤纤玉手,已落在她肩头。 第11章 折断她的骨头 紧接着,她便被惊艳到了。 宋暖意按捏的力道刚刚好,手法独特,她舒服到没法去猜测对方这么做的动机,“过来一点儿……嗯……” 趁她放松,宋暖意的手摸准她右边肩膀的关节处,用力一按。 “啊!” 剧痛袭来,贺嫄哀嚎着跳起。 她肩膀那处凹陷下去,旁边有小截骨头凸起,整条胳膊无力下垂。 宋暖意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只要掌握人体关节的窍门,就能用小力道,造成大伤害。 “宋暖意,你敢折断我的骨头!”贺嫄愤怒又崩溃,她长这么大,何时被人这么欺负过! 她左手抓起扔在案几上的匕首,嘴巴咬着拔开刀鞘,朝着宋暖意刺去! “救命呀,贺嫄要杀我……”宋暖意惊慌失措地跑到屏风外。 贺嫄追过去,却扑到一个人怀里。 “嫄儿,你这是做什么!”顾青劈手夺了她的匕首。 他扫了宋暖意一眼,眸子湿漉漉,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惊魂未定,白嫩的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格外的柔弱可怜。 他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不自觉就放柔了语气,“你有没有事?” 宋暖意红着眼眶,“她要杀我……” 顾青皱紧眉头,“嫄儿,给她道歉。” 顾嫄不可思议,望着他冷漠严厉的脸,心中刺痛,“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我道歉?她刺伤我耳朵,又折断我肩骨,错的人是她!” 顾青头疼,“嫄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匕首在你手上,是你在追杀她!” 贺嫄这才回过味,“好呀,宋暖意,你故意陷害我!” 宋暖意站在顾青身后,满脸都是挑衅的笑意,声音却幽幽地,透着委屈,“你受伤来找我,到底谁陷害谁?” 贺嫄气得浑身哆嗦,“我这些伤全拜你所赐,你能不能要点脸?” “够了,嫄儿,我再说一次,”顾青声音带着隐怒,“给她道歉。” 贺嫄瞳孔震颤,“顾青,你不信我?” 顾青捏着眉骨,咬牙,“她手无缚鸡之力,你是个将军,她如何伤得了你?” “她使诈……” 宋暖意出声,“顾青,我不要她的道歉。” 顾青有些不耐,“那你要如何?” 宋暖意长睫颤抖,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破碎感,“先前订婚,你在我父母面前保证过,会疼我爱我一辈子,结果你却在大婚当日弃我而去,让我受尽耻辱。即便如此,我也帮你撑起伯爵府,用嫁妆补贴府中的亏空与日常开支……” 顾青面上挂不住,打断她,“你不用多说,母亲已和两位哥哥商量好,同意将一些产业抵给你,缓几日便能过户。” “顾青,此事你为何没同我说过?”贺嫄面色也不好看,质问他,“还是你从未当我是你的人?” 他说过,伯爵府的所有产业,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是这两日才作的决定,还未来得及同你说。”顾青眸光放柔,带着几分愧疚,“你先回院子等我。” 宋暖意眉头紧蹙,带着委屈的隐忍,“顾青,她刺杀我的事,就这么算了么?” 这句话又刺得贺嫄炸毛,“你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吧?行,我就把这个罪名坐实了!” 她朝宋暖意扑去。 “你不要过来啊……”宋暖意柔弱无依地跌在顾青脚边。 顾青急忙扶起她,将她护在身后。 “嫄儿!”他眼里流露出失望,“你向来瞧不起那些拈酸吃醋的内宅妇人,可你看看你现在的自己,像什么样子了!” “我没有吃醋,是她伤我在先……” “你能不能讲讲理!”顾青面色铁青,“出去。” “顾青,你也说过,你最反感内宅的那些阴私手段的,我被宋暖意算计,你还护着她!” 贺嫄负气离去,顾青想追,却被宋暖意拽住衣角,“顾青,贺嫄她刺杀我,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我已责骂了她,你还想她如何?” 宋暖意幽幽地道,“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我能如何?只是,国师本就气你没善待我,倘若再让他知道贺嫄杀我、而你纵容包庇,他的怒火,你能承受得住?” 顾青捏紧拳头,双眸涌动着暴戾之气,但随之,换上挫败。 他引以为傲的将军职位被革,二姐被打入冷宫,他从云端跌入尘埃,都是拜魏临渊所赐。 可对方只手遮天,蚂蚁撼不了树,他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他还得送自己的正妻,去讨好对方! 他嗓音嘶哑,“我在北街有一套三进的院子,原先我想修葺一番,作为我与嫄儿的婚房,我赠予你,你帮我在国师跟前,说几句好话,可好?” “这是做为贺嫄刺伤我的补偿么?” “就当是吧。” 宋暖意勉为其难地道,“行吧……不过你得白纸黑字写清楚,国师问起来,我也好给他看看。” 顾青没有想太多,“可。” 宋暖意朝他摊开手掌,“拿来吧。” 她面若粉樱,明眸灿若星子,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没戴一件饰物,身上萦绕着茉莉花的馨香,说不出的灵动妩媚。 顾青的心不禁颤了一下,第一次觉得,她与那些庸脂俗粉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他如被蛊惑了一般,说了声“好”,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从里边翻出折叠好的屋契,又给她写了张纸条。 “我能不能官复原职,就靠你了。” 宋暖意很认真,“我会求国师的。只不过,国师要帮你办事,也得上下打点,你和娘最好再准备些银子。” 顾青点点头,大步离去。 宋暖意吹了吹那未干的墨迹,眸子晶亮。 很好,总算从伯爵府收回了些许利息。 “明玥,你拿我帖子,去益民钱庄找冯更年掌柜,说我明日未时我过去一趟,有笔大买卖要和他谈。” …… 顾青心事重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远远便看到小厮和丫鬟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里边打砸的声音传出。 他疾步进去,地面上全是砸烂的玉器、瓷器、摔坏的家具、撕毁的字画……一片狼藉。 顾青的心都在抽痛,这些东西里头,很多都是他攒下来的藏品,价值不菲! 而贺嫄满面怒容,正举起一个巨大的青花瓷花瓶。 这是前朝的古董! 第12章 争吵 “嫄儿!”顾青急忙上前阻止,“你冷静些,有话好好说。” 贺嫄冷笑,“你的心向着她,信她不信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她手一松,花瓶重重砸下。 “砰!”巨大的响声,顾青瞳孔颤抖,本能地扑过去搂住贺嫄,躲开那些飞溅的碎片。 他的心也跟着碎了一般窒痛,贺嫄受伤的肩膀被他紧紧箍住,止住血的耳朵,也被他撞得重新流血,她好气好疼,浑身哆嗦,抬膝撞向他胯下。 “啊!”顾青惨叫,蜷缩着腰身,一张脸成了猪肝色。 “世子爷!”两个随从冲进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贺嫄,神色震惊而茫然。 贺嫄也怔怔地望着脏乱的地面、因剧痛而面目扭曲的顾青,她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脑子乱成一团,她跺跺脚,转身跑了。 府医诊治过说顾青伤得不轻,可能会影响子嗣,老夫人生生气昏了过去。 翌日天色阴沉,晌午后,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无孔不入的湿冷席卷了整座城。 宋暖意穿了一身华丽的淡粉色衣裙,云髻轻挽,珠翠环绕,美艳不可方物。 明玥与知秋小嘴张得大大的,一脸迷醉。 以前小姐总说自己长相太狐媚,会给人轻浮之感,便爱穿深色老气的衣裳,装出端庄稳重的样子,老气横秋又寡淡。 眼下小姐的穿着打扮,才符合她这十八九岁的年纪,美丽大方呢。 宋暖意在她们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俩人傻傻的点头。 宋暖意浅笑,穿上了厚厚的雪白狐毛大氅,顿时遍体升温。 俩丫头有些遗憾,遮得太严实了。 宋暖意揣着精致的手炉上了马车,前往景辉阁。 她挑的时间在午后,过了饭点人会少,也容易定的位置。 她下了车,忍不住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接雪花。 穿越前她是南方人,很少见过下雪,不禁有几分新奇,微扬着脑袋看着天空,帽兜里落下,露出一张绝色艳丽的小脸,引来许多惊艳的目光。 她只驻足片刻,便步入景辉阁。 她不知道的是,在斜对面的医馆里,戴着帷帽的白安宁,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背影。 怀翠在白安宁耳边低声说,“不何故,她与人在此相会,要不要奴婢跟上去瞧瞧?” “不必。”白安宁眼眸闪过一丝厌恨,在怀翠耳边低声耳语。 怀翠越听眼睛越亮,频频点头,而后出了药堂,叮嘱守在门口的护卫,“看好小姐”,便匆匆离去。 药堂掌柜在抓药,提醒白安宁,“这药只治寻常头疾,姑娘最好能带病人前来诊治,对症下药才好。” 白安宁淡淡地道,“无妨。” 临渊哥哥府上什么好药没有? 她只不过是用送药当借口,去找他罢了。 宋暖意才刚走进门口,便有管事迎上来,说冯更年已经定好包厢在等她。 宋暖意眉头微挑,这么积极的么? 她是特意来早了些的,没想到他比自己还早。 上了楼,管事的推开门,宋暖意望过去。 身穿月牙白锦袍的冯更年,正坐在窗前,不急不缓饮茶。 她进来,管事体贴关门。 冯更年起身拱手,声音也如山涧流淌的清泉般清冽悦耳,“见过世子夫人。” 他身材颀长,面容清俊,气质如松柏似皑皑高山,透着一股清冷绝尘的气息。 不愧是长公主的人,常年泡在金钱堆里,也没染上一点儿铜臭与市侩之气。 宋暖意弯了弯眼眸,“冯掌柜客气。” 冯更年帮她拉开椅子,“世子夫人,请。” 宋暖意落座,挥了挥手,丫鬟们倒退而出。 冯更年眼神微闪,打了个手势,他的护卫也退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宋暖意开门见山地道,“冯掌柜,你应该猜到了我的来意,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顾青被贬,整个伯爵府的人都病急乱投医,四处找关系。过几日,我说服他们找你借利子钱,你给我提两成的利润,可好?” 冯更年眼眸眯了眯,带着几分冷厉,“世子夫人,你说的这些,话,冯某不明白。冯某规规矩矩经营钱庄,哪里来的利子钱?” 宋暖意喝了口茶,手指摩挲着杯子的花纹,笑了笑,“我能让他们至少借二十万两。我这么大的诚意,冯掌柜,你也不忍心让我失望吧?” 冯更年坐直了身体,打量了她一眼。 自信果敢,无所畏惧的样子,只在长公主身上看到。 长公主的底气,来自太后与皇帝。 那她的底气来自哪里? 国师? 根据他掌握到的消息,她前天晚上在国师府过夜,昨晚国师又专门派了心腹去接她,似乎对她上了心。 放利子钱是犯法之事,他向来慎重。 若不是有信得过的中间人引荐,他从不做这门买卖。 可倘若她是国师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冯更年决定先察言观色,执起茶壶给她倒茶,“世子夫人可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宋暖意眼波流转,娇嗔道,“冯掌柜,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再不松口,可就没意思啦。” 冯更年迟疑了一霎,“对不住,世子夫人,冯某实在是爱莫能助。” “冯掌柜,我只是想拿回点嫁妆银子,你不必这么防我。”宋暖意神色透着遗憾,“既然如此,我只好求见长公主,求她帮忙了。” 冯更年心里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这话是何意? 她是单纯认为长公主心疼她的处境继而伸出援手,还是她知道,长公主便是银庄的主人,故而威胁? 若是后者,那就相当可怕了。 朝廷严禁放利子钱,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她更不能知法犯法。 此事长公主瞒得紧,除了他与她的两名亲随外,权势滔天的魏临渊也可能知——他的探子遍布整个国都,没有任何人和事能逃得过他的双眼。 冯更年心中举棋不定,抬眸再看宋暖意,撞入她双眸,润透得像水头极好的玉,看人时水汪汪的勾人。 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世子夫人,你心悦顾世子,你爹很艰难才为你求来的婚事,你如今却要反过来对付他?实在让冯某很难相信啊。” 宋暖意落寞自嘲,“谁年轻时没试过眼瞎,错把人渣当宝呢?” 她酝酿了下,眼里流露出恨意,“伯爵府的人都是白眼狼,我嫁妆贴进去大半,都捂不热他们的心,老夫人心更狠,将我送……” 她眼眶发红,哽咽着说不下去。 冯更年沉吟了片刻,“冯某冒昧问一句,您和国师大人……” 第13章 好戏上演 宋暖意羞恼,“冯掌柜,这是我的隐私!况且,我去国师府,是给国师治头疾的,你别误会了。” 她看似在撇清,光芒流转的眼眸却含着媚意,小脸布满红晕,一看就知欲盖弥彰。 冯更年更加相信消息不假,她是魏临渊的人! 或者,她找上自己,正是魏临渊授意的! 他的语气态度客气了许多,“是冯某的错,冯某不该妄加猜测,冯某以茶代酒,敬世子夫人一杯。” 宋暖意说,“冯掌柜言重了,你我不过闲聊几句,何谈对错?若要较真,是我提要求在先,该是我赔罪才是。” 她个闺阁女子,倒是将商贾圆滑应酬那一套学得溜。 冯更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依旧端起茶杯敬她,一饮而尽。 待放下杯子,他原本有些清冷慵懒的眸子,变得锐利,“世子夫人,我们鲜少给他人提成,更何况你要两成,这坏了行规,冯某很难办啊。” 宋暖意眼里流露出笑意。 这人总算松口了!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她只不过隐晦地借了点狗男人的光,就能办成这么多事,金钱还没它好使! 这也说明魏临渊权力大到恐怖,令整个国都的权贵忌惮。 他身边布满了眼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捕捉到,以最快的速度送给身后的主人。 而自己这个小透明也得到他们的几分关注,她得趁机多蹦跶捞些好处才行。 她悠悠地道,“冯掌柜,规矩是人定的,可以改的呀。” …… 药堂里,白安宁拿到了药,仍然未离开,低声问怀翠,“都安排好了么?” “小姐你放心,不会有纰漏的。” 白安宁面纱下的红唇弯了弯,“好。” “小姐,那咱们先回去?” “好戏即将上演,我又怎么错过?”白安宁手扶着额头,声音大了些,“怀翠,我这头怎么有点晕?” 怀翠心神领会,忙喊,“大夫,我家小姐头晕,快给她瞧瞧。” 大夫只来了句,“先去那边排队吧。” 天子脚下哪个不是皇亲权贵,管你哪家小姐少爷,一视同仁去排队,就不会有谁挑他的毛病。 “大夫你怎么这样呀。”怀翠不满嘀咕,乖乖站到队伍末尾去,却冲白安宁俏皮地眨了眨眼。 装病就得排队,足够时间等着看好戏了。 冯更年是个精明之人,宋暖意跟他没谈几句,便把合作敲定了下来。 接着把丫鬟护卫喊进来,在包厢旁边也整治了一桌饭菜让他们坐下吃。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他们的马车停在后院,车夫驶出来,得绕一个圈。 分别时,宋暖意与冯更年站在门口等,为避免尴尬,即便隔着一米宽的距离,也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清冷矜贵的俊美男子,与绝美明媚的女子,光是站在那儿,便足够引人瞩目。 出现在街头的吴善海与魏临渊,隔着老远,一眼便瞧见了。 望着相谈甚欢的俩人,魏临渊心底没来由的浮现一丝浮躁。 宋暖意似乎心情很好,红唇上扬,潋滟眼眸似水含情。 不知她说了什么,如高山仰止般的冯更年居然笑了。 这一笑如冰雪消融,千树万树梨花开,又宛若落入凡尘的谪仙。 宋暖意一脸惊艳,隐约听见她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魏临渊内心那股躁意越发浓烈,脑门突突的疼,他大步往那边而去,气息骇人。 而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一名又黑又壮的妇人忽然窜出来,指着宋暖意,“大家快来看哪,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勾引我男人,骗光他的钱养小白脸!我要撕了她的皮,剖开她的心有多黑。” 行人纷纷驻足。 宋暖意预感不妙,转身就走。 “贱货,你有本事勾人,有本事别走啊!”那妇人朝宋暖意不停地扔臭鸡蛋,扭动着肥壮的身体朝她扑来,“大家帮我拦住她,我男人的钱都被这小贱人苟去了,我家无米下锅,我得找她算账。” 围观的人见宋暖意一张脸确实生得勾魂,便信了几分,有意无意地挡在她跟前。 明玥怒斥,“你胡说八道,我家夫人身份高贵,怎会认识你这等市井之人!” 那黑壮妇人不干不净的骂,“放你娘的狗臭屁,这贱人放荡不羁,才饥不择食,她这张狐媚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冯更年察觉不对劲,扬起宽大的衣袖掩护宋暖意,沉声道,“先回景辉阁。” 然而,他话音刚落,两枚臭鸡蛋砸到他身上,恶臭弥漫。 “打死个偷人的小娼妇。” “青天白日就出来跟男子私会,不要脸!” “这小白脸也不是好东西,都去死!” 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帮人,堵在景辉阁的门口,烂菜叶臭鸡蛋各种脏臭之物都往宋暖意扔去,虽然大多都被冯更年挡了,却也有不少砸到她身上。 百姓越聚越多,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世子夫人吗?” “那日她在伯爵府门口被顾世子掐脖子,眼下又被人打,也忒可怜。” “呸,可怜个屁,顾青将她送给别的男子玩,她还出来偷人,这样的荡妇,被打死都不为过。” 被一群有预谋的人前后围堵住,不明真相的百姓围上来,宋暖意动弹不得。 她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还连累了保护她的冯更年。 “夫人!”明玥和知秋也被两个妇人抓住扇耳光。 宋暖意眼眸升腾起杀气,在犹豫要不要当众暴露自己会武时,忽然一道威严洪亮的声音传来,“纠察司办案,闲人回避。” 竟是国师管辖下的纠察司! 不管多么硬气之人,凡是被他们拿下无不招供的,阎王进去都要脱层皮! 百姓们跟遇到恶鬼一般,神色惊恐,一哄而散。 黑壮妇人与她的同伴也混在人群中慌不择路地逃,但纠察司的人眼睛很毒,如狼似虎地扑过去,一揪一个准儿。 药堂内的怀翠惊慌失措,“小姐,怎么办,国师大人来了!” 白安宁没吭声,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斜对面。 怀翠顺着她的目光往出去,只见她找来的人全被纠察司摁住,她顿时脚一软。 身穿黑袍的魏临渊一步步走来,如同凶猛的雄狮,威风凛凛而又杀气腾腾。 第14章 白莲花 宋暖意被那些逃跑的人推搡,几乎要栽倒,冯更年情急之下拉了她一把,她站立不稳,撞入他怀里。 鼻子被撞得酸疼,男子清冽的气息席卷。 她呆了一瞬,直到感受到那冰冷刺骨的注视,抬眸,对上魏临渊那如冰刃一样的眸光,顿时浑身的血液都似被冻僵,动弹不得。 魏临渊剑眉微挑,漫不经心,“连些寻常百姓都制不住,冯掌柜的人,身手有些平庸啊。本座最近倒是调教了几个,不如赠予冯掌柜?” 这是怪他没护住人? 冯更年心头一凛,弯腰拱手,“让国师笑话了,冯某回去定让他们加紧训练。” 魏临渊不置可否,徐徐看向宋暖意,眸光复杂,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夹杂着寒冰,“还舍不得过来么?” 这话说的…… 宋暖意抿了抿唇,提着裙摆,小碎步跑向他。 冯更年眼色微闪,冲他拱了拱手,转身退去。 宋暖意到了魏临渊跟前,感觉他身上的气息更吓人了些。 他身材高大,衬得她小小一只,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他们之间隔得那样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 宋暖意想到自己一身的秽物,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魏临渊却因她这个疏离的动作,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低头,小小的人儿,鼻头粉红,卷翘纤长的睫毛震颤,乌黑柔密的长发被扯散,雪白的斗篷上沾了些污秽,整个人狼狈、脆弱,又透着些许委屈。 他紧抿薄唇,负在身后的手指蜷了蜷,克制住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俩人迟迟不说话,气氛尴尬地凝固住。 对面医馆的白安宁手指甲狠狠掐入手掌心,心头妒火熊熊。 临渊哥哥待宋氏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可这宋氏不过是个自荐枕席的贱皮子,临渊哥哥为何就对她上了心! 她心痛难言,但还得冷静下来善后,“怀翠,那些人的嘴巴可严实?” 怀翠小声道,“都是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奴婢让人给了点钱,再抓了他们的孩子关起来,他们不敢多说的。即便他们扛不住酷刑招供,也牵扯不到奴婢头上来。” 她全身上下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再花钱请乞丐去办的。 方才一安排好,她就把乞丐杀了,死无对证,就不信纠察司的人查得出。 “办的好。”白安宁心定了些,起身往外走。 而这时,宋暖意也斟酌着开口,“我约冯掌柜在此……” 魏临渊眼眸眯了眯,冷冷讥嘲,“私会?” 宋暖意气恼,“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她微嘟的唇,粉粉嫩嫩,诱人一亲方泽。 魏临渊喉间发紧,不着边痕地移开了视线。 宋暖意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嘈杂声,伴随着惊叫,“快抓住那个小贼,他偷了我的荷包!” 宋暖意下意识想回头,身体却被一股大力重重地撞了下,一个半大的孩子从她身边一瘸一拐跑了过去。 她被撞得踉跄跌倒,手腕被一只大手抓住,人也扑倒在魏临渊宽阔的怀里。 他的一缕长发垂落,带着他独特的冷冽松香,拂过她的侧脸,有些痒。 宋暖意眨了眨眼睛。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啊,就在方才,冯更年也是拉了她一把,她撞入他怀中…… 魏临渊或许也想到了,带着几分关切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无情,有些粗鲁地将她推开。 特么的狗男人! 宋暖意差点跌了个狗扑屎,她站稳脚跟,手往腰间一探,荷包不见了! 她往前看到那孩子的背影,“小贼,别跑。” 她抬脚便要追。 然而,一道娇小的身影朝她跑来,抓住她的手,语带哀求,“世子夫人,那孩子是冲撞了你,可你已无碍,你饶他一命,可好?” 白安宁!特么的死白莲花! 宋暖意眼睁睁看着人跑远了,不禁火冒三丈,“你没听见有人喊他是贼么?我荷包也被他偷了。” 她甩开白安宁的手,可对方却“啊”地一声,重重地跌坐了下去。 “小姐!”怀翠奔到跟前,慌乱地想扶白安宁,“你有没有事儿?” 白安宁试着站起,却没成功。 宋暖意嘴角抽了抽,她甩那一下压根儿没用力,这白莲花为了陷害她对自己够狠啊,也不怕摔断了尾椎骨。 魏临渊将白安宁拉起,冷冷看着宋暖意,“道歉。” “不是,她这么拙劣的演技,你看不出来?”宋暖意翻了个大白眼,见明玥快要抓住了那小偷,她也想过去,才刚抬脚,怀翠便一把抱着她的大腿,“世子夫人,那孩子够可怜了,求求你放了他吧。” 这个男童正是方才那黑壮妇人的儿子,他如何逃出来的不得而知,总之他不能让宋暖意或者纠察司的人抓到! 宋暖意气急,想要将怀翠一脚踹飞,耳边传来白安宁的尖叫,“小心!” 紧接着,她眼前白影一闪,白安宁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只见前方一匹马快速奔来,没有丝毫停顿,明玥与知秋已吓得往回跑,唯有白安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量,竟跑得飞快,眨眼便冲到孩子身后,把他紧紧搂住。 宋暖意惊呆了,“卧槽!” 她爆了句粗,也往那边跑,“放开他!” 枣红马也奔到了跟前,眼看那俩人就要命丧于马蹄之下,魏临渊飞跃而至,一脚踹向马的腿部。 他这一脚似有千斤重,生生将整匹马踹得转了方向。 宋暖意瞳孔骤缩,好惊人的伟力! 眼看那马又往人群冲,她疾步跟上,撒出一把绣花针,刺中马身上几大穴位。 枣红马忽地停下,前肢立起,嘶鸣惨叫一声,便轰然倒地,口鼻流血,气绝身亡。 这一切的发生得极快,路人都看呆了,现场死寂。 魏临渊看向宋暖意的眼里多了一丝惊艳与诧异,但转瞬间,又恢复平静。 他上前扶起白安宁,“有没有伤着?” 白安宁缓缓摇头。 她的帷帽掉了,露出一张清纯苍白的小脸,眼眸湿漉漉的。 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兔,明明很害怕,却咬着下唇故作坚强,反倒引人怜惜。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胡闹?”魏临渊的语气无奈中透着几分宠溺。 白安宁有些娇羞,又怯生生的,“当时情况危急,那孩子等着我救……” “你那是救人?”宋暖意给气笑了,“那孩子明明自己能跑掉,你却死死抱着他不让他动,你是嫌他死得不够快,所以谋杀?” 大家一听回过味来,对啊,当时那孩子马上便穿过马路了,这女人抱住他作甚? 白安宁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心虚,脸红耳赤,“我着急救人,哪儿来得及想那么多,自己都不顾了呢!” 怀翠附和,“对啊,我们小姐舍己为人,很了不起的,你怎的反过来怪她?” 宋暖意懒得跟她俩多废话,视线落在那孩子身上。 第15章 一针废了你 他被吴善海揪着衣领,满脸的伤痕,眼神倔强,不断挣扎,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缩痉挛。 她要往那边走去,哪知白安宁又扑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她跟前,急声道,“世子夫人,他还是个孩子,你别为难他,有什么冲我来。” 宋暖意气极,似笑非笑,“真想不到你竟有这种嗜好。” 说着她抬手,快准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白安宁整个人都傻了,捂住脸,“你敢打我?” 宋暖意将手骨掰得咔咔响,“我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白安宁脸上已浮现清晰的巴掌印,哭着往魏临渊身后躲,“我没让你打我!” 宋暖意无辜又不解,“这小贼偷了我荷包,我打他两巴掌怎么了?你让我不为难他,冲你来,好,我听你的,让你替他受了,你怎的又不乐意了?” “噗!”有围观的人笑出了声。 白安宁脸蓦地一红,随之又转为惨白,委屈可怜地喊了声,哭得梨花带雨,“临渊哥哥……” 魏临渊双眸深邃似漩涡,任谁都能感受到里边压着怎么的冷怒。 宋暖意却没留意到,因为那孩子哭了。 她看过去,纠察司从他身上搜出几个荷包,正用鞭子抽他。 “等一下。” 宋暖意才转身,手腕再次被一只大手抓住,力道大到像要捏断。 她又疼又怒,手里银光一闪,一针扎在那只手上。 但与此同时,魏临渊另一只手也掐住了她脖子,低哑冰冷的嗓音,仿若从九幽之地传来,“道歉!” 真是个非不分的狗男人!心瞎,眼睛也瞎! 宋暖意心头大恨,但这种强势的男人,她不能跟他硬碰硬。 于是她狠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嘴一瘪,晶莹的眼泪,争相恐后地沿着她凝脂雪白娇嫩的小脸留下。 不就是哭吗? 她也会! “你弄疼我了。”她委委屈屈,娇滴滴的。 她五官长得精致艳丽,哭的样子比白安宁还要楚楚动人,围观的百姓瞧着都心软,纷纷向着她,“她做错什么了,要她道歉?” “该道歉的是那纵容包庇小偷的女人才是。” 宋暖意抽噎,“对呀,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我道歉……呜呜……” 成串的眼泪砸在魏临渊的手背,他像是被烫着一样松了手。 得到自由的宋暖意又往那边跑,“吴大人,那孩子腿骨折了,让我先给他接上。” 魏临渊一怔,她提着裙摆跑得快,哪还有半分伤心的模样,这小骗子! 吴善海察言观色,冲那边咳了声,纠察司的人便停了手,没继续打孩子。 宋暖意蹲下,手抓住孩子的脚。 “啊!放开我!”那孩子目露惊恐,不住挣扎。 “别动。”宋暖意紧紧抓住不放,神色严肃。 “够了,世子夫人。”白安宁冲上去,有些粗鲁地扒开她的手,把孩子搂在怀里哄,“别怕,有姐姐在,没人能伤得了你。姐姐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啊?” 宋暖意已察觉到不对,“放开他。” 白安宁不听,搂着孩子起身就走。 宋暖意拦住她,“你方才差点害死了他,现在又想带他去哪儿?你是不灭掉他不甘心,对吧?” 白安宁脸都白了,眼睛含泪,“我没有!世子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含血喷……” “聒噪!”宋暖意一针扎在她颈部,顿时安静了。 白安宁急躁、愤怒,向魏临渊投去求助的眼神。 魏临渊冷冷地扫了宋暖意一眼,过来帮她拔掉针。 “世子夫人……”白安宁又想上前阻止。 宋暖意倏地抬眸,眼神凶狠,“再阻扰我救人,我就一针废了你。” “临渊哥哥……” 白安宁脸上泪水涟涟,水雾迷蒙的大眼盈盈将魏临渊望着,委屈中透着隐忍的情意。 魏临渊心里泛起酸涩的心疼,薄唇紧抿,带着几分怒气,看向宋暖意。 她正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嘴角含笑,眼神透着他前所未见的亲切和温柔。 她拉着孩子坐到旁边铺子的台阶上,一面和孩子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面把手伸向他的大腿,“乖,一会儿我带你去买糖吃。有桂花糖、麦芽糖,可甜了,一颗能含许久,你吃过吗?” 孩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望着她傻傻摇头。 魏临渊冷锐的目光,缓和了几分。 这女人,对孩子没有恶意。 他抬脚朝她走近,却见她神色一紧,抓住孩子的那只手快速按捏几下,再掰了掰。 “啊!”孩子感到轻微的刺痛,紧张、惊恐之下,踢了她一脚,挣脱了她的手。 白安宁又冲上来,把孩子拉到身后护着,怒目圆瞪,“世子夫人,他的脚本就受了伤,怎经得住你的再次伤害!” 原本向着宋暖意的围观者,此时也生了气,都在谴责她,“孩子腿都断了你还掰,不是让他雪上加霜?” “你怎的如此蛇蝎心肠!” 白安宁大义凛然,“临渊哥哥,世子夫人故意伤人,先把她抓起来吧。” 魏临渊眸光阴沉,却是不语。 宋暖意的行为看似恶劣,可他感觉,她那几下动作别有深意,也没有伤到孩子。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宋暖意说,“你们都没瞧见么?孩子走路不瘸了。” 大家望过去,那孩子害怕,又退了两步,腿却不瘸不跛了。 “还真是!” “这手法真神了啊。” 所有人都惊叹,崇拜又热切地望着宋暖意。 白安宁心头大恨,“可能孩子的腿只是受了点伤,本来就没瘸。” 众人一想,也有可能。 不然若是孩子骨折,怎会捏捏按按、这般轻易接好? 白安宁见大家向着自己,她找回了些许自信,“更何况,世子夫人是个闺阁女子,又怎会医术?” 宋暖意不屑冷嗤,“你是我的贴身丫鬟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做什么你都知道?” “你看她心虚了。”有人说。 这时,纠察司的人发声,“这孩子的小腿,原先已骨折。” 众人哗然。 白安宁白嫩的小脸霎那间变得通红,双眼浮现水雾,神色难堪又尴尬。 宋暖意见状,蹲到孩子跟前,拉了拉他的小手,“你为什么要偷荷包?” 孩子咬着下唇,没敢吭声。 “你不说,会被抓去坐牢的。” 孩子一激灵,像是掩饰内心的害怕,大声道,“我就是想坐牢才偷的!” 第16章 打脸 “啊?为什么啊?” 大家都惊愕不已。 “因为我娘被抓了,我要进去陪她。”孩子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怀翠惊惧得浑身一颤,面色发白,几乎站不住脚。 白安宁给她投去一记凌厉的眼神,她慌忙垂头,稳住心神。 宋暖意看了白安宁一眼,“你娘为什么被抓?” 孩子哽咽,“我不知道。她方才收了人五两银子,和几位大婶走了,说什么给人泼脏水。我越想越不对,刚想跟上去,后脖子一疼,被人打晕了。我醒来后,发现我和那些大婶的孩子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我不想等死,便掰断窗棱跳了下去。 我拖着摔伤的腿逃到街上,看到我娘和婶子们被抓……我爹和大哥他们都饿死了,我只有我娘,我死也要和娘死在一起,呜呜……” 孩子情绪失控,大哭起来。 宋暖意继续问,“你娘是不是那个又黑又壮的妇人?” 不等孩子回话,魏临渊便冷沉开口,“此案已移交纠察司,闲杂人等,无权过问。” “是。”纠察司的人恭敬应声,上前把孩子带走。 宋暖意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 这件事指定和白安宁脱不了干系,都说纠察司铁面无私,可这狗男人不讲武德,白月光犯事他就包庇! 她咬了咬下唇,“孩子的母亲也是受了他人指使,罪不至死,还请国师大人高抬贵手。” 魏临渊面无表情,“法不容情,既要做恶事,便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您说得不错,可罪恶最大的是幕后者,不是吗?幕后者重罚,底下帮凶,可以酌情处置的。” 宋暖意直勾勾看着白安宁,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是她指使的。 魏临渊却在看她白嫩的脸上被孩子踹出来的红印,皱了皱眉头,“纠察司会秉公处理,有罪之人逃不脱,但也绝不会殃及无辜。” 无辜? 宋暖意嗤笑,还没审呢,就断定他的白莲花无辜,秉的哪门子公! 算了,他给白莲花戴了一百层滤镜,当然会护着她。 她看向白安宁,似笑非笑,“白姑娘似乎很紧张这个孩子啊,不知道的人怕会以为,你才是被他娘泼粪的受害者呢。” 白安宁眼神微微躲闪,“我只是想救他。” “抱着他不让他躲开,是救他?” “我太害怕了,一时冲动……世子夫人不用这么咄咄逼人,”白安宁深吸了口气,“等他出来,我自会向他赔罪道歉。” “呵……”宋暖意讥嘲一笑。 这时明玥疑惑地道,“夫人,幕后者为何雇人给您泼粪,败坏您的名声?” “谁知道呢?许是妒忌本夫人美貌,又或者,”宋暖意语气意味深长的撇了白安宁一眼,“误以为我抢走她的小情郎,报复我呗。” 白安宁心头大震,差点没克制住去看魏临渊的神色。 这贱人,竟看出来是她! 临渊哥哥是否也猜到了? 她终归是心急了些,以致今日露出了太多破绽! 都怪这贱人! 听着宋暖意这番含沙射影的话,魏临渊的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这女人竟敢嘲讽侮辱他,好大的胆子! 宋暖意扫了下这俩人的脸色,满意地勾了勾红唇,转身往回走。 但很快,她便顿住了脚步。 前方一年轻俊俏的青年,正抚着那匹死去的马跟前痛哭,周围几个路人指指点点。 像是有所感,那男子看过来,见到她的绝世容颜,也被惊艳到。 但只是片刻,当有路人跟他说了些话后,他立即怒容满面,气势汹汹地走来。 “就是你杀死我的马?” 宋暖意的手探入袖子,捏着一把绣花针防备,“你的马发疯当街踩踏行人,我不杀它能怎么办?” 青年怒吼,“它是受惊才如此,它是无辜的!你不该下死手!” 宋暖意冷着一张脸,“我不下死手,死的人就多了!再说了,害它受惊又护不住的人是你,是你的错,你别想迁怒我。” 青年气得发抖,双拳紧握。 宋暖意没再理他,带着丫鬟要离开。 “不准走!你赔我马!” 她的手腕又被人抓住,还是和方才快被魏临渊捏断的同一只手,痛得她直抽气,正要抽出绣花针,这青年便被一股力道击中,人已飞出老远。 宋暖意望过去,瞧见魏临渊下颌绷紧,双眸漆黑冰冷,风雨欲来。 她打了个冷颤,麻的,狗男人好可怕! “夫人,您有没有事?” 明玥急切地抬起她的手,掀起衣袖,看到那一团乌青红肿,眼眶立即红了,“怎么伤得这么重,骨头不会断了吧?” 魏临渊背后的手蜷起,给吴善海使了个眼色。 吴善海心神领会,掏出一个小瓷瓶,上前,“世子夫人,搽点金疮药,能快些消肿。” 宋暖意迟疑了下接过,冲魏临渊扬了扬唇,“谢谢啦。” 小女人嗓音又娇又糯,眼眸璀璨如星,风情万种。 魏临渊的眸光不易察觉地软了软,视线落在她粉嫩的唇,闻到了那诱人的茉莉花香,心微痒,头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白安宁的长指甲要把掌心掐出血来。 这该死的贱皮子,笑得如此放荡,临渊哥哥都被她迷惑了! 留她不得! 宋暖意与丫鬟上了马车,听见吴善海威严地道,“当街纵马伤人,按律当鞭笞一百,监禁两年起。来人,把他带走。” 那青年憋屈大喊,“我没有纵马!是马受惊奔走……” 马车走远,后面的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明玥噙着眼泪,帮她擦拭身上的脏污,“夫人从不与人交恶,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对您下手?” 知秋试探地道,“会不会是白小姐?” 宋暖意眼睛一亮,“你也看出来了?” “真是她?”明玥惊愕,“可您与她从未有过交集,怎么会……” 知秋道,“白小姐与国师大人交情甚笃。” 她一个丫鬟,不好直说这俩人有私情。 明玥却不管那么多,气愤道,“她已和三皇子订了婚,还巴着国师不放,朝三暮四不说,还要害我们夫人,太坏了。” 宋暖意拍了拍她手背,“少说几句。” 明玥抿紧了唇,“夫人,我帮您手腕上点药吧。” 宋暖意把金疮药给了她,任由她在手腕上涂抹。 鼻间萦绕着清凉提神的药味,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书里,其实白安宁与原主在孩童时是一对好朋友。 第17章 你可是心悦我 只不过,原主知道她是个下作无耻之人后,便与她绝交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魏临渊。 魏临渊是个私生子,在母亲家中寄人篱下,受尽欺凌。 十年前,他母亲抛弃了他与人私奔,他去追,却被母亲推倒摔伤脑袋,脑神经受损,以致双目失明。 他生无可恋,时常自残。 原主父母那时才来国都,租了魏临渊隔壁的房子。 她与魏临渊互不相识,但她娘擅结交人,很快便摸清周边乡邻的情况,又时常跟她聊,所以,魏临渊的事,她都知道。 而且,魏临渊头痛难忍时,用头去撞墙发出的“砰砰”声响,她也都能听见。 她心生不忍,便从狗洞钻过去陪他,给他带食物。 不久后,她又认识了白安宁,并且很快与她交了心,把自己和魏临渊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对方。 白安宁是个有心计的,骗走了魏临渊送给原主的玉佩,想着有天她取代原主,让魏临渊当她的一条狗。 当魏临渊寻到生父、且借助家族的力量扶摇直上后,她更是做了个与原主胎记一模一样的刺青,再打晕原主,用火炭生生把她的胎记烫掉。 原主不知是她害的自己,而当时她父亲买了宅子搬走,也来不及跟魏临渊道别。 白安宁租下了隔壁的房子冒充她,成为魏临渊的白月光。 期间原主也给魏临渊写过几回书信,统统被白安宁拦下、毁掉,她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偶尔一次在街头看到白安宁和他举止暧昧,她便直到,不管发生什么,她和他都没有可能了。 好在她对魏临渊只有好感,很快便释怀。 白安宁对魏临渊倒有几分真心,占有欲也强。 只是白安宁她爹白瑾非要做皇亲国戚,半年前给白安宁和三皇子定了亲,生生拆算了俩人。 而白安宁自己也野心勃勃,想当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没抗拒这门婚事。 不过,她也没放弃魏临渊。 在他面前,她装得自己多么委屈无辜,多么的痛苦无助,吊着他。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万一魏临渊夺得大统,自己也会是皇后,怎样都不亏。 可她不知道,皇帝对魏临渊有救命之恩,即便九五之尊的位置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他也不会去坐。 只不过,他见不得心上人嫁给别的男子,于是暗中搜集了三皇子篡位的证据,呈到皇帝面前。 三皇子被贬为庶人,白安宁也受到牵连。 魏临渊用功勋,让圣上赦免了她。 白安宁得知自己的皇后梦碎了,对魏临渊是又爱又恨。 加上宋家把原主推到魏临渊身边,俩人之间各种矛盾、误会爆发,痛苦、崩溃、分分合合…… 啧,总之是一出凄美的旷世绝恋。 没关系,她会出手! 她势必将他俩的关系,给搅成一锅粥的。 宋暖意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勾唇一笑。 国师府。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魏临渊,五官英俊冷硬,面色却有些苍白,憔悴。 他薄唇抿紧,瞧着更加的锋利凉薄。 “临渊哥哥,宁儿知错了……”白安宁嗓音软软的,微微蹙着秀气的眉尖,漆黑双眸氤氲着水雾,眼角绯红,又纯又欲。 然而,魏临渊眼里的凌厉,却不减半分。 “你可知你污人名声,该当何罪!” 白安宁泪眼汪汪,“临渊哥哥,宁儿只是气不过。宋暖意她个已婚妇人,对你自荐枕席、损害你的名声不说,还在外头与别的男子私会,这让你颜面何存?” 魏临渊心头一刺,随之冷嗤,“不过个暖床之人罢了,她与本座何干?” 白安宁心里一喜,眼神怯怯地、带着两分妒意,三分委屈,“可是临渊哥哥,你很是维护她呢。” 魏临渊定定地看着她,双眸里有风云翻涌,下一刻,又缓缓沉淀,变得深不可测,心里只剩苦涩。 在他身处地狱深渊走不出来时,她强势闯进来陪伴、照顾他,像是一束光,照亮他黑暗的人生。 可自从他眼睛恢复寻到她,心里对她莫名的有些抗拒,便少了几分亲密与缱绻。 不过,与她相依为命了两年,他还是很喜欢她的,最终他们也会白头偕老。 然而,她却与三皇子定了亲,也不向他解释原因,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过。 更可笑的是,自己对她是隐忍克制,想不得、念不得、触不得。 她却能堂而皇之的来找他,有时举止还过分亲密。 她究竟是何意? 对他是有情还是无意? 想着这些,魏临渊眼眸晦涩难明,“宁儿,你为何干涉我的生活?” 被他如此热烈而专注的目光看着,白安宁一张小脸红透。 她长长的眼睫毛颤抖,缓缓抬起头,“因为,你是我的临渊哥哥呀。陪伴在临渊哥哥身边那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魏临渊心头悸动,双眸翻涌着隐忍的情愫,“你可是心悦于我?” 白安宁身体微颤。 临渊哥哥是个情绪内敛的人,怎会如此直白问她? 她娇羞无比,连耳朵尖都红了。 魏临渊却突然就头痛加剧,似在无声地抗拒着什么。 明明和白安宁保持了距离,可她身上脂粉的香气,还是飘到他鼻尖。 丝丝缕缕钻入他的脑袋,紧紧缠绕,让他头痛欲裂。 他喘着气,“你身上可是搽了香膏?” 白安宁有些诧异,这话题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她还没回答喜不喜欢他呢,他就不追问了? 对她这么没耐心么…… “没有。”白安宁情绪有些低落,被打湿的睫毛乌泱泱地垂着,“我不爱搽脂抹粉。” 那么,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体香? 可为何他如此排斥? 他记得以前,只要她一靠近,他的心就会平静下来,头痛缓解的。 那时她身上的气息干净清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香气混杂,令人不适。 白安宁见他沉默不语,委曲求全地说,“临渊哥哥,你嫌我容颜寡淡吗?那我搽些脂粉可好?” 魏临渊脑子痛得迷糊,下意识说,“搽些茉莉花的吧。” 白安宁神色僵了僵,他还真嫌弃自己了啊。 只是,为何是茉莉花? 第18章 不配得到他的珍惜 “临渊哥哥,我知道了。”白安宁道,“那我先回去了。” “慢着。”魏临渊道,“那几个妇人已招供,乃你丫鬟怀翠指使,纠察司会将她捉拿归案。” 白安宁身躯一震,“临渊哥哥,怀翠她也知错了,你就饶了她吧。” 她眼眸蓄满了泪,鼻头和眼尾染上了一层可怜的粉色。 魏临渊眼神软和了些,语重心长,“犯错不要紧,知错能改,才是最重要的。” 白安宁咬了咬下唇,“那我带怀翠上门,给宋暖意下跪道歉,可以么?” 魏临渊默了默,“若是宋暖意不追究,此案便算了结。” “好,我会求得她原谅的。”白安宁不甘心,往前走了两步,“临渊哥哥,你头疾好些了么?上回我来不及帮你按……” 她不提还好,一提魏临渊便感觉头要爆开。 他仓促间起身,脑袋一阵昏眩,不小心将玉石镇尺碰掉在地上,碎了,发出好大的声响。 吴善海疾步进来,面色有些冷,“白小姐,国师大人头疾又犯,请您先离开。” 白安宁却绕过他,“我帮他按摩。” 吴善海想起在景辉阁,就是有她在,魏临渊才痛到晕厥,便再次坚定地拦在她跟前,“白小姐,你靠近国师,会加重他的病情。” 白安宁僵在原地,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小脸发白。 魏临渊额头冒出青筋,眼神狰狞,喘着气,“宁儿,你先回去。” 白安宁心慌意乱,眼泪成串落下,“临渊哥哥,为什么……你可是厌极了我?” 巨大的昏眩之感袭来,魏临渊站立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 吴善海紧张了,语气强硬,“白小姐,请。” 白安宁满脸受伤,呜咽着跑了出去。 待把人送走,吴善海转回来,魏临渊已大刀阔斧地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星眸半阖,面色有些苍白憔悴,但人已平静了下来。 “爷,属下去请宋小姐过来。” 魏临渊手搭在扶手上轻敲,“她与冯更年聊了些什么?” 吴善海就猜到他会过问,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册子,递了上去。 景辉阁是国都最气派、口碑最好的酒楼,且只招待提前预约的权贵,寻常人定不到位。 宋暖意选择在那儿约见冯更年,就是防止隔墙有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里有一面墙是空的,里边藏了个人,拿着一支笔,把有用的信息记下。 她更不知道的是,魏临渊是景辉阁的主人。 她和冯更年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录在了册子上。 魏临渊看着册子,神色逐渐阴鸷,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扣扶手,逼出了青筋。 吴善海暗说要糟,难得有个能治国师头疾的人,他正打算动些手脚,让宋暖意留在大人身边呢,哪知她却自作聪明顶着国师的由头在外头胡作非为,犯了国师大忌! 她怕是要倒大霉了! 思及此,他忍不住为她说句好话,“爷,宋小姐在顾家处境不妙,她是被逼上了绝路,才出此下策,您……” 魏临渊打断他,“她如何知,冯更年是长公主的人?” 吴善海有些茫然,“属下也不知……” 随之他虎躯一震,爷不会以为是他告诉宋小姐的吧? “罢了。”魏临渊双眸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只一瞬,便消沉下去,“由她去,不过些小把戏,影响不了本座。” 咦? 这么轻拿轻放,这么包容? 有戏! 只是爷性子太冷淡了不行。 吴善海试探着说,“只是这样一来,宋小姐与伯爵府决裂,日子怕是更加艰难。” 魏临渊眼眸低垂,说出的话如淬了冰,“路是她自己选的,怎样的结果,也该自己承受。” “是。”吴善海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不再多言。 只是退下时,他打开旁边书柜的抽屉,从里边拿了一个木盒子,转身要走。 魏临渊抬了抬眼眸,随口问了句,“你手里拿的是何物?” 吴善海神色尴尬,欲言又止,索性上前,把盒子打开,给他自己看。 魏临渊只看一眼,便认出是从他床单剪下的一块布,上面一朵褐色的妖娆花朵盛放。 瞬间,他便乱呼吸,那些刻意压制的记忆汹涌而来。 那天晚上,他突然间,便对她有了病态的占有欲。 小姑娘在他身下糯糯弱弱地哼声、哭泣,乌发蜿蜒在雪白的肌肤上,浑身又香又软,他一发不可收拾,失控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晕过去,才让人整理床铺、帮她上药,餍足地搂着她睡去。 如今想来,他仍然悸动不已,恨不得将她禁锢在床上,用铁链缠绕她嫩白的手脚,日夜缠绵…… 他向来不近女色,对她却如此疯狂! 还喊她姐姐…… 魏临渊眉间蹙起,心头无端的生出烦躁,“留着此物作甚!” 吴善海躬身回,“单嬷嬷说了,姑娘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您,您就要好好珍藏,莫要负了人家。” 单嬷嬷是魏临渊生父的奶娘,自他被认祖归宗,就对他照顾有加,府里的杂事,也是她在管。 提到她,魏临渊面色稍霁,“单嬷嬷并不知那姑娘是位人妇!” “是,宋姑娘不配得到爷的珍惜,属下这就把它扔了。” 吴善海上前接过盒子,慢吞吞往外走。 像是过了许久,他人都要跨出门槛了,身后才传来略带一丝不自在的声音,“罢了,留着吧,免得嬷嬷知道,又要唠叨本座。” 吴善海嘴角勾起,“是。” …… 连着几日放晴,宋暖意都没出门,在做许多准备。 比如接见匠人定制蒸馏器、银针、处理杂事、让人打探消息、制作香皂等等。 她制作香皂并非只为自己,她是想送这门生意给长公主。 长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皇姐,和太后性格很像,即便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也始终保留着几分人性的良知。 在原书中,唯一心疼、为原主说过话的人,便是太后和她。 驸马十年前出征,是因当时当朝几名一二品武官吃空饷、导致军队装备落后、粮草供应不上,士兵孱弱不堪一击,驸马生生被拖累死。 长公主一怒之下,暗地里搜集证据、不惜一切代价掰倒那几名武官,再倾尽所有财物整顿军队、给牺牲的将士家属发放抚恤金等,之后成立银庄、放高利等盈利所得,也用在民众与将士身上多。 总之,她是位值得人们尊敬的女子,比贺嫄这个沽名钓誉的所谓女将军,不知好多少倍。 和长公主做生意,一来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二来和长公主互利,省心省事。 第19章 明玥被抓 香皂也不难做,先用草木灰溶解提纯,加入澄清的石灰水溶解起反应,再加入猪油、香料即可。 这年代有草木灰、猪胰脏、花瓣等做成的香胰子,去污能力也不错,就是不够滑溜,也不够香,香皂一出来,定能取代它的位置。 …… 忙碌的这几日,宋暖意以为顾青和老夫人会来找自己商讨嫁妆的事。 而魏临渊头疾严重,也应该找她施针才是。 可他们都没动静。 既然如此,就先静观其变。 这一日,她正打算外出,却有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门房递上帖子,是朝中左御史的夫人,并未说来意。 宋暖意沉吟了片刻,便让人放她进来。 左夫人身材丰腴,温润的圆脸保养得宜。 不顾,看她眉宇拢着忧愁,面色有些憔悴,宋暖意只一眼,便断定她有所求。 她送了宋暖意一套金绞丝镶玉白玉兰花样头面作为见面礼。 宋暖意不收,她果然开门见山说了,“我儿左晴川那日在郊外骑马,那马好端端的,不知怎的就发了狂,冲入闹世,若不是有国师大人与世子夫人阻止,不知要害多少人的性命。我今日上门,是替他向世子夫人道谢,些许心意,还请您收下。” 宋暖意这才想起那名倒霉青年。 “左夫人,是否纠察司已给令郎定了罪?” “未曾。”左夫人神色黯然,“人被关着,不责罚,不定罪,也不允探视,天儿这么冷,我儿定然承受不住……” 左夫人说着便哽咽了,好一会儿,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平复了下心情,才又说,“我夫君刚正不阿,明里暗里罪了不少人,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夫君也见不着国师,求告无门,真不知如何是好。” 宋暖意安慰了句,“纠察司审案子也要排队,怕是还没轮到令郎,您再等等看?” “不,我儿并非犯了什么大罪,那日纠察司的人也在,发生何事一目了然,惩戒下便是,无需拖延的。” 左夫人看着她,迟疑了下开口,“我夫君打探到的消息,我儿鲁莽,冲撞了世子夫人,国师大人才不肯放人的。” “怎么会呢?”宋暖意惊讶,“那日令郎对我并未有冒犯之举。更何况,国师大人日理万机,不会理会这些小事的。倒是令郎的马像被人做了手脚,从这方面查,或许会有些线索。” “不管如何,只有世子夫人能自由出入国师府,能跟国师说上话。”左夫人忍着屈辱,忽然给宋暖意下跪,“求世子夫人救救我儿。只要你肯救他,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酬劳方面,金银玉器不会少,折成银票也行,我能拿出最少五万两……” “哎,左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酬不酬劳的事。” 不管宋暖意怎么说怎么劝,左夫人都长跪不起。 她没有法子,只好耐着性子说,“我能进入国师府,一则是国师念着我祖父那一饭之恩,二则是我会点医术,能缓解国师的头疾。 但令郎触犯律法被纠察司羁留,这是公事,我这个妇道人家无权找国师过问,我也过问不了,你觉得呢?” 她温言软语的,长得又美,左夫人瞧着都有些失神,愣愣的点了点头。 听得进去,不道德绑架、强人所难,就都好办。 宋暖意语气轻缓了些,“左夫人,这样吧,我让人去纠察司问问,您先回家等消息,您看可以吗?” 左夫人不住流泪,内心又苦涩又彷徨。 她丈夫是御史,担负着监察百官之责,亦是孤臣,与百官无交情,儿子出了事,找不到任何人相助。 而她也习惯躲在他身后,经营小家,很少出来应酬。来这儿求程婉,已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心乱如麻之下,她说了声“好”,“我不走,就在这儿等消息。” 宋暖意点了点头,把明玥喊来,交代了几句。 其实她也不指望明玥真能问出消息,只是想着左晴川确实是有点无辜,他母亲厚着脸皮找上门,不能就这么撵人家走。 自己帮个忙,让她至少没那么心寒和难堪。 明玥与两名侍卫同去。 宋暖意让左夫人上贵妃榻躺着,再帮她按摩头部。 左夫人眼底乌青,眼睛无神,定是许久不曾安睡过,只要让她绷紧的神经得到放松,便会很快睡着。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过须臾,左夫人便沉沉睡去。 宋暖意给左夫人盖上厚被子,让知秋带左夫人的丫鬟、嬷嬷下去休息。 而后,她坐在旁边看《尚书》。 这是一本历史书,能让她很好的了解这个世界历朝的发展史。 时间一点点过去,明玥这一走,便是半个时辰。 从她这里到纠察司不过一刻时的路程,她去那么久,定是出了问题。 宋暖意有些不安,正想再找侍卫去看看,陪明玥一起的两名侍卫回来了。 “夫人,明玥姑娘冲撞了国师,被国师大人带走了。” 宋暖意震惊,不等她说话,贵妃榻上的左夫人便猛地跳起,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面色发白,“怎会如此?那我儿呢?” 侍卫看了宋暖意一眼,见她点头,他才回话,“纠察司的人出来给小人只递了这么一句话,旁的消息,小人也打探不到。” 宋暖意挥手让他退下,左夫人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十分愧疚,“世子夫人,你为了帮我,贴身丫鬟都搭进去了,我……” “左夫人,这不关您的事,您无需自责。”宋暖意脑子也有些乱,“我若去找国师大人,便帮您问问令郎之事,您先回去等消息吧。” 她肯去见国师? 左夫人瞪大了双眼,惊喜来得太突然! 但是,她是被逼的…… “世子夫人,委屈你了。”左夫人的眼神带着同情与心疼。 夫君已经告诉过她,世子夫人被老夫人下药送到国师府的事。 这在权贵圈子里已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不知从不近女色的国师,有没有碰她。 可即便没碰,也污了名声。 此外,丈夫带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被夫家踩在脚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得一辈子忍受这种羞辱, 她真是可怜。 左夫人迟疑了下,在宋暖意耳边低声说了句,“国师尚未娶妻,你多费心让他疼疼你、纳入你为妾,也比留在这吃人的伯爵府强。” 宋暖意猛地抬头,神色惊讶。 第20章 命都肯给她 寻常妇人都遵从三从四德,丈夫纳妾不能吃醋,还得帮他张罗。甚至只要能保留自己正妻之位,不管夫家对自己如何苛刻都可以忍。 可左夫人居然鼓励她离开伯爵府去给人家做妾?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左夫人面色有几分不自在,“我这话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你若不认同,就当没听过……” “不,我认同。”宋暖意双眸璀璨,溢出笑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其实她没想法。 与顾青和离她就是自由身,天高海阔任鸟飞,可不想被困在一方宅院里,为了个男人,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 左夫人嘴巴微张,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不错,倒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 伯爵府的人真是有眼无珠! 左夫人深吸了口气,“世子夫人,若能救出我儿,我定会重重酬谢。” “左夫人客气。” 宋暖意把人送走,回房陷入了沉思。 魏临渊因患了脑疾,性情有些喜怒无常,明玥不知做了什么惹怒了他,被他带走后也不知怎么样了,她必须立即去找他。 只是,魏临渊这人气场强大,威严,高高在上,却又冷漠到不近人情,求他怕也没那么容易放人。 等等,他还有一个隐形人格啊,眼角绯红,带着颤抖哭腔一声声喊她姐姐的偏执疯子! 虽然这样的他也不好办,可胜在听话,只要她哄一哄,命都肯给她。 在床上也狂野,花样百出,很会取悦她,对她言听计从。 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变回那个看似癫狂脆弱,但深情听话的少年人格…… …… 冬日下晌的阳光柔和而温暖,让人放松且意识慵懒。 行人三三两两,古色古香的街道,飞檐斗拱的房屋,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日光。 正是窝在家里睡懒觉的好时光啊! 可她偏偏得来这儿找虐。 宋暖意下了车,驻足望了下气势恢宏的国师府,而后一声叹,带着几分戾气,抬脚走了进去。 侍卫见到她,凛然低头,没人敢阻拦她。 只是她进去才有下人告知,国师尚未回府。 他爷爷个腿儿,本以为过来能把人扑倒,不料却扑了个空气。 抓了她的人,却不在府里,她能怎么办? 宋暖意压下心头的烦躁,问国师府下人厨房的位置,她便脱去斗篷,人往那边走去。 既是来求人,就该带点手信。 可她不了解魏临渊,没有办法投其所好带礼物,只能去给他做几个菜,让他回味下小青梅的手艺。 国师府很大,但住的人少,冷冷清清,厨房人也不多,日头还没下山,几个厨娘已准备吃晚饭了。 宋暖意的到来,让她们有些无措。 虽然这位不是自己的主子,可被她抓到自己这些人干活懈怠,终归让人有些无地自容。 宋暖意语笑嫣然,“各位婶子无需不自在,这天寒地冻的,没有什么事儿做,是该早些用膳,好回去陪孩子钻被窝的。” 几个厨娘心虚、尴尬地笑了笑,但心底的不安到底消散了几分,帮她打下手格外卖力。 宋暖意做几道菜,也是游刃有余。 原主本身就会厨艺,照顾魏临渊那两年,都是她自己偷偷给他做的饭菜。 待她做好四菜一汤,天已黑透,外面传来宵禁的鼓声,但魏临渊人还没回来。 她坐在饭厅等啊等,等她困乏至极,坐在那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那人也没出现。 这不正常。 魏临渊向来严于律己,不近女色,除了偶尔留宿宫中与皇帝对弈,否则绝不外出的。 莫不是对她避而不见? 宋暖意决定去书房找他。 然而,她一出来,老远就看到白安宁正仰着脑袋,满眼专注地看着魏临渊,在跟他说着什么。 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又藏不住的温柔与多情。 魏临渊看似冷漠,可刻意移开、不敢与她对视的眼眸,却深藏着隐忍而克制的情愫。 而原本往外走的一名男子又折回来,握住白安宁的手,无声地宣誓着主权。 宋暖意又走近了些,看得更真切。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人便是三皇子慕容琛。 他一身华丽锦袍,面目俊朗,温润如玉。 但站在气宇轩昂的魏临渊面前,他的气势便弱了几分。 他朗声道,“叨扰国师许久,本宫深感不安,这便送宁儿回去。” 魏临渊的视线从白安宁羞红的小脸掠过,落到两人十指交握的手,长睫毛下的眸光冰冷而黯然。 和她分明是两情相悦,可她为何要与三皇子订婚? 与她朝夕相对的那两年都是假的吗? 而今他脑子又不知怎的,她一靠近就头痛欲裂,即便他扳倒三皇子,只怕也难与她在一起了。 当真,回不去了…… 白安宁看了眼魏临渊,她有些心疼和不自在。 可握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让她不敢动弹,只仰着清纯的小脸,“临渊哥哥,你瞧着面色不太好,可是又犯了头疾?” 魏临渊嗓音微哑,“本座无事。” 他把对白安宁的情感、三皇子的嫉妒与醋意,统统都隐藏得很好。 慕容琛语气温和,“宁儿,国师的病有院首在,无需担心。” 白安宁还是担忧,牵强地点了点头。 他俩转身走了,魏临渊注视着白安宁的背影,眼神是宋暖意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缱绻。 真不知他是喜欢白安宁这个人,还是喜欢那个拉他出深渊的原主。 宋暖意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忽然身后有人喊她一声,“世子夫人?” 她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正笑眯眯地瞅着她,“您在这儿做什么?” 妈呀,偷听被抓个正着,好尴尬呀。 宋暖意干笑了声,“没呢,我瞧着这儿的腊梅开得挺好的……” 她边说着边看向那株腊梅。 然而,光秃秃的枝丫,一朵花也无,她脸一热,哑火了。 “宋暖意,你又来纠缠临渊哥哥。”白安宁折回来,白嫩的小脸气鼓鼓、红扑扑的。 不愧是女主,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宋暖意心中叹息,笑了笑,“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第21章 不可能怀上本座的孩子 “本宫与宁儿来找国师,是有要事相商。”慕容琛跟着走过来,站在白安宁跟前,维护的意味很明显,“倒是世子夫人,深夜独自来此,怕是于礼不合吧?” 宋暖意屈膝给他行礼,而后瞥了眼魏临渊,眼神妩媚又风情,“我来是想问问国师大人,为何要抓走我的丫鬟。” 魏临渊面罩寒霜,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几个度。 白安宁嗓音柔柔的,“临渊哥哥,她说的可是真的?” 魏临渊薄唇微抿,没回答。 这时那老嬷嬷上前,“老爷,世子夫人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些饭菜,这都凉了,您先去吃了再说,可好?” 宋暖意眉头一挑,这老嬷嬷为何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撮合她和魏临渊? 还是故意气白安宁? 魏临渊神色稍霁,点了点头。 可紧接着,他一抬眸,便撞入白安宁一双如烟似雾的双眸里,心头又是一窒。 白安宁盈盈似水的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又带着几分委屈,“临渊哥哥,宁儿不打扰你和世子夫人共进晚膳,先走了。” 她转身小碎步跑着离开,雪白的裙摆微微飘荡,如同圣洁的莲。 慕容琛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转身追了出去。 宋暖意“啧”了声,不愧是女主,全世界的优质男人都会围着她转。 即便她为别的男人伤神,三皇子身为她的未婚夫非但不怪她,还反过来心疼她爱而不得。 总之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咣咣撞大墙。 她离开后,老嬷嬷也走了,四周安静了下来。 宋暖意看向望夫石一般的魏临渊,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国师大人?人都走了,回魂啦。” 魏临渊朝她缓缓看来。 他深邃的五官刀削般冷硬,眸光极冷,锋利如刃,无坚不摧,能在人心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宋暖意心头一凛,好冷漠无情的男人啊。 好想将他弄哭…… 宋暖意心头一阵荡漾,轻咳了声,“国师大人,先去吃饭吧。” 魏临渊一拂衣袖,“本座不饿。” 狗男人,难不成你那肠胃是石头做的不成,她肚子都饿瘪了,他说不饿! 宋暖意暗自腹诽,打定主意自己去吃,但面上还是得装一装。 她咬了咬红唇,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我特意做了一桌饭菜向你赔罪的,你尝一尝,可好?” 她今日穿了红色的斗篷,衬得她小脸透亮粉嫩,眸子湿漉漉的,又美又妖。 魏临渊绷着俊脸,移开视线,脑海里却全是她妩媚入骨的模样。 他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宋暖意的眼睛,她眉眼弯了弯,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角,“去嘛,有你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白切鸡。” 她的嗓音不同于白安宁的娇柔,她是魅惑的软糯,尤其是此刻撒娇的时候,能把人的魂儿都勾去。 魏临渊心头微微悸动,这两道熟悉的菜也勾起了他的回忆,他双脚不自觉地跟她走。 到了饭厅,宋暖意又看到了那老嬷嬷,她正和魏临渊的亲随长庚说着话,见到她,颔首微笑,“已让下人去热饭菜了,老爷和夫人稍等片刻。” 什么玩意儿? 夫人? 宋暖意瞪圆了眼睛,老嬷嬷忽地又掩住嘴,“哎呀,老奴口误,世子夫人有怪勿怪。” 宋暖意讪笑,“无事。” 您高兴就好。 魏临渊全程不搭腔,坐在那儿,就像一条潜藏的恶龙,浑身都冒着寒光,危险、强大。 宋暖意感觉,他比方才更冷漠了,应该是恼了老嬷嬷说的话。 可这关她什么事儿啊? 无妄之灾,麻的,影响胃口! 宋暖意也懒得说话,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厨房安静了下来,气氛冰冷又带点诡异。 老嬷嬷望着油盐不进的魏临渊直叹气,摇了摇头去了后厨。 但下一刻,便听见她喝斥丫鬟,她人也急匆匆出来,和一个老嬷嬷耳语了几句,神色有些着急。 “嬷嬷,可是厨娘歇息了?”宋暖意站起身,“不用喊她们,我来加热饭菜吧。” 老嬷嬷为难,“这……” 天寒地冻的,那些厨娘确实一早便回去了,可世子夫人是客,怎好让她热菜? 可宋暖意解了斗篷,袖子还往上折了折,露出小半截白玉般的手腕,人往厨房而去。 等她走后,魏临渊沉沉开口,“嬷嬷这是何意?” “是老奴多事了。”单嬷嬷叹气,“你爹多年前他也是痴迷一名女子,哪怕身边人对他多好,他都不为所动,以致郁郁而终。 他是被人算计,才意外有了你,临终前他很后悔,倘若他一早把你和你娘接入府中,你就不用受那些苦。而今老奴瞧着这宋姑娘与爷的境况很相似,老奴怕爷步老主子的后尘。” 魏临渊轻而又轻地冷嗤一声,“嬷嬷多虑了,她不可能怀上本座的孩子。” 都买了那么多剂避子药,她还能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老爷,不仅仅是子嗣。”单嬷嬷耐心地道,“您也该定下来了。虽说世子夫人是人妇,可谁又规定,不能和离再嫁?况且,她的清白之身给了您,您若不娶,岂不是成了那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魏临渊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紧了紧,随之又慢条斯理的松开,“嬷嬷,你莫不是收了他人什么好处,才帮她说话?” 单嬷嬷把头低下,“老奴不敢,老奴知错。” 随后,她弯腰退了出去。 做奴才的多嘴多舌、插手主人的事犯了大忌,是她逾越了。 可主子这般的不开窍,他何时才抱得美人归? 哎,愁死个人。 热好的菜很快端上来,丝丝缕缕的冒着热气。 宋暖意又穿上了斗篷,哆嗦着过来坐下。 她似乎很怕冷…… 魏临渊朝吴善海看了一眼,吴善海便心神领会,立即让人加了两个火盆。 宋暖意嘴角弯了弯,“吴大人,厨房我留了些饭菜,你也吃去吧。” 吴善海一愣,他也有份? 做人属下,主子不吃,他们也不能先吃,这会儿饿得心突突了都。 魏临渊睨了宋暖意一眼,她倒会收买人心! 他挥了挥手。 吴善海向宋暖意倒了谢,便喜滋滋进了厨房。 魏临渊睨了睨他的背影,出息! 他一低头,正看到宋暖意往他碗里夹菜,“喏,这是你喜欢吃的狮子头,快尝尝。” 她红唇上扬,笑容温柔又明媚,将她那勾人摄魄的媚意压低了几分。 她不因他的怠慢而不悦,也没埋怨厨娘不当差,性子倒是挺沉稳的。 魏临渊沉默了片刻,夹起狮子头尝了一口,下一刻,他猛地抬头,朝她看来。 他眼眸震颤,像是压抑着某种的情绪将要喷薄而出,“你怎会……” 第22章 处处维护心上人 做出跟她一样的味道! “好吃吧?”宋暖意有点小得意。 她厨艺不错,加上原主做饭的小习惯,比如不加葱加姜、加胡椒粉、勾芡汁加醋等,还不轻松拿下他? 魏临渊眸光幽深,“可是宁儿教你的?” 宁儿说过,她从前与宋暖意是好友,只是因为些事闹翻,才断了往来。 这菜味道很好,可见是动了心思的。一些女子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时常会搞些小动作,令他厌烦。 但换作是宋暖意,不知为何他不反感。 她想图点什么,若不是太过分的,一会儿便答应她。 宋暖意笑容一僵,不高兴了,“就不能是我自己学会,她偷的师?” 魏临渊微怔,倒也有可能。 “看两眼便能学会的技能,不算偷。” 眼下之意,白安宁偷学到,是她的本事。 宋暖意一噎,狗男人,对心上人处处维护是吧? 她嘴角微勾,“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会?你吃的,是我亲手做的?” 魏临渊心头一震,黑眸掀起惊涛骇浪。 但很快,便又沉寂下去,恢复了平静。 不可能的,他眼睛看不见、最绝望的那两年,都是宁儿做的饭,没有旁人!这女人居心叵测,在挑拨他和宁儿的感情! 见他这样,宋暖意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你仔细想想,你与她相认后的这几年,她可曾为你洗手作羹汤?即便你要求她做,她也推三阻四……” “够了!”魏临渊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眼底燃起惊天怒火,捏紧宋暖意的下巴,指腹深陷她的软肉里,“胆敢挑衅本座,当本座真不敢动你?” 宋暖意翻白眼,狗男人,眼瞎还心盲,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她不吭声,魏临渊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脑袋突突痛起,心头烦躁到极点,“滚出去!以后没本座的命令,不得踏入国师府半步!” 他像只暴躁的凶兽,可宋暖意一点儿也不害怕,笑盈盈的,“别气,别气,气死自己无人替。这样,我以后每日来给你做针灸将功赎罪,直到治愈您的头疾为止,您放了明玥,可好?” 她眼眸妩媚,红唇如玫瑰花瓣般的,纤长的白皙颈脖,清淡而又无孔不入的茉莉花香。 魏临渊心头激荡,许是她太勾人,又或许是夜晚容易使人脆弱,此刻的他,迫切想减轻这要人命的痛苦。 他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冷幽,“若是治不好本座,拿你的命来偿。” 他大步离去,卷起一阵风,那骇人的气势,如果有狗路过,怕都会挨他两脚。 宋暖意撇了撇嘴,不料他会突然转过头,将她不屑的神情,逮了个正着。 “愣着作甚?还不跟上!” “让我用完膳好不好?我肚子好饿呀。”宋暖意双手合十,“求求了。” 魏临渊眸光几经变幻,随之一甩衣袖,走了。 在厨房埋头苦吃的吴善海这时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急匆匆追了上去。 宋暖意嘴角噙着笑意,她算琢磨到了一点儿这人的性情了。 看着凶巴巴的很可怕,实质上容易心软。 若不然怎会念及过去那两年的陪伴,就对白安宁百般纵容,即便她订了婚,也不忘旧情? 皇帝救过他,他就对皇帝忠心耿耿,作他手里一把开疆辟土、斩贪官杀奸臣的刀。 念及原主爷爷的一饭之恩,在被她算计之后,也没动她,还让她自由进出国师府。 他对在意的人很好,可真正对他好的人却很少。 嗯,一会儿少点儿欺负他吧。 宋暖意细嚼慢咽,吃好了才慢悠悠去找魏临渊。 偌大的国师府,除了值守的侍卫和几个老嬷嬷偶尔走动,冷清得像座鬼宅。 书房空荡荡的,也没人。 宋暖意往他卧室走去,隔着老远,便闻到了让人安神的熏香味道。 此时,魏临渊正躺在床上,鬓发被冷汗浸湿,碎发贴着精致苍白的脸庞。 他额头青筋暴凸,深邃的双眸闪烁着森冷嗜血光芒,任谁都能看出,他在艰难而克制地隐忍着。 吴善海不忍心,“爷,属下去催宋姑娘快些吧?” “不必。”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吴善海不等魏临渊发声,便去开门。 待宋暖意进来,他便留在门外,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宋暖意大步往里边走,解开斗篷,挂在屏风上。 她挨着床边坐下,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液体在双手搓,“这是精油,有祛风活血的作用,我先帮你按摩再针灸。” 她一双滑嫩的小手,按住他的头部,缓慢而有力地推动。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清冽寒气,混着茉莉花清香,以及精油带来的老檀香,沁人心脾。 魏临渊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眼皮也越来越沉,浓浓的困乏之意,袭上心头。 他渐渐的,合上双眼。 宋暖意嘴角勾了勾,这人意志力强大,精油有轻微的迷幻的作用,让他卸下心房,才好办事。 她掏出一个硕大的有点像怀表的银吊坠,拿着链子的一头,轻声把魏临渊喊醒。 魏临渊侧目看她,眼眸满是血丝,眼神有些散涣。 “魏临渊,你困了吗?” “困……” 他讲话都变迟缓了。 宋暖意把吊坠对准他的双眼,“魏临渊,你看这里。” 她轻微晃动吊坠,“看着它。” 魏临渊的视线,跟随着吊坠晃动。 “你现在很困,很困……” 魏临渊眼皮子越来越沉。 宋暖意尝试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抓走明玥?” 魏临渊声音有些含糊,“她辱骂本座。” 宋暖意一噎,这死丫头,她怎么敢的! “她骂你什么了?” “骂本座……”魏临渊深深皱眉,想来是忘了。 “她为何骂你?” “本座不知。” “那她人呢?” “关在纠察司。” 宋暖意气结,一个丫鬟,又没有犯什么大罪,竟把她关在那种地方! 等等,不对,魏临渊过目不忘,怎么会忘了明玥骂他的原因…… 她起了疑,脖子上便蓦地一紧,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掐住。 第23章 又变成疯批 魏临渊缓缓坐直了身体,一拽,她身不由己跌入他怀里。 “宋暖意,本座对你是不是太仁慈了?以致让你三番五次挑衅本座?” 魏临渊眼眸浮现起冰冷的杀意,手越收越紧,每个字似乎都淬了冰。 他没中招? 擦,低估了他的意志力,居然没催眠成功,大意了! 宋暖意快准狠地一针扎向手背,魏临渊却提前预判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另一只手的银针扎来,他松开她脖子,改为抓她的手。 哪知这是她的虚招,她额头对着他的,便狠狠一撞。 她被撞得眼冒金星,趁他吃痛分神,她猛地将他扑倒。 “咚!”他的后脑勺正好撞上瓷枕。 魏临渊眼前全是重影,一阵阵发黑和尖锐的疼痛过后,他晕了过去。 宋暖意轻吁了口气,这家伙真难搞! 但好在错有错着,总算把他弄倒。 她收好银针,去桌子边倒了杯茶压压惊,想着下一步怎么办。 也不知明玥都做了些,让魏临渊如此生气。 这个丫鬟是没什么心机,但胜在忠心,得救她。 可她人被扣在纠察司,没有魏临渊的话,神仙都救不到。 所以,她得讨好魏临渊。 但是今晚她已经把这人得罪了个遍…… 宋暖意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忽然腰间一紧,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沉磁的嗓音响在耳边,“姐姐,在想什么?” 宋暖意猛地回头,魏临渊正直勾勾盯着她,眼眸幽邃又灼热,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欲,像是觊觎猎物的狼。 小奶狗回来了? 宋暖意的心漏跳了一拍,她试探性地喊了声,“国师大人?” 魏临渊将她搂入怀里,埋头在她脖子间深嗅,贪恋她身上这久违的味道,“姐姐,为何喊我大人?你是在疏远我么?” 语气带点委屈,搂着她的双手如铁钳般坚硬,强势又霸道。 他在她纤细的脖子上落下细碎的吻,嫌那高过的衣领碍事,有些急切地去解那上面的盘扣。 宋暖意眼里闪烁精光,轻轻地推他,“魏大人,请你自重!” “姐姐,你再这么喊我,我会生气的。我生气的后果,姐姐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魏临渊语调轻缓,嗓音又沉又哑,顾着一股子森然,眼里欲望翻涌。 妈呀,光是这嗓音就好欲! 宋暖意望着他那张妖孽般俊美的脸,再落到他微微敞开的衣领里那若隐若现的胸肌,她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好想扑倒…… 她轻咳了声,“那我该喊你什么呢?” “姐姐,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么?”魏临渊眼角染上绯红,表情不敢置信中又夹杂着愤怒。 他现在的脑子肯定是错乱的,宋暖意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试探地喊了声,“临渊?” “姐姐待我果然与从前不同。”魏临渊满脸受伤、委屈,“姐姐都不喊我临临了。” 宋暖意:“!” 这么高冷强势的男人,是怎么给自己臆想出这么奶的昵称的! 她沉默了许久,“那我呢?你喊我什么?” 魏临渊嘴角微弯,语气乖乖软软的,带着甜蜜,“在外人面前是暖暖,在家里就是姐姐、老婆。” 他锢紧她,唇贴上了她的。 宋暖意却被惊得里焦外嫩。 老婆! 这不是后世对妻子的称呼吗?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朝代,并没有称呼! “等一下,唔……”宋暖意奋力推开他高大的身躯,不得已狠狠咬了他一口。 魏临渊一怔,宋暖意趁机推开了他。 他殷红的薄唇冒出一颗血珠,看起来妖艳又魅惑。 闻到血腥味,魏临渊眼眸暗了几分,他又要吻下来,宋暖意退后两步,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我有话问你,你若不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魏临渊紧张了,“姐姐,我听,我听的。” “过来,让我看看你后脑勺的伤。” 魏临渊乖乖把脑袋伸到她跟前。 宋暖意看了下,鼓起一个大包。她的手触碰了下,他倒抽一口冷气,委委屈屈的喊疼。 麻蛋,他这副样子和以前高冷淡漠的他……感觉好割裂啊! 宋暖意拿出金疮药给他涂抹,“我问你,你是哪儿的人?” “姐姐,你为何这么问?”魏临渊不解,“我是国都人啊。” “你不是来自地球?” “地球是何物?” “那你知道手机吗?互联网吗?” “不知。” “那……你是国师?” “是。” 宋暖意沉默,他真的不是穿越人士,只是第二人格掌控了身体? 还是他穿越过来,与魏临渊的记忆混淆在一起,错乱了? 可他对自己的情感,又从何而来? “姐姐。”魏临渊贴到她身上,轻轻地摩挲她光洁的脸,暧昧地咬了咬她的耳朵,“夜已深,我们歇息吧。” “等一下。”宋暖意轻喘,“你把明玥关哪儿了?” “纠察司。”他心猿意马,嗓音低哑。 “那你能把她放了吗?” 魏临渊亲她的耳朵,一只手也不老实往她衣服里钻,“她辱骂宁儿和三皇子,我得再关上几日,不然不好交代。” 宋暖意强忍着颤栗,“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你的宁儿告诉你的?” “宁儿说的。” 宋暖意眼一黯,果然是那白莲花搞的鬼! “她说的你就信?” “宁儿不会骗我。” 宋暖意泄气。 他对白安宁的信任,真是刻入了灵魂里。 她没好气地道,“你宁儿这么好,那你去找她呀,为何要缠着我?” “宁儿于我有恩,姐姐却是我心爱之人。”魏临渊抓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膛,“不信你摸摸?” 滚烫的肌肤下,是跳动过快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宋暖意的心,也跟着有些乱。 她借机提出要求,“那你现在放了明玥,可以吗?” 魏临渊此时已是烈火中烧,身体忍到发疼,根本不耐烦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只胡乱应,“好。” 真听话! 宋暖意嘴角微勾,“还有,你能让顾才人走出冷宫吗?” 魏临渊动作一顿,眼眸倏然变冷,“是顾青那废物,让你来我这儿求情的?” 第24章 沉沦 “不是。”宋暖意连忙解释,“他们不是答应把我的嫁妆吐出来吗?我想着不给他们点甜头,怕是不容易拿。” “何必那么麻烦?” 魏临渊不屑冷哼,搂着她坐下,又把她摁坐在自己腿上,往外喊了声,“吴善海。” 他动了情,这个姿态又太过羞人,宋暖意老脸发热,挣扎着想起来,他的大手禁锢住她的腰身,“不准动。” 吴善海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忙转了视线。 魏临渊吩咐,“你去办两件事。一是把明玥带回伯爵府,二是告知伯爵夫人,宋小姐给本座治头疾,归期不定,再提醒她,她给宋小姐的承诺,该兑现了。” 归期不定? 这是要豢养她? 宋暖意拒绝,“别这么说,我个已婚妇人……” 魏临渊倏地亲上来,堵住了她的话,惩罚性的吻得又凶又狠。 吴善海眼皮子直跳,爷这是……又变了性子? 他此时不是清醒状态,发出的命令,要不要执行? 吴善海正踌躇着,魏临渊的眼风扫来,锋利、霸道,不容置喙。 他浑身一震,这样的主子肆无忌惮,更加危险! “是。” 吴善海正要退出,宋暖意忽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 吴善海站定,神色恭敬,“您请吩咐。” “能不能把左晴川也放了?” 魏临渊眯着眸,扣着她腰身的手收紧,“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以致让你觉得,你把别的男子放在心上,我也不介意,嗯?” 他的语气明明很温柔,却裹挟着阴鸷与嗜血般的戾气,危险至极。 宋暖意心头凛然,狗男人,即便现在是第二个人格的状态,也仍然那么霸道冷血。 她轻笑了声,放软了语调,“临临,你别吃醋啦。那左晴川没有犯好大的过错,左夫人又求到我跟前,我就想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你若是不肯放人,就算了。” 魏临渊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些,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在她的脖子上打转,让她一阵颤栗,“姐姐,下次再听到你提别的男子,我就杀了他。” 卧槽,死变、态! 想到与她合作的冯更年,以及日后经商要接触到的许多许多的人,宋暖意紧张了,“你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吃醋,你讲讲理……” 魏临渊眼眸戾气更重,手挥了挥,让吴善海退下。 他推开宋暖意,起身拢了拢衣裳,拿起案几上的书,坐在那儿看。 这就生气了? 狗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宋暖意诧异了下,上前搂住他精壮的腰身,抽走了他手里的书,“书,有姐姐好看么,嗯?” 她眼波流转潋滟夺目,嗓音甜腻,又娇又媚。 裹挟在男人周身怒气与暴戾顷刻间散去,搂着了她的腰身,“姐姐,你不喜欢我了。” 微微发红的破碎眼神,我见犹怜。 “我没有。”宋暖意软糯的嗓音也含了些委屈,“是你不信任我,把我当作不守妇道的坏女人,刚刚还那样凶我。你的喜欢,就只是说说……” 她身体忽然一轻,人已被他抱着,放在了床上。 “姐姐这是缺乏安全感了,才会这般患得患失。” 魏临渊声音轻柔,目光却是炽热滚烫,恨不得将她烧融一般。 他扯开衣领,重重地压上来吻她,呼吸粗重而灼热,“我有必要身体力行证明,我有多爱姐姐。” 宋暖意感觉他整个人都化作了火焰,烧掉她所有的矜持与理智,她整个人都酥了。 她不甘心地补充了句,“爱姐姐,就该听姐姐的话。” “听姐姐的。”他眼神透着戏谑,“但不能由着姐姐去找别的男人。”他贴着她耳边,语气微微发颤,“我从前就是太听话,小心翼翼,生怕惹你不高兴,怕你不要我,结果,我越克制,你离我越远。既然如此,我还顾忌什么!” 卧槽,又来了,他又疯批了,又把她当作谁的替身了。 宋暖意心里排斥,推他,“你认错人了……唔!” 魏临渊狠狠地吻下来,舌头发烫,宋暖意被吻得浑身发软,成了一滩水。 在极致欢愉时,他在她耳边说,““姐姐,你永远都别想逃离我身边!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宋暖意浑身一颤,想起身逃开,他不给她退缩,带着她,一起沉沦。 …… 宋暖意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魏临渊紧贴着她,依偎在她胸前,墨发铺开,眼睫毛长而卷翘,瞧着甚是乖巧。 可她知道,第一人格的他,对她最是凉薄无情。 昨晚催眠他而失败,她得趁他醒来时走人。 宋暖意轻手轻脚的把他推开,哪知一动,他便醒了过来,凑到她耳边,嗓音低哑,“早啊,姐姐。” 宋暖意身体一僵,喊她姐姐? 他还没变回去? 她眼珠子转了转,轻咳一声,“你怎的不上早朝?” 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我已让人向圣上告了假,可以一直陪着姐姐。” 宋暖意推开他的手,“别闹,我该回去了。” “我在这儿,姐姐还想去哪儿?” 宋暖意耐着性子,“我是人妇,我跟你纠缠在一起,算什么话呀。” 魏临渊动作一顿,迷离的眼眸清明了几分。 “我懂了。”他在她的香腮上亲了亲,“也是时候给姐姐一个名分了。” 语气是漫不经心,可表情却那么认真。 宋暖意慌了,“你要做什么?可别乱来啊。” 名分这东西,她想都不敢想。 他心悦白安宁,等他清醒,非宰了她不可! 魏临渊的面色阴沉下来,“姐姐如此紧张,莫不是舍不得顾青那废物?” “怎么可能?”宋暖意抚摸他冒出些许胡须茬子的下巴,“我有计划的,等我离开伯爵府再说,好不好?” 魏临渊眸色深深,脸上的醋意到底是收了起来,却很严肃,“不许在我面前说自己是人妇。” 宋暖意:“……” 这不是逃避现实吗? 她无奈地“嗯”了声,又推了推他,“让我起来,我想沐浴。” 魏临渊又贴上来,啃咬她的唇,“我这里有从麒麟山引来的温泉,我陪姐姐洗。” 卧槽! 麒麟山离这儿远着呢,能把温泉水引到这儿? 不愧是他,财大气粗啊! 宋暖意承认自己酸了,心里也直痒痒,大冬天泡温泉,简直不要太享受。 但是,她绝不能跟这小狼狗再泡澡,否则今天都别想回去了! “不用,我要回去了,还有事,我……唔!” 第25章 国师玩得花 魏临渊压上来,用唇堵住她的话。 呵!她就知道,这霸道专横又狡猾的狗男人,是不可能听她的! 什么深情听话的小奶狗,屁! 还不如原来冷漠克制的他呢! 宋暖意气得不行,他松开嘴时,她恶向胆边生,狠狠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牙印深深,往外渗血。 他闷哼出声,却没拿她如何,她没忍住,又在旁边也咬了口。 “原来姐姐喜欢这样的。”魏临渊喘着气,眼眸因过分兴奋而亮得惊人。 …… 翌日。 宋暖意揉着腰身,又顶着一身青紫,回伯爵府。 马车上还有明玥,她心疼又难过,一直哭,仿若天塌了,“夫人,都是奴婢害了你。” 前天晚上,她便被吴善海领回了国师府。 期间她一直见不到夫人,直到今天早上,单嬷嬷交给她一套新衣裳,让她帮宋暖意穿衣,她才知道,夫人被国师折腾得有多惨。 夫人是因为她才去求国师的,不然也不会受这份罪! 宋暖意慵懒地靠着垫子,嗓音有些嘶哑,“傻丫头,你少想些有的没的,我也没你想象的惨。” 昨日是她作死,咬了魏临渊两口,惹得他狼性大发,一遍遍“惩罚”她。 晚上去泡温泉,他又没忍住…… 害她哭多了,嗓子都哑了。 不过,那混蛋一早便去了上朝,那脖子上的咬痕还在,不知道他面对满朝文武百官,有多尴尬。 想到这里,宋暖意缓缓勾唇,心里有点得意。 男人总爱在女人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那她也留! 看那小奶狗,啊呸,那小狼狗被人取笑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而此时魏临渊被皇帝召入御书房议事。 在场的还有几个大臣,眼风子止不住的频频往他那儿飘。 方才上朝时,满朝文武已瞧见他脖子上的暧昧牙印,引来窃窃私语以及窃笑。 他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却能坦然处之,这会儿他们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终于,皇帝替他们问出了口,“国师脖子上的伤,哪儿来的啊?” 魏临渊勾了勾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迟了两息才解释,“被小野猫抓的。” “噗!”一声茶水喷出来,堂堂九五之尊,笑得花枝乱颤。 “啊哈!” “咳咳!” “万年冰山融了,铁树开花了。” 有皇帝带头,大臣们不再忍着,笑作一团,丑态毕现。 魏临渊也不生气,甚至眼眸带着一丝笑意,修长如玉的手指理了理衣领,不经意地露出喉骨上清晰的吻痕。 大臣们笑着笑着,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羡慕那些风花雪月之事? 国师玩得花,也是一种情趣、乐趣! 他们想玩,还玩不动了呢。 皇帝也回味过来,瞅着国师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靠,这小子是故意炫耀的吧? 顿时,一帮老家伙敛了笑,看着国师的眼神,都有些幽怨。 真没想到,生人勿近的高冷国师,竟也有显摆的时候。 他今日的言行举止都有些怪异,也是因为那女子改变? 皇帝板着脸,“下去涂药!这般堂而皇之的露出来,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魏临渊双手抱拳,“回圣上,家中小野猫太凶,微臣即便涂了药,也还会被她抓伤,请圣上容微臣告假回家养伤。” “养伤?”皇帝要被气笑了,“国师,你快去照照镜子,晚了你这伤可就愈合了。” “可圣上方才也说,微臣这副尊容,有碍观瞻。” 皇帝噎了噎,不耐挥手,“行了,给朕坐下吧。眼下灾情严重,刻不容缓。昨日你休了假,赈灾之事也没个章程,朕寝食难安。今晚你得留下,制定好计划。” 哼,就不让你回去陪佳人,让你嘚瑟。 魏临渊的嗓音却是噙着两分笑意,如山涧的清泉,清朗润透,“圣上请放心,微臣已有计策。” …… 回到伯爵府,宋暖意吩咐下人,谁来也不见,上床补眠。 这一觉,便睡到下午。 泡了个热水花瓣澡,整个人才仿佛活了过来。 明玥瞧她容光焕发,一脸春色,暗自嘀咕,她怎么觉得夫人像那戏台上演的,靠吸男子精气维持美貌的女妖精? 吃过晚膳,宋暖意问起明月在纠察司的事。 “在纠察司门口,奴婢遇到了白姑娘和她丫鬟怀翠。” 一提起这个,明月就气红了眼,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那天,三皇子带着白安宁亲自去了纠察司,救出怀翠。 明月到那儿,刚好碰见。 那怀翠嘴里不干不净的指桑骂槐,说某些人算计了谪仙一样的男子还不够,又看上了旁的男子,拈花野草、放荡无耻云云,明玥气不过,上前理论,却被怀翠打了两巴掌。 明玥抬手要打回去,白安宁便挡在怀翠跟前。 明玥的巴掌还没落下,便被魏临渊一脚踹开。 他没用上什么力道,明玥并没受伤,只是被关入了纠察司。 宋暖意冷哼,“难怪他不肯放人, 原来是为他的白月光出气。” 明玥急声道,“夫人,您信奴婢,奴婢真没想冲撞白小姐,而且奴婢那一巴掌也没打下去。” “这不关你的事,有些人耳聋目盲,看不清真相。”宋暖意凑近明玥的脸,还有些红肿,“快去上药。下次再见到怀翠,我让你翻倍打她。” 明玥感动又羞愧,“都是奴婢没用,被人欺负不说,还丢了夫人的脸。” “莫要这么说。”宋暖意拢了拢衣裳,喊知秋去添个火盆,“只是你们日后都要警醒些,别再被人害了。” 明玥受教,“是。” “去看看陈大娘是否已歇息,若是还在,就让她炖点儿银耳燕窝。”白日睡足了,她这会儿不困,倒是有点饿。 “是。” 不知哪儿刮来一阵簌簌寒风,宋暖意打个寒战,起身去屏风后拿手炉。 哪知她一看,窗户竟是洞开着,窗棂全掰断了,窗帘随风飘飞。 宋暖意警惕往后退,眼前忽然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欺到跟前,一手扣住她脖子,一手勾住她的腰身,狠狠吻了下来。 第26章 渣夫无能狂怒 竟是魏临渊! 宋暖意推他捶他,也不动分毫。 许久,魏临渊才放开她,手抚着她潋滟娇艳的唇,呼出的气息灼热无比,叠声呢喃,“姐姐……” 这…… 他还没有变回去? 宋暖意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不确定地问,“临临?” 魏临渊头埋在她脖间蹭,深吸一口,“姐姐,我好想你。” 果真没变! 那他在朝堂上是什么表现啊,满朝文武有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 宋暖意睨他,“你怎么来了?” 谁能想得到,堂堂国师竟爬窗偷香窃玉! “来看姐姐。”魏临渊下巴抵着她的头,化身黏人小奶狗,“姐姐,想不想我?” 宋暖意刚要说话,便听见明玥有些紧张的声音,“夫人,世子爷往这边来了。” 宋暖意心头一跳,“我在换衣服,你先稳住他。” 明玥应了声,却有些不解,小声嘀咕,“夫人不是才沐浴过,怎的又要换衣服。” 宋暖意回过头,语气有些冷厉,“大半夜的你翻窗进来,你想害死我?” 魏临渊含情脉脉的双眸直勾勾地瞅着她,“姐姐就一点都不想我要吗……我好想姐姐……” 宋暖意:“……” 特么的她又不是老色胚,想他作甚,而且才分开几个时辰而已! 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得哄着来。 她伸手掐了掐他俊美的脸庞,语气柔腻,又带着几分娇嗔,“你想我就深夜来我房间?被人撞见,我还要不要脸了?” 魏临渊眼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害怕别人知道你我在一起?” “当然啊,我现在还是……”宋暖意想起他说过不能自称“人妇”,忙又改口,“我现在还不是自由身,他人若知,会骂我不守妇道。等我和离后,你再光明正大的追求我,还才是对我的尊重。” 她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紧张推他,“你快走。” 魏临渊纹丝不动,她也顾不上多想,拽着他的手,连推带塞的送上自己的床,再盖上被子。 然而,正当她转身时,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拖入了被窝里! 这时顾青已出现在屏风外,语气有些不耐,“人呢?” 宋暖意努力匀了呼吸,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你等等,我换……唔……” 魏临渊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顾青听到那暧昧的轻吟声,面色一变,但又怀疑自己听错,抬脚往里边走,“你在做什么?” “你别进来!”程婉的心都快跳出来,“我在换衣服!” 顾青脚步一顿,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大晚上的,又不外出,你为何换衣服?” “你管我?”宋暖意语气不善,“你找我有事?” 顾青沉默了下来,有些丧,也有些气怒,“这两日你都在国师府?” 宋暖意正要回答,被褥里魏临渊突然咬上她耳朵,灼热的气息,酥酥麻麻地灌入她耳朵扫过她的颈脖,丝毫不顾顾青已经站在屏风外。 宋暖意被这种荒谬的、偷情的感觉刺激到头皮发麻,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哼出声。 这个混蛋! 她用力推开他的手,眼神示意他老实点。 然而,他的手,却如蛇一样钻进她的衣服里,从她的双脚一直往上爬! “隔着屏风说不清楚,我进来了。” 顾青穿过了屏风,屋内的灯光有些暗,隔着蚊帐,他隐约看到宋暖意躺在床上,被窝高高隆起,像是盖了好几层被褥。 “你不是换衣服么?怎的躺下了?” 宋暖意感觉自己整个身子软成了一团泥,脸颊发烫,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她几乎咬破了下唇,尽量控制着声线平静,“我头晕,想躺一会儿,你先出去。” 顾青总觉得她有说不出的怪异,目光透着审视,“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宋暖意狠狠掐住魏临渊游走的手,“什么话不能白日说?” “你当我愿意这个时候来?”顾青语气透着不满与讥嘲,“国师专程派人来警告,要还你嫁妆。这两日不见你人影,若今晚不找你,明日你不一定在,国师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宋暖意嘴角勾了勾,“顾青,你酸了。” 顾青像是被刺着一样,面色很难看,“宋暖意,我为何酸?你当我是那色令智昏的魏临渊?你招蜂引蝶,不知羞耻,我多看你一眼都嫌脏。” 事实上,不管他承不承认,这女人都是他的正室,只要想到他在别人身下承欢,尤其对方是权势滔天、一句话就能将他打入尘埃的国师,他就莫名的心口憋闷。 再想到自己也曾求她在国师面前替自己说好话,他更是有种无能为力的愤怒,暴躁到无处发泄。 宋暖意心里暗爽,敢骂魏临渊,你死定了。 下一刻,她身上一疼。 魏临渊居然敢咬她! 不轻不重地碾磨、啃咬! 这混蛋! 轻吟差点从她口中溢出,她喘了口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脏?你母亲给我下药,把我送到国师床上,你是知情者却没阻止,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母子俩的心更脏的?” 顾青脸色青白交错,死死握紧拳头。 这事儿是他理亏,可那时他对她厌恶至极,不在乎! 他愤愤然,忽然瞧见床上有些异动,疑心又起。 “你为何盖如此多被子,可是身子不适?” 他顾青疾步走近,抬手要掀蚊帐。 “你出去!”宋暖意一声怒斥,却让他的手顿住。 “我说了我头晕,不想说话!你把赔偿我嫁妆的那些屋契、地契放桌子上,我看过后,再去找你们。” 宋暖意将手搭在额头上,用衣袖擦掉那上面细密的汗。 她和自己的丈夫在说话,床上却藏了个对她上下其手的男人,这感觉,那叫一个酸爽,小心脏差点干报废。 顾青盯着她旁边高隆的那一块,面色阴晴不定。 沉默了少顷,他猛地掀开蚊帐,而后怔愣住。 被子把她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整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乌发红唇,鸦翅般的睫毛轻颤,眼波流转,潋滟璀璨。 他从未见过有女子美得这般摄人心魄。 许是夜色本就引人遐想与暧昧,让他有种想狠狠宠爱她的冲动…… 顾青猛然间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住,后退了好几步。 第27章 听话的小奶狗 他想说些什么,可脑子里全是幻想她和魏临渊的旖旎画面,思想完全不受控制。 他深吸了口气,退出屏风外。 寒风阵阵,彻骨的冷。 心头那把火,也渐渐被熄灭。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贺嫄自怀孕后就不许他碰,他已许久没纾解,才昏了头对宋暖意起心思。 一定是这样的! 但他越这么想,脑子越乱。 她只露出个脑袋,他便乱了心绪,定力实在太差。明日起,恢复训练吧。 顾青掏出屋契、地契等放在案桌上,用一碟干果压着,便转身离去。 那背影,到底有几分匆忙,像被什么可怕之物追赶。 宋暖意暗暗松了口气。 麻的,刚被他吓得腿软,啊不,是被某人撩得腿软。 不过,他突然就这么走掉,也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嘶!”她唇上一疼,魏临渊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 “在我面前,姐姐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是我不够好。”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开始解她的衣扣。 宋暖意扣住他的手,嗓音含着撒娇,“别,不行。” 魏临渊动作一顿,“那你走吧。” 宋暖意当真起了身。 这家伙强得可怕,她累得很,可不能再折腾了。 然而,她才走没几步,强劲的长臂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你敢!” 她居然敢真的不理他! 魏临渊又气又难过,眼角有些发红,委屈巴巴的,“我让你走你就走吗?你要是这么听我的话,那我让留在国师府陪我,或是晚上再过来,你为什么不来?” 卧槽,要被这小奶狗缠上了。 宋暖意转过身,凑到他紧绷的俊脸上亲了亲,“乖,我过几日再去看你,好不好?” 魏临渊眼红红的,语气黏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几日才去看我,相当于隔几年那么久,姐姐,好狠的心!” 宋暖意:“……” 就突然很想念那个冰山似的魏临渊! 她轻咳了声,“你头还疼吗?” 魏临渊垂眸,长长的眼睫毛低垂,“姐姐不想看到我,是吗?” 宋暖意有些心虚,“为何这么说?” 他的头更低了些,神色落寞,沉默不语,一只手紧紧揪着她的衣服,像极了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宋暖意叹气,又亲了亲他的唇,抚摸他线条完美的脸庞,“乖一点,先回去,嗯?” 魏临渊伸手扣住她的腰,“继续。” 宋暖意只好环住他的脖子,又亲上去。 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点,他搂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问,“舌头呢?” 宋暖意涨红了脸,“魏临渊,你别太过分!” 这色胚,哪怕在现代,都没这么赤果果的! 她狠狠推他,却没推动,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压迫感十足,并不打算妥协。 宋暖意根本拿他没办法,只好凑上去,生涩地、小心翼翼地撩。 下一刻,她天旋地转,已经被男人抱回床,压在身下。 “姐姐……”他一遍遍呢喃,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溺爱,沙哑低沉的声线,让宋暖意的心都酥了。 他的爱,是如此的炽热。 她喉头发紧,竟微微有些妒忌,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了。 她深吸了口气,认真地问他,“魏临渊,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既然推不开他,就问他要好处。 麻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他白睡。 魏临渊一怔,神色幽怨,“姐姐为何连名带姓的喊我?” “因为你不乖。” “姐姐……”魏临渊眼角又开始泛红。 宋暖意望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狠心不了一点,嗓音都软了几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 “我还没提什么条件呢。” 魏临渊微微勾唇,“只要不是与别的男子有关,我都可以答应姐姐。” 宋暖意被他眼里的宠溺笑意给闪了下心神,她迟疑了下,“如果宋家,也就是我家人犯了大过错,你会帮忙遮掩和开脱吗?” 魏临渊捏了捏她的俏鼻,“你这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你宋家向来安分,怎会有那一日?” “对我家这么了解?” “嗯,了若指掌。” 他有纠察司,明探、暗探,还有酒楼、赌坊、青楼这些产业也都能掌握到许多情报,整个国都,他都掌控在手里,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宋家。 虽然也因生意而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却在朝廷容忍的范围之内,他已经压下来。 就算被捅到明面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毕竟,哪个商贾手里是绝对干净的? 宋暖意迟疑了下,“百密一疏,我是说,万一呢?” 魏临渊也怔了怔,随之点头,“那就保。” “真的?不管他们犯什么罪?” “嗯。你家人出事,你会难过,我不想你难过。” 美色无人啊! 出了名铁面无私的国师大人,竟会为了她,丢掉原则和底线! 宋暖意笑了,真心实意地亲了亲他,“你给我写保证书。” 她拉他起来。 “你不信我?”魏临渊皱眉,有些不悦。 “怕你醒了忘记。”宋暖意又亲他。 魏临渊心里有些挣扎,但瞧她眼睛亮亮的,小脸红扑扑,一脸期待欢喜的样子,便也顺着她,去书桌前,奋笔写了一封保证书。 字如其人,铁画银钩,气势滂沱,丝毫不逊于那些书法大家。 宋暖意喜滋滋地拿在手里,吹干那上面的墨迹。 魏临渊这人重情重诺,即便他变回第一人格,有了这保证书,也不怕他赖账。 魏临渊搂着她纤细的腰身索要报酬,不料,丫鬟在外头喊,“夫人,燕窝炖好了,您趁热吃。” 好事一再被打扰,魏临渊眉头皱得紧紧的,怨气堪比贞子,莫名有几分可爱。 “你看,你在这儿真不合适,乖,先回去,等我找你。” 宋暖意亲他,哄他,拽他到窗户,生生把他推出去,而后“砰”地关上窗户,插上插销。 寒风料峭,魏临渊站在紧闭的窗户下,都给气笑了。 得了好处就把他赶走,胆子肥了! …… 翌日一大早,老夫人便笑容满面来找宋暖意。 第28章 怂恿借钱 “意儿啊,母亲告诉你个好消息,太后宽容大量,不再怪钰儿,昨日钰儿从冷宫放出,圣上便召她侍了寝。相信不日便能怀上龙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恭喜母亲了。”宋暖意懒洋洋的,兴致不高。 老夫人眼眸微闪,握住她的手,“还得辛苦你,多陪陪国师,让他再把钰儿的位份再升一升,咱家也算苦尽甘来了。” 宋暖意神色蔫了吧唧,“可是,国师现在不高兴了呢。” 老夫人一惊,“为何?” “你补给我的嫁妆,太水了。”宋暖意手指头百无聊赖的敲击扶手,“不值钱的庄子也就罢了,那龙虎山一片荒芜,草都不长,一文不值,你也塞进来,这不是敷衍他么?” 老夫人眼神有些躲闪,国师真的将这小贱人放在心上,嫁妆都帮她过目了? 她还当这小贱人不懂,糊弄她来着。 老夫人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哭穷,见宋暖意不为所动,她讪讪然,“意儿,府里能补给你的产业只有这些,其他营生都在亏钱,也不能给你啊。” 宋暖意叹气,“亏钱我也要吧,要不然,怎么向国师交差?” 老夫人咬咬牙,“意儿,这是你的嫁妆,你自己做主便是,何需劳烦国师?” “国师也是为我好,他的话,我要听的。”宋暖意样子乖顺,老夫人气白了一张老脸。 “这样,母亲,您在这份单子上,再加上采香坊和鼎茗茶庄,便算补上嫁妆这个缺口,如何?” 老夫人板着脸,“不行。” 这两样产业虽然亏钱,但谁知会不会有起死回生的一天?断不能平白便宜了这个贱人。 宋暖意笑了笑,“母亲,您或许不知,采香坊每月亏三到五百两,位置较偏,即便您贱卖,也卖不起价格。而鼎茗茶庄已无钱进货,府里入不敷出,也同样支撑不起。” “亏那么多?”老夫人惊呆了。 “采香坊几乎没生意,光是老鸨、头牌姑娘、几个龟奴、一等、二等、三等姑娘的月钱,就要一百两。此外,还有商税、车马费、物资采购等等,支撑不了多久的。” 什么? 每个月都要往外掏那么多钱? 老夫人立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她,“行吧,采香坊可以给你,鼎茗茶庄绝对不行。” 宋暖意退而求次,“那就搭上郊外那个小庄子。” 那个庄子偏远,附近的乞丐流浪汉总爱往那里扎堆,赶也赶不走,没有农户愿意去那儿干活。 老夫人思来想去,便捏着鼻子同意了。 她心疼肉疼,敲打宋暖意,“你与咱家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把国师哄好,让钰儿更上一步,青儿官复原职,顾家才能翻身。届时你便是我顾家的大功臣,娘不会亏待你的。” 宋暖意心情好,笑眯眯点头,心里却嘲讽:你所谓的不亏待,便是等顾青功成名就,就一脚把我踹开,是休弃还是逼我将正妻之位让出,撵我到角落里自生自灭吧。 可惜啊,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咯。 等老夫人说得差不多了,宋暖意才插了句,“娘,得给国师些好处才行,他在朝中,也是要上下打点的呢。” 老夫人不以为然,“哎呀,傻孩子,你就是他得到的最大好处了。” “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宋暖意小脸严肃,“您给我下药,这让国师很生气。我反复求情,他才没有追究。这几日,我求国师救顾才人出冷宫,我便治好他的头疾。他同意倒是同意,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给圣上和太后送了许多珍宝。而今顾才人出了来,倘若伯爵府不补偿他,顾才人非但难以上位,只怕还有可能再进去。” “这……”老夫人神色窘迫。 她很清楚,宋暖意没有危言耸听。 魏临渊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他付出了那么多,自家也得有眼力劲儿些,给补贴回去,若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可偌大的伯爵府,已经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了。 “意儿,你说的不无道理。”老夫人一脸为难,“那我把陪嫁的珊瑚树、一匣子南珠、老爷珍藏的字画,给他送去吧。” 宋暖意眼眸微闪,“母亲,这些都是外物。我听闻,咱朝廷一半以上的辅兵都靠国师养着,他手头紧,不如给些真金白银更实在。” 辅兵其实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弱病残将士,魏临渊把他们集中到一起,身体好些的在军营打杂,身体不好的务农,日常开销,全有他负责。 所以,魏临渊权势大,但担子也大,而朝廷冷眼旁观,帮不了他一点儿。 老夫人直发愁,“咱家没银子啊。” 宋暖意也无能为力般的叹气,“那怎么办呢?要不去借点儿?” “无处可借啊。”老夫人眼珠子却滴溜溜打转,“意儿,要不你问问你爹,能不能借点儿给伯爵府?你放心,我会让人打借条的。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定双倍奉还。” 宋暖意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娘,先前我说过,国师认为我受伯爵府欺辱,很是为我打抱不平,才让您把我嫁妆补回。若您又问我娘家借钱,他会觉得您是在挑衅他。” “啊?我没有啊,国师大人他千万不要这么想。” 老夫人害怕得直摆手。 魏临渊的位置是他一点点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一身的煞气与王者气势,名字能震慑朝野、小儿止啼,又深信皇帝信任与倚重,真正的权倾朝野。 她当初暗戳戳的卖媳求荣、给宋暖意下药时就想好,万一被国师察觉,她就全推到儿媳身上,自己半点儿不沾身的。 因此,一想到会得罪他,她就止不住的发抖。 宋暖意眉头皱了皱,“那您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借钱。” “借钱?哪里借?”老夫人有些气愤,也有些无奈,“世人多势利,向来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而今咱伯爵府式微,那些人有多远便躲多远,哪有谁肯伸出援手?” 宋暖意心说,若不是你们眼皮子浅,抠门刻薄,又怎会落得个神憎鬼厌的地步? “那怎么办呢?”她面上装得愁眉苦脸的,忽然又灵光一闪,“既然亲朋好友指望不上,那咱们去银庄借利子钱吧。” “利子钱?”老夫人吓了一跳,“你疯了吧,不行。” 第29章 夫人开窍了啊 “母亲,为何不可?”宋暖意佯装不解,“我刚掌管中馈时,那些债主上门讨债,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便找益民银庄借了五万两救急,之后卖了嫁妆填上的。若咱府里借来银子与国师打好关系,待顾才人上位、夫君官复原职,这笔钱不愁挣不回来,到时还上便是。” 老夫人一听,好像也行得通? 但她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心烦意乱,“兹事体大,我做不了主,得和大房、二房议后再说。” 宋暖意眼里划过得逞的狡黠,说是商议,但这老太婆肯定心动了。 如今伯爵府已无路可走,死死抓住魏临渊这根溺水稻草不放。 顾才人出了冷宫,让她看到希望,就好比好赌之人赢了一笔钱,欲望被放大,她会投入更多的。 “母亲,等你们商量好了,再同我说。我与益民钱庄的掌柜有些交情,到时我找他,利钱会优惠许多的。不过,这人情用一回便没有,因此,我建议咱要借便多借些,四五十万,乃至上百万,一次过打点好,咱家便能翻身。” 四五十万? 老夫人想骂她疯了。 但转念一想,有了这笔钱,伯爵府或许真能一飞冲天,又不吭声了。 她沉默许久,“你等我消息。” …… 即便关严了窗户,也有寒风从四面八方灌入。 坐在窗边案桌前的宋暖意,裹紧了身上的狐裘,仍然觉得刺骨的冷,牙齿都要打颤。 她是南方人,原主祖籍也是,真的很难适应这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 她跟前跪着两名瘦骨嶙峋的青年,单薄的衣服遮不住他们身上的伤痕,清秀的脸庞冻得发紫。 这是随她陪嫁过来的下人,原主不知如何安置,便交给管家,之后不闻不问。 管家安排他们做杂役,每日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儿,吃不饱穿不暖,还动不动被处罚,过着非人的日子。 但其实,他俩会些拳脚功夫,脑子也精明,会经商,她爹让他俩陪嫁,是想让他们帮女主打理嫁妆和产业的。 可惜原主立不起来,让明珠蒙尘。 宋暖意仔细打量他俩一番,确定他俩没有对自己产生怨怼之心,也没有颓丧,这才说,“玄一,赵泽,起来吧。” 俩青年起身,垂手而立。 宋暖意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俩青年迟疑了下,便也坐了。 毕竟在宋家,主子对他们都很好,也是让坐下说话的。 宋暖意直言道,“先前我没给你们派差事,你们会不会怪我?” 两人同时摇头。 “管家给奴才派了活儿的。” “可你们在府里过得并不好。” “夫人,无事的,做奴才的哪有不挨打不挨骂的?” 俩人心里有些苦涩,却发自内心这么说。 他们的命都是宋博睿救的,没有他,他们早死了。 当时他们快饿死时就在想,倘若谁给口饭吃,死也甘愿。 命都是宋家的,受些苦,算得了什么? 再一个,外面大雪纷飞,饿死、冻死的人不知凡几,他们能在伯爵府栖身,已是万幸。 宋暖意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得不感叹,他们真的很忠心。 “很好。” 宋暖意面上带了笑,“你俩已通过了我的考验。接下来,就好好帮我做事,可好?” 考验? 原来,夫人把他们晾了大半年,是为了考验他们? 两人不敢置信,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但凭夫人差遣。” 宋暖意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让丫鬟把前后门关严实,再去院子外守着,她拿出嫁妆清单:“好。你们看过来,玄一,把这间铺子卖掉,再从我账面上贴些银子买间大的,位置偏一点无所谓,不用修葺也不用安置家具,定制一些箱笼放里头。你再去买一匹马,买不到就回宋家借,你骑去龙虎山,将那里的土壤、石头、植物都取一些带回来,我有用。” 玄一眼眸闪烁,内心不禁有些兴奋。 他怎么觉得,夫人像是要大干一场啊? 他回应铿锵有力,“是。” 宋暖意笑了下,对赵泽说,“这几日,我院子要修葺,你给找些工匠来,把院墙推倒重建,利用材料、杂物抬进抬出的便利,把我的嫁妆夹在里头,带到玄一新买的宅子里,能否办到?” 赵泽心头一凛,声音也是响亮的,“能。” “好,你俩把这几件事办好,回头再来帮我理其他产业。” 宋暖意叮嘱他们一些细节,又给了他们每人五十两的银票,让他们置办几身得体的衣裳,吃好些,把身体养回来。暗示他们以后帮她在外行走,该有的体面得有。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俩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夫人总算开窍了啊。 “奴才定不负夫人所望!” 两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出去,明玥和知秋一脸疑惑的进来,宋暖意又让她俩准备马车。 俩丫头没敢多问,“是。” 外面寒风萧瑟,如果可以,宋暖意真不愿出门。 但为了救娘家以及确保自己的下半生逍遥自在,她这会儿还不能摆烂。 …… 国都的烟花之地,大多集中在城东的码头附近。 除了朝廷的乐坊司,还有三大青楼,它们占据着最好的地理位置,还养了花船,每晚都高朋满座。 古代的青楼,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也是文人墨客、富商巨贾竞相流连之处,火品茗论诗或观舞听曲,风情和雅致都有。 此外,各种雅集、诗会等活动也在那儿举办,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 采香坊也是座青楼,却在城西,位置很偏,连乞丐都不多,请的姑娘也不好看,只有一些去不起城东的汉子,才偶尔来这边,生意能好才怪。 其实也怪不得老鸨,在采香坊之前,这间铺子还开过酒楼、客栈、酒馆,可无一不亏损。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掌柜,一咬牙就把铺子改成青楼,自己做老鸨,拿出十八般武艺经营,都没能力挽救。 宋暖意进入采香坊,直接给老鸨出示了铺契,言简意赅的告诉她,采香坊易了主,自己是老板,让她配合改造。 老鸨方明翠当场愣住,看那契约书不像假的,顿时乱了分寸。 第30章 再遇左晴川 她沉默了许久,“顾家是把铺子转给您,可没说连采香坊也给。” 言下之意,你得到的只是空铺子,铺子的人和物,都与你无关。 宋暖意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信不信,你前脚把这里清空,后脚我就能让你把所有东西搬回来?” 方明翠瞳孔一缩,她竟从这小女子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怯弱古板的世子夫人,怎会变得如此强势? 难道,有了国师撑腰,才有了这番底气? 方明翠心中惊疑不定,随之茫然无助袭上心头。 她早些年随伯爵上过战场,伯爵受伤退回来修养,她不愿屈居于后宅,伯爵便放她自由。她主动请缨,打理这边的铺子。 一待就是十来年,把这里当成了家。 如今却换了主人,她该何去何从? 她看向宋暖意,对方端着茶盏,袅袅轻烟,那张精致绝美的小脸如雾里看花般看不真切。 宋暖意慢悠悠喝茶,晾了她一阵,才说,“我知你在这里待习惯了,又念着伯爵府的恩情,舍不得离开。但是,我也没想过要换老鸨。”她徐徐抬眸,“所以,你留下帮我吧。” 方明翠眼神闪烁,“我无经营之能,导致采香坊经营不善,一直亏损,你为何还要用我?” 宋暖意笑意盎然,“不,不是你的错。我有法子能让采香坊起死回生,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便成。若是盈利,我每年分你一成红利,如何?” 方明翠只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宋暖意当即与她立了契约,心情愉悦。 方明翠只做了伯爵三年的姨娘,没有留下孩子。 她孤身在外生活了十几年,伯爵一次都没让人看过她,那点浅薄的感情,早就泯灭殆尽。 她之所以待在采香坊,不过是没地方去罢了。 自己承诺给她红利,她的养老钱就有了,倘若没做成,她也没损失,她不可能不答应。 拿到契约书,方明翠明显的热情了许多。 宋暖意楼上楼下走了一圈,心中有了数,然后开始写计划书,写完跟方明翠讨论。 “首先,我会把拖欠你们三个月的月钱给发了,其次得将采香坊加高一层、装修改造。一楼,我要改成这样开放式的……” 方明翠听她小嘴叭叭的一顿说,整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了。 世子夫人说的这些经营手法,实在是太过新颖奇特,闻所未闻! 她有感觉,这么一改,采香坊真能起死回生,甚至,轰动全国都! 只是,世子夫人从哪儿学来的? 难道是宋老爷教的? 宋暖意说得口干舌燥,见对方不说话,她便停了下来。 “方掌柜,我知道我说的这些有些惊世骇俗,但咱们没有底蕴、位置没有优势,只能靠新奇特来吸引顾客。你不用担心新鲜感会过,我的新点子层出不穷,至少能支撑采香坊二十年。” “不,夫人,我只是太……”方明翠深吸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吃惊。” “好,你慢慢消化。”宋暖意慢慢喝着茶,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方明翠仔细思量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点子,不禁心潮澎湃。 她相信,届时采香坊重新开业,一定能轰动整个国都! 宋暖意给她支了一千两,又商量了细节,才从采香坊离开。 看天色已晚,她来不及去郊外的庄子查看,便打道回府。 她没坐轿子,经过一些衣服、香水、布匹的铺子,她都会进去瞧瞧。 她的嫁妆里也有几个铺子,只是原主不会打理,底下的掌柜管事也糊弄她还是怎的,生意都不太好,她想看看人家是如何经营的。 这么走走停停的,忽然有人喊了声“世子夫人”。 她回过头,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朝她大步走来。 “世子夫人,可还认得在下?” 青年眉目清秀,嘴角含笑,露出两颗萌萌哒的虎牙,如初春的太阳般朝气蓬勃。 宋暖意偏头看了看他,有点眼熟? “你是……” 她没有戴帷帽,斗篷上露出一张清透绝美的脸,灵动妩媚的大眼有些懵,瞧着有些可爱。 青年笑容更深了些,“我是左晴川。” 宋暖意恍然大悟,“哦……” 那个马受惊还被抓去纠察司关起来的倒霉催。 “在下能从纠察司出来,多亏了世子夫人,在下想请世子夫人去景辉阁吃餐晚膳,不知世子夫人可否赏光?” 许是在纠察司吃了些苦头,左晴川瞧着比先前沉稳了许多。 宋暖意往后退了退,拉开了距离,“惭愧,左公子,我没能帮到你。” 她是求过魏临渊放人,可那家伙拒绝了不说,还吃了干醋,所以,人不是她救的,这份恩情,她也不能冒认。 左晴川皱了皱眉,为帮他打探消息,她的婢女都被扣留在纠察司,后来她更是去了国师府求国师,不是为他,又是为谁? 她不肯承认,是为了避嫌吧。 毕竟,她去国师府给国师治头疾,都有人编排她与国师有私情。 思及此,左晴川面上又露出笑容,“无论如何,世子夫人是帮了忙的,在下请您吃顿饭,很应该。” 宋暖意还想说什么,旁边的首饰铺子里,有两名少女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宋暖意瞟了一眼,是白安宁和她的闺蜜赵县主赵昭容,便转了视线。 白安宁也显得有些尴尬,拽住赵昭容,往旁边急匆匆离开。 赵昭容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往回走。 她双手环胸,眼神轻蔑地打量着宋暖意,“当街与男子勾三搭四,卿卿我我,我当哪个这般没脸没皮,原来是世子夫人啊。” 左晴川沉了脸,“你嘴巴放干净些!” 宋暖意掩鼻往后退了退,“左公子,你站远些,她吃了大粪没漱口,张嘴便喷,臭得很。” 左晴川笑出了声,很听话地往后退了退。 赵昭容被他的笑容给恍了下神,随之反应过来,不禁恼羞成怒,“狗男女,我撕烂你们的嘴!” 她往后招手,“来人,这对狗男女言语侮辱本县主,给本县主狠狠的打,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第31章 疯狗 这时,一道隐身在暗处的身影,瞧见情形不对,便飞跃而去。 明玥和知秋大惊失色,挡在宋暖意跟前,而左晴川又挡在了她们前面。 宋暖意眼眸闪了闪,长睫毛低垂。 白安宁应该对赵昭容说了她不少坏话,不然对方不会跟条疯狗似的咬着她不放。 她得想想,等下该怎么演。 现场忽然诡异的安静。 赵昭容的侍卫只是围上来,却没有动手。 “让你们教训这对狗男女!都耳聋了吗?” 侍卫们蔫头巴脑装死。 “狗东西,不听本县主的命令,本县主砍了你们的脑袋!” 赵昭容见他们还是不为所动,气急败坏,手指着其中一侍卫,“韩承志,你上。” 那韩承志低头,双手抱拳,“回县主,王爷让属下看好您。” 言下之意不许她胡来。 县主去年才回的国都,王爷深知爱女刁蛮任性,目中无人,因此让他们寸步不离跟着,还不能让她任意妄为。 此刻他不得不佩服王爷的先见之明。 “狗奴才!我让阿爹治你们的罪!”赵昭容面色铁青,一老嬷嬷凑到她跟前低声说了什么。 她眼神闪烁,流露出几分忌惮,但是,这时也没人给她台阶下,她越发暴躁,踹了韩承志一脚。 白安宁过来拉着她的手,温言软语的哄她,她桀骜与嚣张的神色,才收敛了些。 左晴川回头,看了眼宋暖意。 她低垂着眼眸,似乎有些怕了? 他怀念方才与她语笑宴宴的样子,双眼潋滟生辉,笑的时候特别的妩媚,像带着钩子。 还有那日,他的马死了,他又难过又愤怒,想找她算账。 她却一点儿也不怕他,叉腰站在那儿,扬起眉毛,眼睛亮得惊人,带着几分薄怒。他在纠察司这几日,她明艳动人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桓。 此时她过分安静,露出小半截粉白的脖子,瞧着有些落寞可怜,令人怜惜。 这一刻,鲜衣怒马,恣意张扬的青年人,突然恨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得了她。 倘若他和魏临渊一般位高权重,再光明正大得娶了她,还有谁敢欺负她? 可惜,他跟魏临渊差远了。 对方十四岁驰聘沙场,平定漠北,活抓草原王,以一己之力收复四千里的山河,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而自己,无论是念书还是学武,都从未认真对待过,至今尚未谋得一官半职…… 实在废柴! 宋暖意见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忽然间变得悲伤、颓然,有些古怪,她试探地喊了声,“左公子?” 她的声音好听,又软又媚。 落入左晴川的耳朵,像是羽毛轻扫,痒痒的。 他佯装淡定地轻咳了声,“抱歉,一时走神。” 他没敢与宋暖意对视,但耳根却逐渐发热、发红。 暧昧又心虚的样子,让旁边的赵昭容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再踹开明玥和知秋,站在宋暖意面前,眉宇间全是鄙夷: “你怎的如此下贱?给国师下药,爬他的床,前几日又去找他,故意在他身上留下红印,害他被满朝文武嘲笑。眼下又与别的男子卿卿我我,你还要不要脸?” 她眼里闪过狠厉之色,抬起手就要打人,“我打死你个不知廉耻、败坏风气的荡.妇!” 宋暖意嘴角抽了抽,这赵昭容不愧在民风彪悍的边境长大,当街说这些淫言秽词,毫不避忌。 面对她高高扬起的手掌,宋暖意没有躲开。 魏临渊在她身边安插了人,今日发生之事他很快便知。 若他不替她讨回公道,那就跟他提条件。 然而,白安宁尖声喊,“县主!” 她急匆匆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宋暖意跟前,“你不能打她。” “白安宁!”赵昭容很生气,咬牙切齿,“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她抢了你的……” 白安宁捂住她的嘴巴,黯然垂眸,万分难过,“容儿,不要再说了。” 宋暖意挑眉,又演上了? 魏临渊来了吧? 那不行! 她身为搅屎棍,怎么能让男主对女主心生怜惜呢? 宋暖意往前一步,不动声色踩住白安宁的裙角,“让开。” 她声音冷沉,白安宁下意识退开,却因裙角被绊住而狠狠摔在了地上。 赵昭容看到宋暖意把脚收回,她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怒了,手一扬,“你个贱人……” 宋暖意站着让她打,可那巴掌还是没能下来。 左晴川抓住赵昭容的手再甩开,“你凭什么打人?” 宋暖意抿唇,内心抓狂: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啊! 赵昭容怒不可遏,揉着手腕,“宋暖意,你养了一条好狗!你给我等着,此事我定会告诉国师的。” 宋暖意朝她隐晦地勾了勾唇,满满的挑衅。 “宋暖意,不要以为你真能取代安宁在国师心目中的位置!”赵昭容气炸了,“山鸡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呸!今日不给你点教训瞧瞧,我这县主白当了!” 她踹了左晴川一脚,而后扑到宋暖意跟前,再次扬起手。 宋暖意闭眼。 然而,想象当中的痛还是没有传来。 倒是感觉到身边冷了几个度,很强的压迫感,她睁开了双眼。 身材高大的魏临渊,就站在她跟前,捏着赵昭容的手腕,眼眸却紧锁她,带着一丝紧张,生怕她出事。 赵昭容吓得小脸惨白,一个字说不出,拼命想挣脱他的钳制。 他却一动不动,墨发被风扬起,满面寒霜,双眸如墨玉般清透,却又含着化不开的黑,像是索命的阎王。 宋暖意攥紧了衣摆,看似害怕,却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硬生生逼得眼眶发红,“你来了?” 魏临渊应了声。 站在她面前的瞬间,便被她身上的绵绵香气缠住,乱了呼吸。 他的目光有些贪婪地描绘她的眉眼,停留在她薄绯的双眸,心脏倏地一窒,握住赵昭容的手收紧。 “啊!”赵昭容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掐断,痛得她眼泪哗哗流。 那些侍卫全都跪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求饶。 “临渊哥哥。”白安宁狼狈地爬起来,手拂开脸上的碎发,泥尘蹭到了脸上,“你弄疼赵县主了,能放开她吗?” 第32章 你的临渊哥哥变成了小奶狗 小姑娘灵动娇俏,鼻头红红,如湖水般纯净的双眸也悄悄变红。 每当她露出这般被欺负而楚楚可怜的模样,魏临渊都会心疼。 可眼下,他还是那副冷漠威严的上位者姿态,气场强大,令人不敢亵渎。 他撒了手,赵昭容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一向高高在上的县主,哪里试过被人这般对待,一面哭一面委屈嚷嚷,“你这人怎的这般不讲理!安宁虽然和三皇子定了亲,可她还是爱你的。宋暖意爬了你的床,你知道她多伤心吗?你不心疼她,还阻止我为她出气!” 宋暖意微张着小嘴,“你的意思是,白姑娘喜欢国师,却要嫁给三皇子?那岂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朝三暮四……” 她像是得知什么了不得的事,白玉般的小手掩住嘴巴,眼里却闪烁着狡黠促狭的光芒,魏临渊嘴角勾了勾。 赵昭容快要气疯了,“你别断章取义!虽然安宁心里有国师,可她不像你无耻放荡,她冰清玉洁,从未做过逾越妇德之事,只是把那份爱意,藏在心底!爱一个人,没有错!” “昭容,你别说了!”白安宁清纯的小脸红得要滴血,纤长的眼睫毛轻颤,眼泪坠在眼眶,欲落未落。 魏临渊眉头轻蹙,在白安宁以为对方开始心疼自己的时候,他沉磁的嗓音,没有波澜起伏,不带一点温度传来。 “我当宁儿亲妹看待。” 啊? 当作是亲妹? 可全国都的人都知,您对白家小姐情根深种啊? 难不成误会了? 所有人都一脸错愕,看看他又看看白安宁。 这句话对赵昭容的冲击力最大,自己替白安宁出头打抱不平,可结果却是个误会,那她岂不是很愚蠢? 不,不可能的。 她不接受。 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国师大人,我知道了,你是为了保护安宁……” “昭容!”白安宁眼里闪过一丝气怒,上前捂住她的嘴。 赵昭容这个蠢货,即便知道临渊哥哥是为了保护她才这么说的,那也不能当众嚷嚷出来啊。 白安宁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将她扶起,“容儿,我们走吧。” “你给我等着。”赵昭容手指着宋暖意摞下句狠话,气冲冲走了。 “临渊哥哥,我先回去了。”白安宁眼睛红红,藏着哀伤,也深藏着委屈,脆弱得跟朵小白花似的。 魏临渊点点头,眼神流露出一丝温和,却很平静。 这让她有些疑惑,她怎么感觉,今日的临渊哥哥有些奇怪? 而且,一点儿也不心疼她! 白安宁真的难过了,转身离去的刹那,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宋暖意嘴角勾了勾。 不好意思,你的临渊哥哥被我变成小奶狗了,不黏你,黏我。 他不知何时变回去,或许一辈子都变不回去了,嘿嘿。 察觉到她心情愉悦,魏临渊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乌发红唇,肌肤雪白细腻。 她身上也是,无处不精致,如同璞玉雕琢般的,让他疯狂痴迷,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走吧,我送你。”他的声音染上了情欲的暗哑。 宋暖意点了点头,在他吃人的目光下,小脸染一层淡淡的绯红,美艳不可方物。 左晴川上前,神色有些阴郁,“国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临渊眼眸深不可见底,却又锋利如刀,“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座说话?” 他高大的身影,与左晴川擦边而过。 左晴川脸上血色尽失。 魏临渊他吃味了! 对他连最基本的客气都做不到,只怕心里嫉恨得要命! “你其实不用专程找我道谢的,回去吧。” 宋暖意见他面色难看,便安慰了句。 负气走在前面的魏临渊,脚步顿了顿。 左晴川觉得有些难受,脑子一热,便说,“世子夫人,倘若您日后离开伯爵府,绝不能找那种无责任无担当的无耻小人为夫,要找,便找正人君子。” 宋暖意一诧,随之笑了笑,“这世上,有几人是正人君子?” 魏临渊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喉结滚了滚。 确实。 她如珍宝美玉,又如让人上瘾的毒药。 但凡见过她一面的人,都无法不对她动情,都想将她占为己有。 哪有什么正人君子,全都是一群疯子,为她发疯。 他此刻就想用锁链锁住她,困在镶着宝石的金丝笼里,做他一人的金丝雀! 宋暖意跟上来,温声道,“魏大人,伯爵府就在不远处,我自己……”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人便消失在原地。 明玥小脸发白,慌乱之下,想追上去,“夫人……” 知秋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喊。” 夫人消失得突然,周围没人看见,可一喊便全城皆知。 她眼神冷静沉着地扫视了下四周,魏临渊也不见了,但他的人很镇定,没有一丝惊讶。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是国师掳走了夫人。 “走,我们先回府。” “那夫人……” 知秋在明玥耳边低声说了句。 …… 宋暖意的小脸被人摁在宽阔的胸膛里,宽大斗篷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生怕她被冻到。 她感受到身边的景物不住倒退,耳边风声猎猎作响。 这个世界的武力,真是强得可怕。 不说力拔千斤,单是这让人在天空跟雄鹰一样翱翔的轻功,就足够让人惊叹。 自己那点拳脚工夫,在这里根本不够看啊。 不得不说,魏临渊的真的很优秀。 他爹是不肯认他,暗地里却将他培养得很好。 上最好的书院,请最强大的武师教他武艺。 他一上战场,便大杀四方,建功立业。 他还会秘术,观天象测吉凶、风水堪舆、主持祭祀,简直十项全能,皇帝用起来也非常顺手,对他十分倚重。 他主角光环强大,但他真的很有天赋,很努力…… 宋暖意思索间,魏临渊几个纵跃,便回到了国师府。 然后,抱她入房。 宋暖意推开他,“你还没变回去?” “姐姐就这么不想看到这样的我?” 魏临渊手抚着她的红唇,带着控诉的双眸潋滟缱绻,撩人魅惑,嗓音低哑,欲得要命。 宋暖意不自在的别开双眼,“你这个状态,能处理好国事么?” 魏临渊凑上去,咬紧她的耳朵尖,“在姐姐眼里,我就是那么不长脑子的人?” 第33章 单嬷嬷 宋暖意:“……” 就没一句回答上的!沟通不了一点! 倒是撩得她满身火。 “你没有失忆对吗?那你不觉得,你如今这般模样,很不正常?情绪外露,阴晴不定,不再爱白安宁,反而黏着我,还喊我姐姐……” 她话没说完,左侧脖子倏地一痛。 魏临渊埋在她肩颈处,咬了一口。 “嘶!”宋暖意感觉到痛,推开他,“魏临渊,你是属狗的吗?” 魏临渊眼神带着控诉,“姐姐,你与别的男子在大街上谈笑风生了,这是惩罚。” “这几日我想你,你把窗户封死不让我进去,也不肯来找我……” 他委屈得红了眼角,视线落在她脖子上的粉红牙印。 没有咬出血,透着艳糜,沾染了他的气息,仿佛是一个标记,她成了他的所有物,这样她就无暇再顾及他人。 宋暖意窥见他眼里深藏的疯狂,忽然有些怕了。 麻的,这疯批! 日后她想全身而退,怕是不易啊! 不行,她得装得冷淡些。 宋暖意推开他,眼眸似霜似雪般清冷,“国师大人,请你自重。” 魏临渊含住她的唇,“你我在床上做尽了情事,已经是我的女人,你要我如何自重,嗯?” 宋暖意委屈不满,“可你我这样不清不楚苟且,伤风败俗,会被世人唾弃。” 魏临渊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姐姐这是问我要名分了?可你不是拿回嫁妆后,便与那个废物和离,再嫁与我么?这几日都等不及?” 宋暖意心头一惊,这家伙,居然知道她打算与顾青和离? “我没说过要嫁给你……唔……” 这一句话,迎来魏临渊凶狠至极的亲吻。 良久,他下颚埋在她肩颈,低声喘息。 他已情动,外衣脱去,单薄的里衣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都染着粉色。 他嗓音带颤,“姐姐,再也不许说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把你关起来,一直做……” 宋暖意深深打了个寒颤! 麻的,个死癫公! “魏临渊,你冷静点好好想想,你一直爱的人是白安宁啊。” 魏临渊红着眼,在她身上磨蹭,交缠厮磨,求欢。 “我从未爱过她,自始至终,我心里都只有姐姐。” 这混蛋真是油盐不进! 宋暖意板着脸,“你别喊我姐姐,我们没那么熟,我也不想当谁的替身!” “没有替身,只有你!” 他脱去她碍事的斗篷和衣裳,抽掉她的发饰,乌黑的发丝顺着肩头垂落,衬得肩头圆润莹白。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将那松松垮垮挂着的细带一挑。 兜儿轻轻飘落,薄如蝉翼,馨香扑鼻。 …… 宋暖意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 她怀疑魏临渊这狗男人,不是坏了脑子,而是吃错药。 总是这样翻来覆去的折腾她,恨不得把她整个人连骨带皮的吞了。 也不是没瞧见他脑里汹涌的爱意,可这情愫来得莫名。 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像把她当替身,更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终得偿所愿后的渴念,叫嚣着喷薄而出。 这是为何呢? 难道他知道自己患眼疾那两年,陪伴在身旁的人是原主? 屏风外传来妇人有些苍老的声音,“老爷,老奴进去给夫人上些药,可好?” 魏临渊已然穿戴整齐,还没来得及回应,宋暖意便急声说,“嬷嬷,请进。” 魏临渊一怔,手指头拂过她娇嫩的脸颊,“我也可以给你上的。” 宋暖意杏眼圆瞪,带着几分幽怨,“得了吧你。” 这混蛋说是给她上药,可每次都忍不住,哪儿还能让他胡闹。 魏临渊哑声低笑了声,难得露出几分讪讪神色。 小姑娘满身的香气,身子软得跟面团一样,腰肢那么细,腿那么长,那一声声轻吟勾魂摄魄,他确实上了瘾。 他也喜欢沉陷于欲念之中的她。 卸下了满身的伪装与防备,真实而有烟火气。 要不然,他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她如仙子般缥缈虚幻,总有天会乘风而去。 单嬷嬷端着托盘穿过屏风。 空气中弥散着合欢香的味道,帐子挂起,宋暖意斜靠在软垫上,粉面桃腮,姿态慵懒,眼眸水光潋滟,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说男人,就是她都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来。 单嬷嬷把托盘放下,端出一个大海碗和筷子。 宋暖意小鼻子嗅了嗅,闻到了香味,越发觉得饥肠辘辘,“嬷嬷,碗里装的什么?” 单嬷嬷觉得她的样子好像小狗一样可爱,语气都软了三分,“夫人,是老奴熬的山药芙蓉粥,您先垫垫肚子。” 宋暖意看了她一眼。 她刻意地把“世子”这个前缀去掉,好像这样,自己就成了她主母似的。 宋暖意也懒得拆穿她的小心思,“谢谢嬷嬷。” 单嬷嬷一诧,随之笑了,满脸慈爱。 魏临渊在床沿边坐下。 姑娘眉眼弯弯,软软的嗓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哪有半分面对他时的抗拒与疏离。 他不禁有些吃味,轻咳一声,“单嬷嬷,没有给我准备?” 单嬷嬷正端出一个小碗,颇为惊奇地说,“老爷为何不自己去偏厅让人传膳?难不成您也累得走不动,要在床上吃?” 魏临渊脸色发黑,但听见宋暖意“噗”地笑出了声,他又有些好笑,回过头掐了掐她的香腮,满手的嫩滑,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顿时心情愉悦。 等他走后,宋暖意大口吃粥,小脸红扑扑。 滑溜溜暖呼呼,暖胃饱腹,好好吃。 再吃一口咸酥可口的小酥肉,幸福得想流泪。 和这里的食物相比,伯爵府的就跟臭馊了一样。 家庭乌烟瘴气,连饭菜都没比别家的差,啧,真的一无是处。 单嬷嬷瞧她吃得香,笑容越发温柔,“夫人若是喜欢,等夫人过了门,老奴日日做成夫人吃。” “呃……”宋暖意差点被呛到,单嬷嬷便紧张了,忙给她倒了茶,递到唇边。 宋暖意有些窘,喝了口水,又倒了谢。 单嬷嬷叹息,这姑娘性子绵软,有教养、懂事,难怪老爷会喜欢。 “夫人,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您太客气。” 宋暖意笑了下,“您是国师大人的管事嬷嬷,你以为我会嫁给他,所以爱屋及乌,也对我好。可事实上,国师大人不会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他,您的好,我受之有愧。” 单嬷嬷不认同,“夫人,老爷身边从未有过别的女子,也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宠爱纵容,您是头一份,老奴看呀,他非您不娶。” 宋暖意默了默,低头继续干饭。 第34章 偏爱 魏临渊对她的占有欲,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可谁又明白这里边的错综复杂? 解释不清,别人怎么误会都随她去吧。 单嬷嬷又道,“夫人,您不知道,老爷他以前,过得很苦。” 她说,魏临渊在舅舅家长大,受尽欺凌。 他舅舅嗜酒,喝酒了就打他和他娘,骂他娘是不要脸的贱货,费尽心思给人生了个儿子,却进不了那人的家门,不说做妾室,连外室都不算,一点好处都捞不着,是天底下第一贱人。 魏临渊的娘也时常打他,骂他没用,留不住他爹。 有次魏临渊半夜醒来,闻到血腥味,发现他娘割了手腕,流了一地血。 大雪纷飞,死冷的天,舅舅房门紧闭,怎么喊都不应,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跑出去,一间间医馆敲门、下跪磕头,才有位心肠软的老大夫愿意跑一趟。 他自己也因此而受了寒,病了大半个月。 可他拼命救回来的娘,却和她的情郎走了,走的决然,对他没有一丝留恋。他追出去,摔倒又爬起,摔破脑袋,那血一直流,看不清路,跌跌撞撞去追,路人都在喊他,她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从那时候就知道。 这世上没有人真正在乎他。 母亲将他当作缠住他父亲、攀上高枝的筹码。 父亲接他回府,是因为责任…… 宋暖意神色怔忡。 她一早便从书中得知魏临渊童年、少年时期都过得很凄苦,只是书中没那么细致。 而单嬷嬷跟她说这些,是想她心疼魏临渊,好接受他? 可她是炮灰女配啊,狗男人要娶的人是白安宁。 她怎么可能心疼他呢?又有什么资格可怜他? 可笑! 而且,单嬷嬷的想法也很怪。 她是伯爵府世子夫人,却和魏临渊苟且,单嬷嬷不应该厌恶她么? 即便她和离,魏临渊也不会娶她这个声名狼藉、不守妇道的女人啊,对她好有什么用? 于是,宋暖意装得一脸落寞,“可苦了国师大人了。不过,困难终归成了过去,等他有了妻儿,便能弥补亲情缺失的这份遗憾的。” 单嬷嬷从善如流,“您说得对。所以呀,您赶快从伯爵府脱身,与老爷早日成婚。” 宋暖意:“……” 您跟您主子一样,油盐不进呐! “嬷嬷,这话真不能再说了,我配不上国师。” 见她神情严肃,单嬷嬷也没再说什么。 她眼下不接受老爷没关系,老爷自有办法的。 那孩子有本事又执拗,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哪怕是千难万难,他也会坐到的。 单嬷嬷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夫人,您腿张开些,老奴为您上药。” 宋暖意脸一红,“不用的嬷嬷,我自己能行。” 让她进来,不过是躲魏临渊而已。 “夫人,老奴伺候过宫里的贵人,也伺候过老夫人,您无需害羞。” 单嬷嬷以为她还小,不懂这些,顿了顿又说,“女子肌肤娇嫩,尤其是里头,若是伤到不上药会发炎,得妇人病的。” 宋暖意默了默,分开双腿。 她不是矫情,只是被老人伺候,有些不自在。 不过,古代就是这样,等级分明,她改变不了就得适应。 单嬷嬷解开她的腰带,又去脱她的里裤,露出凝脂般的两条纤长的腿,上面布满那深浅不一的红痕,瞧着触目惊心。 单嬷嬷微微蹙眉,老爷回回都这般粗鲁,怎的就学不会怜香惜玉? 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赢得佳人的芳心! 单嬷嬷心中发愁,叹了口气,“夫人,男子向来热衷房事,老爷清心寡欲这么多年,将将开了荤,难免孟浪了些。可您也得爱惜些自己,不能由着他胡来,不然坏了身子,生不出子嗣,这一辈子就毁了。” 单嬷嬷语气有些严厉,但也是真心实意为她好。 宋暖意乖巧点头,“嬷嬷说得对,以后他再强迫我,我就用瓷枕砸破他的脑袋。” 单嬷嬷嘴角抽了抽,“大可不必这般狠,您拿银针扎他便是。” 宋暖意不由得笑出了声,这老嬷嬷还挺幽默。 只是下一刻,她神色一僵,小脸也瞬间变得发白。 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上回忘记喝避子药了! 被化身疯批狼狗的魏临渊困在府里两天两夜,累到抽筋,回去后她大睡特睡,紧接着就与顾青、老夫人周旋,完全没想起来! 完了! 次数多到数不清,她和魏临渊若不是身体有毛病,是指定会怀上的! 宋暖意心里慌得要命,单嬷嬷触碰她的肌肤太凉,扯过被褥遮了遮,又感觉到她在发抖,手中的动作一顿,“夫人,可是疼得厉害?” 宋暖意吸鼻子点头,其实是心痛。 她不要给狗男人生孩子,啊啊啊! 单嬷嬷又数落魏临渊不知轻重,宋暖意心情低落,云游天外,没有搭腔 单嬷嬷上好药,瞧见宋暖意失魂落魄的,一张软糯的小脸苍白可怜,心里怜惜,“夫人受苦了,让老爷补偿补偿你。” 嗯? 怎么个补偿法? 宋暖意来了精神。 事已至此,痛哭懊恼都没用,先捞一波好处再说。 不等单嬷嬷说话,便有道沉磁的嗓音从屏风外传来。 “单嬷嬷说得不错。”魏临渊背着手进来,大手摸了摸宋暖意发白冰凉的小脸,见她杏眼含水眼角绯红,便蹙了蹙眉。 上个药都哭,娇气! 不过,也是自己太过肆意,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他心头越发怜惜,弯腰凑到她跟前,眼眸温柔而宠溺,身上带着好闻的清冽气息,“你想要什么?” 宋暖意呼吸放缓,嗓音很轻,带着颤,“不用的。” 单嬷嬷眉毛一挑,不要小恩小惠,想要图谋更多东西吗? 好好好,有当家子主母的眼光和见识! 倘若夫人埋没在伯爵府那个破落户里,那才是可惜! 单嬷嬷眼睛亮了几分,拉着宋暖意的手,撸起她的袖子,露出半截细嫩的手腕,“老爷您看,夫人这手多好看啊,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她的衣裳还是前两年国都的样式,有些过时了。” “夫人这一头发绸缎似的光滑黑亮,不戴些饰物,太可惜。” “她脖子又细又长,戴宝石璎珞、项链一定很好看。” “……” 宋暖意人都麻了,好家伙,这是要把她全身上下都挂满啊。 要不是知道单嬷嬷是魏临渊父亲的奶娘,对魏临渊忠心耿耿,她都以为,自己和她是一伙的! 第35章 小妖精 书中提过,是单嬷嬷说服魏老爷把魏临渊接回、魏临渊舅舅家的事是她处理干净、也是她帮魏临渊在魏家站稳脚跟的。 魏临渊很敬重她。 因此,她不必讨好谁。 她不喜欢原主,白安宁来国师府,她也很少露脸。 那为何,她偏偏要对自己好? 亲自下厨给她熬粥、帮她上药,眼下还扒拉好东西给她,跟她娘似的。 魏临渊直勾勾盯着宋暖意,单嬷嬷说到她身体的哪个部位,他目光就落到哪儿,眸中的光亮慢慢变得幽深。 单嬷嬷方才解开她的衣带,还没来得及帮她穿好。 雪白的里衣敞开了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那松松垮垮的兜儿,饱满呼之欲出。 那密集的红印,他亲她时,细细糯糯的哭泣求饶…… 媚态浑然天成。 真是勾人的小妖精。 就连严苛的单嬷嬷都宠她,又有谁能不爱她呢? 套句她从前的话,她不但斩男,还斩女。 只是单嬷嬷不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会给她。 无须一样样的给,他可以任由她挑选,哪怕把整个库房都搬空都没关系。 “单嬷嬷。”魏临渊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丢出一串钥匙,“你去库房挑,哪些合适她的,都拿过来。” 我去,大佬你这么大方的吗? 想到那些珠宝美玉,宋暖意两眼放光,疯狂心动,却只能忍痛阻止,“别,我不能要。” 魏临渊面色微沉,单嬷嬷也不解地看着她。 宋暖意心说老娘心更痛好吗! 真正的魏临渊对她可没半分感情,等他清醒回想起这件事,定会觉得她贪婪而心生厌恶,她还靠近他就躲开,那她还怎么当他和白安宁之间的搅屎棍? 魏临渊的脸色不太好看,“你不想要我的东西?” “怎么可能呢?”宋暖意闷闷不乐,幽幽地道,“将贵重之物带入伯爵府,以后怕不好带出来。” 真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魏临渊轻笑了声,笑声酥麻撩人,“无妨的。他们若敢贪了去,本座定教他们翻倍吐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暖意眼眸弯弯,嗓音甜甜软软的,“你以后再送我,可好?” 哪里不好? 受宠若惊了简直。 把她掳回府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笑得这么甜。 魏临渊眼眸缱绻宠溺,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听你的。” 宋暖意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温柔,有些发愣,这家伙不太对劲啊,他是变回去了吗? …… 宋暖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哄好魏临渊,下晌时,他总算同意让人送她回了伯爵府。 临走前,他还黏黏糊糊、可怜巴巴的撒娇,“姐姐不在,我在这国师府如同坐牢一般。” 宋暖意呵呵哒,这话去跟你那安宁妹妹说吧,老娘可伺候不了你。 好在他不像之前那样偏执发癫,让她松了口气。 回到院落,工匠在外头哐哐砸院墙,赵泽上前跟她说了几句,她便回了房,让明玥去煎避子药。 前几日的没喝,这次的要补上,能避则避。 明玥也记起之前没给她煎,吓得脸都白了,“夫人,上回……” 宋暖意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无事,你去吧,煎好了喊我起来喝。” 在路上她想好了,万一她怀上了就打掉。 是有点伤身,但自己懂医术,要调理好身体不难。 明玥却难过极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夫人,都是奴婢不中用,这么大的事都能忘。” “避子药要在当天或者隔天喝才有效,我上回在国师府待了三日,你身陷囹圄,即便想起,你也给不了我喝。”宋暖意哄她,“好啦,下去给我准备吧,小事儿,不要放心上,啊?” 明玥还在抽噎,知秋适时转移话题,“夫人,赵泽一早便带人来拆院墙,废土砖头杂物,都一筐筐抬走了。” 她边说边眨眼睛,还比了个宋暖意教她的“OK”的手势。 隔墙有耳,她不能直接说嫁妆被转移,只能隐晦地提起。 宋暖意莞尔,“进度怎么样了?” 知秋眉眼弯弯,“最多还有两日,便可以砌墙了。” 夫人的嫁妆本就在她的小库房里,被转移了差不多一半,剩下的明日转,后日做收尾工作便成,神不知鬼不觉,完美。 明玥见宋暖意很开心、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便说,“夫人,奴婢先下去煎药。” 宋暖意冲她摆摆手,问知秋,“老夫人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一开始管家阻止,赵泽说是夫人让他这么做的,并且所有花费,从夫人的嫁妆里出。管家才说去请示老夫人,哪知他一去不回头。赵泽说,定是老夫人没反对,但管家不喜欢他,才故意没回复。于是他便自己做主,让工匠们开工,果然,管家不露面但也没阻止,他猜对了。夫人,赵泽好聪明啊。” 向来稳重的知秋这会儿也活泼多话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暖意,很是崇拜。 其实,夫人能想到这个法子,且知人善用,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宋暖意缓缓勾唇。 而今的顾家无暇顾及到她。 老夫人想借高利巴结魏临渊,让顾钰上位、顾青官复原职,但大房二房不同意,她的大儿子二儿子也反对,意见不同,三天两头吵,闹得鸡飞狗跳的。 加上顾家上下现在对她忌惮得很,只要她做的事没有损坏他们的利益,还不随便她折腾? “还有,贺嫄将军搬到了府里,和世子住在一个院子。”知秋愤愤然,“她公然和世子出双入对,是真的一点脸面都不顾了。” “不用在意。”宋暖意眼睛半闭半合,“在这节骨眼上,她小动作越多,越对我有利。” 她计划和离之事,从未对两个丫鬟讲过。 但知秋多少能猜得出来,她也不再多问,上前给宋暖意捏肩松骨。 “对了,夫人,晌午时信康药堂的人来过,说他们的孟大夫邀请您,参与明日的义诊。”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孟大夫给您的。” 义诊? 对方如何得知她会医术? 宋暖意皱眉,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看完,沉默了。 第36章 邀请义诊 她处在权贵的中心,差点忘了,这场百年难遇的雪灾,造成巨大的伤亡,将本就生活艰难的百姓,拖入了深渊。 房屋崩塌被砸死、冻死、饿死的灾民不知凡几,侥幸活下来的,也会被冻伤、感染风寒、痢疾等等。 加上缺衣少食,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遭受着很大的摧残。 城门内外,各家权贵富翁都有派人施粥送药,可受伤、生病的灾民,却无人救治。 孟大夫便在城内外都搭建木棚,组织所有药堂、民间大夫义诊。凭他们手写的药方,病人去指定的药堂就能拿到药,不收一分钱。 这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活动,孟大夫希望她能参与。 为何选她? 是那日她给那男童正骨、用银针杀死受惊的马时,孟大夫全看在了眼里,觉得她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这事儿就是这么巧。 说他别有用心,在暗处偷窥她? 倒不至于,当时看热闹的百姓都很多,更何况,事发的对面,就是信康药堂,那位孟大夫就在里头,看见是正常的。 左右也没什么事,那就去呗。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那她帮一帮那些可怜的灾民,也很正常。 这孟大夫的字迹很漂亮,而在信末的署名是,孟知衍? 有点熟悉…… 她想起来了,在原书中,单纯、善良、娇美的白安宁,是许多男子的梦中人。 其中孟知衍,便是她的爱慕者之一。 雪灾过后,每个救济木棚里,都有白安宁忙碌穿梭的身影,不怕脏不怕苦,赢得所有人的好感。 孟知衍组织了大夫义诊,她会些医术,自动请缨给他当下手。 一来二去,孟知衍便喜欢上了她。 不得不说,那书中的作者,为了衬托出男女主情比金坚,真是不遗余力的给他俩制造各种考验。 这孟知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夫,他是神医华熙的亲传大弟子,行医只是他的爱好,实质上他家富可敌国。 当他确定自己对白安宁的心意后,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对她展开了追求。 三皇子给他设了圈套,他没中不说,还疯狂打击三皇子的产业,使得对方的财产缩水了三分之一,才罢手。 魏临渊也压不住他,因为从域外供给朝廷的马匹、皮毛、干果、牛奶等等货物的产业链全是他家负责的。 若是惹怒了他,直接断供,会造成不少的损失。 为了他,男女主时常吵架。 言而总之,孟知衍是个只比原主小点的搅屎棍。 只是没想到,孟知衍会邀请她义诊。 那么,她为何不取代白安宁,给他打下手呢? 宋暖意想着这些,缓缓勾唇。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 …… 魏临渊端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香囊把玩。 香囊里装着宋暖意的一缕头发,淡淡的茉莉清香和清冽的檀香缠绕、融合,变成一体,形成另一种独特的香味,令人迷醉。 单嬷嬷不着边痕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 这几日她不是没感觉到老爷的性格变化。 只是,老爷处理政事的雷霆手段、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沉稳冷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强大自信、对她发自内心的尊敬等等这些,都让她明白,爷还是爷,没有被掉包。 既然是原装的爷,他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就都能接受。 她只是有个疑惑。 “老爷,你先前对世子夫人甚是冷淡,而今却对她痴情一片,黏人得很,这是为何?” 魏临渊神色一顿,而后有些慵懒得靠着椅子,语气有些敷衍,“大抵是我开窍了吧。” 单嬷嬷想了想,“那白姑娘呢?” 魏临渊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坚定,“我当她是亲妹妹,她也与三皇子定了亲,嬷嬷日后不要再提她。” 单嬷嬷认真地盯着他看,“老爷,这几日,你的性情有些不对,老奴觉得,您应该找院首大人看看。或是,让夫人针灸。” 老爷原先对白安宁有多宠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西域进供的、宫里赏赐下来的好东西,隔三差五的送。 吃到好吃的菜肴,会让人打包,专程送给对方品尝。 她打个喷嚏,他都会大惊小怪,请院首来看过才放心。 那姑娘十四岁时来葵水,他以为她受了伤,心疼得红了眼眶…… 太多了,点点滴滴,全汇集在一起,成了洪流,占据了老爷的心。 可那丫头看似清纯,却野心勃勃,前一日还和老爷卿卿我我,转头便与三皇子订了婚。 从此老爷就沉默、收敛了许多,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对那丫头的感情,有增无减,只不过隐忍克制住罢了。 如今说只当她是妹妹,怎么可能呢? 指定是脑子没好全! “我很好。”魏临渊淡淡地道。 单嬷嬷有些着急,“不是,老爷,老奴还是觉得你脑子伤得有些重。就上回,老奴还听你说过,你要把夫人锁起来,不让她离开呢。” 魏临渊眼眸里有痛色一闪而过。 他沉默了良久,他哑声道,“我不会囚禁她。” 脑子里的偏执与冲动还在。 但越喜欢她,就越舍不得她难过。 她是那样的明媚鲜活,倘若真的关着她,她会死的。 毫无生气,抑郁而死。 这比杀了他自己还痛苦。 单嬷嬷不懂他内心的弯弯绕绕,只说,“您快些把夫人娶回来吧,不然显怀了再进门,对她名声不好。” 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乖乖软软的小少爷小小姐了呢。 这样她到了地底下,对老主子也好交代。 显怀? 魏临渊冷嗤了声,再无方才的温和放松,眉宇间全是冷漠,眼眸如千年寒冰冻结。 “她不会怀上。” 单嬷嬷一诧,“你给药她吃了?” 用得着他给么? 她自己准备了好几副避子药。 她从未喜欢过他,都是他一厢情愿,她又怎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从来没有谁,坚定地选择过他…… 魏临渊没搭腔,垂眸靠在椅子上。 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深渊里,被无尽的黑暗笼罩,阴郁、孤寂、可怜,却又如同受挫的雄狮,像是下一刻就要毁灭整个世界。 单嬷嬷心疼得不行,那位究竟做了什么,让他这般难过! …… 天气很冷,宋暖意很艰难地哄得自己早起,做准备。 第37章 盘龙山 先在里头套了几层衣裳,外面穿着土里土气的花棉衣和棉裤,把斗篷的帽子拆下单独戴,多缝了两条带子,穿着厚重的长棉靴,再戴上一个昨日让下人做的棉布口罩,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明艳夺目的小脸。 对着铜镜,她屁股一撅,摆个凹凸造型,并没有显出身材曲线,但也还过得去,她也不禁乐了。 这具身体真是妖艳,穿了那么多衣服,也没显得多臃肿,衬得她的唇格外的饱满红润,一双含水杏眼看着清纯,却又像带了勾子,欲得很,她都快爱上自己了呢,啧。 望着搔首弄姿的夫人,两个丫鬟的目光一言难尽。 知秋斟酌着开口,“夫人,这次救灾,会去许多人。” 宋暖意放下铜镜,“我们这就出发。” “夫人,知秋是想说,您要穿好看一些。”明玥期期艾艾的,“你这副打扮,有点丑。” “臭丫头,我自个儿都不嫌弃,你倒嫌弃起来啦?”宋暖意嘴上娇嗔,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外面太冷,我又是去给病人看病的,这么穿方便。” “你不如试试劲装?” 宋暖意言简意赅,“冷。” “您可以在外面罩一件双层厚的大氅。” “行动不便。” 而且,很容易被仇富的人盯上。 “那您换掉长靴?” “冷。” 明玥与知秋没辙,只能给她准备了好多个汤婆子,还有四五个火炉,到了木棚,能直接搬出来用。 而宋暖意则带上自己的小药箱,里边一沓棉质口罩、自制的棉签、棉手套、提炼出来的酒精、煎的青蒿汁、白棉布、绷带等,塞得满满,都是她这几日抽空做的,量不多,只能作为急救用。 吃了早饭,她便坐马车到信康药堂。 此时天色才放亮,她以为自己去得较早,要等等其他大夫。 但到了那儿,药童却告诉他,孟家商队昨日遭遇劫匪,有二十来人死伤,在盘龙山滞留,孟知衍和几个老大夫赶去救治伤者。 义诊的木棚设在城外,她直接过去就行。 盘龙山? 宋暖意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片刻后,她想起来了,心头狠狠一跳。 书中有写,孟知衍是去了盘龙山救人,可在他们离开后,那里便发生了雪崩,周边几个村子全被大雪掩埋,百姓死伤无数。 孟知衍也不知情,等他回到国都的第二日,消息才传来。 他无比的自责和惋惜,倘若他仔细些活血就能听到些动静,能救出些人。 在义诊时,见他情绪不对,白安宁关心、开导他,他的情绪慢慢好转,对她产生了好感。 所以,她现在必须去阻止这一切! 不为孟知秋,单是为那些数百条人命! 只是,倘若她说那里会雪崩,只怕没人相信。 所以,只能靠自己。 正好,她骑术不错。 天黑才发生雪崩,也还来得及。 她立即回府,让赵泽去药堂买止血药。 但赵泽只买到少许。 因雪灾严重,造成止血治伤的药物短缺。 “罢了,你去府里腾出两匹马,喂些马料,随我骑马去一趟盘龙山。” 赵泽有些诧异,那个地方,离这里最少有二百里远,夫人去那儿干什么? 还有,夫人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不知奴才要准备什么?” “带点干粮路上吃,还有,穿得厚实些。” 宋暖意又吩咐丫鬟们:“明玥,去库房多找几匹棉布,剪成长条或者块状,知秋,把里边的所有茶叶都搬到厨房干炒、研碎。” 茶叶中含有大量鞣酸,撒水被火烤干研成细末的茶叶渣,能防止伤口化脓,促使肌肉收缩,止血,让伤口愈合。 半个时辰后,宋暖意与赵泽,在马背上绑着几个包裹,骑马往盘龙山驰聘而去。 几乎立刻,魏临渊便得到了消息。 魏临渊手掌收紧,面沉如水,眉头深蹙。 盘龙山…… 脑子里有零星的记忆,可碎片太零散,他拼凑不出一点儿。 但能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记的,都是会发生的大事! 她去那里做什么,娇滴滴的身子,跟水做似的,还骑马! 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魏临渊捏了捏眉骨,胸中憋闷,说不出的暴躁,“来人,备马。” 吴善海一惊,“爷,这天气恶劣,去一趟来回怕要两日,圣上还等着您议事……” 魏临渊眸光森冷,“你在教我做事?” 吴善海苦笑,腰更是弯了三分,“属下这便去做准备。” 爷这几日性子与以往不同,视那位如命,可见这脑子还没痊愈,自己不该质疑他。 魏临渊起身取走斗篷,大步往外走。 …… 寒风凛冽刺骨,头顶乌云密布,是个撵狗都不出门的恶劣天气。 出了皇城,路面全是积雪,又湿又滑,有好几次马都差点摔倒。 更糟糕的事,宋暖意的身体实在娇弱,这么策马狂奔她吃不消,大腿内侧也火辣辣的疼。 明明都穿了那么厚的棉裤,居然这么轻易就磨破,也真是服了。 实在疼痛难忍,她只好停下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继续赶路。 赵泽瞧见她苍白的小脸,微蹙的眉头,忍了又忍,没忍住,“夫人,您是去盘龙山办什么事儿吗?不如让奴才代劳?” 宋暖意摇摇头,“你代替不了我的,我们走吧。” 她世子夫人的身份,人家还愿意听她说几句话。 若是赵泽,怕是都到不了那些人跟前,便被撵走。 她一瘸一拐走到马旁,有些笨拙得爬上马背。 可当她白嫩的小手握起缰绳,那透着倔强的瘦削脊背,却挺得笔直。 “驾!”她一声轻叱,马匹跑起,她的斗篷高高扬起,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赵泽眼睛亮晶晶,也翻身上马追上去。 龙盘山。 孟家商队在马路旁搭了木棚,并没有住到百姓家。 一来生怕那些打死的劫匪还有同伴寻来,连累到百姓,二来他们以往没走过这条路线,货物多,身上银子也多,轻易不敢入村,以免遭了算计,被瓮中捉鳖。 随从递了一碗热水递给孟知衍,“少爷,他们的伤口已处理好,药也在煎服,咱们回吧。” 孟知衍喝着热水,袅袅白烟,模糊了他俊美的脸部轮廓。 “我想在这儿停留一晚,看他们今晚是否会高热。” “可是爷,国都的义诊,还等着您坐镇呢。” 他们把其他药堂的几位大夫也带上了的,义诊那边,没剩几个了。 孟知衍沉默了片刻,“下晌我们便启程返回。你拿些银子,去附近的村子看看有没有鸡鸭卖,或是买头猪也行。天气严寒,他们伤得不轻,路上怕承受不住。先让他们补补身子,在这儿多歇两日。” 随从应声退下,孟知衍去询问商队管事,关于劫匪的一些细节,便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 天气太冷,除了商贾,还有谁骑马车门? 他不由自主的起身,望过去。 远远的,宋暖意便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 他眉眼如画,白衣胜雪,淡淡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衬他如清风明月,似玉温润。 第38章 说服 见马背上是位女子,孟知衍也有些诧异。 她穿着斗篷,带着帽,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精致惊艳的小脸,她朝他奔驰而来,红色的斗篷被风扬起,像是雪地里开出来的蔷薇,美得惊心动魄。 又仿若一道照亮黑暗的光,是那么的耀眼,深深刻入了他的心魂。 快到跟前,宋暖意一挥手,示意后面的赵泽停下。 不远处便是那一片村庄,声音也能震动积雪,继而诱发雪崩, 不宜再骑马往前。 赵泽也看到了前面的商队,他把马停在旁边,往前疾步走去,想去搀宋暖意。 宋暖意皱着眉头下马,可她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疲倦与疼痛席卷而来,双脚也酸软无力,一头往下栽倒。 “夫人!” 赵泽还差一步,好在有人比他更快,接住了宋暖意。 冷香满怀,非常好闻,孟知秋眼眸微闪,却立即就放开了她。 “你没事儿吧?” 宋暖意脸色微赧,也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但没忍住,又不着边痕地偷瞄一眼。 温润克制的谪仙美男子,真的好好看! 宋暖意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你是孟大夫吗?” 女子娇软的嗓音传来,孟知衍耳朵有些酥麻,又是微怔,“我是。” 宋暖意看向他身后的枯树老林,全都染着银霜,远处全是大雪山,银装素裹的一片。 她收回目光,神色变得严肃,“孟大夫,我是宋暖意,你还记得我吗?” 孟知衍眼里闪现出笑意,“我记得。” “那我说的话,你信吗?” 一身红色斗篷,衬得她一张精雕细琢的小脸莹润皎白。 那如泉水般的双眸,不复从前的怯懦阴郁,变得灵动澄澈,坦然赤城。 孟知衍下意识点了点头,“世子夫人,请讲。” 孟家商队的管事和他的随从都在两侧护着,他并没有屏退,说明是他所信任的。 宋暖意抿了抿唇,纤手指了指身后,“我昨晚梦到这一片山脉发生了雪崩。” “什么!” 孟家管事很是吃惊,孟知衍则猛地转过身。 那一处白雪皑皑,房屋隐藏其中,有袅袅轻烟飘起,宁静祥和,看不出有雪崩的迹象。 孟家管事说,“世子夫人心善,忧心百姓在雪灾过不好,才做了那样的梦。” 言下之意不过是个梦,当不了真。 孟知衍有些责备地扫了他一眼,对他的直白有些不满。 但他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斟酌着刚想开口,宋暖意又继续说,“我还梦到,你们捉了一只雪狐幼崽,它的前爪受了伤。” 嘶! 孟家管事到抽一口冷气,目光惊悚。 孟知衍见他神色不对,也是惊讶了,“真有?” 管事压下心头的震惊,点了点头,“前几日抓的,只比我巴掌大些,小小一团,跟在我们队伍后面跑,我一时心软,便把它抱走了。小家伙前爪骨折,给它上了夹板。大家与劫匪打斗时,它有些被吓到,今日缩在窝里不肯出来,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孟知衍清隽俊美的眉眼多了几分深思与凝重。 连他都不知道的事,宋暖意却知,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真的梦到了。 “世子夫人……” “我再说两件事,你们队伍有个叫孟云的小伙儿,雪狐是他抓的,也最愿意亲近他。孟大夫你们下晌返回国都,明日你才会得知这里出了事。”宋暖意语速有些急切,“这些够了吗?” 在这里,人们认为雪狐冰清玉洁,视作珍宝。 孟家这只,正是这趟商队回来的路上捕捉到的。 后来得知此处雪崩,而商队刚好逃过一劫,人们都说是雪狐带来的好运气,那小家伙是祥瑞,国都的人都想见见它,好沾沾福气。 孟知衍却把雪狐送给了白安宁,引起了整个国都的轰动。 孟云是边民,自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他性子孤僻,不远与人打交道,时常去大山里与小动物说话,渐渐的摸索出一手御兽的本事,两年前被孟知衍他爹收养,跟在商队里历练。 雪狐到了白安宁手里,刚开始暴躁不安,是孟云连哄带诱,才将它安抚好。 后来雪狐生病、发情、闹腾等等,凡是白安宁搞不定的,全都求助孟云,因此她才印象深刻。 孟知衍与管事对视了一眼,眼神都透着复杂。 她这个不仅仅是梦了,更像是一种先知。 不然谁能做梦到未来之事,还如此清晰的? “世子夫人,冒昧问一句,你那梦中是什么结果?” “这几个村子全被掩埋,死伤者无数。或者说,”宋暖意抿了抿,想到书中的描述,她脸色更白了几分,“生还之人,寥寥无几。” 主要是大晚上,没能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 当地的官差快天亮时才接到幸存者的求救,那时来得有些晚了。 管事等人都倒抽了口冷气,人也如坠入冰窖,浑身冰冷。 几个村子被埋,要死多少人! “倘若说是因为一个梦,百姓们不一定肯撤出走。”孟知衍沉吟了片刻,“来个人,去找当地的衙门,其他人过来,随我商量对策。” 还商量呢? 宋暖意望着偏西的太阳,很是着急,“可以找人假扮官差,有信服力,百姓再不乐意也会搬。” 古代阶级分明,老百姓骨子里害怕官差,不敢不从的。 孟知衍眼眸微亮,满眼都是细碎的光,“这个主意好。” 孟家管事他们也深以为然,目光透着赞赏。 这姑娘,真是有勇有谋。 “我们没有公差服,怎么伪装呢?” 孟知衍的随从坏笑,“衙门离这儿不远,去借一身便是。” 宋暖意刚想说人家不可能借,但瞧见这人匪里匪气的,顿时不吭声了。 孟知衍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狠角色,所谓的“借”,不用想,也知是什么手段。 孟知衍的目光,徐徐投向随从。 那原本笑得有些疯批的家伙,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笑容倏然敛起,缩了缩脖子躲到管事身后。 管事见孟知衍没反对,便踹了随从一脚,“事关重大,还不速去速回。” 随从找了两三个人骑马离开,宋暖意望着那一片山脉,身影笔直,眉宇间却蹙着轻愁。 第39章 放弃整个森林 上一世她死的那几年,发生多起天灾人祸,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也是那时候她才明白,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命才是真的。 来人间一遭不容易,命没了就意味什么都没了,所以,人人都该拼尽全力活下去。 希望她能来得及救下这些百姓…… 正想得入神,手里忽然被塞了个汤婆子,抬眸便对上孟知衍那温柔的眉眼,“随我进帐里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可好?” “好。”宋暖意点了点头,只是双脚一挪动,她脸一抽,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浑身酸疼,双腿冰冷发木,大腿两侧更是疼痛难忍,痛得她快嘎了。 孟知衍眼眸微闪。 先是忧伤、矜持、局促,眼下是龇牙咧嘴,一个人的脸上,怎会有如此丰富的面部表情? 还是名闺阁女子。 有趣。 孟知衍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伸出修长的手臂,“雪地湿滑,夫人搀着在下好走些。” 宋暖意也不矫情,手搀着他的胳膊,艰难地挪步,额头溢出细密的汗,手握得太紧,骨结和指尖都泛白。 孟知衍的手臂被掐得生疼,一手背负在后,一手搀着宋暖意慢慢进了帐子,非常的优雅。 帐子简朴,除了两块充当凳子的大石头,便是一个地铺,那里有人睡过的痕迹。 许是知道她要进来,人提前撤离了。 宋暖意有些不自在地站着,她的大腿磨出了血、渗透裤子,下马时看到马鞍都脏了,她想上点药。 她琢磨着怎么开口,可眼前一花,便多了个小瓷瓶。 “这是伤药,夫人可在此处上药,在下会守在外头,不用担心有人闯入。” 孟知衍恰到好处的体贴让人如沐春风,眼眸暖暖的,一看就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体贴而有分寸,没有丝毫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他竟猜到她受了伤! 宋暖意红着脸道谢,他笑意淡然,转身走了出去。 那帐帘是皮毛缝制的很厚重,一放下来,整个帐子就不透光,黑漆漆的。 宋暖意咬着牙褪下裤子,那衣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传到孟知衍耳中,他莫名的有些口干舌燥,眼眸深谙了些。 淡淡的药味传出,他更是不受克制地联想到她擦药的地方,深邃的双眸掀起层层涟漪。 被她抓过的手臂,也隐隐发烫。 那股烫意逐渐蔓延全身,耳根红了一片。 宋暖意在伤处抹了药,冰冰凉凉的,火烧火燎的痛,便舒缓了许多。 她穿戴好衣物,又缓了缓才出去。 见孟知衍就站在帘子外挡风,她有些不自在,垂着脑袋,眼睛看向别处,“我先去那几个村子看看。” 和村民们打好交道,一会儿也好劝说些。 她身上有股茉莉花香,与那药膏的药味勾缠在一起,形成种独特的味道。 孟知衍轻咳了声,“国都到这儿路途遥远,我让人取些干粮,你先垫几口吧。” 他面色如常,但耳朵尖红红的。 就好像谪仙被拉到了人间,少了几分潇洒松弛,多了些烟火气。 罪过,罪过。 宋暖意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耳朵,好在她的没热…… 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蠢,便发现孟知衍的目光飘了过来,与她对视,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他的耳朵尖却更红了。 就挺尴尬的。 宋暖意摸了摸鼻头,“我有带干粮,在路上吃过,若有热水,给我一碗便好。” “我去取。” 孟知衍出去被冷风一吹,背脊凉飕飕,才惊觉自己竟出了汗。 他闭了闭眼,睁开时,眼眸已恢复平静,转身去了管事的帐子。 片刻后,他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热水和干净的毛巾。 “擦擦会好受些。” 宋暖意小心脏砰砰直跳,他这也太贴心了吧。 她洗了手和脸,热乎乎的,很舒服。 孟知衍过一会儿进来,给她送来红糖姜汤驱寒。 宋暖意大口喝掉,热热的辣辣的,通体暖和、舒畅。 “谢谢孟大夫熬的姜汤。”她眉眼弯弯,“真好喝。” 孟知衍眼眸含笑,“不是我动的手,我不过借花献佛。” “那也是孟大夫让人熬的。” 别人可不懂大冷天女人要喝红糖姜汤。 宋暖意喝了热水,又与孟知衍聊了几句,便打算去村里。 赵泽和孟家商队的人在烤火,见她出来便迎上前,目光透着担忧,“夫人,您上些药吧?”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宋暖意脸上才消退的热意,再次卷土重来。 鼻尖飘过淡淡的檀香,孟知衍站在她身侧。 他淡淡地睨了赵泽一眼,那温和的眸子隐隐带了几分寒意。 赵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夫人伤在隐密部位,他不该问的! 赵泽很是懊恼,面色爆红,垂头丧气地跟在宋暖意身后。 宋暖意从马背卸下来一个大大的包袱,赵泽忙接过。 孟知衍带着几个人,也跟了上来。 “一起去。” 外面冰天雪地,宋暖意庆幸穿着长靴,不然手脚冻僵,路都走不了。 但路实在太滑,她走得跌跌撞撞,双手无意识的张开,小心翼翼的,像极了企鹅。 赵泽背着大包袱,又接过她的药箱提在手里。 孟知衍的拳头攥起又松开,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没去牵她的手。 但他心中恼火,视线一转,对准赵泽,“作为下人,尤其是亲信,定要谨言慎行。一句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一个细小的错误,都有可能害了你的主子。” 这不是教训,是忠告。 赵泽低头,虚心接受,“小人受教了。” 宋暖意手指头蜷了蜷,她怎么感觉,孟知衍才是赵泽的主子? 不但是她,就是他的人,都觉得他家少爷有些古怪。 氛围也有不对劲。 孟家管事福至心灵,忙帮赵泽提药箱。 宋暖意跟前则横过来一只手臂,“世子夫人搀紧在下,能走得稳些。” 孟知衍浅笑,眸中碎光点点,流光溢彩。 宋暖意心跳得有些快。 他笑得跟只狐狸一样,好撩人啊。 若知道身边会出现这么多美男,她就不睡魏临渊了。 那家伙没变之前克制冷漠,还知道顾全大局,而今坏了脑子,完全是个疯批,她哪敢跟别的男人有牵扯! 要为了他这棵歪脖子树,放弃整个森林,好气啊! 第40章 被误会是夫妻 宋暖意压下心里的躁动,“谢谢孟大夫,不过,我自己能走,不会摔的。” 孟知衍面色闪过一丝不自在,双手背负在身后,神色如常,“那走吧。” 一行人默默前行,忽然“吧唧”一下,宋暖意摔倒了。 她才刚说过自己“不会摔”来着…… 赵泽把她拉起,走没几步,她又滑摔了。 然后一直走,一直摔,直让她摔到怀疑人生。 她就不明白了,别人是那样走路,自己也是那样走,为何别人不摔,就自己摔! 她还穿得多,摔在雪地里,肯定像只圆滚滚的大笨猪! 又丑又蠢,好丢人! 啊啊啊! 孟知衍望着那小小的一团红影子,摔在那儿半天不动,心头一刺。 他大步走近,“世子夫人?” 宋暖意趴在雪地里不想起,竖起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声音闷闷地透出,“你们先走,我一会儿来。” 孟知衍没吱声,她以为人走了,下一刻,她腋下便穿过两只手,身体腾空,对方像提小孩那样,把她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识趣地抬头看天。 宋暖意傻傻地站着那儿,发现大家都没有半点取笑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担忧和心疼,她心头暖暖的,鼻子却酸酸的。 孟知衍递来瓷瓶,眼眸盯着她那一侧白嫩的脸上的划伤,“出血了,搽搽。” 宋暖意道了谢,接过瓷瓶,正是她方才用过的伤药。 她打开瓶塞,挖出一点绿色的膏体涂上。 有些刺痛,她微微蹙眉,双眸便蒙着层水雾,瓷白的小脸上,有道血迹凝固的伤口,有种破碎的美感。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这里,受大罪了。 孟知衍差点没忍住要帮她搽,忙看向她的手,“还有掌心。” 宋暖意觉得他有些严厉,而且她的脸和手都冻僵了,其实并没感觉到疼,但她不想辜负人家是一番好意。 她的手不仅仅是方才擦伤,来路上扯缰绳也起了血泡的,摔跤时擦破,便有些血肉模糊。 她摊开手掌涂药,孟知衍看了一眼,面色就变了。 “你的鞋不防滑。” 等她搽好,他拿来一根干树枝,横在她跟前,“抓稳了。” 宋暖意已摔老实,乖乖抓住。 孟知衍走在前头,她紧跟身后。 一根树枝,连着俩人,他抓一头,她抓另一头。 明明很正常,却总让人感觉到丝丝暧昧。 一群在村口玩耍的孩子,最先发现了他们,还没等他们走近,便疯一般往家跑。 离家最近的小胖先回到家,大声嚷嚷,“娘娘,外面来了位仙女,和她的随从。” 他娘瞪他一眼,“你个小崽子,又胡说八道。” “娘你不信,你跟我出来看看便知。” 小胖连推带拽,硬是把他娘拱了出来。 “哎呀,你个死孩子,屋里头还在蒸馍馍……”妇人责备的话还没说完,抬眸瞧见宋暖意,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帽兜下一张精致的小脸,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莲步轻移,艳红的斗篷随风轻扬,如同枝头绽放的桃花,灼灼其华。 她身边的男子俊朗如玉,嘴角微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如同春日的阳光,暖得能把这雪给化掉。 明明男子也出色,儿子只看到仙女,还把他当作是姑娘随从,真是瞎了狗眼! 妇人呆愣在那儿,宋暖意上前一步,“这位大嫂,我们是路过的商队,马匹受了伤,无法赶路,故而进来讨杯热水喝。” 她大方利落,带着善意的眼睛含笑,声音又是那么的娇软好听,妇人只觉得心都酥了酥,她手足无措地把院门打开,“啊,欢迎,请进。” “多谢大嫂。”孟知衍微笑道。 公子世无双,琼花玉树般,一颦一笑皆清雅至极。 “贵人客气。”妇人面上笑开了花,又提醒道,“地面滑,公子搀紧你家娘子,别让她摔了。” 娘子? 啊?这…… 赵泽和孟家管事等人面色古怪,然后看到斯文有礼的孟知衍,耳朵渐渐染上红晕。 “大嫂,您误会啦,这位是孟大夫,他是我友人。”宋暖意举了举树枝,“看,我走不动,他才牵的我,我们有守礼节的。” 妇人闹了个大红脸,“嗐,你二人走得近,又有衣袖阻挡,乍一看,你俩就像牵着手,我才想岔了的。” 她努力给自己找补,“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你俩真的很般配,很难不让人多想哈。” 赵泽面色有些不好看,“你这妇人,我家夫人都已澄清不是,你还抓着不放,安的什么心?” 夫人本就名声不好,孟大夫又是高岭雪花,若是再传出他俩有点什么,无疑是雪上加霜。 “怪我这张嘴。”妇人打了打自己的嘴,“说多错多,我不说了,不说了。贵人请坐。小胖啊,去你村长爷爷家,告诉他,家里来客了。” 小胖直勾勾盯着宋暖意,站着不动,耳朵上忽然落下一只手,抓住他的胖耳朵那么一拧。 “去不去,啊?” 妇人气得要死,这臭小子,没见人家仙女旁边那位敛了笑冷了脸吗? 就不怕人家挖了你这双小绿豆眼! “疼疼疼,娘,你撒手,我去,我去啊!” 小胖疼得跳脚,他娘一松手,他便夺门而出,圆滚滚的小身子,竟十分灵活。 大家都坐了下来,宋暖意裤子有血不敢坐,装作对人家农舍很好奇,看完鸡鸭看猪圈。 这条道时常有商队经过,村民们养的家禽家畜,都被他们买了去,加上背靠大山,山货多,因此,这里的百姓,生活还过得去的。 但是,马上有一场雪崩,会残忍夺去他们的性命! 宋暖意很焦急,那妇人来找她了。 “姑娘,你是来葵水弄脏了裤子吧?”妇人往她手里塞了条大花裤和一条新的月事带,“我洗干净了的,你别嫌弃,先换上吧。” 宋暖意有些懵,“不是大娘,我没来那个,我是骑马磨伤腿,出血了。” “啊?你那位友人说你裤子湿了,我寻思着你这裤子干爽整洁,哪儿湿,指定是来葵水弄脏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讲。” 第41章 逃命 妇人叭叭说着,宋暖意面红耳赤,真心佩服她的脑回路。 宋暖意收下裤子,掏出一两碎银给她买下裤子,月事带还回去,“这个我用不着,还您。” 其实她连裤子都不想换,再等一会儿血渍都干了,有斗篷遮着,别人也看不到。 可沾了血布料发硬,会磨得很痛,实在受不了。 孟知衍正往这边看,刚好看到她抓着月事带,瞳孔一缩,转身疾步走远,俊脸悄然红透,心跳失衡。 “姑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一条破裤子,收你一两银子?”小胖娘把钱还回去,无论宋暖意怎么说,她都不肯收。 宋暖意只好作罢。 她换好裤子出来,村长和村里的几个青年都在,见到她,都愣了下,眼里满是惊艳。 有的年轻人面红耳赤,却又克制不住的偷看。 宋暖意低头蹙眉,往门外缩了缩。 以后出门,她要做些伪装才行。 孟知衍出来带她,高大挺拔的身影像大山一样,将她遮挡得严实,隔绝了那些目光。 “坐这边。”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位置。 宋暖意点了点头,缩到他后面的藤椅。 村长与他们寒暄了几句,直接说,“诸位贵客上门,不单单只是讨碗水喝吧?我们村也招待过不少行商,有话直说无妨。” 孟知衍神色坦然,“确实是马受伤耽搁了返程,一时心血来潮,才进来坐坐的。” “老汉扫帚欢迎。”村长“吧嗒吧嗒”抽着水烟筒,“小胖娘,去我家抓两只鸡,好好招待客人。” “我们有带干粮,不必麻烦。”孟知衍道,“我是大夫,终归是闲着,村中有病残者,可来寻我问诊,不收诊金。” 还有这等好事? 村长瞪圆了眼睛,“先生高义啊。这家人屋子有些逼冗,老汉家院子大会便利些,先生移步到老汉家,如何?” 孟知衍为的就是和他这个村民头子打好交道,自不会拒绝。 一行人去村长家才坐下不久,孟知衍那身穿暗红衙差服、腰间揣令牌和佩剑的随从孟九,大摇大摆进了村。 手中提着的铜锣那么一敲,“都给我听好了,接上头密令,这一片山脉会发生雪崩,所有人即刻收拾东西撤走……” 他边走边敲,那“咣咣”声,震动人的耳膜,震得人心惶惶。 小胖娘都呆住了,“差爷在说什么雪崩,我怎么听不懂?咱从祖辈到现在,就没听说过雪崩啊,怎会今日突然就崩了?还有,差爷又怎会知道此事?” 村长也疑惑,宋暖意面色发白,嗓音轻颤,“差爷不会胡说的,听说国都有地震仪呢,哪里发生地震,都能测得出的。” 赵泽附和,“对,差爷也没有骗你们的必要,快点逃命吧。” 宋暖意犹豫,“我们不帮乡亲们搬东西吗?怕他们来不及。” 孟知衍也是个戏精,他装得很焦急的样子,“马上雪崩了,我们是走为上策。” “可不帮忙,不相当于见死不救?” “没法子,逃命要紧。” 他们一唱一和,村长的心慌到没边儿,“各位大善人,还请你们搭把手啊。尤其是孟大夫,倘若我们有人被埋、摔伤,还得指望你救一救的。” 村长着,不等他回应,便跑出去大声喊,“所有人!搬家撤离!” 宋暖意抿唇笑了笑,抬眸,撞入孟知衍含笑的眼眸。 …… 有些村民动了,但大多数还在迟疑、磨蹭。 宋暖意看得都着急,“村长,不行啊,你让他们拿衣服被褥、和一些值钱的物件就好,像床、桌子这些大件物品就不要搬了,不然真来不及。” 旁边有个老妪不满地道,“你这女娃儿说得轻巧,这些都是我们的家当,不带就没了。” 一个老妇接口,“可不?你们这些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哪知我们这些穷人的艰难!” 孟知衍脸色冷了下来,“敢问大娘,是家当重要,还是命重要?” 为了给他们警示,宋暖意已经吃了太多苦头,这些村民对她不该是这个态度。 他身上的矜贵与威严气息,让俩老妇不敢多言,撇撇嘴,转身忙去了。 孟知衍看向宋暖意的眼眸变柔和,“你先回我孟家商队去,这里有我。”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宋暖意拢了拢斗篷,“你们驻扎的位置,怕也会受到波及,最好撤远一点。” “好。”孟知衍的眼神很温柔,泛起丝丝涟漪,他还想说什么,但见宋暖意神色凝重地看着天空,他眉心一凝,“在你梦中,雪崩发生在何时?” “入夜后。”宋暖意着急,“快来不及了,孟知衍。” 她的嗓音软软的,让孟知衍莫名的觉得有些亲昵,又像带着勾子,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莫急,有我在。”孟知衍身上那点疏离感消散殆尽,语气也特别的温柔,“你随孟云他们一起离开这儿,可好?” “孟大夫,我也会医术。”宋暖意拒绝,“我会和村民一起逃,不会有事。” 说着她转身进了小胖家,“小胖娘,动作快点,我们得在天黑前逃出去。” 小胖娘已六神无主,“孩子爹砍柴未归,家里物什多,还有牲口,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我会帮你,你别多想,先逃出去再说!”宋暖意的语气透着毋庸置疑。 孟知衍听见里头的对话,知道宋暖意有自己的主意,他不好干涉,深深往里边看了好几眼,便转身离开。 除了这个村子,还有别的村子也要通知,孟九拽上村长,敲着破铜锣,一路“梆梆梆”的敲着走远。 孟家商队的人来了过半帮忙。 孟知衍指挥村民们撤离,偶尔将摔在雪地里的小孩老人扶起。 有些村民很倔,根本不愿走,或者在那儿磨蹭半天。 孟知衍就让底下的这些人去抢他们的孩子或者牲口,引他们往外追。 那孟家管事,左手夹着个流鼻涕的稚童,右手抱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一路小跑。 赵泽左手提鸡鸭牵牛绳,右手拉着一头倔驴。 商队里的壮汉,帮村民们扛粮食和工具,全程用跑。 宁静而古朴的村庄沸腾出来,满村子都是鸡鸭狗叫,大人叫,小孩闹,混乱一片。 宋暖意正帮小胖娘把鸡鸭放笼子里,赵泽过来,说有两个老人摔倒,晕了过去。 孟大夫在抢救其中一个,另外那个没人理。 她连忙往外跑。 第42章 施救 孟知衍在施针,有个老大夫蹲在他旁边,探了下病人的鼻息,面色都变了,“孟大夫,他没气了。” “我在抢救。”孟知衍沉着冷静,手里的银针落下,又快又稳。 但宋暖意猜这老人是急性心梗,针灸怕没那么好使。 而左前方传来哭喊声,是另外一个老人的家人在哭。 她往那边一看,那老人醒了,被家人搀起来,摔得头破血流,但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她迟疑了下,走向孟知衍。 老人还是没呼吸,而孟知衍的面色有些发白。 “孟大夫,我来试试。” 那老大夫诧异,“世子夫人会医术?” “曾得过一位避世的医者指点。” “那就是学到点皮毛。世子夫人,人命关天,不容闪失啊。” 老大夫面上苦口婆心,却是满眼不屑。 娇滴滴的女娃,一看就没吃过半点苦,如何学得了医术? 想出风头也不看时候! 孟知衍却是见过宋暖意的手段的,而且他也没能把人救回,便把位置让出来。 老大夫的神色顿时龟裂。 宋暖意撩起斗篷,将老人的衣领扯开些,跪在左侧,给他做心肺复苏。 老人的家属原先站在旁边,没敢靠近妨碍孟知衍施救。 眼下见宋暖意按压老人的胸口,顿时绷不住了。 “你在干什么!” 老人的儿子捏着拳头要上前,赵泽拦住,孟知衍也挡在宋暖意跟前护着。 “我爹人事不知,你还压他心窝,你安的什么心!” “你这不是救人,我看你是在杀人!” 家属们都在叫骂,很是愤怒,却被赵泽和孟家商队的人拦得死死的。 宋暖意充耳不闻,拼命在抢救。 “她是大夫,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孟知衍低沉温和的嗓音落在宋暖意耳里,格外的暖心。 她擦了下额头的汗,微微喘气。 这具身体真的太娇气,就这么一会儿,她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而且,她原本被缰绳磨破的手掌,这么用力按压,伤得更重,斑斑点点的血迹,印在老人单薄破旧的衣服上。 “我爹怎么流血了?” “肯定是把我爹的骨头压断了,打死个疯女人!” 老人的两个儿子要冲过来,被孟知衍的人死死压着。 孟知衍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那是她自己的血!她手掌受了伤!” 那两名汉子一愣,出那么多血还在按,总不能是为了害爹吧? 家属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孟知衍上前一步,“是要怎么按,你说,我来做。” 宋暖意双手发抖,话都说不出来,只点点头。 孟知衍接替了她的位置,学她的动作。 他手势有些不对,宋暖意抓住他的手纠正。 她的手软绵绵的像没骨头,甜美的气息喷洒在他脸颊。 孟知衍心尖一酥,心跳加速,慌忙移开了目光。 那老大夫不解,又嗤之以鼻,“人都没了,这么做有什么用!” 宋暖意忽地看向他,“这位大夫,麻烦你给并做人工呼吸。” “什么人工呼吸,花里胡哨,老夫不会。” 孟知衍额头全是汗,闻言望了一眼老大夫,狭长幽深的眼眸很冷。“吴大夫,配合她。” 老大夫哪里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样子,整个人都抖了抖,不情不愿的,“怎么做?” “你这样,嘴对嘴吹气……” “住口!”老大夫面红耳赤,几乎暴跳如雷,“你个女娃儿,竟这么不正经!你让老夫和他亲嘴儿?你让老夫晚节不保吗!” “没让你真亲,只是吹气,帮助患者肺部通气!更何况,”宋暖意声音冷肃,“在我们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别,没有肮脏干净之分,病人不排便要帮忙抠、便溺要观察记录,孕妇难产伸手去掏,初生儿口鼻有秽物要用嘴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人!罢了,我不指望你。” 她方才想到古代讲究什么男女大防,脑子一抽才叫这老大夫,现在想想,是自己狭隘了。 既是医者,为了救人,就不该顾虑太多。 宋暖意趴下,要给老者吹气。 “慢着。”孟知衍面色冷沉,“吴大夫,你让开,孟凡,你来。” “是。”他身后一名男子出列。 吴大夫满是皱纹的脸青红交错,“孟少爷,是老朽糊涂,老朽能行。” 他神色有些慌乱,“世子夫人,您说,老朽照做便是。” “不用了。”宋暖意也是有脾气的,指着孟凡,“来,按我说的做。” 孟凡走到老者的另一侧,蹲下。 宋暖意认真教他吹气,孟知衍也有节奏地按压,在和死神赛跑。 老大夫怔怔地看着,忽地蹲到一旁,哭了。 他有些羞愧,但不多。 他担心的是,孟知衍是神医华熙的弟子,在医学界声望很高,若被他不齿,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老者的家人被宋暖意和孟知衍感动,眼眶通红。 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过他们。 尤其正是面临雪崩的此刻,竟不顾自身安危抢救没气的老人,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大夫做得到! 宋暖意再次看天,心急如焚,“天黑了,赵泽,你去催促乡亲们快些。” 再看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孟知衍,她有些不忍,“换我来吧。” “无妨!”孟知衍声音沉冷,却让人心安。 而这时,老者口鼻突然呛出浓痰和白沫,孟凡猝不及防吃了些,扭头干呕。 但老者有了呼吸。 “活了!我爹他活了!”老者的儿子激动大喊。 孟知衍趴下听老者的心脏,也恢复了微弱的心跳,不禁长长吁了口气。 程婉往老者身上扎针,见孟知衍还要继续按压,她说,“孟大夫辛苦了,不过不用了。” 她又冲老人的儿子喊,“准备好担架,把你爹抬走。” 她认真沉静,如山茶花般的小脸少了些媚意,多了几分清冷之色。 孟知衍移开眼,起身,继续忙碌。 天色暗沉,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飘落。 官道上,数匹骏马奔腾。 为首的是匹膘肥体壮的千里良驹,遥遥领先,气势如虹。 马背之人身姿矫健,衣袂翻飞,威风凛凛,脸庞却如同冰雕石像般冷峻。 第43章 雪崩 吴善海紧紧跟在身后,有些吃不消。 爷临出门前,圣上身边的吴公公来请,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爷商议,爷便入了宫。 他找吴公公打听才知,是圣上与宠妃又谱了新曲,迫不及待的与爷分享。 他当时就想,爷等着去找夫人,圣上却拉着他听曲儿,指定要气死。 果然,爷脸黑如墨地出了宫门,连家都没回,直接追来,中途也没歇过片刻。 他很想说,知道那夫人去是龙盘山,就不会跟丢的,慢一点儿也没关系。 可爷这架势,像夫人遇到什么危险似的。 主要是风雪交加,又冷又饿,他这把老骨头,有些扛不住…… 身后有两匹马超过去,嘲笑声随风传来: “吴大人,你是不是不行啊。” “三十岁的老男人,是有些虚的,哈哈!” 这些人都是魏临渊的追随者,昔日一起征战沙场差不多同穿一条裤子,熟得不能再熟,说起玩笑来也肆无忌惮。 吴善海虎躯一震,深吸了口气,“幼稚!” 但下一刻,他嘴里一声长啸,一夹马腹,马匹嘶鸣,如离弦的箭一般又快又猛地追上。 其他人不甘示弱,纷纷提起速度。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群山寂静。 但跑没过多久,便听见前面有了人声。 一群群百姓,挑着担子,拖儿带女,出现在前面的雪地。 在他们后面,又持续有人跟来。 在雪地里如同一个个小黑点,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要做什么? 逃荒? 魏临渊手一挥,身后的队伍渐渐停下。 “去问问。” 队伍里自有负责打探消息的下属打马上前询问百姓,片刻后回:“爷,有官差下乡告知这附近的百姓今晚会雪崩,这些村民,便是从那些村落撤出来的。” “雪崩?” 所有人抬头看向盘龙山那片山脉。 雪花飘舞,阴霾灰暗,视线被阻,什么都看不清。 风声呜咽,前方像潜伏着妖魔鬼怪。 吴善海面色不太好看,“爷,从来无人能预测出雪崩,这恐怕有诈。” 魏临渊眼眸几经变换,“去看看。” 白马飞驰而去,有些好心的乡亲喊他,“小哥儿,那位大人说了,那边雪崩,去不得啊。” “无妨。” 他沉磁的声音,散在风里。 这时风雪越来越大,村子的人撤得差不多,但还有个别固执的村民在屋里不肯走。 赵泽和孟凡便直接进去扛人,生猛得很。 天气太冷,又备受惊吓,许多老人都呼吸不畅。 宋暖意给好几个人施了针,这会她见天色黑透,便喊上孟知衍和赵泽,开始逃命。 但她实在废材,跑得跌跌撞撞的总是摔。 孟知衍一咬牙,蹲下来背她,“他们都是我的人,不会往外胡说。” 他考虑周全,她也不再矫情,便趴了上去,否则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在他们跑后没多久,忽然便听到低沉的轰隆声,仿佛是大地深处的巨兽在缓缓苏醒。 所以人回头望向远处的雪山,有的人举起了火把。 只见一道巨大的白色洪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以雷霆万钧之势从高山冲下,朝村庄席卷而来。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村民们惊恐万状,浑身发软,声音卡在喉咙里,过了片刻才有人 尖叫、哭喊出声。 雪崩如同失控的巨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瞬间淹没了村落。 那些用木头和石块搭建起来的温馨小屋,在巨大的冲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摧毁。 宋暖意也被可怕的一幕给惊得魂飞魄散,隐约间好像听见有人惊慌地喊自己,又听见有熟悉的呼叫声,她抬头便看到小胖哭着喊娘,往那倒塌的屋子跑。 “小胖!”赵泽朝小胖冲去。 “不……”宋暖意目眦具裂,往前跑了两步,便被孟知衍抓住。 她瞪大了双眼,看那铺天盖地的雪塌陷,将所有的一切埋葬。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转眼间。 雪崩很快停下,所有人张着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暖暖!” 惊恐破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暖意回头,便看到面色发白的魏临渊,从不远处跑来。 他慌乱到看不清人,头发也乱了,一路跌跌撞撞。 那样失态狼狈的男子,绝对没有人想到,他会那个位高权重、俊美无俦的国师。 “暖暖!” 他的视线对上了她,灰蒙蒙的眼眸才一下子亮起,他扶住一个路人,重重地喘息一声,才又朝她奔来。 那样不顾一切的奔赴,那眼眸里浓郁的情愫,让宋暖意有种感觉,他是真爱自己的。 最少,这一刻是。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迎上去。 孟知衍微诧,随之蜷了蜷手指,垂眸,掩盖眼里的情绪。 魏临渊将宋暖意搂得很紧,他整个人冷得像块冰,但胸口是热的,狂乱的心跳,也一下一下的清晰传来。 “你怎么来了?”她的嗓音那么柔,那么软,还带着一丝惊喜。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魏临渊语气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黑眸灼热又亮得惊人,那低沉暗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与她气息交融。 宋暖意心安了些,“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推开他,往前看。 那一片村落都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而后面跑回去的小胖和赵泽,也不见了踪影。 “小胖!赵泽!”宋暖意跑过去,看着那里的雪堆。 “魏临渊,这里埋了人!” 魏临渊竖起一只手,吴善海等人朝他奔来。 “赵泽是谁?”魏临渊就站在她身后,眼神有点冷,声音醋味十足。 “我家的下人。”宋暖意蹲那儿,双手挖着积雪,“你去找把铲子。” “铲子来了,夫人您到那边歇着。” 吴善海等人已从百姓中抢到了铲子,代替他们挖掘救人。 宋暖意一声不吭,换了个位置,继续用双手挖。 她渐渐红了眼眶,喃喃,“赵泽,小胖,你们不要死。” 这时,周边也是哭喊声不断。 几个村落的人汇在一起,嘈杂而混乱。 孟知衍扬声道,“各位村长清点各村人数,有谁家没逃出来的,准备营救。” 村长道:“我村只有小胖娘不在,小胖和赵泽小兄弟往回跑也被埋。” 孟家商队撵人很积极,每一户都没落下。 就是不知为何,小胖娘为何没逃也没人发现。 第44章 救人 魏临渊看到宋暖意双手痉挛、发抖,高冷的面具龟裂,着急地抓起她双手一看,被雪冻得发紫,掌心血肉模糊。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双手了!” 宋暖意红着眼眶,“我只是想快点救出小胖和赵泽。” 俩人在她面前被活埋的画面,冲击力太大了,她很难过。 “为了救别人而不顾自己的安危?”魏临渊很生气,双眸如深渊一般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他把人拽到一边,从雪堆的某个角落拖出张缺了腿的凳子,用石头垫起一个脚,脱掉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住,双手也塞进去,才将她按坐下。 她原本就穿着厚棉衣披着斗篷,被他披风一裹便显得臃肿,圆滚滚的一只。 宋暖意扯了扯,“我不用……” “不准脱。”魏临渊见她样子可爱,嘴角勾了勾,语气也柔软了下来:“乖,在这儿等我。” 他摸了摸她脑袋,便大步走向雪堆,和所有人一起挖掘积雪。 他如玉般的脸庞冷峻,气场强大,没人敢靠近他,自己独占一个雪堆。 这样的他,像回到他脑子没摔坏前的模样,冷漠到不近人情。 可若是这样,他应该厌恶她,而不是对她有情、怜惜她。 还是,他体内也有个异世之魂,如今才与身体逐渐融合? 宋暖意看不懂。 这时,魏临渊忽然扔掉了铲子,把一个人从雪地里拖出来。 “赵泽!”宋暖意眼睛一亮,起身冲过去。 只是还没到跟前,她便被魏临渊抓住手,扛着走回板凳那儿,让她坐下。 “你这是做什么,我得给他治伤。” “有大夫,用不着你。” 魏临渊脸皮紧绷,像罩着一层寒霜。 宋暖意眨了眨眼睛,他这是,在吃醋? 可她什么都没做! “小胖!” 听见有人喊,宋暖意看过去。 胖嘟嘟的小胖子被人挖出来,肤色发紫,满身的雪沫冷冰冰的,村长看得老泪纵横。 她坐不住,看着魏临渊,眼神充满了倔强与坚定,“我也是大夫,你不能阻止我救人。” 她起身从他身边绕过,大步朝前。 魏临渊双眸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孟家商队的人已经脱掉赵泽和小胖的衣服,用雪摩擦他们的身体,好促进血液循环和肌肉放松。 宋暖意上前给赵泽扎针。 商队的人神色复杂。 这世子夫人不顾自己双手受伤,只一心救人,无疑是让人敬佩的。 可赵泽光着膀子,她是不是该避嫌? 更何况,对方只是名下人,用得着做到这地步吗? 还有,她方才担心到哭,是不是上心过头了? 宋暖意感受到那些古怪的目光,她脑子一转,便明白了几分。 她不动声色地扎完针,见赵泽已悠悠醒转,拜托这些人帮他穿好衣服抬走。 见那边的小胖被孟知衍针灸,也悠悠醒转,她便没过去,走到魏临渊跟前,“你生气啦?” 魏临渊面黑如墨,额头跳动着细筋,将暴戾的情绪压到了极点。 外人尚且将她想得那么不堪,更何况他这个醋坛子。 宋暖意上前踮起脚,往他唇上亲了亲,“有没有好点儿?” 魏临渊微诧。 她不是生怕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吗? 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他? 事实上,宋暖意的脸已经红透。 见他偏过头,又凑上来亲了亲绷直的嘴角,“别气了,好不好?” 她嗓音是那么的娇软,杏眼氤氲着雾气,身上的茉莉花香冷冽好闻,真无处不勾人! 偏偏这周边全是人,他不能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真是要人命! 魏临渊喉结滚了滚,滚烫的双眸深藏着隐忍克制的情欲,嗓音带着一丝哑,他将她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你乖,去那边坐着。” “我不想你误会。”宋暖意直勾勾盯着他的双眼,“赵泽帮我做事,我待他和待明玥知秋是一样的,你能明白吗?” 她的眼睛太过干净,如澄澈的湖水。 魏临渊忽然就释怀了。 这就是她,从不看轻任何人,敬畏生命,救死扶伤,灵魂干净又剔透。 他了解她,也欣赏这样的她。 她没有紧张别的男子,但他还是会吃味。 “赵泽是男子,明玥是女的,如何能一样?” 宋暖意咬咬唇,娇嗔道,“为了救人,大夫与病患有肢体接触是在所难免的,你能不能不要介意这个。” 他眸色深深,里边有些痛苦之色翻涌,“不做大夫不行么?” 宋暖意皱眉头,这家伙的占有欲真不是一般的强,他好像极力压制着情绪,压得她都有些难受。 似乎生怕她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不等她开口,魏临渊便转身大步离开。 除了挖掘积雪救人,他还得让人去衙门调动人马过来安置灾民。 粮食、被褥、住宿等等都要安排好,有得忙。 其他村的村长也清点人数,有缺了人的,便带村民回村寻找。 但孟家商队强势,连哄带骗的把所有村民都清了出去,所以,损伤不大,最终盘点只有二十一人受伤,三人失踪。 在重大灾难面前,只这么点人受伤,简直是奇迹。 而且,这些伤员当中,大多是路上摔伤、冻伤或是受了惊吓的,没有被雪压,伤得不重。 而失踪的人当中,有两个是孤寡老人,住得远,一时通知不到,估计凶多吉少,不免令人唏嘘。 另外一个就是小胖娘,谁也没见过她。 村长正打算让人去找,孟知衍却忽然发现,有处雪堆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叫上孟凡一起,把那一处的积雪铲开。 很快,便露出破烂的茅草屋顶,以及底下泥砖瓦砾。 而一个黑漆漆的人,正在这堆杂物下拱啊拱。 “是小胖娘!” “还活着!” 所有人都过来七手八脚帮忙。 小胖娘被抬出来,脑袋被砸伤,胳膊骨折,但总体无大碍,这又是一个奇迹。 众人问及她为何没逃,小胖娘“吧嗒吧嗒”掉眼泪,原来她数过少了一只鸡,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回去找。 第45章 豁出命去救 雪崩的瞬间她就有预感,快速钻进了用土砖盖的鸡窝里。 那雪崩仅仅只是波及到她家,她穿得也多,没有那么快冻失温,这才捡回一条命。 村长恶狠狠骂她,“你还有脸哭?一只鸡值钱,还是你的命值钱?跑出来还敢回去,若不是这位孟大夫眼尖看到,你过一会儿都冻死去。” “我知道错了村长,我也不想的。”小胖娘很难受,“能不能让人帮我去找找当家的?我担心他出事了。” “眼下忙着救人,乱得很,晚些再说。”村长气她不听号召,一甩衣袖走了。 但到了外头,他便组织青壮年去找小胖爹了的。 小胖娘不知,哭得绝望。 宋暖意一边安慰她,一边用酒精给她涂伤口,上药、包扎,动作很熟稔。 孟知衍一直在看着她,“你给她涂的是什么?” “酒精,给伤口消毒,能防止感染、发炎。”宋暖意笑了下,“我自己鼓捣出来的,回头送些给孟大夫。” 孟知衍眼眸满是笑意,拱手,“那在下便先谢过世子夫人。” “孟大夫客气。” 小胖娘的伤被处理好,又过了好一阵才止了哭,让村民抬走。 宋暖意整理好药箱,也站起身来往外走。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有村民惊恐地看着她尖叫。 她意识到不好,双脚却发软,一步也迈不动。 千钧一发,有人猛地将她扑倒,将她护在身下。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重重撞来,宋暖意感觉骨骼被压碎般的剧痛,满嘴的腥味。 她哼了声,眼前只有惨白,没有一丝光透入。 疲倦、疼痛、寒冷席卷而来,宋暖意死命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以防自己晕厥,然后推了推身后的人,“孟知衍……” 从被他扑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他。 孟知衍没回应,她推起他上半身,艰难翻过身来,便瞧见他双目紧闭,嘴角流血,人已晕厥过去。 想到他有可能伤到腰椎、胸椎、脑神经什么的,宋暖意就很慌。她也不敢动他,就让他趴在自己胸口,再给他把脉。 他心脏肺都有挫伤渗血,外伤有没有不知道,她不敢动,也动不了,只能从衣袖里摸出银针包,给他扎针。 然后,她扯开披风斗篷裹住他,俩人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贵不可攀的富家公子,如玉般温润,笑起来如春风清朗,此时一动不动地她胸口,身上体温越来越低。 宋暖意吸了吸鼻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人不是女主的忠实爱慕者么,怎的就豁出命来救她了呢? “孟知衍,别睡了,你起来啊……” 她用力掐他的人中,搓揉他的手脚、胸膛,“你不要死……” 孟知衍感觉身体如鹅毛那样轻,失去了掌控,正慢慢往深渊飘去,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 越往下飘,越让人绝望。 他不住挣扎,却徒劳无功。 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听到有人细细糯糯、啜泣着喊自己,“孟知衍,你不要死,你醒来……” 一遍遍的,哀伤婉转,柔弱无助,他听着心疼得不行。 他不知这人是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她伤心! 不要哭! 他不会死! 绝不会! 他萌生出强大意志力,猛地挣脱了那道枷锁。 意识恢复的瞬间,便感觉千斤重压着了身体,剧痛也摧枯拉朽席卷全身,他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不哭……”他只能发出这么模糊不清的两个字。 “孟知衍?”宋暖意喜极而泣,“你没死……太好了。” 那种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生命力正一点点在自己面前流逝的恐惧,她此生不愿再经历第二回。 孟知衍意识不清,手伸了伸,哑声问,“这是哪儿……” “别动!” 宋暖意按住他的手。 孟知衍浑身一僵,他触碰到了女子的柔软,还有感受到自己正被对方护在怀里,裹得严严实实。 脑子里的记忆一点点回笼,顿时,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有些慌乱地想起身,撑开距离,却被宋暖意拍了下肩膀。 “让你别动!你身上有伤!” 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强势。 孟知衍不动了,但他趴在她身上、枕着她的胸口,他整个人都被她清冷馨香笼罩,与她胸口接触的皮肤惊心的滚烫。 暧昧随着欲望滋生,每一刻都无限拉长,他感到无比的煎熬。 这个姿势,真的要人命! 宋暖意也觉得尴尬,但他们被积雪压着,动一下都不能,若强行推开他,会让他二次受伤。 她不敢去碰他,浑身紧绷,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转个方向,方便给你施针。” 她说话时胸口微微颤动,无疑给孟知衍火上浇油,他浑身的血液都像被点燃一样,火热难耐。 她再有一丁点儿动作,他就会失去理智,控制不住自己。 又怕她发现自己无耻反应,会厌恶…… 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之下,孟知衍脑子越发昏眩,暗哑的嗓音,有些含糊,“你莫怕,我会处理好此事,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到现在,他还在为她着想! 宋暖意真的要哭死,正要说什么,便听到了说话声,其中魏临渊一声声嘶哑沉痛的呼喊,让人心碎心酸。 他们很快便会被挖出来了! 想到那家伙的醋劲与及他的手段,宋暖意有些慌,收回银针,“孟大夫,我再跟你换个位置。” 也不等他回应,用尽全身力气侧过身,背对着他,斗篷、披风也都扯回自己身上。 积雪哗哗落下,将她和孟知衍隔开、再被掩埋。 那些积雪,将孟知衍火热的血液,寸寸冷却。 他眼一闭,晕了过去。 宋暖意也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逐渐抽离。 昏过去那一刻她想,这样也好,她就不用面对那吃醋发疯的魏临渊了。 “挖到了。” 有人大喊。 …… 坐在豪华保暖的马车上,宋暖意裹着貂皮大氅,想着前几日的冲动,只觉得恍惚间做了一场梦。 小胖爹摔下悬崖,被人找到,只一条腿骨折,并无大碍。 而二次雪崩落的积雪少,孟知衍只是心肺挫伤,断了两根肋骨,静养即可。 所以一场天崩地裂般的雪崩,结果却只死了两个孤寡老人,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第46章 难道渣过他 雪崩过后,数个村庄从世间消失,只留下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废墟。树木被积雪压弯、折断,枝头挂满了厚重的冰块。 魏临渊带着一帮官差,在离龙盘山二十里外搭建了大片的木棚,让灾民有个临时的栖息之所。 而在木棚外,许多土砖黑瓦的房屋正不分日夜地建造。 朝廷出钱帮灾民盖房,是魏临渊为他们争取来的福利。 他亲自监工,地方官员非但不敢偷工减料,还很自觉的捐款捐物资,为这些房屋添砖加瓦。 屋子建得很快,再过两日,估计能上梁了。 灾民们心里对新屋子充满了期待,住在木棚也都乐呵呵,小孩追逐嬉闹。 只有在寒冷而残酷的晚上,他们才会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小村庄的方向,目露凄凉。 他们的祖先把家安在那儿,每一代人的尸骨也都埋在那雪山上。 如今雪山塌了,祖先的家没了。 他们的家,也没了。 魏临渊飞书朝廷,禀报了这件事的始末。 说他夜观天象,见这边星象有异常,怕是有大事发生,便带着一帮亲信,奔向龙盘山。 而宋暖意去查看她名下的两座荒山,恰巧经过此处,便帮忙救灾。 孟家商队的人也在,给他提供了很大的助力,甚至不惜冒充官差提高威望,驱散百姓。 因此,魏临渊与孟知衍会得到朝廷的大奖赏,最大功劳的她,反而平平无奇。 魏临渊先跟她商量过,她同意了,他才往朝廷传。 这么处理,她也很满意。 若不然说她做了个恶梦就跑来,魏临渊是来追她才歪打正着,然后孟知衍也陪她胡闹,甚至还让人假扮官差,这消息不得炸了国都? 她不想成为众矢之,魏临渊也不会让她去面对那些闲言碎语,言官的口诛笔伐。 在这件事情上,孟知衍和他的看法、作法一致,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她。 所以她在衙门养伤的这几日,根本没人敢打扰她,就连下人、孟知衍、魏临渊的亲随,都对她很尊敬,不敢投来半点异样的眼光。 不管是被强权压制还是别的原因,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忌惮害怕,管好自己那张嘴就行。 当然,也有可能被魏临渊的骇人模样吓到。 那日被魏临渊从雪地里刨出来,落入他怀里时,她强提了一口气,说了句“不要为难我的救命恩人”才晕过去。 魏临渊就没敢对孟知衍动过手。 他每天在外面忙着安置灾民,回来看到她在熟睡,也没闹她。 可他内心压抑的愤怒与妒火,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都让他看起来如活阎王一样可怕。 雄狮老虎见到他,估计都要掉头走。 她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刚好身体受了伤,她又怕冷又懒得动,就躺床上不想动。 见她虚弱到不能自理的模样,他也舍不得强迫。 而眼下…… 马匹疾驰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而她的马车,也缓慢地停了下来。 不等她发问,车帘子一翻,身材高大的魏临渊进入车厢。 望着他阴沉沉的脸色,宋暖意心中莫名发悚。 “你……还有事要说么?” 把她送上马车的人是他,现在又骑马追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孟知衍的车队在后面。”魏临渊的眼眸如千年寒冰,语气又酸得厉害,“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宋暖意也头疼。 那日,她和孟知衍被送到就近的县城救治,她去看过他一回,他的伤势不易舟车劳顿,大夫让留在龙盘山养伤一个月才回国都。 可为何他的车队会坠在后面,也是来追她的吗? 所以,魏临渊才赶在他面前截她? 她看着魏临渊那张冷到要掉出冰渣子的脸,沉思了片刻,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抚摸他下巴的胡须茬子,嘴角含笑,“他救过我的命,你想好如何帮我报答他了吗?” 魏临渊深邃的眼眸出现惊讶,冰雕似的俊脸出现裂痕。 他想过她会解释她和对方没关系,央求他以后不要针对对方。 甚至,她会很坦白地告诉他,她对那人感兴趣,让他不要干涉她生活。 毕竟,她从前便喜欢这种温文尔雅、脾气好的男子。 他猜的每一种后果,都是她对他的冷淡、不耐烦、厌恶。 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般愉悦地亲他。 还让他帮她报答那人。 她是不是在暗示,她是他的人了? 瞧见他的神色凝固住,有些不敢置信。 宋暖意也是老脸发烫,去端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 正要端起一杯喝了压压惊,手腕却被他突然扣住,整个人被他拽入了怀里。 她惊呼了声,红唇便被他堵上。 宋暖意呼吸一滞,有些抗拒地挣扎。 车厢轻微晃动,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车帘的缝隙,看到后面有马车正缓缓追上。 想到被孟知衍撞破的尴尬,她猛地一缩双腿,小嘴微张,也让他轻易顶开齿舌,强势涌入绞住她的舌尖。 他的吻又急又凶,像是在惩罚,又像是掩盖内心的不安,她舌尖发麻,绵软的小手抵着他的胸口,被他逼的无路可退,若后背不是抵着车壁,她几乎要瘫在那儿。 但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病态的占有欲,是害怕她逃走或者抛弃他。 当她身边出现男子,尤其是孟知衍这种风光霁月、还救了她的命的美男子,他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就奇了怪了,这么没安全感,难不成她上辈子渣过他? 宋暖意心念急转间,搂上他的脖子,轻拍他绷紧的背脊,像是抚慰受伤的孤狼。 殊不知,她这更像是鼓励他更进一步。 他强势地将她转了个身,让她跨坐在他腿上,按着她的腰,猛地往里边按,力道很大。 宋暖意哼了声,他扯开她脖子上碍事的围脖,重重地吻上去,又吸又咬。 宋暖意有些迷乱,往窗边瞟了一眼,那被风吹动的窗帘外,是孟知衍的身影! 老天奶! 这太羞耻了! 她腿倏地收紧,推着魏临渊,“孟知衍在窗外,怕是有事找我。” 第47章 恶心人 魏临渊不情不愿地将她放下,重新整理好她的衣裳。 “你待在这儿,我出去。” 他嗓音暗哑,带着一股子欲求不满的火气。 宋暖意赶紧抓住他的手,“一起。” 魏临渊瞧见她眼里的担忧,眉眼冷沉,“怕我伤害你的救命恩人?” 他把“救命恩人”四个字咬得很重,醋意十足。 宋暖意摸了摸他胸膛起伏不定的胸口,再看那张染着欲望绯红却又绷得死紧的俊脸,不禁扬唇笑了一下。 “我没有当海王的兴趣。” 魏临渊冷哼了声,“你不是海王,你只是博爱了些而已。” 他的姑娘有本事,不管何时,身边总有一群男人围绕着她,众星捧月般的。 但这一回,绝不能让她再逃了。 就是用强的,他也要把她抢回来,牢牢困住。 他也懂“海王”这个词! 宋暖意怔愣住,随之有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魏临渊,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嗯。” 宋暖意愕然,正想追问,他便在她唇上啄了下,“出去吧。” 站在路旁的孟知衍,穿一身银线的压花暗纹的藕色长袍,面容依旧隽秀无匹,身体瘦削了些,眼眸像平静的湖面,澄澈温和。 宋暖意下了车,风有些大,扬起她的披风,魏临渊站到她前面,高大的身材,将她遮得严实。 宋暖意往左侧移了步,和孟知衍打招呼,“孟大夫,身体好些了么?” 她一张小脸不施粉黛,秋水剪瞳,眼眸弯弯,美极了。 孟知衍忽略掉她身边冰冷可怕的男人,颔首微笑,“好多了,多谢关心。” 魏临渊插了一嘴,“她没有在关心你,是怕你死了良心不安。” 这话就像冬日下雪刀子,幼稚又可笑,哪有一点风度和体面! 宋暖意有些生气,语气也生硬,“孟大夫是为救我而受的伤,我关心他的伤势不应该?” 魏临渊气息冰冷,眼眸里戾气翻涌。 但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孟知衍见过他几回,每一次他都高高在上,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和威严外放,让人心生畏惧,高不可攀。 可他居然会在她面前低头…… 孟知衍垂下衣袖的手,蜷成拳头。 他移开视线,克制着难受的情绪,“见你马车停在这儿,小璃抓挠车壁闹腾得厉害,我想,它大概很喜欢你。” 身后的孟云上前一步,把雪狐放入他怀里。 “小璃!” 宋暖意眼里流露出的惊喜,雀跃着伸手去抱。 她也是去看孟知衍时,被这小东西惊艳到。 小东西好乖好糯,能听懂简单的语言。 连着三日,都待在她身边,昨日还回去的时候,她还难过了好久。 它有着一身皎洁无瑕的银白绒毛,像是最纯净的雪花凝聚而成,抱在手上,毛茸茸软乎乎,手感很好。 它的两只眼睛是绿色和蓝色,如宝石一样璀璨,眼神深邃、神秘又灵动,她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不爱它。 宋暖意亲了亲雪狐,“小璃,你怎么知道我在马车里呀?” 孟知衍眼里笑意轻浅,“许是闻到你的气息。” “是不是啊小璃?你好聪明呀。” 小璃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宋暖意的手,尾巴卷上她的手腕,哼哼唧唧,很是依赖。 宋暖意摸着它柔软如云般的毛发,爱不释手。 “我还未见过小璃对谁如此亲近的,看来,它与你有缘。”孟知衍的嗓音如流水溅玉般清澈,“不如,就让小璃跟你走吧。” 宋暖意错愕,书里他不是要送女主么,怎的送她了? 孟知衍见她如此,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很自然地道,“我身上有伤,不能带好它。” 宋暖意又是一诧,不是一直有孟云带的? 接触到她的视线,孟云往后退了退,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喜欢养着便是。”魏临渊淡淡出声。 难得她高兴,左右不过一个小玩物,他还不至于为这个吃味。 “只是雪狐比你还娇气,倘若养不好,不许哭鼻子。” 宋暖意肩膀微垮。 的确,这小东西很难伺候。 在书中,女主为养好它,付出了不知多少精力。 还有些千金贵妇要过来看祥瑞,不给看吧得罪人,给看吧自己会很烦,没个安生。 算了。 她正要拒绝,孟知衍便说,“小璃并不难养,喂些鲜肉、果子便成。我说的对不对,小璃。” 雪狐的小脑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宋暖意眼睛亮晶晶的,这小东西真的很有灵性啊,这都能听得懂。 想要! 而且,她如果拒绝的话,孟知衍是不是会送给白安宁? 一想到白莲花得到小璃,她就好妒忌好气啊。 不行,她要小璃! 见她意动,孟知衍眼里的笑意深了些,“倘若小璃病了伤了,你可以找孟云。” 孟云适时上前一步,“孟云乐意效劳。” 这算什么? 送宠物还搭上个人? 这是要把他的姑娘套牢吗? 魏临渊黑沉着脸,压了许久的怒火就要喷薄而出,宋暖意忙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挠了挠,巧笑嫣然,“孟大夫,不用麻烦孟云了。小璃我带几日过过瘾,我再给你送回去。” 孟知衍面色微僵,笑意也逐渐消失,整个人不可抑制地消沉下来。 他语气低低的,“不是说好了么?送你的。” 宋暖意摇摇头,“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你送我酒精,便是功劳。” “要这么算,你还救过我的命呢,我又该拿什么报答你?” 她眸子亮晶晶的,像盛满星光,又带一丝狡黠,整个人都像发光。 孟知衍眼神暗淡了下去。 魏临渊勾住宋暖意盈盈一握的细腰,宣誓主权。 “最近宫里的银炭烟味有些重,圣上闻着嗓子不适,时常咳嗽。” 他长眉挑了挑,“暖暖的人情,本座来还。” 孟知衍眼眸低垂,攥在袖子的拳头,一再握紧。 都是聪明人,对方起个头,他便懂了。 魏临渊要换掉供应银炭的皇商,换他孟家上台。 银炭也列入朝廷发放给官员的俸禄内,加上宫中挥霍的,量并不少。 此外,度上皇商这层金,所有的富商权贵,也都会选他家的。 但是,他家本来就给宫里供域外之物,他不缺这一笔生意! 他也不缺钱! 所以,魏临渊这一个人情还得无关痛痒,还恶心人! 第48章 一切都有预谋 孟知衍一点点压下内心的嫉妒与愤怒,沉默良久,对宋暖意说,“当时雪崩突然,我也走不掉,救你是顺手而为,无需放在心上。” 魏临渊闲闲地道,“救了便是救了,无关有意亦或无意,这人情,得还。” 宋暖意跟着点头。 她和魏临渊之间乱成一团麻,不能再让孟知衍掺和进来。 孟知衍感受到了她的刻意疏离。 “既然如此……”他缓缓拱手,一字一顿地说,“孟某,便多谢国师照拂。” 他嗓音带着一丝暗哑,眉宇间凝着冰,如山巅上的皑皑白雪冷冽,不复先前儒雅斯文的模样。 “不谢。”魏临渊有些意气风发,“本座再还你两个人情,便全了你的救命之恩。许要本座做什么,你慢慢想。” 说着他搂着宋暖意的腰,便上了马车。 宋暖意掀开窗帘,抓着小璃的小爪子,朝孟知衍挥手道别。 孟知衍双拳紧握,白皙的脸上染着病态的苍白。 他的目光痴缠过去,掩饰不住地、贪婪地描绘她那精致的眉眼。 忽然窗内那人儿往里边跌去,魏临渊的侧脸出现在窗口,淡淡睨了他一眼。 那眸光幽暗、凌厉、威严、不屑,如同强大的凶兽,一眼就让人臣服。 窗帘放下,将孟知衍的目光阻隔。 但马车晃动,能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那人把她摁在怀里亲。 孟知衍面色清淡,笔挺的身姿,矜贵不可攀,但那眉宇逐渐染上狰狞。 寒风呼啸,马车逐渐远去,成为一个小黑点。 孟云带着几分同情,“少爷,您身上有伤,不宜久站,咱们回吧。” 孟知衍却如树桩般的一动不动,浑身冷硬,成了冰雕一般。 忽然,他张嘴吐出一口血。 那血喷在雪地上,鲜红刺目,像极了彼岸花。 “少爷!” …… “不要……你别这样……” 一上车,宋暖意的斗篷便被魏临渊脱去,塞在角落,让小璃趴在那儿。 他便贴了上来,凶狠地亲她。 大手解开她的腰带,再沿着她绵软的小腹往下。 她整个人僵住了。 他没有让她纾解,反而……取悦她? 虽然跟他在一起胡闹过好多回,可她两世为人,都没有过这种经历! “呜……” 宋暖意掐着魏临渊壮实的胳膊,嗓音震颤,双腿蜷缩着想躲,大腿却被他掐得死死的,手指深陷滑腻的腿肉里。 “你会喜欢的。”他嗓音暗哑,欲得要命。 宋暖意仰起脑袋,双眼朦胧,呜咽着说不出话,指甲掐破他的皮肉,又痛又麻。 魏临渊俯身亲吻她的嘴角,却舍不得堵住她那破碎而动人的轻吟。 他爱极了姑娘为他动情的模样。 但他的姑娘,对别的男子巧笑嫣然、与那人依依惜别的画面,也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不乖,就要被他惩罚! 宋暖意受不了,无助啜泣。 他整个人像是一团火,漆黑的瞳孔像两团漩涡一样,将她席卷进去,逃无可逃。 过了片刻,“魏临渊!” 她尖叫出声,娇软的身躯不住颤抖,全身上下一片粉红。 魏临渊也忍到爆,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潮湿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贴上自己,嗓音暗哑,“换你了。” 宋暖意嗓音弱唧唧的,带着哭腔,“我掌心还没好。” “那便用别的法子。” “这里……不合适……” “车夫患有耳疾,你喊多大声,他都听不见。”他轻咬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伴着低沉的嗓音砸入她耳里,“这么多个晚上,你我交颈而眠,你真的感觉不到我忍得辛苦吗?你应该感觉到的。” 所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宋暖意坐在他腿上,自知他的渴望。 他的俊脸薄红,眼尾溢出绯色,糜艳勾人。 她也被撩得心痒痒。 “我不会别的法子。不过……” 她咬了咬下唇,纤细的手搭在松垮的腰带上,轻轻一抽。 衣裳落下。 魏临渊紧扣她的腰身,按下。 “呃……” 不知过了多久。 她支撑不住,双脚颤巍巍。 “好了吗?” “不可能这么快。” 他黑眸迷离,浓黑的瞳孔映着她的模样。 他的额头滚下汗珠,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俊脸绯红。 宋暖意被他这副模样撩的浑身滚烫,主动迎上去吻他的薄唇。 他近乎失控,猛地咬上她的耳垂。 …… 荒唐了一路,宋暖意疲倦至极,昏沉沉间,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魏临渊在她额间轻轻印下一吻。 宋暖意抬起酸软的手臂撩开车帘,见马车停在国师府门口,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我不要在这儿,我要回伯爵府。” 魏临渊眼眸深沉,眼里翻涌着戾气,“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个废物?” “我怎么会想见到他?我是生怕出什么幺蛾子,影响离开。” 宋暖意凑上去亲啄他的脸,他的脖子,“让我回去好不好,魏临渊。” 她眼眸氤氲着雾气,身上无处不嫩,撒娇地喊他名字,嗓音尤为娇软。 今日她也很乖…… 魏临渊勉为其难应了声,却抓住她狠狠亲了一番,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刻下属于他的痕迹。 他下了车,马车直接把宋暖意送回了伯爵府。 “夫人!” 明玥与知秋上前,红了眼眶。 小姐那日匆忙离开,一看便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们也不敢多问,哪知小姐一去就是好几日。 她们六神无主,又不敢轻举妄动,用谎言应对老夫人的盘问,每日都处在煎熬之中。 盘龙山雪崩的消息传出,更是把她们吓个半死。 “夫人,你那日……” 宋暖意喉咙又干又疼,连喝了几杯水,才觉得好受些。 知秋递来一块红枣糕,她一口吃下肚才说,“我名下有两座荒山,我视察产业去了。” 明玥小声说,“可奴婢记得您说的是龙虎山。” 而且,夫人已经让玄一去了的,还想骗她。 “我走错道了不行?” 她三缄其口,让明玥明白此事不可说,便不再多说。 倒是知秋迟疑着追问了句,“夫人,赵泽他……” “他为救人受了伤,先留在盘龙山养着。”宋暖意斜靠在贵妃榻上,“他走后,你们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第49章 让顾青官复原职 第49章:让顾青官复原职 知秋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宋暖意眉开眼笑。 赵泽找的那一帮工匠很可靠,在跟她走之前,他便让知秋跟工匠头子对接了的。 知秋把嫁妆藏在碎石瓦砾里,明玥在新宅子那头接应,俩人都配合得很好,嫁妆全都转移了出去的。 知秋又说,“夫人,两日前,盘龙山的消息还没传到国都,大少爷来过。” 大少爷? 宋暖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原主的大哥。 “大哥说什么了?” 知秋有些难过,欲言又止。 宋暖意烦了,“再吞吞吐吐我就把你丢出去。” 明玥接口,“大少爷被贺嫄将军打伤了。” “什么!”宋暖意原本舒缓慵懒的眉眼冷沉下来,“究竟怎么回事?” 明玥口齿伶俐,三两下便将那日的事情说开。 宋暖意和顾青不和、与魏临渊纠缠不清的事,她大哥宋宴礼都已听说,便找个接口来看她。 那日,他先去看过老夫人,再去宋暖意的院子,恰巧经过顾青的院子。 他握着贺嫄的手在练剑,但俩人却在打情骂俏,亲密无间。 宋宴礼很气愤,质问顾青为何辜负宋暖意。 顾青便诋毁宋暖意,说她一早就与魏临渊有染。 加上贺嫄在一旁添油加醋,宋宴礼怒不可赦,没忍住,就打了顾青一拳。 贺嫄上前阻挡,宋宴礼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便以他殴打朝廷命官为由,出手教训他。 宋宴礼拳脚工夫没有她好,又顾及她的身份和身怀六甲,放不开手脚,很快便被她制服,打了一顿。 明玥语带哽咽,“大少爷是被抬回去的。” 宋暖意眼眸漆黑冰冷,丝丝暴戾之气渗出。 她猛地一拍贵妃榻扶手,“找死!” 宋宴礼没有官身,贺嫄是都尉,更是贺老将军最宠爱的孙女。 他挨了打,家里都没法子替他讨公道! 贺嫄就是抓住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 很好,以权压人是吧! 宋暖意怒火高炽,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去找魏临渊想办法时,又有小丫鬟喊,“老夫人来了。” 宋暖意转了转眼珠子,又重新卧在贵妃榻上。 老夫人身穿玄色仙鹤大氅,一进门就热情得不得了,“哎哟,我的意儿啊,你这回可立了大功了。 龙盘山的消息传到国都,圣上龙颜大悦,当即设宴,与百官痛饮。若不是国师信末有提,嘉奖之事,等他回来再议,圣上的赏赐早到咱府里了。” 宋暖意神色厌厌,“我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老鼠,也没出什么力,没脸要奖赏。” “哎,你个傻丫头哟,救个路人,朝廷都有奖赏,更何况你们救了上千人?功劳大着呢。”老夫人喜滋滋,又奉承了几句,才说到来此的目的。 “意儿啊,到时圣上论功行赏时,你能不能不要奖赏,让青儿官复原职?青儿再顺势往上爬,咱家何愁不兴旺发达?” 宋暖意沉默,内心被老夫人的无耻给震惊到。 见她不说话,老夫人觉得她有些意动了,继续说,“你可千万不要任性只顾自己出风头啊,你先拉青儿一把,让他先上,啊?你夫妻俩本就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吗?” 宋暖意垂下眼帘,不答反问,“贺嫄搬进府住了么?” 老夫人眼神心虚游离,“哎呀,这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咱阻止不来的。他把人往家里领,总好过在外头厮混吧?这件事就睁只眼闭只眼,你别管他了,免得被世人说善妒。” 宋暖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行啊,既然与贺嫄成了一家人,娘不如问贺将军借点银子?顾才人在宫里,似乎不太好过呢。” 老夫人眸色深深,面色变得难看。 顾钰何止不好过? 被各个妃嫔针对,吃穿用度连宫女的不如,银炭更是没有。谁都想踩她一脚,孤立无援,往外递一次消息就要花费数百两,钰儿她快熬不住了。 而贺嫄说了,她瞧不起以色侍人的女子,她不会帮顾钰的。 “等青儿起复……” 宋暖意截住她的话,“娘,你知道的,除了国师,谁都帮不了她。” 老夫人一怔,随之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约银庄的掌柜吧,明日我们便去走契约。” 宋暖意心头一动,懒散地趴着贵妃榻扶手,“我明日得去义诊,没工夫呢。” 老夫人这人疑心重,不能表现得太热切,不然会起疑。 “不过是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也值当你这般劳心劳力。”老夫人不满嘀咕,抬头撞入宋暖意那冰冷的双眸,不知怎的心头一跳,“不过个把时辰的事儿,耽误不了你。” 宋暖意眼眸低垂,“那便明日吧。” 老夫人看她冷淡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倘若不是青儿约不到冯更年,她用得着受这小贱人的气! 老夫人差点把帕子绞烂,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意儿,那娘方才说的功劳之事……” 宋暖意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和委屈,“国师说了,他得好好帮我想想,要什么奖赏才对我最有利……明日我去找他谈谈吧。” 老夫人欢喜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你跟他说清楚,除了拉青儿上去,别的什么都不要,就不劳他费神了。” 瞧见宋暖意脖子上的吻痕,她眼里闪过厌恶。 真是个贱胚子,坐个马车都要勾引国师,在车上便做那事儿,弄出一身的印痕,也不遮一遮,不知羞耻! 不过,原以为国师要了她的处、子身便会厌烦,没想到如今都还在纠缠,她倒是有几分狐媚手段。 而选中她,自己也是慧眼独到。 借国师这个踏脚石,青儿何愁爬不起? 想着这些,老夫人不禁有些得意。 “娘还有事么?” 宋暖意冷冰冰的话,让她备觉扫兴。 “我还得告知你一声,你大哥那日来,嘴里不干不净骂嫄儿,嫄儿气不过,就打了他一下,哪知他突然倒地抽搐,喊都喊不起。”老夫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寻思着,也没听你说过,你兄长有癫痫。” 她的话音是,这不是诬赖么? 宋暖意轻“呵”了声,讽刺意味十足。 第50章 白得的银子 打了人还倒打一耙,无耻至极。 不过是看她娘家可欺罢了。 她既成了这副身体的主人,和宋宴礼就有了血脉关系,那对方就是她的亲人。 这个仇,她要百倍的讨回来! 她装出气愤委屈的样子,“母亲,我怎么听说,我大哥是被抬回去的?” “他爬不起来,不把他抬走还怎么着?” “他为何起不来?是不是贺嫄把他打成了重伤?” “嫄儿只打了他一下,女子的拳头软绵绵无力道,你大哥皮糙肉厚的,怎会伤得到他!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被我知晓,我割了她的舌头!” 老夫人恶狠狠地道。 嫄儿说了,她是垫着书本打的,那宋宴礼伤的是内在,外面不露痕迹。 就算宋家去告状,也验不出伤,嫄儿只要咬死不认,就算告到圣上面前,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宋暖意见老夫人这般有恃无恐,她也猜到那伤不简单。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她垂下眼眸,像是认了命,语气低落,“无论如何,贺嫄打了我大哥是事实。还请母亲备些赔礼,让我带回。免得国师知道,又要说我不争气,自己亲兄长被个小妾打,我不能替他讨个公道,还不能回娘家探望。” 老夫人脸皮抽了抽,手指甲掐入了掌心。 又拿魏临渊来压她,这小贱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但偏偏她又得忌惮。 老夫人咬着牙,“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你去账房那儿支点银子,自己买去吧。” 宋暖意心中冷笑,这老女人可真刻薄,她抬出魏临渊都这么敷衍,若是那怯弱的原主,还不得被她三言两语挡回去,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吞。 “不知娘允许我支取多少银两?”宋暖意厚着脸皮追问,“明日咱去益民银庄能借个几十万上百万两,那么,我去娘家,也不好太寒碜不是?” 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 确实,明日能否多借些银子,还得依仗这小贱人出力。 再一个,她多买点东西回娘家,长的也是婆家的脸,就让她多支些银子,回头再让她吐出来。 看她脖子上那红印子深得很,露在外头的肌肤都没放过,那内里还指不定如何摧残。 最好国师把这贱人的身子搞坏,这样她就会加死心塌地留在伯爵府,任由她搓圆捏扁,再生不出别的心思。 老夫人恶狠狠地想着这些,宋暖意看着她脸色几经变换,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良久,老夫人一声长叹,像是为难至极般的,“成吧,看在你为我们顾家奔走的份上,就允你支取三十两银子吧。” 宋暖意心中不屑,面上却委委屈屈的,“母亲,咱伯爵府主母回娘家的礼儿,只值三十两么?” 主母……对了,她掌家。 想到一大笔钱支出,老夫人就脸黑如墨,“就八十吧,不能再多了。” 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儿,说完便起身,“你自己歇着吧,为娘有些乏了。” 说着伸出手臂,让下人搀着,昂首挺胸,跟个老佛爷似的走了。 宋暖意莞尔。 随之她也起身换衣,亲自去账房支银子。 “支取八百两。” 账房吓一跳,伯爵府如今入不敷出,这个可不是小数目啊。 账房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夫人,您这回娘家,需要这么多银两买礼么?库房里也有些拿得出收的物件,您要不挑两件?” 宋暖意一声冷笑,“白管事,你还想管到本夫人头上来了?本夫人回娘家拿什么礼儿,还轮不到你多嘴。” 账房心头一凛,跟前这位似乎自从勾搭上了国师,硬气了,老夫人、世子爷都对她挺客气的,自己犯不着触她霉头。 于是,他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急声道,“世子夫人,对不住,是小的脑子犯抽说错话,您别往心里去。也实在是账面上银子不多,倘若全给了您,小的不好跟老夫人交代,一时心急……” “你不必多虑。”宋暖意也懒得为难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是老夫人让我取的钱。账面上亏空只是暂时,明日会有一大笔银子进账,倘若你不信,你大可去问老夫人。” 账房眼珠子转了转,“是小的不对,您请坐下消消气。” 他让宋暖意坐下,暗地里却派了个信得过的下人去请示老夫人。毕竟那么大一笔钱,倘若宋暖意撒谎,把他卖了都没钱填进去。 当那下人回复说“属实”,他大大松了口气,把银票支给了宋暖意,甚至,还大方的多送了两百。 反正是伯爵府的银子,他不心疼。 况且,明日就有一大笔钱进账,伯爵府压根儿不缺银子,不是吗? 宋暖意不知道这账房是怎么想,反正她心里是美滋滋的。 八百两,在大富大贵的人家不算多,可若是在小老百姓家里,那是穷极一生都挣不来的大钱。 她很知足。 更何况是白得的。 回到院子,她把玄一喊来,让他给益民银庄的冯更年送信。 那信上只有两个字,“明,妥”,倘若信被人截取,也猜不出这打的什么哑谜。 但冯更年指定知道。 玄一应了声,宋暖意又想起龙虎山,“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小的已按夫人所说,把东西取回。” 宋暖意眼睛一亮,“快,拿来给我看看。” 她眼睛亮闪闪的,像小孩儿期待新鲜的玩意儿。 玄一勾了勾唇,这样的世子夫人才是鲜活的。 他感觉,跟着夫人,他能干些大事! 赵泽不是么? 跟夫人出去一趟,不声不响就救了几个村的百姓,如今外头那些人提起这件事,也总会给他竖个大拇指。 甚至这府中的下人,提起他,也艳羡得很。 曾经是刷马桶、倒夜香、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卑贱下人,也能从尘埃里爬起来,不是么? 玄一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散去,直到把东西全交到宋暖意手上。 因为,他看到世子夫人瞪目结舌,像被吓到了。 这是……发生什么不好之事了吗? 玄一的笑容敛起,而后神色变得凝重。 夫人维持那个诡异的表情,挺长时间了。 “夫人,您这是……”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宋暖意忽然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绿油油的目光,渗人的慌。 玄一越发不安,“夫、夫人……” 第51章 偏爱美人 夫人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他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见宋暖意张了张嘴,无声笑起。 宋暖意她没法子不笑啊,玄一从龙虎山带回来的东西,除了蔫了吧唧的枯黄植物,还有黑色的土块。 而这些土块里,含有煤啊。 龙虎山其实不止两座山头,而是一片山脉,连绵方圆数十里,黑漆漆的,植物都不怎么长,是出了名的荒山。 这山是伯爵府的,老夫人滥竽充数塞到补给她的嫁妆清单里。 她猜到不长植物的山,怕是有矿产,便装作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大的惊喜,一片煤矿啊! 而且,玄一从表面就能找到煤,说明是浅层煤矿,开采不难,直接做成无烟煤,简单快捷,杂质少,没有什么烟,成本绝对比木炭低! 这是绝佳的取暖之物,而且取之不尽,她这相当于收获一片金山! 她要发大财了! 顾家众人若是知道,不知会不会气死! “夫、夫人,属下有事,先走一步。”玄一后退、拱手,大步往外走。 夫人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他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等会儿。”宋暖意有所收敛,但眉梢仍然溢满笑意,“你辛苦了,我放你几日假放松下,好好陪陪你家人,不然你得很长时间见不着他们。” 不是,夫人您究竟要干嘛? 怎么听着像是要囚禁他一样的? 玄一更慌了,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能不能跟小人透个底儿,您让小人去干什么,小人也好安置好家里?” 宋暖意心情好,脸上笑意更浓,“也没什么,就是让你去龙虎山开荒种地。” 只是种地而已? 幸好。 玄一长吁了口气,“虽说龙虎山土地贫瘠,不一定能种出好作物,但玄一定竭尽全力。” 只是心里有些失落罢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同时被夫人看好的奴才,赵泽就那么好命,跟着夫人立大功,自己却只能去开荒。 宋暖意目光透着几分探究,“你要待在那个苦寒之地大半年或者一年,心里就没有怨言?” 玄一笑了笑,“夫人,再也没有比留在伯爵府更差的了。” 一言道破他在府里的处境。 想着被人当狗的这大半年,他也对宋暖意的安排释怀了。 宋暖意敛了笑,语气温柔,“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让你种地。” 事情还没落实好,她还不能透露给他听。 玄一退下后,她陷入了沉思。 这笔生意太大,她和宋家都吞不下,得找个强有力的靠山。 魏临渊被剧情牵着走,他可能还是会娶白安宁。 他的东西,也是白安宁的。 她才不想找他,让白安宁坐享渔人之利。 也不太想找孟知衍。 她不是木头人,孟知衍对她的情意,她能感受到。 他很有心机,知道她对小璃没有抵抗力,便拿它来哄她,正如书中他对白安宁那般。 可这人表面温润无害,实质上阴狠腹黑,占有欲极强。 若他真对她有情,他会不择手段把她抢过来;若是无意,则会喜欢女主,反过来对付她。 左右都是个危险分子,得远离他。 所以,为了让自己割舍掉对小璃的喜爱之情,她一回来便把它交给丫鬟们照顾。 既已狠心疏离,那就不要再有牵扯。 或许,她可以尝试找长公主合作…… 不过,她先从伯爵府离开再说。 宋暖意先抛开这些杂事,吃了点东西。 准备洗澡时,玄一回来了。 意外的,冯更年给她写了封信。 她以为有什么变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信件,一目十行看完下去。 信中说了两件事,一是几日前,她才刚离开伯爵府,顾青便拜托定远侯约冯更年见面,商谈借利子钱之事; 冯更年拒绝后,他又和老夫人来过软磨硬泡,对方仍然拒绝。 看来顾青不信她,才自己去找冯更年。 其实冯更年大可直接和他合作,省掉给她的那笔提成。 但好在冯更年是个讲诚信的,没有越过她。 明日她也要小心应对,免得顾青起疑,功亏一篑。 第二件事,长公主三日后举办赏梅宴,她务必得去。 宋暖意捏了捏眉骨。 冯更年没有明说长公主意欲何为,他仿佛只是传个话。 但他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她必须要赴宴。 这…… 难道她找冯更年合作,长公主吃醋了? 可不应该啊,冯更年平日接待多少达官贵人,其中就有不少女眷的。 还是长公主想警告她,不要将她和冯更年的事往外说? 嘶! 有可能。 这似乎是一场鸿门宴啊。 等过了明日,她得做些准备才好,不然去到那里,只有被欺负的份。 …… 宋暖意脑子里想着许多事情,大半夜才睡着。 然而,天才刚蒙蒙亮,老夫人便派人来催她出门。 宋暖意气得骂人,不过随之一想,对方越急切,对她越有利。 顾家上赶子给她送钱,她怎么能对大金主发脾气呢? 不能飘啊。 宋暖意伸个懒腰,精神抖擞地起床洗漱。 知秋顶着两个黑眼圈,“夫人,许是怕生认床,小璃昨儿不肯睡,叫了一晚上。” 宋暖意就后悔了,她不该贪图小璃的美色,把它带回来。 “小璃呢?” 同样眼底一团乌青的明玥,抱着小璃从屏风外走入。 还没到跟前,仙姿玉骨般的雪狐便扒拉明玥的手臂,朝宋暖意扑去。 宋暖意结结实实把它接住,小家伙委屈地哼哼唧唧,像是在呜咽,琉璃般的湿漉漉大眼睛满是控诉,像是在质问她,为何不理小璃。 宋暖意被萌出一脸血,又心疼又愧疚,心都要化了。 明玥瞧着也心酸,“夫人,小璃好黏你啊,可您从昨儿回来就没理过它。” “对。”知秋眼巴巴瞅着小璃,咽了口口水。 她好想抱抱小璃,可谁抱它,它都会挣扎下地,和所有人都不亲近,除了夫人。 这么个小不点也偏爱美人,真是离了个大谱。 宋暖意一下一下顺着小璃的毛发,小家伙的小脸蹭蹭她的手臂,很是享受的样子。 明玥双手捧心,眼冒星星,“夫人,它真的好趣致呀!” “对。”知秋拼命点头,眼睛亮闪闪的。 宋暖意莞尔。 这小东西又仙又可爱,就没有人不爱它的。 “它吃过了吗?” 明玥正要回话,外边便有丫鬟喊,“夫人,老夫人催您快点儿。” 第52章 再打贺嫄 宋暖意面色微沉,便把小璃递给明玥,可小东西紧紧巴着她不放,还冲明玥吼,奶凶奶凶的。 宋暖意把它交给知秋,它也不肯,也放不下来。 她无奈,只好让下人帮自己换衣服,随意挽个发髻,拿些包子、糕点,带上小璃。 伯爵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一辆坐着顾青大伯二伯,一辆是顾青母子。 宋暖意姗姗来迟,顾青并未上车,站在路边等。 原本他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但一见到宋暖意,心里只剩惊艳。 她一身天青色衣裙,脸上脂粉未施,头上只斜插着一支玉簪,分明穿得素净,气质也偏清冷,却让他觉得妩媚勾人。 他的语气甚至透着几分关心,“怎的这般迟?” “起不来。”宋暖意没好气地摞下一句,也无视他的搀扶,上了马车。 听见顾青对两个丫鬟说“你俩无需跟来”,她心头越发堵。 接着有人来抢她手里的小璃。 她一看,居然是贺嫄,真的被气笑了。 狠狠拍掉贺嫄的手,她推开正要上马车的顾青,便下了车。 “宋暖意!你又在闹什么!”老夫人气得半死,出门办事最忌讳有阻碍,预示着不顺不吉,这小贱人居然下车! 顾青让车夫等等,他也跟着下去,“宋暖意,上车可好?” 宋暖意微扬下巴,“要嘛贺嫄滚下车,要嘛我不去了。” 这副骄纵的小模样,顾青反而很受用。 从前她太寡淡,死气沉沉,十足的深闺怨妇,他不喜欢。 他觉得女子是该有些小脾气的,比如贺嫄。 但这人耳边变得鲜活有趣,不声不响便骑马去龙盘山救了上千百姓,也很好,巾帼不让须眉。 现在的她,能勉强配得上他了。 可她也爱惨了他,总吃嫄儿的醋,也让他头疼。 她为何就不能如嫄儿那般大度些? “顾青。”贺嫄利落地跳下马车。 顾青忙伸手扶她,“嫄儿,你怀有身孕,当心些,不能总这么毛毛躁躁的。” 贺嫄小腹微微凸起,“我没那么娇贵,不像某些人骑个马跑个二百里,便要歇好几日。” 宋暖意挑了挑眉头,特么的人身攻击是吧? “是人都会受伤会痛,除非不是人。” “呵,你不用句句呛我,连与我同坐辆马车你都做不到,你以后怎么跟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贺嫄满眼的轻蔑,“你若再这么善妒,我只能让顾青休了你。” “好呀,你让他休,我正好去告个御状他卖妻求荣……” 顾青一把捂住宋暖意的嘴,有些紧张地四处望了下,而后瞪向贺嫄,“在这关键时刻,你刺激她做什么?回去!” 贺嫄面色不好看,“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借钱那么大一件事,为何不让我去?” 宋暖意笑了笑,“你是小妾,不,你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呀,冯掌柜不会想见到你吧。” “你!”贺嫄气白了脸。 她不在乎什么身份,可总有人时不时拿这个刺她,实在可恨! “嫄儿,世人愚昧庸俗,无需与他们计较。你先回去,等此事了了,我便去寻你。该是你的,我都会给你的。” 顾青温言软语地哄着,贺嫄脸色才缓和些。 “那你让她把雪狐给我。” 顾青看向宋暖意,“意儿……” “这是国师的宠物,你也配?”宋暖意翻个白眼上车。 贺嫄不甘心,伸手拦她,“宋暖意,你借我抱抱,国师他不知道的,过两日我还你。” 雪狐是祥瑞,她真想摸一摸,给自己带来好运! 宋暖意眼珠子转了转,“好呀,你接着。” 贺嫄伸手过来。 宋暖意捋了下小璃的毛,把手里的两根毛拍在贺嫄手掌心,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抽了贺嫄两巴掌。 贺嫄懵了,脑袋嗡嗡响,顾青也一脸不敢置信。 “宋暖意,你敢打我!”贺嫄尖叫,抬手要打回去,却被顾青握住了手腕骨,“别闹了!” 贺嫄气疯了,“我闹?她打我你没看到?” 宋暖意笑眯眯的,“国师说了,谁让小璃掉一根毛发便提头来见,你弄掉了两根,我只是打你两巴掌没要你的命,对你算仁慈了。” “你个贱人!”贺嫄看不得她洋洋得意的嘴脸,朝她扑去,“我杀了你!” “好呀,你来。”宋暖意往前跑,朝她勾勾手指头,“你来抓我呀。” 她笑声清越动听,动作调皮,顾青竟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 但他看向贺嫄,本就不太出色的五官有些狰狞,跑得也笨拙,乍一看,与那些市井泼妇相差无几。 她还嘟嘴,那被打得有些红肿的唇像两根肥肠挂在那儿,心头越发不喜。 他皱眉,上前拽住她,“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路人都在看热闹!” “我被打你不心疼我,你还嫌我丢你脸!去死吧你!”贺嫄气怒交加,扇了他一巴掌,哭着跑了。 顾青震惊在原地,面对路人的窃笑,他越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宋暖意乐呵呵上了马车。 老夫人在骂,“嫄儿也真是没教养,当街骂人打人,还咒你。等回头我非逮着她学学规矩不可。” 顾青破天荒的没反驳这句话,捂着被打疼的半边脸,眼眸阴鸷,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意儿,你也有错……” 老夫人巴拉巴拉一顿教训,宋暖意坐到马车最里边,闭目养神,全程装死。 再次见到冯更年,宋暖意还是被他惊艳到。 他一袭青衣,出尘脱俗,清风霁月,宛若神仙下凡。 略显忧郁的双眼看谁都冷冷淡淡的,眸光仿若藏在云雾中,雾蒙蒙的,看不真切他的什么心思想法。 他整日待在充满铜臭的银庄,却丝毫不沾市侩,清冷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真乃奇人也。 顾青也生得一副好相貌,但站在他跟前,总觉得逊色几分,大概是他太干净了。 顾青也讨厌他,分明是个以色侍人的下贱货色,装什么清高。 这种憎厌,在他见到冯更年躬身认真而专注听宋暖意讲话时,达到了顶峰。 他拉宋暖意的手,用力拽到身后,“意儿,晚些再与冯掌柜聊,正事要紧。” 第53章 借出百万两 禁欲清贵的冯更年,目色冷淡疏离,“在下与尊夫人谈的便是正事,世子爷若是介意,那不谈也罢。” 他嗓音冷磁,能呛死个人。 顾青脸色也冷了下来,老夫人赶紧拽了拽他,“青儿,让意儿谈也行的。” 他的大伯顾远也出声,“我们都瞧着,出不了岔。” 宋暖意却说,“不用了,我让冯掌柜降利优惠了的,你们详谈吧,我在隔间喝茶。” 反正她早与和冯更年通过气,该收多少,他心中已有数,她没必要留下。 而且,她避着些,顾青也不容易起疑。 老夫人奉承了一句,“是冯掌柜给意儿面子。” 但大家都知,是给她身后的国师。 冯更年下意识看了宋暖意一眼,冷清的眼眸泛起涟漪,又淡定地移开眸光,耳朵尖却渐渐红了。 她素净的一张小脸,干净剔透,肤若凝脂白雪。 她怀里抱着高贵漂亮的雪狐,越发衬得她出尘脱俗,如误入凡尘的仙子。 他脑子一直重复出现一个画面。 那日她被人泼脏水,他拉了她一把,她不慎跌入他怀里。 当时她施了脂粉,比现在更艳丽些,却有些惊惶,明明那么柔弱惹人怜惜,却又那么的,勾人…… 顾青面色冷沉,什么男人都来打他妻子的主意,当他是死人不成! 虽然他对宋暖意没有什么心思,可好歹是他的正室。 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的肖想她,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 实在可恨! 他强忍下一口恶气,平复了下情绪,“冯掌柜,内人不过妇道人家,不通庶务,让她在隔间歇着便是,咱们坐下谈?” 冯更年站着没动,眸光凉薄,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宋暖意心头暗惊,冯更年怎么不搭话,他不会想把生意往外推吧? 别啊,她可是要狠狠坑顾家一把的! “冯掌柜……”她的眼神透着几分祈求。 被她直勾勾望着,明知她别无他意,冯更年的心还是没出息地漏跳了两拍。 他冲顾青微微颔首,“世子,请吧。” 老夫人和顾远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一银庄的掌柜,这冯更年的气场竟这么强大,压得他们快喘不过气来。 进去坐下,冯更年没有半句寒暄,直接把拟好的借款契约书拿出,让顾青几人过目,他则坐在那儿,慢悠悠喝茶。 坐一会儿他又出去,喊下人给隔壁的宋暖意送点心。 顾青和顾远等人先看了利息,见比别处低,都掩饰不住地欢喜。 他们全神贯注看契约条款,将每个字掰开又揉碎,再组合起来去理解,生怕有陷阱。 契约书上的数额和日期,得等双方确认契约条款无误,才用红墨水填上的。 冯更年也不催,腰板笔直,目光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长时间,顾青才问他,“贵银庄能借出多少银子?” 冯更年嗓音淡淡,“利息能接受吧?” “能。”顾青言简意赅。 来之前他也询问过不少放贷的,大多都要“九出十三归”。 也就是说,借九两银子,每月得还一两,三个月共还十三两。 这是狮子大开口,重利盘剥,等着钱救命,才会去借。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冯更年并没有按照行规开给他,而是“十出十二归”——借十两银子,每月只收二两银子,还给他借半年。 别小这二两的差价,借十万两,他这就少收了二万两! 已经比别处优惠了太多! 冯更年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他们交上来的产业文书,把管事叫来,“去核实。” “是。” 管事退下。 顾青眼眸微闪。 所有人的产业都有在衙门、朝廷做登记,好每年收税,可这些册子在朝廷是保密的。 冯更年竟让人当场查阅真假,银庄也定然有这样的册子。 他背后的关系有多深,可想而知。 幸亏自己没听两位伯父的造假文书,不然今日白来了。 冯更年淡淡地道,“倘若世子爷的文书属实,把产业抵押到益民银庄,那么,便能贷十五到二十万两。” “太少了。”顾青皱眉,“我至少要一百万两。” “绝无可能,你们名下的铺子都在亏损,价值不高。” 冯更年面容肃冷,显得铁面无情,“我是看在世子夫人的面子,若不然,你们十万都贷不到。” 倘若宋暖意听到这话,准会来一句,扎心了老铁! 顾青神色几经变幻,又和两个大伯商议了一番。 顾钰在宫里想上位,至少得打点十万两起。 给国师的好处二十万两,让他帮忙打点又得十万。 府里的开支、预留半年要还的利息,加上顾青娶贺嫄的聘礼等杂七杂八,这都得要五十万了,借款少于一百万两,真转不过来! 数目不经算,一算能吓掉魂。 顾远嘴唇都哆嗦了,“要不然不借了吧,咱就靠这点俸禄和铺子出息过日子得了。” 老夫人嘴一撇,“他大伯,你不当家不知道,咱家已债台高垒,铺子不挣钱还得交税。家里就仨人有俸禄,每月加起来不过三两银子,你们若真舍得遣散仆人、妾室,卖掉产业带妻儿去耕地,我无所谓。” 顾远两兄弟不吭声了。 过惯了富贵日子,让他们去耕田,倒不如杀了他们更好。 况且,他们是贵族,怎能自甘堕落? 顾青目光幽深,“大伯父、二伯父,如我先前说的,借一把大的,我便能翻身。倘若败了,我两个岳家,也不会不管我。‘’ 顾远犹犹豫豫的,“可人家银庄不愿借那么多啊。” “家里还有些古董字画、金银玉器。”顾青眼眸逐渐染上疯狂的光芒,“全拿来抵押,再凑个几十万,不再话下。” “可那些都是傍身之物,若是没了多可惜。” “而且,这样一来,整个圈子都知我们借了高利,让我们脸面往哪儿搁?不成不成。” 顾远兄弟连连摆手。 “不成也得成。”顾青面容狰狞,像极了被逼上绝路的赌徒,“你们若是不愿,那便分家吧。” 第54章 不知死活 顾远兄弟俩立即摇头。 他们本就懦弱平庸,只靠着伯爵府的荣光,在外捞些油水和体面。 如今承袭的是顾青,一旦分了家,他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老夫人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不想分,那就把各方的好东西拢拢交上去,咱一起跨过这道难关吧。” 全家商量好,便向顾青告辞,回去整理好财物好送来。 冯更年道:“不必你们送,我会让人上门清点、评估、记录在册,得出准确数目,你们在册子上签字,财物让他们运走,再来银庄找我签契约书、取钱。” 顾青不太乐意,“能不能让我们取了银子,才运走财物?” “可。” 冯更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简单一个字,透着大气和自信,倒衬得顾青小鸡肚肠。 开这么大的银庄,冯更年不至于连区区百万两都坑,是顾青自己太看重这笔钱,才这么不放心。 也说明他穷。 顾青感觉到了他的轻视。 他的一张脸青白交错,死死攥着拳头。 很好,冯更年! 一介满身铜臭的商贾,也敢辱他! 等他起复,第一个要动手对付的人,便是你! 顾青生生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气,“走。” 顾家人急匆匆离去,没有叫宋暖意。 或者认为已经和冯更年谈好,不再需要她,所以懒得装一装。 她平时在伯爵府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还是宋暖意听见离去的脚步声自己出来的。 冯更年正站在走廊上,如清风如修竹,又好似水中莲,清净不染尘埃。 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宋暖意看了好一阵,才迎上去,“他们签了吗?” 冯更年侧目看她。 她的美,不是单纯的皮相美,她还有双澄澈的眼睛,很坦荡,她的灵魂似琉璃,似白雪,干净纯洁。 偶尔有点狡黠和心机,也极有分寸,不会让人生出反感之心。 或许,真是因为她独特,那国师大人才将她放在心尖儿上。 知道她去龙盘山,立即丢掉政事去寻她…… 顾青竟抛弃她,去找一个粗鄙的女武将,真是有眼无珠! “等鉴定完所有财物,才会过来签。” 宋暖意一听,乐了,“连财物都抵押了?” 那得贷多少银子啊,要是还不上,可不得倾家荡产? “冯掌柜,真是太感谢你了。” 冯更年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心里愉悦。 “在下并没做什么,是世子他,急于翻身。” 是顾青他太渴望往上权势,所以才苦苦抓住这个机会。 “总归还是你帮了大忙的。” 宋暖意真没想到他这么给力,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先前说要两成提点,其实是预留你会还价的,你没提,那我自己退一步吧,我只要一成,你看可以吗?” 冯更年有些意外,她就是一个小财迷,每次谈起钱,那双眸子总是亮晶晶的,竟也舍得让利出来? 他似笑非笑,“顾青借一百万两,世子夫人便有二十万两佣金,你让一成,便没了十万两,你真大方。” 什么! 顾青要借这么多钱? 看来,这厮是真的癫了,真是不知死活! 冯更年也真敢借! 这让她始料未及,悔啊,一开口就没了十万两! 但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暖意强颜欢笑,“那我也还有十万两,挺多的了,见好就收嘛,呵呵……” 冯更年看着她半晌,脸上的笑意加大了些,“多谢世子夫人替在下省银两。” 他还真要回去啊…… 宋暖意心都在滴血,“合作共赢,再创辉煌嘛,呵呵……” 太刺激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干笑了两声。 她言不由衷、心疼难忍却又假装大度的样子,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真是有趣至极。 冯更年低笑了声,“这单生意我们承担的风险很大,需要大量的人力去守护财物,我们其实没有赚到……” 特么的你周扒皮啊,收这么多钱还跟她哭穷! 宋暖意咬牙,“我劝你适可而止,我今日心胸有些狭隘。” 她眼眸微微发红,气鼓鼓地瞪着他,灵动又鲜活。 真不经逗啊,急眼了还。 冯更年又笑了声,低沉动听。 他眉目舒展,如春暖花开,冰冻的泉水融化,好看极了。 “景辉阁的脆皮烧鸡不错,不知世子夫人可否赏光,与在下共进午膳?” 他顿了顿,生怕她拒绝,又补了一句,“就当庆祝我们今日拿下大单。” 宋暖意的早饭在俩丫鬟手中,顾青那狗东西不让她们跟着,她就一直饿肚子到现在。 一听到“脆皮烧鸡”,她差点扛不住。 她痛苦拒绝,“不了,我还得去一趟义诊。” 顿了顿,她又说,“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改日我请你呀。” 冯更年顺着杆子往上爬,“改日是哪一日?” 宋暖意:“……” 她只是客气那么一说,他怎么还当真了呢。 想了想,她说,“等长公主的赏花宴过了,我再给你定个确切时间,可以不?” 都说冯更年是长公主养的面首,她得去探一探消息再说。 倘若真的是,她可不敢再见他。 冯更年眉眼冷清了下来,不知是感觉她没诚意,还是提到长公主心中不自在。 宋暖意迟迟没等到他回应,便举起小璃的小爪子挥了挥,“再见啦冯掌柜。” 她转身往外走了一段路,才听到他问,“你的佣金如何给你?” 宋暖意回头,“我要一百两的银票一百张,余下的兑成一千两一张的,先放你那儿,我回头再取。” 冯更年眼眸闪了闪,“就不怕我携款逃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冯更年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小璃上。 小家伙窝在她怀里,闭着眼熟睡,乖得不得了。 “你这雪狐,是别人送的么?” 宋暖意觉得他话有点多,但也没往心里去。 “没呢,朋友的,他见我喜欢,便借我耍几日。” 只是朋友么…… 可那人对她舍命相救呢。 冯更年眼眸漆黑深邃,看着她一点点走出自己的视线。 …… 宋暖意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吃,再买了些糕点喂了小璃,步行到义诊的大木棚。 今日太阳有点大,并不如何冷,她走路出了一层薄汗,掏出帕子擦了擦。 已是晌午过,仍然有许多百姓排队看诊,那些大夫忙得饭都来不及吃,官差负责秩序。 孟知衍先前就给她报了名的,她上前说出名字,官员在参加义诊的大夫名单上找到了。 她签了字正要进去,那官员忽然喊,“你就是宋暖意?顾家的世子夫人?” 他嗓音很大,引得许多人都朝这边看来。 第55章 心狠手辣的女人 宋暖意点了点下头,那官员激动地一拍大腿,“哎呀,真是世子夫人!我老家就是龙盘山的,是您救了我爹娘,不,救我们整个村啊!” 他这话激起千层浪,大家的目光充满了火热和敬佩,议论纷纷: “原来是她!” “我邻居也是龙盘山的,他回去了一趟,说那雪崩好严重,几个村的房屋都埋了,倘若那日没人预示,所有村民都要没。敢去救人的都是英雄,尤其是女子,可真了不得。” “听说她医术还很高超,救了许多百姓。” “……” 宋暖意不太在意这些声音,冲官差笑了笑,“我当时只是路过搭把手,真正出力的是孟家商队、孟大夫和国师大人。” 哇,她笑得太温柔、太好看了吧? 以往这些千金小姐贵夫人都不带正眼瞧他们的,哪里像她那样平易近人啊。 官差心头酥麻,脸色黑红黑红,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放。 宋暖意刚要走,便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她追踪过去,竟是白安宁。 不过对方没再看她,反而盯着她手里的小璃,眼神黏糊得快拉成丝儿,像被蛊惑一般,一步步朝她走来。 怎么了这是? 被小璃迷上了? 原书中,孟知衍是把小璃送给了她。 不过,原主也很喜欢小璃,有次她去国师府,瞧见小璃露出小肚皮,在草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便没忍住,偷偷地抱了小璃。 可白安宁这个人,占有欲很强。 小璃和魏临渊,宠物和男人,她都要牢牢抓在手里,容不得别人碰一点儿。 所以,她折断小璃的爪子,诬陷原主虐待小璃,哭得伤心欲绝。 魏临渊大怒,从此禁止原主入国师府半步。 孟知衍得知后,让孟云进白府一个月多月,照顾小璃。 她这一招苦肉计,既除掉了情敌,又让男人心疼自己,一箭双雕。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幸好现在小璃在自己手上,即便日后还给孟知衍,她也会叮嘱他不要给白安宁。 她也算是和孟知衍共过患难了,对方应该会听她的。 宋暖意心里想着这些,跟在官员后面,走向自己的问诊桌,将白安宁忽视到底。 白安宁双手紧握成拳,眼眸闪过阴鸷。 也不知怎的,她只看了那只雪狐一眼,就爱上了。 小小一只,雪白毛绒绒,眼珠子琉璃一般璀璨。圣洁高贵如同仙物,生来就该是她的,凭什么被宋暖意夺走? 临渊哥哥也被这个贱人勾了魂,对她客气疏离冷淡得像个外人! 宋暖意! 白安宁攥着拳头,心头嫉妒翻涌,朝前走去。 这边宋暖意才落座,不少百姓便排到她这边,三两下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她有点傻眼,不是,你们就凭几句传言,就肯定我的医术高了吗? 而且,她也没带药箱啊。 算了,给你们号脉开药方得了。 宋暖意面带职业般的微笑,朝第一位病人招手,示意他在前面的椅子坐下。 那是位中年汉子,眼睛发直,黝黑的脸庞变得黑红,竟有几分扭捏。 何时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仙子一样的,被她看一眼,浑身像触了电,心脏砰砰直跳,人都要晕了。 后面的人不耐烦了,“冯老三,你到底看不看的?不看滚蛋。” “竟敢盯着人家世子夫人看,你是不是想死!” 在阵阵谩骂声中,那汉子总算回过神来,又羞又臊,一张老脸红得似要滴出血。 旁边响起一道银铃似的笑声,“世子夫人,您相貌出众,倾国倾城,出门还是要戴个面巾才好。” 汉子看过去,讲话的同样是个小美人儿,身子娇小玲珑,如同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嗓音也软软的。 只是她这话说得不好听,好像在讽刺世子夫人招蜂引蝶一样。 于是汉子说了句,“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丑八怪,戴面巾做什么?” 宋暖意“噗嗤”一笑,不等她吭声,便有百姓附和,“说得对,没脸见人吗,要遮严实。” “小小年纪说话那么难听,你自己怎的不遮?” “妒忌人家世子夫人生得美呗。” 望着大家嫌恶的眼神,宋暖意有些意外。 这女主本就是万人迷的设定,她娇娇软软,我见犹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只要撒撒娇,哭哭鼻子,就惹得男主男配心疼怜惜臣服,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可现在,大家都在怼她。 看来,剧情出现了差别呢。 没办法,她太优秀,抢了女主的少许光环。 宋暖意笑眯眯看戏。 白安宁感受满满的恶意,连忙解释,“你们误会我了,坊间有传世子夫人纠缠国师,又说在龙盘山雪崩时,孟大夫为了护住世子夫人,连命都不要,这些事儿不拘真假,传出来都会损坏世子夫人的名声。我是觉得,她应该避避风头的,美人门前是非多,不是吗?” 她娇软的嗓音带着点绵绵的颤,委屈巴巴的。 乡亲们便有些难受和愧疚,她这么乖这么可爱,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所以,世子夫人过分张扬,是她错了才是。 百姓们静了一霎,又开始窃窃私语。 “哎,这世子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她爬国师床了。” “在盘龙山,孟大夫把世子夫人扑倒,用身体护住她,她才毫发无损。” “这么说,这世子夫人也太放荡了些,难怪世子不要她。” 许多百姓的话越说越难听,原先排在后头长长的队伍,都短了大半截。 白安宁隐晦地冲宋暖意掀了掀嘴角,挑衅中又带点小得意。 不是爱勾三搭四到处发情么,我就一点点撕掉你的伪装,让大家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哪知宋暖意毫不在意,嘴角的笑意还加深了些。 “白姑娘可真行啊,一句话把三个人都拖下了水。可是,你再妒忌我,也不该为了诋毁我,而搭上国师大人和孟大夫的声誉呀。” 对哦,这白姑娘将人家的私事当众这么露骨说出来,居心不良啊。 经她一提醒,百姓们心如明镜似的,不再站队,都在低声议论吃瓜。 白安宁攥了攥拳头,只有她听得出,宋暖意在威胁她,魏临渊和孟知衍会找她麻烦。 呵…… 她没怕过! 第56章 又打白安宁的脸 她偏着小脑袋,“世子夫人,雪狐是祥瑞之物呀,天下至宝呢,孟大夫都舍得把它给你,我觉得那传言是真的,我没有诋毁你呢。” 宋暖意笑得妩媚,“你是道听途说,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孟大夫确实宝贝小璃,我是用一种药水,才换来和小璃相处三天呢。” 她有几分后悔惋惜的样子,“我那药水能消炎消肿,发热降温,若是对外售卖,指不定如何火爆呢。”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那药水真这么好用? 用来换和宠物相处的三天,太暴殄天物了吧? 这么说,孟大夫对她并无私情…… 大家说个不停,看向白安宁的目光,都带着探究、鄙夷。 白安宁满心愤怒不甘,很识相的躬身道歉,“世子夫人,我未加证实便将这些传言说出来,是我不对,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她带着哭腔,眼睛水雾氤氲,眼角挂着泪珠,很是脆弱无依。 宋暖意眼神陡然凌厉,“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恶语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你对着我刺了一刀又一刀!我眼下还能坐得住,是我长了张嘴。若是个不善言辞的,只怕已被你刺激到自尽了,你个杀人凶手!” “啊,我不是!大、大家都在传,我想着总不能空穴来风……我知道错了。” 白安宁带着哭腔和鼻音,又娇又软,哭得梨花带雨。 人们总爱同情弱者,见她哭得楚楚可怜,便有人替她说话:“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那些传言也不是她传的,朝她发什么火呀。” “……” 宋暖意笑容逐渐收敛。 她就说嘛,身为女主,光环又怎么会弱呢? 这下眼瞎的人不就跳出来了吗?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 “她想抢我的雪狐没抢着,她恼羞成怒,便来恶意诋毁、编排我。被我揭穿,她就装可怜,看不见这些的人,都是心聋目盲之徒,要替她打抱不平请出门左拐,可若在这儿瞎嚷嚷恶心我,看我扇不扇你就完了。” 她的脸因生气而越发秾丽艳绝,眸子璀璨潋滟。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像被点了穴,一方面被她的霸气震慑,一方面被她的容貌所惊艳、魅惑,全都失了神。 白安宁小脸惨白,像受了重大打击一般,“世子夫人你要反过来污蔑我、报复我?我没有抢雪狐。” “但是你和她抢男人了。”人群里有个不怕死的大娘大声说,“你和国师那点事儿,国都谁不知道?” 白安宁眼尾微红,含泪的眸子乌黑灵动,脸蛋儿红红的,“我、我和国师是青梅竹马,你、你别胡说……” 宋暖意觉得古怪,不是,她这副羞答答的模样,故意给人欲盖弥彰的感觉,坐实她和国师有私情,就没考虑过三皇子的感受? 还有上回在国师府,她和魏临渊痴痴缠缠,对他又是流泪又是依依不舍,那三皇子非但不醋不生气,还好声好气的哄她。 好家伙,头顶要绿成大草原了,三皇子就一点儿也不介意? 还是像顾青对自己那样,不喜欢,甚至厌恶,才这么不在乎? 可这跟书里写得也不太一样啊。 宋暖意心中隐隐不安,便故意说那大娘,“婶子,白姑娘是三皇子的未婚妻,你说这些,让三皇子情何以堪?” 那大娘双手叉腰怼她,“那你呢?你和国师有一腿,又将世子置于何处?” 卧槽,大娘你真是胆大包天啊,我都好佩服你! 宋暖意无语,“大娘,你找死别拉上我,我可不敢招惹国师。此外,顾青抛弃我,公然把外室带回家厮混,整得我心里难受,你们以后说他便说,能不能别带上我?” 她眼角绯红,嗓音软软带颤,眉尖深蹙,神色无比的忧伤。 美人落泪,摧人心呀! 谁不会装一装? 大家觉得心都碎了,开始痛骂那大娘。 大娘厚脸皮,冷哼了声,昂首挺胸走了。 白安宁唇瓣儿都咬发白了,眼里闪过狠厉。 这贱人太能说,她处处落下风,根本招架不住。 下回再也不和她耍嘴皮子了,直接找人弄她! 她心神不稳,转身要走,不料宋暖意早就暗戳戳伸出了脚。 “吧唧!” 白安宁朝前扑了个恶狗扑食。 宋暖意心头舒畅,掩嘴惊呼,“哎呀,白姑娘,你是给我下跪磕头赔罪吗?可你磕错方向了呀。” “哈哈!”有人笑出了声。 白安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搀着官差的手起身,咬牙冲宋暖意说,“你、你欺负人!” 说着她撞开官差的肩膀,悲愤无比的跑了。 宋暖意勾了勾唇,女主就是女主,就连骂人都装出一副奶凶奶凶的可爱模样,好让人记忆深刻。 可惜遇上她,没用。 闹了这么一番,便到了下晌。 那汉子上前,支支吾吾好久,才小小声说出,“有病的人是我娘,她那个什么,掉了。” 宋暖意蹙眉,以为自己没听清,便靠近了些,“什么掉了?” “就是那个……装孩儿的袋子。” 袋子? 宋暖意慢了半拍才懂他说的有可能是子宫,便也有些不自在,精致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粉。 汉子差点又看呆,忙别开脸,连耳根都红了。 “你娘她在哪儿?” “在家。” “那你明日带她来。她需要针灸七日,吃药半个月以上。” 汉子苦着脸,“能只做针灸不抓药么?家里没钱了。” 宋暖意面罩寒霜,“你娘病得这么重,你砸锅卖铁不也得救?不然要你有何用?” 汉子哭丧着脸,“世子夫人,不是小人不肯筹钱,而是家里穷,我娘她舍不得花这个钱,她不愿治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宋暖意皱眉,“留你家的地址给我,我每日抽空过去给老人家治,药钱我也先出,回头你给我干几日活抵消。” 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 汉子怀疑自己听错,“世子夫人,此话当真?” “我像是拿人家开玩笑的人?” “嘿,您不像。”汉子喜出望外直搓手,“不知世子夫人要小人做点什么?” “苦力。等我这边安排好,我下面的人会去找你。” 宋暖意说完,看向队伍,“好了,下一个。” 第57章 被刺激到 这是一位生得很好看的少年。 “小爷看上你了,想讨你回去做妾室。” 他微扬着下巴,眉眼昳丽,张扬霸道。 宋暖意都被气笑了,“你是不是有病?” 那少年桃花眼潋滟,“小爷若没病,在这儿干嘛?小爷告诉你,小爷得的是相思病。” 他手捧心,一脸的深情,“此病只有你能治,你若不治,小爷药石无医。” 宋暖意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他。 真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被人调戏。 对方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说这种土味情话,要恶心死人。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下半生就瘫在床上。” 少年冷哼一声,“小女人,你自己什么处境,你不知?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宋暖意都懒得跟他废话,看向官差,“麻烦大人把他轰出去。” 官差方才八卦没少听,知道她和国师关系匪浅,她都发话了,哪敢不从? 两名官差恭敬拱手,“小侯爷,请吧,莫要让我等为难。” 宋暖意挑了挑眉头,这小子竟是个侯爷,难怪这么嚣张。 “本侯在看病,让你们为难了?滚!”少年桀骜不驯,如一匹烈马。 俩官差对视一眼,很硬气地叉着那少年的腋下,拖了出去。 “好大的狗胆,竟敢冒犯本侯……啊!” 那少年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扔出木棚外。 许是太过丢人,少年嗓音惊颤,扔下一句,“你俩杂碎给本侯等着”,便灰溜溜走了。 宋暖意没在意,“下一个。” 病人又是名男子,他有些浑浊的双眼,将宋暖意全身上下看了个遍,毫不掩饰的欲念和痴迷。 他只是轻微感冒,完全没有必要看大夫。 宋暖意觉得恶心,掏出银针,刺中他几个穴位,他剧痛难忍,叫得惨绝人寰。 下一个病人,还是男子。 宋暖意觉得不对劲,望过去那队伍一水的男人,有老有少高矮胖瘦。 即便有个别妇人,也被别有用心的男人威逼利诱遣走。 她忽然觉得没意思。 古代女子很少出来抛头露脸,女大夫更是凤毛麟角。 她长得好看,往那儿一坐,就跟个珍稀动物似的,这些男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说得更难听点,是来揩油的。 “抱歉,我身子不适,今日便到这儿吧。” 她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哎,还没看完呢,别走啊。” “我身上疼,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一群男人呼啦啦围上来,拦住她,有的甚至想趁机吃她豆腐。 宋暖意双眸冰冷,正要甩出银针,忽然一股巨力袭来,她被逼近几大步,而她跟前的人却没那么幸运,全部飞出去,倒在地上哀嚎。 魏临渊站在那儿,头发与衣裳无风自扬,刀削斧刻的脸庞如冰雕般,黑眸淡漠如烟,浑身散发出霸绝天下的王者气势。 宋暖意眨眨眼睛,这就是古人的内力吗? 好强大! 她朝着魏临渊迎上去,嗓音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发觉的雀跃,扬起昳丽的小脸,“你怎么来啦?” 魏临渊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说,“城内缺一批清理窦渠的民夫,本座瞧这帮人身强力壮的,送过去正好。” “是!” 几个官差和他的侍卫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将这些男子逮捕。 “国师大人,我今年服过徭役了啊,凭什么还要我去。” “清理窦渠?狗都不去!” “放开我,我爹是吏部主事……” 所有男子惊慌失措,大吵大闹。 每人每年都要服徭役,干的全是又脏又累的活儿,还极其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但凡手上有几个钱的,都会出钱请民夫。 跟前这帮人活在天子脚下,再穷也能拿出些银子请偏远农民来顶替自己,哪里吃过徭役的苦? 清理窦渠也就是下水道和臭水沟,在徭役活里是最脏臭的,粪便、尸体、蛆虫、杂物堆积。 让他们去,比让他们去死还难受! 可魏临渊是谁? 敢不去,他有的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因此,这些人只敢愤愤不平嚷嚷,却不敢真的反抗,狼哭鬼嚎般被拖走。 心中万分后悔,明知宋暖意与国师有纠缠,他们怎的就猪油蒙心去调戏她呢? 只能说,低估了这女人在国师心目中的份量! 那些官差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借着把这帮人带走的由头,全溜得干净。 眼下已日落西山,剩下的几个病人也都跑了,偌大的木棚,只剩宋暖意与魏临渊。 “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宋暖意挽住魏临渊的手臂。 她迟迟得不到回应,抬眸的刹那,却撞入一双暗潮翻涌的眼眸里。 他扣住了她的腰身,嗓音暗哑,“去我那儿吗?” 宋暖意刚想拒绝,却捕捉到他幽暗双眸里藏着的病态偏执。 也不知他方才来了多久,是不是被那些人刺激到,这会儿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实质上,他脑子被她撞伤后就变了,像是认识她很久,也爱惨了她。 他不安,惶恐,总害怕她离开,仿佛只有疯狂的占有她,才感受到她真实存在一般。 或许,她和他真的有前世今生,可那又如何? 结局并不美好,不是吗? 所以,不管是谁负了谁,她都不想要这份感情。 不过,倒是很感激他的维护。 而自己也在利用他,那么,理应对他好一点。 想着这些,宋暖意眼眸弯弯,神色愉悦地“嗯”了声。 魏临渊呼吸一窒。 她没有勉强,他也没有强抢豪夺,她是心甘情愿跟他的! 顿时,他身上肆意张扬的戾气消失不见,眼眸颤动,欢喜到难以克制。 “不过,”宋暖意浅笑,“你得让人去跟我丫鬟说一声,不然她俩会急坏的。” 上回她去龙盘山,消失了好几日,明玥和知秋俩丫头茶饭不思,消瘦了许多。 魏临渊喉结滑动,应了声,将她搂在怀里,没有施展轻功抱走,而是到外面坐马车。 上了车,他便斜躺在软榻上。 宋暖意被他搂着,能感受到他的松弛,似乎灵魂都得到了放松。 第58章 命都给你 宋暖意趴在他身上,抚摸他的眉头,微微嘟唇,“明明比我才大几岁,眉心便有了细纹,可不许再皱眉,我花儿一样的年纪,可不想把你衬成老花农。” 魏临渊缓缓勾唇。 夕阳阳光攀爬上他冷硬的俊脸,将冰冷诡谲的他从深渊中拉回人间。 他喉间溢出促狭的低沉笑意,“遵命,老婆。” 老婆! 这两个字让宋暖意心尖儿酥麻,又很疑惑,这是他第二回这么喊她了。 “你……为何喊我老婆?这是哪里的称呼?” 笑意从魏临渊眼里慢慢消失,渐渐变成深不见底的寒意,“你把一切都忘了!” 但又怕吓着她一样,他做个深呼吸,握住她的手,在手掌心捏了捏,“可我记得所有的一切。你对谁都释放善意,谁都能感受到你的美好,以致你身边群雄环伺。我每次从失去你的恶梦中醒来,总恨不得把你锁起,免得你再喜欢别人。” 宋暖意震惊的看着他。 所以,他们真的有过去? 她还脚踏多条船? 这也是他们为何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那他不想着报复她,还这么宠她…… 宋暖意心思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许再去义诊。”他语气霸道。 “好,我听你的。”宋暖意应得爽快,她本就没打算再去。 而她的乖软,取悦了魏临渊。 他脱了披风,扔到角落,将小璃抱过去窝着,大手锢上她的腰肢。 她的腰肢太细,他的一个手掌就能拢在手心,再用力箍紧。 仿佛要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嵌入骨血中,他搂得很紧,脸也贴着她的,呼吸交缠。 身体亲密的碰触,让她立即感受到那股子滚烫。 一靠近就有如此大的反应…… 宋暖意自己的身体也软了,精致的脸庞染上漂亮的粉色,越发秾丽,如同娇艳欲滴的花儿,诱人采摘。 “小妖精。” 魏临渊的吻又急又凶地落下,像要吃了她一样。 她难耐地轻吟出声,勾住了他的脖子。 而她的主动与纵容,差点让他在马车上擦抢走火。 回到国师府门口,魏临渊抱她进去。 等候他多时的幕僚撞见这一幕,集体沉默,面色不太好看。 而今皇帝只顾玩乐,不理国事,国之重担都在魏临渊身上。 见他沉迷于女色,对方还是个有夫之妇,幕僚们都很失望。 宋暖意猜他们定然都在骂她祸国殃民、红颜祸水。 就挺尴尬的,但她面上波澜不惊。 她从他怀里挣扎下来,冲幕僚们微微颔首,往花园而去。 可魏临渊这人,非常护短。 幕僚让她不痛快,他也不让他们痛快,以一句“本座乏了,改日再议事”便把人打发掉。 来花园寻到人,抱回书房亲着哄着。 下人都远远避开,偌大的国师府空荡荡。 白安宁拎着食盒进来见没人,熟门熟路摸到书房。 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瞳孔骤然一缩,笑容也僵在脸上。 她喜欢的人,怀里正抱着她不齿的贱人,激烈亲吻。 他禁欲冷漠的俊脸,此刻染上粉色的情欲,痴迷疯狂得不像样! “哐当!” 她提着的食盒摔在地上,白安宁脚步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心都碎了。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听到声响,宋暖意猛地侧脸看过去。 见是她,便故意在魏临渊湿润的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她像只慵懒的猫儿靠在男人的胸膛上,衣衫不整,妩媚勾人的眼,满满都是挑衅。 白安宁气白了小脸,漂亮的眸子湿漉漉,眼泪要落不落,嗓音哽咽带颤,“临渊哥哥,你们……” 魏临渊眼眸险险地眯了眯,稍微帮宋暖意整理了下衣裳,却仍然把人搂在怀里。 他的声音冷沉,“你也去义诊了?” 白安宁想起自己跟宋暖意说的那些话,手指不安地攥紧衣角,“安宁去了……” 魏临渊脸上多了几分怒意,“不许再找她的麻烦,否则别怪本座不念旧情。” 白安宁身子一颤,神色惊惶,“不,临渊哥哥,我没有。” 魏临渊不耐烦挥手,“夜深了,你回吧。我让吴善海送你。” 白安宁不敢置信他就这么打发自己走,心头堵得没缝,急声说,“临渊哥哥,你政事繁忙,我专程炖了汤给你。” 魏临渊视线落在地面。 那汤盅被摔烂,汤汁撒了一地。 所以,他嫌弃了? 白安宁后退了两步,是真的被伤到了,晶莹的泪珠沿着嫩嫩的小脸滑落,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人疼惜。 魏临渊微微蹙眉,他心脏陡然一刺,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些事情有下人去做,你无需操心。” 他脸上带着几分欲求不满的躁意,抱起宋暖意从她身边经过,往外走。 吴善海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闪身而出,“走吧,白小姐。” 白安宁的手指甲掐入了掌心,转过身,带着几分痛苦和绝望地喃喃,“临渊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魏临渊顿足,高大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的心像被砸碎了般的痛,有种想回头拥她入怀的冲动。 可实质上,他并不想。 他的心与灵魂仿若被分离,完全不受控制,往前迈出一步都艰难。内心的挣扎让他狼狈不堪,不到片刻,他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这是被剧情操控了吗? 宋暖意伸手抚摸他冰冷的脸庞,满眼的心疼,“你还好吗?” 这简单的举动,让魏临渊从那泥潭沼泽中挣脱而出,脑子和心,都恢复了清明。 他在小女人的脸颊上亲了亲,而后抱紧她,大步离去。 白安宁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水雾迷蒙的双眸,深藏着怨毒。 临渊哥哥方才犹豫了,说明心里有她的。 是宋暖意迷惑了他,逼他做了选择。 贱人不得好死! …… “魏临渊,我没力气了。” 宋暖意娇喘吁吁,上半身趴着男人强壮的胸膛,手指头都不愿动一下。 “小废柴。” 魏临渊嗓音溢出低沉闷笑,翻身将娇软的人儿压在身下。 “魏临渊,你属狼的吗?”宋暖意咬着下唇,娇声婉转,香汗淋漓。 回答她的是对方密集的吻。 他以前就是太理智克制,太冷静内敛,才失去了她。 而今重新拥有她,他不会让她逃出手掌心的。 如果情困不住,那便用欲。 …… 这一折腾,便是大半宿。 第59章 人血馒头 宋暖意全身肌肤染上一层漂亮的粉,香香软软,散发出诱人的茉莉花香。 魏临渊爱怜至极,边亲吻她,边抱她去泡温泉。 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热气氤氲,疲惫酸软之感,随着袅袅水汽消散。 宋暖意发出一声喟叹,任由男人帮她搓身子搓背。 而后,她也转过身,对他上下其手。没办法,他的身材真的太好了。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赘肉,好好摸。 魏临渊靠着池子,半闭着双眼,餍足惬意。 宋暖意在他胸膛画圈圈,“我后日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缺几样首饰,你送我吗?” 她想过了,这狗男人最终会娶白安宁的,那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自己要多一点,落到白安宁手里就少一点。反正他现在色令智昏,好迷惑。 魏临渊抓住她作乱的小手,“你不是说你嫁入我府中,就全是你的了??” 宋暖意趴到他胸膛前,软软的唇印上去,“我想你亲手送给我。” 她像只妖精一样魅惑,魏临渊乱了呼吸,一手扣住她后脑勺,亲上她的香唇。他性感暗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洒,“取悦我,命都给你。”宋暖意轻笑出声,如蛇一般缠住了他。 小璃窝在旁边的藤椅上,委屈巴巴的哼唧:主人,小璃饿饿,饭饭。 宋暖意睡了整整一日,在伯爵府醒来。 顾家领到了印子钱,府里上下喜气洋洋,像过年一样热闹。 做下人不清楚主子做了什么,只知道那银子一箱箱抬进来,抠搜的老夫人突然大方的打赏,几位老爷出去饮酒听曲儿,夫人们上街逛铺子买买买,府里好像又恢复了以前最荣光的时候,便也跟着乐。 宋暖意暗暗好笑,拿高利借来的钱去挥霍,这伯爵府的人,都没长脑子。 也烂到了骨子里。 明玥给她梳头说,“夫人,今早孟大夫的人来过,问您明日还去不去义诊,孟大夫有东西交给您。” 宋暖意吃着桂花糕,“他有说是什么吗?” “没说。不过,”明玥目光扫过她脖子上的红印,小脸红了红,“奴婢见您渴睡不醒,想来是累极,便回复说不去义诊。” “嗯,干得不错,聪明。”宋暖意给她喂糕点,“张嘴,啊。” 明玥捂着小嘴咀嚼,“夫人您不怪奴婢自作主张?”“你这叫随机应变。” 明玥笑出了声,眼眸弯成了月牙儿。 知秋眼神暗了暗。 夫人好喜欢明玥啊…… 宋暖意察觉到她的失落情绪,也给她喂了一口。 她捂着小嘴,脸有些红,抑制不住的雀跃。夫人也喜欢她呢。 明玥又说,“还有,老夫人和世子爷都找过您。”宋暖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给她送了十万两,母子俩妥妥的财神爷啊,提到他俩就心情好。 明玥和知秋却有些担心。 “夫人,府里有了钱,只怕世子更加不待见您。下一步,您要怎么做?” 宋暖意眼眸弯弯,“你们夫人我呀,自有分寸,你俩配合我就行。” 见她胸有成竹,明玥和知秋放心了些。 “夫人,那您何时回去看大少爷?” 宋暖意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事情太多,过几日再说。” 她确实忙。 还有就是,魏临渊占用了她太多时间。 那家伙,一缠就是一整晚,她要睡足一整天,才能缓过神。 再一个,她有点逃避心理。 宋家人非常疼爱原主,她的言行举止与原主完全不同,会漏出破绽。 昨日她跟魏临渊提起她大哥被贺嫄打伤的事,他说他早已知晓,找了神医给大哥治伤的,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回娘家,能拖就拖吧。 明玥正要说什么,忽然有小丫鬟来禀,“大夫人来了。” 宋暖意眉头一挑,让明玥给自己搭了件高领的对襟坎肩,遮住那些暧昧的痕迹。 顾青三兄弟并没分开住,但都有独立的小院。 原先老夫人让大儿媳程氏管中馈,原主过门后,老夫人以原主的世子夫人身份为由,又说她受了委屈,将主母的权利,给了她。 程氏因此对原主嫉恨,平时见着,连招呼都懒得打。 若是见到她脖子上的红印,指不定怎样嘲讽。 当然她可以反击,但那太累人了,懒得多说一句。 程氏身材有些发福,一张国泰民的圆润脸上,挂着如春风般的和煦笑容。 但她本人并不好说话,一开口便阴阳怪气的,“三弟妹真是个大忙人啊,母亲和三弟来找你好几回,都不见你的踪影。我以为我今个儿来也要扑个空呢,但好在有几分运气在身,总算见着人儿了。” 宋暖意叹气,“嫂子啊,我也不想的呀。整个伯爵府的荣辱存亡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得四处奔走。不像嫂子无事一身轻,能在家享福。” 程氏眼眸有些阴蛰,这女人是真变了。 昔日打扮保守老土,而今穿金戴银衣着华丽; 以前怯懦阴郁不善言辞,眼下却会反唇相讥,言辞犀利。 自信张扬,又长了一张利嘴,背靠国师,难怪贺嫄、顾青都奈何不了她。 程氏心中有了忌惮,言语收敛了些,但依然难听。 “三弟妹言重了,府里是有些困难,但还没到没落的地步。而今问题已解决,你也不用再去国师府,被人糟蹋身子了。” 宋暖意笑意轻浅,“是啊,我奔波操劳这般久,总算让伯爵府度过了难关,一切的牺牲,都值得。不过,若是世子想起复,国师那儿,还得打点。” “你还要去国师府?”程氏惊讶,随之掩鼻往旁挪了挪,一脸嫌弃:“你真是不知羞的。跟你这样的人做妯娌,我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宋暖意笑出了声,“大嫂有没有想过,倘若当日被老夫人送到国师床上的人是你,你会如何?是自尽保清白,还是忍辱负重呢?” 程氏被噎住,不吭声了。 宋暖意起身,缓缓踱步到她跟前,语气轻飘飘的,“所以你看,针刺不到自个儿不知疼。大嫂呀,我一人挽大夏将倾,可阖府上下却无人念我半分好,反而落井下石挖我的伤口,将我伤得鲜血淋漓,大嫂,你瞧没瞧见呢?”她面上带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阴恻恻的,像要吃人! 程氏吞了口唾沫,往后退了退。 “只能怪你的命不好,怨不了别人……” 第60章 遇刺 “是吗?”宋暖意笑出了声,“可惜啊,跟着伯爵府吃人血馒头的大嫂,只怕命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她气场逼人,程氏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便从她身边疾步走开,样子有几分狼狈。 “我能享受伯爵府的荣华富贵,是我的福气。”程氏扬了扬下巴,“弟妹与三弟离心,被外室踩在脚底下,妒忌我而口不择言也是情有可原,大嫂不怪你。” 宋暖意似笑非笑,“是啊,伯爵府的‘福气’,我是沾不到一点儿咯。” 程氏总觉得她话中有话,但也懒得多想。 这样肮脏的女人,多看她一眼都要脏了双眼。 “三弟妹,母亲怜惜你辛苦,让我辅助你打理家务琐事,让你轻省些,你看?” “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中馈还是交还给你执掌吧。”宋暖意懒洋洋的,“明玥,去,把钥匙拿过来。” 程氏不敢置信,“三弟妹,你是认真的?” 先前她牢牢抓着死不放手,而今却主动交出? 贺嫄已经踩在她头上,她若再失掌控后宅之权,那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宋暖意幽幽地道,“大嫂,我累了。而且,府中也在筹备世子与贺嫄的婚事,我心里不好受,索性眼不见为净。” 程氏一想,明白了。 顾青大张旗鼓的把贺嫄迎娶进门,宋暖意得布置婚房、聘金、宴客、回礼等等事无巨细都得办体面,那无疑是往她心脏插刀。 换作是自己,只怕也难以忍受。 程氏不嫉妒她了,反而多了几分同情,“哎,你命真苦。” 宋暖意想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男人外室都养了三个,生了一堆孩子。 在书中,有了贺嫄这个外室上位的例子,顾青的大哥顾培过不久就会跟老太太说他外面有人的事,说什么血脉不可流落在外,要把人接回府里,抬作妾室。 老夫人没什么道德观念,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些外室也得像贺嫄那样,带很多嫁妆入府。 顾培还当真帮外室搞钱,程氏嫉恨交加,日日上门与外室撕扯,最后失手把一外室打死,人被关到牢里就疯了。 贺嫄嫌她丢女子的脸,撺掇顾培休了她。 所以说,她也是个蠢的! 伯爵府事务多,人情客往的册子和库房、大小院落的册子,都放了整整一箱。 见宋暖意爽快交接,程氏对她那点敌意也消失,反而温声道,“三弟妹,大嫂劝你,你不要跟三弟倔,跟他服个软,生个儿子,不然你有的是苦日子过。” 宋暖意笑着看她,“大嫂,男人犯贱是男人的事,咱女人犯不看跟他较真。把钱银握在手里,爱惜自己才是正经,不要跟那些妖艳贱货闹,不值当。” 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让程氏一脸懵,“弟妹,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宋暖意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翌日下起了雪,天气极冷,滴水成冰。 屋内却暖洋洋的,正是好眠的时候,宋暖意睡到中午才起。 雪灾未过,魏临渊也在为抗灾而奔波。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让国都权贵自愿捐赠财物,每日都有大量物资送去纠察司。 而伯爵府各房因有了银子,一些旧物都让下人清理掉,反正闲着,她便让两个丫鬟去收些旧衣物回来。 主子、下人的都有,自己嫁妆里的布料等凑了两车,再捐五千两银子,也差不多了。 她站在门口,交代玄一要把银票送到纠察司的人手中,老夫人不知怎的也跟了出来。 “意儿啊,你个妇道人家,要声誉没用,这些物资都记在青儿名下,啊?” 宋暖意都给气笑了,“堂堂伯爵府世子,只捐赠两车旧衣,母亲也不怕世人笑话。这样,母亲,我让人去买几车粮食、一些御寒衣物,凑够十车,再加点银子,回头报府里的账,您看如何?” 老夫人撇撒撇嘴,“那算了,我们自己府里的冬衣都还没做,哪里来的银子去接济别人。” 她施施然转身离开。 有好处就知道占,要花钱便一毛不拔,真够恶心人的。 宋暖意故意大声喊,“母亲,昨日那么大一笔银子进账,咱家怎会没钱呢?” 老夫人脚下一个踉跄,回头怒瞪她,“你给我小点儿声!” 宋暖意不服气嘀咕,“咱家是真有钱嘛。” 老夫人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给我闭嘴!” 个蠢货,在这大街上嚷嚷家里有钱,那些债主若知道,岂不要来讨债? 可她又不能说没钱,不然会堕了伯爵府的威望! “休要再胡说,给我滚进去!” 宋暖意嘴角扬了扬,装得可怜巴巴的,慢吞吞地跟进去。 这时,大街上忽然出现了混乱。 前方嘈杂一片,有许多路人往这边跑,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明玥抓住一个神色慌张的路人问,“发生何事?” “国师大人遇刺,都杀疯了,快逃啊。” 路人边说边跑,宋暖意手疾眼快抓住他,“国师有没有受伤?” “一开始没有,但白小姐为保护他受了伤,国师分神,也被刺了一剑,刺客太多,满街都是血。哎,你撒手!” 路人挣脱她的手逃掉,宋暖意面色不好看,怎么哪儿都有白安宁! “夫人,您担心国师吗?” 宋暖意心说,能不担心吗?魏临渊受了刺激,万一又变回去怎么办? 要打乱她的搂钱大计的! “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 “不要啊,夫人,太危险了。” “是啊,您个弱女子,也帮不上忙。” 明玥和孟秋拉着她的手不放,她眼神一冷,俩丫鬟像被烫着一般,讪讪然松手。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回吧。” 宋暖意贴着两侧房屋往前走,街上的百姓都逃了,店铺也关了门,打斗声越发清晰。 远远的,她便看到十几个黑衣人攻击魏临渊,地上躺了多具尸体,有黑衣人,也有国师府的侍卫。 另一边,白安宁被吴善海带走,正朝魏临渊伸着尔康手。 魏临渊浑身染血,眼神狠厉,如同一尊杀神般,剑尖所到之处,黑衣人倒下一片。 他气场强大到极点,眼神犹如深渊一般凝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不得不说,这样威风凛凛的他,真的好有魅力。 宋暖意就看着他打,没有出手的意思。 她的拳脚功夫在后世是一顶一的,但若对上这古代有内力的高手,根本不够看,她可不想上去送人头。 然而,这时白安宁偏偏眼尖看见了她,恶向胆边生,大声喊,“世子夫人,您快救救临渊哥哥。” 黑衣人头子心头一动,双眸四处搜寻。 根据情报,这世子夫人与魏临渊有私情。 若是抓住她做人质,自己这些人就能逃掉! 第61章 又变回去了 宋暖意暗骂一声“贱人”,急忙贴墙而立。 下一刻,便有几个黑衣人飞跃而来。 卧槽!卧槽! 被发现了! 白安宁个毒妇,回头老娘不砍死你! 宋暖意转身便跑,可走没多远,便发现是条死胡同! 她眸光骤冷,手伸入袖中,抓出银针。 前世争资源、争家主之位,她身边也是暗杀不断,身上必藏银针,既是救人利器,也是武器。 她习以为常,来到这里,她也是银针不离身。 跟前寒光一闪,黑衣人杀到。 她矮身躲过一击,手一扬,数根银针扎入黑衣人颈侧,另一只手同时扬起,一把银针飞出,两个黑衣人被扎,哀嚎倒地。 她动作极快,没有丝毫停滞,魏临渊赶到时,黑衣人已被她全放倒。 她显摆似的扬扬眉头,“怎么样,我厉害吧?” 魏临渊“嗯”了声,双眸痴痴地将她望着。 她以为他生了气,“我、我没想过袖手旁观,我准备一会儿就过去助你的。” 宋暖意干笑了两声,“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经扎,嘿嘿……” “用不着你帮……”魏临渊身形忽然踉跄了下,面色晦暗,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受内伤了?”宋暖意上前扶他,却被他狠狠推开。 魏临渊以手扶额,身体摇晃,站立不稳。 完了! 他又头疼了,又要变回去了! 宋暖意心思复杂,手捏着针,正要上前往他头上扎。 他却突然抬起手中的剑,剑气裹挟着凌厉的杀气朝她袭来。 她愣住了,正要躲,他的大手扣住她的细腰搂住怀中,他的剑去势不减,刺中她身后的黑衣人。 “噗嗤!” 利刃刺入皮肉,温热的血液溅到她脸上。 那黑衣人手中的剑无力掉落,身体晃了晃,“噗通”倒地。 宋暖意惊跳了下,魏临渊沙哑的嗓音响起,“别怕。” 他脸色苍白,带着血迹的冰凉手指,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污血,双眸里杀意一点点退去,取之而代的是深情、不舍、伤痛。 宋暖意预感到了什么,心头涩然,猛地抓住他的手,“别走……” 魏临渊却已撑到了极点,粗糙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而后一头栽在她怀里。 …… 国师府。 书房里熏香袅袅,暖意融融。 魏临渊头痛欲裂,趴在太师椅扶手上,面色发白,额头的汗水打湿了衣襟。 “主子,宋姑娘在偏厅等候,属下这便……” “让她回去。”魏临渊抬眸,眼神阴鸷。 他的情绪会受她影响,不想再与她有牵扯。 吴善海惊愕,“可是您的病……” 触及主子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低头应声,“是。” 吴善海想不明白,主子瞧着爱极了宋姑娘,听闻她去了龙盘山,不知缘由,他便抛下政事,带着亲信追寻。 宋姑娘被雪埋在底下,主子目眦俱裂,一个人跟疯了似的,用双手挖掘,不许任何人用铲子,生怕伤了她。 为了安置好灾民,他不眠不休的和部下商议、帮忙搭建木棚、熬粥,晚上无论多晚多累,都要回来守着她。 知道她大哥受了伤,亲自去请莫神医为他救治,搜罗几百年以上的老参,给他吊命…… 他默默为宋姑娘做了这么多事,俩人也如胶似漆般亲密,眼下爷为何又变得冷漠,宁愿自己痛,也不愿让她针灸? 吴善海思来想去,多嘴问了句:“主子可是跟宋姑娘置气了?” “你很闲?”魏临渊冷漠的声音传来。 吴善海心头一凛,低头,“属下去请院首大人。”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至于赶走宋姑娘,谁爱去便去吧。 等主子气消了,不知又宝贝成什么样儿,他才不去做恶人。 …… 宋暖意在偏厅坐立不安,喝了不少茶水。 她想知道,魏临渊是不是又变了回去。 然而,自从他昏迷被部下带回府,她就再也见不着他的人。 是病了还是伤得重了? “夫人。” 单嬷嬷端着托盘进来,“这是老奴做的糕点,您尝尝。” 有莲花糕、红枣糕、绿豆酥,精致小巧,淡淡的甜香,她一碟碟端出,笑容慈祥,“您身上有茉莉花香,爷喜欢,家中膳食,也都加了点茉莉花瓣儿。” 这是在拐着弯说魏临渊喜欢她吗? 第二人格的魏临渊倒有可能,若是眼下的魏临渊,那可拉倒吧。 宋暖意笑了笑,“嬷嬷有心。” 单嬷嬷见她没动,暗自叹气,“恐怕爷还没醒,不如老奴先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宋暖意看了看自己,衣服蹭到胡同边上的青苔,还有那些人溅出来的血迹,是挺脏的。 她正要开口,却听到女子的声音,“单嬷嬷,临渊哥哥让她回去。” 竟是白安宁! 单嬷嬷神色淡淡,“老爷犯了头疾,夫人得给他做针灸……” “临渊哥哥不用她治。”白安宁眉头皱了皱,“临渊哥哥不想见到她,单嬷嬷,你还不明白吗?还是你想违抗临渊哥哥的命令?” 单嬷嬷不卑不亢,“老奴并未接到老爷的指示或命令。” 白安宁气结,“他方才吩咐了吴大人,你不信,等吴大人出来便知。” “白安宁,你是怎么有脸留在这儿的?”宋暖意冷冷打断她,眼里藏着刺骨寒意,“国师遇刺,你抱住他,不让他杀刺客,我躲在巷子里,你大声喊我名字,让我暴露,被黑衣人追杀。你差点害死我和国师,眼下又拿鸡毛当令箭,不让我给国师治脑疾,你到底居心何在?我甚至怀疑,那些刺客与你有关系。” 白安宁小脸一白,眼眸迅速溢满了泪水,“世子夫人,你怎能如此污蔑我?临渊哥哥遭人刺杀,我心都碎了,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扑上去替他挡刀。但临渊哥哥心疼我,让吴大人把我带走,我心急如焚,见世子夫人在那儿,我想着你有银针杀人的本事,才没忍住喊你一声……我太想帮临渊哥哥了,我做错了么?” “那是你不了解国师,他可是战功赫赫的战神,区区毛贼,又怎能伤得了他?我不出现,就是不想他分神!可你呢?明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上杆子送人头,拖累国师,你说你错没错吧?” 第62章 意外的消息 宋暖意言辞犀利,逻辑合理,怼得白安宁面色发白哭唧唧,单嬷嬷眼睛越来越亮,而她被魏临渊冷落的那点委屈,也散了。 神清气爽啊! 她起身,伸个懒腰,“单嬷嬷,麻烦给我身干净的衣服,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沐浴了。” 单嬷嬷语气很温柔,“爷头疼难忍,您不给他针灸了?” 宋暖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有白小姐在,他忍得了。” 吴善海都没露脸,她能确定,魏临渊是真不想见她。 狗男人,让贱女人给他治去吧。 单嬷嬷目光幽幽,随之叹气,进入魏临渊的房间,拿了套簇新的衣服给她。 “这衣服是我的。”白安宁上前一手夺回,“你先前穿走的白狐裘也是我的。这府里所有的女子衣服,都是临渊哥哥为我准备的。” “白小姐慎言。”单嬷嬷语气有些重,“这些衣服乃是老奴亲手采买,为表小姐等女眷亲属留宿备用,并非是谁的专属,也没人穿过。白小姐你有婚约,以后切莫再说有衣服留在府里,引人误会,也会给我家老爷带来麻烦。” “单嬷嬷……”白安宁委屈得眼泪哗哗流,“就连你也受她迷惑了吗?我当临渊哥哥是亲哥哥般的,我定了亲就不能关心他了吗?她呢?” 她眼眶红红,很是不甘,手指着宋暖意,“她个有夫之妇,却爬临渊哥哥的床,你怎的不说她?” 单嬷嬷想大声说,主子和她两情相悦! 可一想到主子那阴晴不定的态度,她又没什么把握,遂住了口。 而宋暖意悠悠地道,“既然白姑娘这么妒忌我,那你也去爬呗。” 说着欣赏那白安宁羞恼交加的表情,一把夺回衣服,欣欣然转身,就近找了间房间换。 白安宁跺脚,“那是临渊哥哥的房间,你不能进!” 魏临渊为了杜绝宋暖意纠缠自己的机会,回来连房间都没进,直接去了书房。 然而,谁理她? 她想冲过来阻止,都被单嬷嬷挡住了。 宋暖意发现单嬷嬷给她的是一整套衣服,连小衣都有。 她换下自己的小兜儿,闻了闻,没闻到什么茉莉花,只有很淡的体香。 真奇怪,都说她身上有茉莉花香,偏偏她自己什么都闻不到。 宋暖意眼珠子转了转,便坏心地把小兜儿塞到魏临渊的枕头底下。 魏临渊第二人格对她占有欲那么强,眼下这位却急于和她撇清关系,不知他看到这香香的小兜儿,会不会动情? 她其实更想把这种冷漠禁欲、高高在上的男人拉下神坛,那样才有成就感。 宋暖意把换下的衣服打包带走,单嬷嬷提出留在府里让丫鬟洗,她拒绝了。 物以稀为贵,只给他留一兜儿,他才会珍惜的哇,嘿。 …… 出来已是下晌。 宋暖意回府拿药箱,又去就近的信康药堂买些补中益气的药。 前天出义诊时,她答应过那位汉子,出诊给他娘亲看病,直到今日才抽出工夫。 根据汉子的描述,他母亲的“子孙袋”都垂到了大腿,这是很严重的子宫脱垂,得做手术。 但这里没那个条件,她打算试试手法复位,再用银针扎穴、吃药,看看效果。 不知为何,她感觉,信康药堂的药童,见到她有些激动。 “世子夫人,有些药后堂没有了,得去库房调。” 宋暖意看了下天色,“要挺久的吧?我还要出诊,要不我下回再来?” “离得近,很快便好,请您稍等片刻。” 药童边说边往外跑,一眨眼便跑没了影儿。 药堂里也没有其他人,宋暖意还得坐下帮他看铺。 大概过了一盏茶工夫,有个腮边长颗红痣的丫鬟来抓药。 宋暖意说药童不在,让她过会儿再来。 可这丫鬟很着急,而且语气也很不好,“我家主子等着救命呢,你赶紧抓。不然耽误我家主子的病情,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暖意想人家等救命的,就给她抓吧。 她拿过药方一看,是治肺痨的药方,其中有两味药下得猛,她多嘴说了句,“你家主子若是身子太虚弱,虚不受补,这两味药反而会加重他的病情。” 丫鬟不当回事,甚至有些不屑,“这药方乃是神医所开,难不成你的医术在他之上?” “你可向你家主子提个建议,多找几位大夫会诊。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是谨慎些好。” 丫鬟见她神色认真,问,“你是这药堂的大夫?” “不是,但我会医。” 丫鬟不再吭声,宋暖意也言尽如此。 她打开药柜,拿着小秤称药,根据这里的物价,估算出价钱。 那丫鬟给了二两银子,“不用找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宋暖意心说我也不认识你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点了点头。 丫鬟前脚刚走,药童便进了来。 宋暖意指着丫鬟的背影给他看,“方才我给她抓药了,也有登记在册子,就是不知价钱算得对不对。” “无妨。”门口一暗,孟知衍走了进来。 他白衣飘飘,墨发一半挽在头顶,一半披在肩上,身姿挺拔,气质如芝兰玉树,无与伦比的尊贵雅致。 宋暖意嘴角微扬,“你不在家养伤,怎么来这儿了?” “孟大夫去义诊了。”药童急声说,“接连两日,他都去了。从清晨一直待到天黑。” “义和!”孟知衍低低唤了声,带着几分不悦的警告,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宋暖意眨了眨眼,所以,这里边有什么猫腻吗? 不对,他伤了肋骨的,不能长时间站立或坐着啊。 “你受了伤的啊,孟大夫。”她嗔怪,“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孟知衍薄唇微抿,“背脊与胸口有上夹板固定,无碍,不然在家躺着也难受。” 随之他笑了笑,“我听义和说你来了,便想过来看看梦璃。” 药童小声嘀咕,“是来看人,不是看梦璃。” 宋暖意这才后知后觉,所以药童并不是去调什么药,而是去了义诊那边通知孟知衍? 而他为什么要去通知,是不是有人事先交代过他? 再有,孟知衍前日只是早上在义诊,下午没去的。 可这两日却待上一整日,还待到天黑,是不是知道她去过,所以故意等她? 宋暖意很是震惊,再看孟知衍那眼神,总觉得藏着几分情意在里头。 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孟大夫可知方才那位丫鬟是哪个府上的?” 第63章 她多善良 “她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女。”孟知衍又补充道,“会武。” 宋暖意惊讶。 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想缓解下尴尬,不成想,竟意外得到这么个消息。 那就得多打听打听了。 “她是给三皇子抓药?” “应当是。”孟知衍敏锐察觉到不对,“那药方有问题?” “里边加了人参和冬虫夏草,无论是阴虚火旺、气阴耗伤、阴阳两虚等哪种状态的肺痨都虚不受补,若要补气血,应当酌情加些当归、阿胶、黄芪才是。” 孟知衍沉吟了片刻,“据我所知,三皇子身体康健,并无不适。” 啊? 那没事了。 “许是给别人抓的药。我也提醒了那丫头,倘若她上心些,会再请大夫来给病人看过的。” 宋暖意又看了下天色,“孟大夫,我还有事,先走了。” 孟知衍眼眸闪了闪,“在下冒昧问句,世子夫人来此拿药,是身子不适吗?” “没有,我是给病人买的。”宋暖意道,“前日义诊,一位汉子说他母亲胞宫脱垂,我答应出诊治她的。” 这是妇人病,既有宋暖意接手,孟知衍便理应避嫌。 但他却说,“我陪你一道去。” 宋暖意一怔,委婉地道,“大娘或许不愿给你看。” 孟知衍:“在下可以给世子夫人打下手。” “可是你的伤……” “不影响走动。” 宋暖意沉默了下,“那你让马车慢点儿?” 孟知衍抬眸看她,眼里带着几分惊讶。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孟知衍脸色有几分不自在,轻咳了声,“世子夫人坐马车,在下骑马。” 虽然他很想与她一同乘坐马车,但她现在还顶着世子夫人的身份,她和魏临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自己再插一只脚,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不能让她身陷囹吾。 顾家离倾覆不远了,到时她便能重获自由,他得耐心等等…… 冯老汉没想到那娇贵的世子夫人会信守诺言,真的上门看他老娘。 彼时他在院子外劈柴,两个拖着鼻涕的外甥,在院子里喂鸡喂鸭,鸡鸭屎和米糠哪里都是,无处落脚。 他那傻子姐姐,穿着泛着铁光的破棉袄,蓬头垢脸,留着涎水看着他傻笑,时不时从破洞棉袄里掏一把黑乎乎的棉袄,塞到嘴里嚼。 这环境他习以为常,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不舒服,频频出神。 而这时,宋暖意和孟知衍,正缓缓从小路走来。 马路不能直达他家,他俩只能弃车步行。 男的俊美文雅,女的倾国倾城,俩人并排走在一起,天造地设一般,十分般配。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时而分开,时而重叠,暧昧纠缠,美得像一幅画。 冯老三看呆了,仿若在做梦。 宋暖意绵软的声音响起,“冯大哥,这是你家,对吧?” 冯大哥? 她喊他冯大哥? 他脑子更懵了,心脏砰砰跳,去推傻姐姐回屋,又想去打扫院子,但又觉得让客人久等不好,便擦了擦双手,走到她跟前,手足无措的,“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宋暖意语气含了两分笑意。 冯老三脸红耳赤,“不是,我这儿太乱,都没个落脚的地方。” 孟知衍面色微冷,“你既有自知之明,为何不打扫干净些?” 贫穷不是让家里脏乱臭的理由。 在龙盘山那些村民家里,再怎么一贫如洗,人家屋里屋外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她这般出尘如仙,不该来这种脏污之地。 冯老三的脸红到像要炸开,宋暖意想到方才那个流涎水痴傻的妇人,意识到他家可能没妇人拾掇,不禁扯了下孟知衍的衣角,“咱们先给大娘看病吧。” 孟知衍压下心头的不悦,看着肮脏的地面,又找了根干柴,像在龙盘山那样,他握一头,她握那一头,牵着她走。 “跟紧我。” 宋暖意应了声。 她上一世也算是锦衣玉食,没见过这么糟蹋的环境,她也很怕踩着恶心的鸡屎。 冯老三已经先一步跑屋里,把他老娘搀了出来。 那老妇人颤巍巍的,走路蹭蹭的抬不起脚,浑浊的双眼也不太看得清人的样子,头发花白,可实质上她五十岁都没有。 她局促惶恐,“哎,世子夫人,老身都黄土埋脖子的人了,您何苦大老远的跑着一趟。老身这是脏病,治不好,没得脏了您金贵的手。” 宋暖意温柔一笑,“生而为人,没有谁比谁金贵,只要自尊自爱、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努力活着的人,都是金贵的。” 孟知衍有瞬间愣怔。 她这番话、这一记笑,好柔软,好像人的心脏都被浸润在温暖之中,让他入了魔一般的着迷。 老妇人和冯老三,则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尊重,心里震惊又感动到无以复加。 寒暄了两句,老妇人带宋暖意进入黑漆漆的房间。 里边就一个土炕,衣服叠起放在床尾,除此之外,什么家具物件都没有。 宋暖意让冯老三送来放温了的开水,她先舀洗了手,又用酒精消毒,让老妇人躺上炕,从药箱拿出干净的棉布,温水帮她清洗。 天气寒冷,她又行动不便,下面不知多久没洗了,有恶臭传来。 老妇人自己闻到臭味,不让她碰,挣扎要起身。 宋暖意劝不听,只能用银针定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动。 老妇人哭喊着自己脏,羞臊到要死去。 孟知衍在屋外默默听着,脑子里想起宋暖意在龙盘山的那一番话。 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别,没有肮脏干净之分。 病人不排便帮忙抠、孕妇难产伸手去掏…… 过后商队有人提起,说她心口不一,除了孟知衍,没有任何一个医者能做到那样,更何况她这般娇气的女子。 可他知道,她言出必行,说到就能做到的,他把那几个人打发到漠北去了。 敢质疑她,就要受到惩罚。 而眼下,那老妇声声啼哭,反反复复的说自己脏,人已经羞耻到崩溃,那小女人却丝毫不嫌弃,还温声哄,她有多善良,可想而知。 第64章 小妖精 外表是妩媚入骨的小妖精,心却如琉璃般干净剔透。 这世上怎会有人如她这般,从身到心,都是这样勾魂摄魄的? 孟知衍看向房门口,像是看见了里边的人儿一般,目光逐渐变得深幽,灼热。 他努力压制自己快要奔腾出胸腔的心跳,告诉自己,真的不能急! 天气太冷,宋暖意不敢对老妇针灸太久,便给她擦干净,穿好裤子。 老妇人狠狠哭了一顿,自己厌恶的那下垂的东西也被宋暖意塞了回去,心里反倒好受了许多。 宋暖意让她这两日尽量躺着不要起身,她隔两日来一趟。 她出来厅堂,从药箱里拿出一根削尖的炭笔,在纸上写了药方给冯老三,又给了他几两碎银,“先抓三剂药,每剂煎两回,每日早晚喝。” 冯老三不敢看她的脸和殷红的唇,只怔怔地看着那写字的手。 修长如玉,十指纤纤,手背上还有浅浅的肉窝,定是白嫩软绵的。 被娇养出来的人儿,生得这么好,又温柔得像没脾气,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一样。 天堑之隔! 冯老三压住心底的酸涩,“世子夫人,不知小人何时能帮您干活?” 宋暖意动作一顿,看向院子内外,“你家里有老有小,还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你走不开吧?” 冯老三急声道,“不,您误会了,那是我姐姐和她的两个孩子。我姐夫昨日上山打猎,等他归来,小人自能抽出身。” “那成,我过几日让人寻你。” 宋暖意瞧见两个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孩子,不禁懊悔没带糖来,便给了他们两个一两的碎银。 冯老三板着脸让还回去,可孩子们不愿。 大的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哭着跪下,“舅父,狗剩不是贪图世子夫人的钱银,是想给娘治脑疾。若外甥把这钱还给世子夫人,舅父领外甥一起给世子夫人做事,抵消外婆和娘的医药钱,好不好?” 冯老三却不愿,他觉得自己欠宋暖意的已经够多了。 “不好!你丁点儿大,你能干个屁活儿,你分明是想昧下这银子,看我不抽死你。”他操起木柴就要打狗剩。 “舅父,我娘的脑子是摔坏的,她能好起来的……”狗剩不躲,仍试图说服冯老三。 “干什么打孩子,他一片孝心,错哪儿了?”宋暖意把冯老三拦住,满眼不悦,“你姐姐摔坏脑子,你也不说?” 冯老三垂下脑袋,宋暖意却明白了。 他都拿不出钱治他娘的病,更何况姐姐? 这个家,是真的穷啊,穷到超乎她的想象。 她先前质问他为何不砸锅卖铁救老娘,现在看看这家徒四壁,只有一口烂瓦锅,哪儿还有铁砸? 什么家具物件都没有,孩子们衣着单薄,脚上只有一双烂草鞋,拿什么去当? 她就跟那质问百姓“何不食肉糜”的狗皇帝一般无知! “我看看你姐姐,若她的病我能治,你回头多给我干活抵过。” 宋暖意说着,又进了屋。 最终,她给冯新梅做了针灸和开了药方才告辞。 天全黑了,冯老三家中无粮,不敢留饭,点火把送她和孟知衍出去。 黑暗中的火光很显眼,左右乡邻都瞧见了,跑出来看。 见他送两位贵人,都觉得稀奇。 问他是什么人也不肯说,但大家对他的轻视,倒是少了几分。 …… 国师府。 单嬷嬷不搭理白安宁,也不让她见魏临渊,她只好离开了。 魏临渊被院首施了针,又喝过药,渐渐的头没那么痛,便回房歇着。 哪知才刚踏入门槛,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单单是茉莉花香,还混着女子的馨香,丝丝缕缕勾缠,暧昧至极。 越靠近床,越浓郁。 可他分明记得,前日她离开,单嬷嬷便将那布满白色斑点、皱巴巴的被褥撤掉、换上干净的了。 那为何,房间里还有她的味道? 魏临渊坐在床边,闻着那香甜魅惑的气息,沉痛的脑子,都清明了几分。 他抽了抽鼻子,循着香味,翻开被褥和枕头,那粉色的小衣出现在眼前! 上等的丝绸上绣着朵艳丽的牡丹,薄薄的一片,柔软得不可思议,香腻艳糜,握在他手里,像火一样滚烫。 那些被他刻意压下的记忆,翻江倒海般袭上心头。 香软的身体,极致的欢愉,疯狂病态的占有欲…… 不敢相信,那个按着她不知疲倦的索求,厚颜无耻纠缠她、甚至还追到盘龙山去的疯子会是自己! 可心里的小人说,是的,那个人就是你,你很爱她,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爱到可以为她去死! 他迷茫了,他分明爱的是宁儿,那个将他从黑暗深渊拉回人间、救赎了他灵魂的宁儿! 那小人儿又铿锵有力反驳:承认吧,你爱的是她,宋暖意! 不!是宁儿! 内心有两种声音和复杂的情绪交织一起,让魏临渊痛苦挣扎,表情看起来似哭似笑,眼神都带上了癫狂的扭曲。 一阵风袭来,小衣徐徐飘落。 他冷眼瞧着,可手反应比脑子更诚实,在离地面两寸时,猛地捞起。 那么香那么软,握在掌中小小一团,他的手掌收紧、再收紧,握得紧紧的。 而后跟做贼一样,将小衣塞入了被窝中。 他额头溢出细密的汗珠,耳朵尖也红了,狼狈不堪。 他把单嬷嬷喊来,得知宋暖意在自己房里换了衣服,他眼底满是阴霾。 那可恶的小妖精,又用狐媚手段勾引他! 让单嬷嬷退下,他抓住小衣,就要扔到火盆里。 她想让他动情,再找她回来,她便可以继续利用他。 他绝不上她的当! 可他的手指没法子松开。 罢了,不过一件衣物,那上面的香味能缓解他的头疼,就留着吧。 他如是想着。 夜黑风高。 一道黑影,从窗外的桃花树上轻盈飘落。 房门口的吴善海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这是奉了爷之命,暗中保护宋姑娘的暗卫,他每日这个时辰,都来向爷汇报宋姑娘的行踪。 可那是先前,而今爷,脑子又抽风了,谁知他还想不想听? 黑衣人上前拱手,“吴大人,爷歇息了么?” 吴善海伸长了脖子往屋里边望了一眼,黑漆漆,很冷清,很安静。 他眼珠子转了转,“怕是已歇下,你有何事,不妨同我说。” “是,吴大人。”黑衣人抱拳,“宋姑娘今日从国师府离开后,去了信康药堂,与孟知衍孟大夫一起出诊……” “砰!” 房间内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第65章 她不安分 暗卫心头一凛,“可是爷未曾歇下?” 吴善海往里边看了一眼,“我瞧是歇着的,若不然你进去看看?” 暗卫迟疑了下,“夜已深,卑下不打扰爷,劳烦吴大人明日同爷说一声。” “好说。”吴善海又道,“那宋姑娘和孟大夫可是回去了?” 暗卫老老实实汇报,“不曾。出诊返回城门已关,孟大夫带宋姑娘去酒楼吃晚膳,再在城外找了间客栈住下。” “砰!”里边又传出像是瓷器砸碎的声音。 暗卫再迟钝,也知是爷没睡,还发火了。 吴善海捂着胸口,哭丧着脸,心疼肉疼。 爷砸碎的是三百年前的古董花瓶,价值千金啊!若是换成粮食,能养多少辅兵了? 爷败家啊。 暗卫也是心头忐忑,不知爷为何发火,可是自己说话不当? “吴大人,若是无事,卑下告退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吴善海轻咳了声,“那宋姑娘回客栈便休息了?没再出来过吧?” 暗卫欲言又止,他要怎么说,爷听了才不发火?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越沉默越说明宋暖意与孟知衍有问题。 吴善海拼命给他使眼色,他当没听见,如实说,“孟大夫和宋姑娘各自回房时,他突然站立不住,倒在楼梯口。宋姑娘给他把脉,发现他内伤未好,便给他针灸……” 吴善海扶额,完了。 在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有肢体触碰,无论有没有做档子事,便已坏了名节。 那宋姑娘跟爷时身子的清白的,爷对她又那么上心,他们这些部下都想着爷不用在白安宁这棵树上吊死,都替他高兴,哪成想,她这么的不安分。 爷这么在乎她,一定气死了。 但奇怪的是,屋里反而没了声音,死一般寂静。 暗卫忐忑不安,“吴大人……” 吴善海自己心里也发毛,瞪他一眼,没个眼力劲儿的,自己作死还想拉他下水,他哪里知道如何收场? 自求多福吧。 吴善海正要抬脚进屋,暗卫破罐子破摔般的继续说,“还、还有,宋姑娘明日会参加长公主办赏梅宴。卑下汇报完毕,卑下告退。” 暗卫说完,身子一跃,人便消失不见。 吴善海都要被气笑了,捅了篓子就跑,当他冤大头,好欺负? 他也逃! 然而,他才转过身,里边便传出魏临渊威严而淡漠的声音,“吴善海。” 吴善海浑身一僵,内心将暗卫的祖宗问候了个遍,快速调整了面部表情,大步跨入,“属下在。” 魏临渊躺在床上,面色寡淡,看不清什么情绪。 可摔成粉碎的茶具、花瓶、瓷枕,无一不说明,主人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吴善海心念急转,上前一步,“爷,属下接到线报,近日匪寇猖狂,时常半夜下山烧杀抢掠。今日城外北面发现贼人留下的暗号,今夜怕是要行动,属下即刻带人前往缉拿。” 顿了顿,他生怕魏临渊不明白,又补充了句,“属下需要杨林安的配合。” 杨林安便是方才那暗卫的名字。 他借剿匪的名义出城,实质上是将宋暖意接回来。 可他连她住哪个客栈都不知,可不得找杨林安? 魏临渊漆黑的双眸如九幽黄泉,深不见底。 方才听到她和孟知衍一起外出,还在外留宿,心里嫉恨翻涌,恨不得毁天灭地。 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她不是那种银荡滥情之人,她是故意激怒他的! 他不能再被她影响,再被她利用、掌控。 可一想到她和孟知衍卿卿我我,甚至她有可能像勾引他那样勾引对方,他就克制不住。 情绪的不稳定,会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他无法掌控的熟悉又陌生的人! 吴善海说完那一番话,久久得不到魏临渊回应,心里忐忑,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直到魏临渊挥了挥手,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没忍住又加了一句,“长公主举办赏梅宴,也给您递了帖子,下属去兰桂坊挑些好的梅花品种送去?” 魏临渊嗓音暗哑,“不必。长公主孀居多年,难得办场宴席,本座理应亲自去一趟。” 吴善海心头一跳,应下,“是。” 爷案桌上的公文堆得比他还人还高,与长公主又无交情,若是平常,爷指定不会去的。 而今他要去,定是为了那位。 醉翁之意不在酒。 爷的性子是变了回去,可对那位的感情,却没有变啊。 幸亏自己机灵,自动请缨出城接人,要不然爷今晚辗转反侧,脑子不知疼成什么样。 …… 宋暖意好梦正酣时,隔壁房间有人粗暴擂门,把她生生吓醒。 “开门开门,纠察司办案,请配合!” 又是纠察司! 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还这么嚣张,怪不得神憎鬼厌。 宋暖意穿上外衣,愤愤地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吴善海露出姨母笑,“宋姑娘,在下护送您回府。” 说实话,这宋小姐人美心善,上回她在国师府下厨,给他也留了一份饭菜,好吃得很,让他回味了许久。 若是她能成为他们的主母,那是极好的。 只可惜,爷时不时脑子抽,一时热情似火,一时冷漠如冰,正常不了一点儿,人家姑娘心里也不踏实。 哎,愁死个人。 “吴大人,你怎知我住在这儿?”宋暖意脸色不太好看,“跟踪我?” “宋姑娘,纯属巧合。在下在附近剿匪,有漏网之鱼钻入这间客栈,在下搜查,您开了门,在下才知您在。” 宋暖意信他个鬼,打开门见到他那一刻,他丝毫不惊讶,他一早便知她住在这里。 她知道自己身边有暗卫,只不过懒得理会。 那人不是不理她了吗,还专程让吴善海来接? 哼,口嫌体正直的闷骚男。 不过,这说明他向她低头了。 让上位者低头,尤其是这位权倾天下冷漠无情的国师,真的挺 爽的。 思及此,宋暖意被半夜吵醒的戾气消散了些。 明日还要去长公主府赴宴,回城也好,免得来不及做准备。 “请吴大人稍等片刻。对了,孟大夫在隔壁,麻烦你一并将他叫醒。” 她关上门穿好衣服,出来并没看到孟知衍。 “吴大人,没有喊孟大夫吗?” 她边说边往孟知衍的房间那边走。 第66章 你虚不虚伪 吴善海拦住了她,“宋姑娘,孟大夫说他不着急,让您先回。” 她脚步一顿。 或许是孟知衍不想得罪魏临渊,所以想和她保持距离? 他不愿回,那就随他吧。 宋暖意没说什么,跟吴善海走了。 殊不知第二日孟知衍起来,才得知她半夜被人接走,顿时气红了双眼,直接杀到赏花宴。 宋暖意大清早便起来梳妆。 长公主约的赏花宴在晌午,但大多宾客早晨便过去了的。 一来能和身份高的人攀交情,二来女子之间能争奇斗艳、说些趣事,总比整日困在内宅有趣。 宋暖意也想探探长公主对她什么态度,若是可以,拉她合伙开发煤矿。 事关自己的挣钱大计,所以她也要去早一些。 耳边传来知秋的惊叹,“夫人,您太好看了。” 宋暖意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她身穿一件月牙白的里衬加棉的对襟牡丹缠枝上衣,配同色百褶裙。 她发髻高挽,发间只簪着支精致的玉簪,更显得她肌肤欺霜赛雪,眉眼精致如画。 这简单的装束将她那艳媚的气质压下了两分,多了几分清冷纯净的意味。 但这样的她反而更勾人。 涂了口脂的唇饱满水嫩,双眸盈盈似秋水,好像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的身影,小脸上脂粉未施,只在眼皮上扫了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像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又纯又欲。 但她已刻意低调了呀。 就这幅狐媚的样儿,她就算披件麻袋都一样勾人啊,俗称看狗都深情。 啧,天生丽质难自弃,没法子的。 宋暖意揽镜自照,左顾右盼,对自己的模样甚是满意。 明玥说,“就是这一身衣裳素了点。” 宋暖意笑了笑,“长公主设宴,我不好穿得太华丽盖过她的风头,就这样挺好。” 她穿上那件从国师府穿回来的白色狐裘。 白安宁指定要去的,她是名满国都的大才女,又是三皇子的未婚妻,长公主这点脸面还是要给她的。 在书中,白安宁在这赏花宴大出风头,又招来一群爱慕者。 既然白安宁说这件狐裘是她的,那自己穿着在她跟前招摇,不知她会不会气到失态? 想到这儿,宋暖意嘴角勾了勾,又让明玥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精致妆匣,检查一遍,才又用红丝绸扎好。 知秋抱小璃过来,“夫人,把小璃留下给奴婢带吧?” 平时是明玥陪夫人外出,她留守府里。 她不觉得有什么,但她想带小璃。 “不,我带小璃去。” 宋暖意从她怀里接过小家伙,带去喂点食物,免得小家伙饿了,在宴会上闹腾。 孟秋眼巴巴瞅着小璃,她真是爱极了这小东西。 “夫人,您带着小璃,会不会不便?” “无妨。” 在书里,小璃是各个千金、贵妇的宠儿。 白安宁带它去了赏花宴,斩获了不少女子的芳心,和她们走近,拉拢她们背后家族的关系。 自己既然要去抢她的风头,就得拼尽全力。 准备妥当,宋暖意抱着小璃去偏门等马车。 哪知顾青和贺嫄也在,两人似乎在争吵,脸色都不太好。 见她出现,顾青黑眸微眯,深深将她望着,里边有什么在翻涌。 身穿素净衣裳的她,清冷高贵,如仙子般不染尘埃,不可侵犯。 这让他心头有些鼓荡悸动,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 “看够了吗?”贺嫄眼神冰冷,充满了讥讽,“是你说的厌恶她的,眼下又这般痴汉模样,你虚不虚伪?” 顾青回过神,神色有几分不自在,“你莫胡说,我只是有些意外她也在。” 说着他双脚不受控制地走向宋暖意,“你去哪儿?” 宋暖意低头抚着小璃的毛,当没听见。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伯爵府,都懒得敷衍他。 贺嫄上前,“宋暖意,问你话呢,哑巴了?” 宋暖意冷冷睨她,“我心情不佳,你俩最好离我远点儿,别逼我扇你。” “你……”贺嫄要去教训她,却被顾青拉住,“她在吃醋,妒忌你,嫄儿不和她一般见识。” 宋暖意都给气笑了,“吃醋?我?” 特么的普信男,真是恶心啊。 “对,就是你!”贺嫄笑了,神色得意,“宋暖意,爱而不得的滋味如何?百爪挠心,百蚁啃噬?可惜啊,圣上对你的赏赐,被国师讨了去,若不然你求圣上让顾郎官复原职,我倒是可以让他宠幸你一两次。” 什么? 她的功劳被魏临渊领走了? 难怪赏赐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暖意蹙眉,好心情从窗户飞走了。 他究竟想干嘛! 她原本打算用功劳换一道和离书的! 顾青心中也不爽,“宋暖意,魏临渊不是对你言听计从吗?为何他还抢你功绩?” “那还不是因为你?”宋暖意毫不客气的甩锅,“我让国师把顾才人从冷宫里捞出来,拍着胸口对他说不会让他白忙活的,结果你得到一大笔钱,却分文没孝敬他!” 顾青听了有几分心虚。 不是他不肯,而是他娘和贺嫄拦着…… 宋暖意冷冷地警告他一眼,“国师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顾青连忙说,“你再哄哄他,我过两日,不,我明日便把银子给你。” 贺嫄插嘴,很是不悦,“顾青,我说过,你把钱给我大哥,他也能办得成事,为何非得求国师?” 宋暖意接了句,“因为国师的话,比你大哥好使。” 贺嫄脸色发青,“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 顾青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嫄儿,你怀有身孕,不好往人多的地方挤。你乖,别去长公主府,啊?” “长公主邀请我母亲,我母亲要带两名家眷,我为何不去?”贺嫄狠狠推开他,痛心疾首,“顾青,你不就是爱我的自由奔放么?你为何又像对待深闺女子那般禁锢我?你怎么忍心的,啊?” 顾青被推了个踉跄,气得不行。 宋暖意笑了,活该。 马车停在她跟前,车夫放下马凳。 马车和车夫都是从她娘家带来的,之前全府都蹭来着用。 她穿过来后,便不许府里人再碰,成为自己的专车。 然而,她和明玥才踩着马凳上了车,贺嫄也跟着爬上来。 “我们赶着去长公主府,你送我们一程。” 她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宋暖意面色一冷,“滚下去。” 第67章 狐狸精都该死 贺嫄鄙夷,“你怎的这般小气?府里的马病了,马车用不上,你送送我们又如何?” 顾青也掀起车帘要进来,“意儿,先送我们过去,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你出去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吃个早茶、买买衣服……” 宋暖意手中寒光一闪,数根银针刺入顾青的肩膀。 贺嫄怀孕不好碰她,免得被她碰瓷,那就只能委屈渣夫受着咯! 顾青整个胳膊麻痹,疲软无力地垂下。 他瞳孔骤缩,另一只手掌带着疾风,朝她胸膛拍去。 宋暖意侧身躲开,与此同时,一把银针朝着他双目疾射而出。 顾青人往后仰,衣袖重重一扫,将银针扫飞,避得有些狼狈。 贺嫄目光冷寒,五指成爪直取宋暖意的咽喉,可惜慢了半拍。 宋暖意贴着顾青往后倒,银针抵着他的大动脉,冷眼睨着她,“再动,我就杀了他。” 她眼神狠厉,杀意腾腾,可见她是动了杀心的。 不过是坐下她的马车,犯得着这么狠? 而且,她的动作矫健敏捷,又凌厉狠辣,根本不是一个深闺女子该有的反应! 她何时会武的? 顾青很是震惊,软香暖玉在怀,他瞬间有了反应。 宋暖意趁机用力把他推下了马车。 她又看向贺嫄,森冷,“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踹?” 贺嫄双眼猩红,死命瞪着宋暖意,恨不得把人生吞。 可最终她只能护着肚子,灰溜溜下了车。 她怀着身孕,车内空间狭窄,宋暖意又跟个疯子似的,容易伤到孩子。 况且,对方还有国师护着,即便自己出了事,家里也不敢对她如何。 贱皮子,等国师厌了你的,看老娘如何收拾你! …… 自从驸马去世,长公主便深居简出,鲜少在些人多的场合露面。 她难得办一回赏花宴,皇帝和皇后都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内务府更是将公主府上下都装修了一番。 而其中各家权贵,也给她搜罗了不少珍贵花种,都是冬日开放的,从门口进来的长廊,一直摆放到梅花林,一盆盆一簇簇争奇斗艳,在寒冬日热烈绽放。 宋暖意和明玥下了车,便有长公主身边的人迎上前问候,有小厮把车夫迎到马厩安置。 宋暖意把那妆匣子拿出,递给一位侍女,“我与长公主初次见面,亲手做了些香水、香皂、香薰送给长公主,还望长公主笑纳。” 她故意说新奇的物品和自己亲手做的,一来能勾起人的好奇心不至于将东西束之高阁,二来突出自己心意。 果然,那侍女听她这么说,神色都恭敬了几分。 “好的世子夫人,奴婢这便交给长公主,您这边请。” 侍女示意小丫鬟把宋暖意领进去,她则捧着精致的妆匣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的府邸气派无比,弯弯绕绕的长廊和怪石嶙峋的假山随处可见。 走了约半盏茶工夫,瞧见一个波光粼粼的碧湖。 湖中央有个挺大的亭子,四周围着的帷幔被风轻轻扬起时,能看见里头坐着的全是男子。 而在那湖水的后面,有一片占地甚广的梅花林,灼灼其华,美得宛如世外桃源。 宋暖意跟着丫鬟来到那亭子的对面,是一个雅致的院落,上书“闻香苑”。 屋子的角落和正厅都摆满了盆栽的梅花,大多是粉色和红色,有一些是鹅黄与绿色,也不知什么品种,美轮美奂,冷香四溢。 宋暖意和明玥被分开领进去,她入的是正厅。 众女子分成一个个小圈子,相熟的主母夫人围在一起闲聊,千金闺秀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宋暖意长相出众,这些人不经意地看过来便怔住了,随之齐齐噤声。 整个厅堂都静了一霎,才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但那些隐晦的各种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扫了过来。 尤其是看看到她怀里的小璃,那些视线相当复杂。 小璃小小一只,毛发雪亮,洁白圣洁,美得空灵出尘,那双碧玉般润泽的眼眸,静静注视你时,人的心都化掉。 没有哪一个女子能抵挡得住它的诱惑。 可宋暖意商女的出身,让她们不屑为伍。 她的名声,令她们无比的厌恶。 但她的相貌,以及和魏临渊的关系,又让人羡慕妒忌恨。 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造成她不受这些人待见。 她倒是无所谓,坐到一处角落,从袖子拿出两个小绣球,和小璃玩。 她身上的尊贵气质,那份淡然沉着,以及那绝美的容颜,都很难让人忽略。 角落里时不时有细碎的议论声传到耳朵里: “长公主应当不会邀请才是,她怎么混进来的?” “这般倾城绝色,难怪清冷的国师也会栽在她手里。” “还不止呢。你看她手里的雪狐,据说是孟家孟大少爷送她的。这等祥瑞,若不是心尖上的人儿,你当他舍得?” “能周旋于众多男子之间,倒是有几分狐媚本事,无论是给国师还是那孟大夫做妾室,都比留在伯爵府强。怕就怕人家只是逢场作戏玩玩她。” “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玩腻了就扔,哪个男子会真的对她上心?” “……” 听着这些恶意满满的话,宋暖意当无事人似的,还拿着一把瓜子在那儿磕。 “哎,你们担心人家会被抛弃,可人家压根儿不在意。” 某个角落里,响起一把懒洋洋的声音。 宋暖意看过去,竟是赵昭容。 很好,打脸的人又来了。 她竟有些期待,嘴角勾起,那淡淡的带点邪恶的笑,妖娆勾人,让众人看呆。 有小姑娘捂着胸口,一脸花痴,“她真的好美!我这心脏砰砰直跳,我若是男子,我定要追求她。” 听着这话,赵昭容妒忌得脸都扭曲了,冷冷一笑,“再美也不过是又骚又贱的狐狸精!勾得那些男子为她神魂颠倒,他们家中的贤妻,或是未婚妻、意中人被抛弃,何其可怜无辜?” 不少主母和夫人代入自己,深以为然,看向宋暖意的双眼都像淬了毒,十分憎恨。 “狐狸精都该死。” 都是这些贱皮子将夫君迷得神魂颠倒,偏生自己还要假装大度,不能跟这些贱人争风吃醋,能不闹心吗? 但也有小姑娘怯怯的替宋暖意说话,“可她在盘龙山救了好多百姓呢,医术也好。” 第68章 反常的长公主 赵昭容不屑一顾,“人又不是她救的,不过好运遇上搭把手而已,也值得拿出来说?” 她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不过是些穷鬼贱民,死了反倒解脱,眼下苟然残存,说不定还怪这贱人多管闲事救了他们呢! 众女不敢再搭话。 宋暖意的功劳,是由国师亲口承认的,她们若是不认,便是质疑国师,传出去,后果会很严重。 宋暖意自顾自吃瓜喝茶。 赵昭容见她越是这样,越沉不住气,轻笑了声,“爬国师的床、蛊惑孟大夫也就罢了,偏生作死的去招惹某些不该惹的人,一会儿有好戏看咯。” “赵县主,来得挺早的啊。”贺嫄大步进来。 她已经换了身玄色衣裳,衬得她面色晦暗,有些宽大,倒是将微凸的孕肚给掩盖了过去。 见是她,赵县主无比的热情,“哎呀,贺将军,你也来啦。来,到我这边坐下,你我说说话。” “好啊。”贺嫄徐徐坐下,睨了宋暖意一眼,这贱人分明也是来这里,却不肯捎她一程,实在可恨! “县主方才说什么有好戏看,在哪儿呢?” 赵昭容嘴角勾起,“嗐,别急呀,先给你说个故事。话说有位梅花仙子,某日邀请众多好友相聚,其中有只卑贱恶心的臭老鼠混进来蹭吃蹭喝。殊不知她先前勾搭的仙鹿是仙子的心头肉,她费尽心思混入这个圈子,却是自掘坟墓。贺将军,你说这出好戏精不精彩?” 她话音落下,众女惊愕。 她这个故事很直白,谁都知她暗指谁。 有不少夫人都听说过长公主暗地里养了面首,却不知是谁。 眼下听赵昭容的意思,宋暖意招惹了那人? 那她真的是,自投罗网,离死不远了。 贺嫄从前并不关心内宅之事,她并不知长公主的事,但她能猜出来。 顿时,她看向宋暖意的目光,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倘若真是那样,这只可恶的小老鼠,怕是要被千刀万剐了,还挺让人期待啊。” 赵昭容得意,“哈哈!咱俩等着好戏开场吧。” 千金小姐们没听懂,个个都心痒痒,小声询问自家主母。 在那边低声嘀咕一阵后,所有女人离宋暖意更远了,看她就像看死人。 长公主的人都勾搭,她怎么的敢的? 宋暖意给小璃喂干果,对这些充耳不闻。 即便冯更年是长公主的人又如何? 她只是和他合作了一把而已,长公主占有欲再强,也不会因为这个而迁怒她。 “啧,死到临头不自知,可悲啊。”赵昭容喝了口茶水,鄙夷摇头,“宁儿连这样的蠢货都收拾不了,也忒没用。” 她才刚说完,便听见听见珠环碰撞的清脆声,一阵香风扑面而至。 “长公主来了。” 众女不约而同站起,面带微谄媚、尊敬的微笑。 长公主对大家点头颔首。 她身穿淡紫色华丽的缎面梅花暗纹交颈长袄,戴着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容长脸,眉眼英气逼人,通身散发着高贵和威严。 她有些严肃,众女敬她也怕她,好在她没有多停留,径自朝着宋暖意走去。 赵昭容兴奋无比,“近了近了,长公主要教训宋暖意了。” 贺嫄也眼含期待,暗想,宋暖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连长公主的人都敢肖想!最好长公主寻个由头赐死你个贱人。 其他女子也紧张起来:看这长公主的架势,怕是要扇她耳光。 长公主竟是连皇家的体面都不顾,这么赤裸裸的下场撕,可见是真爱那面首啊,宋暖意,这回死定了!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之下,长公主嘴角逐渐上扬,双眸也染上了点点笑意。 众女:“?” 为何长公主会对那不堪的女人笑? 赵昭容心中浮现起不好的预感,抓紧了桌布。 宋暖意落落大方的给长公主行礼。 可她还没屈膝呢,长公主便上前握住她的双手,“不必多礼。” 长公主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些,眼眸满是欣喜,“你送的香薰,本宫很喜欢。” 众女:“!!” 长公主竟没有打她? 还有,不是说长公主不好相处吗?怎的对这女人那么好,那手到现在还握着! 宋暖意也眨了眨眼睛。 她从长公主的眼里,看到了些许宠溺之意? 她不记得原主和对方有交情啊。 不过,困惑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可不想因为失神,而让长公主不悦。 宋暖意移步轻移,嗓音软软的,带着几分亲近,“那香水也挺不错的,您试过没?” 长公主嘴角含笑,“你们小女人才喜欢身上香喷喷的,本宫更中意让人安神的香薰。” “妾身特意为您做的香水不浓,是清冽的梅花香。” “是吗?你怎的不早说。”长公主吩咐,“春梅,去把香水拿来。” “是。” 等侍女退下,长公主又问,“那香皂又是甚物什?” “是香胰子的升级版,可用于洗澡洗手洗衣物,去污能力比香胰子更强一些。” “这些都是你做的?”长公主语气越发亲切。 强大又不失温柔的小姐姐,真的好爱啊! 宋暖意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眼冒红心,心里想的事全叭叭说了出来,“是妾身做的。妾身还想建作坊批量做,不知长公主您有没有兴趣做那幕后的大老板?” 被她润透的杏花眸眼巴巴瞅着,长公主心软得不行,“你娘家是经商的,你自个儿手里也有本钱,为何要叫上本宫?” 宋暖意笑容憨憨的,“娘家是娘家,我是我呀。求人不如求己,只要自己强大,便谁都欺不到头上来。妾身能建作坊,也有本钱,就缺个粗大腿抱呢。” “于是你便找上本宫,当你的粗大腿?” 宋暖意使劲点头,水汪汪的杏眼满是渴望:“想抱。” 众女倒抽一口冷气,一脸的难以置信,表情相当复杂。 宋暖意这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啊,怎么敢的! 但是,长公主真的好宠她,一点儿也不生气。 饶是长公主这样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面对宋暖意直白又炽热的小眼神,都有些扛不住。 长公主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手指头戳了戳宋暖意的额头,“好你个小滑头,竟敢连本宫也算计。” 第69章 长公主的维护 她声音温软,笑容娇嗔,分明纵容得很。 宋暖意记起书里,长公主听说原主的悲惨遭遇后,说了几句替原主打抱不平的话,但俩人从头到尾没见过面。 那她对自己的喜爱,又从何而来? 太匪夷所思了! 为了慎重起见,合作开煤矿的事,先不同她说吧。 宋暖意摸了摸被戳的位置,糯糯道,“只要您答应跟妾身同流合污,不,同妾身做买卖,妾身脸皮厚些也要的。” 长公主忍俊不禁,“你个小泼猴,是赖上本宫了对吧?” 宋暖意手指头碰了碰,羞中带怯,眼睛眨巴眨巴,装嫩装萌撒娇,“您就加入嘛。” 长公主把持不住,捏了一把她嫩生生的小脸,“宴席散后莫走,与本宫说说你的计划,倘若行不通,本宫就打你板子。” 宋暖意杏眼微睁,眼珠子熠熠生辉,特别的漂亮,“妾身谢过长公主。” “你呀。” 长公主无奈摇头,目光落到她怀里的小璃。 “你这宝贝疙瘩,可否给本宫抱抱?” 宋暖意小心翼翼的将小璃移到长公主怀里,又紧紧盯着它,生怕它发脾气抓人,嘴上说,“这是孟大夫的宝贝,在盘龙山妾身见猎心喜,央他让妾身带几日的。” “哦?你和孟家少爷交情很好?” “和孟家商队一起在盘龙山救人,算是过命交情了啊。” “听说他曾舍命救你?” “嗐,当时我俩站在那儿救百姓,那雪说崩就崩,让人压根儿反应不过来。孟大夫是多正气的人啊,即便站在他面前的是只狗是只猫,他都会那样做,这是他心善的本能,和救谁无关。” 大家惊愕,真相竟是这样的? 长公主笑了笑,“那你和国师又是怎么一回事?” “国师犯有严重的头疾,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又恰好会治,便时常过国师府,给他做针灸、熬药。” 长公主笑了笑,“外边都在传你与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宋暖意一脸无奈,“国师头疾发作起来剧痛无比,六亲不认,我得守着他,给他扎针啊。我在那儿一待便是几天几日,不成想,竟被人误会,传得这般不堪,哎。” “不止呢,本宫还听说,你与本宫的人也有牵扯?” 宋暖意瞪圆双眼,“您的人?是谁啊?妾身自己都不知呢,这也太荒谬了吧?” 长公主似笑非笑地扫视全场一圈,“本宫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男人。” 众女心头一慌,忙低下了头。 长公主状似闲聊般的和宋暖意,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与宋暖意的那些谣言给破了,说她没护着人,谁都不会信的。 不过,大家也明白宋暖意有多无辜。 而长公主的语气,更像是兴师问罪! 方才说得兴起,谁还没说过几句出格的话? 身旁的人都有听见的,倘若长公主追究下去,谁都跑不了!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尤其是赵昭容,假装喝茶掩盖心虚,但手指快要把茶杯给捏爆了。 宋暖意这个贱人,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得到长公主的庇护与宠爱! 现场很安静,宋暖意特意看了赵昭容一眼,又看向贺嫄。 长公主的视线,也随她转了过来。 “昭容。”长公主有些清冷的嗓音响起,赵昭容倏然一惊,手里的茶杯掉落。 她手疾眼快去捞没接着,掉在地上摔碎,便慌乱地站起。 “长、长公主……” “本宫方才远远便听见你的大嗓门,你告诉本宫,你和她们都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昭容是说……”赵昭容眼珠子转了转。 她觉得长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宋暖意好,定是被对方迷惑。 她有必要揭穿那贱人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她清清嗓子,“长公主,您有所不知,宋暖意她骗了您。她呀,早就和国师滚在了一起,这事儿国师府、伯爵府和宁儿都知道……” “她与国师的事,与你何干?”长公主冷冷打断她的话,“国师尚未成亲,宋暖意被顾青抛弃,迟早要离开顾家,两人在一起又如何?反倒是你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儿大声喧哗,说他人私密之事,你知不知羞的?” 赵昭容眼眸瞪大,不敢相信长公主竟维护宋暖意到这种地步! 被当众喝斥,她又是羞怒又是不甘,“长公主,国师与宁儿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宋暖意却往中间插一脚,生生把他俩拆散……” “够了!”长公主满脸怒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安宁可是三皇子的未婚妻!” 赵昭容愣住,脑子慢了一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会毁掉白安宁的名声,顿时小脸发白,“长公主,我不是……” “来人,赵县主醉酒胡言乱语,丑态百出,令人不适,送回王府,让异性王好生管教。” “我没有喝酒,我也没有丑态百出……” 赵昭容不甘心嚷嚷,却被两名捂住嘴巴拖走。 在场的人都摇头,赵成建这女儿真是蠢到无药可救,长公主不过找个由头把她轰走,她竟然较了真。 “你们这些人,总爱捕风捉影说他人的不是,殊不知恶语六月寒,一句有心或无心的话,能化作刀刃,将人伤得遍体鳞伤。” 长公主面罩寒霜,“宋暖意她处境本就不好,你们何故还落井下石往她心窝上捅刀?女子生来便比男子苦,尔等身为女子又何故为难女子?” 一番话,说得众女都惭愧低头,有的是真心反省,有的却是怕她清算。 宋暖意望着长公主,双眸布灵布灵闪,冒着粉色泡泡,心里暖暖的同时,又有些苦涩。 她穿到这里,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这么强势的维护她! 她何德何能,让个长公主做到这地步! 不过,小姐姐维护她、火力全开的样子,真的太酷辣! 贺嫄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生怕长公主为宋暖意出头而盯上了自己。 然而,她最怕的还是来了。 第70章 贺嫄完了 “贺嫄。”长公主语气冰冷,“你并未在本宫的邀请名单内。” 贺嫄面色越发苍白,她母亲荣氏慌忙出来解释,“回长公主,是臣妇带小女过来的。” 长公主板着脸不说话,无形的威压释放,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跪伏下去。 贺嫄心里头恐慌、不甘、屈辱等情绪翻涌,让她呼吸不畅,双手紧握成拳。 “长公主,您帖子上明说,宾客可带待字闺中的女子出席,微臣母亲并未做错,不是吗?” 长公主:“是,本宫举行赏花宴,本就存着让未婚男女相看结成对的心思。可贺嫄,你自己说,你还未婚吗?若说你已婚嫁,你嫁的又是哪户人家?” 大家傻了眼。 贺老将军一品大员,他对这个肖似他的孙女,宝贝得很。 而贺嫄自己也是位有功勋在身的将军,可长公主却毫不客气的揭开了她的遮羞布,就差没有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与人无谋苟合不知羞耻,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到底因为什么,让她为宋暖意做到这个地步! 贺嫄面色几经变换,双手抱拳,行了个君臣礼,“长公主,这世上的诗词歌赋都在抒发男女情,可见爱情让人向往和尊崇。微臣与顾世子一起征战沙场,一起切磋武艺,一起骑马狩猎,微臣与他情不自禁的相爱。这种身心与灵魂的契合,寻常人不懂,被困于内宅的女子,更加不会理解。但微臣以为长公主心思玲珑剔透,会懂微臣,可终归还是微臣……想多了。长公主,为了顾郎,微臣不在意名声,不在意身份。” 她眼神坦荡清明,又拱了拱手,“微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着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带着几分洒脱。 “你的情爱,是建立在你家人、顾家、宋暖意、甚至你们孩子的痛苦之上。”长公主神色平静,“你不顾家族声誉,不顾他人死活,只贪图自己享受,不忠不孝,自私自利。皇兄只降你一级官阶,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若不然你一早便被贬为平民。不会种地不会经商,饭都吃不上,看你还拿什么去谈情说爱。” 她的语气平和,声音也不大,只是在陈述事实,却比指责更让人无法接受。 贺嫄脸色青白交错,荣氏捂着脸,羞臊得恨不得晕厥过去。 但贺嫄很快便调整了情绪,“长公主,臣问心无愧!” “呵……”长公主都气笑了,看向荣氏,“将军夫人,你也认为,你女儿没错吗?” 荣氏心里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结结巴巴的,“爹说塞外女子大多都如嫄儿这般洒脱肆意,让妾身不要用太多礼教束缚嫄儿,人生苦短,让她开心些……” “她开心了,可你们要替她背负什么,你没想过吗?”长公主道,“别的不说,你们将军府的门风和小辈的婚事,会受她影响吧?她一介外室,去到哪儿都被人不齿和嘲笑,你们亦抬不起头。好,即便这些你们都委曲求全忍了,那她生的孩子怎么办呢?连庶子都不是,是不能参加科举、武举,永无出头之日的私生子!” 这一番话深得在座的主母、夫人的心。 “正经人谁去做妾室啊?” “她那是私相授受,连妾室都算不上。” “登堂入室抢男人,欺负原配,还振振有词说自己无愧于心,真是不要脸!” 所有人都在指责贺嫄。 一来是她的言行举止太过离经叛道,薄情寡义,只顾享乐,伤害他人而不知,没人能忍得住不踩她两脚; 二来长公主说的话她们都认同,便站在了她这边,也有讨好她的意思。 荣氏何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被所有人女眷针对,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厌恶地看着自己母女。 方才还讽刺宋暖意是臭水坑里的老鼠,现在自己和女儿才是! 万夫所指! 荣氏羞耻到面容扭曲,如千枝针扎在心,身体不停发抖,眼白一翻,便晕倒了过去。 “娘!”贺嫄奔过去,双眼发红,像头野兽一样咆哮,“宋暖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神经,关宋暖意什么事啊。人家从头到尾都没吭声,这又记恨上了?” “说起来这世子夫人真是个软包子,连句狠话都没有,谁都想踩她一脚。” “宋暖意心地太善良,难怪长公主看不过眼,要替她出气。” “对呀,那么美那么温柔的可人儿,顾青是不是眼瞎,选贺嫄个男人婆!” 宋暖意还是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贺嫄那些古怪的想法是谁灌输的,但她知道,对方要完了。 她和顾家人逼死了原主,而今自己总算收回了点利息。 等她嫁到那个烂泥塘一样的顾家,才是绝望的开始! 她沉稳淡定的样子,越发衬得贺嫄不堪和狼狈。 贺嫄死死盯着她那张秾丽清纯的脸,又妒又恨,飞扑上去,要掐她的咽喉。 “放肆!竟敢在本宫这撒野!”长公主一脚踹向贺嫄的心窝。 她本就会武,这一脚犹如千斤重。 宋暖意忽地闪身而出,替贺嫄拦了一下。 贺嫄被踹中半边身,她和宋暖意都倒在了地上。 “暖意,你怎的这般傻!”长公主把宋暖意扶起,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恨铁不成钢,“她伤害你,你还护着她。” 宋暖意脸有些发白,“她怀有身孕,长公主您心善又信佛,若是误伤她了胎儿,一辈子都无法心安。” 长公主惊讶又感动,在那么紧急的状态下,都能为她做考虑,她心地真好。 “她未婚先孕,又瞒着所有人,被本宫踹死也是活该!” 这时有人惊呼,“贺嫄流血了。” 宋暖意想过去给贺嫄把脉,长公主拉住她,“别去,万一她有个好歹,指定赖上你。” 长公主吩咐侍女,“春梅,你们几个抬荣氏母女走,请太医救治,莫要让她扫了我们的雅兴。” “喏。” 春梅上前,把香水交给长公主,再退下和另外一个侍女,分别抱起荣氏和贺嫄离开。 轻轻松松的,不费什么力气,可见也是有武力的。 “这便是你说的香水?”长公主打开瓶塞,有淡淡香味飘出。 第71章 相亲局 像寒梅也似梨花,冰清玉洁般,清冽又带点矜贵,很独特的香味。 她眉眼蕴出笑意,“要怎么用?” 宋暖意接过瓶子,将瓶身倾斜,拉过长公主修长如玉的手,瓶口在她的手腕上点了点。 她还没来得及做喷雾式的香水瓶子,让下人从外面找的装药丸的小瓷瓶,瓶口很小。 倒出来一小滴香水,她指尖沾了沾,点在长公主另一边手腕上,轻轻抹开。 “好了,您闻闻。” 长公主闻了下,双眸亮晶晶的,“好香。” “您衣服上要喷点儿吗?” 长公主一脸陶醉,“嗯嗯,要喷,多喷点儿,本宫喜欢。” 宋暖意莞尔,这长公主时而御姐,时而萝莉的,很可爱。 香味弥漫开来,淡淡的却让人上瘾,喷在身上香喷喷、喷喷香,不是脂粉能代替的了,好想要哇! 再说了,就连长公主都夸好的东西,能差到哪里去? 这下子,那些夫人小姐们坐不住了。 有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上前,“世子夫人,这香水您可还有?我家老爷有位妾室,身上总有味儿,但她长得标致,老爷又舍不得赶走,甚是苦恼。你若还有,能不能卖我一瓶?” 宋暖意笑意轻浅,“国公夫人,女子身上有味儿,要先寻找缘由。除了狐臭汗臭,还有可能是体内发炎溃烂,得治,不是香水能掩盖住。” “啊?”国公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莫非真是那个贱人烂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几乎抑制不住的窃喜,“您会医术,能不能上门帮她看看?诊金方面您放心。” 宋暖意有些为难,“妾身最近义诊也出诊,指不定何时得闲,您不如找其他大夫?” “哎,去哪儿找有本事的女大夫?”国公夫人叹气,“女子学医 很不易,十五六便得成婚生子,之后操持家务,养大孩儿又操心孙子孙女,哪儿还有空闲出去给病人看病?” 提起这个,其他女子也纷纷感叹,“男大夫给咱号脉都搭跟丝线,有时看得不准也不敢说。” “可不?有点小病小痛就忍着,若是私密处有毛病,更加不敢提。” “哎,我一个远方亲戚半年前生的孩子,那底下裂开,至今未长好。” 众女子嘻嘻哈哈,有些羞臊和难以启齿,但说开了又都想说,气氛比方才活跃有趣多了。 长公主让下人先上些点心让大家吃,免得一会儿去梅林饿肚子。 没有规定谁坐哪儿,长公主和宋暖意一桌,身边都有不少妇人都围着聊天。 发现宋暖意很好说话,有教养,懂进退,加上她医术好,说起妇人病又头头是道,这些女子便起了与她结交之心,从她手里预定了不少香水、香薰,也约好让她上门看病的时间。 两刻时后,长公主的侍女匆匆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长公主微微蹙眉,犹豫了下,轻轻揽住宋暖意的肩膀,跟她说,“三皇子想单独见见你,你若不愿,本宫便帮你推了。” 宋暖意很是吃惊,慕容琛对白安宁死心塌地,找她做什么? 意图不轨?警告她?还是杀人泄愤? 光想一下便让人不寒而栗,宋暖意可怜兮兮的看着长公主,“我不敢,也不想去。” “那便不去。”长公主对心机深沉的侄儿也没什么好感,于是交代底下的人,“去回三殿下,世子夫人正替本宫和众多夫人针灸把脉,一时抽不出身,让他有事去梅林那儿说。” 侍女下去回复,宋暖意目光扫视一圈,有些意外,白安宁居然不在? 过一会儿,长公主领着众女,把各自的丫鬟侍女叫上,走出院落,往梅林而去。 隔着一道长廊的对面,有一群贵公子,以几位皇子为首,边聊边往前走。 众女害羞低头,或是退到角落整理衣裳、掏出小铜镜涂脂抹粉,务必要给对面的人留下好印象。 但长公主却催促,“行了都很美,咱们与对面众男子一起上山,无需拘束,大方点,啊?” 她是打着让男女相亲的主意设的宴,自是要和对面的男子一同走才好的。 姑娘们羞哒哒跟上来,有的也大着胆子看对面,很是兴奋地小声哔哔,“哎,他们看过来了。” “没想到大皇子也在。” 宋暖意心头微动,不动声色用眼角往那边瞟了一眼。 无他,仅仅只是好奇。 作为皇族嫡长子,大皇子沉稳精明有担当,是当之无愧的储君最佳人选,皇帝也让他揽些权,参与政务。 然而,除了魏临渊,谁也不知大皇子是个断袖。 在书中,魏临渊除掉通敌叛国的三皇子,下一步,便是阻止大皇子势力扩张,将他的爪牙全都砍掉,最终他抑郁寡欢离世。 他很出色,可文武百官不会接受一个不能诞下皇嗣的皇帝,那代表着不祥和朝堂的动荡不安。 为了江山社稷,魏临渊不允许他上位。 此时只见此人身躯颀长,墨发束冠,衣袂飘飘,淡淡的阳光撒在他俊朗如玉的脸庞,像给他镀上一层金光,显得格外矜贵。 好看! 宋暖意暗地里嘶哈嘶哈,面上装高冷。 她身边的妹子倒是大方许多,一脸花痴相,“大皇子长得真好看。” “大皇子旁边的孟少爷才最俊呢。” “后面那位是谁?他风骨铮铮,清清冷冷,与我家姐好般配呀。” “咦,不害臊……” 少女们嘻嘻哈哈打闹起来,宋暖意往里侧躲了躲,不禁有些羡慕她们的活泼。 她经历太多,心境终究有些沧桑了。 对面的男子也都往这边看来,和身边人说笑,也想引这边的注意,让宋暖意想到了孔雀开屏。 “嘘,别闹,国师来了。” 有谁提醒了一句,所有嬉闹的少女,和心潮荡漾的少男,便都老实严肃起来。 宋暖意没往那边看,但能感受到几道视线,但都比较温和。 可此时突然多了一道锐利灼热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她想忽视都不能,便顺着回望过去。 第72章 竟是三皇子 那人就站在众男子中间,通身寒意凛然,气势迫人,与她四目相对。 他还是那样淡漠无波的样子,可他那双深邃的眼底里,却藏着对她的占有欲。 她也见识过隐藏在他这副好皮囊下的疯狂偏执。 经常见到他脸上染着情动的薄红,汗珠从精致的下巴滴落,再一颗颗砸到她身上,烫得她心尖儿都颤抖…… 夭寿哦,她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这些! 宋暖意小脸微红,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对面魏临渊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 有个小姑娘逮到,很是稀奇地小声嚷嚷,“天哪,国师笑了。” “没看到啊?” “真的,他笑起来真好看。” 宋暖意有种感觉,那家伙是在取笑她害羞。 啧,闷骚的狗男人! “哇,那个是尚书府的嫡女白安宁?” 众人都往身后看去。 白安宁白衣胜雪,白皙软糯的小脸挂着柔美的淡笑,逆着光,迎着众人,缓缓走来。 那衣裙是质地轻薄柔软的丝绸,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段。莲步轻移,如一朵清雅脱俗的白莲,不扎眼,却让人难以忘怀。 “她好像仙女下凡。” “故意掐着这个时候出来,好引人瞩目,真是好心机。” “她和国师同时出现,俩人不会一起来的吧?” 贵女们有些妒忌,吱吱喳喳的特能说,宋暖意耳边全是她们细碎的声音。 不过,她感觉白安宁会在这里搞事,她告诫自己,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应对才好。 白安宁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长公主跟前,落落大方行礼,“臣女马车坏在半道上,故而来迟,还望长公主恕罪。” 她向来知书达理,诗词歌赋也不在话下,长公主还挺喜欢她的, “好端端的车子怎就坏了?” 白安宁眼尾红红的,有些委屈,期期艾艾的。 这样的她更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并且脑补一出小美人儿被算计、欺负的大戏。 果然,长公主心疼地拉住她的小手,“别理那些个不长眼的阴险腌臜货,回头本宫让琛儿给你出气。” 白安宁“嗯”了声,满眼的感激,“谢谢皇姑姑。” 长公主很重视亲情,一声“皇姑姑”喊得她心头软,握住白安宁冰凉的小手,“你怎的穿这么点儿?还站在那冰天雪地里等修车?傻不傻?你应当唤人去三皇子府中借马车呀。” “没呢。”白安宁摇了摇头,白皙的小脸有些红,眼神不受控制的往魏临渊那边飘了飘,“恰巧国师经过,他把马车让给了宁儿,自己回府骑马过来呢。” “国师倒会怜香惜玉。”长公主脸上神色淡了些,不着边痕地收回了手。 白安宁立即察觉出长公主的不悦。 对方觉得她与国师纠缠不清而反感了! 她面色不变,一派天真,“国师从小就当宁儿亲妹妹般疼,舍不得宁儿在那儿受冻呢。” 长公主叹气,只当她对男女之情懵懂无知,心里那点气也消了。 “走吧。” …… 梅林很安静,仿若远离尘世喧嚣,神秘而幽深。 原先的山被推平了才栽的树,走路并不会太累。 梅花品种很多,红的如火,白的似雪,粉的像霞,争先绽放着属于它们的娇艳与风骨。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清幽的香气,沁人心脾。 一阵寒风袭来,好像下一场花雨,落英缤纷,美轮美奂。 在这么浪漫唯美的氛围下,少男少女们心湖激荡,两相对望,情愫与暧昧在空中滋生。 而梅林太大,大家也都各自带着小厮丫鬟分散了走。 宋暖意的身体好废,走没多久就累得不行,远远落在人家后面。 她坐在一方石凳上歇息,明玥拿出一方帕子,擦去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有些心疼,“小姐,你看起来好累,不如咱们回闻香苑等大家好了。” “你说得有道理。” 宋暖意主打一个她是废柴但听劝,起身和明玥就要往山下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侍女急匆匆而来,“世子夫人,长公主有事找您,请您随奴婢过去一趟。” 宋暖意认得她,确实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是什么事儿呢?” “长公主不让说。” 宋暖意沉吟了片刻,“你带路吧。” “是。”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在前面。 明玥有些紧张地拽了拽宋暖意的衣角,宋暖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 梅林很大,脚下的小路曲曲绕绕,越走越偏。 正当宋暖意要打退堂鼓的时候,那侍女停了下来。 “长公主就在前面,世子夫人一人过去即可。” 言下之意,明玥要留下。 宋暖意往那亭子看去,是有这么一个人坐在那儿。 隔得远,又有梅树阻挡,看不清那人样子,可看那衣服颜色,并不是长公主。 但来都来了,她想去看看。 而且,对方孤身一人,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她倒也能全身而退。 宋暖意拾级而上。 亭子两边梅花灼灼,热烈而奔放,那人的模样隐在其中,有些神秘,宋暖意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台阶还剩两级时,那人转过身来。 “是你!” 竟是三皇子! 皇室众人都长了一副好皮相,这位三皇子身子单薄了些,但他长得很高,如修竹松柏。 他黑色瞳仁清浅透亮,看她时带着几分柔情。 他文质彬彬的抱拳告罪,“世子夫人不肯见本宫,本宫才出此下策,还望世子夫人原谅则个。” 宋暖意感受不到他的恶意,便走完最后两级台阶,停在那儿。 “不是妾身不肯见三皇子,妾身确实是走不开。不知三皇子找妾身,所为何事?” “昨日侍女去给本宫抓药,得到世子夫人提醒后,给本宫找了几位大夫会诊,结果与世子夫人说的一致,那两味药不对。 世子夫人救了本宫一命,本宫理应要父皇禀明,重重酬谢您,只是本宫的病情不宜公开。本宫当面跟您道声谢,回头再让人送上谢礼。” 原来是这样。 宋暖意颔首,“不过举手之劳,三皇子不必客气。只是三皇子让大夫确诊病症、对症下药才好,昨日那药方,未必适合。” 慕容琛面露一丝苦涩,双手背负在后,语气怅然,“本宫确诊为肺痨,药方是有所更改,就是这病,未必能好了。” 宋暖意挑了挑眉。 第73章 威胁她 他真得了肺痨? 可孟知衍说他身体很健康的? 还有,不知为何,她也感觉那天晚上,在国师府陪着白安宁的三皇子,和跟前之人不太像。 不是外貌,而是气质上的细微差别,要明说的话,就是那人沉闷些,眼珠子有些黯然,没这位灵动。 难道是双生子? 那也不太可能啊。 见她不说话,慕容琛眼眸微闪,又道,“本宫冒昧来见世子夫人,是想请世子夫人为本宫做针灸。” 宋暖意看向他,阳光洒落在他乌黑细软的长发上,黑亮的眼睛满是诚恳,显得乖软无害。 她斟酌着开口,“白姑娘也会针灸,她又是三皇子的未婚妻,您应当找她。” 慕容琛眉眼沉了沉,语气也变冷,“她不及你。” 什么意思? 宋暖意蹙眉,感觉这三皇子和白安宁之间,似乎也不简单。 尤其是,他纵容白安宁与魏临渊亲近,这换做是哪个男人都做不到吧? 慕容琛瞧见她眼里的吃惊,找补了句,“本宫是想说,宁儿的医术,不及您。” 宋暖意原本想顺水推舟应下,好去挖掘这三皇子的秘密,但她想想还是拒绝了。 这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她不想以身涉险。 “妾身不合适。” 慕容琛似乎早料到她不会答应,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可说出口的话,却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 “世子夫人可知道,织金锦原产地在哪儿吗?” 宋暖意只觉得脑子“轰”一声,空白一片。 “织金锦”乃是用金线或金箔捻成丝线织造而成,代表着奢华与高贵。 宋家是织金锦唯一的商家,也因此而成为皇商。 而织金锦的织造术,是她祖父在西域经商时,偶尔救的一位洋人与他一见如故,传授所得。 这原本没什么,可有些人会拿此事大做文章。 在书中,女主白安宁便污蔑祖父是阿珊王朝的奸细,经商所得全部用来支应阿珊王朝的军队。 她还找了几位阿珊王朝的证人,祖父如何获取的技术、如何与他们的人对接,每年又贡献王朝多少银子,都说得头头是道。 祖父已去世,父亲百口莫辩,最终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连诛三族。 织金锦是宋家最重要的产业,她穿过来,一时没想到将这项产业撤掉的法子,便先放一放。 可眼下这三皇子却主动提出,摆明了要拿这个威胁她! 他究竟想干什么? 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给他治病那么简单! 宋暖意面色不太好看,“妾身愚笨,不懂三皇子的意思。” “不,你懂的。”慕容琛笑容干净,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的,竟有些可爱。 但他变成了狩猎者,亮出了爪子,她稍不注意,全家都会被他撕成稀碎。 宋暖意背脊被汗水湿透,她深吸了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三皇子,我宋家光明磊落,这织金锦的技术,乃是一名洋人微报答我祖父的救命之恩所增,这有何不妥?” “世子夫人聪颖过人,又何须本宫挑明?”慕容琛直勾勾地望着她,嘴角漾着令人目眩的笑意,“这茫茫人海,你找不到那洋人替你祖父作证的。” 宋暖意手指甲掐入手掌心,“你就不怕我把你患肺痨之事传出去?” 储君必须有健全的精神,强壮的体魄,他得了这种病,不必等死的那一日,便已被踢出局。 慕容琛勾起她的一缕秀发,在掌中把玩,笑意也不达眼底,“你若不治本宫,本宫唯有等死,还怕你把消息传出去么?” 这又是一个疯批! “好,我答应你。”宋暖意立即说,“我帮你治病,不能再有别的附加条件。” 先稳住他,再想法子解决! 慕容琛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看她。 宋暖意紧张得心脏乱跳。 这货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野兽,看到她这个猎物,那高涨的野心和欲望,一触即发。 麻的,为什么会这样啊。 在这之前,她明明都没接触过他! “好。” 猎捕的亢.奋,让慕容琛嗓音低哑,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朝着宋暖意逼近,眼底压抑着兴奋,“意儿,明日来本宫府里。” 宋暖意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后退,“不用,一会儿在公主府,我给你治……” “本宫再说一次,本宫的病情不能泄露。”慕容琛笑意不达眼底,“是不是要让本宫用别的法子,意儿才能记住?” “好,妾身记住了,妾身先行告退。” 宋暖意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扣住,撞入他单薄却有力的胸膛。 他贴着她耳边说,“意儿要乖,不然本宫会忍不住,欺负你……” 宋暖意浑身鸡皮疙瘩冒起,这时却忽然响起一道清悦的声音,“三皇子,是你在那儿吗?” 慕容琛浑身一僵,宋暖意挣脱开去,而后小跑着下台阶。 “宋暖意?你怎么在这儿?” 白安宁满眼妒意,“你和三皇子单独在一起?” 宋暖意从未有过一刻,比现在感激她的出现,“三皇子方才晕倒了,我给他扎了几针。” 说着她转过身,朝慕容琛眨了眨眼,是挑衅,也是警告。 别想抓住她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惹毛了她,她就公布他的病情,大不了同归于尽。 慕容琛微微有些诧异,随之邪魅一笑,凛然危险。 意儿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白安宁见这俩人眉来眼去的,心中妒火熊熊。 这贱人,勾引国师还不够,如今还想染指三皇子,自己不会放过她的! “三皇子,你怎会晕倒?”白安宁提着裙摆,跑上台阶,一脸的心疼,“宁儿陪你下山找御医吧。” 慕容琛用内力逼得面色隐隐发白,“本宫的低血症犯了,你剥颗糖给本宫,可好?” “好,宁儿给你剥。” 白安宁从衣袖里摸出两颗糖。 宋暖意转过身,若有所思。 慕容琛有低血糖? 这事儿还让白安宁知道,对方还很体贴的随身带着糖,说明俩人很亲密。 可慕容琛为何又对自己那样? 哎,一团乱麻。 宋暖意想不通便不想,准备下山。 然而,她走到小路的出口,却没发现那侍女和明玥,反倒是冯更年长身玉立的站在那儿。 他清冷出尘,整个人如雪巅之莲,淡淡的疏离,只可远观。 “冯公子。”她喊了一声,对方眉眼便柔和了几分。 “在下有些事,想与世子夫人说。” 宋暖意笑容牵强,“好、好啊。” 心里却嘀咕,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要避开人单独找她! 这位还是长公主的人,他就不怕别人看见吗! “边走边聊。”他率先走在前头。 宋暖意落后几步才跟上,距离拉得这么远,旁人总不会说什么了吧? 第74章 她对长公主有恩 冯更年越往前走,和她距离越拉得远,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她。 “可是累了?” 宋暖意微笑,“咱俩得保持距离避避嫌呀。” 她倒是直接。 冯更年的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他在笑,很浅很浅,黑眸如宝石般璀璨。 宋暖意惊叹,真是个干净剔透的少年啊,假如自己的心理年龄再减几岁,又是单身,她或许会忍不住追求他…… 冯更年嗓音清越,“世子夫人,这周围都是人,您放松些,无需这般如临大敌。” 宋暖意看了看四周。 她方才被那侍女带着越走越偏,远离了人群,不知不觉间跟冯更年走了出来。 大家都分散了走,三三两两扎的堆赏花聊天、吟诗作对,瞧着挺惬意。 也有人在看她和冯更年,但至少,他俩没那么显眼。 “呵……”宋暖意干笑了声,“那咱就在这儿说?” 冯更年指着不远处的亭子,“去那儿吧。” “还是别了,我本就名声不好,可不能连累你。” 开玩笑,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单独和他呆在一起啊。 “我不在意。”冯更年有些无奈,“你也连累不了我。还有,”他目光灼灼,“去世的驸马是我兄长,长公主是我亲嫂子,不是外面传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 宋暖意惊愕,竟是这样?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跟琉璃似的,漆黑又通透,惊讶的样子,很是可爱。 冯更年的嘴角微微地勾了勾,“你莫怕,嫂子她是个极好的人,你对她有恩,她会护着你的。” 宋暖意合上微张的小嘴,“我对长公主有恩?我自己怎么不知?” 冯更年倚着一棵老红梅树的树干,“这便是我想跟你说的。三年前,长公主在护国寺山脚下遇到暴雨,马有些受惊,拖着车厢在山道上横冲直撞。 你恰巧看见,便让下人抱了几块大石头横在路中间。马车被绊倒、散架,你又让长公主上了你的马车。这些,你都忘了吗?” 宋暖意脑子有这些记忆,但不深刻。 原主性子怯懦,又有些淡薄,心地却是善良的。 她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也没跟谁提起,更没指望对方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宋暖意嘴角含笑,“不过举手之劳,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长公主回去给你送了些金银玉器以及信物,你全都给退了回去,她便知你是个淡泊名利的,便没再打扰你。” 因为没看到信物,原主也就一直不知自己救的人是长公主。 冯更年看着树上的红梅,“顾青欺你辱你,长公主帮你敲打过他几回,怎料他与贺嫄走得越发近,她认为自己弄巧成拙,对你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便歇了帮你的心思。你那日让我配合你,我去请示长公主,她很高兴。” 宋暖意一诧。 她说怎么冯更年给她这么大一笔佣金,原来是长公主换着法子给她送钱呀。 这些天她白忐忑、担心了。 “长公主待我极好,我也很高兴。” 她盈盈浅笑,双眸水汪汪的,像是九月的晴空,温柔又明媚。 冯更年的心弦,像是被轻轻撩拨了下。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边响起长公主的忠告:“暖意是个好女子,可她成了国师的人,这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实。先不说她心中有没有你,即便有,中间隔着个魏临渊,你二人也不会幸福。” 长公主这话,一阵见血。 冯更年懂,也没有往宋暖意跟前凑。 但是,见她一次,心里的欢喜就多一分。 脑子里整天都想着她,舍不得她难过,想看她笑,想把这世上一切美好都给她。 他大抵是,克制不住了的…… 耳边听见她娇柔的嗓音,“对了,冯公子,你是怎知我在这儿的?” 冯更年回神,长睫垂下,掩盖住眼里的情绪。 “长公主的侍女将你丫鬟抱下山,说是体力不支昏厥,我放心不下,便顺着那条路往上……”冯更年忽然顿住,看向她身后。 宋暖意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顾青背着双手站在那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神复杂。 他的目光太具有侵占性,让宋暖意很是不舒服,开口便带了几分讽刺,“你相好都流血了,怕是要流产。那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骨肉,你不去照顾她,还有心思在这儿晃?” 淡淡的阳光,金黄中掺着桃花的红晕,映得她小脸发白里透红。 她穿得素净,不妖不媚,却漂亮的不像话,像草尖儿上的一颗露珠般的晶莹剔透。 “太医给她诊治过,并无大碍。”顾青看她看得错不开眼,“眼下已回府,会有丫鬟照顾她,用不着我。”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冯更年一眼,“你与冯公子避开大家在此,是有什么外人听不得的话要说吗?” “关你何事?”宋暖意翻了个大白眼,“冯公子,我们走。” 她转过身下山,手却顾青抓住,“我是你夫君,如何不关我的事了?” 他的手跟铁钳一样握得死紧,宋暖意眼角都红了。 不是她忍不了疼,而是这具身体太娇气,痛觉又太过灵敏! 她看起来好委屈,就连嗓音都软绵绵的,带着哭腔,“你放手……” “放开她!” 带着怒气的声音来自两处,一处是冯更年,一处是孟知衍。 他俩发声的同时,也飞身扑来。 顾青脸上挨了一拳,腹部被踹了一脚,痛得他弯下了腰。 得到自由的宋暖意飞快退开,却发现另外还有一道如刺骨寒冰般的视线,是来自魏临渊的。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宋暖意咽了口口水,妈呀,她出息了! 那仨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打生打死,衣袂飘飞。 顾青好歹是上过战场拼杀过的,他的招式老练狠辣许多,即便是二对一,他一时也没落下风。 “哎呀,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快住手呀。” 白安宁站在台阶上,阳光从树叶上照射到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清纯又乖软。 慕容琛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后。 不愧是女主,她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三人也不打了,快速分开。 宋暖意想起孟知衍身上还有伤,昨晚才给他上了药,就有些生气,上前小声说他,“你伤还没好,怎的又跟人家打架?不想好了是吗?” 她分明是斥责的,可嗓音却娇滴滴的,像跟人撒娇一样,让人心尖儿发颤。 第75章 传说中的修罗场 顾青面色变得很难看。 冯更年的嘴唇抿成直线。 魏临渊整个人化作千年寒冰。 只有玉芝琼树般的孟知衍轻笑了下,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眼眸摇曳生光,又像盛满了星辰。 “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不过我有分寸,不会再让自己受伤的。” 顾青冷笑,“孟大夫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家夫人有颗博爱之心,即便是阿猫阿狗伤着,她也会心疼包扎的。” 孟知衍似笑非笑,“是吗?可我瞧着,顾世子的嘴角也受了伤的。” 顾青用力抹了下嘴角,一手的血。 所以,宋暖意对流血的他视而不见,反而去关心别的男子! 讽刺别人是猫狗,可自己呢? 岂不是连猫狗都不如? 顾青只觉得心口发堵,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意儿,到我身边来。” 宋暖意像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大步往山下走。 她听见白安宁在身后惊叹,“临渊哥哥,这边有许多你喜欢的绿梅呢。冰清玉洁,宛若梅中仙,好美呀。” 宋暖意没听见魏临渊应答,倒是慕容琛说,“本宫有些饿了,先行下山,国师陪宁儿走走吧。” 宋暖意暗暗吐槽,不陪自己的未婚妻,反倒推给别人,也真够奇怪的。 不过,这人表面装得人畜无害,内心却是个病娇疯批,比魏临渊的第二人格过之而不及。 不能跟他一块走! 宋暖意这般想着,脚步放得飞快。 却没留意脚下有几级台阶有青苔,脚下一个打滑,身子往后仰倒。 台阶都是石头砌成,她这一摔,脑子估计得开瓢! 她尖叫出声,是真的害怕! 然而,预想中的痛没有传来,她落入了一个清冽的熟悉怀抱里。 她睁开眼,对上魏临渊深入古井的双眸,他黑色的瞳仁里反射着细碎惊恐的光。 他定是在偷看她,才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危险,而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到跟前,护住了她。 这是他的本能。 她成了他的本能。 他也被吓到了,即便救下了她,仍然惊魂未定。 呵,他再不愿意相信,也是对她动心了。 宋暖意心有余悸之余,却又有点小得意。 顾青和孟知衍也到了跟前,眼神都含着担忧与心疼。 他们没有立场关心她,又不想喊她“世子夫人”,看她被魏临渊搂在怀里,难受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宋暖意红着小脸从魏临渊怀里挣脱出来,低声对他说了声“谢谢”,又冲他俩说,“我没事。” 被三位最出色的男子围在中央,那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让她双脚发软,离得远远的。 白安宁幽幽地叹气,“琛哥哥,今日的花儿开得盛了些,格外的招蜂引蝶,有些乏味了呢,我也随你回吧。” 慕容琛妖娆浅笑,眼眸深藏着一丝邪魅,“既是花儿,就该肆意张扬,盛放到荼蘼,才不辜负造物者的偏爱,宁儿以为呢?” 白安宁原本就妒忌到得要命,眼下三皇子还偏帮宋暖意,言语间对还很欣赏,她的心像被人掐住般的疼,脸上的笑意,也险些维持不住。 听见三皇子这一番话,孟知衍、顾青、魏临渊等人也是神色各异。 顾青则第一次意识到宋暖意很受欢迎! 长公主维护他的事,他听说了。 而眼下,除了魏临渊,竟还有如此多的男人打她的主意! 先前都不识她的好,不去追求她、向她提亲;而今自己娶了她,又来纠缠,岂是君子所为! 顾青内心愤怒,见宋暖意提起裙角,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台阶往下走,又不由自主的喊,“意儿,你当心些!” 然而,他话音落下,宋暖意跑得更快了。 孟知衍敛了笑,“世子难道看不出暖暖在躲你?” “她与我耍小性子,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顾青睨他讥笑,“孟公子直呼我夫人的闺名,又是何居心?” 孟知衍确定自己对宋暖意的心意,也不装了,大大方方承认,“想喊便喊了。” 顾青攥着拳头,“这便是我朝首富嫡长子的礼仪、涵养?意儿乃我发妻,你此举是在羞辱她!” “暖暖准我这么喊的,她没当我外人。” 微风吹动孟知衍的衣袂,长发飘起,衬得那温润如玉的脸,有种风流的暧昧。 “找死!”顾青喉结滚了滚,再次欺身而来。 哪知孟知衍一个飘移,远远躲了去。 顾青瞳孔骤缩,他竟有如此神鬼莫测的身手! 那方才他为何会被自己打中? 难道他是故意的……想让意儿心疼? 顾青看到了真相,咬牙切齿,“卑鄙无耻!” “世子,可是恼孟某不与你切磋?可孟某身上有伤,若再次受伤,暖暖会心疼的。” 孟知衍朝他拱了拱手,目光从魏临渊和顾青跟前一一扫过,带着一丝隐晦的挑衅。 “抱歉了世子,恕在下不能奉陪。”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他腰板挺得笔直,龙行虎步,意气风发似的,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可待他走远,那肩膀便垮了些,黑眸里多了些苦涩。 他坦露自己对宋暖意的心思,是想逼退一些人。 可眼下看来,结果并不理想。 魏临渊满眼的占有欲,暖暖又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很难与他断干净; 目前尚且看不清冯更年的真实想法,但也不能忽略他; 暖暖原先心悦于顾青,观顾青神色,似乎对她也有了好感,日后撺掇她与他和离,怕是不易。 而且,暖暖并不知自己的心意。 他唯一依仗的是她的心软,以及她真心当自己朋友看待。 这条路太漫长,但好在有丝丝缕缕的光,透进来。 这便足够了。 …… 冯更年和顾青陆续离开,慕容琛忽然笑了,“国师呀,这一个个谪仙儿似的贵公子,都对某人动了凡心。你手脚再不麻利些,只怕要痛失所爱了呢。” 魏临渊眼底翻涌着一丝戾气,“本座的人,无人敢碰。” 慕容琛一愣,唯恐天下不乱般的,“可已经碰了呀,还不止一个,你方才没瞧见?” 魏临渊深深看了他一眼。 慕容琛如被定住一般,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他这目光极其锐利,宛若刀刃般将他生生剖开,让他的心思无法遁形。 他看出自己什么了吗? 魏临渊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琛哥哥,我们也走吧。”白安宁柔声说,挽着慕容琛的胳膊。 “你自己走吧,我想静静。” 慕容琛甩开她的手,反而转身往山上走。 第76章 无名无分跟他 “琛哥哥……”白安宁唤不回他,气白了一张小脸。 同时又有些疑惑,她怎么感觉今日的三皇子,与平时不太一样? …… 一见到宋暖意,长公主便抱怨,“你人去哪儿了啊?你再不回来,本宫可要亲自带人搜山了。” 她的言行都很随意,没有半分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压迫之感,是真心拿宋暖意当朋友的。 宋暖意心里暖,在长公主耳边低声说,“三皇子让妾身去他府上给他治肺病。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便让您的侍女把妾身带过去,他亲自与妾身说。” 长公主眉眼一沉,面罩寒霜,“慕容琛,他可真行啊,平时装得老实巴交,却把手伸到本宫这儿来了。真是应了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这就找他去。” “长公主,您息怒。”宋暖意忙拉住她,“您这赏花宴才进行到一半,大家都离不开您,您可不能走,回头再找他也不晚。” 长公主一想也是。 这时她怀里的小璃哼哼唧唧,湿漉漉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宋暖意,小模样可怜又委屈。 方才宋暖意爬山,她没爬,便把小璃抱走了的。 她有些吃味,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小没良心的,亏本宫带了你这么久,见到她就黏上去,本宫不要面子的嘛?” 宋暖意笑着接过小璃,“您金枝玉叶,通身威严,它战战兢兢的,哪敢待在你身边?” “你几时学的这般油嘴滑舌?”长公主掐了掐她的小脸,满手的嫩滑,眼里却带着几分探究。 宋暖意眸光顿时黯然下来,语气装得轻快,“我这都被丈夫抛弃了,我还不学点儿好的,以后还会有谁喜欢我呀?” 长公主一听心疼了,“某些人眼瞎心盲,你再好他也看不见你。”她望着某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烂人踹了便是,不值得你伤神。你该苦恼的是,自己要如何才能平庸些,不会引起全国都男子的争夺。” 宋暖意“噗”地笑出了声,“您可真会夸人!谢谢您,我有被安慰到。” 长公主也乐,“本宫可不是硬夸。” 她揽着宋暖意的肩,转了个方向,“你瞧瞧,本宫可有说错?”孟知衍、冯更年正不约而同地往这边走来。 一个温润矜贵,玉树临风。 一个如雪山之巅的雪莲,清冷脱俗。 哎呀,无福消受。 宋暖意有些尴尬,“那什么,长公主,妾身那昏迷的丫鬟在哪儿?妾身找她去。” “随本宫来。”长公主往里边走,“本宫先前不知此事,这便把大宫女喊来询问……” 长公主话还没说完,便瞧见明玥手扶着额头,跌跌撞撞走出来。 “明玥。” 宋暖意上前扶她,“你怎么样了?” “夫人,奴婢没事……”明玥红着眼,“长公主那侍女……” 长公主追问,“本宫的侍女怎么了?” 明玥这才留意到身边的长公主,慌忙跪下磕头,“回长公主,那侍女不知为何打晕了奴婢,奴婢醒来便在屋内了的。侍女让奴婢转告几句话给夫人,跳窗而逃了。” 宋暖意与长公主对视一眼,追问,“她留下什么话?” 明玥眼珠子转了转,夫人当着长公主的面这么问,那她就能直说。 “夫人,侍女是代三皇子传话的,一是,让你不要太过相信三皇子;二是,您要提防白安宁,三是,您要离国师远点儿;第四,您何时得闲,去清欢楼找孟掌柜,三皇子想与您见一面。” 宋暖意内心无比震惊,半晌没吱声。 长公主也皱眉,“这老三在打什么哑谜?云里雾里的,谁听得懂?” “或许他想引起妾身的注意。”宋暖意轻咳了声,顶着长公主古怪的目光,厚着脸皮,“没错,三皇子对妾身动了心思,方才把妾身喊到亭子里表白了。” “哦……”长公主恍然大悟,“本宫就说,让你看病写封信就能说清楚便是,为何非得亲口对你说,原来老三是打你的主意。” 顿了顿,长公主又忽地想起什么,“不对啊。既然他约你见了面,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得经过侍女传话?还让你不要太相信他,他脑子坏掉了么?” 宋暖意一时也没想明白,不过,三皇子这人很不对劲。 “许是这故弄玄虚,也是吸引我的手段之一?” 反正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脏水全泼他身上得了。 长公主上下打量她,深以为然的点头。 “你这勾魂摄魄的小狐狸,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又美又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勾了许多人的魂。” 宋暖意尬笑两声,“我当作这是您对妾身的赞美。” “嗯,本宫也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长公主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感觉跟宋暖意讲话很有趣,直接爽朗,没那些弯弯绕绕。 明明才第二次见面,让人很放松,有说不完的话。 俩人边说边往外走。 长公主时不时偷看宋暖意的盛世美颜,想着她如今的处境,没忍住,“你以后怎么办?就这么和顾青耗下去啊?” “怎么可能呢?”宋暖意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不是让冯公子配合我,让顾家借了百万银两的债吗?他们倒台之前,我就撤了。” 长公主眼睛清亮,“你真是这么打算的?” “当然啊,他们指定还不上的,倾家荡产了要,我还不跑路?” 够直接啊! 长公主笑出了声,“你这坏丫头,他们还不上,本宫可要破产了。” “不至于不至于,我哪儿敢坑您。”宋暖意笑得谄媚,“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更何况这偌大的伯爵府,底蕴摆在那儿,那些古董字画什么的多值钱啊。到时他们要真还不上,您就给他掘地三尺,就不信抵不上这百万数。” 长公主又没忍住掐她的脸,“他们还不上,就拿你这小妖精来抵债。” 宋暖意笑嘻嘻,“能的,能的。” 长公主乐得不行,这时侍女来汇报,“宴席即刻开始,恭请公主上座。” 长公主没聊够,不耐烦挥手,“有些宾客还没回来,先找人去梅林寻一寻,等人全回来再上。” 侍女退下,她又问宋暖意,“你跟国师又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无名无分跟他啊?” 第77章 白安宁的名场面 宋暖意讪笑道,“嗐,他有意中人,不喜欢我。我呢,对他也没兴趣,我就是想玩玩他。” 她说完就感觉到冷飕飕,像是被凶兽盯上似的毛骨悚然。 但她四周张望,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玩?”长公主匪夷所思。 女子失身,被视为不洁,名声也毁个彻底,日后想再个好婆家很难。 无论如何,都是女的吃亏。 可她居然主动去玩男人? 玩的对象还是那个生人勿近的国师? 这一点长公主无法接受,不悦地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女人玩男人,玩得起吗?不说那些世俗的眼光,就单是身子都受不住。” 她压低了声音,贴着宋暖意的耳朵说,“要吃药打胎,还会得病,你可不能犯傻。” “长公主,妾身本就会医术,会保护自己。”宋暖意笑道,“妾身和国师都是自愿的,谁也没吃亏。” 她说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长公主,您有没有觉得冷?” “有。这儿风大,进去说吧。”长公主走在前头,“你自己有数就成。但不能再这么不清不楚,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妾身知错,等妾身从伯爵府脱身,便与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的。” “呵,总算没傻透。” “……” 一道身高的身影正站在盆栽后面,刀削斧刻般的脸庞被花树遮挡,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眸光黑沉得要滴出水来。 玩他? 老死不相往来? 很好,宋暖意,本座就想看看,你是如何踹掉本座的! …… 侍女侍卫集体出动,总算把那些落单的的宾客,全找了回来。 宴席设在正殿,中间留了很大的空地,一会儿有贵女上去献艺。 每人都是单独的食案,座位分为男左女右,根据身份的高低划分前后。 当然,也有个别交情好的,拼坐在一起。 宋暖意的位置在最前面,和长公主的挨得很近。 菜肴全部上完时,长公主索性弃了自己的桌子,和宋暖意坐在了一起。吃到好吃的、不好吃的食物,都要交流一番。 魏临渊的位置,其实就在宋暖意隔壁,可她眼里只有长公主,将他忽略得彻底。 有大宫女来请示长公主,是否可以让人上台了。 长公主挥手,“上吧,不然等大家吃饱喝足,就都没心思待这儿了。” “是。” 大宫女下去与掌事嬷嬷、乐师等商议一番,将长公主请回了座位上。 长公主说了些场面话,而后直言,“今日难得大家高兴,各位贵女有才艺的,不妨上台展示一二,为大家增些雅兴。” 贵女们都有些羞涩、紧张,没有谁愿意当出头鸟。 倒是白安宁落落大方站出来,“臣女才疏学浅,愿给长公主献丑一段舞艺。” 长公主眼里流露出激赏,“好,本宫拭目以待。” 若不是白安宁挺身而出,可就有些冷场了,长公主挺感谢她的。 “请准许臣女下去做准备,大家稍等片刻。” 长公主自是准的,只是白安宁一走就是一盏茶工夫,她等得不耐烦,那点感激之情也荡然无存。 她又走下来,和宋暖意挤在一起说话。 众人窃窃私语,“这世子夫人给长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怎的与她这般要好?” “宋暖意失身于国师而今处境堪忧,再不巴结长公主,怕要被伯爵府扫地出门了。” “今日国师是稀客,长公主都没招呼他,回头怕要被他针对了。” “……” 宋暖意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她正跟长公主说,“妾身送您的香水呢?您拿出来喷点儿。” 长公主拒绝,“正在用膳,喷什么香水?不喷。” 宋暖意谆谆诱导,“喷了会有奇迹在您身上发生,你确定不试试?” “什么奇迹?” “暂时保密。” 这勾起了长公主的好奇心,“你莫要骗本宫,不然本宫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宋暖意神秘一笑,“妾身不敢,您等着便是。” 长公主即刻让侍女把香水取来,走到隔间往喷了一遍。 “好香。” 她也爱美,身上香喷喷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这时,在宴席的中间,宫人先摆上几个衣桁,挂上马灯,再搬乐器。 殿内光线是有些暗的,马灯暖黄的光芒打在白安宁身上,有一种古典风韵的美。 她凝脂般的小脸透出淡淡的红晕,宛若一朵不胜娇羞的睡莲。 略带着些许不安和紧张,反而让人觉得她分外的娇羞、纯真,许多年轻男子看得错不开眼,心头砰砰直跳。 乐师就位。 白安宁冲他们点点头。 她身上穿着轻薄柔软的丝绸衣裙,勾勒出她迷人的曲线。 玉臂轻展,指尖轻捻,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音乐起。 白安宁轻盈踏步,如同踏云而行。 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犹如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 音乐渐入佳境,她的舞姿也随之变得热烈但又不失柔美。 时而旋转如风中落叶,轻盈飘逸;时而低眉垂首,宛如月下兰花,含蓄温柔。 她的眼神很到位,时而悲愤,时而惆怅,时而含情脉脉,十分传神,让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跟随她转动。 她的美,她的情,她的魂,都藏在这支舞蹈中。 宋暖意一面吃着美食一面暗叹,不愧是女主,这舞艺可真绝,都赶上专业的舞蹈演员了。 此外她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便展示一样都能碾压各路天才少女。 宋暖意吃着芙蓉羹,忽然耳边惊叹声四起。 她一看,顿时也兴奋了。 来了来了,女主的名场面来了。 白安宁身上的白衣,不知为何多了些星星点点的光,一闪一闪熠熠生辉,令她一颦一笑都充满了神秘而灵性的魅力。 许多蝴蝶从门窗飞了进来,围绕着白安宁,穿梭在她的发丝裙摆之间,或是停留在她的指尖、肩头,与她翩翩起舞。 “哇!” 这神奇的现象深深震撼了每个人的心。 梦幻、唯美,同时又有种面对未知的敬畏,让大家心潮澎湃、激昂。 “太美了,花仙子也不过如此!” 第78章 招蜂引蝶 “这白家嫡女竟能引来蝴蝶,定是有大运气在身的。” “可惜她许配给了三皇子,要不然,我明日便让我娘去提亲。” 宋暖意嘴角含笑,将大家的反映,都看在眼里。 三皇子嘴巴微张,眼眸半眯,流露出丝丝迷醉。 原书中他便是个恋爱脑,为与魏临渊争夺白安宁,做了许多蠢事。 而孟知衍原先在义诊时就对女主产生了情愫,看到她跳了这支舞蹈后,他整个人都痴了,爱意值拉满。 魏临渊更不用说,在原主下去卸妆时,他直接把人抓走强吻。 同时他压抑的爱意如洪水爆发,下定决心把三皇子拉下马,开始对女主强制爱。 白安宁因这支舞而名动天下,男主男配为她癫为她狂。 然而,或许是自己穿越过来发生了蝴蝶效应,眼下三皇子并没有很痴迷白安宁,孟知衍与魏临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应当是他们越喜欢白安宁,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会越失望。 可他们反应都不大,这就有点扫兴了。 宋暖意撇撇嘴,略微遗憾的收回目光。 而这时白安宁一曲跳完,小脸粉红,香汗淋漓。 底下都沸腾了起来,大家都在起哄,喊她再来一曲。 白安宁盈盈一笑,微微喘气,嗓音软绵绵的,“承蒙大家厚爱,小女子亦是欢喜,还为大家准备了一首古筝曲子……” 然而,大家又发出一阵惊呼,打断了她的话。 只见她身边的彩蝶,全都朝长公主飞过去。 “怎么了这是?”长公主受宠若惊地站起身,越来越多的蝴蝶聚拢二来,围着她蹁跹起舞。 宋暖意笑道,“长公主天之骄女,福泽绵长,连彩蝶都喜爱您,想与您同舞同歌呢。” 长公主心说本宫信你个鬼,但面上笑容灿烂,又惊又喜。 对了,她方才鬼鬼祟祟地让自己喷香水说有奇迹来着…… 长公主恍然大悟,手指着宋暖意,笑容无奈又宠溺,“你的香水能引蝶是不是?” 人家白安宁费尽心思出风头,她倒好,把这个风头转到自己这边! 她一个寡居的妇人,要这风头作甚? 人家小姑娘得多伤心啊? 宋暖意无辜地眨了眨眼,“回长公主,妾身不知呀。妾身只是觉得这款香水很适合您,便送您了,哪知竟能引蝶呀。” “哎呀,”她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用手掩嘴,眼珠子骨碌碌打转,一脸的促狭与古灵精怪,“难道白小姐也在身上喷了香水擦了香膏,才把彩蝶招来的?” 白安宁脸上火辣辣的,面色青红交错,攥紧了衣摆,红了眼角。 “我、我也用了些香膏,却不知为何会有蝴蝶。” 实质上,她是专门问泽梅师太要的,道观的香油钱都捐了几千两! 宋暖意想说,招蜂引蝶不是你的本事吗? 但落井下石这种事,她不能做,败人品。 于是,她坐下来继续吃喝。 底下就有人说白安宁了,“分明是自己耍了心机引来蝴蝶,还不承认。” “敢做不敢认,虚伪。” “都有未婚夫了还如此的不安分,爱出风头,恶心!” 声声讥嘲、谩骂,让白安宁无比的难堪、尴尬。 两行清泪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沾湿,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魏临渊眉头紧蹙。 他见识到白安宁虚伪不堪的一面,心里头极为不舒服。 但见她成为众矢之,又有些心疼。 毕竟她是自己呵护了多年的姑娘啊。 接触到她无措求助的眼神,魏临渊倏然起身,大步走上台。 他冲长公主拱手,“长公主,微臣有话说。” 他身穿绛紫色的衣袍,金冠束发,如同一头雄狮站在白安宁跟前,气势迫人。 瞧着就像来砸场子的。 长公主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国师请讲。” 宋暖意挑了挑眉头,“哦豁,英雄救美的来了。” 魏临渊定定地看着她,马灯的光都化不开他眼底漆黑的森寒。 这狗男人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给白安宁难堪的吧? 好吧,她确实搞了点小动作…… 但他的样子好像要吃人,好可怕! 宋暖意怂了,低下头吃吃喝喝装死。 魏临渊沉磁的嗓音响在耳边,“不过是娱乐,并非比试,大家这般较真,对白小姐未免太苛刻了些。” 他看向白安宁,眼眸漆黑又通透,深藏着温柔,“能招来彩蝶为舞蹈增色也是本事,取笑你的人是妒忌你,不必介怀。” 白安宁眼眸含情似水,红唇微启,嗓音轻颤,“临渊哥哥……” 那副又纯又欲的样子,就连宋暖意都心动,更别说在场的男子了。 顿时就出现了许多为她开脱的声音。 “她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说得那么难听,也太刻薄了些。” “白小姐,你跳得很好,我们不怪你。” “……” “行了。”长公主出声,“没人对白小姐如何,尔等个个为她打抱不平,好像谁欺负惨了她似的。她全头须尾的站在那儿好着呢,都给本宫少说几句。” 她满眼不悦,“白小姐,你也下去吧。” 然后,她又冲大宫女发火,“还不传下一个,愣着作甚么?这都耽搁多久了?” 白安宁小脸煞白。 任谁都听得出,长公主在指责她碍事。 长公主厌恶了她!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让她双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她吸了吸鼻子,走下去时脚步踉跄了下。 魏临渊负在身后的手指蜷缩成拳,强忍着不去扶她,大步走了下去。 长公主也回到宋暖意身边,跟她吐槽,“她自己耍了心机,被人说两句还委屈上了,真能装。” 她坐下后又说,“本宫真看不惯她这般矫揉造作,也不知国师看上她哪一点儿,莫不是眼瞎。本宫喜欢你这样的,爽朗大方,真诚直率。” 宋暖意心说,因为原主救过你的命,给你留下了好印象呀。 当然她没戳穿,装得深以为然的点头。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一道能冻死人的视线,她顺着看过去,差点没吓得蹦起。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魏临渊会坐在她隔壁? 第79章 如果这便是喜欢 中间就隔着一米的距离,这么近,他又是个会武的,说什么话他都只字不漏地听进去了好吗! 宋暖意顿时焉了,捅咕了下长公主。 然而,长公主却反过来捅咕她,“快看,快看。” 宋暖意一瞧,顿时两眼发亮。 只见台上坐着一位白衣胜雪、飘逸出尘的青年男子。 他长发披散、眉目如画,星眸半阖,漫不经心地随意拨弄琴弦,优雅从容中透着慵懒的松弛感。 大家都被他这清越悦耳的琴声给迷住,鸦雀无声。 好好听呀! 宋暖意眼睛直冒小星星,看得一眨不眨,但身旁那道冰冷的目光越来越刺骨,她想忽视都不能。 她狠狠瞪了回去,这狗男人也忒扫兴了! 男子一曲弹罢,施施然下台,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瞟了宋暖意一眼。 又有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上台。 她弹的是古筝,曲子有点哀伤。 小璃在宋暖意怀里拱来扭去,哼哼唧唧的,很不安分。 宋暖意都有点烦它了,别打扰她看美人啊! 但她估计它想方便,便跟长公主说一声,抱它离开。 殿内有点闷,但很暖和。 她出来被冷风一吹,冷得直哆嗦。 小璃从不在露天方便,也不肯去茅厕,更不能有外人在。 得要在地面铺上草纸,完事儿还得用温水清洗它屁屁,娇贵得很,得有专人伺候它。 宠物什么的可爱是可爱,可特么个个都是吞金兽! 宋暖意抱着小璃去找明玥。 走到转角处,一只大手伸出抓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拽。 “啊……”她撞入一具宽阔的胸膛,鼻子被撞得生疼。 熟悉的的气息将她笼罩,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紧锁她,让她心头狂跳。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墙壁,凉得她一激灵。 她佯装镇定,“国师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魏临渊面罩寒霜,握着她的手腕推举到墙壁上,高大伟岸的身体欺上前,将她压得死死的,强悍凶猛的气息磅礴而出。 然而,他张嘴就来了一句,“不要招惹宁儿。” 特么的真会破坏气氛! 宋暖意瞪着水眸,“国师大人,您说反了吧?每次都是她找我麻烦,我不过适当反击罢了。” 魏临渊死死盯着跟前的小女人,黑眸越来越沉。 直到宋暖意感觉自己要溺死在他这深潭一般的眸中时,他再度开口,“听说你想玩我?” 宋暖意眼眸震颤了一霎,他偷听她和长公主说话了? 她立即装委屈,“我只能故作轻松那样说呀……” 魏临渊蹙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想要他娶她吗…… 他原本的声音就低沉性感,故意压低后带着几分沙哑,好听到让人怀孕。 宋暖意双脚都软了软,目光幽幽,“我不想别人同情我,这个答案,您满意吗?” 魏临渊面色冷沉下来。 “被本座睡,让你觉得丢脸?” 宋暖意咬咬下唇,带着几分倔强,“是!” 魏临渊瞳孔漆黑幽深,冰冷,沉郁,像要把她沉溺进去。 宋暖意把心一横,又加了句,“不过是你情我愿的露水姻缘,还请国师不要放在心上。” “你利用完本座,还想全身而退?” 他猛地低头,虏获那一抹诱人的红唇。 宋暖意抬膝往上撞。 魏临渊却像早就预判到一般避开,修长的双腿强势压制住她的,让她动弹不得。 宋暖意不住挣扎,小璃被挤压疼了,“嘤”地叫了声。 “小璃?” 前面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孟知衍循声缓缓而至。 宋暖意身体发僵,那脚步一步步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魏临渊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眼里的戾气在堆积。 戾气越积越多,嗜血的杀意也一点点漫上来。 他倏地闭了一下眼,而后从宋暖意怀里夺过小璃放到地上,再抱着她,闪身进了最近的一间空房。 “小璃?”孟知衍大步而来,把小璃抱起。 小家伙眼睛红红,委屈地“呜呜”直哼哼,像是在控诉主人冷落了它。 孟知衍爱怜地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毛发,又掂了掂它的身体,感觉小家伙长胖了些。 她是个心善之人,就是个小动物,都会照顾得很好。 她更不会把小璃丢在这里,除非她出了意外! “暖暖!” 孟知衍抱着小璃,疾步向前却没见她的人。 他眼眸深谙下来,转过身去别处找,脚步匆匆。 “暖暖,你在哪儿!” 宋暖意听着孟知衍沙哑地唤自己的名,每喊一声,嗓音里都会多一丝慌乱与情愫。 她下巴倏地一疼,魏临渊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捏住,眼眸有些狰狞,“心疼了?” 宋暖意咬着下唇,逐渐红了眼眶。 “你还为他哭!” 魏临渊将她推到墙上,凶狠地亲上去,擒住她的香舌不放。 “疼……” 她舌和唇都发麻,含娇带软地哼了声。 然而,换来的却是他更疯狂的索取。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和啧啧水声。 灼热、滚烫,魏临渊处在失控的边缘。 宋暖意怕了,贝齿狠狠咬在他嘴角。 趁他吃痛,她转身往外跑。 然而,她没走几步,便被魏临渊抓住了手腕,拽入怀里。 她抵着他滚烫的胸膛,急促喘息,身上的茉莉花香弥漫。 魏临渊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有情欲在翻涌,闭上眼眼,努力平息那紊乱的心跳与情绪。 忽然,有温热的水珠滴在他手背。 他高大的身躯陡然僵硬,捧住她的小脸抬起。 她的眼眸氤氲着水雾,娇嫩的唇瓣红、肿得不成样子,委屈又难过。 他呼吸一窒,周身冰冷暴戾的气息顷刻间散了几分,“莫哭……” 她哽咽道,“你方才问我想做什么,那我也想问问你,你究竟想我如何?” 魏临渊一怔,垂眸沉默。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这几日总忍不住想看她。 看见她与别的男子说话,他会妒忌到发疯。 听到她跟长公主说只是玩玩他,他感觉心痛、愤怒,又有种无力的抓狂。 自见到她,他的心情一直处在低谷,情绪完全不受他控制,恨不得毁天灭地。 不过短短半日,他就觉得像过了十年二十年那么久。 难道这便是喜欢…… 第80章 霸气护短 那宁儿呢? 曾经对她的心动,是假的吗? 魏临渊乱了心绪,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两个小人在撕扯,一个站在白安宁这边,一个倾向于宋暖意。 白安宁这边似乎要溃不成军…… 他按了按眉心,收紧搂着宋暖意腰肢的手,薄唇亲在她额头,“容我捋捋你我的事,想个妥善的法子,再给你答复。” 宋暖意心脏猛地一跳,大哥,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老娘单身日子还没过够呢。 原先她还想吊着他、不让他娶白安宁,可现在她有些怕了。 “我的身份摆在这儿,你又能想到什么法子?”她期期艾艾的,“其实您真不用这么为难,咱俩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真这么想?”魏临渊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她。 宋暖意心一横,“是。” 魏临渊推开她,背过身去,双拳紧握,漆黑的双眸浪涛翻涌,气息不稳。 理智告诉他,如果这是她想要的,自己应该尊重她。 吃亏的人是她,她都能看开,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他心里却万般不愿,像有什么东西要生生从他体内剥离。 他越想越难受,冷峻的脸庞隐隐有些发白,深邃的眉眼冰寒。 气氛僵住了。 “暖暖!”清冷而不失威严的女声在外面响起,长公主竟亲自找来了。 宋暖意想走,忽然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龙盘山那事儿,圣上是不是要给咱论功行赏?为何我没有呀?” 魏临渊脸庞转过来,“圣上赏赐的全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本座帮你把功劳先压着,你好好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告诉本座,本座再帮你跟圣上提。” 还有这等好事? 宋暖意嘴角上扬,明眸皓齿,盈盈浅笑,“谢谢国师大人。” 她笑起来乖软却又明媚动人,那细腻的肌肤,在昏暗的房间里,白得像是发光。 那绵绵香气,更是丝丝缕缕的勾人。 魏临渊淡漠的瞳孔多了几分柔情,“本座有办法让你脱离伯爵府。” 宋暖意眼睛微睁,“您帮我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 魏临渊面色有些阴沉,“你不愿意?” 都成了他的人,还舍不得顾青,要留在伯爵府被贺嫄踩在脚底下? 宋暖意瞟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又变脸了? 可不能让他反悔! 她娇声道,“有您帮忙,我求之不得。您需要我怎么配合,您直说。” 魏临渊神色缓和了几分,“不用你配合,你只需……” “暖暖……” “世子夫人……” 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在喊她,声势浩大的。 “我得走了,那什么,三日后晚上,我去国师府找你。” 宋暖意提着裙摆,急匆匆往外走。 魏临渊想到外面那些针对她的闲言细语,再让她来国师府怕是不太好,便说,“后日景辉阁见面说,晌午。” “知道了。” 宋暖意打开门跑了出去。 长公主带着一群奴仆在找她,冯更年和孟知衍也在,担忧和焦虑写在他们的脸上。 宋暖意心上一暖,她都没付出过什么,何德何能得到他们的关爱啊。 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擦了擦嘴唇,迎上去。 “长公主。” “暖暖?”长公主乍然欢喜,上前执起她的双手,“你干什么去了啊,担心死本宫了。” 宋暖意贴着她的耳边,“一会儿再跟您说。” 长公主望着她那微肿的娇艳唇瓣,牵着她的手往里边走,对冯更年和孟知衍说,“你二人也回酒宴上吧。” 要不然看到暖暖这副被怜爱过的妩媚模样,怕要打起来! 宋暖意也有些尴尬,跟上长公主的脚步,“冯公子、孟公子,我没事儿,劳你们费心了。” 冯更年踌躇了下,便站在原地不动,整个人化作了冰雪一般冷寒。 孟知衍温和的眼底,则深藏着戾气。 他跟在长公主后头走了几步,才拐向酒宴那边,衣袖下拳头紧握。 他猜得到宋暖意方才遭遇了什么,心里头憋得难受。 但冯更年也是情敌,不想跟他说一个字。 长公主牵着宋暖意回到自己的寝宫,找到药膏帮她嘴唇上药。 一面涂一面嫌弃,“这是亲了多久才肿成这样,像偷吃了小孩的老妖怪,丢人。” 宋暖意叹气,“妾身也不想的。可国师听到了妾身与您说只是玩玩他的那些话,他生气了。” 长公主很是不悦,“是他自己要偷听的,关你何事?” 宋暖意低头闷笑,长公主这多少有点不讲理了。 但她这霸道护短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宋暖意笑着撒娇,“是,都是他的错。还把妾身抓走,惩罚妾身,他真是太坏了他。” “本宫看你是他越坏你坏爱。”长公主咬牙,就爱掐她的脸,满手的滑腻,“不害臊。” 宋暖意笑得不行,又被她打了下,“别动,药膏涂到嘴唇外边去了。” 上好的药膏涂在她嘴唇上清清凉凉,灼热刺痛之感消散了些。 宋暖意的肚子“咕咕”响,长公主睨她,“这么快肚子饿,是不是还干了消耗体力的坏事了?” “没。”宋暖意难得红了脸,“妾身就是没吃饱。” 长公主一语双关,“本宫知你是真饿,找你的国师哥哥去呀。” “长公主……”宋暖意羞窘,不依地跺脚,“您怎么这样呀。” 见真把她整害羞了,长公主通体舒畅。 “本宫让人送些吃的进来?” 宋暖意眼睛亮晶晶的,“妾身想去宴席。” 长公主揶揄她,“哦……也是,那俊俏的美男子多才又多艺,秀色可餐。” “才不是呢。妾身是觉得那儿的吃食好吃,果酒也好喝。” “哈哈……” 长公主把人逗够了,才把人往大殿领。 其实他们离席也不过一盏茶工夫多点儿,错过两三个节目而已。 而且,长公主不在,大家更放得开些,男子推杯换盏,女子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小声说些八卦,对表演者品头论足,很是放松。 长公主和宋暖意悄然回到位置上,一点儿没声张,可大家都看到了,现场静了一霎。 长公主不得不端起酒杯招呼,“本宫略备了些薄酒,与诸君共饮。都放开些,莫要拘束,尽兴而归。” 众人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酒杯起身,“敬长公主!” 第81章 想好怎么死 宋暖意也拿着自己的酒杯,和长公主的碰了碰,两眼冒星星地瞅着对方。 这是她见过最接地气、最没架子、最率真的公主,好喜欢! 饮了酒,气氛也高涨了些,陆续有贵公子和小姐上台献艺。 其中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女,和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琴箫合奏的曲子,让宋暖意印象最为深刻。 琴音悠扬,如泉水叮咚,诉说着千古柔情与高山流水之志;箫声宛转,似远山呼唤,深邃而富有韵味,合在一起的旋律,既有激昂澎湃的壮志豪情,又有缠绵悱恻的柔情蜜意。 这二人目光一触碰便又弹开,喜悦、羞涩,一看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只是这世事纷扰,人如潮水般起起落落,不知他俩最终是否能走到一起? 宋暖意不禁感叹,“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等等,你这两句诗,挺有意境。”长公主直勾勾地盯着她,“前面是不是还有?” 宋暖意脸一热,“妾身是在古籍里看到的,应是古人所作,前面的不记得了。” “哪本古籍?可否容本宫一观?” 呃……哪有什么古籍,不过是后世一个电影里的台词! 宋暖意忘了长公主是个诗词迷,这会儿追着不依不饶,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编,“妾身儿时在乡下看过的,后来搬了两回家,书都不知搁哪儿了。” 长公主很遗憾,嗔怪道,“你呀,让本宫说你什么好?那么珍贵的书籍,多半是珍贵的孤本,却让你遗失了,多可惜!” 宋暖意老老实实给她倒酒赔罪,“年少不识书好,错把蛐蛐当宝,哎,悔啊。” 长公主被她逗乐,也不好再说她。 此时那对俊男美女演奏结束,在场有人起哄,让他俩在一块。 宋暖意也手舞足蹈喊,“在一起、在一起。” 她又觉得自己孟浪,吐了吐舌头,偷偷往邻座看了一眼。 那个位置空空如也,魏临渊并未回来。 还好! 这下子彻底放开了。 接着,又有两名女子上台表演竖箜篌和舞蹈。 宋暖意看得津津有味,美食吃了不少,长公主给她倒了好几杯果酒,喝完都有些微醺了。 她灵动的杏眸氤氲着薄雾,白皙的脸颊染了一层粉,拿着筷子摇头晃脑的,有些娇憨。 长公主都不好意思直视她这个醉美人,说了她好几回“妖精”、“红颜祸水”。 而这时,有位贵女径自走到宋暖意跟前,“世子夫人,贺嫄贺将军在驰聘沙场,立下战功。如此优秀,世子爷选她不选你,您不反思下自己么?” 长公主沉了脸,宋暖意却按了按她手背,眯了眯迷离的双眸,像只慵懒的猫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姑娘也是个勇敢的,在长公主充满威严的目光下也不退缩,“我觉得,您应该展示下才艺。” “然后呢?” “证明您优秀,有资格和与贺将军争世子爷。再者,白安宁小姐乃尚书府嫡女,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众所周知,国师心悦于她。您若没拿得出手的本事,连给国师当侍妾都不配呢。” 宋暖意轻笑了声,“谁要和贺嫄争了?她不是搬伯爵府里了吗?怎么,是她让你来落我面子的?我从未有过给国师当侍妾的念头,他爱喜欢谁谁。我认为我自己很优秀,用不着向谁证明。” 贵女一噎,强自辩解,“你说这些,是为掩饰你什么都不会的事实。看来大家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活该你没人要。” “放肆!”长公主泼然大怒,“你是哪家的闺女,竟敢跑本宫跟前撒野!” 这姑娘不知是犯倔还是不服气,竟胆大妄为仰着小脑袋顶撞,“长公主,即便你护着她,臣女也要说。她不过一商贾之女,自身又一无是处,是很难得到大家尊重的。” 说着她又看向宋暖意,神色倨傲中带着挑衅,“承认吧,你就是个草包。” 宋暖意肚子有二两黄汤,本就有些上头,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 “我,草包?”她气笑了,缓缓站起,“说句托大的,若说到玩乐器,在场的诸位,都是垃圾。” 长公主瞳孔一缩,去拽她的胳膊,又捂住她的嘴,“你醉了,休要胡言。” “我没醉。”宋暖意推开她,手指着那贵女,“我若是证明了我自己,你准备怎么死?” 那贵女事先就了解过她,笃定她不会,“若您能弹出一首好的曲子,或是跳一曲好看的舞,又或者能吟诗作对,我便下跪给您磕头赔罪。” “好,记住你这句话。” 宋暖意脱掉狐裘,摇摇晃晃往台上走。 长公主再次拽着她,在她耳边咬牙说,“不能上,上了就下不了台了。” 宋暖意打了个酒嗝,挣脱她的手,“谁说我下不台?我这牛皮不是吹的,您瞧好了。” 她嗓门贼大,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她人也走了上去,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长公主想帮也帮不到了。 长公主无奈捂脸,这小酒鬼,再有一次,滴酒不让她沾! 宋暖意让侍女给她搬了张凳子,又豪气万丈地说,“古筝来。” 立即有乐师奉上。 她拨弄几下,调了下音。 那贵女心头一跳,看她的手势,她好像会弹? 但随之又想,这宋暖意打理家族庶务或许还行,可琴棋书画是真的学不会,没那个天赋。 就算她能磕磕绊绊弹出曲子又如何? 她方才有强调要“好”的曲子才算,不好听,就等着她嘲笑吧。 贵女轻蔑一笑,放下心来。 宋暖意端坐在椅子上,忽然将古筝竖起,一端压在自己大腿上。 底下的人震惊出声: “她在干什么?” “她不会连如何摆放古筝都不会吧?” 大家都在议论、窃笑,冯更年攥住拳头,孟知衍更是额头青筋直跳,猛地站起。 而魏临渊的身影,又出现在大殿门口,望着那些嘲笑她的人,眼眸漆黑如墨,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喜欢她的人替她捏把汗,余下众人都在等着看她出洋相。 贵女嘴角的笑意越发得意。 宋暖意调好音,而后停顿片刻,突然,激昂、磅礴的曲调流泻而出。 第82章 燃爆全场 正是后世的《护花使者》,它节奏快,旋律气势恢宏,弹奏起来超燃。 “哇!”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演奏手法,也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曲子。 但是又让人热血沸腾,仿若置身于战场,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战鼓雷动,旌旗招展。 在场的所有人眸光惊颤,全都站了起来,屏住呼吸。 而更让人震撼的是,宋暖意古筝的演奏技巧好到极致,快速而精准的指法如同疾风骤雨,却又不失精准与细腻,将那份磅礴的气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神色慵懒,精致的脸蛋到修长的脖子,都染上一层漂亮的粉色。 暖黄的光芒打在她身上,美得摄人心魄,仿若从古画走出的美人儿。 冯更年呼吸紊乱,人如冰山般僵硬,心脏却在狂跳。 孟知衍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目光灼热,紧锁台上那人的声音。 魏临渊一步步走向部位,他面无表情,眼底却燃烧起炽热的情愫。 长公主微张嘴,激动地握着双拳挥舞…… 所有人在看她。 甚至有个别人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台去。 这曲子太过新奇特,那美人儿又美又妖,亦正亦邪勾人心魂,也深深俘获了他们的心,以致多年,甚至一辈子都忘了这一幕。 那贵女瘫坐在地,一脸绝望。 宋暖意游刃有余的指法和松弛感,一看便知她是个古筝造诣极高的大师! 她哪里不会? 简直太会了! 而自己,也完了。 宋暖意弹得兴起,结束后,紧接着又弹起了《bad guy》,同样是首节奏很强的曲子。 她左手拍打古筝边缘有节奏打拍子,右手拨弦,身体轻微晃动。 这曲子很魔性,给人一种礼崩乐坏的冲动,想跟着她一起摇摆。 事实上,有年纪小的,已经随着节奏在那儿摇头晃脑了。 接连两首曲子,已经将现场的气氛彻底点燃,大家热情高涨,欲罢不能。 而宋暖意也是弹得酣畅淋漓。 她停下来,精致美艳的小脸染上薄汗,眼睛比星星还亮,她大喊,“还有谁要听?” “要听!” “再来一次,没听够!” 喊得声音最大的有俩人,一位是方才那懒洋洋弹了古筝的优雅公子,一位是长公主。 他俩俨然成了宋暖意的狂热粉丝。 当然,暗地里的铁粉更多,但那些人含蓄,没有表露出来。 宋暖意莞尔一笑,“不好意思,我手酸,弹不了。” 她把古筝递给乐师,施施然下台来。 “再弹一次,在下求您。”优雅公子温时域竟从座位走出,朝宋暖意拱拱手,可怜兮兮的。 宋暖意礼貌笑,“手疼,弹不了一点儿。” 风头出够了,见好就收,不然会惹人嫌的。 “那温某何时才能听到呢?您这曲子高亢宛转,时而如春雷细雨,时而如万马千军,余音绕梁,太让人愉悦,让温某沉溺其中,无力自拔。” 温时域神色痴迷,“倘若能得到您不吝赐教指点一二,温某死而无憾了。” 他是被逼婚的老娘压着来、又被她推上台的。 这让他自己像是别人待价而沽的商品,心中实在厌烦至极。 下台坐在那儿昏昏欲睡正想走人,却不成想,竟听到直击他灵魂的奇妙音乐。 一时之间,他魂牵梦绕,不能自已! 宋暖意眼眸含着歉意,“抱歉啊,我是一时兴起,平时很少弹的。” 温时域好不失望,但他脑子转得飞快,很快便想出一个法子,“温某三日后设赏菊宴,世子夫人可否拔冗前来?” 宋暖意:“……” 不是大哥,我都不认识你,你就邀请我? 而且,菊花不都是秋天开放?眼下临近年关了啊,你还开个屁的菊花宴! 她正尴尬着,身旁贴上来一具高大的身影,“她没工夫去。” 宋暖意抬眸,竟是魏临渊! 他不是走了吗? 此刻他眼眸乌乌沉沉,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仿若要将她寸寸凌迟。宋暖意瞬间僵直了脊背,站立难安。 温时域却没有多想,心里只有音乐,听见她不去,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他的背影,好像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宋暖意没敢看魏临渊,回到自己的位置。 长公主的大宫女制住了那贵女,旁边一圆脸妇人在哭哭啼啼。 见到宋暖意,那妇人急忙迎上前,“世子夫人,莹儿自小被娇宠着长大,讲话没分寸,还请您……” 宋暖意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也是从小被宠大的。我爹娘、哥哥、奶奶都很宠我,对我很好。” 妇人噎了噎,“她不识人间疾苦,言语轻慢世子夫人,可她本性并不坏。” 宋暖意正色道,“这不是她轻视他人的理由。人生下来,地位就各不相同。有的人坐享荣华富贵,有的穷困潦倒。但评判一个人是高贵还是低贱的标准,得看他的品性,不是吗?有些人即便出生寒门,品性也是极好的,谁又能说他不高贵? 我虽是商贾之女,但我不偷不抢光明磊落,我家还是纳税大户,每年贡献给朝廷的税银都有五十万两之数,足够养活满朝官员,我又比你们差哪儿了?若说我平庸,那这世上平庸的人多了去,难不成都该死?” 妇人被驳斥得哑口无言,脸上青白交错。 “而且她自己也说,”宋暖意又接着说,“人优不优秀,得表现出来,让人看到,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我如她所愿证明了自己,那么,让她跪下磕头认错,这委屈她了?” “莫说了罢。”妇人泪如雨下,眼睛都哭肿了,“她还小,世子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宋暖意笑出了声,“我还不到二十,比她大不了几岁。她方才逼我上台时,她可曾想过饶我?长公主说情都不好使,她心这么狠,就应该自食恶果。” 妇人六神无主,无助抽泣,“莹儿她知错了,让妾身代她受过……” 长公主打断她,“她若真知错,就该敢作敢当,自己上。让你这个当娘的出头,还做出一副饱受欺压的无辜样子,想恶心谁?” 妇人“噗通”地跪下,面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 第83章 小酒鬼 女儿今日丢尽了脸面,再当众这么一跪,怕要成为全国都的笑柄,日后说亲就难了。 但长公主都发话了,这一遭女儿躲不过…… 那贵女也没蠢到底,知道眼下这境况她不能躲,便咬着牙,颤巍巍地走过来,“好,我跪。” 她冲宋暖意直挺挺跪下,仓促地磕了几个头。 “对不起,我错了。” 宋暖意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贵女咬着下唇,神色凄凉地摇摇头。 “她让你当出头鸟,不怀好意,你却还替她隐瞒,护着她……嗯,有骨气。” 宋暖意轻拍手掌,“我方才说弹一首曲子,你便给我下跪认错,我弹了两首,你还得再跪一回。” 贵女倍感屈辱,“你、你欺人太甚!” 宋暖意眼神睥睨,“错,这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来吧。” 在场的人都看着贵女,却没一个人替她说话。 一来是她自己挑衅宋暖意在先,那就得愿赌服输;二来,大多人都被宋暖意的人格魅力征服,下意识的站在了她这边。 贵女抽抽噎噎地又跪着磕了头,“对不起……” “滚吧,以后不要再干这些蠢事。” 宋暖意翻了个白眼,有些意兴阑珊。 她来赴宴,只想赏赏花、好好的吃顿饭、看看俊男美女表演,再找机会和长公主谈谈合作什么的,却总有人来找她麻烦,解决了一个又来一个,烦不胜烦。 她累了。 然而,她翻白眼、娇蛮、宜嗔宜喜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是那么的可爱、妩媚。 许多男子心头鼓胀、悸动,呼吸急促,浑身冒汗,那目光灼热到要将人融化掉。 魏临渊却是浑身僵硬,她这一番话跟“那人”说过的很相似,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那人”说,人不应该被地位、财富、能力、价值等分贵贱,除非是祸国殃民、大奸大恶之人,她才会觉得贱,若不然,每个生命都是宝贵的、独一无二的。 正是这千千万万不同的人,才组成这个世界,大家都是人,应该被平等对待。 虽然大环境如此,她无从改变,也影响不了谁,但她自己心中有杆秤去衡量,那个人值不值得她平等对待。 他听过“那人”说过让人震耳发聩的话,还有许多。 比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思是天地不言仁,滋养万物,但不求万物回报;圣人为百姓做了许多事,也从不说自己多仁厚,也不求百姓用刍狗来报答。 这些言论大胆且独特,却充满了力量。 每当他自卑、颓废时,这些话就会反复在脑海里出现,如同一道光,支撑他从黑暗深渊中爬起,坚定地往前走。 皇帝无心国事不理政务,他就挑起重担,为君分忧。 世人都说他阴毒奸诈才爬到这个位置;言官抨击他贪恋权势,想要架空皇权,狼子野心。 却没人知道,他只是不想异族践踏国土,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他只是想让这个世界,离“那人”描述的太平盛世更近一点。 他做这些是遵从内心,用不着谁感激涕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可当跟前的小女人说出,却让他胸膛激荡。 那种感觉,就好像单独在沙漠里跋涉许久的旅人,忽然找到了同伴般惊喜! 魏临渊不自觉地朝她靠近,更近一点。她身上勾缠着酒香的、独特的茉莉花香,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他恨不得将她紧紧搂住,拆骨入腹。 而她身边群雄环伺,又让他心头妒火熊熊。 但他知道,她面上怕他,暗地里却阳奉阴违,更不是温柔小意、乖巧听话的寻常女子,若是勉强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头疼,却拿她没办法! 他狭长的星眸中情绪纷杂,而后缓缓沉寂下去。 场合不对,他不能对她做什么,明日再与她仔细谈。 “那人”说过的,人与人之间要彼此尊重,不能特立独行,霸道专制,不然会没女孩子喜欢的。 他听劝。 宋暖意不知他心中百转千回,只见他面色几经变幻有些吓人,便下意识远离他,跟长公主说了声,“妾身失陪一下。” 她转身要走,长公主伸手拉住她胳膊,“去哪儿?” 没看到好多男子对自己虎视眈眈么,还敢乱跑! 她趴在长公主耳边吐气如兰,“去放水。” 香甜的酒香混合着她的体香绵绵袭来,熏得长公主的脑子都有些昏眩,慢了半拍才明白她说什么,顿时老脸一热,“你也忒粗鄙了些。” “嘿嘿,妾身这叫直接,难不成长公主不用放水?” 小女人唇红齿白,笑得傻里傻气的,格外惹人怜爱。 “去去去,小酒鬼,别把你的傻传染给本宫。”长公主嘴上嗔怪,眼底却溢出浅浅笑意来。 这丫头的性子,真是太让她喜欢了! 暗地里有一双阴森的眼睛看着这一切,那股子妒恨之意要凝成实质、化作刀刃,要将宋暖意片片切割。 酒气上头的宋暖意警惕心有所降低,并没留意到,嘴角含着慵懒笑意往外走,步伐有些不稳。 她才走几步,便又停住,回过头,眯了眯猫儿似的眸,“不许跟着我啊,谁都不许。” 撒个尿都被人跟踪、拐走,那得烦死个人。 无论是长公主的侍女还是魏临渊、孟知衍等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她走几步又回头,如此反复装了两回,样子蠢萌蠢萌的,让几个人都笑出了声。 直到确定没人跟来,她才疾步往外走。 她头有些晕,但没醉,意识清醒。 长公主府再大,她只需找个侍女问清净房在哪里就行。 很快她便解决了生理需求,洗了手,她慢吞吞地往回走。 “世子夫人,你当心些。”有个侍女好心地扶了她一下。 “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推开对方,溜溜哒哒返回大殿。 但她闻到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上辈子一直与药物打交道,她的嗅觉比寻常人敏锐许多。 她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没发现,下意识抬起手,便看到手掌心有血迹。 很淡,像是不经意擦到。 是方才那侍女? 往她手掌抹血做什么? 也没别的什么药物的味儿,就只是血腥味。 想不通她也懒得想,也没看到那侍女,她便返回净房,再洗一次手。 本以为是件小事,哪知等她回到大殿,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第84章 被白莲花诬陷 台上没人表演,乐师、宫女、太监都撤了,空荡荡的。 下面的宾客也都散了许多,有十几人围着长公主,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她心头一跳,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宋暖意快步走上前,只见白安宁神色凄凉站在长公主跟前,她头发凌乱,含泪的眼眸有些红肿,肤如凝脂的左右脸颊略微肿起,两道巴掌印和溢血的嘴角,非常刺眼。 她身躯微微发颤,像是一只受到伤害无助又惊慌的兔子。 魏临渊低声与她说着话,低垂的眉眼有些温柔,冷峻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他顺着宋暖意的视线看过来的瞬间,眼眸变得严肃,语气也是冰冷的,“还不过来?” 无形的压迫感与威严,压得宋暖意有些喘不过气。 这勾起了她的逆反心理,“我又没犯罪,也不是你底下的人,凭什么让我过去我就要过去?” 魏临渊捏了捏眉骨,“宁儿说你打她,你怎么说?”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言下之意也是让她过来澄清。 可宋暖意一听他提白安宁就火大,没注意这些小细节,“又是她!她每次找我麻烦你都信她!” “你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一点儿!”身上带着酒气的宋暖意尤为反骨、桀骜,“我进出净房,都有侍女看着,我都没和白安宁碰过面,我怎么打她?你若不信,大可传侍女来问话。” “侍女在这儿。”长公主也是头疼,“她们指证是你打了白安宁。” 宋暖意和白安宁先前有没有结怨,很少人知道。 可在引蝶那件事上,她让白安宁出了丑,若是再打对方,也不奇怪。 尤其是白安宁是出了名的才女,有才华有教养,从未与人红过脸,那么乖巧温顺的人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又有人证在,大家自是站在她那边的。 若宋暖意方才没有弹琴,让大家产生好感,只怕她已经被声讨! 宋暖意听了这话,一句“卧槽”溜到嘴边,又被她及时咽下去。 “长公主,你这公主府不行啊,什么人都能买通你的侍女,漏成筛子了都。” 长公主眼眸阴沉了下来。 她说得没错,先有侍女把她引到三皇子跟前、把她的丫鬟打晕;倘若真是这两个侍女配合白安宁冤枉她,自己这公主府就是一个笑话! 魏临渊眉头蹙了蹙,挡在宋暖意面前,“长公主,她醉了说胡话,还请您见谅则个,微臣这便送她回府。” 长公主眉眼冷寒,“不,她并没有说错,本宫要彻查此事。” 两个侍女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眼神下意识地瞟向白安宁。 白安宁也有些不安,但她掩饰得很好,睁着湿漉漉的眼眸,楚楚可怜的道,“世子夫人,您把我嘴角打流血,您手上应当有血迹残留,您敢把手给大家看看么?” 宋暖意恍然大悟,她说怎么走路好端端的,突然有侍女来扶她,往她手里抹血,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幸亏她保持着几分清醒洗了手,若不然她这会儿是百口莫辩! “啧,为了陷害我,你对自己可真狠啊。来,看吧!”宋暖意大方地摊开双手,十指纤纤如嫩葱,手掌绵软有肉,干干净净,哪有什么血迹? 有个侍女绷不住了,惊呼,“可当时她手上明明有血……” 宋暖意逼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掌有血?” 侍女眼神躲闪,“奴婢看到你打白小姐,手有蹭到血的。” 宋暖意朝她步步逼近,“我是哪只手打的她?” 侍女不自觉后退,“右手。” 宋暖意眼神严厉,“你确定?” “确、确定……” “呵……”宋暖意双手一摊,哂笑,“可我是个左撇子。” 侍女面色一变,急声道,“许是奴婢记错,您用的是左手……” “别……”侍女出言阻止,却慢了一步。 白安宁的心往下沉,这两个蠢货! 在场的都是人精,见这俩侍女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时域眉梢一挑,似笑非笑,“一时说右手,世子夫人说是左撇子又改口说左手,你把谁当傻子呢?” 那侍女瑟瑟发抖,带着哭腔,“不、不是的,奴婢只是太紧张,没看清……” 白安宁插嘴道,“世子夫人动手太突然,她们看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我用哪只手打的都没看清,为何就笃定我的手沾了血?还有,”宋暖意冷笑,“白小姐,你诬陷人也得有点常识,我若是左右开弓扇你巴掌,也得是我手离了你,你嘴角才会出血,我手根本沾不到你的血。你要是不信,可再收买个侍女,让她们给你扇,你便知道,我有没有在说谎。” 白安宁卷翘的睫毛泪珠盈盈,“世子夫人,你打了我,怎的倒打一耙说我诬陷你呢?每个人的身体不同,她们被扇耳光不一定会流血,可我就会流呀……” “好,你非得咬死是我打的你是吧。”宋暖意挽衣袖,“看来,我若不坐实这个名头,都对不起你的苦肉计。” “暖暖。”魏临渊抱住了她,“别冲动。” “她自己打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下套,到底谁冲动?”宋暖意气急败坏,死命往白安宁那边扑,“魏临渊,你再不放开我,我咬死你!” 小女人是真气狠了,都开始胡说八道了,奶凶奶凶的。 魏临渊将她整个人困在怀里,沉磁的嗓音哄她,“你乖一点。” 白安宁整个人要惊掉下巴,临渊哥哥居然让她“乖一点”! 如此宠溺、暧昧的话,他从来没跟她说过! 他是真的对这贱女人动心了! 白安宁心好慌,又妒忌到要发疯,脸色很苍白,透着一种无助的脆弱,颤着声音,“临渊哥哥,她把我打成这样,你还护着她?” 宋暖意又炸了,“我打你个……” 魏临渊大手捂着她的香香软软的唇,看向白安宁眼眸有些冷漠,“白姑娘,此事到此为止。” 白安宁心如刀割! 第85章 他的白月光 以前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他都喊她“宁儿”,眼下却喊她白姑娘? 他这是移情别恋不再喜欢她、要疏远她了吗! 白安宁的怒气与妒火要压制不住,嗓音抖得让人心疼,“所以,临渊哥哥,你信她,不信宁儿,是吗?” 魏临渊眸光暗沉,深藏着失望与痛心,“我是为你好。” 此事真假大家一目了然,偏生她存侥幸心理,自欺欺人。 宁儿从前不是这样的。 或者,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白安宁眼眸发颤,“临渊哥哥……” “世子夫人。”有个圆脸夫人牵着个小姑娘的手过来。 宋暖意一把推开魏临渊,往前迎了迎,“左夫人?” 左夫人嘴角含笑,“先前见你与长公主在一块儿,我不好打扰你,便没与你打招呼。” “不碍事。”宋暖意柔声道,“您找我有事?” 左夫人笑道,“是这样的,你方才上净房,恰好我小女与兵部侍郎家的闺女在那儿散步消食。俩小姑娘见你在洗手,想上前与你说话,但又害羞不敢,一直追在你后面走。听说你被人冤枉,又着急忙慌的和我过来,替你作证。” “哇!” 不少人惊呼出声。 竟然还有目击者? 白安宁完了! 白安宁垂下眼眸,隐藏那份害怕,身体克制不住的发颤。 而先前给宋暖意下跪的那贵女从暗地里冲出来,“左夫人,您不能因世子夫人救过令公子,便出面给她做伪证啊。” 左夫人面色一沉,“我做什么伪证?我夫君刚正不阿,他教导出来的孩儿也从不妄言。兵部侍郎家的闺女,并不认识世子夫人,更不可能为她说谎。这俩孩子站出来,是出于良心和正义。” 贵女讪讪然,“或许她俩见到世子夫人时,白小姐已被她打过了。” 温时忽然讥笑,插嘴,“你先前挑衅世子夫人,便是白小姐指使你的吧?” 贵女一下子心虚了,“你胡说……啊!娘,轻点儿!” 还没等她说完,她亲娘揪着她的耳朵扯着她离开了。 而在场之人,都朝白安宁投去鄙夷的目光。 先前她和宋暖意各执一词,他们不知道站在哪一边。 但事情进行到这儿,宋暖意这边能自证,此时又多了两个人证, 白安宁空口无凭,那俩侍女也被大宫女控制,他们便已确定,白安宁是自己打伤自己,再嫁祸给世子夫人。 可,怎么会这样呢? 她给难民义诊、捐赠物资、施粥,是那么的清纯良善,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耻的事? 她还是三皇子的未婚妻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太意外了! 长公主神色严肃,问那俩侍女,“为何要?” 那俩侍女面色苍白,已经站不住脚,靠两个宫女撑着才没有瘫下去。 白安宁神色哀伤,“长公主,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她痴痴地看着魏临渊,目光缠绵又深情,“我知我今晚做了错事,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 啊,这…… 她这分明是向魏临渊表白啊。 她是破釜沉舟放弃三皇子那边了吗? 宋暖意心有点慌,万一魏临渊真娶了她,以他护短的性子,指定要对自己出手的啊。 白安宁说完话便两眼一闭,晕了。 魏临渊离她最近,本能地伸手接住她。 望着她发白的小脸,和眼角的泪痕,他眼眸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在宋暖意看来,他心疼了,他急了,他终于急了! 于是,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转身挽长公主的手臂,“妾身有话对您说,可否和您去闻香苑坐坐?”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透着安抚,“走吧。” 魏临渊把白安宁交给宫女,再看宋暖意时,只看到她妙曼的身影。 …… 长公主没带宋暖意去闻香苑,而是带回了自己寝宫。 她让宫女拿自己未穿过的簇新衣服给宋暖意穿,又催促她去梳洗。 “今晚留下,和本宫说说话。” 不是,这话听着,怎的就这么暧昧呢? 宋暖意很认真地跟她说,“您累了一日,该好好歇息了,妾身先回去,改日再拜访。” “不是你说的,有话要跟本宫讲?” “那是妾身……” 长公主当着她的面脱去大氅、外衣,脱得几乎只剩里衣,宋暖意看得两眼发直。 长公主平时穿得多,没想到身体这么有料,横看成岭侧成峰,肌肤紧致,腰那么细,腿那么长,真是让人血脉偾张啊! 温柔又成熟的御姐姐,好想贴贴,啊啊啊,家人们谁懂! “把你的口水擦一擦。”长公主睨她,“想摸?” 她说着便抓起宋暖意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不是,姐想干嘛? 你真是一点儿也不拿我当外人啊! 宋暖意愣了下,忙把手抽了回来,脸都红了。 “有贼心没贼胆。”长公主娇嗔,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宋暖意只觉得呼吸不畅,不禁把她代入了女儿国国王,而自己则成了那御弟哥哥,正和她深情对视。 长公主托了托胸,带着几分不解地自言自语,“不过是两坨肉,本宫想不明白,有什么好摸的?” 宋暖意:“……” 这是什么钢铁大直女! 她只觉得滤镜碎了一地,再看长公主就没了感觉,就是一女的。 长公主又催她,“说啊,你要和本宫聊什么?” 不是,大姐你在沐浴啊,就不能避着我点儿? 宋暖意深吸了口气,“长公主,你我都乏了,真不适合谈心,妾身过两日再来找您。” 今日发生的事多,她得先捋捋。 可她是真累,头晕脑胀的,好不难受,也理不清思绪。 长公主动作一顿,“方才的事,让你难过了?” 宋暖意怔了下,“你是说魏临渊?” “可不就是他?看得出,国师对那白安宁不一样。”长公主斟酌着开口,“白安宁行径卑劣,若按他杀伐果断的性子,定会秉公处理,可他没有,还把人。” “他对白安宁自是不同的。”宋暖意笑了下,“那毕竟是他的白月光。” 长公主不解,“白月光?” “就是心尖儿上的人。” 长公主沉默了下,“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擅于洞悉人心,任何魑魅魍魉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为何会喜欢白安宁那个蠢东西?” 长公主偏头想了下,白安宁蠢吗? 第86章 你要恶心谁 不。 相反的,她心机深沉,擅于伪装和玩弄人心。 今日之事,可见一窥。 她引蝶,是想让大家觉得她是祥瑞,是有大气运的,等赢得更多的人喜欢,她再拉拢深化,为送三皇子上位而做准备。 此外,她能在魏临渊和三皇子之间周旋、平衡关系,也足够说明她厉害。 还有,那赵昭容和那位不知名的贵女,被她忽悠到腿都瘸了,吃了大亏,不也还一心向着她? 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收买了长公主的侍女,段位多高啊! 别看她今晚毁了名声,但她指定会很快挽回。 这是一个劲敌,自己可不能大意! 宋暖意心里头想着这些,走了神,长公主喊了她几声才听见。 长公主的手抚了下她的脸,“你莫伤心,等你从伯爵府离开,本宫给你找几个,让你随意挑。” 宋暖意很感动,“多谢您。妾身先前就是想用功劳换一份和离书,可功劳被国师压下了,妾身还没有办法与顾青和离。” “那不好办?本宫去圣上那儿走一趟,帮你解决此事。” “先不用。妾身想要个最稳妥的法子,容妾身再想想。” 任何关系都是相互的,资源、情绪、物质等等各取所需,等价交换才能长久。 长公主一直在维护她,自己回馈不了,再承她的人情,就成了利用。 其实,从一开始她是想找长公主谈合作来着,走到朋友这一步,已经很意外了。 “本宫的法子简单直接,想不明白你在顾虑什么。”长公主有些不满,顿了下,又道,“你不是要和本宫做买卖么?” 宋暖意失笑,“好公主,等妾身做好计划,再进一步详谈。此外,国师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妾身,您不必担忧。” 她起身,“妾身该回去了。” “这么着急忙慌的作甚,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长公主有些不太高兴。 自驸马去世,她许久没和人这么亲近过了。 这一次宴席收获到的快乐,比她过去几年加起来的都多,让她意犹未尽。 “长公主,您要不要看看您在做什么?”宋暖意好笑得不行,“衣服都脱了还不去沐浴,站在这儿和妾身说了大半日,也不怕染了风寒。” 长公主看了自己一眼,也不禁笑了,“成吧,明日本宫再找你。” 她挥挥手,往屏风后走去。 宋暖意冲她背影喊,“明日妾身还有事。” 然而,长公主恍若未闻。 她贵为公主,总得有些特权不是? 有什么事儿,先推了呗。 宋暖意叹气,去寻了明玥打道回府。 一场宴席从早开到晚,宾客都很尽兴,这时也全都走了。 主仆二人先步行至大门口,便有侍卫寻来她的车夫,将马牵出来,套上车厢。 外面天已黑透,公主府门口的灯笼,将门外照得纤毫毕现。 孟知衍站在灯光外。形单只影,身披米色云纹大氅,朝她望来,温润浅笑。 而在不远处,冯更年通身清贵出尘,当看到她出现时,那双浓黑如墨,漠然清冷的眼中,分明藏着浅浅的欢喜。 宋暖意心头一跳,这俩人是在这儿等她吗? 她抬他们走去。 然而,才刚迈步,一道身影忽地蹦到她跟前,吓了她一跳。 定睛一看,是那个在台上慵懒松弛地弹古琴的温公子。 记得他也有维护自己,宋暖意挺感激他的,朝他笑了笑,“还没回去么?” 温时域俊脸微红,往后退了几步,“您、您别对我笑。” 宋暖意挑眉,“为何,我笑得很难看么?” “不是啊!”温时域笑得羞涩,又透着甜蜜的幸福,整个人都似要燃气。 生怕她误会,他不住摆手,“您笑得太好看,我有点承受不住,哈哈哈!” 他乐不可支,自己在那儿笑成了傻子。 好傻! 但又莫名的可爱,尤其是他龇着两颗小尖牙,笑得那么灿烂,眼睛弯成月牙儿,换谁看了不迷糊。 宋暖意保持礼貌的微笑,想等他笑停了再说话。 不料他笑停了又笑,好激动,好疯癫,像是看到自己偶像的狂热粉丝。 宋暖意脸都笑僵了,对方还在抽风,往孟知衍和冯更年那边看了一眼,可哪里还有人影? 她无奈,开口问这个大笑不止的人,“你找我有事吗?” 温时域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好教世子夫人知道,在下温时域,乃当朝礼部侍郎,酷爱音律,擅长古筝。今日夫人弹奏的两首曲子让温某惊为天人,温某毕生难忘,想跟夫人讨教一二。” 追着这事儿不放,这真是个执着的孩子! 这么年轻就当上侍郎,可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然,今日长公主邀请的都是人才。 宋暖意沉吟了片刻,“你知道采香坊吗?我过几日会去那儿,你抽空过去,我若在,咱就一起切磋,若我没在,你给留言约一下时间。” “采香坊吗?我记住了。”温时域喜不自禁,不住搓手,“下衙后我也无所事事,索性便过去,总能遇到您的。” “可别。”宋暖意忙说,“采香坊是青楼,眼下歇业装修,你去了别人或许不会说什么,但等装好也还是个青楼,你就不能去了。” “那您为何去哪儿呢?” “我家的产业。” 温时域愣了下,“无事,您去得,我便也去得。” “那不行,会影响你仕途……” 宋暖意话音落下,顾青从公主府走出,喊了她一声。 他面色有些不好看,“你不是说和长公主回闻香苑么?让我在那儿好找。” 他看向温时域,眉头蹙了蹙,眸光冷锐,“温大人,您找内人有事?” “与你何干?”温时域一点儿都不悚他,冷冷怼了回去。 顾青揽着宋暖意肩膀,“她是我夫人,你说与我有无关系?” “你恶心谁呢?”宋暖意用力推开他。 当他说“内人”时她就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的触碰,更让她反感,实在忍不住。 “暖暖!”顾青的声音透着警告,又伸长手臂,去想握她的手。 温时域插在他和宋暖意中间,“你离她远点儿。” “温大人,这是想破坏我夫妻俩的感情吗?” 顾青咬牙,狠狠推搡他。 温时域一拳砸中他鼻子,“吾一早便看你不顺眼,你个薄情寡义的混蛋!” 顾青踉跄后退了两步,鼻血都飙了出来。 顾青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愤而扑了上去。 他是武将,温时域瞧着文弱,居然也会些拳脚,俩人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 “你俩给我住手!” 宋暖意跺脚喊了几声,他们不听,便索性不管了,走向自己的马车。 然而,这时却有几个内侍打着灯笼走来。 “世子夫人,圣上有请,请随咱家走一趟吧。” 第87章 皇帝召见 啥玩意儿? 大晚上的皇帝找? 宋暖意愣了下,问明玥要了几个小荷包派过去。 这是她来之前准备的,原本想派给长公主的侍女的,却没机会用上。 “大晚上跑一趟,各位公公辛苦了,请你们喝盏热茶。” 几个内侍也不客气,都收了。 他们外出传旨,都会收到那些达官贵人的赏钱,已经习以为常。 为首的内侍掂了掂那荷包,看神色还挺满意。 宋暖意借机凑上去小声问,“敢问公公,圣上深夜召妾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内侍笑眯眯的,操着鸭公嗓子,“世子夫人在长公主这儿弹了两首曲子,宫中都传开了,圣上与万贵妃也想听听,您不必紧张。” 这么快便传播出去了? 不愧是皇帝,即便不理朝事,耳目也遍布全国都。 不过,他和万贵妃都是擅长歌舞,通晓音律的音乐家、舞蹈家,不会看不惯自己这样离经叛道的弹奏手法和曲调吧? 会不会砍她脑袋啊? 宋暖意越想心越不安,恨自己今晚喝多了脑子犯抽出风头。 真应了那句话,做人莫装X,装X挨雷劈。 顾青和温时域也不打了,回到她身边。 “我陪你去吧。”顾青有些担心。 “圣上又没召你,你去也只能在外头等,你去有何用?” 温时域怼他语气很冲,对宋暖意却很温柔,“您的曲子弹得好,圣上和贵妃见猎心喜,你莫怕,且去。” 宋暖意有被安慰到,对他甜甜一笑,“谢谢你。” “哎呀……”温时域捂住胸口,一副陶醉、快晕倒的样子,“不行了,我快不能呼吸了。” 宋暖意笑得更灿烂,他真的好逗! 顾青心头妒忌到发疯,面色铁青,咬着牙,“竖子无人面!” 温时域冷笑一声,“阁下人头马面不自知,何不以溺自照?” “噗!” 宋暖意笑出了声,忙上了马车。 这古人骂人都这么好笑的吗! 透过车窗,瞧见顾青和温时域又打了起来,她喊了声,“天黑了,回家收衣服啊,再斗殴就要被抓啦。” 温时域立即罢手,冲宋暖意的马车挥了挥,一溜烟跑向自己的马车,跑得像只兔子。 真听话! 宋暖意放下车帘,紧张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却又听到顾青喊,“我在宫门外等你。” 宋暖意翻了个大白眼。 明玥说,“夫人,府里没车,那世子是怎么来赴宴的?” 宋暖意靠着车闭目养神,“谁知道?蹭人家的车坐呗。” “那他又怎么回去呢?” 对啊,也没车打,他怎么回去呢? 一想到顾青会在那儿窘迫、尴尬、脚指头扣地,宋暖意就爽得不行,嘴都笑裂了要。 顾青追着她的马车走了几步停住,握拳,隔空挥了挥,站在冷风中,怔怔出神。 先是国师看上她,继而又多了孟知衍、冯更年这些狗,今日长公主也这般维护她,而今又被圣上召见,她越来越耀眼。 若从前便知她这般出色,他定不会再去招惹贺嫄。 或者,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眼下他跟着了魔一样总想着靠近她,心中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贪欲。 对她动心了吗? 还好,不算太晚。 …… 早就过了宵禁,但街上仍然有许多马车经过。 长公主一早就跟御史台报备过,得到特令,今晚从她公主府回去的宾客,都会放行。 但为了维持好治安,纠察司加强了街道巡逻,还真抓到几个可疑的人,魏临渊去了纠察司大半个时辰,才回的国师府。 才刚进屋,单嬷嬷就跟他说,“白小姐等您好久了。” 顿了下,她又补充,“她眼睛都哭肿了,瞧着怪可怜的。您与她没结果的,那便断了罢。这般藕断丝连的,您是讨不回夫人的。” 魏临渊额头青筋跳了跳,“嬷嬷,你似乎一直对宁儿有意见。” 单嬷嬷眼睛往上翻,“没有啊,老奴怎敢?” 就差把“敢”这个字刻在脑门了,还否认。 魏临渊再一细想,好像他身边的人,都不太喜欢白安宁。 是因为一早就看穿她的伪装吗? 只有他当局者迷? 魏临渊坐在书房,按捏着酸胀的太阳穴。 他原本是去公主府巡查安全隐患,结果见到她,便鬼使神差的跟上了梅林。 瞧见几名男子为她争风吃醋,他气得血液倒流,恨不得提剑砍之。 可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沸腾。 其实他已经很在乎她了。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处在临界点,如果迈出那最后一步,他势必会沦陷。 于是,他咬牙坚持。 然而,当看到她在台上弹古筝时光芒万丈,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张扬,那震撼的曲调,他再也坚持不住,沉沦了进去。 那种心悸与疯狂的感觉,是对白安宁没有过的。 他几乎立刻便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因此,他约了宋暖意明日见,好商量俩人之间的事。 但没想到,白安宁居然会为他做出那样的傻事。 还当场表白。 她已经豁出去,毫无退路。 在他处在绝望深渊时,是她救赎了他。 而今,在她赌上自己下半生朝他奔来,他能让她失望吗? …… 白安宁就在魏临渊的房间内等他。 屋内地龙烧得旺,她仍然觉得冷,像置身冰窖。 心也是冷的,像破了个大洞,什么都填不满。 她茫然、无助、慌张。 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她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但她不后悔。 魏临渊对宋暖意的宠溺,让她妒忌到发疯。 那本该属于她的,她不允许任何把它抢走! 这也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对魏临渊的感情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要深。 而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妒忌宋暖意。 妒忌她父母、哥哥对她的宠爱,妒忌她家中富庶,想要的不想要的,招招手就能得到。 而她爹只是工部的一名郎中,五品官员,不上不下,没什么人巴结,俸禄也不高,日子紧巴巴。 底下还有一大帮庶弟妹,母亲忙着与妾室斗智斗勇,没人在意过她。 第88章 看清自己的心 更气人的是,就连隔壁的瞎眼少年,都把宋暖意当做他的救世主,那种全心全力的依赖,让她很吃味。 于是,她从宋暖意那儿套取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从他的遭遇、他的喜好、到他藏在心里的秘密,点点滴滴,她全没漏掉。 等榨取完这些,她又偷走了他送给宋暖意的玉佩,找人挖掉宋暖意的胎记,她再纹上差不多的刺青,将对方取而代之。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去争取,哪怕是生来便得到的,也都要靠手段才能留得住。 而见到魏临渊的那一刻,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一个漂亮精致至极的少年。 那日春光明媚,清风徐徐,俊美无俦的他,浅笑温和地站在她跟前,她仿若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心动了。 他那时眼眸澄澈,但手上还没染过血,很干净。 他没有任何架子,对人都是那般的客气有礼,透着疏离。 唯独对她,是亲切的、依赖的、纵容的、宠溺的。 任何时候,都是她在闹,他在笑。 那段年少美好甜蜜的时光,如今想来,真的恍若隔世。 他为了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回归了家族,而后奔赴战场。 再次归来,再也不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年。 他满身的煞气,眼眸深邃难懂,城府很深,她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屡建奇功,不但处理军事和政务出类拔萃,在礼仪与方术上也有很深的造诣,深受圣上的器重。 她的父亲,也在他的帮助下扶摇直上,一路坐上尚书的位置。 她心疼他的不易,也更喜欢他。 然而,她的好父亲不但胃口变大,还忘恩负义,不声不响就给她定了三皇子的婚事。 刚得知时她很生气,但爹娘告诉她,爹已经将整个家族压到了三皇子身上,她将来会母仪天下,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心动了,便不再抗拒。 但是,她放不下魏临渊。 她越是疏离他,那份感情越深,那份想将他占为己有的贪婪和渴望,也随着时间而越发浓烈。 她没有办法,只好换着法子哄三皇子,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这边又隐晦地撺掇魏临渊揽权,想让他也争一争那个位置。 然而,她发现,魏临渊根本没那个心思,这让她有些失望,便逐渐冷落了他些。 谁知宋暖意会横空出世…… “白小姐。”单嬷嬷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茶。 “饿了吧?先吃些糕点。” 单嬷嬷把东西放在小几上退了出去,白安宁抬眸看去,魏临渊不知何时站在那儿,心陡然漏了一拍,又砰砰狂跳。 她一下子红了眼眶,“临渊哥哥……” 魏临渊神色平静,“深夜为何在此?” 她攥紧了衣角,怯生生、羞哒哒的,“临渊哥哥,怪我太在乎你,今日才做了傻事,你可以原谅我吗?” 魏临渊面色冷漠,“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是她害我在先,我才反击的。” 白安宁委屈,上前捏着魏临渊衣袖,撒娇似的轻轻摇了摇,嗓音娇滴滴的,“我引蝶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可她揭穿我,让我出丑,我心里好难受,临渊哥哥……” 魏临渊默了默,“她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能提前得知你的想法?” 白安宁噎了噎,“她或许买通了我身边的人……” “你可有证据?” 白安宁眼尾糜红,眼泪盈在眼眶,轻咬下唇,就那样楚楚可怜地睨他,“临渊哥哥,你总护着她。” 魏临渊眉宇流露出柔情,“她是我的女人,我自是向着她的。” 白安宁如遭雷劈,面色发白,嗓音发哽,“她是你的女人?那我呢?我命都能给你,你不要我?” “宁儿,是你把我推开,选择别人在先的。”魏临渊眸色很深,“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便只剩恩情。扶持你爹坐上尚书的位置,我还了一些,余下的,我会再还。” “你就那么在意我和三皇子订婚吗?”白安宁的眼泪流了下来,一脸哀伤,“婚事是我父亲做主定下,我能怎么办呢?如果你真的在意我,那你把我从他身边抢走啊。可你什么都没有做……” “你跟三皇子,出于自愿,你享受三皇妃这个身份。”魏临渊眼眸变得更冷漠了些,“你想要的是母仪天下,我给不了。” 事实上,他有在为抢婚做准备。 三皇子野心勃勃,疑是暗地里勾结蛮族,他的眼线已收集了对方的少许证据,很快就能把三皇子拉下马。 可他发现,她要的从来不是他。 或许,只要能让她坐上那个位置,让她嫁谁,她都无所谓。 他一早便看穿她的心思,只是下意识逃避,不去深想。 而今挑破这些,如同揭开内心的伤疤,心里头难受,但也有种拨开云雾见晴天的般的豁然开朗。 从此以后,感情是感情,恩情是恩情! 白安宁心都碎了,“宋暖意是已婚之妇,你都不介意,我不过才订婚,仍是完璧,你都不要我?” 魏临渊起身,“回吧,白小姐。” “你就那么喜欢她?”白安宁声音沙哑,“即便她杀死了盛九?” 魏临渊猛地顿足,鹰隼般深邃的双眸,冰冷狠厉,透着骇人的压迫感。 白安宁双脚发软,强自镇定,“你若不信,你去问问她吧。” …… 宋暖意跟随内侍穿过重重宫墙、道道回廊,来到庄重肃穆的内殿。 她在殿门口匆匆往上头瞟了一眼,只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端坐在高位。 那位贵妃不在,就少一个人找茬,她心中淡定了些。 她垂眉敛目,徐徐拜倒,“臣妇见过圣上。” 她的视野里只有明黄的衣角,以及一双虎皮云头靴,还是有些害怕的。 万恶的皇权! “你会弹古筝?”皇帝的声音透着高高在上的淡漠。 “臣妇略懂皮毛。” “过度谦虚,等于骄傲啊。”皇帝语气意味不明,“把在长公主那儿弹的曲子,再弹一次给朕听。” 宋暖意大大方方应声,“臣妇遵命。” 很快,古筝送到宋暖意跟前。 第89章 拿下贵妃 皇帝让人给她赐了座。 宋暖意把古筝抱到膝盖上,才拨了下琴弦调了调音,跟前便忽然多了个人。 竟是那高位上的皇帝按耐不住,走到了跟前。 属于高位者的威严与压迫感扑面而来,宋暖意很难不紧张啊,这人可是掌管着全天下人生死大权的所在! 不过,她也没到慌乱的地步。 她把古筝竖起来,一端杵在膝盖,尝试弹了弹。 皇帝瞪圆了眼睛,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又生生忍住。 宋暖意捏了捏手骨,正式开整。 依旧是在长公主那儿弹的两首。 这会儿没酒意,没灯光,她少了几分松弛感,多了几分严谨,其实发挥没那么好。 但皇帝是第一次听,便足够震惊他一百年。 就连躲在帘子后面的万贵妃都走了出来。 先前传消息回来的那暗卫,把宋暖意吹得神乎其神,皇帝来了兴趣传召,她有些吃味,不乐意见对方,人也躲起了的。 听到这爆燃的音乐,浑身血液沸腾,哪儿还忍得住? 她情不自禁的捕捉节拍,在那儿舞动。 但节奏是真的快,她跟不上可急死了,“四郎,四郎,这是几拍,我不会,你快来教教我呀。” 她嗓音娇滴滴的,宋暖意看了她一眼。 她长得极美,国色天香而又风情万种,眼眸顾盼生辉。 用尽世上一切词汇,都难以形容出她十分之一的妩媚和美艳。 她有点肉,但全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柔软的腰肢细到仿佛一折就断。 太美了吧! 宋暖意眼睛布灵布灵闪出爱心,心脏砰砰直跳。 真的,她对美丽的事物没有半点抵抗力! 万贵妃瞧见她含情脉脉地瞅着自己,细长的桃花眼眨了眨,眸子带着一丝疑惑,智慧又灵动,仿佛能洞察人心,又温柔到像能包容一切。 她停了脚步,冲宋暖意笑了笑,笑容透着一丝玩味。 啊啊啊!好美好美! 宋暖意心中的土拨鼠狂叫,小脸红扑扑的,嘴角高高翘起,怎么也压不下来。 皇帝在一旁有些不悦,“认真些,莫分神。” 宋暖意心头一凛,再也不敢分心。 老老实实把曲子弹完,她有些忐忑地看了看皇帝和万贵妃,见他俩没发声,她又弹了下一首。 万贵妃柔美的身体跟着节拍摇摆,尝试着踏出步伐,越跳越有感觉,竟把自己跳嗨了,也不讲究什么动作,就在那儿手舞足蹈,但举手投足很有韵味。 她香汗淋漓,肌肤染上漂亮的粉,眼眸亮闪闪,美艳不可方物。 皇帝眼神都有些迷离,给她打拍子。 两人深情对视,那眼神黏糊糊,痴缠得都快拉出丝线来。 宋暖意:“……” 万万没想到,在皇宫都能吃到狗粮。 古人那么含蓄,当着她的面都这么亲密,是真爱无疑了啊。 宋暖意一曲弹毕,这俩人都出了汗。 但他俩彼此之间眼里只有彼此,情意绵绵的暧昧气氛,让宋暖意觉得自己就像个特大号的电灯泡。 她正想告退,那皇帝忽然哈哈大笑。 “弹得好!指法奇特熟练,余音绕梁,宋氏当为音乐大师!” 宋暖意抱古筝下跪道谢,“臣妇惶恐,都是臣妇瞎琢磨的,自娱自乐,当不得大师这称呼。” 皇帝眼神压下来,不怒而威,“嗯?你言下之意,这是朕对你说的溢美之词?” 啊,这…… 宋暖意人都麻了,她只是想自谦一下,但似乎用力过猛了…… 于是,她急忙补救,“臣妇想着做人要谦卑些才这么说,但内心对圣上的话,深以为然。呃,臣妇心口不一,臣妇有罪。” 她大方地说出心里话。 能打败那么多竞争者登上那个位置,这皇帝可能是草包? 只怕城府比魏临渊还深沉,她只有老实真诚,若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皇帝板着脸不说话,威压无形中释放,压得宋暖意都冒了冷汗。 “好了,四郎。”万贵妃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搀了下宋暖意,柔声道,“圣上是逗你玩儿的,怎会与你计较。” 宋暖意掐了把大腿,逼红了眼眶,眼眸泛水光,可怜巴巴的,“是臣妇不懂说话。” “四郎,你看你把人吓成什么样儿了。”万贵妃声音都带了少许火气,末了又安慰宋暖意,“我与圣上可听说了,你在长公主处弹古筝很是飒爽潇洒,到我这儿反倒拘束,圣上才故意逗逗你。” 宋暖意惊讶她自称“我”,又听见皇帝爽朗大笑,“哈哈哈,还是贵妃了解朕啊。宋氏,身为乐师你太拘谨,是弹不出好作品的。” 宋暖意垂眸,“臣妇受教。” “你看你看。”皇帝像是生气,又像是无奈地指着她,“她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绷得更紧,真真朽木脑袋,愚子不可教也。” 万贵妃让宋暖意坐下,“四郎,您贵为天子,这世上有谁不畏天威呢?您再这么装下去,咱没法和她交流音律了。” “呵……”皇帝轻笑,“朕还是头一回见贵妃这么护人。” “这么个可人儿,长得美心地善,还精通音律,谁不爱呢?”万贵妃莞尔,“长公主不也护得紧?” 皇帝想到那苦命的长姐,眉宇都柔和了许多,“宋氏,你可还会弹其他的乐曲?” “会。”宋暖意言简意赅,免得说多错多。 “会其他乐器?” “二胡、葫芦丝、古琴、笙、箫、埙……” 皇帝又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不会的?” 宋暖意想了想,“编钟、鼓、琵琶?” 皇帝与万贵妃对视,再看宋暖意眼神变得灼热,像是发现了稀释珍宝。 万贵妃按耐住激动,“你会跳舞吗?” “会一点点。” 万贵妃几乎要笑出声,“我跳一段,你跟着跳试试,如何?” 宋暖意神色羞赧,“臣妇四肢不协调,怕会让贵妃失望。” “无妨,你大胆些。”万贵妃拿开她的古筝,牵着她的手,走到大殿中间。 “你看着我。”万贵妃纤细的手臂抬起,“跟着我,来。” 宋暖意跟随她的步伐,让抬左肩便抬左肩,让踢腿踢腿,总之动作是跟上了,却是七扭八歪,僵硬得像丧尸抓人。 “哈哈哈!” “四郎你看你看,她好好笑……” 第90章 成为搞笑女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皇帝与万贵妃的魔性笑声,俩人笑得也七扭八歪,浑身像通过电直抽抽。 宋暖意浑身直冒汗,看爽了吧,爽了就行。 皇帝笑出了眼泪,“朕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舞跳成这样……” 完全不知用什么形容! 万贵妃原本笑停了的,一听他说又笑得弯下腰去。 这丫头的肢体是钢铁做的吧,本是要弯的她直挺挺死硬死硬,千年僵尸都没她这么惨! 宋暖意讪讪然笑,“圣上,这术有专攻,臣妇就只能弹弹琴。” 皇帝过了好一阵止住了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日后你莫要在他人面前跳舞。” 以免让人笑断气要偿命! “臣妇谨记。”宋暖意主打一个听劝。 人要学会适当藏拙,不然麻烦不断,她懂的! 而且,她搞笑女的形象,应该已深入这俩人的内心,不会怀疑她有什么动机,或者妒忌她了吧? 的确,万贵妃对她消除了戒心,人就变得很亲切,“宋氏……我可以喊你暖意吗?” 宋暖意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贵妃娘娘,这是臣妇的荣幸,臣妇乐意至极。” “好,暖意,我有把百年梧桐木制作而成的古琴,我一直弹不好,你来试试。” “臣妇弹古筝较多,古琴怕不行。” “不行说不行。还有,我最烦那些繁文缛节,你也自称我吧,说着不累,听也不累。” “是。” 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把宋暖意拉走,愣了半晌才跟上,“爱妃,你不是想要她的曲谱,好练习弹奏吗?” “圣上,不着急的。”万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暖意会把曲谱给我的,对吧暖意?” 宋暖意点头如捣蒜,“给,都给你。” “四郎,你看暖意人多好。四郎,你去准备些赏赐给她呀,我和暖意去试琴。” 万贵妃温温柔柔,一点架子都没有。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俩的背影好半晌,才喊了声,“爱妃,夜已深,先歇息,明日再弹琴啊。” “四郎你先歇吧,今晚我和暖意睡。” 皇帝:“……” 宋暖意更懵,不是,贵妃娘娘,咱俩其实还不熟啊。 她幽幽地道,“贵妃娘娘,您这样我被圣上记恨的。” “为何呀。”万贵妃单纯得像个小女孩。 宋暖意一本正经,“因为圣上会将我视为情敌呀。” “噗……” 万贵妃笑得花枝乱颤,这小丫头,真的太逗了。 皇帝听见她那银铃的笑声,心直痒痒,也跟着进来,“朕也要听曲。” 结果宋暖意发现,那古琴的梧桐木实在太老,得先醒琴。 “音韵浑厚中又透着恬静和清透,只怕不止百年。得用正确的办法,先醒几天琴,让琴充分振动,才能把那独特的韵味发挥出来。” “暖意,你真的好懂啊。”万贵妃迷人的眼眸眨啊眨,满眼的崇拜,“不应该叫你乐师,应该是乐圣。” 她的眼神太炙热,宋暖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您这绝对是谬赞了,我只是刚好有了解过。” 皇帝眼眸深谙,“你师承何处?” 宋暖意一脸为难,“回圣上,臣妇的师父是位避世高人,除了教臣妇音律,还教臣妇医术和防身武艺,他不出山,也不许臣妇往外说……” 实质上都是在后世被逼学的。 作为家主,除了医术,琴棋书画也要样样精通。 尤其那些古乐器,除了会弹,还得学会鉴别,不然遇上高端局,她应对不了。 “可惜了。”皇帝有些怅然若失。 宋暖意对音乐的造诣如此的高,那她的师父得高成什么样儿! 若能结识,一同探讨音律舞艺,岂不是快哉! 万贵妃说,“圣上,暖意的技艺已足够指点咱们了,不要贪心,先跟她好好学。” 宋暖意忙摆手,“哎呀,不敢不敢,咱们一起学习切磋。” …… 翌日,宋暖意睡到大中午才起。 昨晚在宫里待到大半夜,幸好皇帝把万贵妃扛走,要不然就被她留宿了。 她匆匆洗漱,喝了口水,便想赶去景辉阁。 虽然她现在结识了几个大佬,只要好好深化,不用利用魏临渊,她也能从伯爵府脱身。 但对方是男主,得在他和白安宁之间搞破坏,所以不能跟他断了联系。 可临出门时,感觉到小腹胀痛,一会儿有热流流出。 这是来月事了呀。 那次在国师府魏临渊要她那么狠,她又忘了喝避子药,过后一直挺忐忑的,这回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她刚整理好自己,又有下人来禀,说老夫人来了。 宋暖意不管,穿上大氅,揣着汤婆子,带着明玥出了去。 老夫人刚好进入院子,见她像是要出门,便有些不悦,“下人没给你禀报,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暖意神色淡淡,“国师大人有事找我,我赶着赴约呢。” 老夫人眼前一亮,“我正想让你找国师,咱一起去吧。” “老夫人。”宋暖意的脸有点冷,“你觉得我与国师说话,你杵在跟前,合适吗?” 老夫人被噎了噎,“那你与他说什么?” “一男一女私会,您觉得会说什么?” “不害臊。”老夫人骂了句,“你同他说,青儿的事让他多费心,不然你去找长公主也一样,还不用平白担负不守妇道的骂名。” 宋暖意朝她伸手,“先给国师一笔钱周转。” “哎,你就知道钱钱钱。”老夫人气得不行。 宋暖意掸了掸衣服,“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谁搭理你?” “你如今搭上了长公主这条线,多的是人巴结你。” “那这些人当中,会有人愿意平白帮顾青吗?” 老夫人又被堵得无话可说。 宋暖意反问,“无论找谁帮忙,都得给人好处,不是吗?” 老夫人却是理直气壮,“我听青儿说了,你琴艺高超,在公主府大出风头,暗自喜欢你的人不知凡几,你给他们弹弹琴,撒撒娇,他们还敢不帮忙?” 宋暖意气笑了,正要怼回去,便见顾青匆匆而来。 “母亲!”他满脸不悦,“孩儿自己能挣来功勋,即便孩儿一直原地踏步,毫无建树,意儿也是我伯爵府的主母,不必为我卑躬屈膝地去讨好谁!” 老夫人暗自嘀咕,这孩子今天这么反常,吃错药了? 但她不会当众反驳他,只睨了他一眼。 顾青看向宋暖意,眼神无比温柔,“意儿,你莫要再去找国师了罢。” 宋暖意呛回去,“你当我想?你有本事你去跟他说啊。” 第91章 白莲花炫耀 顾青脸一黑,却不敢再吭声。 得罪了国师,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宋暖意从他身边经过,重重地撞了下他肩膀。 麻麻的、钝钝的痛,从他被撞的部位,一直蔓延到心脏。 而她留给他的,只是曼妙的背影。 他收回目光,满心都是苦涩和自嘲。 当初他不喜她、轻贱她,同意娘推她上国师的床,而今他也没有资格管束她,更不敢与国师相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找对方私会…… 老夫人见他失魂落魄的,问,“青儿,你是不是对她起心思了?” 顾青面色沉重地“嗯”了声。 “哎,你这孩子。”老夫人把他拽到一旁,远离下人,低声说,“你先前厌恶她,而今她失了清白之身,你反倒又喜欢上了,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顾青眼神坚定,“母亲,错已铸成,我不会嫌弃她。” “那贺嫄呢?” “就按当初说的,让她做平妻。” 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好一阵,“宋暖意不会同意的,你当心她暗地里使坏。” 顾青想到那小女人吃醋嘟嘴、或是生气、或是冷脸发怒的模样,嘴角上扬,眼神缱绻,“倘若她醋意真这么大,便说明在意我,我反而高兴。” “她而今同以往不一样了,主意大得很,又被长公主看中,你得好好哄哄她,哄不成就来硬的。” 老夫人眼神阴森,透着算计,“开了荤的女人,你不拿出点本事,可制服不了她。” 顾青俊脸染上薄红,“娘,您胡说什么!” 老夫人苦口婆心,“女人的事,娘比你懂。你得听进去,若不然等人跑了,你可别后悔。” “跑?”顾青不解,“她是我的妻,她能跑哪儿去?” “她不能跟你和离的么?” 顾青眉眼变得冷寒,“不可能,我永不会与她和离。” “倘若国师逼迫你呢?” 顾青愣了下,心脏骤然一缩。 确实,自己没碰过她,她而今成了国师的女人,倘若国师要娶她,逼自己与她和离,那国师不就能得到完整的她了吗? 老夫人叹气,“儿啊,你就听娘的吧。” …… 正值午膳刚散的时候,景辉阁人满为患。 宋暖意问了下柜台,魏临渊还没来,二楼厢房也没位置,就去了茶室等他。 但茶室太开阔,地龙不够暖,她本来就怕冷,生理期更是全身上下都是冰的,坐在那儿瑟瑟发抖,难受得紧。 更让她烦躁的是,她才刚坐下没多久,白安宁便带着怀翠进了来。 不知为何她又让怀翠退出屏风外守着,而她施施然在宋暖意对面坐下。 她像对待自己的老朋友那样的嗓音温柔亲切,“坐这儿多冷啊,怎么不去厢房等?” 宋暖意都懒得看她一眼。 白安宁眼里闪过得意,装作又忽然想起什么那样,“哦,都怪我忘了,你不是景辉阁的贵宾,厢房得提前半个月定的。” 她拿出一块精致的玉牌,笑容透着三分甜蜜,两分羞涩,“你看,贵宾都有个这样的羊脂白玉牌子。我的是临渊哥哥给的,他那个是主牌,我的是副。” 她只顾着观察宋暖意的反应,并不知道屏风外的怀翠被人捂住嘴巴拖走,有道高大的身影,替代了她的位置。 宋暖意肚子不舒服,还犯困,趴在太师椅扶手上,闲闲地道,“他让你来的?” 白安宁拢紧了裘衣,没有正面回答,“这儿太冷,我们进厢房聊,如何?” “不了,白小姐的饭菜,我怕吃了消化不良。”宋暖意懒洋洋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白安宁坐下,吩咐伙计,“把我那几样糕点呈上来。” “是。”伙计恭谨退下。 白安宁又道,“或许你不知,景辉阁最初濒临倒闭边缘,是临渊哥哥教掌柜做起来的。这里边的招牌菜、特色糕点都是我最爱吃的,都是临渊哥哥便让人教会他们做,只要我想,就让人来这儿打包带走。” “此外,斜对面的聚颜阁,临渊哥哥预付了一笔钱在那儿,每月出新品都会先送到我府里让我选。 上个月我选了套价值一千三百两的金镶玉红宝石头面,临渊哥哥结账时,还觉得我要得少,让他们送了只玉镯和碧玉簪子,我今日戴了呢。” 白安宁晃了下发髻,又把手腕递到宋暖意跟前,“怎么样?好不好看?” 宋暖意认真看了,也很中肯地给了意见,“好看是好看,但平日里最好别戴,太隆重,以免被抢。 而且,我觉得国师多少有点感情用事,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干什么呀,你又不缺。倘若省下这些钱,不知能养多少辅兵,拯救多少家庭呢。他可真傻,吃力不讨好不说,还白白帮人家养妻子。” 白安宁倏地止了笑,面色都有发黑。 但很快,她脸上笑容又重现,羞答答的,“我也是这么同临渊哥哥说的,但他说兵要养,我也要养。” 宋暖意故作不解,“你又不是他亲娘或妻子,他凭什么要养你呀?” 白安宁一噎,“我和临渊哥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不懂这份情谊有多珍贵。” 她顿了下,又说,“你伺候临渊哥哥这么久,他就没送你点儿什么吗?” 宋暖意端起热茶喝,“我给他看头疾,收他的诊金就好。他给的也挺好的,我很知足。” 对方风淡云轻的,一点儿都没被影响到,白安宁只感觉一拳头像打在棉花上,憋得她心口发疼。 她闷闷地道,“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临渊哥哥不喜欢你,没敢提什么过分要求。” 宋暖意笑了下,“我也算是他的恩人呀。对了,你作为他的好朋友,是不是也该对我有所表示?” 白安宁怒意要压制不住,“你才不是他什么恩人!你和他什么关系,你自己心知肚明!” 宋暖意耸耸肩,“不送就不送呗,发什么火呀。” 白安宁气得要命,站起在那儿来回踱了两步,又倏地停在宋暖意跟前,低声说,“一会儿临渊哥哥来,如果提起盛九的事,你别对他说,不然临渊哥哥要杀了你的。” 第92章 被打脸 宋暖意故意大声说,“盛九是谁?我不认识,我说什么呀。” 她知道景辉阁是魏临渊的,周围遍布他的眼线。 “你小声些,你想死么!”白安宁很紧张,声音压得更低。 她越害怕,宋暖意就越大嗓门,“为什么呀,盛九他是国师什么人呀,他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不能说?” 白安宁差点没忍住要捂住她的嘴,咬着牙,“盛九是临渊哥哥最好的朋友,三年前意外身亡,你莫要在他面前提,免得他伤心。倘若他追问,你说不记得便是,听见了吗?” 宋暖意疑窦顿生,“盛九是你杀的?” 白安宁面色一白,“你胡说八道!怎不说是你自己杀的!” “我都不认识他,你是诬蔑全靠一张嘴啊。” 白安宁气得心梗,“是你诬蔑我在先。” “可你认识他啊。而且你看起来很紧张,明显是心虚了。” “我没……”白安宁张嘴想反驳,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情绪已被对方带着走。 她是察觉出什么,故意的吗? 白安宁顿时冷汗直冒,下意识地看向屏风。 怀翠没有发声也没打手势,说明临渊哥哥还没来,幸好。 她稳了稳心神,“我是在救你的命,随你信不信,我言尽于此。” 她起身要往外走,掌柜却走了进来,“白小姐,您那张副牌已作废,请您归还给小人。” 白安宁疑惑,“我这玉牌还好好的呀,怎么就作废了?” “国师的主牌给了世子夫人。”掌柜的错开了身,后面的人端着托盘上前一步。 掌柜解开托盘上的红绸,上面放着一块温润通透的玉牌。 白安宁拿起来一看,真是魏临渊的那块,小脸瞬间煞白。 “他刚才是不是来过了?” “国师大人才刚走。” 白安宁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 她想跑出去,掌柜却很不客气地抓住她,“白小姐,请归还玉佩。” 白安宁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方才跟宋暖意炫耀自己的身份多高贵体面,转眼便被打脸,还打得这么狠! “放肆!就凭你也敢对我无礼?”白安宁抬手要打掌柜,手持托盘的伙计一把捏住她的手,语气阴恻恻的,“白小姐,就连令尊来了都对我们掌柜客客气气的,你想教训他,还不够格!” 白安宁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辱,眼泪哗哗的流,“松手!临渊哥哥知道,不会放过你们的。” 掌柜皮笑肉不笑,“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白小姐不要为难我等。” 白安宁听出了话音,是魏临渊让他们这么做的! 她把玉牌扔到托盘,“还就还,谁稀罕!” 掌柜不依不饶,“还有个副牌。” 白安宁掏出副牌却舍不得放下,捏在手里,咬着下唇,含泪带恨的眼眸有些狰狞。 仿佛她要放下的不是玉佩,而是重若生命的东西。 “白小姐,国师还留了一句话,说三皇子也是景辉阁的贵宾,您可问他要玉牌。” 他这是要彻底把她推给慕容琛了吗? 白安宁浑身一震,神色哀伤,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浑身发软,手一松,那玉佩“吧嗒”一下掉在托盘里,发出很大的声响。 她捂着嘴跑了出去,屏风外不见怀翠。 她顿时双脚一软,便坐倒在地。 昨日魏临渊和宋暖意约今日见面时,她就在旁边。 今天晌午,她让人去拖住魏临渊,来跟宋暖意说几句。 可此时,本该守在外面的怀翠已经不在,那魏临渊指定来过了。 他偷听到她和宋暖意说的话了! 完了! “世子夫人,主牌和副牌都是您的了。” 掌柜弯腰把玉牌递给宋暖意,神色充满了恭敬。 “怎么回事?国师是不是来过了?他为何不见我?” 宋暖意迟疑过接过玉佩,如凝脂般水润通透,价值不菲。 掌柜的哪儿知道怎么回事,他硬着头皮帮魏临渊圆,“国师临时有事,改日再约您。厢房已为您准备好,您请上楼。” “我身子不适,先回了。”宋暖意把玉牌放回托盘,便起了身。 “您这是……” “告诉您主子,这玉牌是他送给别人的东西,脏了,我不要。” 宋暖意起身走了。 …… 雪停了半日,又下起了雨,刮起了风,吹得院子外的梨树晃动不止,落叶在空中打旋,再落在湿漉漉的地面。 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明玥和知秋打着伞迎来送去,累成了狗,那些落叶也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宋暖意也很疲惫,但她很兴奋。 因为,这些人都是来给她送礼的! 昨日晌午后,长公主的人就来请她过府,她推说病了不去,长公主便让人送了许多人参、鹿茸等天材地宝过来。 而后消息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三皇子、大皇子、左家纷纷送礼,早晨宫中的赏赐也下了来,一些权贵嗅到风声也跟着送,宋暖意收礼收到手软。 这些人也极有分寸,不会送太贵重的礼,都是些药物、简单的金银、珍珠饰物,就是起一个慰问的作用,宋暖意也不好退回去,只好记在小本本上。 这些都是人情,得还的。 只不过,而今她顶着世子夫人的名头,日后她和离出府便成了商贾,不知这些人会不会后悔今日之举,她回的礼,会不会被扔出去。 可惜这个朝代不能立女户,她和离后,户籍回到娘家,商贾不能科举当官,要不然她高低往上爬,争取当个女官…… “意儿啊……”隔着重重雨帘,老夫人在外头喊她。 宋暖意觉得好笑。 下着冷雨都迫不及待来惦记她那点东西,这是有多贪婪啊? 好在她一早防着,收了礼就交给玄一,让他带到新房子那边藏好了。 宋暖意直接往床上一躺,被子蒙到脸上,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明玥,你去给老太太开门,就说我睡了。她要敢吵,我就起床骂她。” 明玥一脸崇拜,“夫人,您而今都不怕这伯爵府的人了呢。” 宋暖意握着小拳头,“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明玥忍俊不禁,知秋把宋暖意的手塞入被窝,“夫人,您睡吧。” 宋暖意乖乖闭上眼。 但很快,她便听见老夫人进屋炸呼呼骂人,“她这两日不是吃就是睡,她是猪吗?意儿,你给我起来。” 说着她就想去掀被子,明玥拦住她,“老夫人,夫人是病人啊,睡得好病才好得快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拦我?”老夫人抬手就给了明玥一巴掌,打得她扑倒在床上。 第93章 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老夫人本就气宋暖意把礼品占为己有,才将火气发在明玥身上。 但她的贴身嬷嬷见风使舵,立即拽起明玥的头发,要继续扇她耳光。 然而,不等她巴掌下来,宋暖意便下了床,捏住她的手腕,狠狠地“啪啪”连扇了好几记巴掌。 老嬷嬷的脸都给扇肿了,“啊啊啊”地惨叫,嘴角涎水混着血水往下淌。 宋暖意松了手,又一脚踹倒她。 “滚出去!” 老嬷嬷头发凌乱,躺在地上哭嚎,“老夫人呐,奴婢跟了您二十几年,夫人她这般折辱老奴,分明没将您放在眼里。老奴疼点不要紧,可老夫人您堕了威严,以后如何管束伯爵府上下……啊!” 宋暖意穿上鞋一脚踹向她嘴巴。 把她嘴踹出血不说,还踹掉了两颗门牙。 “宋暖意!”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你太放肆了!” 宋暖意拍了拍手,冷笑,“我好歹是世子夫人,她个老奴才也敢我跟前撒野,真当我软柿子好捏?” “是你的狗奴才在我面前放肆在先,冯嬷嬷才出手教训她!”老夫人眯了眯冷寒的眸光,“你忤逆婆母,殴打下人,失了宗妇风度与理智,你给我去跪三天三夜祠堂,冷静冷静!” 宋暖意暗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面色冰冷,“我哥被贺嫄打得奄奄一息,你还罚我跪祠堂?国师若是得知我被你们这么欺负,定会很生气。” 这都能扯到国师身上? 老夫人一口气闷在心口,却不得不缓和语气,“这怎么是欺负你呢?我是你婆母,你做得不对,我自是要罚你的!” 宋暖意眼珠子转了转,“我不可能去的,你有本事打死我。” 老夫人怒极反笑,“好,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来人,请家法!” 那老嬷嬷面露狂喜,顾不得身上疼痛,起身应,“是。” 明玥和知秋等丫鬟面露惶恐,手足无措地跪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夫人她还生着病,万万不可啊。” “都是奴婢的错,让奴婢替夫人受罚!” “起来。”宋暖意把她们拉起,又分别在明玥和知秋耳边说了几句。 俩丫鬟惊魂不定,却冲她哀求摇头。 夫人此举太冒险,不妥啊! “家法”很快请来,竟是一个木棒,一面是光滑的,但另一面却镶着许多细小的针。 宋暖意面色微变。 她原本想着被“家法”教训,借机把伤口弄得更烂一点,再让明玥她们四处去搬救兵,把事情闹大,以后再提和离就容易许多。 但她以为“家法”都是木棒和棍子,像这种镶着针的,想都不敢想。一棒子下去,那针深深刺入肉里,让人痛到发疯而不留下伤痕。 “家法”是对家人的处罚,可这木棒却像是针对仇人那样的,狠毒残酷,真不愧是他们顾家啊,她忍受不了一点儿! “让老奴来。”那老嬷嬷拿起木棒,肿胀的脸配上那阴恻恻的笑容,丑到能让小儿止啼。 宋暖意抬眼向她看过来,目光凌厉锐利。 老嬷嬷浑身一哆嗦,哧溜一下,躲到老夫人身后。 宋暖意讥嘲地轻笑了声,在老夫人眼里,她就是目中无人。 “废物!”老夫人怒斥老嬷嬷,一把拽过木棒,指着宋暖意,“摁住她,脱掉她的外衣。” 她带来的嬷嬷和丫鬟朝宋暖意扑去,明玥和知秋等丫鬟全都张开手挡在宋暖意跟前,很护主。 宋暖意不想她们受到伤害,正要祭出银针,忽然有人来禀:“夫人,国师府来人了。” 她动作一顿,老夫人神色也有些慌,忙不迭地把木棒藏在身后。 吴善海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出现在院子里,后面一长溜的人,抬着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宋暖意穿上披风站在门口,“都进来喝口茶暖暖吧。” 吴善海神色恭谨,“夫人,属下等人进内院已是冒犯,再不能进屋里去了。” “这外面下冷雨呢,身体都要冻僵了,还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又不是和我独处。”宋暖意态度强硬,“进来说话。” 魏临渊身边的人,都是曾经跟随他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士,她不想让英雄站在那儿,被风吹雨打。 吴善海愣了下,“夫人,卑职等人来是给您送东西的,小的身上又脏又湿,就不进去了。” 老夫人往外探了探身子,很是热情,“国师大人真是客气。这回又送什么了?” 吴善海刚要回话,目光却落到她手里的木棒,目光倏地一变,“老夫人这是?” 老夫人像烫手山芋一样,连忙扔掉木棒。 宋暖意便装出委屈害怕的样子,“母亲说要对我家法伺候呢。” 吴善海又看了看那扔在地上的木棒,眸光冷锐,“我朝规矩,得沐浴熏香,在祠堂告知祖宗扔圣杯,经祖宗同意才可动家法。家法也只是木棒,而不是这一排排的针,老夫人您这动得不像家法,更像是私自动酷刑啊,这是犯法的!按我朝律例,跟卑职纠察司走一趟吧。” 老夫人只觉得晴天霹雳,不敢置信,“我不过请个家法,你就要抓我?” “卑职也是依法办案。”吴善海一挥手,“带走。” 这是来真的? 无尽的惶恐不安涌上老夫人心头,她一面吼一面往屋子里躲,“不!老身乃三品宗妇,你们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抓我!” 吴善海目色冰冷,那侍卫即刻把老夫人扣下,捂住她嘴,带着那木棒,急匆匆拖走了。 伯爵府的下人目瞪口呆,全都吓傻了。 宋暖意心里也发悚。 魏临渊最近处事风格温和了许多,都忘了他心狠手辣,以及还养了一帮如狼似虎的下属。 倘若犯了事,莫说式微的伯爵府夫人,就是皇亲国戚,他都照办不误的。 去求皇帝? 死谏? 皇帝不理朝政,也足够狠心,国事被魏临渊大包小揽,谁有意见都没用! 更何况,魏临渊大多数时候都公平公正,真正的为国为民,满朝文武都服他,也没有谁对他有意见。 吴善海上前一步,“夫人,主子说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94章 两个三皇子 他的蓑衣早就湿透,冷雨沿着他的斗笠沿往下滴落,发白的脸上满是雨水。 他身边留下的几个人同样被淋成落汤鸡,但也同样的身姿笔挺,神色恭敬。 他们对魏临渊有多忠心,就有多维护她。 宋暖意心头涌上不明的情绪,酸酸涨涨的,手指着老嬷嬷,“还有她是同伙。” “一并带走。”吴善海发话,又有侍卫上前,把老嬷嬷拖走了。 老夫人带来的丫鬟嬷嬷,惊慌失措地冲入雨中逃窜。 宋暖意没搭理,温和问吴善海,“给我送的什么?” 吴善海:“是些金饼子、金元宝,爷不会讨女子欢心,不知该送什么,但爷又说了你兴许会喜欢金银玉器。” 宋暖意恍惚地笑了下,那家伙倒还挺理解她。 “先帮我退回去吧。”宋暖意往四周看了看,见身边只有明玥和知秋,便说出自己的心声,“这里终究不是我家,能进不一定能出。” 这么多金银珠宝,目标太大,不好转移。 吴善海心头一凛,“卑职明白。” 他指着其中一侍卫,“去外头找几个巡街的兄弟,把东西抬回去。” 侍卫应声而去。 吴善海又道,“夫人您放心,这两件事爷会处理好的,您等着便是。” 他的话音是,万事有他们爷,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宋暖意颔首,“劳你们爷费心了。” 吴善海微怔了下。 世子夫人跟爷这般疏离,可见还没接受爷。 她而今美名远播,也有了不少追求者,哪个都不比爷差。 爷追妻漫漫,怕得苦熬一段时间啊。 等吴善海他们离开,老夫人被带走之事,也在府里传开了。各房都来找宋暖意算账。 但她已经先一步收拾包袱,带着两个丫鬟,冒雨出了门,让他们扑了个空。 她先去了三皇子府上。 他的府邸和长公主那飞檐斗拱的气派宫殿不同,就是比普通民宅精致一些而已,跟他的人一样低调沉稳。 宋暖意被内侍带入偏厅,瞧见慕容琛已经坐在里边泡茶。 屋内熏香袅袅,不同于国师府的沉香,是罕见的安息香。 这种香料性温,祛风驱寒,入心脾二经,行气血安神。 看来,这三皇子肺不好还体寒。 宋暖意给他行礼。 慕容琛神色淡然,“世子夫人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宋暖意立即感觉出,眼下的他和在那日在梅林轻薄她的,不是同一个。 那人身上有股邪气和玩世不恭的味道,但眼底也深藏着沧桑和抑郁。 眼前这人似乎更清瘦一点,但性子淡薄,有种洞悉一切世事般的波澜不惊。 宋暖意开门见山的讲,“几日前,妾身在长公主府,她家的侍女将妾身的丫鬟打晕,还让她给妾身传了话,说是您给的提醒,让妾身莫要太相信您?这是何意?” 慕容琛眼眸低垂,执起茶壶给她倒茶,“前些日子国师大人性情大变,世子夫人应该知道吧?” 宋暖意默了默,“有感觉到。” “本宫的境况,与国师如出一辙。” 宋暖意惊讶,他的意思是,他也有第二人格? 但这属于精神病啊,比肺病还严重,传出去根本没有争储君的可能,他却主动告诉她,这是要干嘛! 宋暖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人也暗暗防备着。 慕容琛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世子夫人,你不必紧张,本宫这病十年八年才犯一回,即便你往外说,也无人相信。” 那还好点儿,险些没把她吓死。 宋暖意暗暗松了口气,“那您成为第二个人的所作所为,您也都记得的,对吧?” “嗯。”慕容琛抬眸看她,“那日多有冒犯,抱歉。” “无事,妾身知您有苦衷。”宋暖意斟酌了下,“那您说妾身娘家的织金锦……” 慕容琛眸光幽深,忽然说,“你先帮本宫把把脉吧。” 宋暖意怔了怔,“好,抱歉啊,妾身见您精神甚好,一时忘了。” “无妨。” 慕容琛让人拿来药枕,把手伸出。 宋暖意手指搭上去,俩人都微微颤了一下。 不是触电,而是都被凉到。 三皇子是体寒手冷,而宋暖意是生理期,又淋了雨。 但俩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宋暖意给他把完左手把右手,心越来越慌! 这个人患有心脏病,而不是肺痨! 确定了,他与公主府遇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为何会有两个三皇子啊,这么大的秘密,书中没提过,耳目遍布全天下的魏临渊也不知吧,怎的偏就她发现了呢! 慕容琛沉静如秋水,“怎么样,世子夫人,本宫的身体如何?” 宋暖意心乱成了一团麻。 那人非得让她来三皇子府中诊脉,也必定知道她能诊出来跟前之人的病症与他不同。 那他的用意是什么? 是想让她发现他俩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啊? 宋暖意烦躁死,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实话实说,“三皇子,先前您侍女去信康药堂抓药,妾身恰巧在,因此妾身知你得了肺痨。可而今妾身观你脉象,却像是得了心疾。这是为何?” 慕容琛眼眸闪了下,嘴角的弧度都加大了些。 “你说呢?” 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带一点点雅痞,和那日见到的人又极为相似。 宋暖意都糊涂了,“妾身不知。” 慕容琛笑容意味不明,“世子夫人,你觉得本宫如何?” 啊?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宋暖意正襟危坐,“三皇子,请莫要调戏妾身。” “呵……被你看破了呢。”慕容琛笑得痞痞的,“本宫是认真的。” 宋暖意没好气地道,“您有未婚妻,妾身有丈夫,您认真什么呀?” 慕容琛笑出了声,“本宫总算知道,为何他们都心悦于你了。你这个人,很有趣。” “谬赞了。”宋暖意闷闷的,端起茶盏喝了口水,“您的病妾身也看了,那您能说说,妾身娘家的事了吗?” “此事好解决。”慕容琛道,“但本宫有个要求。” 宋暖意放下茶盏,挺直了腰板,“您请讲。” 第95章 你要对本宫负责 “你离开魏临渊。” 宋暖意怔了下,“原因?” “无可奉告。” 宋暖意沉默片刻,“妾身做不到。” “你能做到。”慕容琛眉眼似皎月般柔和,“你无非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你离开他,本宫娶你。” 宋暖意惊愕,但随之翻了个白眼,“又来调戏妾身。” “本宫是认真的。”慕容琛敛了笑,神色严肃,“本宫先娶你当侧妃,三书六礼,该有的礼节全都有。等本宫立了功,再将你扶上正妃之位。魏临渊能给你的,本宫能给,他给不了的,本宫也能给。” 宋暖意很是吃惊,在书里,他可是爱惨了白安宁,为她做了不少傻事的。 而不久前,自己在国师府看到,白安宁被魏临渊气哭,他还心疼哄她来着。 他对白安宁那么好,却要娶自己? 宋暖意想了想,“你跟白安宁吵架了?” 慕容琛摇摇头。 “那是她在长公主府失了脸面,你不要她了?” “本宫岂是那起子肤浅之人?倘若本宫真心喜欢她,她杀人本宫替她递刀,她放火本宫帮她灭,绝不可能因她犯了错而抛弃。” “那是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慕容琛斩钉截铁的。 “你为何要与她定亲?” 慕容琛反问她,“本宫问你,你为何答应与顾青的婚事?” 宋暖意按着书中的剧情那样说,“妾身自是心悦他。” “而今呢?” 宋暖意一脸落寞,“他有新欢,妾身连旧爱都不算,能怎么办呢?只能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了。” “本宫与你一样。” 宋暖意一怔,“你也不喜欢白安宁了?所以你要退婚?” 慕容琛避重就轻,“总之,本宫会解决好此事。” 宋暖意不置可否。 “那你选我,是看中我家的财力?” “都有。”慕容琛笑了下,“本宫对你有好感,在本宫仅剩不多的生命里,若能过得舒坦愉悦一些,什么都值了。” 那眼眸如琉璃,漆黑又通透,显得很真诚。 宋暖意心说,若不是清楚你的野心,老娘还真可能心动。 毕竟,她要的只是个身份,以及一个长得不错、品德不错的男人。 然而他争储,赢的机会也不大,她可不想搭上自己和全族人的性命。 “三殿下,妾身无法给你答复。事实上,妾身打算,从伯爵府离开后便接手娘家部分产业,极可能离开国都,再不嫁人。” 她掐了一把大腿,逼红眼眶,“世间男子多薄情,妾身心已死。” 她哀愁的眼眸水雾氤氲,眼尾染着湿意,哭起来也是绝美而又楚楚动人,慕容琛的眼眸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心疼。 “你莫哭,本宫不逼你。” 他递上一方帕子,带着男子特有的清冽清香。 宋暖意假装没瞧见,从自己衣袖拿出帕子摁了摁眼角,掐着夹子音,“谢谢三殿下……” 慕容琛的手一顿,收回帕子去泡茶,样子有些不自在。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示好而被拒绝,有点尴尬、难受。 宋暖意偷看他一眼,“三殿下,您让妾身来,便是想和妾身说此事吗?” “不,本宫是真想让你治病。以及,”慕容琛停了下,“说说你娘家的事。” 宋暖意精神一振,“妾身马上为您针灸。” 慕容琛道,“不急,晌午已过,本宫先让人传膳。” “妾身一会儿还有事,先给您针灸好吗?况且,您是要空腹做针灸才好呢。” “你有何事?” “妾身得和父兄商议织金锦之事。” 她火急火燎先赶来这里,就是想套三皇子解决的法子,然后再和娘家人说的。 慕容琛蹙了蹙眉,“本宫不是同你说了会帮你?” “妾身想听听父兄的意见。” 慕容琛眉目变冷,“本宫怎么觉得,你舍不得离开魏临渊?” “并没有。倘若三殿下不信,那妾身答应你,妾身离开他。” 宋暖意很干脆。 反正她也没有想过要跟魏临渊。 慕容琛神色稍缓,“那你可有一丝喜欢本宫?” 他深邃的双眸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暧昧渐渐滋生。 不是,他到底要干嘛? 宋暖意不着边痕地往外移了移位置,“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 慕容琛有些意外,眼里多了几分温柔和笑意,“你可是怕伤害到我才这般说的?” 宋暖意又悄悄往旁边移动,“我是怕你伤害我,我才这么说的。” 慕容琛:“……” 他愣在那里,嘴角痉挛,好一阵不说话。 宋暖意眼睛眨巴眨巴,有点后悔把话说得太直接。 他要是恼羞成怒掐她或者给她降罪…… “哈哈哈……” 慕容琛忽然大笑起来,那嘴巴咧得贼大,妈呀,这血盆大口,能装得下三室一厅。 但他那发自内心的笑好有感染力,宋暖意没忍住也跟着他笑。 慕容琛倏然敛了笑,“你在笑什么?” “你笑我不笑好尴尬的。” “哈哈哈!” 慕容琛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宋暖意都无奈了,他和皇帝父子俩怎的这么爱笑啊,她也没说什么啊。 他那些下人是不是在蛐蛐:好久没见到主子笑得这么开心了? “三殿下,你能不能别笑了……”宋暖意委委屈屈的,“你那样笑,显得我好似一个傻子。” 你本来就挺傻的呀…… 慕容琛“给给给”笑得直抽抽,对上宋暖意幽怨的眼神,好一阵才止住。 他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本宫若是成了全天下对你最好的人,你会不会感动?” “殿下是皇子,妾身怎么敢动你呢?”宋暖意玩了个梗。 慕容琛:“……” 他也被整得有些无语,但又好笑,沉默一下笑一下,都魔怔了快。 宋暖意默默拿过小药箱,“三皇子,脱衣服吧。” 慕容琛眼眸微睁,“嗯?进展这么快的么?” 宋暖意不解,“什么进展?我是要给你做针灸啊。” 慕容琛:“……” 好吧,是他想多了。 “暖意,本宫能不能这么唤你?” “不能。”宋暖意耐着性子,“三殿下,您不针灸我走了。” 慕容琛起身,慢慢地退去外衫,有些不自在,“你可要对本宫负责啊。” 第96章 希望你是乌龟命 宋暖意心说您戏真多,“您又没光着身子,怎么就要我负责了?” “针灸不用脱光吗?” “我何时这么说了?您好得给自己留一两件衣裳啊,天这么冷。你要真全脱了,也是白给我看,我可不认账。” 慕容琛都给整气笑了,她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觊觎他? 她却反过来,生怕他赖上她! “本宫不管,被你看了身子,本宫便失了清白,你不负责,本宫找父皇做主去。” 宋暖意呛他,“你还是小孩子吗?遇到点事解决不了就要去找爹。” 慕容琛:“……” 彻底失去了讲话的欲望。 好气哦! 宋暖意却无暇顾及他,公事公办的样子,“三皇子,你躺倒,一会儿再趴着。” “身体前胸与后背都要扎?” “对。” “那本宫岂不是成了刺猬?” “不,是小乌龟。” 慕容琛险些要跳起,“你敢辱骂本宫!” “没有啊,我真希望你是乌龟命,长寿。” 她内心偷偷又加了句:才怪! 慕容琛却是心头一跳,“那刺猬呢?” “只能活几年。” 慕容琛心陡然一窒,鼻子发酸,眼角发红。 他生在天家,从小感受到的是人情冷暖,数不清的阴谋算计,他拼尽全力,才能够苟活。 可偏生他得了心疾,父皇和母妃都安慰他能治,事实他已药石无医。 面上他装得淡然,却没人知道,他有多么渴望活下去! 跟前的人儿,却看穿了他的伪装! 还希望他能长寿! 这一瞬间,难堪、伤心、委屈、感动等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好不容易压下内心的情绪,才憋出一个音,宋暖意狠狠一针戳下去。 “啊……” 猝不及防之下,他发出了惨叫声,他忙用手捂住嘴,再挥手屏退冲进来的侍卫,心里羞耻到了极点。 “你是故意的吧!” 宋暖意抿唇偷笑,她当然不会承认啦。 “不过被针刺了下,三皇子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慕容琛都要自闭了,冷哼了声,没应。 宋暖意又说,“你这是心衰症,难以根治,但此时是早期,有我给你做针灸和服药,能延长寿命的。” 慕容琛很激动,身体猛地一颤,宋暖意差点插偏了针,一巴掌拍他背脊上,“不要命了乱动。” 慕容琛挨骂也不生气,“你能让我活多长时间?” “你修身养性,我定时给你针灸,再配上我炼制的丹丸,再活个十年到三十年不难。” 足够了! 慕容琛看着女子完美精致的侧脸,鼻间缠绕着她身上诱人的茉莉花香,他的心悸动不止,第一次生出想要把某个人占为己有的心。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呢? 那白安宁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难怪那些狗都在打她的主意! 慕容琛心潮澎湃,浑身血液在沸腾。 宋暖意不知他心思,真把他扎成了刺猬一般,然后到旁边写药方。 过得片刻,她拔了银针,把药单拍桌子上,“我走啦。” 她抬脚大步离开。 “你等等……” 慕容琛一面套上衣裳,一面匆匆追出去。 房门口的侍卫和宫女眼睛瞪圆,随之像是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全转过身,双手捂眼,却又从手指缝间偷看。 外面下着雨,宋暖意沿着檐下走,没被雨淋到。 但慕容琛却顾不上,直接跑下台阶。 宋暖意听到脚步声回头,只见那俊雅的男子衣衫不整,一路追着她小跑而来。 冷雨泼洒在他身上,他也全然不顾,满眼只有她。 “你站住!” 宋暖意有些生气,过去把他拽到屋檐下,“你生着病还敢淋雨,不要命了?” 一场发烧都有可能毁了他! 关心病患,是出于大夫的本能,但这又把慕容琛给感动了。 他眼尾绯红,嗓音带着几分颤,“本宫诊金还没给你呢,你为何着急走?” 宋暖意不解,“可你答应帮我娘家解决织金锦的事了呀,我还收什么诊金?” “帮忙是一回事,诊金也要给。”慕容琛拽住她的衣角,“本宫这便让人给你备礼,一起用了膳再走,可好?” 不是,他怎么用这种温柔到能滴出水的语气跟她讲话? 在跟她撒娇,还有那眼神黏糊到能拉丝,刚发生什么了吗,让他这么大的反应? 宋暖意脑子有点乱,“真不用给诊金,此外,我回家也有饭吃。” “你要回娘家吗?” “对。” 慕容琛心情有点低落,搜肠刮肚的想着说些什么留下她,“本宫这里的食物你还没尝过,比景辉阁的好吃,你不试试?” 冷雨从他额头滴下,苍白的脸上也满是水渍,形容有些狼狈,很急切要留她。 宋暖意眼神复杂,“不了,白小姐已经够恨我了,再让她误会我什么,杀了我都可能。” 她话音落下,慕容琛便红了眼睛,整个人像要碎掉了一般。 宋暖意承认自己心软了,忙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她怕再待下去就忍不住答应他。 慕容琛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望着她慢慢的远离自己的视野,神情越来越落寞。 直到她走出门口,坐上马车回去,他站到两脚发麻,才拖着疲惫的双脚,慢吞吞的回到书房。 他摒弃了下人,关紧房门,在书柜的某处按了下,书柜缓缓往里边滑动,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入口。 他大步踏入,书柜往回滑,恢复了原样。 慕容琛沿着台阶往下走,听见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一名丫鬟在熬药,见到他,喊了声“四殿下”,便又继续忙碌。 坐在她旁边的男子止住了咳,缓缓转过身,竟长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倘若宋暖意在,一定能认出眼前这位才是她在长公主见过的那人,他眉宇间有股玩世不恭的邪气。 丫鬟也是之前在信康药堂抓药的那个。 “见过她了?”那人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说。 慕容琛不说话,眼神有些阴鸷。 “怎么样?她不错吧?把她娶回来,日后你若上位,我便带她……” “三哥。”慕容琛打断他的话,“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同意。” 第97章 回娘家 慕容寒眉眼顷刻变得漆黑冰冷,人处在暴躁的边缘,语气很冲,“为何?” 他吼完这一句,又爆发一长串剧烈的咳嗽,掩着嘴的手心,有少许血迹。 慕容琛面色凝重,道:“三哥,你命将不久矣。” 慕容寒想说什么,却咳得满脸通红,脖子青筋暴凸,许久才止住,哑着嗓子说,“她能治好我的病。” 慕容琛沉默了片刻,“你见不得光,给不了她幸福。” 他本不想这么残忍的揭对方的伤疤,但而今他们看上了同一个女人,他必须争。 慕容寒脸色阴沉,额头跳动着细筋,“老四,先前你我达成共识,等你登上大位,我便离开国都的。届时我带她走远走高飞,绝不碍你的眼。” 慕容琛垂眸,有几分愧疚,“对不起,三哥,我反悔了。” 慕容寒死死地盯着他,周身气场低沉,“你也看上了她?” 慕容琛直视他的目光,神色坦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从伯爵府出来便是自由之身,本宫自是能追求的。” 慕容寒眸里风起云涌,杀意凝成了实质,倏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她是我先看上的!” 慕容琛艰难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看上也不能说人是你的……”“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吗!”慕容寒咬牙,手越发收紧。慕容琛面色发紫,难以呼吸,整个胸腔都要炸开似的。 “四皇子,不要!”丫鬟碧春扑过来,去掰慕容寒双手,“您杀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宋暖意了。” “宋暖意”这三个字比什么话都管用,慕容寒几乎像被烫着一般缩回手。 慕容琛的跪倒在地,空气争先恐后涌入他喉咙,冲得他拼命咳嗽。 还没等他缓口气,衣领又被慕容寒拽住,“慕容琛,她是我的,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 他眼眸凶狠、暴戾,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慕容琛急促喘息,而后蓄力,一拳砸向慕容寒下巴。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慕容寒被打得偏头,人也踉跄后退。 慕容琛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一声低沉的喝声,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再次欺上来。 他掌风凌厉,每一击都蕴含着深厚的内劲,直逼慕容寒的心脉。 慕容寒也不甘示弱,脚步灵动,左躲右闪,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透露出一股不羁与狂野。 很快,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快得让人看不清,汗水顺着两人的额头滑落。 “三皇子、四皇子,你们别打了!”丫鬟焦急大喊,“你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会把外面的人引来的!” 慕容琛有所顾忌,身形慢了半拍。 慕容寒一掌拍出,直取他的心口。 他身子一侧,避开了对方的攻势,同时反身手肘重重击在他的侧腰之上。 慕容寒身姿矫健地一个侧翻避了开去。 俩人剧烈喘着粗气,怒视着对方,气场强大,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骇人至极。 …… 宋宅挨着西城门,占地面积广,飞檐斗拱,很是气派。 明玥撑着伞,让宋暖意下了车,车夫将马车赶到偏门。 “大小姐,您回来了!”门房问候她一声,欢天喜地往里边汇报。 宋暖意缓缓往里边走。 跟前是一方开阔的庭院,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旁,古木参天,枝叶繁茂,在雨天越发显得幽静。 往前是假山池塘,水面被雨水溅起水花,几尾锦鲤在里边悠然游弋。 “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下人们惊喜的叫喊声彼此起伏。 很快有丫鬟撑着大伞跑来,把她迎进去。 大厅宽敞明亮,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桌,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笔墨酣畅,意境深远。 “意儿,娘的意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宋夫人提起裙摆迈入门槛,三两步便到了宋暖意跟前。 她是很典型的古典美人儿,瓜子脸,柳叶眉,鼻子和嘴与原主有几分相似,眼波流转间,柔情万种。 许是血脉相连,宋暖意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亲近和孺慕之情,她眼眶发热,“娘。” 她轻轻地抱住宋夫人,语带哽咽,“许久不见娘亲,甚是想念。” 宋夫人一颗心又酸又疼,抚着她的发丝道:“只管回来便是,怎的隔了这许久都没回来?” 宋暖意不吭声,眼圈红得要命。 原主其实是被祖母带大的,在她的言传身教之下,受她影响很深。 老人思想古板,严守妇德。 她认为女子出嫁后相夫教子,以夫为天,更不能再频繁回娘家,日子过得好与坏,也不要对娘家诉说。 过得好,娘家沾不了你的光;过得不好,娘家人除了牵肠挂肚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原主深以为然,也就是为什么她在伯爵府吃尽苦头,也不愿回娘家寻求帮助的原因。 宋夫人见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便知她心中所想。 她叹息一声,“你呀,总是思虑太多。” 她抚着女儿有些消瘦的脸庞,“自己的家,想回便回。谁若说你的不是,娘非得跟她说个理儿。娘家娘家,有爹娘才有你,继而出嫁后才有婆家。如果连娘家都不让回,那便是逼着孩子抛弃自己的爹娘,与畜生有何区别?” 老太太才被人搀扶着颤巍巍走到门口,听见儿媳这一番话,顿时面色就不太好看。 想着孙女难得回来一次,她强忍着没发作,进了正厅。 “意儿!” 老太太含着热泪的眼眶,满是慈爱。 宋暖意却踌躇不前。 她一直都有些害怕这些威严的长辈。 在前世,她的父母偏爱妹妹,爷爷奶奶将她当掌门人培养,对她的要求极为苛刻。 除了挨打挨骂,便是把她当成机器人一般往死里训练,从未有半分温情可言。 眼前的老太太固然是爱孙女的。 可她从原主的记忆里感受到,老太太用自己的行为准则严格要求孙女,想把她培养成真正的千金名媛,但人太过迂腐,让原主苦不堪言。 原主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逆来顺受,养成了自卑怯弱的性格。 宋夫人帮着辅助丈夫生意,忽略了她。 等到发现,已经改不过来了。 可以说,造成原主悲惨下场的,她祖母得负些责任。 宋暖意实在亲近不来,站在那儿不动。 老太太心头涩痛,上前一步,“意儿,你许久不回一趟,而今和祖母都生疏了。” 宋暖意被她冰凉而枯瘦的手握着,老人白发苍苍,满脸的沧桑,终归有些心软。 “祖母,意儿一直都想回的,只是怕您不高兴……” 第98章 我可怜的意儿 “意儿,你说这话不是捅你祖母心窝么?”宋老太满眼悲痛,“祖母是让你莫要频繁回,而不是让你不回。” 宋暖意委屈巴巴的瘪嘴,“您还说了要以婆家为重,婆母不同意我回,我便不能回的。” 宋老太被噎住,宋夫人嘴角上翘,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闺女可以啊,学会顶嘴了。 本就该这样,遇到不公便反击回去,而不是任人欺负,只会躲到一旁落泪而不敢吭声。 “娘,您也知那顾家如何对意儿的,她再恭顺懦弱下去,被那外室骑在头上,将再无出头之日。” 宋老太板着脸怒斥,“你胡说什么!顾家乃是名门贵族,最注重规矩和体面,断不会让外室上位。意儿心里本就苦,你还编排她婆家的不是,你让她如何自处?” 宋夫人很是无语,“娘,您还不知道么?顾家已遣官媒去贺家,要三书六礼娶那外室过门,抬做平妻。” 宋老太身形一晃,“此事当真?” 宋暖意道,“是真的祖母,孙女正是因此事回来。” 宋老太怔愣了好一会儿,心里难受至极,“意儿你、你待如何?” 宋暖意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孙女要与顾青和离!” 宋老太脑袋“嗡”的昏眩,脚下踉跄,越发站不稳,两个老嬷嬷忙上前扶着她。 “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意儿。”她面如死灰,比当事人还要丧,“女子和离,如被人弃之敝履,受尽世人取笑。即便二婚,也只能找鳏夫穷汉,一辈子受苦……” 宋夫人忍无可忍打断她,“娘,难道意儿在顾家受的苦还不多吗?丈夫不爱,婆母不疼,外室踩在她头上,还被顾家当做货物一样,送给国师!” 她落下泪来,“您看看,有哪家闺女如咱意儿这般命苦的?” “命苦不苦还不是她自己选的,我逼她嫁了吗?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啊!” 宋老太两眼含泪,嘴唇哆嗦,“她被人轻贱,难道她不该反思下自己?” 宋夫人又气又心痛,“是,意儿是该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听您的话,以致懦弱胆怯,忍气吞声,被婆家踩在泥土里,被全国都的人笑话!” “冯氏!”宋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意儿的处境这般不好,你不宽慰她,还落井下石!她眼下要做的是想法子挽回丈夫和婆母的心,怀个孩子,把庶子养在膝下,而不是和离逃避!” 说着她又对宋暖意说,“意儿,你莫要学你娘那般善妒清高,世上男子哪个不三妻四妾?顾世子家世袭罔替,更要开枝散叶,不可能只娶你一人,你放宽心接受,心里会好受许……” 宋暖意神色平静,“祖母,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定会与顾青和离,这也是国师的意思。” 宋老太瞪圆了眼珠子,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 国师权倾朝野,天下无人不知,她虽然是个深闺妇人,却也闻之色变。 他的权力与震慑力,绝不是顾青能比的。 老太太脑子一片混乱,心里有各种猜想,却又不敢相信,“国师大人他这是何意啊?” 宋暖意莞尔,这老太太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把魏临渊祭出来,果然把她镇住了。 “意儿也不知,但他的话,意儿不敢不听呀。” 宋老太执意要一个答案,“他让你和离,是想要对你负责?” “或许吧。但意儿至少得恢复自由之身,才有可能。” 宋老太被老嬷嬷搀扶着坐下,轻吁了口气,“你是二嫁,他不会让你做正妻的。意儿,你别犯傻,放着世子夫人不做,去做他的妾室。” “祖母,咱们能反抗吗?”宋暖意掐自己大腿,逼出眼泪,“在婆母给我下药送到他床上时,我便再无选择!是婆母毁了我啊,奶奶……” 一声“奶奶”喊得老太太肝肠寸断,心都碎成了八瓣。 她颤巍巍起身,把孙女搂怀里,眼泪沿着满是皱纹的脸往下滑落。 “意儿啊,我可怜的意儿啊……” 可顾家主母也实在太可恨,竟这般欺负她的意儿!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意儿任性,去顾家提亲! “奶奶……”宋暖意被她整得心也有些难受,轻拍她的背脊,“您别担心,意儿会处理好此事的。” 老太太捂脸哭,“你怎么处理?倘若你和离后找不到好婆家,是要被耽误一生的啊。” 宋夫人不以为然,“娘,找不到便不找,怎么就耽误一生了?她在家锦衣玉食,自由自在,日后有侄儿养老送终,她过得不会比谁差。” 宋暖意听了感动得不行。 她看似端庄温柔,没想到性子却这般强悍,看得通透,将女儿宠到骨子里去,是她上辈子想求也求不来的母亲。 可惜原主与她不亲,母女俩从未谈过心,原主也没将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告诉过她。 可惜,宋夫人的想法,在老太太看来是离经叛道、不忠不孝的! 宋老太一拍扶手,怒斥,“胡说八道!女子生来便承担传宗接代的责任,她不婚不育,孤独终老,遭人唾弃、耻笑,你觉得这便是好了?你做母亲的不正向引导,给她传授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要害了她一生吗!” 宋夫人愤怒又委屈,“母亲,害了她的人是你!若不是您要她逆来顺受忍忍忍,也不会被人欺辱至此!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她过得快乐,比什么都强!” “整日被人指指点点,身边没个伴儿,她会快乐?” “……” 眼看婆媳俩要吵起来,宋暖意头疼,“停,祖母,母亲,你们别吵了。” 宋夫人和宋老太冷哼一声别开脸,互不理睬。 下人适时说了句,“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宋暖意看出去,只见中年美男子大步走来。 他气宇轩昂,身材高大,气场强大。 他眼睛看向她时满眼慈爱,眼睛熠熠生辉,像承载了满天星辰。 宋暖意心头激荡。 她前世的父亲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即便他的这份父爱是给原主的,可而今感受到爱的人是她,受益者也是她! 她不自觉地起身,“爹。” 第99章 温馨 “意儿……”宋博睿望着消瘦了许多的女儿,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终只化作一句,“回来就好。” “爹……”宋暖意还想说什么,耳边传来一少年略带委屈的嗓音,“姐姐,你眼里只有父亲,对我是眼角都不抬一下的。” 她看过去,是原主弟弟宋一鸣。 他长相肖似宋博睿,五官精致,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像蕴着一汪秋水,是个很漂亮的少年。 可在原书中,他却死得极为凄惨。 不对,这一家子的下场都差不多。 或许,拯救他们,便是她穿过来的意义…… 宋暖意往前走了两步,满眼带笑,“二弟,你今日不用去学院?” 宋一鸣桃花眼含着细碎的笑意,声音带点小奶音,“姐姐,今日腊八节呀,府里都在熬腊八粥了呢。” “哦……”宋暖意心神有些恍惚,她来这里才一个来月,但她感觉有种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的错觉。 面对这些亲人,她没有丝毫的生疏和排斥感,很自然的亲近和融入他们。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吧。 宋一鸣又问,“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顾青没陪你一起?” 宋暖意回过神,“嗯,看看祖母、爹娘,还有大哥、大嫂。” 宋一鸣不高兴地微微嘟嘴,“好哇姐,你谁都想,却唯独忘了我。” 宋夫人不耐烦,“行了老二别演了,只要你姐回来,看谁都不可能漏了你。” 宋一鸣道:“娘,你别揭穿我嘛,姐这么久都没回,让她愧疚一二,才会回得勤。” 宋暖意:“二弟,你姐姐我若从伯爵府和离,可能就长期待在家里了,你会不会烦我呀?” “姐,真的?”宋一鸣满眼惊喜,“顾青那狗男人哪儿配得上你!你早该甩了他!姐,只要你回家,我便养你。” 宋夫人翻白眼,“你自己都要人养,你拿什么养你姐?” 宋一鸣傻眼,“啊?我以为咱家挣的钱足够后三代人吃喝了,养姐姐有何难?” 宋夫人冷笑,“那是你爷和你爹挣来的,与你何干?你别忘了,等你十八岁,就会被踢出家门去历练。你若是不争气,连你自己都养活不了,你拿什么养你姐?” 宋一鸣顿时垮下脸和双肩,瘪着嘴很丧气地嚷嚷,“哪个富家公子有我惨的?最狠爹娘心。” “你管这叫狠心?”宋夫人指着他,“老鹰在小崽子羽翼未丰时便将其驱赶出窝,在学飞时扔下山崖,娇生惯养的会被活活饿死、摔死,只有勇敢上进的才能活下去,在空中翱翔。” 宋一鸣不服气,“这不是谋杀么?那不是心狠,而是心黑!” “溺子如杀子,为了让他有自理能力,心狠些也是要的。” “……” 听着母子俩斗嘴,宋暖意觉得温馨。 这样的家庭氛围,是她上辈子幻想过的,而今也算是实现了。 宋博睿问她,“你决定了?” 宋老太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博睿,意儿可不能与顾世子和离。她是一时任性冲动,你快劝劝她。” 宋博睿眼神坚定,“娘,意儿而今处事老练有分寸,我们应当支持她。” “你、你混账!”宋老太气得头脑发胀,“明知她有错你不纠正,还纵容她!” “祖母,你又来了。”宋暖意无奈,“我方才说过,此事国师插手,容不得我们反对。” 提到国师,宋老太的气焰一下子灭掉三分,喃喃,“祖母何尝不知?只是……真不甘心啊。” 宋夫人不理解,“那顾家跟烂泥塘一样,意儿离了才好,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你懂什么?意儿留在伯爵府好歹是世子夫人,和离了很难再高嫁。” “为何非要高嫁?找个寻常些的男人,踏实过日子不行吗?” “意儿这般优秀,如何能让她低嫁?比她差的,她自己也看不上吧?” 眼看婆媳俩又要吵起来,宋暖意忙说,“我去看看大哥。” 宋博睿道,“我与你一起,同宴礼说说话。” 宋博睿率先往外走,宋一鸣跟上,“我也去……” “你难得在家,多陪陪你娘和祖母。”宋博睿脚步迈得快,一副躲避不及的样子。 宋暖意走几步了回过头看了看宋一鸣。 他留在原地,一脸幽怨。 她忍俊不禁,“爹,你也有头疼的时候。” “婆媳关系,千古难题,有一鸣在其中插科打诨,会缓和许多。” 宋博睿笑了笑,偏过头看她,眼神有些复杂,“意儿,你的事,爹都听说了。” 宋暖意怔了怔,笑容悄然隐去。 便宜老爹拥有敏锐的洞察人心的能力,他应该也感觉她和以前不对劲了吧? 或者,不仅仅是他,就连宋夫人都有所察觉。 她性格比原主外向,会利用魏临渊和长公主对付顾青,还会医术、弹古筝、弹琴,她和原主是两个不同的人。 但凡和她相熟一些的,都能发现她俩的不同。 倘若宋博睿质问她不是原主,她还是坦白吧。 但如果他们把她当邪祟,她指定活不成…… 她心里正百转千回,却见宋博睿展颜一笑,“意儿,你能做回你自己,爹很高兴。” 宋暖意:“??” 老爹怎的这么说? 原主不是她这样的呀。 “你性子欢脱,多才多艺,在医术上也有过人的天赋,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神童。可自从你十岁那年被人绑架后,你便变得沉默寡言,怯弱胆小,不再碰琴棋书画和医术,整日黏着你祖母,在她言传身教之下,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宋博睿满眼的心疼,“我和你娘寻思定是你在绑架时受了很大的伤害,才导致了性情大变,便顺着你的心意,让你跟你祖母学规矩。你要嫁给顾青,爹明知道伯爵府是个火坑,也帮你往下跳。就希望你撞了南墙能回头。” 他顿了下,神色带着几分欣慰,又有些感叹,“你而今能想通,爹真是松了口气。” 而宋暖意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麻了。 她在十岁之前就是这个样子? 难道她那会儿就穿过来了? 第二人格的魏临渊也像认识她很久了一样。 可她没有记忆,书里也没有交代过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00章 温馨的家 “爹,我那次被人绑架,我的胎记被挖掉了,我受了很大的惊吓,导致许多事情都不太记得。我想知道,我的医术和琴棋书画,都跟谁学的?” 宋博睿反问她,“你不是说,每天晚上都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来教你?” 宋暖意哭笑不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白胡子爷爷,只有她这种穿过来的人才这么生搬硬造。 “爹,那您见着那老爷爷没?” “未曾谋面。你说老人家是避世高人,只想好好教你本事,不愿见任何人的。” 宋博睿道,“初时爹以为他对你图谋不轨,让人暗地里守在你闺房四周,却不成想他察觉到,很长时间没出现。你还朝爹发了一顿脾气,爹便再也没让人守着你。” 宋暖意沉思了片刻,“爹,我医术最擅长用银针,是吗?” “嗯,是银针。你小小年纪医术便已出类拔萃。你五岁那年,你祖母中风偏瘫,是你用针灸治好的;你舅舅骑马摔断腿,你给他正骨后施针开药,不出半个月便完好如初……” “那在琴棋书画里,我是不是最喜欢弹琴?” “象棋你下得好,但最爱弹古琴。爹听你弹那首‘青花’,你哼词儿其中有句‘恍恍惚惚,已经隔世遗憾无法说,惊觉心一缩’,爹听来甚是伤感。” 宋暖意摩挲着下巴思考。 石锤了,“她”的本事与生俱来,“白胡子爷爷”是“她”杜撰出来的。 至于这个“她”是自己还是别的穿越人士,就有待商榷。 但是,假如有另外的异世之魂进入过这具身体,那她若是受重伤还是别的,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取而代之? 她先前在盘龙山被雪埋后没事,或许是幸运所致。 不行,她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父女俩说话间,便已到了宋宴礼的院子。 而且,冷雨何时停的都没发现。 一名身穿天青色衣裙女子,提着裙摆走下台阶,“暖暖、爹爹。” 这是原主大嫂容悦,她身材稍微丰腴,软乎乎的,长着一张柔和秀美的圆脸,国泰民安,温婉耐看。 宋暖意软软地喊,“嫂子。” 容悦微笑,梨涡浅浅,“我方才便听丫鬟说暖暖回来了,正要过去,夫君便说了,暖暖会过来的,让我等着便是。” 宋暖意很是愧疚,“哥哥被打成重伤,过了这么久我才回来看他,真对不住。” 容悦感受到她的亲切,便上前拉她的手,“一家人这般客气做什么?再说了,你那会儿还在盘龙山救人呢,也不知这边发生了何事。” “哎,总之就对不起哥哥。” 宋暖意心里不好受,尤其进去看到宋宴礼浑身缠满白棉布、跟个木乃伊似的躺在床上,她就恨不得拿把刀冲回去砍死贺嫄! “哥哥……” 宋宴礼头脸都还有些浮肿,面容苍白憔悴,却努力微笑着安慰她,“暖暖,不关你的事,不要难过。” 宋暖意心疼,“哥哥,我在长公主府让贺嫄出了丑,等回头我再搞砸她的婚事,给你出口恶气。” “暖暖,别。”宋宴礼着急想起身,宋博睿扶着他,“不要起来。” 宋宴礼恳求她,“暖暖,真的不要为哥哥做什么,不值得。” 他们是商贾,对方是将门名后,无法抗衡! 倘若妹妹因此而搭上自己,他将后悔死。 宋暖意避重就轻,“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给你把把脉。” 她坐到圈椅,手搭在宋宴礼的脉搏。 她结果发现,他心肺有挫伤,还在渗血,脑子也水肿出血! 她再细看他身体,还有多处淤青、红肿,肩膀粉碎性骨折,左小腿骨折! 这已经是养了半个月的结果,刚被打时他的状态有多糟蹋,无法想象! 宋宴礼一个彬彬有礼的儒雅男子,贺嫄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她怎么敢! 宋暖意红了眼眶,“爹,哥哥伤得这么重,为何不让人告诉我啊。” 宋博睿:“当时你在盘龙山,回来也带着伤,国师请了神医来给宴礼诊治,便没同你说。” 宋宴礼道:“说起来,还得感谢国师,请来了神医不说,还送了许多有钱都买不到的名贵药材,硬是把我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宋博睿补充:“我这几日都有给国师送谢礼,他统统没收。” 父子俩说完,都齐刷刷看着宋暖意。 “我给国师治头疾,也算给他回报。”宋暖意不想多提魏临渊,“哥,那神医医术固然了得,但他擅长用药,我更擅长针灸疗伤、疏通血管,我先给你治吧。” …… 冷雨止歇,天色放晴,宋暖意在娘家住了两日,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而宋宴礼经她调理,伤势明显好了许多。尤其是粉碎性骨折的肩膀,被她糊了一层又一层冰冰凉凉的药膏,再打上绷带,疼痛减少,他第一次能睡个好觉,人都精神了。 在家里当团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可以和温柔娘亲、香香嫂子贴贴,和总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的祖母撒娇,她真的乐不思蜀,不想再回伯爵府。 但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她还不能贪恋这一时的温暖。 她跟宋博睿谈起了织金锦的事。 “爹,哥,这织金锦乃是塞外的产物,就怕会有人告你们与塞外蛮族勾结,说对方给你们提供布匹制造法子,你们挣了钱转给他们,是他们的人!” 宋博睿父子呆住,他俩是真没想过会有人拿这个来做文章。 愣了好一阵,宋博睿道:“织金锦的制造法子乃洋人赠给你祖父,当年跟着你祖父的老人也还在,他们能作证,我们怎能让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诬蔑?” 宋暖意道,“爹,倘若真有人故意陷害你,杀掉那些老人或者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那可是百口莫辩了啊。” 宋博睿面色发沉。 他真没想到这一层,大意了。 宋暖意道:“我若顾青提出和离,他定会恼羞成怒,继而报复咱们,这恐怕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了。” “是他先抛弃你在先,你离开他和贺嫄双宿双栖得偿所愿,还要报复咱们?”宋宴礼不敢相信,“他堂堂一个世子,竟无容人之量么?” 宋暖意:“哥你没与他接触你不知道,此人心胸狭窄,眦睚必报。此外,那白安宁针对我,她也是一大劲敌。” 在书里,就是这些人把宋家整死的。 宋博睿正要说话,门外有下人汇报,“老爷,宫里来人了。” 第101章 又进宫 宋博睿面色一变。 他一介商贾,最多能与户部三品以下的官员接触,闺女才刚说了织金锦的危机,宫里便来了人,他很难不多想、不心慌! 宋暖意倒是淡定。 看来,她在宫里待了一宿,和皇帝、王贵妃把酒言欢的事还没传到老爹的耳朵里。 她施施然起身,走到门口,问下人,“来人还说什么了?” 下人躬身回,“来者是个小太监,只说贵妃娘娘要见您。” 宋暖意心头更轻松了几分。 万贵妃不愧是痴迷于音乐的人,这雨才刚停便让人找她了。 “你去跟来人说,我换身衣裳。” 把下人打发走,宋暖意转回来,宋博睿担忧,“意儿,万贵妃为何找你?” 宋暖意一句话带过,“找我弹琴呢。上回我在长公主那儿弹过一次,她便念念不忘。” “爹,兄长,织金锦这件事,三皇子答应帮咱们解决,但咱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自己也得有法子。” 宋宴礼惊讶,“暖暖,你何时与三皇子搭上线了?” “三皇子有肺痨,我给他治病。” 宋宴礼惊愕,“这般严重的病,皇室不是都瞒得紧的吗?你怎会知道?” “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宋暖意想起慕容琛那暧昧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我答应保密并且治好他的病,他才帮忙的。” 宋博睿和宋宴礼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她竟和魏临渊、万贵妃、三皇子都这般熟悉,而且懂得与对方等价交换,不欠人情,也省心。 得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她才成长到这一步啊? 宋暖意没留意他俩心疼的神情,“爹,哥,咱们这样,先研发另外出彩的布料取代织金锦,再把织金锦从市场上撤回、销毁,让它销声匿迹。” 宋宴礼道,“暖暖,布匹的面料不难制作,难的是独特的色彩、图案、样式。” 绫罗绸缎帛锦绢都是名贵的丝织面料,许多商家都会制作。 但要做出特色,得夜以继日的钻研。这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甚至得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才有起色。 古人把技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想学习交流偷师,那是不可能的,得自己慢慢摸索。 宋暖意想了想,“我孩童时在哪本古籍看到过‘香云纱、浮光锦’这两种料子,晕染的法子我也记得个大概,我先写下来,你们让底下的工匠先琢磨。” 其实是她从后世的电视上腊的非遗传承节目看的。 宋博睿眼眸精光一闪,“暖暖,你当真会?” “我不会,但记得步骤,反复实验兴许能成。”宋暖意说,“来人,给我笔墨纸砚。” 一刻时后,宋暖意留下几张纸离开。 宋宴礼瞟了一眼,她那满狗爬似的字迹,让人一言难尽。 “妹妹才华横溢,就是这字有些差强人意。” 宋博睿正拿着纸一目十行地往下看,越看越欣喜,如获至宝,闻言呛他:“你懂什么,这叫草书,没点学识的人都写不来。” 他越看越心花怒放,“倘若这些方子管用,咱宋家不但有救,生意还能更上一个台阶。” 宋宴礼伸长了脖子,“爹,让我看看。” “你浑身动弹不得,看来作甚,没得弄坏纸。”宋博睿把纸折好,小心地揣怀里,看向儿子皱起了眉头,“你说你被个女人打成这样,是不是太废柴了些?” 宋宴礼有些无语,“爹,贺嫄是女将军,将门之后。” 宋博睿不听,继续道,“脑子也没你妹妹好使,结交的人也没意儿的强。” 宋宴礼:“……” 先前他对外人说的字字句句都是“我家宴礼如何如何好”,满是自豪欣慰,眼下妹妹回来了便嫌弃成这样,敢情他是有女万事足啊。 “好好养伤,等好了去找个武师好好学些工夫,再跟你妹妹学琴。” “爹,我练过武的。”宋宴礼弱弱地道。 他在武艺上的天赋确实不高,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也好无奈啊。 “还有,我一个大男人,我学琴做什么?” “学琴就能像你妹妹那样大放异彩,结识到更多的权贵。宴礼,你得承认,你不优秀,就跟那在山沟里的穷人一样无人问津;你若是出色,人家闻着味儿就来了,万事不求人。” 宋博睿越看儿子越不顺眼,“我发现你算不上什么,你好好反省吧。” 宋宴礼:“……” 有闺女就不想要儿子了呗。 “你莫不服气,意儿真的很优秀,才把你衬得平庸。你得迎头赶上,不然日后你拿什么护她?” 宋宴礼这回听进去了,心头凛然,“爹,我知道了。” …… 下雨过后,到处都湿漉漉,让人烦躁。 宋暖意在万贵妃的承乾宫妃外,用帕子擦干净鞋子,帕子交给明玥洗,她才进去。 可当双脚踩在地板上,还是留下印记。 她站在那儿踌躇不前,万贵妃上前牵她的手,“怎的几日不见,反倒生疏了?” “妾身这鞋底脏……” “地面哪有不脏的?”万贵妃拉着她过去坐,“倘若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宫女们又哪来的活儿干?” 宋暖意怔了下,“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是妾身想岔了。” 万贵妃撇了撇嘴,“我怎的感觉你拘谨了?前几日你不是很从容来着?” 宋暖意笑了,“那天喝了点小酒呀,酒能壮胆。” “你的才华、本事就是你的底气,我和圣上敬重你,不用拘泥于君臣之礼,放松些,明白么?” 万贵妃神色有些严肃。 她真的不喜欢别人对她奉承谄媚,畏畏缩缩,那样子让她觉得索然无趣。 她要的是能真正能平等对待的朋友。 宋暖意觉得不可思议,古代皇权至上的呀,皇帝更是掌控全天下人的生死,她一个古人,是怎么做到这么不在意的? “我懂了。”宋暖意缓缓坐下,“我饿了,能先吃点东西再聊吗?” 要她唯唯诺诺的怕是有些难,但要她装大爷,那还不容易? 万贵妃缓缓扬唇,笑容妩媚入骨,“冰芯,让人上些易消化的糕点,再煮些红糖姜茶。” 宋暖意皱眉抗议,“我不喜欢喝这个。” 第102章 小姑子顾钰 “雨夹着雪下了好几日,你又病着,当心着凉。”万贵妃执起她的手,“手也这般冰,还是喝些吧。” “可是我真不喜欢喝,又辣又甜的,味道很怪。”宋暖意坚持,“给我泡人参、当归茶可以吗?” 万贵妃脸上的笑意加大了些,她就喜欢有主见、又敢于拒绝自己的人。 大家无拘无束,相处起来才舒服。 “那便依了你。冰芯,给世子夫人上人参茶,我与华锦喝明前。” 华锦? 宋暖意这才留意到,殿内还多了一位女子。 她长发盘起,斜插着一只玉簪,长相柔美,眉如弯月,如秋水般的眸温柔沉静,眼底却长着一颗妩媚动人的泪痣。 万贵妃接触到她打量的眼神,笑了下,“暖意,我忘了介绍。这位是舞姬华锦,掌管宫廷乐曲、舞蹈,亦是我的好姐妹。小锦,她便是我同你提过的音律奇才宋暖意,也是伯爵府的世子夫人。” 华锦起身,含笑行了一礼。 宋暖意也回礼,心里头却在想着书中的内容,里边是提过一嘴华锦。 她是万贵妃的庶妹,真名为万玉瑶,三年前入宫陪伴万贵妃,当她的第三只眼,化名华锦。 鲜少有人知道万贵妃和她的关系。 书中魏临渊把三皇子整垮、向皇帝请求给他和白安宁赐婚时,华锦让万贵妃出面干扰,皇帝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魏临渊觉得有蹊跷,查到她头上,先是语言警告她,怎料她死不悔改,又在春节宫宴上暗地里弄坏白安宁的舞裙。 白安宁跳到一半的时候,舞裙脱落,眼看要出丑,国师飞身上台,用大氅把她裹了个严实。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华锦以为自己的尾巴断得干净,却还是被魏临渊沿着蛛丝马迹揪了出来。 她被送到教司坊,哪怕万贵妃公开她俩的关系,替她求情,魏临渊和皇帝都无动于衷。 宋暖意不知这华锦什么结局,因为她看到魏临渊和白安宁大婚、原主凄惨死去那一段便弃文了。 目前魏临渊没有非白安宁不娶,反倒和自己牵扯至深,这华锦会不会对付自己? 宋暖意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华锦端庄娴静、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但她身上穿着的却是镶着亮片的华丽舞裙,让人瞧着有些违和。 可当万贵妃拉着她滑动舞步时,她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变了,眼睛熠熠生辉,神色又娇又媚,身段柔软得不像话。 比不上万贵妃,却别有一番勾魂摄魄的风情。 有乐师陆续进来,看到宋暖意,个个都眼前一亮。 那天晚上她弹奏两首曲子,让他们惊为天人。 万贵妃与皇帝拉着她调试古琴,他们也都在,她独特的音律见解与扎实的功底又让他们深为佩服,此时见到她,内心无比的狂热。 “先弹那首《护花使者》。”万贵妃吩咐他们。 音乐起,宋暖意想着华锦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等她回过神看万贵妃姐妹俩轻盈跳跃,心中感叹,有些人生来就是舞者,不过简单几个动作,就让人觉得魅力无限。 宫女奉上参茶,宋暖意端起来闻了闻,又浅浅地抿了一丢丢,没感觉到异常,才啜了一口。 听着乐曲,看着美人儿跳舞,喝茶吃点心,真是享受啊。 然而,她美滋滋不到半刻,万贵妃擦了一把额头的香汗,便喊她了,“暖暖,你别光坐着,来指导一下我们呀。” 宋暖意两手一摊,“我又不会舞,我没法指导呀。” 万贵妃娇嗔,“你不会舞,可你会曲子呀,你就不能改一下拍子么,太快了我跟不上。” 宋暖意起身过去,“它本身就不适合有伴舞,你们为何要选这首曲子呢?” 万贵妃:“宫里年年设宴,什么曲目舞曲都表演过了,大家看腻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两首耳目一新的曲子,我正好就地取材呀。” 宋暖意笑出了声,“原来你是想偷懒。” “讨厌,被你发现了呢。”万贵妃嘟嘴跺脚。 她语气黏腻,身娇肉软,让人有种想狠狠欺负的欲望,难怪皇帝迷恋她,这谁能顶得住? 有如此尤物在,从此君皇不早朝啊。 宋暖意咽了口口水,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轻咳了声,“我先前弹的两首曲子,不宜配伴舞。您倘若非要舞蹈,我再教你一曲。” “真的真的?”万贵妃眼冒绿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来人,快去请圣上。” 宋暖意一想起皇帝那怪异莫测的目光就发毛,“贵妃娘娘,咱女子在排舞,就不要惊动圣上了吧?” “你是不知,圣上才是天赋异禀的舞者,编排新舞曲他不在,他会不高兴的。” 万贵妃催促宫人,“还不快去?” 皇帝会跳舞,宋暖意一点儿也不意外。 前世的历史上,就有在艺术领域有很深造诣的皇帝,她只是不想和这个皇帝多接触罢了。 然而,还没等来皇帝,倒是来了顾钰。 “贵妃娘娘,顾才人在殿外求见。”宫女禀报。 “不见。”万贵妃下意识地一口回绝,但说完又急忙叫住宫女,“等等。” 她看向宋暖意,“你想不想见见你小姑子?” “不想。”宋暖意回答也是不带犹豫的。 “顾家人是不是不太尊重你?” 宋暖意吃了块糕点,“可以说,从未拿我当人看。” “既然如此,”万贵妃眼珠子转了转,“你还是见见她好,毕竟是小姑子。” “但凭您做主。” 宋暖意神色淡淡。 万贵妃讨厌顾钰,把人叫进来,无非是想整对方,她尽管看戏好了。 万贵妃嗓音带着几分神秘,“一会儿你小姑子若哭了,可不许心疼哦。” 宋暖意缓缓勾唇,“我很期待。” 顾钰被宫人领着,眉眼低垂,袅袅聘婷地走来。 她长得肤白貌美,身段婀娜多姿,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庸俗平常之感。 或许是没有辨识度,说得难听点就是草包美人,性子又是骄纵的,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她真的一点儿优势都不占。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顾钰毕恭毕敬的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