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过长阳》 第1章 缘起 天微亮,微红晨光洒落大地,风轻掠过,树梢上通红的喜绳随风飘动,府中门前,大红灯笼投下的光,俨然喜庆的气息在偌大的长阳城中蔓延。 府上闺房内,红妆金环,大红的喜服着身,镜中女子一双眉目如画,红唇皓齿,轻垂的目光淡然落在梳妆台,显然早已出神。 今日,她的大婚,她的夫君是当朝瑞王,她素未谋面的人。 宛冬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她依旧如此,宛冬无奈的晃了晃她,小姐?小姐? 黎青蒲一愣,她回头看着宛冬,“嗯?” 宛冬道,“该穿喜服了。” 黎青蒲回神,起身由下人服侍着穿上喜服。头上戴的各种饰物在眼前晃来晃去,压的她头疼。 “宛冬,什么时候才能摘下来?” 宛冬笑了笑,“小姐,这才刚带上,还早呢。” 黎青蒲撇嘴,“大姐姐出嫁时,也没见得穿戴的这么繁琐。” “小姐,你是要嫁进王府做王妃的,自然与大小姐不同。” 黎青蒲不再说话,问了也是白问,宛冬就像个老嬷嬷似的,总有那么多理由和规矩搪塞她。 见她又低落下来,宛冬走到她跟前,给她整理着喜服,“小姐,以后你就是瑞王府的人了,为人处事千万得小心谨慎,不要再想那些别的事情了。” 黎青蒲没有说话。平日里她一直装作不在意,装到有一阵宛冬都以为她放下了。可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她却放不下了。 宛冬叹了声气,她握住黎青蒲的手,“小姐,那个负心人,不值得你这样牵挂。” 黎青蒲垂眸,尽管无力反驳,但还是不愿意听到宛冬称他做负心人。 时辰快到了,宛冬拿起红盖头将要为黎青蒲盖上,黎青蒲却打住她,等一下。 宛冬停住,黎青蒲起身,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狼牙放到盒子里,她留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盖好上锁。 那颗定情的狼牙,与两年前她爱过的那个少年郎,以及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随着她出嫁,就永永远远锁在黎府这个院落中了。 林聿,此后你便再也找不到黎青蒲了,你是负了我,也是我负了你。 两年前。 繁华集市中,行人不急不缓,悠然自得享在这偌大的长阳城中,唯有两人,行色匆匆,穿过热闹集市,向幽巷小道而去。 白发老者提着医箱,跟在女子身后,气喘吁吁的看着匆忙奔波的女子,他喊道,姑娘,慢点,慢点呀,老夫年迈,实在是走不快了。 闻声,黎青蒲回头看着大夫,她急躁的皱眉,一把拉起老者的胳膊,性命攸关,岂得容缓。说完,她便拉着大夫继续快速离开,向郊外僻山而行。 行至山间,宛冬张望着黎青蒲的身影,急忙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黎青蒲没有回应,直接向山壁间走去,只见那里正躺着一位男子,面色惨白,近而观看,男子的胸口正有鲜血流出。 老大夫见状赶紧上前,放下医箱,为其把脉,片刻,老大夫解开男子的衣裳,露出他的胸膛,狰狞的伤口旁血红一片,黎青蒲一愣,接着转过头,惊骇苍白脸色有了些微红。 大夫沉默不言的为男子救治着,黎青蒲几次好奇看去,却接着扭过头,她背着身子问道,老大夫,您看这人是否还有救? 老大夫没回答她,黎青蒲轻轻皱眉,余光略过地上被染透的衣裳,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怵,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终于,似乎过了很久,老大夫轻轻叹了一声气,然后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黎青蒲回头见状赶紧制止住他,大夫,这可是一条性命啊,您可莫要轻易放弃。 老大夫抬头看着她,然后缓缓拿开她的手,姑娘莫心急,老夫已处理了伤口,也施针暂缓住了这位公子的伤势,后期调理还需姑娘自己上心。 黎青蒲微愣,大夫所言,是有救了? 老大夫点了点头,老夫给姑娘开个方子,姑娘按方拿药,早中晚各服一贴,伤口每日换药,过些时日再行复诊。 黎青蒲点了点头,示意宛冬递上了银两,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男子有些出神,大夫收拾好医箱,拱手作揖,老夫告辞。 刚行一步,接着被黎青蒲一声叫住,老大夫奇怪的看着黎青蒲,黎青蒲快步走到他眼前问道,大夫医馆中可能收住疾患?能否将这位公子带回医馆中照料?银两我会付清。 老大夫看了看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子,他慢慢皱眉,看那种伤口定是长剑所伤,虽是天子脚下,但作乱仍存,他小小医馆,在京城中立足,还是少生是非的好。老大夫摇了摇头,并非老夫不愿,只是医馆地小,近来已有些疾患在内安住,实在腾不出地方,再者,医馆中人多物杂,并不利于公子养伤。 黎青蒲失落的垂眸,她慢慢让开,微做行礼,有劳大夫了,大夫慢走。 老大夫点了点头,向山外走去。宛冬看着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子,皱眉问道,怎么办小姐?我们总不能任他自生自灭吧? 黎青蒲沉默,她想了想,撇嘴道,带回府中呗,大不了被爹娘骂一顿,再说我这是救人,又非害人,爹娘也不会责怪我的。 宛冬拧眉,然后点点头, 两人一起慢慢扶起男子,颇有些踉跄的走出山间。 走后门。黎青蒲嘱咐道。 啊?小姐不是说不会被老爷责怪吗? 黎青蒲白了宛冬一眼,我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总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往府里领男人吧,何况这人受这么重的伤,走在街上,还不把人吓死。 宛冬领会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偷偷把男子带回府上,安置在自己院中的别屋,自己每日按时去给爹娘请安,生怕二老亲自前来看望她,更是怕他们发现这男子的所在。 原本时常出府闲逛,现在却不得不留在府上照料那男子,今日还碰见二哥,打趣她近日怎不出门玩耍了,说的黎青蒲一阵心虚,好在二哥不太计较,也没多问。 翌日,黎青蒲端着汤药走进别屋,她扶起男子喂他喝上药,放下药碗便端详起来,如今他的脸色可比那日好多了,这几日每每看着他,还是忍不住的赞叹,这世上怎么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此时他依旧沉睡,真想知道他睁开眼又是怎样的模样。 遐想之中,手不已然的落在他的眉梢,等回神时已是许久,黎青蒲迅速的收回手,不禁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太唐突失礼。 黎青蒲颇有尴尬的端起药碗,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的人发出轻咳,她微愣,再回头,看见男子的眉间轻轻皱了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木然的看了看眼前,然后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之际,黎青蒲愣住,迟迟没有回神。 果然,惊为天人。 这样的相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至男子回神,试图慢慢起身,却又吃痛的躺下。 黎青蒲大步走过去,放下药碗扶他躺下,“你伤口未愈,切莫勉强起身。” 男子看着黎青蒲,此时她靠近,不知她用的什么熏香,身上带着一股清香,让人莫名心安。男子躺下环顾四周,“这是哪?” “这是长阳城黎府,你且安心休养,不会有危险的。” 黎府?还是李府?男子若有所思的出神,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黎青蒲,“是姑娘救了我?” 黎青蒲点头,“你不必挂于心上,只管安心休养便好。” 这个时候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很好了,而且这个安身地看起来还挺不错,他没道理挑剔。 “多谢。” 黎青蒲轻笑,接着忽然道,“对了,你先等着,我去请大夫。”说完便大步跑开。 男子看着黎青蒲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进了城门都敢动手。看来他回来确实让有些人害怕了,竟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此行他是秘密回京,除了给璟王兄寄过密函没人知道,却还是遭人暗算,他身边的眼线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啊。 想起那几个刺客,萧延觐撇嘴,若不是他身上旧伤未愈,怎会让他们得逞。 这是什么时候了,他未按期归来,二哥可察觉了异样?是他太大意了,觉得进京城便没什么事,实则却不然。 都说朝中官员都不愿近战场,血海沙场,尸骨满遍,让人闻而露惧,可朝堂风云又差前线战场多少呢,或许是他对朝堂终究了解甚少,才会中了他人计谋。 想来,萧延觐冷清的笑了笑,满眼嘲讽。 之后,遣宛冬悄悄请来老大夫,再次复诊后,老大夫说他的伤恢复的还不错。 也许是久经沙场,受多了大大小小的伤,身体自愈能力也略高于他人。 黎青蒲将药端到他眼前,萧延觐接过,道了一声谢。没有犹豫,一口灌下,眉宇间皱了皱,对这苦涩的草药极为不习惯。 黎青蒲见状笑了笑,大夫给换药之时也未见他因痛而拧眉,这一碗草药倒让他露出这种表情,让人不禁莞尔,觉得有些好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 闻声,萧延觐一愣,他看向黎青蒲,目光停落在她身后桌案中放着的笔上,静了片刻回道,在下林聿。 林聿……黎青蒲浅浅重复默念,心中想着,果然名如其人般好听。 萧延觐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问道,可是名字取得草率?让姑娘见笑了? 黎青蒲摇头,不,我觉得很好听。 你叫什么? 黎青蒲。 “黎?” “嗯,传言远古九黎之后所建的黎国,被商王朝姬氏父子所灭,黎国子孙在灭国之后,以故国为姓氏,便是如今我所姓的黎。” 看着她讲的认真,萧延觐笑着打趣,“那你也是贵国之后啊。” 黎青蒲哪会听不出他的打趣,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借千年前的典故来解你的惑,省着你李黎分不清。” 看似温柔,却是个伶牙俐齿。萧延觐倒是颇为意外。 两厢沉默时,她看向他,那么干净清朗的一双眼,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此时的黎青蒲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位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也自然想不到他非比寻常的身份。 第2章 妙音大鉴 往后几日里,萧延觐便安心在此养伤,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想起即将要面对朝堂上的一摊浑水,他更愿意再此安静几日,也更愿意回到军营中,逍遥自在。 再者一进京城就发生这事,还是观望一下情势吧,他想,那群动手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到他就在京城黎府中吧。 黎青蒲敲了敲房门,萧延觐起身打开门,看见是她,不禁眉眼上扬,故意逗她“贵国之后?” 黎青蒲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是好了,还会笑话人了。” 见她端着换药的纱布和药材,手上还提着像是几样小吃。萧延觐接过换药盘子,“你这是拿了些什么啊?” 黎青蒲晃了晃手上的吃食,“福春来的小吃,要不要尝尝?” 萧延觐看着她,相处短短几日,他倒是发现了个事,眼前这个黎府小姐和他以为的京城大户人家的姑娘不太一样,他以为的京城中的姑娘都安分的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柔娴静。 这个黎姑娘,模样是漂亮的很,看起来温婉乖巧的样子,却少见她有不出府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从外面给他带各种吃的。 看着他迟迟不说话,黎青蒲皱眉,“你想什么呢?吃不吃啊?我买的这几样都可好吃了,你一定没吃过。” 萧延觐打量着看了看,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京城中最好吃的东西不是在万扬楼吗?” 他这话倒让黎青蒲来了几分得意,挑眉一笑,“一看你就不是长阳城人,万扬楼徒有名声罢了,去的都是达官显贵,真正好吃的还是小馆子。” 看她这模样,萧延觐憋笑点点头,“原来这样啊……” “你快接着啊,重的很呢。” 萧延觐接过去,眼看她转身要走,赶紧叫住她,“你去哪啊?” 黎青蒲叹气,“教琴的师傅又来了,我得去学琴了,你踏实吃,不够的话就去……”想了想怕他出去被人看见,改口道,“不够的话就先饿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 萧延觐无语的端着换药盘,“你要让我自己换药吗?” 此时,黎青蒲才想起来还得换药,刚刚光说吃的了,早把换药一事抛之脑后了,她推着萧延觐去坐下,萧延觐脱下上衣,尽管给他换过几次药了,他这样光着膀子,还是让黎青蒲看着脸红。 她低着头轻轻给伤口上药,怕他疼所以药抹的很慢,时不时看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 包扎好后,萧延觐穿上衣服,黎青蒲洗了把手,“我得去学琴了,再晚怕是要挨骂了。” 不等他说话,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看着她买的这几样小吃,随意吃了两口,这小吃好吃倒是好吃,不过他也没什么食欲,开窗看着外面的光景,萧延觐叹气,他也好想出去,天天在屋子里闷死了。 黎府中,阵阵弦音似泉,如高山流水般,令人心旷神怡。 黎青蒲坐的端庄,认真看着青樱妹妹弹奏古琴,桌案下的一双手紧张的冒出一层汗。 这个琴师年纪不算大,可在京城中名声惊人,若不是三哥与之有几分交情,他才懒得来教她们奏琴。 当然了,如此名气自该配得上他绝妙的琴艺,又有如此琴艺与名气,自然是傲得很,自己音律天赋高看着其他人平庸便嗤之以鼻,毫无耐心可言。 黎青蒲就是平庸的受害者,在他眼里,她这样的人就不配学琴,想想她之前的课堂,苦不堪言。 琴声悠悠停下,袁钰之点了点头,“有所长进,想必也是下功夫了,不错。” 黎青樱笑了笑,“谢谢袁哥哥夸奖,我回去一定多练习,袁哥哥再多教我些曲子。” “好”袁钰之应下,然后转眼看向黎青蒲,“二小姐,来吧。” 黎青蒲紧张的咽了一口气,畏畏缩缩上前去,调整一下,就开始奏琴。 十指拂过琴面,琴声悠扬而起,配上院中潺潺流水声,净化人心之纷乱,悠然自得。袁钰之坐在椅子上闭眼倾听,未见得有不满意的地方。 好不容易一曲弹完,黎青蒲也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他,见他还是她奏琴的那副模样,慢慢的他睁开眼,悠悠道,“真是蠢笨啊。一首如此简单的曲子,被你弹错九个音,也是不易。” 黎青蒲撇嘴,耷拉下肩,还以为这次能听到他说什么好话呢,异想天开。 “先生慧耳,我竟没发觉,错了这么多。” 袁钰之道,“你向来如此不细心,不像三小姐一般。这黎府果然乃京城中的大府,即使如此没天分也还是让你来学,想必是也不差多你一人束修。” 看着他,黎青蒲忍不住心中叹道,长得人模人样,怎么会嘴里吐出的话却那么难听,她倒是自觉得和三妹妹弹的没什么差别呢。 “你与三小姐相比差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你自己看看琴上的浮尘,若真不想学,下次还是别来了好。”他眼都没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黎青蒲顿时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道,“我这几日有事耽搁了练习,回去一定补上。” “不必,二小姐有事现在就可离去,你既然不愿学琴,我便不与你多些口舌了。请便吧。” 黎青蒲看向他的模样,心里有些委屈,以往日日练他训斥,没练更是冷嘲热讽,就没见他有好脸色过,明明三哥都说了她也弹得不错,就他袁钰之处处不满意,黎青蒲怀疑,他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黎青蒲不悦的搬起琴,“那青蒲先告辞了,先生既然只肯教有天赋的学生,那自然也不是我的良师,我让爹爹给我另寻他人就是,反正京城中好的琴师多的是。” 她这一番话倒让袁钰之有些意外,以往他训斥的时候,再难听她都没这样过,装了这么久的温婉大小姐,今天终于原形毕露了。 他突然笑起来,让黎青蒲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袁钰之道,“自然是笑你。” “你……”这让黎青蒲更恼了,气的她暗暗跺脚,但又不能失了礼数,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听着二小姐弹得很好啊。” 闻声黎青蒲回头,看着是萧延觐时她差点惊掉下巴。 萧延觐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模样。自从他受伤被黎青蒲救回来,给他拿的衣服全都是黎府下人的衣服,此时就算旁人看着他,也只当他是黎府的家奴吧。 袁钰之看向他,驻目片刻问道,“小兄弟也懂得音律?” 萧延觐道,“不太懂,但听总会听的。” 袁钰之轻笑一声,“那你可知两位小姐弹得曲子叫什么?出自何处?” 他从小就去军营了,哪有空了解这些闲情雅致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着好听,为二小姐鸣几句不平罢了。你说二小姐弹错了音,可又不指出错在哪,只知一味地贬低,也不像良师的做派,有失风度。” 黎青樱看着他道,“放肆,你是哪个院子的下人?袁哥哥是府上贵客,哪有你说话的份。” 黎青蒲一听可恼了,转头对黎青樱道,“他是我院里的下人,是我领过来的,失不失礼数用不着你说。” 袁钰之没理会她们二人,倒是对萧延觐有些好奇,如此谈吐与气度不像是家奴,他笑道,“你倒是护主。” 他萧延觐何等人也?天生贵胄,就算在朝中不受重视,也好歹算个皇子,哪听过这些话,就算袁钰之是夸他,他也不爱听。 “如此忠奴为二小姐说话,此言之意但是我袁某的不是了。那我就再给二小姐一次机会,指出二小姐错音,二小姐回去勤加练习,三日后畅音阁中要举行一次妙音大鉴,若二小姐敢,便以此曲目参赛,看看是不是在下刻意贬低二小姐琴音。” “好,一言为定。”还不等黎青蒲开口,萧延觐就一口应下来了。 黎青蒲惊呆了,她这个水平去参加妙音大鉴,要让人笑死吗? “我不去!” 旁边的黎青樱听了也是不干,“袁哥哥,妙音大鉴可不是说笑的,怎么能让二姐姐去呢。” 她多次话里话外想让袁钰之带着她去,袁钰之却不接话,怎么能带着弹琴弹得一塌糊涂的黎青蒲去。 袁钰之起身,“就这么说定了,这几日我会天天来教你,你准备好。” 黎青蒲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黎青樱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心里又有些得意。鬼使神差的就说了句,“那好吧。” 回院子时的路上,丧着脸,闷头走,萧延觐在一旁给她搬着琴。 “妙音大鉴很吓人吗?” 黎青蒲目光幽怨的看向他,“那可是!妙音大鉴啊!京城中,乃至外地人,各路琴艺高超的人都会特意来参赛,只为在鉴会中夺得一个名头。他让我去,分明就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 “那个琴师是什么人?你怎么有些怕他似的。” “他是连续五年妙音大鉴的第一名。” “哦,原来如此。” 看着他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黎青蒲皱眉,“你不好好待着养伤,出来干嘛?” “透透气,天天待在屋里,会闷出病来的。”他笑着看她,“你琴弹得当真那么差吗?” 黎青蒲瞥了他一眼,叹道,“倒也不是太差,实在是我对这弹琴奏乐这等雅事不感兴趣,不爱学。” 萧延觐道,“合着你是不爱学啊,我还以为他冤枉你,才给你争来这个机会。” 黎青蒲抿嘴,“我才懒得参加这种鉴赏会呢,无趣的很。” 萧延觐好奇的看着她,“那你有什么擅长的?” 黎青蒲想了想道,“我从小字写的还不错,学堂的先生总夸我呢,如果有什么书法比赛,我倒是可以去试试。” 想起她桌案上摆放的笔,虽然他不识货,也看得出她的那些笔与其他笔不同。说起来,他这个林聿还是看到她的笔才临时想出来的名字,聿本意就是指书写的笔,笔墨春秋,博学之意。 萧延觐点头,“见字如人,这一技之长也是个好处。” “那你呢?有何长处?”黎青蒲问。 萧延觐也是想了想回答,“我打架还不错。” 闻言黎青蒲噗嗤一声笑出来,萧延觐垮下脸看向她,“你笑什么?” 黎青蒲道,“我救你的时候,你可是被人打的都没意识了。” 萧延觐瞪眼,“我那是被人暗算了好吗?要是光明正大的交手,我岂会输给那些下三滥。” “哦~这样啊。” 被他取笑了那么多次的贵国之后,现在终于可以取笑回来。 看她回答的这么漫不经心,萧延觐接着上来气了,把琴塞回到她身上,大步向前走去,不再搭理她。 黎青蒲被他这一举止弄得好懵,又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的背影,赶忙追上去,“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就许你打趣别人,不许别人打趣你?” 萧延觐撇嘴不理她,继续自顾自的往前走。他越是这样,越惹得黎青蒲想笑。 第3章 应约 日后,袁钰之天天来教她奏琴,一学就是一整天,弹错一个音袁钰之的戒尺就敲上来,黎青蒲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黎清堂来看着这场面,都惊掉了下巴。 晚上,黎清堂留袁钰之吃饭,一边倒酒一边问道,“你不是向来对我这个二妹妹万般嫌弃,说她愚笨之类的话,怎么肯推荐她去参加妙音大鉴。” 袁钰之笑了笑,“她是块璞玉,得细细雕琢。” “哦?此话怎讲?”黎清堂饶有兴趣。 “我教的她这首曲子可不是什么入门级曲子,是古曲,忆相思,这首曲子十分难弹,所以名声不大,你们可能没听过。” 黎清堂皱眉,“你都说难弹的曲子,这学三日,蒲儿能行吗?” 袁钰之有些垮下脸,道,“你放心,她聪明着呢。之前我烦她嫌她是因为她明明有几分天赋,却浑然不当回事,自暴自弃,这样的人,就不配学琴。” 黎清堂噗嗤笑出声,“我这妹妹你不知道,从小被我娘宠坏了,想要什么给什么,不想要的连看都不看,这琴吧,她从小不感兴趣,若不是我娘逼着她学,她是不会主动来学的,娇纵的很。” 袁钰之没好气的喝了一口酒,“就看不惯她这般行径。” 黎清堂笑道,“算了,不跟你提了,看把你气的,来,喝酒喝酒。” 袁钰之无奈的摇头。 黎青蒲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宛冬叫了她几声,“小姐,吃饭吧。” 黎青蒲没动弹,一会儿幽幽道,“宛冬,我明天会不会丢人丢满整个京城啊?” 宛冬叹气,“小姐,你这么想想,你可是袁琴师亲自教的,你若是丢脸,他脸上能挂的住?” 黎青蒲撇嘴,“你不知道,他分明就是想看我笑话。” 宛冬拉起她,“小姐!你还是先吃饭吧!菜都让小厨房热了一遍了。” 黎青蒲耷拉着头,突然起身跑出去,向萧延觐的小屋跑去,哐哐敲门。 萧延觐打开门,疑惑的看着她,“黎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黎青蒲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明日的妙音大鉴,你替我应下的去参赛,总不能让我自己去吧?” 萧延觐笑了笑,“你怕丢人啊?” 谁让你多说话了,丢人带你一起丢,黎青蒲心想。 萧延觐点点头,“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那好,我明天来叫你。” 看着她小跑着回了屋里,萧延觐莫名的觉得她有趣的很,估计就算是丢人也想拉他一块丢吧。 天一亮,黎青蒲就哐哐敲门,萧延觐打开门出来,眼前的黎青蒲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一身精致粉色绸缎,袖口还刺绣着小珍珠,发髻也与往常不同,像个精雕细琢的娃娃。他忽然笑了笑,“你还刻意打扮起来了?” 黎青蒲捋了捋胸前的一缕头发,眉角一挑,“怎样?好看吧?这可是我娘刚给我买的新衣裳,我第一次穿呢。” 萧延觐点头,“确实好看。” 黎青蒲看着他这一身家奴的衣服,“要不我和你去成衣铺子买一身新衣吧。” 萧延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不用了,这个挺好的。” 也是,他这张俊脸,就算是穿家奴的衣服,也一样好看。 “那走吧。” 畅音阁里已人来人往,黎青蒲找到老板,要了出场的序号,“第二?这么早就上场?” 黎青蒲目瞪口呆,萧延觐道,“早上比晚上好,省着心中一直挂挂着。” 黎青蒲皱着眉看向他,“怎么办,我好紧张,我有点不想上了。” 萧延觐道,“难不成你想被那个琴师笑话一辈子?” “自然不能。” “那不就得了。”说完他扬扬下巴,“看,琴师来了,放轻松一点,装也得装的好看。” 看着袁钰之也正看着她,黎青蒲挺直了身子,佯装淡定。袁钰之则跟看透了一般笑了笑。 参赛的人领完序号,妙音大鉴正式开始,第一个上台的也是京城中人,好像是哪个富商家的女儿,她那双纤纤玉手落在琴弦上,美妙的琴音悠然扬起。 黎青蒲抱着琴不停的扣手,紧张的要命。 萧延觐拍了拍她肩膀,“不用紧张,上去之后只管弹琴,你就当下面只有我。” 黎青蒲一脸复杂看着他“可我想去如厕。” 安慰的话顿时卡在喉中,萧延觐无语,“憋着吧,弹完再去。” 黎青蒲不再说话。接着,台上的琴声停下,那女子抱起琴轻轻俯首,接着退下去。 老板照着册子喊道,“第二位,黎青蒲黎姑娘,请上台。” 看着她缓缓起身,萧延觐对她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黎青蒲点头,然后抱着琴走了上去。 琴端正的放在桌案上,黎青蒲伸手抚摸了一遍琴弦,指尖拨动,琴音如流水般券券而来,起起落落。 忆相思,亦如此名,每次拨动琴弦传出的琴音,都似乎在传递着悠悠思念之情,婉转哀愁,如梦如幻,令人陶醉时又有些伤感。 萧延觐颇有些诧异,有些惊奇的笑了笑,看来那袁琴师果然不俗,能在三日内将这首曲子教她弹得如此顺畅悦耳,与那日完全不同。 旁边的人也是露出赞许的目光,那人轻轻拍了拍他问道,“敢问您家小姐是哪个府上的?如此美貌,琴音又如此动听。” 萧延觐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弹到一半时,二楼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站在围栏前,一边手持纸扇一边看着楼下的黎青蒲,萧延觐目光一定,竟是启王萧延珩?他还有闲心来这里。 萧延觐赶紧退到人群后面,看着楼上的几人,都是朝中的熟面孔。 萧延觐停留一会儿,接着从楼上快步上去,趁人不注意,躲在他们一旁的柱子后面。 “今年来参赛的美人可真不少啊。” 九皇子萧延稷跟着点头附和,“是啊,这才上来两个,都样貌不俗,听说后面还有花月楼中的花魁娘子呢,她可是一曲难求。” 启王挑眉,“一曲难求?能有多难求?”说完他不屑一笑,“风尘女子,贪图的不就是黄金万两吗?她若是弹得好,本王招她去府上做乐妓。” “那王兄你可是有所不知了,那花魁娘子,琴艺了得,为人清高,有条铁打的规矩,每日只弹一曲,多少人慕名来求她一曲,她可都是拒之门外,纵然出价再高,也无济于事。” 太子饶有兴趣,“那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何等人物。” 萧延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真是太看得起他了,本来还想能听点什么有用的消息,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无用话。 在柱子后躲了一会儿,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跑过来,在萧延珩耳边耳语几句,听完萧延珩笑了笑,摇着扇子又坐回到座位上。 “三哥,怎么了?”萧延稷问道。 萧延珩放下折扇,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起茶,“你那个八哥啊,现在估计愁的饭都不吃不下了。” “此话怎讲?” “西境事发都多久了,你没发现萧延觐还没回京吗?” 想起来好像是这回事,从西境事发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五哥的性子,怎么可能还按捺在西境迟迟不归。 萧延稷接着便明白萧延珩的话,“是八哥对五哥下手了?” 萧延珩沉眸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盏,“此处人多眼杂,谨言慎行。” 躲在柱子后的萧延觐皱了皱眉头。他倒是摘的干净,西境的事若不是他怂恿挑拨,八弟又怎么会铤而走险。 台上黎青蒲弹完,长舒一口气,抱起琴欣然一笑,轻轻俯首一鞠,然后走下台去。她抱着琴四处张望,皱起眉头,林聿呢?穿梭在人群中好一顿找,都没找到他。 袁钰之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在她眼前对她道,“弹得一般,倒也没给我丢脸。” 黎青蒲懒得与他斗嘴,只问道,“先生看到我那个随从了吗?我找不着他人了。” 袁钰之一愣,然后摇摇头,“没有。” 黎青蒲道,“那先生且先看比赛吧,我要去找他了。”说完就抱着琴走了。 袁钰之看着她背影微微出神,他果然没看错,是块璞玉。 在一楼转了一大圈没找着,黎青蒲就往二楼去。原本还在偷听萧延珩说话的萧延觐,发现黎青蒲上来了,赶紧去劫住她。 黎青蒲看着他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有些不悦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 话没说完,萧延觐上手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就下楼去,黎青蒲一脸懵,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无奈被他捂着嘴,一句话也听不清。 一路拖拽,直到出了畅音阁门口,萧延觐才松开她。 黎青蒲脸涨的通红,赶紧退了一步远离他,“你干嘛?” 萧延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见她似乎带了恼色,萧延觐叹了一声,“实不相瞒,刚刚我在里面看到了那日追杀我的人,情急之下,才忘了礼数,实在抱歉。”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黎青蒲不再气恼,反而目光变得有些紧张,“那他们发现你了吗?” 萧延觐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 “那我们快回去吧。” 萧延觐愣了愣,“你不等比赛结束吗?” “我本来就是应付来了,管他谁第一谁第二呢,反正也不能是我,走吧我们。” 萧延觐还没回话,黎青蒲就推着他走了。 回去路上,萧延觐主动接过她抱着的琴,“其实你弹得挺不错的,说不定真能名列前茅呢。” “可我就只会弹一两首曲子,哪有只会一两曲子的琴师。” “你再多学几首不就行了。” 黎青蒲赶紧摇头,“不要不要,天天埋头练琴,手指头都疼。” 萧延觐笑了笑,打趣道,“我看你好像只对吃感兴趣。” 想起吃喝玩乐的那些东西,黎青蒲笑着摇头叹道,“那才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啊。” “既然你这么懂,哪有卖美酒的?请我喝几杯如何?” 黎青蒲一笑,“这你可是问对人了。”接着她顿了顿,“不过,你伤还没好,能喝酒吗?” 萧延觐轻轻活动了一下,笑道“不碍事,无伤大雅。” 第4章 阿庙山 晚上,月光洒在庭院中,萧延觐坐在屋前台阶上,手中拿着一盅酒,偶尔小酌一口,悠然自得的望着天际。 有些急躁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萧延觐未回头,也知道是谁。直至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盅,萧延觐回过头,笑道,你来了。 黎青蒲皱眉看着他,说好一起喝的!你竟然自己偷偷喝了。 萧延觐惬意的看着她,这味道实在香醇,我一时没忍住。没想到一些小巷酒家自己酿的酒味道也是不错的。 “那当然了,我推荐的地方必然是最好的。” 晃着他酒盅里也没剩多少了,黎青蒲把酒收到一旁,撇嘴道,大夫嘱咐过你受了伤还是不要饮酒的好,你怎丝毫不当做事。 萧延觐笑了笑,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大夫当然不会提议多饮,我心中有数,不会喝太多的。 黎青蒲无言以对,只得跟着他一同看着天空,偶尔目光看向他的侧脸,见他气定神闲的享受在这夜晚,漫不经心。 想起白天在畅音阁遇到的事,黎青蒲好奇的问道,林聿,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她看着他,关注着他的情绪,怕自己的疑问会让他有所为难。 看得出她的迟疑,萧延觐目光平静,从醒来的第一天他就想到了。 她的父亲,黎志怀,工部侍郎,是启王萧延珩的人。府上的二公子黎清平,更是唯萧延珩马首是瞻,没少干出腌臜事。 如今认识到黎家竟然还有这么个单纯的小姐,倒是让他意外。 面对她的疑问,萧延觐还是有所戒备,没说出自己是谁,只是慢慢道,我自幼跟着兄长长大,十几岁的时候就随兄长去了西境,我所知所学,都是兄长所授。可这几年兄长不在我身边,无人管束我,总会得罪些人。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人为己利罢了。 “那你其他家人呢?” 萧延觐道,“家人当然是在家里了。” 废话……黎青蒲翻了个白眼。 “那你怎么不回家啊?” 萧延觐垂眸,想了想道,“家里也未必有外面好。” 黎青蒲自然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她从小不缺少亲人的庇护与爱,也未曾接触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萧延觐的话让她实在不明白,对她而言,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家怎么会不好呢,亲人永远都是亲人,亲人是不会害你的。” 看着她天真的模样,甚是可爱,萧延觐没忍住失笑,却没有说话。 黎青蒲撇嘴,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的好。 萧延觐笑着摇头,我倒是有颗置身事外的心,可天不如人愿啊。 此时他眼中带着微微的惆怅,可接着随他的笑意消散在寂静的夜晚。 人生在世,哪会事事称心,就好像今天我去集市上买糕点没买到,可我明明那么想吃,也只能馋着这一口了,后来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吃了一串发现也不错,我们也是只能让自己尽可能的多开心点。 闻言,萧延觐看向她,接着他点点头,有道理。他笑了笑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时候不早了,该去歇息了。 明天阿庙山有庙会,一起去吧。 萧延觐思虑片刻,随即点头,好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庙会那天,本以为会晴空万里,没想到却下起了雨。 雨顺着油纸伞滴落,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她的裙角衣摆,黎青蒲提着衣裳,走在山阶路上。 萧延觐侧眸看向她,扬眉轻笑,“是你提议来庙会玩,可曾想到天公如此不作美?” 黎青蒲轻叹,“这一个月都未曾下雨,没想到偏偏今日如此,是我运气太差吧。” 萧延觐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失落,你看尽管如此,庙会人数依旧,大家都未因阴雨而不出门啊。” 黎青蒲微愣,看着他搭落在自己肩膀的手时,微弱可见一丝害羞,脸颊上染上点点红晕,奇怪,与他接触越久竟越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萧延觐看起来却不以为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入了阿庙山,进香后,黎青蒲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合眸祈求着。 萧延觐看着她虔诚的模样,他问道,许了什么愿? 闻声黎青蒲看向他,佛曰,不可说。 萧延觐轻哼一声,打趣道,莫不是早日寻得个好郎君,共度一生? 黎青蒲瞪着他,才不是!看着他不为所动,黎青蒲催促道,“你也许个啊,可灵了。” 萧延觐撇嘴,“我才不信些这个。” 闻言黎青蒲赶紧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佛门重地,不要乱说啊。”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萧延觐也赶紧配合的抿住嘴,不说话。 黎青蒲笑了笑,起身走出寺庙,看着她的背影,萧延觐轻笑着,他也不知为何,与黎青蒲在一起时,便觉的悠然自得,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正午时,雨停了。 散步在庙会中,看着四周的商贩,摆卖着各种好玩的小玩意,黎青蒲偶尔拿起些有趣的玩意故意搞怪,逗笑萧延觐,而萧延觐也是配合她打闹,偶尔捉弄她一下,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格外好玩。 玩累了,黎青蒲站在阿庙山的纹檽桥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萧延觐随她目光看去,雨后雾蒙蒙的天气,让人心旷神怡。 “你知道吗?传言在我们望去的地方,曾住着一双神仙眷侣,丈夫每年都会远行,而守归的妻子每年都会在山间那棵最高的青树上系一条红绳,祈求丈夫在外平安,也希望山间之大,丈夫不要找不到她。” 说完黎青蒲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所以你看,那棵挂满红绳的树,便是祈求他人平安的。” 萧延觐看着那棵树,微微撇嘴,似乎有一些失落,“看来,我外行之际并未有人为我祈求平安。” 闻言黎青蒲一愣,“这只是传言罢了,自然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既然只是一种祈福,便不只有这一种方法,你的家人定也万分挂念你。” 母妃早早离世,他从小跟着季母妃和二哥,父皇膝下皇子众多,他也不是最受宠爱的,若说有人挂念,也只有季母妃和二哥吧。 萧延觐笑着看了看她,“那我日后外行,你可否为我祈福?” 如此一问,让黎青蒲有些惊愕,心中不免乱想,他是否有别的含义?但他却转过身,向桥下走去,独留她一人浮想翩翩。 见他走了,黎青蒲也赶紧跟上,鬼点子立刻涌上心头,“要不我们去找找那棵大树吧,我从小就是远远的看,从来没有去看过。” 想想回黎府那不见天日的日子,萧延觐接着点头,“好。” 黎青蒲高兴的拍手,其实她一直想去那棵大树下看看,以前和娘来,她才不许呢,总说那是以前的老庙,如今埋没在深山中,多可怕之类的。这次有林聿陪着她,正好。 萧延觐方向感比她好,一路领着她走,越往里走树越多,以前的路好久没人走了,杂草茂盛,都看不出哪条是哪条了。而且,天气也不好,显得这山里是有些可怕。 萧延觐看她的表情,忽然笑了笑,“你害怕啊?” 黎青蒲看着他倒是神态自若,心里也跟着放松一些,纵然害怕,也嘴硬道。“才没有。” 萧延觐不拆穿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吓她,黎青蒲闭眼大叫一声,萧延觐哈哈大笑。 听见他笑声,黎青蒲睁开眼无语的看着他。“你再吓人我就不带你出来了,你就在府上待着吧!” 萧延觐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出来。” 黎青蒲语塞。 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草木,萧延觐问道,“还去吗?没路了。” 说实话,这天气阴沉沉的,偌大的山林中没个人影,当真是挺吓人。黎青蒲道,“要不还是回去吧。” 刚转身要走,萧延觐停住脚步,目光向一侧看去。 黎青蒲好奇问道,“怎么了?” 萧延觐沉默片刻道,“有人。” 黎青蒲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杂草丛中一阵唏嘘,接着果然冒出一个黑影。 只见那人披头散发,看不见模样,一身破烂衣裳,活像个野人。正手持一把长剑,快步往他们跑来。 萧延觐伸手将她拉到身后,上前赤手空拳就跟那人过招,萧延觐身手利落,可那人一身蛮力,长剑又锋利无比,一时难以制服。 萧延觐的伤口渗出血来,他忍痛连续出招,将那人一记侧掌打倒在地。 黎青蒲跑到他跟前,“你没事吧?” 萧延觐没回答,看着那人手上的长剑露出诧异的目光,刚要上前夺剑,那人爬起来拔腿就跑。 萧延觐没犹豫,接着跟着追去。 独留她愣在原地,什么情况?也来不及多想,只好赶紧追去。 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雨,黎青蒲抬手遮着头闷头大跑,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等她爬起来的时候,这四周哪还有林聿的身影。 第5章 惊险 “林聿!” 雨越下越大起来,黎青蒲大喊着林聿的名字,山林中天色比外面更加阴暗,夹杂着雨,几乎要看不清东西。 黎青蒲找了棵大树,在下面躲着,浑身都湿透了,冷的不得了。 一阵大雨过后,黎青蒲像个落汤鸡一样,哆哆嗦嗦的继续去找林聿。一边找一边嘴里嘟囔,“臭林聿!还是不是男人啊,扔下我就跑,那野人就那么有吸引力啊?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在山林中一顿乱走,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了,好在雨后竟还出太阳了,阳光透过大树照进来,还算没那么冷了。 完蛋了,迷路了。 黎青蒲绝望的看着四周,气的把手上的树枝扔在地上,早知道不来了! “林聿!你在哪啊?” “黎青蒲!” 黎青蒲一愣,刚才是不是林聿在叫她?不是幻听吧?管他是不是,赶紧大声喊道,“我在这呢!林聿!” 四周又一阵寂静,黎青蒲四处张望,“林聿!” 难不成真是她幻听了? 看着眼下四处无人,只有风吹树叶哗哗作响,黎青蒲打了个寒颤,吓得拔腿就跑。 闷头跑了几步,身后响起萧延觐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格外清晰。 “黎青蒲!” 黎青蒲赶紧停下,回头看去,萧延觐也出现在她视线中。黎青蒲生气的跑过去,“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了!” 萧延觐脸色有些不好,黎青蒲看着他胸口,血越渗越多,衣服都透了一片。看着她的目光,萧延觐连忙道,“我没事。” 黎青蒲皱眉,“这还没事!出了这么多血。” 萧延觐没理会身上的伤,而是解释道,“那人手上拿的那把剑不是普通的剑,是曾经在江湖上有个名极一时门派叫连岐派,算是一个杀手组织,刚才那人的剑柄上带着连岐派的符,我一时好奇,便追了上去。” “连岐派?”黎青蒲皱着眉头一脸懵。 “这个门派半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传闻掌门人与当年的酆确山少主一战后伤了身体,离开了连岐派,不知去向。” “那你追上去发现什么了?” 萧延觐道,“你说的传说大概是真的,我看到了那棵系满红绳的大树,还有几间屋子,以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侠客漂泊在外,夫人为其系红绳祈福,两人育有一子,可孩童尚未长大成人,侠客丧命,夫人也相继而去,独留孩童一人在山中,如今五六十年过去了,孩童已年过半百,却因从未与人打过交道,与常人已全然不同。” 黎青蒲眼神中露出一丝丝怜悯,“那人好可怜啊,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延觐道,“屋子里有侠客写给其夫人的书信,我便猜了猜,大致是如此了。而且那个侠客大概就是曾经连岐派的掌门人。” 黎青蒲点点头,又问,“那刚才那个人呢?” “他已独居多年,对生人非常警惕,而且本能的对外来者有敌意,他趁我追到屋子查看时突然出手,交手间我伤了他,受伤后他便跑不见了踪影,这人武功章法虽乱却并不低,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嗯,好。” 萧延觐捂住胸口,皱了皱眉。黎青蒲赶紧扶住他,“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城中看郎中。” 萧延觐不想让她担心,轻轻笑了笑,“我没事,放心。” 黎青蒲拧眉,“还没事呢,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模样吗?” 萧延觐低头看着她,原本干净的衣服现在已经满是污泥,头发也湿透了,手也磕红了,他垂眸,“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都是因为你好吧?话都不说一句,追着就跑了,我能怎么办,我就跟着你们跑,追不上不说,还摔了一跤,都怪你!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听她喋喋不休的抱怨,萧延觐笑道,“不带就不带,我有手有脚的,还怕你不带啊。” 黎青蒲气急败坏的甩开他的胳膊,干脆不扶他了,萧延觐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吓得黎青蒲又赶紧扶住。 看着他脸色这么憔悴,黎青蒲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嗯,还是黎姑娘大人有大量……” “你快少说两句话吧,我不认识路啊,你给我指路。” “好。” 等下了山,时间已经不早了。庙会都散了,各家各户的马车也都走了,只有黎府的马车孤零零的在山下等着。 宛冬看着他们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黎青蒲带着萧延觐灰溜溜的钻进马车,上了马车萧延觐就晕了过去。 黎青蒲赶紧去了城中医馆,大夫几针下去,又煎了一副药给他喂下,才醒过来。 天色已经黑了,萧延觐醒来看着黎青蒲,她还是那副狼狈样,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 见他醒了,黎青蒲惊喜道,“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萧延觐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问道,“怎么不先回去换身衣裳,都淋透了,不怕感染风寒?” 想起他在马车上的模样,黎青蒲还有我后怕,“你伤口出了好多血,人也晕了,我哪还有空回府换衣裳,”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样,萧延觐心中似乎有些异样,好像是心疼……对,就是心疼。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吃了这种苦头。却还第一时间想着救他,着实让人有些感动。 见他直看着自己,黎青蒲疑惑不解,“你看我做什么?” 见她模样可爱,萧延觐回过神,笑道,“你还挺仗义。” 黎青蒲却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啊,扔下我就跑。” 萧延觐语塞。 悄悄回到府上,黎青蒲让宛冬给萧延觐送去一身干净衣裳。自己也洗了洗热水澡,换了身衣服。折腾了一天,回到榻上,一粘枕头就睡着了。 萧延觐就没她这么踏实了,在床上躺着,时不时想起黎青蒲来,想起她跪拜菩萨许愿时的模样,回想搀扶着他一路下山的模样,甚至还想起之前她给自己上药时候的模样,不自觉就会笑起来。 天亮后,黎青蒲果然起不来了,头也昏沉,眼皮也沉,宛冬进来伺候她起床,看着她不爱动弹的样子,就赶紧出去请郎中。 萧延觐闻声出来,叫住宛冬,“这么急匆匆的去哪啊?” 宛冬道,“小姐好像病了,我得出去请郎中。” 萧延觐接着脸色一变,“我去找郎中,你回去伺候你家小姐。” 宛冬连忙点头,“那你快些。” 萧延觐大步向外走去。 睡的迷迷糊糊,耳边好像有林聿的声音,黎青蒲睁开眼看着眼前,郎中在把脉,林聿就在他身后看着。 郎中收起手道,“二小姐这是染上了风寒,并无大碍,老夫给开上几副药,按时服用便好。” 萧延觐道,“那有劳大夫。” 郎中走后,萧延觐看着她,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就说得感染风寒吧。” 黎青蒲冲他撇嘴,“还不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撇下我跑了,我才……” “好了好了不说了。”萧延觐连忙打断,“都怪我,你好生休养,等你好了我出去给你买好吃的来请罪。” “我想吃羹粉。” 看着她眼都冒光了,萧延觐笑道,“现在可不行,我问过大夫了,清淡饮食,你不能吃。” 看着他的笑,黎青蒲怀疑他是故意气人。 生病吃药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好在她身子硬朗,硬挨着吃了两副药,便见好了。 萧延觐也说到做到,出去给她买了她羹粉,特意请罪来了。黎青蒲本来也不生气,见此,只顾着吃喝,心中接着更是忘得没影了。 第6章 情愫暗生 第二天一早,袁钰之气冲冲登门造访,直奔黎青蒲院子去。一看到他这张脸,黎青蒲就头疼。 袁钰之坐在桌案前盯着她,盯得她有些发毛,“前日为何早早离开?你不知那是比赛吗?” 黎青蒲被他问的心虚,“我想我本也是垫底的名次,就没必要在那等着了。” 袁钰之眼看被气的不得了,忍不住拍桌而起,“那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如此不放在心上,怎对得起我日日教导!” “可……”黎青蒲止住,心里万分委屈,可那不是她要去参加的啊。 “这世间竟有你这般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蠢材!当真是蠢材!” 她毕竟也是个女儿家,被人这么骂,还是脸上挂不住的。 黎青蒲眼眶泛红,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与袁钰之目光交汇时,那又委屈又倔强的目光看的袁钰之顿时愣住。 胳膊被人拉住往后一拖,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她眼前,林聿一脸肃意,“那日先生出言实在不好听,是我气不过才替她应下了那妙音大鉴,并非她本意,先生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 黎青蒲也没躲在后面,而是上前对袁钰之道,“我知道先生在外名声远扬,能来教学是我的荣幸,可我就是资质平平,对弹琴也实在不感兴趣,妙音大鉴对您这种痴爱音律之人是万分看中,可对我不是。先生不妨换位想想,若是今日我让您去参加个什么武林大会,赛马大会,您心中会是如何?也会欣喜万分的去吗?” 袁钰之皱眉,“可你并非资质平平,你是有天赋的。你若是肯学,定能有所成就。” “可我就是不喜欢嘛。” 听到她说这话,袁钰之神情有些有些落寞,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般有天赋的人却不喜欢奏琴。 黎青蒲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伤到他,又道,“对不住,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世上比我有天赋的人多的是,比我爱琴的人也多的是,不是您的原因,您就当我烂泥扶不上墙,是我的原因……” 萧延觐拉了拉她,让她不必再说了。 袁钰之无奈的叹了声气,“我是真心想教你,看来我们没有做师徒的缘分。” 黎青蒲没敢再说话,怕说多错多。袁钰之看了她几眼,失落的走了出去。 萧延觐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不喜欢一样东西没有错,你不必自责,也不用说什么去贬低自己,你已经很好了。” 黎青蒲抬头看着他,眼底有些寞落,“可我确实是太贪玩了些,从小到大,娘亲让我学的那些女子该学的,我总是学学就算了,不像大姐姐一样,琴棋书画插花女红样样精通。” “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女子必须该学的。”他认真的看着她,目光认真且温柔,“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兴趣和才能,万不该被无数条条框框所束缚,你只管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况且,你哪有那么不堪?你字写的不是很好吗?” 闻言,黎青蒲微微一愣,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我觉得好看罢了。” “不仅如此,你长得也好看。” 听他好话一句接着一句,相处这么多天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黎青蒲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听到这话萧延觐有些无语,“我是看你心情不好安慰你两句,你竟然还怀疑我另有目的。” 见她并没有被袁钰之打击到,还有心猜他是不是有事求她,估计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竟还怕她因此心情不好,好言相劝,看来是他多虑了。 萧延觐扭过头,“不与你多说了,我出门买酒去,回见。” 看他真走了,黎青蒲瞪眼了,心想这个人真的是有几分小气啊。但也接着跟上去,“我也去。” 曾经的萧延觐即使回到京城,也没有像如今这般尽情游玩过。 京城中错综复杂的道路和小巷子,对他来说就像是迷宫一般陌生。相比之下,黎青蒲却显得更为熟悉。 跟着她任意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看着热闹的集市,形形色色的商贩,无数人间烟火气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京城是不错。 玩乐了一整天,两人满载而归。 安静的夜晚,敲门声响起。 黎青蒲摘下头上的簪子,从镜子中看着门的方向,谁啊? 我,林聿。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进屋内,黎青蒲心中泛出丝丝甜意,忍不住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前,却止步故意问道,这么晚了你做什么?我都要歇下了。 萧延觐笑哼一声,把手上的糕点随手扔起又接住,悠然道,你若是歇息了便算了,只是可惜了轩璞斋的点心,只得浪费了。 哎,等等!黎青蒲连忙打开门,却看见他正倚在门前,含笑默默的看着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一把夺过点心,糕点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便要关门,却被萧延觐一把挡住,黎青蒲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而他却只是柔和的笑了笑,抬手轻拍她的头,好梦。 说完他转身离开,黎青蒲摸了摸被他拍过的头,心中莫名的悸动。直至他背影走进别屋内,黎青蒲也默默道,你也是。 她想她是动了心吧,她喜欢上了这个肆意洒脱的男子,他是否也是如此? 怀中抱着那盒糕点,未曾品尝却也觉得甜蜜。 其实,心动也不过就如此简单,也许是年少不经事,对他人的好格外存念,牢记于心。 别屋内,萧延觐同样躺在床榻上,想着黎青蒲的模样,唇角不由然上扬。 常年在边塞军营,他结识的女子不算多,但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没有和黎青蒲在一起时轻松愉悦,喜欢看她笑,这就是喜欢吧? 小时候母妃离开的早,还好有璟王兄陪伴他长大,教他学武行文 ,刀剑骑射,不同于其他王兄,他很少近国事政治,十三岁便随璟王兄出征,从此便久战沙场,做了壃国的一名武将。 他也未负王兄众望,十七岁那年便做了主帅,守卫着壃边境国土,多年边境平稳。 其实比起在宫里,他倒是喜欢边塞的行军生活,守护壃国边境。 而如今,他似乎找到了新的有趣的日子,便是与黎青蒲在一起的时候。 一早醒来,敲门声咚咚的响起,萧延觐搓了搓眼,想都不用想,必然是黎青蒲。 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打开门,黎青蒲笑道,“快走,带你吃胡记的早饭。” 萧延觐也冲着她笑了笑,点头,“我洗把脸。” 胡记的早点在城中很有名,去晚了都要大排长队,他们两人到了时还算正好,就等了一会儿便吃上了。 黎青蒲哐哐一顿点,上来那么多萧延觐都看懵了。 “我们能吃上吗?” 黎青蒲笑道,“这些都很好吃,我想让你尝尝。” 萧延觐无奈笑了笑,不过确实是味道极好,一顿下来,吃的好撑。 这京城还真是藏着不少好吃好玩的呢,以前他可从来不知道,这些稀奇东西,要不是认识她,估计他以后也不会知道。 出门这么早,早市正热闹,两人一起逛了逛早市,走了没一会儿,不知怎么走散了。萧延觐四处张望,也没瞧见她的身影,此时也没心思逛了,只得四处找她了。 他走过了几条街巷,但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觉。 他迅速地朝着人少的巷子走去,并隐藏在巷子中的墙后。就在这时,身后跟踪的人刚刚走近,萧延觐以惊人的速度伸出长臂,那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他反制住了。 殿下,是我,张桓!张桓紧紧皱着眉,被萧延觐的手劲弄的生疼,萧延觐看清,一把将他松开。 你怎么在这? 张桓揉着肩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日我们遇事后,属下一直四处寻找殿下,直至今日发现殿下踪迹,这才跟来。说完张桓跪在地上,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殿下,让殿下中了那帮歹人的诡计。 萧延觐扶他起来,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他们敢动手。 虽然萧延觐这么说,但张桓还是心中有愧。萧延觐看着他问道,只有你一人吗?其他人呢? 回殿下,其他兄弟皆受了伤,我暂且将大家安置在城外一所静院,打算等寻得殿下再行回府。 萧延觐点点头,嗯,先勿声张。等再过几日,我的伤好些了,再行进宫面圣。 张桓皱眉看着他,殿下你的伤怎样了?你怎么穿着这下人的衣裳? 萧延觐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已无碍了,我不常回京,面孔生,穿成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张桓懂了点点头,看他的样子的确没事,张桓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萧延觐萧延觐微微沉眸,他的确不该在久留了,张桓能找到他,动手的人早晚也会。黎家也是朝廷官员,他日日在府上住着,若是被人发现,岂不乱了别人的安生。 “你们先进京城,切莫声张,三日后朝阳门前会面。” “是,属下遵命。” 第7章 郊游 回到集市上,正巧也看到了正四处找他的黎青蒲,萧延觐走到她身后一把拉住她,“去哪了?让我好找。” 黎青蒲皱眉,“你才让我好找吧,我都来回走了好几圈了。” 萧延觐也跟着皱皱眉,“你可不准乱跑。” 见他似乎是在担心自己,黎青蒲笑了笑,“京城我可熟得很,倒是你,才别乱跑,小心找不着回去的路。” “我有嘴不会问啊。”萧延觐反驳。 黎青蒲语塞。 看着她的模样,想起方才与张桓的话,三日后,他就要走了,可若和她别离,想想还有些不舍呢。 “想什么呢?快回去吧。” 黎青蒲的话让他回神,他点点头。也罢,反正这黎府又跑不了,来日方长。 晚上两人坐在院子里,萧延觐垂着眼若有所思,黎青蒲问道,“你有心事啊?这一天都这样。”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她问道,“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黎青蒲一愣,“你要走了?” 萧延觐看着她。她似乎并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双眼睛里满是着急的样子,他忍不住一笑,“逗你的。” 黎青蒲撇嘴,目光有些黯淡起来,“可你总会走的是不是?” 萧延觐没说话,黎青蒲又问,“你会离开京城吗?你还会回来吗?” 被她接二连三的问题问的他有些懵,萧延觐道,“怎么?这京城我还来不得啊?” “当然不是了,我倒是盼……”话说一半黎青蒲赶紧止住,羞愧的低下头,哪有姑娘家这么说话的。 “盼什么?盼着我回来?”萧延觐笑着凑上前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欢喜。 黎青蒲被问的窘迫,起身向屋里走去,“不跟你说了,我困了,我要睡了。” “等等。”萧延觐拉住她胳膊。 黎青蒲停步看向他,目光在他拉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停留,心里竟有些喜。 “京城还有什么好玩的?明天带我去玩玩呗?” 黎青蒲忍着笑意,故作不愿,“才不要,累得很。” 萧延觐撇嘴,柔声道,“算我求你了,还不行?” 如此哀求,黎青蒲也是赶紧见好就收,嘻笑着问道,“好吧,那你想去哪里玩?” 其实他也不是想出去玩,只是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多和她在一起玩玩,所以对他来说,去哪里都行。 “你说的算。” 黎青蒲想了想,“我们去城外的山上玩吧,那里有河有瀑布。” 萧延觐点头,站起来道,“好,明日记得早起。” 黎青蒲笑着点头,回了房。看着她的背影,萧延觐又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 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却又深知自己不得不离开。 比起西境,这小小的长阳城,竟然没有早些遇见她。 可长阳城虽小了些,但长阳地界皆是美景,萧延觐赶着马车,带她去城外的山上玩。黎青蒲在马车上坐不住,干脆也出来一块和他赶马。她让宛冬给准备了些吃食,一路上边吃边说笑,悠然自得。 上山路不好走,黎青蒲走的慢悠悠的,萧延觐走走便得停下来等她,走到极其崎岖的地方,便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上走。 看着他这般大大方方的牵着自己,黎青蒲脸微微泛红,萧延觐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她,“你脸怎么红了?” 被他一问黎青蒲感觉脸更是热的厉害,赶紧扭过头,假装四处看,“这里……这里真热啊。” 目光落在牵着的手上,萧延觐瞬间明了,却也没有松手,只是忍不住的嘴角扬起,耳廓也悄悄红了几分。 就这样一路登上山顶,微风拂面,顿感心旷神怡。 萧延觐往前走去,一跃站上高处,感受着清风徐来,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西境他骑在马背上,肆意奔驰的感觉。 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半个长阳城的景象尽收眼底,屋舍炊烟袅袅,宛如画卷中的景象,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长阳城。 壃国境内若是处处都这般美好,边境的守护也便有了意义。 “这里真好看。” “林聿,你家乡是哪里的?” 听到她问话,萧延觐从巨石上跳下来,“我的家乡就是长阳城。” 黎青蒲眯眼看着他,满目不相信。萧延觐拍了拍她的头,“我只是很早就离开长阳城了,所以才对这里没那么熟悉。” 黎青蒲摸着被拍的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难怪你这么土。” 萧延觐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哪里土了?我土也是因为你府上下人衣服土,我若换身衣服,肯定不一样。” 此土非彼土……黎青蒲笑了笑没说话。 萧延觐一时没想明白,后来才知道,她那是笑话他没见过世面般的反应。 “那边还有瀑布呢?快走,去看看。” 萧延觐头一次来,处处都觉得兴奇的很,没等她说话,自己就先往那边去了,黎青蒲就跟在后面。 玩了一天,下山时正是日落,夕阳西下,半个天际蔓延成橙红色。余光正从山顶缓缓落下,余晖洒在山间小道上,黎青蒲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影子被夕阳拉的长长的。 看着她跑的一头汗,萧延觐伸手想给她擦,却又怕太唐突,指了指她的额头,“你看你跑的都出汗了。” 黎青蒲拿出手帕来擦,萧延觐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不知不觉就扬起了唇角。 感觉到他的目光,黎青蒲停下动作,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夕阳的光照在脸上,照的脸蛋通红。 “你看我做什么?” 萧延觐回过神,接着别过头,佯装无事,“没什么。” 说完便走向马车,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不自觉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伴着夕阳,一起驱马前行。 “林聿,过两天我们去城外玩吧,听说城外西边有一个好大的湖泊,人们都在那里乘船游玩呢。” “……” 萧延觐没有回答,只是想到他马上就要走了,本来好好的心情,另有了一丝惆怅,变得闷闷不乐。 翌日。 萧延觐沏了一壶茶,两盏茶杯,热气徐徐升起,茶香满溢。 黎青蒲走进来,带上门,看着他撇嘴道,你在这悠闲的很啊。 萧延觐抬头看着她,不是同黎夫人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青蒲喝了口热茶,抱怨道,可别提了,吴家那个小孙儿一见到我就追着跑个不停,消停不得片刻。 萧延觐温和的笑了笑,这说明你招人喜欢。 黎青蒲的手一顿,她看着他淡然的神情,突然很想问问他,他喜不喜欢? 不过,她怎么好意思问的出口呢,虽然他待她似乎有几分不同寻常,可若是自己会错了意,只是一厢情愿呢,突然的发问,只会让人无故增添隔阂罢了,还是不问了。 怎么了?看着她隐约的失落,萧延觐问道,而黎青蒲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萧延觐迟疑了片刻,刚要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宛冬急急忙忙跑进来,小姐!三公子带着吴公子来找你,正往这边走呢。 闻言黎青蒲看了看萧延觐,立即站起来,别让他们过来,我去找他们。 说完就大步向外跑去,萧延觐起身唤住她,黎青蒲。 黎青蒲止步,看向他, 萧延觐温柔笑道,我买了酒,等你回来,我们一同尝尝。 黎青蒲点头,说完便急匆匆跑出去,生怕再晚出去一步,让他们过来看到林聿。 见黎青蒲匆忙跑来,黎青堂与吴飞仪疑惑的蹙眉,“她这是干嘛呢?这么想我?” 黎青堂笑了笑,“谁知道这丫头又有什么鬼机灵。” 吴飞仪挑眉一笑,扬声道,“青蒲!来这来这!” 黎青蒲瞥了他一眼,跑到两人眼前,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你们这是要去哪?” 吴飞仪轻哼一声,抬手拍了下她的头,“还说呢,刚才从我家跑的那么快,就生怕我找到你?” “谁怕你见到你啊,只是自觉无趣,便先行离开罢了。” 吴飞仪晃了晃扇子,走,带你出去吃酒。 黎青蒲摇头笑道,我娘不让我喝酒,别想带我胡混。 吴飞仪撇嘴,那去喝茶听曲总行吧? 黎青蒲想了想,故作为难状,嗯…… 黎青堂摇头失笑,蒲儿,你就莫要打趣你飞仪哥哥了,他难得从酆确山回来,过上半月还得回去,我们常年也见不上几面。 黎青蒲不再嬉闹,问道,在酆确山学艺这几年怎么样?学识可见长? 吴飞仪摇头抱怨,总归是有所见长的,只是常年在酆确山,枯燥乏味的很,难得有什么趣事,也被老堂主管的死死的,极其不自在。 说完他摆摆手,罢了罢了,别提那些了,我们去茶馆坐坐,你们给我讲讲你们在长阳城有什么好玩的。 几人一同向外走去,黎青堂声道,也没什么好玩的,这长阳城你也不是没待过,来来回回还是老样子…… 第8章 承诺 三人找了个茶馆,听着曲聊着曾经往事,兴致勃勃时畅然大笑几声,偶尔聊起一些悔过,也忍不住轻叹一声。 看着从小的玩伴都已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少年,还是让人不禁感叹时间之快,光阴如驹,好像只是一转眼,大家都已长大。 不知不觉玩到天黑,又去赏了赏沅河畔的流盏灯,几人才各自回到家中。 临别时,吴飞仪道,这次不畅快,下次一定要一同饮酒。 黎青堂笑着点头,好,一言为定。 吴飞仪这才满意一笑,然后抬手拍了一下黎青蒲的头,小时候本还把你当做个姐姐,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就不长个了呢。 黎青蒲瞪向他,哪是她不长高,分明是他们长的太快,想儿时,她可是个子最高的,出门大家都以为她是姐姐。 果然,往事不堪回首。 吴飞仪笑了笑,转身离开,背着身还不忘与他们摆手告别。 等他走远,黎青堂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出来时也没与爹娘知会一声。 黎青蒲点了点头,脑中忽然想起出府前林聿与她的约定,她哎呀一声,然后大步向黎府跑去。 黎青堂被弄得一愣,连忙追上去喊道,蒲儿,下人们一定也告诉爹娘我们外出了,不必这么慌张。 黎青蒲随口应了一声,脚步却依旧,心中有些懊恼,她竟然忘了与林聿相约了。 回到府上,急匆匆的与爹娘请安,就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悄悄张望了一下林聿的屋子,未有烛光亮起,她走到门前犹豫了片刻,想自己要不要敲门,他可是生气了? 忽然门被打开,黎青蒲吓得一愣,她看向他,见他神色淡然,隐约有少许的寂寥,他微微蹙眉,怎么才回来? 黎青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话问道,你吃过了吗? 萧延觐撇嘴轻哼一声,“没呢,你吃过了?” 黎青蒲笑着不回答,俨然是已经吃过,却又不好意思回答他,萧延觐哪能看不出,他深深皱眉,伸手就要关上门,不再理会黎青蒲。 黎青蒲立即抬手拦住,却被门夹住了手,萧延觐赶紧松开,上前握起她的手,“伤到没有?你怎么这么莽撞。” 听着他颇为焦急的责备,黎青蒲也忘了疼,只是脸红着低着头,暗暗窃喜。 见她这副模样,萧延觐无奈的轻叹,悠悠问道,“今日与那个吴家公子去哪游玩了?到这么晚才回来。” “也没去哪,只是飞仪哥哥常年在酆确山学艺,难得回到长阳城,对长阳城也不算熟知,便四处逛了逛。” 听到酆确山他眼中似乎一亮,虽然身在皇家,可他很少在京城待,对江湖上的事反而更热衷一些。 酆确山是江湖中习武之人,人人向往的地方。 曾在西境教他武学的师傅,与酆确山掌门颇有渊源,两人棋逢对手,彼此欣赏。 而此时他没心思想那些事,只是对着黎青蒲阴阳怪气的道,“于是便逛的这般流连忘返?” 对上他的目光,似乎带了些幽怨,他越是这样,黎青蒲心中却越是甜意,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笑道,“别计较了,明早我请你吃胡记家的早点。” 明早……萧延觐无奈,没有多说话,抬手吓哄了她一下,“说好的,陪我喝酒。” 黎青蒲点点头,萧延觐回屋拿了两坛酒,然后牵起黎青蒲的手,挑眉笑道,“走,换个地方喝。” “去哪?” “屋顶。” “啊?” 一轮弯月,朗朗夜空,繁星点点,一看便知明日就会是晴空万里,是个好征兆。 屋顶上,两人相并坐着,黎青蒲微微蹙眉,这平地上何处不能供你饮酒作乐,为何偏偏来这地方? 萧延觐看着她一笑,递给她一小盅酒,此处多好,望的去远处光景,看得见浩瀚天际,虽然比起西境塞外,还是相差甚远,不过也还不错。 塞外? 面对她有些好奇的眼光,萧延觐扬眉轻笑,是啊,那里虽然时有些战乱,可在我眼里,却是望不尽的景致。 你这般向往,那里定是很美吧。 萧延觐饮了一口酒,笑目中隐约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美,很美。 其实驻军边塞,哪里有什么雅观景致,只不过,那是他常年驻守的地方,是他与千万战友拼死征战的地方,是属于壃国的国土,也是他甘愿一生守护的地方。 了无战事时,他就会拿几坛酒,与战友一同坐在辽阔的黄沙之上,饮酒作乐,畅聊四周世事,寄思乡之情。 此时回想起边塞的生活,还是忍不住怀念。 若有机会,我定带你去看看,这世间大好河山,人生苦短,岂能就停滞于此。萧延觐看着她道。 黎青蒲也颇有些向往,虽是从小顽皮了些,可终归是深闺中的女子,这脚步再远,也终究没出过长阳城。 萧延觐口中的大好河山,她何尝不想去看看呢。 她举起酒向他敬去,一言为定,可不许食言。 酒坛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萧延觐笑道,决不食言。 黎青蒲畅快的饮酒,清酒过喉,还有些辛辣感,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叹道爽快,看着她的笑颜,萧延觐犹豫了犹豫,独自斟酌一番,缓缓道,黎青蒲,我要走了…… 黎青蒲手一顿,她看向他,目光中有些惊愕,顷刻她笑了笑,有些失落道,到底是要走了吗? 萧延觐垂眸,他沉默了许久,缓缓道,“蒲儿,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黎青蒲好奇。 萧延觐开口道,“你心思单纯,为人善良,从救我到现在也没过问我太多事,我也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有些事实在无法告知与你。” 黎青蒲点点头,“我知道,你定是有难言之隐的,可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萧延觐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你对人如此没有防备之心,我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了。” “但你确实没有害过我啊。” 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眼睛,想起自己因为她是黎家人所以刻意的隐瞒,萧延觐倒有些愧疚。他看着她,此时无言,那双眼中却好似有许多话般,他道“我要去的地方此时无法告诉你,但你愿意等我吗?” 话落,黎青蒲愣住,她诧异的看着他,一时半刻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深意,仿佛过了许久,她才问道,“什么意思?” 看着她这副样子,萧延觐忍不住轻笑,他伸手轻轻拍她的发间,宠溺问道,“不明白吗?是我所说的太不清楚?” 黎青蒲依旧看着他,沉默不言。 萧延觐失笑,他放下手中酒坛,借着微醺的酒意,慢慢向她靠近,轻勾的唇角落在她的额间,再看着她,则不仅仅是诧异,整个人如同失魂了般。 萧延觐轻轻挪开,柔声道,“黎青蒲,我喜欢你。” 黎青蒲恍若失神的抬手,抚摸着刚刚被他亲吻过得额头,慢慢的,她低下头,唇角轻轻勾起,从心底蔓延出一丝甜蜜。 看不清她垂头的模样,萧延觐慢慢皱眉,他撇嘴道,“是我太过唐突了吗?我并非意图轻薄于你,我是...” 听他有些慌了的声,黎青蒲忍不住笑出来,她看着他,目光清明,“林聿,我等你。” 萧延觐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一直以来都是他逗自己,难得见到这副模样,黎青蒲忍不住轻笑。 萧延觐也明白过来,“你耍我啊。” “一直被你戏弄,还不准我还一次了?” 萧延觐失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那是逗你玩嘛。” “那你要走多久?”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萧延觐微微敛眸,他轻声道,“不会太久的,等我处理好眼下的事,安顿好一切,就来提亲。” 说着他摘下脖子上带着的挂件,“我来的不是时候,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玩意,这是我在西洲部落中斩获的一颗狼牙,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也是我拼命得来的,我将它交给你,就当是定情信物。我林聿定不负此生之约,待我眼下事情平了,便风光下聘,将你明媒正娶回府上,做我的妻。我此时之言,日月为鉴,天地为证,绝不违誓,若我食言,便孤独一生,无依终老。” 这种话她倒是在茶馆书先生那听过,那时候她还嗤之以鼻,还笑话冯家大姐姐对情郎的这份念想。 但从林聿嘴中说出来,一字一句,都是落在她心上的誓言,她没有别一点的想法,只能由着自己的心,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黎青蒲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她的目光微微闪烁着,将狼牙好好收起来,“那我等你。” 萧延觐微微扬起眉毛,嘴角轻轻上扬,“放心,也不会太久的,最多半年,你忍得住,我还不忍不住呢。虽说你相貌并不出众,我还是怕什么吴家什么谢家的把你抢了去。” 听到他的话,黎青蒲撇嘴,“我三哥哥说,我可是黎家最漂亮的姑娘呢,你真没眼光。” “那你扮丑些,别让别府上的公子们瞧了去。” 黎青蒲没回答,只觉得心里甜蜜的很。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此时就好了,因为舍不得他走,想想还要等他半年就觉得时间太长。 就在此时,心中还不免畅想着他来娶她的样子,畅想自己穿上嫁衣和他拜天地的样子,畅想着所有的的甜蜜。 她想,这是她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天。 可她终是想不到,他会一走再也不回来,这个对她立下誓言的人,再次相见后,竟会忘了她。 她以为的开始,竟就是他们最好的时候了。 第9章 归朝 林聿走后,黎青蒲就整天窝在家里闷闷不乐的,偶尔出屋还不忘向别屋看一眼,心想说不准林聿回来看她了。 见别屋里空荡荡的,黎青蒲坐在他们曾喝酒的石阶上,“林聿都说了是半年了,哪会有这么快啊……” “我的好妹妹,这是在想谁啊,我都在门前好一会儿了,你不见你请我进去坐坐。”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黎青蒲一愣,她连忙起身,看着眼前的吴飞仪,“你来做什么,酆确山不要你了吗?都在长阳城多久了还不回去。” 吴飞仪瞅了她一眼,“我爹娘都没赶我走,你着急让我回去干嘛。” 黎青蒲没说话,吴飞仪拉起她,“走,带你出去玩。” “我不去,待会还要习琴,没得空。” 吴飞仪不屑哼了一声,“你要早有这勤快劲,长阳城才女的名早该落到你头上了,还至于到现在,你黎青蒲这名字还在长阳城无半分名望,也到嫁人的年纪了,门前一个携礼提亲的人都没有。啧啧……凄凉,当真是凄凉。” 黎青蒲皱眉,“谁说没有提亲的!你又没在长阳城待过,这些年提亲的人,都快踏破我家门坎了,是我眼光高,看不上他们罢了。” “哦?是吗?”吴飞仪挑眉轻笑,“你说的那是三妹妹吧。” “是是是,别烦我,我要练琴去。” 黎青蒲一把推开他,向屋子里走去。 吴飞仪皱了皱眉,追上去,“喂,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就喜欢我带你出去玩吗?” 黎青蒲没理会他,她倒不是烦飞仪哥哥,就是想到林聿走了,忍不住心中烦闷。 吴飞仪到底是没走,宛冬给他沏了一壶茶,他就坐在那听她弹了一上午的琴。 大概是心浮气躁,没心思弹琴,别人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她也差不多,魔音绕梁三日不绝。 到了中午,吴飞仪实在听不下去,“怎么说你也是师承过袁钰之,怎能弹得如此一塌糊涂?我可是听说,你上一阵参加了妙音大鉴,得了第六名呢,莫不是你那老师给你开后门了吧?” 心烦意乱的,怎可能弹出什么好曲子,黎青蒲摊手,趴在古琴上,满脑子都是林聿。 吴飞仪走过来拉着她向外走去,“别弹了,好妹妹,哥哥带你吃喝玩乐去,玩一玩心情就好了。” 看着他黎青蒲忍不住笑了笑,“行吧,我也弹累了,走,去北梧居吃点去,你不知道,他那的粉羹可好吃了,我每次都能吃两大碗。” “你请我吗?” “你请我吧,我娘每月给我的银两甚少,我买胭脂都不够。” 吴飞仪撇嘴,“行吧。” 听吴飞仪说,再过几天他就要回酆确山了,不过估计也待不了多久了,吴家大哥哥入朝当了官,吴家主要经商,做玉器生意,在长阳城也是一方富甲,吴飞仪是家中老二,总要有人接管一些家中事务的。 吴飞仪无拘无束惯了,不想入朝当官,也不想做个买卖人,他更想做个自由的侠客,行侠仗义。 至于家中,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掌管家业,也总该不是难事,却在二老口中成了万万不可。 迫于无奈,还是得回到长阳城中。 啰啰嗦嗦和她说了许多,说的她都有些困了,不过大致也听明白了。 吴飞仪见着屋中有把古琴,兴致来了,提议给她弹一曲,让她听听什么才是才艺惊人。 不过,黎青蒲对琴音什么的实在没什么研究,试着也听不出好赖,反正是不难听就是了。 听了没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吴飞仪一曲奏完,见她这瞌睡的样子,哪有点女子的样子。 嫌弃一番,还是把她背起来,“你个坏丫头,定是装的,从小你就懒得走,小时候明明长得比我高,还要让我背你回家。” “算了……谁让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呢,为了这声哥哥,我也就认了吧。” 天色渐晚,月色悄然而至。 杯中斟满了酒,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萧延觐长叹,“还是二哥府上这菜好吃,我在边境的时候,还馋过那么几次。” 萧延承笑了笑,“好吃多吃些,这些年你在边境驻守,吃穿上总比不得在王府,也是辛苦五弟了。” 一杯酒饮下,酒香在口中回味,萧延觐微微蹙眉,萧延承见状问,“怎么了?不爱喝?” 萧延觐摇摇头,笑了笑,“不是,只是想起点别的事。” “为兄知道你爱饮酒,但你伤未痊愈,还是少喝点吧,等你伤好了,我多送几坛酒到你府上,给你解馋。” 萧延觐没回答,脑子里想起那小巷里的酒家,不知道黎青蒲有没有嘴馋去买,有没有给他留一壶。 “你胜仗归来,受了些苦,本该好好为你接风洗尘,没想到进了城门让人动了手。是王兄疏忽了。” “二哥政务繁忙,我都这么大了,回京这等小事本就不该用二哥费心了。再说是他们故意作恶,怎能怪二哥疏忽。” 萧延承看着他的目光温和宠溺,如同看自己家的孩子,毕竟是他从小带大的弟弟,自然是极其宠爱。 听他出事后也是万分担心,如今看着他生龙活虎的在眼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回京的事本该只有他知道,却在城门口被人动了手脚,萧延承提醒道,“你身侧的人怕是不干净,你要好生分辨。” 萧延觐点点头,“我知道。丹辽人阴险狡诈,屡屡挑事,在边境我们军中也习惯了,我实在没料到,我国将士抵得住外来进犯,却放不过自己人暗中冷刀。我还没有证据证明具体是谁从中作梗,但我们朝廷之中,一定有人与丹辽勾结,不然怎会在我朝边防有调动时突然来犯。苦战那么久,军中伤亡惨重,好在也守住了边境,如今战事一过,是该秋后算账了,我此时回京,他们必定以为我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所以才不得已对我出手。” “可有线索?” 萧延觐摇头,“这个时候边境突然换防本就蹊跷,这是谁的主意不用想也能猜得到,若只是换防就算了,事情闹到如此境地,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已经暗中调查了很久,可线索总是屡屡中断,所以才想回京中打探。我一定要找到证据,不能让边境的将士白死了。而且换防一事说的体面,其实是怕西洲边境驻军势大,西州边境远离京城,一方军队若难受朝廷场控,必定树大招风。八弟当初在父皇面前吹的耳旁风,竟惹来了这么大的祸患。” 酒壶里的酒已经见了底,萧延承放下,又遣人再拿一壶来,给萧延觐添上酒,“八弟年轻气盛,有些许鲁莽,他的舅公可是尚书省内的大员,他有可以一争的资本,若因此念听了人谗言也不可避免。” 王兄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二哥说的是徐升徐大人?” 萧延承点点头。 萧延觐冷笑,“攻人心计,他萧延珩倒是置身之外了,反正最后结果不是拉我下马就是拉八弟下马,总之对他毫无坏处。” 想起萧延珩这个三弟,阴险诡谋,令人防不胜防。 朝中经济衰败,国库不充盈,萧延承无心尔虞我诈,只一心扑在为壃国如何改革上,提升壃国国力。 朝中的种种大事已经令人头痛不已,出了这等人为的祸乱,不止萧延觐,他一样心中愤恨。 萧延觐喝了一口闷酒,“我在边境这么多年,一心保卫山河,我以为会让那些蛮族部落害怕,没想到会让远在京城的这些官员们害怕。” 萧延承垂眸,“三弟多疑,自从太子病逝后,父皇便将我从西境召回,三弟与太子都是皇后所出,没了太子,三弟才算是嫡出,他也没想到父皇会特意把我从西境召回。如今三弟眼下与我不相容,你虽无心朝政,但手握军权,你我向来交好,三弟此番作为是要将你拖下马,从而让我失势。” “从丹辽来犯时我就知道一定另有蹊跷,当时一心应战,无心顾及那么多。事后回想起来,丹辽人如此声势浩大,屡屡夺胜,都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我真不明白,失了西境的地界,于他于壃国有什么好处。” 自己说出这话来,心中有些荒凉,在西境战场时他何尝没想过是这缘由,可却不想相信,毕竟那可是自己的王兄,是壃国的皇子,怎会为了朝中内斗不惜勾结丹辽。 “皇城之中,偌大的权利与欲望,迷人眼也迷人心,波诡云谲,明争暗斗,都是人为己利。” 看着二哥目光流露出的无奈,萧延觐心中也有些没落,隐隐的惆怅。 自古至今,只要有人在,就会无穷无尽的争权夺利,即使不是萧延珩,也会有无数人层出不穷。今日他所遇的处境,百年千年后也一样会有。 “虽然已经身在京城,不过你既然要查下去,必然还是危险重重,要万分小心,切莫大意。” 萧延觐点头,“二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与他一同回京城的人,一定有内应,留着他或许会有意外的用处。 萧延承看着他,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他这个弟弟,行事总与旁人不同,肆意大胆,怎能让人轻易放心。 第10章 破局 “看你正在收拾府上,这次打算多住些时日?” 萧延觐点头,“嗯,和那蛮族一战,我们损失重,他们更是不小,一时半刻怕也恢复不了,现在边境尚稳,我要留在京城中好好查找证据,还西境亡灵一个公道。” 璟王沉思片刻,手中持着的酒久久未饮,“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 萧延觐皱了皱眉,“太子病逝后,支持太子的一行人都转头支持萧延珩去了,朝中根基深厚,想握住他把柄谈何容易。” 现在朝中明里暗里都是结为两派,璟王萧延承为人宽厚仁慈,在众大臣中得以贤王之名,众人追随。启王萧延珩行事狠毒不仁,却是皇后所出,也自小备受皇帝宠爱。 皇帝知晓启王的性子,他也深知璟王不争不抢的心,也故意不曾阻止,为的就是磨磨启王的性子,再者两方相争,也能够相互钳制,免得一人势头太高,压过当今圣上。 萧延承清廉正直,手下追随的朝臣也皆是如此,尽管皇上显然的偏袒启王,但在萧延觐心中,只有二哥能配得上继承大统,也只有二哥能够让百姓和乐,天下安邦。 萧延承对他笑了笑,“你呀,闲散惯了,一直没什么心事,此番调查若是遇上了事,就来找二哥替你分担。” 二哥为朝廷呕心沥血,劳形苦心,他若是连这事都处理不好,来叨扰二哥,才心中难安。 至于说起心事,萧延觐悠然的倚在檀木椅上,小酌一杯,“非也,现在我也有心事了。” “什么?” 他看向萧延承,笑道,“等事情有些眉目了,再与二哥说。” 萧延承也不再问,他这个五弟弟,鬼点子多了去了,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主意了,只是嘱咐他注意分寸,别乱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朝堂中周旋,明里暗里的都没少费心思,有时候想,做这些计较的事,哪有去战场拼驰来的好,至少淋漓畅快。 可惜,并没有多少人愿做一辈子的武将。 府上常无人居住,本是到了纳妃的年纪了,可他回京次数少之又少,也没娶回个媳妇来。 父皇倒没说什么,从来不愁儿女的婚事,但养母季贵妃总爱让他挑一挑选一选,好歹看中个姑娘,在京中给管着家,也好让他出征归来时能有些家的滋味。 以往他都是推脱,不然就强行转移话题,这次却安抚季贵妃,今年定给娶个媳妇回府上。 难得萧延觐这么顺从,季贵妃也没再说什么。 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想起她,很想去黎府上看看她,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现在他回京之事众人皆知,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此事不急于这一时了,等将她娶回府上,好日子多的是。 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自己,是不是又偷偷去小巷买酒喝了,路过轩璞斋时有没有买几包点心解馋。想着想着,萧延觐垂眸笑了笑,满是甜意。 萧延珩是只老狐狸,身边又有很多人给他出谋划策,西境的事,虽然是他挑拨,但动手的人终究不是他。 按照二哥说的话,暗中调查了许久,终于查到了徐升下级官员王不垏为其所经手的一些事,萧延觐第一时间赶往王府,却正碰见杀手打算杀王不垏灭口。 萧延觐拔剑出手,与刺客交手,刺客没想到萧延觐能这么快赶来,几招之后发现根本不是萧延觐对手,在萧延觐一剑刺伤后落荒而逃。 萧延觐看着破窗而出的刺客,本想追上去,可又怕中了他人计,只好先擒住王不垏。 王不垏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握在手上的剑还滴着血,萧延觐冷眼看着他,“朝廷命官怎会有你这种不知轻重的人?” 王不垏手脚哆嗦着,目光看向一旁的火盆,几张信笺早已被烧成灰烬。 萧延觐急匆匆走过去,看着火盆中的灰烬,重重拧眉,不知道这些信件的内容利害关系有多大,八弟和徐升反应够快,唯一锁定两人的物证已经被毁,如果他来的晚一点人证估计也被灭口了吧。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王不垏被抓后承认了所有罪名,只字未提与徐升有关。 一切源头到了王不垏这里就停住了。 勾结外邦,王不垏被处死,其中但凡涉事的官员,被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处死王不垏的前一天,萧延觐去牢中看他。 此时的王不垏蓬头垢面,再也没了在朝为官时的意气风发,面如死灰的席地而坐,倚在墙根处。 “王大人就没话要说?”萧延觐看着他问道。 王不垏没有看他,自嘲的笑了笑,“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话要说。” 萧延觐沉默一会儿,慢慢开口道,“听说王大人是从宿元县调任京城,仕途一路受徐升大人提携,才坐到如今兵部侍郎一职。宿元临近楚国,当年楚国攻打我朝时,王大人身为宿元县令,也见过民不聊生的场面,也殚精竭虑的为过民生,如今入京为官,却忘了往日目睹的苦难,成了制造苦难的人。” 王不垏垂下眼眸,乱发遮住了他的双眼,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没说话,似乎也因萧延觐的话有所动容。 但萧延觐知道,一个靠此手段挣权的人,临死之际,又有几个能后悔自己所作所为的呢,他们只会后悔行事大意,让人抓了把柄。 或许他曾经确实是一个好官,可人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萧延觐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到他眼前。 看到玉佩的王不垏,原本淡漠绝望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光亮,他慌张的拿起玉佩,抬头看向他,“你从哪拿来的?” “徐升答应你保住你的妻儿,可我国律法,通敌叛国之罪,家族中满十六岁者连坐,你认了罪便是首犯,令公子都已经年满十八,又怎么能逃得过。” 看着他一点点塌下去的肩膀,眼眸颤动,慢慢绝望,最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报应啊!是报应……” “你犯的罪是死有余辜,可徐升也不该逃过。你若是继续替他隐瞒,宁肯折损全家性命也不足惜,我无话可说。可你想清楚,从上往下数,这件事中你又算的上什么角色呢,若只是从犯,令公子何需搭上性命。” 看他继续跪在地上,情绪失控,萧延觐叹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牢门即将关上时,王不垏叫住了他。 萧延觐唇角微勾,停住脚步。 牢房外,张桓来回踱步等待,见萧延觐终于从地牢中走出来,张桓赶紧跟上,“殿下,怎么样了?” 萧延觐道,“王不垏供出在他书房里还藏有一封信件,叫上于浒和孙尽忠,你们一起去王不垏府上一趟,我得先去趟璟王府。” “是,殿下。” 等张桓一走,萧延觐也没去璟王府,而是便直奔王不垏府上,在书房中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蒙面人闯入,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 萧延觐从身后一脚踢过去,那人身手利落,慌忙躲过,萧延觐的一身武艺也不是吃素的,尽管他武功不低,还是被萧延觐擒住。 一把将他的面罩拉下来,这张脸倒是个生脸。 与此同时,张桓绑着于浒也走了进来。那人看向于浒,两人对视,才知道中了计。 他早就怀疑于浒,今日故意让张桓把信件的事告诉他,就是为了用他引出徐升的人。 看着两人,萧延觐默默从怀中掏出信件,“你们要找的可是这个?” 见两人不说话,萧延觐把信收起来,继续道,“那日去刺杀王不垏的也是你吧?你左肩应该还有被我刺中的伤口。” 那刺客目光阴沉,萧延觐眼色一变,赶紧上前扼住他的下颌,一掌拍在他后背上,夹杂着血水,一颗毒药从口中吐出来。 萧延觐松开他,冷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接着令张桓带他们下去,严加看守。 萧延觐将信件呈递给了皇帝,皇帝看后大怒,革去八皇子萧延谌的王爵,幽禁于王府,徐升革职赐死,家族连坐。连同求情的豫妃降级降位,贬入冷宫。 一朝间,夺嫡路上便少了一位。 启王府中,萧延珩听到这个结果,轻笑着摇了摇头。 如此结局倒不是他所预想的,没能扳倒萧延觐连带萧延承还是有些可惜,但去了一个萧延谌也算是没白费心。 总之,于他而言,也无坏处。 第11章 赐婚 一个月后,萧延谌徐升的事彻底过去了,本在萧延谌手上的行羽营现在交到了萧延觐手上掌管。 皇帝本觉得他常年行军在外,无暇管理,但萧延谌徐升勾结丹辽一事是由萧延觐揭发,朝中大臣也附议居多,想起当初萧延珩说的话,西境不能完全交给萧延觐,皇帝也有将他留在京城长居的打算,便就这么定了。 这段时间里,朝堂他也多少摸清了不少,也顺势多打听了黎志怀。 可结果与他先前知道的也没什么出入。 黎志怀是工部侍郎,黎青蒲是黎志怀的嫡出的二姑娘,他家大公子黎青武跟在邢有章将军手下做副将,既然是邢有章的副将,黎清武也是忠勇之辈。 可黎志怀和黎青平却实打实的是萧延珩手下的人,与他们不为同谋,甚至是敌对。 此事,其实说无妨也无妨,说有妨也有妨。 可想来想去,尽管有此隔阂,但她是她,她爹是她爹,他还是想娶她。 可就不知该如何和二哥开口。 忧心之际,北境遭遇楚国侵袭,镇守北境的周老将军受了伤,一时间没了主帅领将,局面甚是不妙,战况节节败退。 萧延觐领兵多年,上过无数次战场,时间紧迫,皇帝命他持手谕前往骥州调兵,前去援军,势必守住北境国土。 临行军前,萧延觐对璟王说,“二哥,待我胜仗归来,会与父皇讨赏一样,到时候王兄可要替我美言几句。” 萧延承好奇的看着他,“你一向对赏赐不在乎,这次是什么让你看中了?” 想起此事,萧延觐挑眉一笑,眉眼中似乎已透露出回来时的喜悦,“回来再说,我该走了,王兄告辞。” 说完他策马扬鞭,驱马扬长而去,身影淹没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渐行渐远,奔赴北境战场。 离半年之约还有两月有余,此行一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希望回来娶她时,可别晚了太多。 黎青蒲这丫头,一定会和他计较一番的,责怪他让她等了那么久,到时候只能任她出出气了。 长阳城在身后越来越远,萧延觐始终没回头看,只盼望着早去早归,未曾想到上天也会在他身上开起玩笑。 战事激烈,待萧延觐携援军赶到,城门已被攻破,晋城失守,大战持续了一个月多月,才夺回北境晋城。 在最后一战中,楚军队伍中来了一个人,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人,那人武功极高,而且好像就是冲着他而来。 萧延觐与他苦战许久,最终战事告胜,将楚军赶出了壃国境内,不过萧延觐却在此战中身受重伤。 萧延觐这一伤倒了很长时间,迟迟昏迷不醒,萧延觐不是寻常人,而是当今五皇子,皇帝听闻后立即从宫中调配太医,快马加鞭赶到北境,为五皇子救治。 其实皇帝也是空心急,行军帐中自是有军医在,不过爱子心切,还是下了这道旨意。 萧延觐醒来时是半月后,半个月油米未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睁开眼看了看这四周,见张桓走过来,他疲惫的合上眼眸,幽幽问道,“丹辽人退了吗?” 此话一出,屋里人皆是一愣,张桓俯身道,“殿下,这是北境骥州,您刚带兵打退了楚国,此战胜了。” 萧延觐皱了皱眉,他看向张桓,“骥州?楚国?” “回殿下,正是。” 萧延觐坐起身子,张桓连忙上前扶起他,他看着一屋子人,眉宇重重的拧起,脑中细细回想,接着觉得头痛的很,他捂住头,摸着层层纱布。 “殿下切莫起身,重伤初愈,还是需多加休养。” 之后无论他怎么回想,终究不曾记得来过北境,也忘了他从西境回到长阳城时遇见的黎青蒲。 他临行前所说的讨赏,真到归来时,却忘得一干二净。 不记得自己该讨什么赏,也不记得在那初夏里清凉的夜晚,他曾对心仪的女子曾许下的承诺。 关于林聿,在他的世界里,就这么消失了。 迈入寒冬后,腊月初六,是黎青蒲的生辰,家中大摆宴席,为她庆祝,而她却过得心不在焉。 晚宴后,她早早的回了屋里,打开梳妆台匣子,看着里装着的狼牙出神。 林聿说不会太久的,最多半年,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八个月,他音信全无。 这期间黎青蒲曾在长阳城唯一一家林府中托人再三打听,问有没有一个叫做林聿的人,林聿到没倒没打听着,却是有个叫林羽的,她和宛冬躲在林府门前偷偷摸摸的好一顿等,等来的这个林羽确实个臃肿的中年郎。 回去路上,黎青蒲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失落的问,“宛冬,你说我是不是被骗了?” 宛冬没说话,在她记忆中,那个翩翩公子哥,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一个骗子啊。 过了年,黎青蒲也是年满十八了,来府上提亲的人像是商量好了,前后脚的来了两家。 黎青蒲真是绞尽脑汁,想法的推脱了过去。娘亲见她不乐意,以为是她没相中那两家公子,她向来宠儿女,见自家姑娘不愿意,就作罢了。 年后,吴飞仪从酆确山回来,给她带了一个精致的小弯刀,说是生辰礼物。 黎青蒲拿着弯刀在手上左瞧右瞧,确实很好看,她拔出刀鞘,手指在刀刃上轻轻抚摸,吴飞仪一把夺过去,“别瞎玩,很锋利的。”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你送我个姑娘家一把弯刀,这是什么意思嘛。三妹妹生辰时,我记得你送的可是玉簪子,到我这怎就变了?” 吴飞仪给她套上刀鞘,才放回到她手上,“三妹妹是个文静人儿,与你不同。” 黎青蒲撇嘴,扭过头不再理他。吴飞仪坐在她身旁,悠然道,“听你哥哥说,近来有上门提亲的人来,你都没看中?” 黎青蒲看了看他,含糊的嗯了一声。她不想提这些事,一提就想起林聿。 吴飞仪笑了笑,“不如我让家中三弟娶你吧,你要是愿意,我这就回家让我娘准备聘礼,领着飞敬来提亲。” “你少拿我寻开心了,我才不嫁,在家做大小姐多好,爹疼娘爱的,我才不舍的走。” “傻丫头,你还能在家一辈子不成?” “怎么不能?我偏就不嫁了。” 吴飞仪失笑,没再说话。 黎青蒲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就是在赌气,她气林聿不来找她,气他违背了承诺。 其实他们相处也不过短短十六日,若是旁人将这段经历说给她听,她定是不信短短十六日的相处便情根深种了,或许还会对此嗤之以鼻。 可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忘不掉,就是现在想起,还会觉得如同昨日发生的一般。 如果林聿此时来到她眼前,她还是一样会甘愿嫁给他的,最多埋怨他几句,怎么来迟了…… 可她就这样等了他一年、两年……始终没等到林聿回来找她。 等来的,却是一道圣旨。 第12章 出嫁 当今圣上赐婚,命她嫁给军功卓着的当今五皇子,萧延觐。 圣旨一下,黎青蒲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娘几次来看她,都锁着门不让进,最后娘也是恼了,竟令让下人一脚踢开了门。 “好姑娘,别胡闹了。你爹已经令人筹备婚事了,你又不是三岁小儿,也该嫁了。” 黎青蒲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就不嫁,你让爹爹和那五皇子说,我已经许配人家了,不能嫁。” 黎夫人皱眉,“说什么呢!这话若是传出去,就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啊,你这是要害死我和你爹啊。” 黎青蒲不理她,黎夫人坐在她床畔道,“蒲儿,娘知道你眼界高,之前来提亲的那几家公子哥我也没看上,可这个不同,五皇子啊,那可是皇亲国戚,你若是嫁过去了,这一辈子就是享不尽荣华富贵,你爹虽然是朝廷命官,可能和皇室结缘,已经算是高攀了,你放眼这京城中,多少姑娘想嫁都嫁不进去。” “那就让那些姑娘嫁好了!况且我们家也不止我一个女儿,为何就非我不可?” “我们黎家就你一个嫡小姐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黎青蒲从被子里出来,看来是偷哭了许久了,眼都肿了,“我又不认识那五皇子,若是……若是他脾性坏,吃了败仗便回来欺我,拿我出气怎么办?” 黎夫人笑了笑,“不会,这五皇子从来都是战无不胜,向来得圣上赞赏。” “若是他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我看不上怎么办?” 黎夫人想了想,“这五皇子常年驻扎边境,你爹都未曾见过几面,相貌娘还真说不上来。可人家是皇子,哪有你看不上的份。” 黎青蒲大哭起来,她又蒙进被子里,哭着嚷着不想嫁。 黎夫人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法子,“还有半个月,你就专心待嫁吧。你自个想清楚,这不是去年来提亲的几家公子哥,你想不嫁就不嫁,这是当今圣上下旨,你从不从都得这么安排。这半个月你就别出门了,也别闹着不吃不喝,瘦脱了像,可不好看。” 黎青蒲躲在被子里哭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黎夫人无奈叹了一声气,交代下人们看好小姐,就走了。 宛冬在床旁哄了她好一会儿,也不见有用。她吩咐小厨房做了小姐最爱吃的吃食,小姐也不吃。 想起两年前曾出现在小姐眼前的那个公子,宛冬皱了皱眉,难不成小姐还没放下? 可也不像啊,这一年里小姐可是再也没提他呢。可除此之外,宛冬也想不出别的缘由。 饿了几天,黎青蒲就撑不住了,半夜起来偷吃小点心,还被宛冬看了个正着,噎的她久久咽不下去,最后灌了两杯茶水才吃下去。 中间还想偷偷跑出去,可是黎夫人在门外派了人把守,黎青蒲站在屋门口和看守的家仆大眼瞪小眼许久,愣是无从下手。 最后,好不容易翻墙出了院子,她连府上的狗洞都爬了,差点卡在中间出不来,最后闹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她黎青蒲半夜里爬狗洞卡在里面出不来,被府中家仆拖出来的。 她的脸,算是丢尽了。 临出嫁的前一天,她让宛冬去小巷给她买两壶酒,宛冬自然不肯答应,毕竟她每次喝完酒,第二天都睡得起不来。 最后却也拧不过她。 不过那天晚上,黎青蒲倒是没喝,她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两壶酒看了好久好久,最终她拿起来摔在了地上。 突然的声音吓的宛冬连忙冲进屋里。瓷片碎了一地,浓郁的酒香味在屋里漫开。 黎青蒲站在原地,她缓了一会儿,寞落的声音轻轻道,“打扫了吧,我要去睡了,明天要早起,出嫁……” 看着她慢慢走进里屋,宛冬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心疼小姐。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该拦着小姐不让她救那位公子。 可事已至此,也无法改变了。只希望那位五皇子能好好待小姐。 瑞王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萧延觐负手站在院子中,看着下人们为明天的喜事忙碌着。 他的大婚,他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有种被陷害了的感觉,难免让他有些烦闷。 不知道萧延珩他安的什么心,主动请父皇赐婚给他,说什么为他凯旋归来再喜上加喜,硬是让他娶了他手下那个工部侍郎的女儿。 他向屋里走去,吩咐张桓给他热壶酒送过来,张桓犹豫了犹豫,“殿下,要不还是算了吧,殿下想喝酒,明天总是免不了的,今日还是早些歇下,准备娶亲吧。” 萧延觐拧眉,想斥责他几句,最后也作罢了。他不耐烦的将张桓退下,回了屋里。 娶便娶吧,他不信一个姑娘家还能碍着他怎样。 对他而言,是要娶一个陌生姑娘。 对黎青蒲而言,也是要嫁一个陌生郎君。 只是他却忘了,这个姑娘,曾是他许下承诺,一定要娶做妻子的人。 天还没亮,黎青蒲就被叫起来,沐浴上妆,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打扮自己,几次瞌睡,都被宛冬叫起来。 戴上凤冠的那一刻,她又想起了林聿,那个说来娶她的人。 宛冬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她依旧如此,宛冬无奈的晃了晃她,小姐?小姐? 黎青蒲一愣,她回头看着宛冬,“嗯?” 宛冬道,“该穿喜服了。” 黎青蒲回神,起身由下人服侍着穿上喜服。头上戴的各种饰物在眼前晃来晃去,压的她头疼。 “宛冬,什么时候才能摘下来?” 宛冬笑了笑,“小姐,这才刚带上,还早呢。” 黎青蒲撇嘴,“大姐姐出嫁时,也没见得穿戴的这么繁琐。” “小姐,你是要嫁进王府做王妃的,自然与大小姐不同。” 黎青蒲不再说话,问了也是白问,宛冬就像个老嬷嬷似的,总有那么多理由和规矩搪塞她。 见她又低落下来,宛冬走到她跟前,给她整理着喜服,“小姐,以后你就是瑞王府的人了,为人处事千万得小心谨慎,不要再想那些别的事情了。” 黎青蒲没有说话。平日里她一直装作不在意,装到有一阵宛冬都以为她放下了。可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她却放不下了。 宛冬叹了声气,她握住黎青蒲的手,“小姐,那个负心人,不值得你这样牵挂。” 黎青蒲垂眸,尽管无力反驳,但还是不愿意听到宛冬称他做负心人。 时辰快到了,宛冬拿起红盖头将要为黎青蒲盖上,黎青蒲却打住她,等一下。 宛冬停住,黎青蒲起身,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狼牙放到盒子里,她留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盖好上锁。 那颗定情的狼牙,与两年前她爱过的那个少年郎,以及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随着她出嫁,就永永远远锁在黎府这个院落中了。 林聿,此后你便再也找不到黎青蒲了,你是负了我,也是我负了你。 第13章 对面不识 坐上了轿子,带着心中忐忑,带着失落惆怅,甚至带着期盼,期盼林聿的出现,期盼这一切的改变。 可事情就是这样无情的顺利,她和瑞王殿下拜了堂,成为了瑞王妃。而她的林聿,终究与她分别了。 坐到喜房中的床榻上,再回想两年前的林聿,就好像自己做的一场梦一般。 一对火红的蜡烛燃着光,蜡油融化滴落,将蜡烛燃尽了大半,而此时,瑞王殿下依旧未出现。窗外熙熙攘攘,热闹的王府中灯火通明,歌酒缠绕。 黎青蒲轻轻掀开盖头,好奇的四周望了望,红艳喜庆的装饰布满了屋子,倒不愧是王爷的寝宫,这般气派华丽,相比起来,她在黎府中的居所还是颇有些简单。 脚步声悄然而至,黎青蒲连忙掩下红盖头,听着门被打开,轻垂的双目看着一双墨色金丝靴慢慢走近,他停留住,没有丝毫动作。 过了片刻,一身喜袍着身的萧延觐才缓缓开口道,你我素未谋面,便就算是陌生人,即便是不甘愿,如今结为夫妻,也是缘分如此。 闻言黎青蒲一愣,这个声音竟是如此熟悉,透过红盖头,萧延觐轮廓隐约可见,可他的模样,却如何也看不见。 萧延觐垂眸,停顿了片刻,并没有揭开她的盖头,而是缓缓走到一旁坐下,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常年征战在外,难受朝堂约束,此番胜仗回京,却只能任人摆布,好端端的庆功宴,因萧延珩的一句话,父王便赐了他一桩婚事。 萧延觐将酒一饮而尽,自嘲的笑了笑。 一直以来,朝中纷争他从不想涉足其中,只要璟王兄能够承袭父王大业,成为一代明君,他甘愿为一生武将,为北壃征战天下,可无奈生为皇族中人,来来回回,怎避得开局面的变动。 放下酒杯,看向坐在床榻上的黎青蒲,萧延觐微微敛眸,何止是他,也许这位女子也是这场大局里的一枚棋,也同样在这世道中无能为力。 萧延觐轻叹一声,起身走向黎青蒲,慢慢掀开她的盖头。 灯火烛光映入眼帘,黎青蒲低着头,感觉到眼前男子正看着自己,她抬头看去,原本坦然的眼眸忽然定住,她看着他,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萧延觐被这种目光看的奇怪,他微微蹙眉,疑惑问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迎着他的目光,黎青蒲心中起起落落,这张熟悉的面孔,她日日挂念的面孔,为什么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来看自己。 萧延觐看着她,微微思索,你认得我? 此言一出,黎青蒲心中诧异,她站起来,紧紧的看着他,鼓足了劲才试探问道,你不认得我? 她的话让萧延觐微微皱眉,他面目冷清,转身不再看她,颀长的背影冷声传来,不认得。 黎青蒲身子一颤,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委屈愤怒,她拧眉,不认得……怎么会不认得呢…… 他明明就是林聿啊,就在两年前,他还笑颜与她定下终身,他要她等他,如今怎么会不认得了呢…… 萧延觐回眸瞥了她一眼,淡然道,我不知你前事如何,也不感兴趣,不过既然你嫁到了本王府上,还是勿念旧事的好。 黎青蒲还是难以置信,就算是有人相貌相同,声音怎也会如此相像,而他偏偏又不是林聿,怎么可能…… 想来这位女子也早已心有所属,此时才会这般失态,合卺酒依旧在桌上放置着,萧延觐看了一眼,莫名有些气恼,原本婚事就并非他所愿,对方姑娘心里竟还另有所属,回想赐婚时,二哥也不为他出言阻拦,任他遇上了这种事,真是让人气不过。 气恼中,他踱步离开,留黎青蒲一人停留原地,迟迟难以回神。 萧延觐离开新房再也没回来。 黎青蒲在床畔坐了很久很久,她始终想不透,她的林聿为什么会变成萧延觐,又为什么会忘了自己。 她不相信,林聿和萧延觐会是两个人。 实在想不通时,黎青蒲自己都怀疑,两年前的那个初夏,她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可那枚狼牙又怎么解释。 林聿在骗她,一定是! 黎青蒲起身,向外跑去,她要找萧延觐问清楚,正巧却被宛冬撞见,“小姐,你要去哪?新婚大夜,可不能四处乱跑,况且这是瑞王府。” 黎青蒲几步跑到她身前,眼神更是四处张望,急忙问道,“瑞王呢?看见他了吗?” 宛冬皱了皱眉,“王爷他没过来?” 黎青蒲摇头,“过来了。” 宛冬更听不明白了,看着小姐情绪慌张,理不清头脑,“那小姐这是问的什么话?” “他来过又走了……” “啊?”宛冬大惊,新婚夜王爷竟让小姐独守空房,传出去可让人怎么想啊。宛冬拉住她的手,“小姐别急,我去找找看。” “不用,我自己去,我有话要问他!”说完,黎青蒲大步向外走去。 宛冬见状惊的慌忙拦住她,“小姐!你别胡闹了!你看看你这一身行头,凤冠未摘,喜服未更,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让瑞王府的人看见,定是要招惹出是非的。” 黎青蒲慌张的握住宛冬的手,“是他,是林聿!” 听到黎青蒲的话,宛冬也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小姐?你没看错?” 黎青蒲摇头,却又没说话,再回想起来她又不敢确认了,烛光下映出的那张俊脸,现在想起来好似做梦一般。 她沮丧的垂头,她恍惚一步,“是他吧……” 宛冬拧眉,“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黎青蒲摇了摇头,身形恍惚的转身走了回去。 这一整夜,辗转反侧,迟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会,梦里梦见林聿,梦见他陪她在屋顶喝酒看星星,接着他变成了萧延觐,冷眼看着自己,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黎青蒲惊呼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得好疼。 窗外透着微亮,是天亮了,着了一整夜的蜡烛只剩下一小节了,黎青蒲从地上爬起来,把蜡烛吹灭。 屋里稍暗了暗,睡意接着就涌上来,黎青蒲又躺回床榻上,大约算了算,自己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吧。 过了一会儿,宛冬和几个下人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看着黎青蒲还在睡,她轻步走到她身旁,“小姐,该起了,别睡了。” 黎青蒲睁开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随行的几个侍女,“这是要做什么?” “今天是新婚头一天,小姐要和王爷进宫给贵妃娘娘拜安请茶。” “进宫……请茶……”忽然她从床上坐起来,顿时没有困意,“你是说我今天就能见到殿下?” 宛冬点了点头。 黎青蒲赶紧起来,“那赶紧赶紧,我要洗漱更衣。” 她真的是迫不及待想再看一看萧延觐,或许昨日屋里暗,她并没有看清,萧延觐也许只是与林聿几分相似,并非同一人。 虽然盼着这个不认识自己的萧延觐不是林聿,却很矛盾,又很期待着他是林聿。 她终归还是喜欢林聿,到这个时候,还希望与她一辈子相守的人是林聿。 宛冬也同样好奇,这个瑞王,难道真的是当初被小姐救下的林公子? 第14章 酒壮人胆 萧延觐虽然时常不守这繁琐的规矩,但母妃再三嘱咐,让他带上新妃子来宫中请安,为了哄母妃开心,萧延觐也只好从了。 再见到她时,她又是那副表情。 不仅是她,连她身后的小侍女也是一脸诧异,看着他如同看到了什么鬼神一般。 她认识自己吗?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莫不是故作姿态? 本来因为萧延珩,他一直不喜欢黎志怀和黎青平。如今被萧延珩算计,娶了个黎家的二小姐,怎么也不讨人喜欢。 萧延觐皱了皱眉,从她身边走过,“走吧,别耽搁了。” 黎青蒲愁眉,这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林聿,明明像极了,可那眼神又丝毫不像…… 坐在马车的一路上,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萧延觐虽然自觉脸皮够厚,但还是被她看的别扭。 进了宫门,萧延觐终于忍无可忍,“你总看我做什么?” 看着他俨然一副不悦的模样,她撇过头,但刚过一会儿又转过去,“殿下,你我可曾见过?” 萧延觐直接摇头,“未曾见过。” 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黎青蒲微微敛眸,不再说话。 进了正阳门马车便不能进去了,萧延觐一路在前,走了好长时间,才把她领到季贵妃的牡揽宫里。 季贵妃与她想象中颇有不同,本以为贵妃娘娘会是个严厉且高高在上的人,却不想季贵妃极其温柔贤淑,又待人和善。 请安奉茶后,季贵妃就把她拉到跟前,问了一些家中事情,告诉她去了王府不比家里,若是哪里不适应就和萧延觐说,还说萧延觐从小就随兄长征战,没有京城中的公子们会疼人,让她好生担待。 萧延觐听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无聊,便请示去父皇那里与王兄们一起探讨政事,就先走了,把黎青蒲自个留在了牡揽宫。 季贵妃与她聊了许多,从黎府聊到宫里,给她讲了许多宫里的规矩礼数,还有一些关于萧延觐的事。 萧延觐四岁的时候生母妃莞妃就去世了,皇上几番思虑后,将他过继到季贵妃膝下,由季贵妃抚养长大。 季贵妃是璟王殿下萧延承的生母,萧延觐自小跟随着萧延承,一起学文练武,一起上战场,他所有政务学识都是由萧延承教的,萧延承为人正直,满怀抱负,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代明君,这便是萧延觐愿支持萧延承继承大统的原因。 不过也正因如此,萧延觐一直在萧延承的身后,他可以无忧无虑的在边境做他的守境将军,不必滩朝堂的浑水,所以难免会有些执拗顽劣,甚至有时还有些孩子气。 可当季贵妃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欣慰,因为难得一个皇室子弟,可以活的这么潇洒自在,她是很为萧延觐开心,也希望他永远都能留有这一份天真洒脱。 反观自己的儿子萧延承,小时候也曾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在这朝堂中待的越来越久,性子变得越来越沉闷,现在她哪里还见过他笑的如小时候一般的样子。 听季贵妃讲了许多事情,黎青蒲心中有些黯然,离开皇宫时,掀起车帘看着偌大的皇城,莫名的感到难过。 这个壃国上下最繁华庄严的地方,也许并不像表面一样。 回到瑞王府时,听下人们说,萧延觐还没回来。或许他去了璟王那里,毕竟他有事没事都爱往那去。 虽有人和他说,还是不要与璟王来往的太密切,怕被有心人从中利用了,可萧延觐哪里会听,还不忘反驳,都是自家兄弟,来来往往怎么了? 没事的时候,黎青蒲也会向自己手下分过来的丫鬟们打听萧延觐的事,可萧延觐常年在边境,府上只有管家和一些下人打理着,很多下人甚至都没怎么见过萧延觐。 不过有些事情上,萧延觐与林聿都很相同,例如两人都在边境,又是在这两年才逐渐回长阳城稳定下来…… 反正对萧延觐的事听说的越多,对于他就是林聿的想法,黎青蒲就越来越确定。 萧延觐从来都没来找过她,若不是有时下人提醒,他都差些忘了,自己娶了一个妃。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不愿意看到黎青蒲,每每看到她,心里总会有些别扭。 大概是因为她是黎家的人?或许是因为她心中另有他人,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想不清楚。 他还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再正儿八经娶进门,与她携手余生。 不过另一边,他越是不见她,黎青蒲心里就越猜忌,难不成他压根没忘,就是在和她装? 黎青蒲每天就在王府转悠,看到萧延觐就直接追过去,萧延觐大步子迈的可是快,根本不搭理她。 足足一个月,她硬是没和萧延觐说上话。 出嫁本就是被迫,如此受他冷落不待见,更是心中苦闷。 见萧延觐次次对她视若无睹,黎青蒲满腹委屈,当初明明是他许诺娶自己的,如今不认便算了,为什么都成了夫妻还这般冷漠。 黎青蒲想不通,一点都想不通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心情不好便拉着宛冬去万扬楼吃喝一顿,借酒消愁。 回来时,可能是酒壮人胆,见到萧延觐又是瞧了她一眼全当没看,气急得冲着背影喊道,“站住!” 这一声喊出,宛冬嘴都没来得及给她捂上,只能拉着她不敢让她有上前的机会。 不止萧延觐,连同萧延觐身旁的张桓都愣住了,堂堂一个王爷,被个刚过门的妃子在府上这么喊。 萧延觐回头看向她,皱起眉头。 黎青蒲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尽管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他眼前,“你在装是不是?” 闻着她身上隐约的酒气,他看着宛冬,“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宛冬赶紧打圆场,黎青蒲却打断宛冬,继续问,“你为什么不承认?” 接连的发问,问的萧延觐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黎青蒲一脸着急,眼眶似乎涌上雾气,满眼委屈难过,“你明明认得我。” 看着她的眼睛,萧延觐心中有那么一瞬的别扭,但接着恢复如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又来……实在不愿意与她纠缠,掉头就走。 黎青蒲想追上去,却被张桓拦住,“黎妃,殿下还有事要做,还是请回吧。”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张桓,踉踉跄跄的向萧延觐追去,拦都拦不住的架势。萧延觐见她站不稳的要扑过来,侧身一闪,黎青蒲没止住脚步,一下子扑到了水池中。 “啊!” 宛冬目瞪口呆,赶紧往池边跑,“小姐!” “救命!” 第15章 验证 萧延觐看着在水池中扑腾不停的黎青蒲,然后伸手拉住眼看就要跳下水池的宛冬,宛冬看着他,“殿下!求你救救小姐啊!” 萧延觐倒是一脸淡定,不急不躁的蹚下水池,一把将黎青蒲薅起来。 站起来才发现,这水刚没过腰而已。 这么一折腾,呛了几口水,黎青蒲清醒了不少。 狼狈的上了岸,瘫坐在地上,风一过,吹的她忍不住发抖,也或许是吓得。 萧延觐好歹也是个君子,见她这么一副可怜样,楚楚动人,也是心软了几分。 他蹲下身子柔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回去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黎青蒲抬头看向他,含泪的双眸映入他眼中,心中莫名的颤动一下,像是漏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些心疼她。 看着她落泪,鬼使神差的就伸手去给她擦,等发觉时,指腹上已经停在她脸颊。随手擦去便仓促的收回了手。 他皱着眉头,“你别哭啊。” 他这一说,黎青蒲更是委屈,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萧延觐瞪眼了,赶紧伸手用自己衣袖给她擦泪。 黎青蒲忽然一把抱住他,头埋进他怀里,感受到她因啜泣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中的难受越发明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好像真的是自己对不住她了一样。 萧延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抚。 见她情绪稳定些了,一把拉起她,将其横抱起来,动作连贯一气呵成。黎青蒲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看着她像懵了一样,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细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一时也忘了哭,模样倒有些俏皮可爱。 萧延觐忍不住笑了笑,刚才心中的不舒服顿时消失了大半。 风吹过,黎青蒲忍不住的抖了一下,见状萧延觐抱着她大步向她的院子走去。 把她送下后,嘱咐宛冬给她洗澡换衣,便和张桓便离开了,黎青蒲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不就是林聿吗。 还是从前的模样,还是从前的性格。 或许说,林聿从来不存在,他一直都是萧延觐,她认识的从来都是一个人。 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对她许下承诺,却又忘得一干二净。 洗个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宛冬怕她受寒,还熬了一碗姜汤。 黎青蒲端着姜汤,问宛冬,“你也看清了,他就是林聿对不对?” 宛冬愁眉苦脸的道,“小姐,这都过去两年了,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会不会真是我们认错了。” 黎青蒲看着宛冬,她不知道宛冬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明明刚才也看清了萧延觐的模样。 黎青蒲摇头,“不可能!他刚刚对我笑的模样,和两年前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的。” 看着唯一见过林聿的宛冬也不确信,黎青蒲顿时心里莫名的烦躁,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 她一定要证明他就是林聿!黎青蒲心中暗暗发誓。 翌日,黎青蒲让宛冬做了一碗莲子粥,她端着就往书房去找萧延觐。她救林聿时他胸前受了伤,一定会有疤,只要看见那个疤就能证明他就是萧延觐。 到了门口就被张桓拦住,“黎妃,殿下不让人打扰,还是请回吧。” 黎青蒲笑道,“我不多打扰,我就进去送一碗粥,送完就出来。” 张桓抱歉的笑了笑,“黎妃还是请回吧。” 黎青蒲垮下脸,故意大声道,“那我在这等他出来。” 估计他在里面也能听见吧。黎青蒲就端着莲子粥眼巴巴的在门外等。 等太久了,脚都站麻了,黎青蒲就悄悄的坐在台阶上等。 张桓看着她还是不肯回去,在后面劝道,“黎妃,要不你就先回吧,粥都凉透了,就算殿下出来,也喝不了了啊。” 黎青蒲看了一眼粥,心想,本来也不是打算给他喝的,凉不凉热不热都无所谓。 不过他真是绝情啊,明知道她在外面等,还这么久不出来,也不叫她进去,男人果真没好东西。 刚偷偷骂完他,就听到门响,黎青蒲回头看去,正是萧延觐出来了。 黎青蒲狡黠一笑,端着粥就向他走去,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殿下忙到这么晚,喝点莲子粥吧。” 萧延觐看她奇怪的很,连忙推脱,“不用,我不……”话还没说完,黎青蒲一个踉跄,一碗粥全倒在了他身上。“饿。”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萧延觐脸也跟着黑了起来。 “哎呀!殿下,我不是故意的,赶紧脱下来换身衣服吧,可别着凉。”一边说一边上手脱他衣服。 一旁的张桓和宛冬都惊呆了,赶忙上前阻止她,萧延觐再也忍不了她,直接大声斥道,“放肆!” 黎青蒲被他吓得一颤,也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低下头退了一步。 宛冬连忙道,“殿下,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小姐是……” “你自己说,你想干什么?”萧延觐打断宛冬的话,看着黎青蒲问道。 黎青蒲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妾身是怕粥凉了就不好了,想让殿下赶紧喝点,别饿着……” 听着她心虚的声音也不像真话,萧延觐打量着她,然后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抬步就走。 黎青蒲一脸不知所措,“殿下这是要带我去哪?” 宛冬刚要跟上,萧延觐头也没回道,“不准跟来。” 看他这架势大概是恼了,黎青蒲心想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把他惹毛了。 萧延觐一路拉着她走到自己院里,进了屋把门带上,黎青蒲顿时慌了,他不会是想对她……黎青蒲挣开他退了几步,“殿下想做什么?” 萧延觐轻挑着眉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方才那么着急想脱我衣服,你是想做什么?” 黎青蒲心虚,“我……” 萧延觐慢慢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她问,“你说我们认识,可我从未见过你,我很好奇,你是在哪里认识的我。” “在黎府。” “我与京城官员并不熟络,府上黎大人更是没见过几面,怎么会在黎府认识你呢?”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说着这些冷漠的话,忽然心里难受的很,黎青蒲想从他脸色中看出点什么,但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凉。 明明就是他,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现在的他太陌生了,陌生的让黎青蒲一时间觉得,那年认识的林聿好像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第16章 壃国公主 “刚才撕扯我衣服,是想看看我是不是那个人?” 黎青蒲眼眶不自觉的有些红,她试探着问,“你不是吗?” 萧延觐眼中划过一丝异样,接着无奈的低下头,“你与那人究竟如何我不感兴趣,只是既然已嫁入府中,还是不要有念想了,我知道这婚事本是你不愿的,也并非是我愿意的,恩爱夫妻谈不上,只要你安分,我还是会好好待你的。” 就这样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始终没在这张脸上发现一丝一缕关于林聿的动容。 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黎青蒲敛下眼眸,这一刻内心所有悸动高涨似乎都泄了气,无力争辩。 此时不管他究竟是不是林聿,好像都不重要了,若他是,将她忘了或刻意不认都不是值得她铭记的人,若他不是她就更不能这般折腾了。 只是不甘心,太不甘心。 她因为他的承诺等了两年,念了两年,好不容易再遇见,他却不承认那段过去,矢口否认自己是林聿。 若他当初未表明心迹便罢了,她也不会有多余的念想,可如今,先撩拨的人也是他,否认的也是她,自己倒成了混沌不清的疯子般。 “殿下此言有理,妾身回去一定好好反思,这几日冲突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她黯淡下去的眼眸是那样显而易见,萧延觐心中似也有些别扭,他也想不清他的别扭从何而来。最终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能这么想就好,早点回去吧。” 黎青蒲微微欠身,“妾身告退。” 回去路上,黎青蒲慢悠悠走着,眼泪巴巴的往下掉,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哭什么,可就是难受,委屈。 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在屋顶上,他认真的看着自己,许下承诺,他说最多半年,一定回来娶她。 她苦苦等了两年,等到皇上赐婚出嫁,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可偏偏萧延觐和林聿长得一模一样,黎青蒲实在不信这会是两个人,只是心里越发的委屈,当年的承诺,别人竟轻易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她当真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救这个没良心的人,现在她也不会如此难过。 过了一个月,天正是热的时候。 看着屋外日头那么大,黎青蒲就整天躲在屋里不出门,也没再折腾着去看萧延觐究竟是不是林聿,反正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宛冬做的冰镇甘豆汤很好喝,黎青蒲一天能吃好几碗,身边侍女说,既然味道好,不如给殿下送去一碗,也好讨殿下欢心,让他能够多到院里看看小姐。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她才懒得去讨好那个黑心尖的人,他不来看更好,她过得自在。 宛冬让其他侍女先退下,对黎青蒲道,“小姐,其实不管殿下是不是林公子,既然你已经嫁过来了,日子总要过的嘛,如果他是,小姐也算遂了心愿,嫁了想嫁的人,如若真不是,殿下与林公子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也算是填了小姐的遗憾啊。” 黎青蒲撇嘴,“他就是,他把我忘了。我等了他那么久,他说忘就忘了,把我当什么了!” 宛冬叹气,“小姐,既然他都忘了,你还这么记挂着,岂不更亏?” 黎青蒲不说话。 宛冬劝道,“小姐,你就听我一次,既然都成婚了,你与殿下是有缘分的,把那些旧事忘了吧,就把殿下当做一个全新的人相处,多见见殿下,日后在王府中日子也好过啊。” 说的容易,她可是她日思夜想的两年啊,怎么会说忘就忘呢。只要见到那张脸,她就会想起。 “日子总得过的,小姐。” 看着宛冬,听着她的话,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也慢慢松懈,是啊,既然已经成婚了,日子总得过得。 他能忘得一干二净,毫无愧疚,她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那就照你说的办。” 宛冬看黎青蒲终于松口了,赶紧应下。 听说萧延觐是这两年刚修整的府上,花园是长阳城有名骆先生给修建的,其景致非常好。 现下花开正艳,黎青蒲便绕了个路,顺便看看花园里的好光景。 花园中,有个小斯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黎青蒲在他身后打量了一会,“喂,你在做什么?” 那小斯一愣,他回头看向她,也是来回打量了个遍,他挑了挑眉,“你是那个黎家的嫡女?” 听到她的声音,黎青蒲忽然笑了笑,“女扮男装?这也太假了,且不说你这声音,你看……” 她的目光停在她胸前,小斯一惊,她瞪着黎青蒲,“好你个女流氓,你往哪看呢!” 黎青蒲虽然不是什么皇室贵族,但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听到对方俨然一副要吵架的样子,她也不甘示弱,“眼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往哪看往哪看!你管得着?” 小厮又是一愣,没想到黎青蒲这么顶撞她,“你知不知道,这整个长阳城没人敢这么顶撞我!” 黎青蒲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侍女,见侍女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女扮男装,又这么嚣张,看起来对瑞王府还这么熟悉,要么是什么公主郡主,要么就萧延觐私养的小情人。 她还是偏向前者,萧延觐要养也一定也是光明正大的养。 那她两年前和他算怎么回事?他算是他偷养的小情人吗? 想起这个,再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时,她又觉得是后者了。 看着黎青蒲这鄙夷的眼光,小厮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黎青蒲看着她要去的方向,更觉得是后者,忽然就恼了起来。 萧延觐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是…… “真无耻……” 虽然她声音够小,但这三个字听起来还是字字清晰,小厮接着就怒了,她大步走到黎青蒲眼前,“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黎青蒲才不怕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她也昂胸抬头,保证气势不能输,“你有心来这,还怕被我说?我偏说了怎么样!你还要打架不成?” 小厮撸起袖子,“你当我不敢打你!” 黎青蒲挑眉一笑,“嗬!真是怕死了,真怕我打得你站不起来。” 宛冬在后面一把拉住她,“小姐,小姐,别说了!咱们还得给殿下送甘豆粥,还是快走吧。” “送什么送!不送了!”黎青蒲怒道。 她是真恼了,想到萧延觐对其他姑娘也这样,想到他也会偷偷溜到别人府上去幽会别的姑娘,她就气得不行,不光是这样,说不定,萧延觐说不认识她,都是装出来的! “延觐哥哥才不喜欢喝什么甘豆粥呢。你少在这里装什么贤淑女子了。” 延觐哥哥?延觐哥哥? 叫都叫的这么亲热,他当初是林聿的时候,也没和她称呼的这么亲热啊! 其实回想起来,当时也是气昏了头,都这么明显了,显然是前者啊。 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她黎青蒲和当朝的公主萧安茹打了起来,就在长阳城的瑞王府。 第17章 禁足 女人打架嘛,撕头发扯衣服,又抓又挠,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别的架势了。 最后反正来了很多人拉架,等把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是狼狈的不得了。 黎青蒲发髻都散了,带在头上的发饰也都歪了,萧安茹也好不到哪里去,乱蓬蓬的头发,和刚才清秀的小厮判若两人。 萧延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脸阴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对上他的眼睛,黎青蒲忽然心中一颤,她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萧延觐,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都跟我过来!” 他冷声抛下这句话,转头就走了。 看着他生冷的背影,黎青蒲不经意的抖了一下,接着她又站直了身子,她怕什么嘛,明明是他私会小情人在先,她一个明媒正娶的妻还不能恼一下了。 虽然这时候黎青蒲还这么想,可真真到了他跟前,又是另一副样子了。 现下四周没人了,萧延觐沉默了一会儿,看来也是消气些了,他看向萧安茹道,“你说你个堂堂公主,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让父皇知道了,定是要罚你禁足了。” 公主…… 黎青蒲唯一一点理都没有了,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只在心中盼着,萧延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萧安茹才不吃这样的亏,她跑到萧延觐眼前,指着黎青蒲哭道,“我不管,你得帮我出气!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回去告诉父皇去。”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去吧,回去告诉父皇,你不学功课反而穿成这样跑到我府上来闹事。你还有脸告诉父皇,你就赶紧央求我不告状就好了。” 萧安茹没了刚才那副嚣张劲,一脸委屈的看着他,“那我就得白受气啊?我不干!我还不是为了来找你玩嘛!” “谁说你得白受气的。” 萧延觐看向黎青蒲,此时她看起来也有许些狼狈,他倒是着实没想到,这张看起来温婉娴静的脸,竟然能有那样的脾气,能和安茹这种不吃亏的主打起来。 “你们谁先动的手?” “她先!” “她先!”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坐在主位上的萧延觐一愣,“你们倒是默契,到底谁先动的?” “她先动的口,她骂我无耻!”萧安茹气极的道。 萧延觐皱了皱眉,“此话当真?” 事确实是真事,可她骂的不是萧安茹啊。 黎青蒲抬头猫了他一眼,看他脸色阴霾,心中欲哭无泪,总不能说是骂的他吧。 黎青蒲直接跪下,“我承认是我说的,是我出言不逊,有错在先,殿下要罚便罚吧,不过论动手,是公主先动的。” “你为什么骂她?” 萧延觐不解,可黎青蒲能怎么解释,难不成说,她怀疑他私会情人,惹得情人找上门才出此言的?那萧延觐不打她才怪。 黎青蒲想了想,“我一时脑昏,说错了话,殿下惩罚我吧,无论怎样我都认罚。” 她有意不说清楚,萧延觐也懒得问了,他想了想道,“你且回你院中,这一个月不许出门,罚抄三遍女德,以做惩戒。” 这大热天她本来也就是不愿出门,罚抄女德就当是无事消遣吧。想来这也算轻饶她了,黎青蒲不敢多言,领了罚就告退。 萧安茹可不干,她跑到黎青蒲跟前拦住她,“不行,不能轻易放过她!” 黎青蒲挣开她的手,“公主殿下,我只听殿下安排,你若有异议还是对殿下说吧。” “你!”萧安茹没法拿她怎样,还气得不得了,她回头看向萧延觐,“五哥!” 萧延觐无奈的叹了声气,对黎青蒲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吧。 若是再让她俩继续待在一个屋,他非要烦死不可。 看着黎青蒲离开,萧安茹气得咬牙,她冲萧延觐道,“亏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哥哥,你胳膊肘往外拐。” 萧延觐坐下,自顾自的喝茶,“你想让我怎么罚?罚她几板子?你当这是军营呢,让我私下动刑。你们女儿家的事我本来就懒得管,打打闹闹不是常事嘛,你就当她是陪你解闷了。” 一个刚嫁进王府的工部侍郎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和她打闹解闷,而且这是寻常打闹吗?萧安茹不依不饶,“你说的轻巧,可我不是挨欺负了吗?怎能如此草草了事?” 萧延觐看向她,对她这个挨欺负显然不太认同,这顶多算没讨到好处吧,黎青蒲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萧延觐对她笑了笑,起身走到她跟前,“你呀,就是太嚣张跋扈了,被父皇宠的不行,再不收敛些,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见他就打算草草了事,不再追究下去,萧安茹撇嘴不再理他,气呼呼的大步向外走去,“不跟你玩了。” 萧延觐冲着她背影扬声道,“下次来再敢穿成这样,我让张桓把你当刺客抓了给父皇送去。” 听到他的声音,萧安茹更大步跑起来,亏她那么想他,还偷溜出宫找他玩,下次他请她她也不来了。 看着萧安茹跑出去了,张桓走了进来,“殿下就这样让公主走了,公主怕是要记仇了吧。” 萧延觐则悠然的坐下来,“记什么仇,安茹虽跋扈,但不是鼠肚鸡肠,不出几日,她指定就忘了。” 他静了一会,抬头对张桓道,“派人给我看好那黎青蒲,能和安茹动起手,指定也不是什么安分女子。这一个月内不许让她出她的院子,该让她知道,在我瑞王府,是不能这般为所欲为的。” “是。” 顷刻,萧延觐叹了声气,“再过些日子,我便寻由请旨父皇,让我回边境去。” 张桓没说话,这才回来多久,又待够了。 他觉得,长阳城挺不错的啊,吃的好住得好,也热闹。边境那土岭黄沙之地,殿下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第18章 又见阿庙山 再过几天,阿庙山的庙会又开始了,每年这几天是最热闹的时候。 萧延觐下了命令,不许她出院子,原本黎青蒲以为,萧延觐只会让她自律,没想到还在院前派了人看守,这样一来,完全就不是一种感觉了。 黎青蒲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心想如果是林聿的话,也会这般对我吗? 不过也没什么,伤感了几天,就又重新振作起来。 每天抄抄女德经,偶尔出神就会想想,自己该怎么偷溜出去,去阿庙山玩。 她对阿庙山可是有情怀的,自她记事起,每年都会去。 屋后的院墙很高,那天晚上黎青蒲端详了很久,第二天终于打算开始行动了。 反正萧延觐从来不会来她院子里,她偷偷跑出去一天,也不会被发现。 却不想,萧延觐是不来,萧安茹却来了。 墙都爬了一半了,萧安茹一声吆喝,吓得她从木架上跌下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宛冬慌忙扶起她,给她拍打着身上的土。 身后萧安茹笑的猖狂,黎青蒲看着自己刚换好的衣服还没出门就脏了,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不悦的回头看向她,“你来干嘛!” “我不来行吗?不来你可不就跑了?”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慢悠悠走到她眼前,上下打量了个遍,“像,真是像,除了你这声音,别的地方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是个女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她胸前,黎青蒲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男装,又顺着她目光停在胸前,她恍然大悟,“你……你什么意思!” 看着她脸红争辩,萧安茹又笑起来,黎青蒲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笑什么笑,闭嘴!” 黎青蒲比萧安茹高一些,这样一下子就把她弄住了,萧安茹用力掰她的手,眼见没什么用,就直接咬住她。 黎青蒲吃痛的松开,“你怎么还咬人?” 萧安茹没回答,只是瞥了她一眼问道,“你要去哪啊?” “关你什么事?” 看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萧安茹这次倒也没恼,眉眼一挑,笑道,“你不和我说我就去告诉延觐哥哥。” 说完她就转头要走,黎青蒲一把拦住她,“不许去。” 萧安茹笑的狡黠,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最后黎青蒲没办法,就告诉她,“阿庙山。” “一起吧?” “不行。” “为什么?” 当然是不想带你一起去,但又不能这么说。黎青蒲想了想,“公主乃千金之躯,去那种人多的地方,有失身份。” “这倒也是……”萧安茹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我不管,我就要去。”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托公主的福,我现在有门不能走,只得爬墙,不如公主去外面等着我?” 萧安茹抬头看了看这墙,“此言有理。我这就去外面等你。” 回想上一次爬墙,还是她十来岁的时候,吴飞仪要带她去城中那座荒宅子里玩,他倒是身手利落的爬了进去,而她摔了好几次才爬进去。 为此,吴飞仪没少笑话她。 果不其然,这次落地的时候又摔了一跤。 宛冬比她还笨,爬了好几次都没爬上来,黎青蒲看的着急,最后干脆不等她了,让她在家等着,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宛冬在院子里喊了她好几声,黎青蒲也没理她,就直接跑了。 萧安茹在小巷里等着她,两人一顿跑,跑出瑞王府两条街才停下。 萧安茹喘着大气,“你就这么怕我五哥?” 废话嘛这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让她出不了门,她敢惹他才怪。 “走吧,这个时候庙会最热闹了。” 萧安茹皱眉头“你不累吗?我还没歇过来呢。” 黎青蒲无语的看着她,“要么说你千金之躯,别跟来,你不听劝,就跟着我走。” 萧安茹哼了一声,跟着她走去。 虽然她和黎青蒲认识时闹得不太愉快,但今日一见,比上次感觉好太多,她还是挺喜欢和她玩的,至少比那几个脾气柔的像水一样的嫂嫂们好。 倒不是说嫂嫂们不好,就用延觐哥哥的话来说,她调皮捣蛋惯了,自然和嫂嫂们坐在一起时总无话可说。 阿庙山如往年一样,人山人海。 萧安茹第一次来这里,一路上走走停停,随时都能被新鲜事物吸引了去,每次都是黎青蒲拉着她继续走。 在旁人眼里,好像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 也不得不说,萧安茹长得确实好看,好像他们姓萧的都长得好看。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们刚出来,又不着急回去。” 黎青蒲这也不让她玩,那也不让她玩,就知道拖着她走,不禁让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黎青蒲这一路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了,极致无语的和她解释道,“要去山顶的庙堂中许愿,越早越灵。” 萧安茹眼前一亮,“当真?” 黎青蒲想了想,“除了姻缘,什么都准。” 这话倒是引得萧安茹不满了,眯起眼看着她,“哟,看来你还求姻缘了。怎么见你还颇有不满的样子啊?我五哥多好,能上战场打仗,长相也是所有哥哥里最俊的一个,哪里引得你不满了?” 说的也是,能嫁给林聿,也算是她姻缘求得了,可这个林聿,并不认识自己,更别谈喜欢自己。 黎青蒲没说话,继续往前去了。 到了庙时,等了许久才挨上号,黎青蒲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神仙,不知道求什么愿。 那年情窦初开之时,她许遇见意中人,那时林聿就在她身旁。 去年她许林聿来娶她,一道旨意,让她嫁给了萧延觐。 其实,神仙已经成全了她,却又偏偏没成全她。 黎青蒲想了想,这次就求平安吧,愿一生平安,无苦无灾。 萧安茹看她求得认真,笑着打趣道,“求得什么?啊?” 黎青蒲看了她一眼,“你管我做什么,你肯定是没听我的话吧,求了姻缘?” 萧安茹一愣,被黎青蒲猜中了心思,她立即起身,“说什么呢,本公主才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不感兴趣。” 黎青蒲也跟着站起来,她捂住她的嘴,“我说公主殿下,你能不能低调一点。你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当朝公主啊。” 萧安茹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因此而注视她们,她拉住黎青蒲的手,向外走去。 萧安茹四处逛了逛,买了不少稀罕玩意,黎青蒲不屑的瞧了瞧,那些她从小就玩,早都玩腻了。 本来觉得生在皇家什么也不缺,现在倒觉得,生在皇家没有她自在快活。 第19章 喝酒 走着走着黎青蒲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啊?笑话笑话我被萧延觐禁足了?” 萧安茹毫不掩饰,点头,“嗯,怎么了?” 见黎青蒲幽怨的眼神,萧安茹得意的笑了笑,“本来那天本来我还气闷,后来听张桓说延觐哥哥正派人看守着你,不许你出院子,听了之后我是甚是开心啊,就立马出宫来瞧瞧你那狼狈样。” 黎青蒲轻哼一声,“炎炎夏日,我还不愿出门呢。” 萧安茹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那你还爬墙。” “我乐意。” 萧安茹挽上他的胳膊,“哎,嫂嫂,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她这一声嫂嫂叫的黎青蒲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她,竟然迟钝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见状萧安茹大笑起来,“你看你这样子啊,一声嫂嫂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早知道那天就不和你打架了。” 黎青蒲被说的吃瘪,张了好几张口才憋出一句话,“你打得过我吗?” 她这样惹得安茹笑个不停,莫名的更想和她一起玩了,“我倒是没想到你这般野蛮,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闻言黎青蒲失笑,想到从第一次见安茹,到今天一起出来玩,种种行径,不禁回道,“你也没公主殿下的样子啊。” 安茹大大咧咧的摆手,“要那些虚样子做什么,我活的自在不就好了。” 黎青蒲赞许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走,带你喝酒去。” 萧安茹欢快的连嗯几声,“好啊好啊,我告诉你,皇宫里那些公主郡主啊,没有一个是我对手的,不过你放心,你要是喝醉了,我带你回去,保证延觐哥哥不责罚你。” 想她从小到大,哪次三哥出来喝酒不带她,黎青蒲当然不认怂,“说不准,还得是我安置你呢。” “那就比比看啊。” 下山后就是下午了,天色渐晚。黎青蒲带萧安茹去了小巷酒馆,她穿成这个样子,店家都没认出她,还是她主动近呼了一声,才认出来。 她点了两壶招牌酿酒,刚上桌,一闻着味就把她这馋虫勾了起来,她都多久没喝一口了,大婚前托宛冬买的那一壶还被她摔了一地,后来每当想起来都心疼。 这次她非得喝到够才好。 萧安茹也是个小酒鬼,喝起来一点数都没有,两个姑娘家,没一会就把两壶喝见底了。 萧安茹喝的正尽兴,吆喝小二再来两壶,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还给她讲着一些她没听说过的趣事。 例如,她小时候顽皮,缠着萧延觐和六王爷萧延钰带她去玩,萧延觐烦的不得了,把她绑起来关在屋里,就拉着萧延钰跑了。最后还是静妃娘娘发现了她。 还有萧延觐跟着璟王殿下第一次去战场凯旋归来,十三岁的少年初上战场就取得了西境一方队伍首领的首级,皇帝大悦赏了他一座府邸,就是现在的瑞王府。 萧安茹那年九岁,见得此状,眼馋得很,立即就和父皇嚷着要去边境打仗,最后还是皇帝暂且收回了萧延觐的府邸,才让她消停下来。 “啊?你父皇这般宠你啊?萧延觐不得恨死你了。” 萧安茹笑了笑,“可不是,那次延觐哥哥一个多月没理我,不过父皇也不算是收回了府邸,毕竟全京城都知道了那是延觐哥哥的瑞王府,只是父皇让延觐哥哥年过十六再搬去住,听母妃说,也是怕延觐哥哥当时年纪尚小,独自居在府中会遭人意图不轨。那几年,延觐哥哥屡屡胜仗归来,风头旺得很呢。” 也是,毕竟树大招风,何况是在帝王家。 萧安茹还讲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事情,她为什么叫安茹,她抓周时抓到了什么,她爱吃宫里小厨房里的什么点心,还有围猎时她第一次射中的是一只兔子。 反正她讲的喋喋不休,讲累了还催促黎青蒲讲几件趣事,黎青蒲也就说了一些。 眼看酒壶又要空了,萧安茹起身大喊一声,“小二!上酒!” 她豪手一挥,打在了一旁路过人的身上,她回头看去,那人皱了皱眉。 看清这个面孔,黎青蒲忽然心中一喜。 “吴飞仪!” 黎青蒲笑着跑到他跟前。看着这张脸,万分欣喜,自从她嫁入瑞王府,第一次见到未出嫁时的亲人朋友,今日一见,怎么分外亲切,好像见到娘家人一般。 “蒲儿?” 萧安茹看着他愣神,看着他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一副诧异又惊喜的模样,甚是好看。 吴飞仪上下打量着她,又是一身男装打扮,想都不用想,这是偷跑出来的。 以往没出嫁就算了,在自己家无拘束,怎么嫁入王府,还这么肆意妄为的。毕竟那可是瑞王府,如此行径,再被有心人故意针对怎办。 他也是从小看她长大,虽不是亲哥哥,也算是半个亲哥哥吧,便责问道,“你怎么在这啊?嫁入王府,不在夫家好好待着,还出来喝酒呢。” 谁知黎青蒲光顾着高兴了,哪听得出他的话是何意,笑嘻嘻问道,“谁规定了嫁人了就不能喝酒了?” 吴飞仪无语,笑不出来,只是心中想着,人傻果然是变不了的。见自己如对牛弹琴一般,气不过伸手敲了她脑门一下,“你可别嚣张,你大哥可是要回来了,小心我去他跟谁告你的状,让他教训你。” 黎青蒲捂住头,要是以往肯定就和他打闹起来了,今日高兴,全然不计较了,只是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惊喜,“大哥要回来了?我出嫁他可都没回来,我都好久不见他了。” 这傻孩子,听话不听重点啊。吴飞仪无奈叹气,干脆不说了 “这位是谁?”萧安茹的发问打断了两人。 黎青蒲赶紧介绍道,“这是我从小的玩伴,吴飞仪。这是安茹公主,瑞王殿下的妹妹。” 此时,吴飞仪才打量了她一圈,他拱手做揖,“见过公主殿下。” 萧安茹轻轻点了点头,“免礼。”接着似乎觉得自己回应的有些不妥,又道,“见过公子。” 吴飞仪不禁失笑。 第20章 被抓包 小二的酒又端上来,看着还有桌上空了的酒盅,吴飞仪一脸难为情,“你们俩姑娘家这是要不醉不归?” 萧安茹撇嘴道,“我才不会醉呢,只是想与五嫂嫂比试一番。” 别人不知道,但黎青蒲吴飞仪还是有数的,马上就到头了。 安茹爱热闹,接着让吴飞仪也坐下喝点。这虽然是京城,但登徒子也不少,吴飞仪看两人喝的正兴,估计早忘了什么节制,怕她俩出事,便也一同坐了下来。 黎青蒲刚要吆喝小二再上酒,吴飞仪一把拦住她,“眼前这些便够了。” 黎青蒲皱了皱眉,“你都接管吴伯伯的家业了,怎么还这般小气。” 吴飞仪给她们二人添上酒,把酒壶放在了自己眼前,“他家酒乍一喝没什么,出门一见风后劲也大的很。公主殿下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萧安茹皱眉,看向黎青蒲,“难怪你说你选地方,感情是想耍我?” 黎青蒲立即争辩,“才不是呢,听他瞎说。” “公主莫担心,她也就两壶多的量,再喝下去,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吴飞仪一句话就掀了她的底牌,惹得萧安茹大笑不止。 两两三三聊了几句,大家就熟络起来。 萧安茹不仅自己喜欢讲故事,她还爱听别人讲故事,吴飞仪常在外,见识得多,说的萧安茹甚是着迷。 萧安茹还嚷着,让他下次去那个酆确山的时候,带着她去看看。 吴飞仪也是大方豪爽的人,就应下她了。 被吴飞仪这一番忽悠,以至于到分别后,萧安茹颇有拉着黎青蒲这就动身出去的架势,黎青蒲费了好一顿口舌才把她劝下。 出了酒馆时天都快黑了,萧安茹出门暗中带着随从,玩了一天她也懒得走了,干脆遣随从叫来马车。 黎青蒲本想自个慢悠悠的走回去,萧安茹硬是把她拖上了马车,等马车停下后,一出马车她才发现,竟然停在了正门。 吓得她赶紧又钻回去,冒出头对车夫道,“去后墙那。” 萧安茹笑话她,“瞧你这胆小的样子,怕什么,大不了我去和延觐哥哥说一声,免了你这罚罢了。” 黎青蒲瞅了她一眼,心想还不是因为她,自己才受罚。 绕到东墙小路时,车夫忽然停下了,说是前面有树干挡住了路。萧安茹掀开窗帘看了看,皱了皱眉道,“不如你从这爬进去吧。” “不行,从这爬进去不是我的院子。” 萧安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这个时辰还没有夜巡人,延觐哥哥居所也不在这边,你爬进去再偷偷溜回去不就行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黎青蒲想了想,萧安茹接着催促她下去,说宫门快关了,再不回去她就进不去了。 “五嫂嫂,你的酒。” 黎青蒲看了一眼那坛酒,又想到她即将要爬的墙,“算了,你带回去吧,我拿不进去。” 萧安茹俏皮的笑了笑,“五嫂嫂放心,我让看守的门卫给你放到里面墙根下,你一会爬进去拿上就行。” 也不是不可行,她就应下了。 下车后,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就撸了撸袖子开始了。 好不容易爬上去,还没扶稳的,忽然就向下摔去。 黎青蒲下意识的护住脸,心想完了完了,若是摔出个好歹,这一摔可丢人丢大了,明天所有人就都知道她黎青蒲爬墙出去玩的事了。 她吃痛的哎呦一声,掉在了草丛里,虽然没有石板地那么硬,但还是摔得哪哪都疼。 怕被人发现,就赶紧爬起来,沿着墙根找到酒,就蹑手蹑脚的向她院子里走去。 瑞王府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就留有几盏灯照路,吓得她大气不敢喘,就偷偷的履着墙边往回走。 “是谁在那?” 带着肃意的声音传到耳边,黎青蒲吓得一颤,接着一股脑的就埋着头往回跑。身后的人迅速追来,一手按住了她的肩头,迅速的擒住她,将她的胳膊别在后背。 黎青蒲疼的哎呦几声,“是我!是我!自己人。”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萧延觐轻轻拧眉,他松手将她转过身子,黎青蒲即刻用衣袖挡住脸。 萧延觐脸沉了沉,一把扯下她的手,“是你。” 从上次后许久没与他独处,再独处时场面竟是如此尴尬。 黎青蒲点了点头,尴尬着笑问道,“殿下吃过了?晚上风凉,怎么没在屋里呢?” 萧延觐翻了个白眼,“应该是多亏没在屋里吧,我才知道我瑞王府戒备这么差,任由不明身份的人来回走动,竟没人发现。” 黎青蒲讪讪的一笑,没回答他。 萧延觐伸手拎起她的衣角,“这是什么打扮?我也就是没带剑,要不然把你当成刺客就地正法。” 哪个刺客能像她一般,穿着一身浅色衣裳在夜里行刺,这不是怕自己不被抓嘛。 不过她怎么会反驳他的话呢,只得恭维道,“殿下英明神武,定能发现是妾身而并非刺客。” 萧延觐没说话,看着她一身狼狈,头发上还带着一根杂草,他伸手给她拿下来,“去哪了。” 黎青蒲还没回答,萧延觐忽然皱了皱眉,看到了她手上提着的酒,他凑上前在她眼前闻了闻,他一惊,“你又喝酒!” “我……”找不出借口搪塞过去,黎青蒲只好认错,“我错了!请殿下责罚。” 萧延觐看着她没说话,他思索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让我猜猜,我的王妃白日里女扮男装爬墙离开王府去了酒馆喝酒,又在夜里偷偷爬墙回来却不巧被我撞见了。” 看着她愣住的样子,萧延觐就知道他猜对了,他转头就走,“我去告诉父皇和母妃。” 黎青蒲赶紧拉住他,“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你这般没规矩,我若是饶了你,你怎么长记性,我又如何立威。” 看着他一副得理不饶人,又带着许些看笑话的样子,黎青蒲想了想,把手里的两壶酒递了上去,“殿下,这酒确实不错,你尝尝?” 萧延觐看着她,“你这是收买我?” 黎青蒲即刻摇头,“不敢不敢,殿下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我这一壶清酒收买了去,我只是想与殿下分享一下。” 萧延觐眯了眯眼,思量片刻,接过她手上的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闻起来倒是清香。” 他这一句话犹如回到了两年前,林聿初闻此酒,也是说了这样一句。 “你很喜欢喝的。” 鬼使神差的她就这样说了一句,萧延觐疑惑的看着她,不知她何出此言。 黎青蒲自知有些失言了,便低下了头。看着这样一张脸,她没法不想起林聿,以及那段他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光。 萧延觐也不再斤斤计较,他道,“回去吧,下不为例。” 或许他从来都是这么随和的人,所谓的惩戒规矩,他都难以遵循,又何必非去要求她人服从呢。 黎青蒲对他笑了笑,然后转头就走了。 其实萧延觐和林聿并没有区别,他还是那个清朗洒脱的少年,他只是忘了她而已。 第21章 失态 回到屋里,宛冬急忙迎上来,“我的小姐呦,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报官了。” “担心什么,我还能丢了不成?” 宛冬不理她,跟在她身后熟练的给她解开发束,伺候她换衣。 本以为这一劫就过去了,都快睡下了,萧延觐却突然来了。 其实已成婚两月有余,他从来没来她这里过,一开始她还怕萧延觐会突然造访,多多少少准备一下,现在早已忘了这回事了。有时还以为自己在黎府呢。 所以,萧延觐一来时,大家都愣住了。 “殿下?” 黎青蒲目瞪口呆的,萧延觐白了她一眼,对着宛冬她们道,“退下吧。” 宛冬对着黎青蒲抿嘴一笑,就退了下去,在这个笑里,黎青蒲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萧延觐皱了皱眉,“你什么表情?” 黎青蒲摇头,“没有啊……殿下怎么突然来这了?” 萧延觐自顾自的坐下,“这整个瑞王府都是我的地方,我去哪不行啊?” 黎青蒲吃瘪,阴阳怪气的心想,何止瑞王府,你哪里不是想去就去。 “你在想什么?” 黎青蒲温和的笑了笑,“回禀殿下,没想什么。” 瞧她那模样,萧延觐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继续问,“你那酒是从哪买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还没个酒吸引他?她闷闷不乐的坐到一旁,“小巷酒馆。” 萧延觐想了想,“什么地方?我怎么没记得长阳城有这么个酒馆。” 你怎么会不记得,那也是你喜欢的酒馆啊。 也罢,你连我都忘了,那酒馆自然也被你抛之脑后了。 “你若喜欢,我再出去买给你喝。” 闻言,萧延觐皱眉看着她,“你可是我瑞王府圣上亲赐妃啊,姑娘家的,整天去酒馆里,也不怕让人说三道四。” “我可是为你去买酒啊,就算别人说三道四,你也得为我澄清几句吧。” 看着她这么大言不惭,萧延觐甚是无语,“若不是今日我抓到你,你能给我送酒来?” 黎青蒲说不过他,就不再辩驳。 萧延觐挑眉一笑,起身走到她眼前。他端详了一番,笑道,“你啊,生的美丽,一副好面孔,怎么性子如此跳脱莽撞。” 被萧延觐这么看着,没出三秒,黎青蒲脸就红到了耳根,“我性子怎么了……我性格很好的。” 看着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萧延觐忍不住失笑,慢慢的他俯身开始往前凑,黎青蒲眼看他就亲到自己了,黎青蒲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于是便没出息的躲开了。 与此同时萧延觐从她耳朵边下又摘下一片枯草,看着躲开自己的黎青蒲,萧延觐有些愣住。虽然只是想逗逗她,但她这个举动还挺让人郁闷的。 对了,他忘了,眼前这个女子早已有了心上人,他从大婚之夜就知道了。 萧延觐冷哼一声,“你想什么呢?” 黎青蒲看着他手上的枯草,尴尬的笑了笑。“我……” 他站直了身子,轻轻一笑,掏出一根簪子,“罢了,不逗你了,这个是你丢的吧?” 黎青蒲看清他手上的簪子,果然是她今天刚买的新簪子,她都忘了,自然也没发现丢了,她一把拿过去。 “是我的。” 萧延觐手上一空,看着她也没看自己,也没打算感谢他刻意送回来,只是细细端详着她那簪子,还念叨着,怎么磕掉了两颗珠子…… 最终见她实在没打算理会自己,萧延觐道,“早点歇息吧,我走了。” 黎青蒲站起来看着他,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她笑起来倒是真的漂亮,明媚大方,能让人瞬间感觉心中明亮起来,看着她萧延觐一时失了神,最后被自己的失神逗笑。 自己怎么也和垂涎美色无法自拔的人一样了…… 失态,真是失态。 看着他的背影,黎青蒲心中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其实她心里还是愿意见到他,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尽管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走到门前,萧延觐停下脚步,他回眸看向她,好似是在好言相劝一般,“我知道你心中有挂牵,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不会追究,但你还是尽快忘了他吧,毕竟你已嫁入瑞王府,就算再怎么心系他人,你们终究不会在一起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黎青蒲却陷入沉思。 她确实心系一人,可那个人就是你啊,林聿,你怎么能忘了我呢?忘了你曾承诺我的事情。 回到住处,他坐在桌案前,看着那壶酒,不自觉的又想起黎青蒲。 酒他喝过不少,这壶酒虽有它独特韵味,却也不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可他今晚只是浅酌一杯,便不知如何的有些着迷。 直到看到黎青蒲,心中这些恍惚才渐渐安抚,好像就只是想她,想见到她一般。 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黎青蒲,你不会是给我下毒了吧?萧延觐看着那酒心想。 算了,就她那几分伎俩与胆色,也做不出这种事。 萧延觐轻轻一笑,不再想她。 之后,萧延觐没再来找她。不过他倒是把看守着她的人给撤走了,估摸着也不打算让她继续禁足了。 听说大哥回来了,没了禁足,黎青蒲就赶紧往娘家去了。 回到府上,正要给爹爹请安,刚进院子,听到了大哥与爹爹的争吵声。 “爹,你怎么能把蒲儿嫁给萧延觐呢?启王与瑞王不合你不是不知道啊,你支持启王朝廷上谁人不知?” 黎志怀怒拍桌子,“放肆!难不成我做事还得经得你的批准?” 李清武气的握紧拳,“蒲儿是我亲妹妹,我不忍心看着你为了党争把她卷进去!” 二公子黎清平开口道,“大哥,这事可是陛下亲赐的婚,你怎能来怪爹呢?” 黎清武看向他,目光凌厉,吓得黎清平也不再说话。 李清武不愿再多说,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站着的黎青蒲。 黎青蒲一头雾水的看着怒气冲冲的他,“大哥,你怎么了?” 黎清武没说话,黑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二哥黎清平也走出来,笑呵呵道,“二妹妹回来了?在瑞王府上过得可还好?” 黎青蒲搞不懂他们气氛怎么这么奇怪,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然后进屋给爹请安。 黎志怀也是一脸不悦,还是点了点头,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听说大哥回来了,好久没见大哥了,有些想他了。” 黎志怀看着她,“刚才听到什么了?” 黎青蒲皱眉,她倒是想听到什么,还没来得及上前听清楚,大哥就开门走了出来,让她什么也没听到。 “没有听清。” 黎志怀道,“去看看你娘去吧,我与你二哥有话要说。” 大哥走了黎青蒲也不愿意与他俩多待,就赶紧走了。 第22章 学骑马 与娘请完安就在花园里看到大哥,他闷闷不乐的坐在石凳上,脸色极其不好。 黎青蒲慢慢凑过去,小声开口,“大哥,你怎么了?和爹爹吵什么呢?” 黎清武看向她,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但语气还是不好,“没什么。” “大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看起来好像又晒黑了一些。”黎青蒲嘟囔着说。 黎清武看着黎青蒲可爱的模样,心里的气也都散了。 黎青蒲是父亲母亲最小的一个女儿,她从小长得乖巧可爱,每次爹爹责骂了自己,她都会跑来哄自己,他是极其疼爱这个妹妹的。 如今看着妹妹已长大成人嫁为人妻,做兄长的本该放心了,可她嫁的却是萧延觐。 朝廷人尽皆知,父亲是启王一派的人,为启王谋事,而启王与璟王争锋相对,萧延觐也向来对启王不屑一顾,两人的关系连面上都过不去。启王的耳旁风,让陛下赐婚,他到底是何居心。 见他不说话,黎青蒲皱了皱眉,又叫了他一声,“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黎清武回过神,问道,“瑞王殿下待你可好?有没有欺负你?” 黎青蒲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回答,“殿下待我还好,瑞王府上下也对我尊敬有加,未曾苛待于我。” 听到她这样说,黎清武心中宽慰,“嫁出去不比家里,凡事要多替自己留个心眼,别惹祸。” 黎青蒲无语的叹道,“我知道了,这些娘已经嘱咐我好几次了,我会记住的。” 黎清武笑了笑,拍了她头一下,“你最好是记住,要不然吃了亏,我们可帮不了你。” 黎青蒲也笑了笑,撒娇道,“不会的,有爹娘和大哥这么疼我,你们可不会不帮我的。” 黎清武看着她,心中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只能希望萧延觐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因此苛待了蒲儿。 萧延觐骑着马刚要走,遇上了刚从黎府回来的黎青蒲,看她下了马车,萧延觐骑在马背上,身子微微后仰,目光低垂的看着她。 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似乎都透亮起来。黎青蒲算得上是个美人,肤若凝脂,身形匀称。 有时候萧延觐也疑惑,这样一个清秀美人,在京城中竟然籍籍无名,刚被赐婚时,向人打听黎府二小姐,几乎没人知道。 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黎青蒲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心想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去哪了?”萧延觐问。 黎青蒲恭敬地行了个礼,“回殿下,妾身是回黎府了。” 听说黎家的大公子回来了,她回去也不奇怪。 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脱口而出的问了她一句,“会骑马吗?” 黎青蒲愣住,确定他是在问自己后,有些牵强的点点头,“会一点吧。” 萧延觐转头对张桓道,“去马房牵匹马来。” “你要教我骑马吗?”黎青蒲好奇问道。 萧延觐低头看着她,“我可是战功显赫的武将,你身为我的妃,怎么能连马都不会骑。” 这是什么道理,黎青蒲无语…… 可心中还是会因为他主动邀约而感到欣喜。 萧延觐带她出了城,郊野外一片空旷,正是夏天,百花齐放,绿树成荫,一路走过来的,风景很是不错。 以前和哥哥出去玩也骑过马,只是只能驱马慢慢的走,和他当然是比不了。 萧延觐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给她牵着的马,阳光斜洒在草地上,马背上的他沐浴在阳光下,英气逼人。 他和京城普通的公子哥不一样,没有他们养尊处优下的细皮嫩肉,他的肤色更深一些,眉清目朗,棱角分明,更有一些正气在身上。 好像发现她的目光,萧延觐回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你看我做什么?” 黎青蒲眼神闪躲,佯装看向别处,“这个地方好大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隔三差五的出城进城,周边也就这几条路,想不发现都难。” 萧延觐跳下马,帮她调整一下,“这匹马很温顺,你抓紧缰绳,夹紧马腹,试着慢慢驱赶它。” “驾!”随着她一声轻呼,马儿慢慢跑起来。 萧延觐很有耐心,一直在旁边指导她,几圈下来,她也越来越稳当。 “怎么突然教我骑马?” “骑马不比马车方便多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坐过几次马车。” 可是坐马车不是更舒服吗?黎青蒲心中异议,却也没说出口。 转念一想,他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她是深闺中的女子,他们从小到大接触的事物是不一样的,想法自有不同。 天地辽阔,尽情纵马于天地间,该是何等的畅快。虽然从没有过这样的日子,心中却是也分外向往。 再看向萧延觐,或许现在她有些理解了,为什么萧延觐身上会有一种京城子弟没有的自由与肆意。 “带你去个地方。” 看着他笑了笑,黎青蒲也跟着笑起来,“什么地方?” 萧延觐扬了扬下巴,“就在前面,跟紧我。” 说完马鞭一挥,马儿便飞奔出去。黎青蒲赶紧驱马跟上,紧赶慢赶,还是被他落下那么远。 萧延觐下了马,把马拴好,站在树荫下,看着她骑马慢悠悠的过来。 “刚刚陪你溜了那么多圈,还是这么慢。” 听着他的吐槽,黎青蒲撇嘴。萧延觐则被她这副模样逗笑。 萧延觐伸过手去,“下来。” 看着他递来的手,黎青蒲心中忽然暖暖的,她小心翼翼的下马,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似乎脸也红起来,他的胳膊结实有力,稳稳的接着她下来。 看她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红晕,萧延觐疑惑的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有这么热吗?脸都红了。” 黎青蒲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又怕他继续问,连忙转移话题,“这是去哪?” 萧延觐默不作声的把她的马儿也拴好,对她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然后拉起她的手,向树林里走去。 第23章 白芸花 最终他们停在一棵白芸树底下,这棵树估计都有百年了,比树林中任何一棵树都要大,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每个枝干上到处盛开着朵朵白花,香味扑鼻。 黎青蒲眼梢偷偷看向他,嘴角压不住了上扬,没想到他看起来大大咧咧,竟还如此浪漫。 “听宫中太医说,这白芸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你和我多采些,带回府上,你们女子手巧,晒点干花给母妃做个香袋或是熏香。”说完他便利落的两三下爬到树上,开始折花。 刚才还抑制不住的笑意慢慢褪去,黎青蒲无语的看向他,怪不得带她出来,又是骑马又是看花,原来在这等着她。 “你发什么呆啊?快接住啊!”他站在树上捧着一把的花对她道。 “知道了。” 听着她的回应,萧延觐乐呵呵的继续摘花,从开始摘花到走,都没发现黎青蒲垮下的脸。 傍晚,看着黎青蒲带回来满满一布袋的白芸花,宛冬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是把树都薅秃了吧?” “我哪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啊!”她没好气的道,接着全都扔给宛冬,“赶紧找东西放好,明天拿到院子里晒干。” 这几天日头都好的很,黎青蒲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轻轻摇着扇子,看着忙碌的宛冬默默发呆。 宛冬把一半分白芸花都铺在阳光下晒着,白芸花的香味传满了院子,黎青蒲慢慢的有些撑不住眼皮了,心想这白芸花还真是助眠。 “这花好香啊小姐。”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香也不是给你我的。” 宛冬没有她的怨气,笑嘻嘻的提着剩下的白芸花问,“这些花怎么弄?” “我让你买的东西买来了吗?” “莹儿去买了。”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等莹儿回来再叫我,我先眯一会儿。” 话刚说完,莹儿就抱着东西走了进来,“娘娘,东西买回来了。” 黎青蒲皱着眉头坐了起来,莹儿看着她这表情,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踌躇着不敢上前。 只见黎青蒲无奈的叹了一声气,从躺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开始干活。 先把白芸花去颈捣成泥,再把香料调出来,放到盒子里一层花泥一层香料的铺好。 边做边想,萧延觐对她可真好啊,上一阵时间怕她无聊让她抄女德经,这段时间怕她无聊又让她做香囊制熏香,生怕她闲着。 他可倒好,听下人说,没事就骑着马出去,傍晚才回来,逍遥自在。 忙活了一整天,香薰才做好,宛冬一颗颗的放到罐子里封起来,好生收起来。 晚上,莹儿拿了几个刺绣样品给她送来,“娘娘,明天绣香囊,你看看哪几个好?” 正喝茶的黎青蒲呛了一口水,咳个不停,莹儿赶紧给拍着背顺气,缓过来后道,“拿走拿走,我都累了一天了,别再和我说这些东西了。” 一旁的宛冬噗嗤笑出声,接过莹儿手上的绣品,“好了莹儿,你先去休息吧,放这吧,小姐今天是没心思看了。” 莹儿是瑞王府上的丫头,还没摸清黎青蒲的脾气,在她看来,黎青蒲是个跋扈娇纵的大小姐,但从小陪在黎青蒲身边的宛冬知道,她就是个纸老虎。 莹儿出去后,黎青蒲瞥了一眼绣品,欲哭无泪,“宛冬,我女红自小就是最差劲的,让我绣香囊,这不是为难我嘛。你帮我绣吧,好不好?反正萧延觐和季妃娘娘也不会知道的。” 看她愁成这副模样,宛冬赶紧应下她,然后哄着她吃了点饭。 有时候她觉得小姐就像个小孩一样,任性娇纵,但只要哄一哄立马就好说话了,在黎府时,府上下人都说三小姐温柔婉约,是好伺候的主,可她还是觉得小姐最好,相处的自在。 果不其然,第二天,宛冬好生哄了几句,她就拿起了针线开始刺绣。 本来就不娴熟,这么多年没上手了,更是生疏,绣的丑不说,还被针扎了好几下。宛冬却一直夸她,绣的好看。 黎青蒲端详着自己绣的白芸花,简直是惨不忍睹,再看看宛冬的,精美细致,栩栩如生。 “宛冬,你就是投错了胎,我看你才应该是大户家的小姐。” 宛冬瞥了她一眼,“小姐,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黎青蒲笑嘻嘻的看着她,“宛冬,你这么心灵手巧,等日后,我一定要给你找个配得上你的人,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越说越离谱,宛冬不再搭理她。黎青蒲也不生气,就慢悠悠的绣着香囊。 过了几天,萧延觐来的时候,香囊已经绣好了,正在把晒好的干花缝进去,宛冬自己偷偷留了一个,黎青蒲还说她,竟然还没闻够这香味,反正这几天她是闻得够够的了。 萧延觐看着她手上正缝着的香囊,凑上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忍不住眉头皱起,“这是你绣的?” 黎青蒲默不作声的把香囊用手挡住,没有说话,眼巴巴的看着他。 萧延觐一脸不可置信,他可是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女红了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人没见过,可嫂嫂就是如此,他娶的妃,怎么和别的兄弟娶得妃差这么多。 爬墙、喝酒、和安茹打架,如今发现连刺绣都不会,她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看他越来越扭曲的表情,黎青蒲赶紧道,“宛冬绣的好,你若是送进宫里,就把宛冬的送去吧。” 看向宛冬手上的香囊,萧延觐无奈的点了点头。 黎青蒲也是羞愧不已,低下头不敢抬起来。看着她手中藏着的香囊,萧延觐拿过来。 白芸花的清香依旧,让人烦躁的心平复许多,看着刺绣的图案上隐约有一滴血迹,萧延觐瞥了一眼她的手,虽然没看到什么,但大概也猜得到这是刺绣时刺伤指头留下的血。 “别再绣了,明日你进宫一趟,挑几个好的给母妃送过去。” “好。” 萧延觐把香囊放下,黎青蒲拿起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香囊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 想起他刚刚的反应,黎青蒲心中忽然上来一股无名的志气,她看向宛冬,目光坚定,“宛冬,我日后要勤练刺绣。” 宛冬似乎接着反应过来她为何要学刺绣,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还笑!” “……” 第24章 安茹的心动 第二天,打扮了一番,就带着香囊和熏香进宫了。 季贵妃看着她送来的香囊,拿起来细细端量,香囊上的绣案精美绝伦,让人爱不释手。季贵妃满意的笑了笑,“难为你一片孝心,废了不少功夫吧?” 看着这香囊,黎青蒲还是有些心虚的,“母妃,臣妾不敢邀功,瑞王殿下惦念母妃身体安康,特意带臣妾去采摘白芸花做香囊和熏香,熏香臣妾会做,不过这香囊其实不是臣妾绣的。” 季贵妃显然愣了一下,问道,“那这是?” “臣妾女红不精,手艺不才,绣的着实难看,实在不好意思进献给母妃,所以就让我的贴身婢女宛冬绣好,再呈上给母妃了。” 季贵妃听了笑了笑,“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换做旁人,邀功还来不及。” 她倒是想,可宛冬这一手好绣工,若是被误以为是她绣的,再一时兴起让她绣这绣那,那不更露馅了,还不如直接说了。 “我若随意邀功,就只能埋没了她人辛苦了。” 季贵妃让宫女收起香囊和香薰,对她道,“我正要去颐宁宫看望太后,你与我一同前往吧。” 黎青蒲哪敢拒绝,只得笑着应下。 说来也挺巧,竟然在颐宁宫碰上了安茹。 安茹站在太后身旁,看到她时,明显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还心想,萧安茹这么想自己? 这她是第一次见太后,她身着一身华丽的龙凤图案衣袍,金丝穿线,绣工精美。她优雅的坐在榻上,即使两鬓白发,容颜老去,也掩不住其万分风采。 行过礼后,太后温和一笑,“延觐从小泼皮顽劣,娶得新妇倒是娴静漂亮。” 听到这话,萧安茹忍不住笑出声,众人看向她。太后问道,“怎么了?安茹。” 看着黎青蒲幽怨又祈求的目光,萧安茹更是想笑,但还是忍住,“没什么太奶奶,就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 太后宠溺的轻叹一声,“你呀,你是个小泼皮。” 在太后这待了一会儿,萧安茹就借口学琴有不懂的想问她,一同把她带走了。 萧安茹带她去了她的宫院。看得出皇帝陛下宠爱她了,宫院中的装饰都与季贵妃和太后那里不一样,池塘、小船、秋千、紫藤花架……好看的好玩的她这里都有。 安茹拉着他坐到紫藤花架下,看着黎青蒲四处张望的眼睛,她扬眉一笑,“怎样?我这比你那好多了吧。” 黎青蒲忍不住点头赞同,“好多了。” 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黎青蒲问,“你就是把我带来炫耀炫耀自己的宫院的?” 安茹翻了个白眼,“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觉得我是在炫耀。听太奶奶她们说话我都要睡着了,我这是拉你出苦海。” 这话倒是没错,太后与季贵妃的话,来来去去,多是些寒暄话,其他宫中的事与人,她也不知道,听的云里雾里,着实让人困倦。 黎青蒲安心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受着微微清风,夹杂着紫藤花香,真是舒服极了。 萧安茹突然凑上前来“五嫂嫂,我们去喝酒吧。” 黎青蒲睁开眼看着她,“公主殿下,酒虽是好东西,但不可贪杯啊。” “你倒是喝够了,把我馋虫引出来就不管了。自从上次出去回来,我时时都想出去,要不是母妃不许我总是出宫,我早就去找你了。” 还怪她了,当初她可是拒绝和她一起出门的。萧安茹才不管这些,只管央着黎青蒲和她一块出去玩。 黎青蒲也不经说辞,就和她一起向安茹的母妃宸妃娘娘说辞一番,宸妃也是看在萧延觐的面子上,才准安茹出宫出去了。 出了宫门黎青蒲才知道,这丫头并不是想去酒馆喝酒,而是另有所图。 在萧安茹的各种旁敲侧击下,黎青蒲终是问道,“你是想问我吴飞仪在哪吧?” 萧安茹点了点头,“五嫂嫂果然机智过人。” 黎青蒲眯眼笑了笑,“哦?你莫不是看上吴飞仪了吧?” “是啊。” 黎青蒲一愣,本来还想打趣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坦然。 “五嫂嫂带我去找他吧。” 萧安茹拉着她的手晃啊晃,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和她初次见到的萧安茹简直判若两人。 “安茹,你有孪生姐妹吗?” 萧安茹一愣,摇头,“没有啊。” 黎青蒲点了点头,“我以为和我打架的不是你呢。” 萧安茹撇嘴,“你少在这笑话我,我是公主啊,我不贴心可爱点,怎么讨父皇和哥哥们欢心啊,你以为我这般受宠,都是打架打来的?” 这个说法还真是让她无法反驳,黎青蒲点了点头,“公主殿下此言有理,真是受教了,受教了。” “所以啊,你有事没事多去延觐哥哥那扮一扮温柔贤淑的小娘子,投怀送抱,卿卿我我什么的,我哥哥肯定就宠着你了。” 黎青蒲皱眉嫌弃的看着她,“你和谁学的啊?啧啧啧,姑娘家的这么……” “管用不就行。”萧安茹瞅了她一眼道。 真的是……言之有理。 黎青蒲领着萧安茹去了吴家的铺子,她倒是很久没来玩了,吴飞仪接管后变了变格局,一进去差点认不出。 这个时候吴飞仪正趴在账柜上看账本,偶尔拨动几下算盘,看着她们来了显然一愣,“你们这是?” 黎青蒲装腔作势的摆架子,“你别误会,我们是来买东西的,可不是来看你的。” 吴飞仪被账本烦的一头虱子无处捉,对两人敷衍的笑了笑,“是吗?那随意看吧,小店正忙,就不招待了。” 说完他继续看他的账本,皱着的眉头就没缓和过。这些旧账是多久没清算了,他那是做这些的主,光看着就觉得聒噪人。 萧安茹看他当真不搭理她们了,便主动凑上前,“吴公子,我与她不同,我是专程来找你玩的。” 面对萧安茹的主动搭话,吴飞仪看向她,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顿了片刻问道,“找我?” 安茹点头。吴飞仪也不扭捏,站直了身子,收起算盘和账本,“走,在下带公主去喝茶,让这位买家先自个看着吧,若有看中的,就去找掌柜的结账。” 眼看着他俩就往后院走去了,安茹还笑的那么不怀好意,她不过去,正好趁了安茹的意。 逛了一圈,黎青蒲买了一只玉镯子,戴在手上自觉美的不行,一时稀罕的很,估计至少这一个月是摘不下来了。 第25章 追求 吴飞仪本想只是打趣她玩,没想到她还真逛的不进去了,最后还是他出来把她拖进去。 杯里的茶都凉了,黎青蒲让他重新倒一杯,吴飞仪瞅了她一眼,“我都给你换了两杯热茶了,谁知道你还真逛起来没完没了。” 黎青蒲没理他,亮出腕上的玉镯子,“安茹,好看吗?我刚买的。” 安茹点头,“好看,我也想要。” 黎青蒲立即戳了戳吴飞仪,“听见没有,公主想要个玉镯子。” 吴飞仪想了想道,“稍等。” 说完他走出去,黎青蒲皱眉,这个小气鬼,这样一句就吓跑了,眼前这么个大鱼都看不见? 他出去了一会,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木盒子,他把木盒子递给安茹,“这是我从前天新进的一批物件里留下的,上好的羊脂玉,雕琢工艺也是上等,瞧一瞧是否喜欢。” 安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玉簪子,看起来确实简单细致,一着眼就能让人喜欢的东西。 安茹拿起来戴在头上,刻意偏着头问,“好看吗?” 吴飞仪看着那支簪子点了点头,“好看。” “那便赠与我吧。” 安茹的直爽让吴飞仪笑了笑,他道,“那只好舍爱赠君子了。” 安茹大大咧咧的毫不思量他的话,只是心中欢喜不止,怕是已经把这支簪子当做是定情之物了。 以至于回去的一路上又蹦又跳,若是能飞,黎青蒲肯定拉都拉不住她了。 萧安茹想,她在阿庙山求的姻缘,这就灵验了。 时隔几日后,安茹忽然问她,“五嫂嫂,他说舍爱赠君子,这是何意?” “嗯……大概是他也喜欢那簪子吧。” “不是这个,他口中那个君子是我吗?” 黎青蒲一愣,解释道,“这应该就是一种比喻罢了。” 萧安茹似乎听不见她的话,只见她皱着眉头,嘟囔着嘴,抱怨道“感情他是把我当做兄弟了啊!我竟才发觉,他话中有话。” “他向来说话如此,你不必计较。” 不知道她听进自己的话没有,寻思了一会,她风风火火起身,“不行,我要找他去,问清楚。” 看着她跑出去,宛冬推了推黎青蒲,“小姐,你不跟上去吗?” 黎青蒲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安茹此番去谈情说爱,我去作甚,岂不是煞风景。” “吴公子可对公主殿下有情?” 黎青蒲想了想,“兴许有吧。” 她哪能看透这些,吴飞仪又不和安茹一样,凡事大大咧咧的承认,不过也没见他心生过厌烦,至少也是挺有好感的吧。 过了几天,萧安茹大包小包的来了瑞王府,萧延觐看她这架势,大约也猜到了,“你干嘛,我这没空院子给你住。” “我找五嫂嫂住,又不占你其它院子。”说完她招呼身后下人,“快跟上,还在后面呢。” 萧延觐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往里走去,他问身后的张桓,“我不在京城这几日,发生什么了?” 张桓也是同样疑惑不止,黎妃什么时候和安茹公主这般要好了? 萧延觐赶紧跟上去,看着院子里的黎青蒲也是一脸惊,他忽然想笑,骤然明白,原来又是安茹这丫头在瞎闹。 黎青蒲拉住萧安茹,“公主殿下,您这是……?” 萧安茹笑道,“我在宫里住的实在无聊,便搬出来找你住。” 是方便出去找吴飞仪玩吧。 黎青蒲也不拆穿她,任由她去了。反正她也无聊,安茹来了,正好陪她解闷。 等安茹收拾完,就中午了。萧延觐吩咐人做了一桌子菜,说一块吃个饭。 黎青蒲换了套衣裳,这好像是她嫁进王府后第一次和萧延觐一起吃饭。她说出来时,安茹还不信,直言不可能。她还在饭桌上刻意问了问萧延觐,才肯相信。 看着萧安茹的表情,萧延觐似乎也有些别扭,他看向黎青蒲,心里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没持续多久,那两个人说话根本不搭理他,听着她们从胭脂水粉聊到穿衣打扮,从吃喝玩乐聊到哪家公子哥好看,没一句他能插上嘴的。最后只能黑着脸走了,而两人都没发觉。 “上次你说去找吴飞仪问清楚,问的如何?” 萧安茹撇了撇嘴,“不衬心意。” “为何?” 萧安茹托着腮,喃喃道,“他说,因为我是公主。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公主还配不上他了?” 黎青蒲沉默起来,也是,是她想的太浅了,安茹可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吴家中生意做的再阔绰也终归是个从商的,皇上是不可能将公主嫁给一个商贩的。 “安茹,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京城中的大好男儿多的是。” 萧安茹瞥了她一眼,“我萧安茹岂是这么轻言放弃的人!我偏偏就看上他了。” 说着她眼睛弯弯的笑了笑,看来是想到了吴飞仪。 “安茹,你是公主,飞仪哥哥他只是一介布衣,他说因为你是公主,也就是因为如此吧。” 安茹拧了拧眉,“这有什么的,我喜欢他,怎会在意他身份如何。” “那陛下呢?他不会在意吗?” 说起陛下,安茹稍稍垂眸,似是有些不确信,但还是道,“我父皇很宠我的,若是我喜欢,他一定会成全我的。” 黎青蒲没有再劝阻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了。 看来是在她这受了打击,萧安茹午饭后就出门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去找吴飞仪了。 黎青蒲在院中剪着花枝,思绪早就飞远了,光想着安茹和飞仪哥哥的事,最终还是想算了,飞仪哥哥向来心中清明,他会和安茹说明白的。 可萧安茹真真是个执拗的性子,三天两头的去找吴飞仪,吴飞仪就不理会她,她就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她就去哪。 吴飞仪苦恼的揉了揉眉心,回头看着她,“公主殿下,我要去如厕,殿下当真要跟着我一起?” 安茹抿嘴一笑,“这我就不去了,我在这等着你。” 吴飞仪无语,他转身走进去,趁萧安茹看不见他,一步跃起翻出墙去,几下就跑没了了人。 好歹他也是酆确山数一数二的门徒啊,要甩开个小丫头,还不是了了的事。 安茹等了他许久,喊他也不见有回应,就大胆的闯进去了,此时里面哪里还有人,早已空空如也。 再往后扑了几次空,萧安茹也就不出去的那么勤了。 第26章 撵人 萧延觐也发现萧安茹整天往外跑,有次还特意来问黎青蒲,萧安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黎青蒲当然没有说,佯装不知。萧延觐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只是让她警惕着点,别让安茹瞎闹闯祸。 安茹没事的时候就和黎青蒲坐在院里喝喝茶,聊聊天,一天天的也不算枯燥。 想起来安茹也是好几天没出王府了,黎青蒲看着她问道,“公主这几天怎么这般安逸了?” 萧安茹幽幽叹气,“吴飞仪躲我呢,他一身本事,我哪能抓到他啊。” 也是,酆确山在江湖上闻名遐迩,凡是从酆确山中出来的人,武功在当今江湖都是拔尖之才,吴飞仪在酆确山混的相当不错,功夫也相当了得,在这京城中估计没几人能比过他。 这样一来,黎青蒲以为安茹就放弃了,没想到她却愈发的士气高涨,扬言这天底下还没有她萧安茹看中得不到的东西呢。 果然是当今圣上最宠的公主,嚣张霸道。 三天后,萧安茹出门一趟,回来时心情大好,黎青蒲赶紧问,“怎么了?有什么喜事?” 萧安茹自己笑了一会儿,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把吴飞仪亲了。” “啊?” 看着黎青蒲目瞪口呆的,萧安茹悠然的往躺椅上一栽,笑道,“反正我不管,往后他必须得对我负责!” 是该你对他负责吧…… 萧安茹高兴的不行,得意洋洋的叫住宛冬,“让小厨房做些好吃的来,今个心情好,和你家小姐喝上几壶酒。” 宛冬看向黎青蒲,黎青蒲只好点点头,让她准备去吧。 然而安茹只得意了这一天,她再去找吴飞仪的时候,就听吴家人说,他回了酆确山。 不用想也知道,吴飞仪招惹不过她,只好去酆确山躲一阵子了。 早朝过后,萧延觐回了王府就直接来了她院中,黎青蒲知道,他肯定是来看安茹的,并非自己。 果不其然,“安茹呢?” 黎青蒲指了指屋里,“还没起。” 萧延觐皱眉,“这都日上三竿了,竟然还在睡。” 说完他就大步走进去,一脚把门踢开,对宛冬道,“进去把她叫起来。” 宛冬赶紧进去叫安茹起来,伺候她穿衣洗漱,等安茹出来,萧延觐已经喝了两三杯茶了。 安茹坐到黎青蒲身旁,也倒了杯茶水,“今日是起的有些晚了,好饿。”见萧延觐脸色一般,她主动给他添上热茶,“延觐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萧延觐没回答她,对宛冬道,“去把公主的东西收拾起来,公主今日要回宫。” 安茹一愣,“等一等,谁说的,我没打算今天回去啊。” “你已在这里住了大半月,宸妃娘娘想你想你紧,几次与父皇提起,父皇今日早朝后特意叫住我,让我请你回去。” 萧安茹叹气,“母妃一天不见我就念叨,我都这么大了,又闯不了什么祸。” “唉,此言差矣。”萧延觐赶紧打断她,眼梢微微上扬着,似乎是在取笑她。 萧安茹撇嘴,“我饿了,等我吃了饭再走。” 此时萧延觐倒是勤快,立即吩咐下人去准备。 其实萧安茹确实打算这几天回去了,毕竟吴飞仪都离开京城了,她原本近水楼台的优势也没了,回宫也行。 萧延觐准备了一大桌菜,笑意满满的送她走,看的萧安茹好生来气。 “五嫂嫂,我想吃羹粉,早知道五哥这么着急赶我走,我就多去几次了。” 黎青蒲扒着碗里的米饭,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出来了。” 萧安茹摇头,“才不是,母妃不愿我常出宫。”她想了想,“反正也不差这几天了,不如再待几天,明天去集市上看看,中午去吃碗羹粉,晚上再去花月楼坐坐,听曲喝酒,好不好?” 这半个月里,她曾带安茹去过一次花月楼,两人女扮男装,招了几个姑娘陪着,去喝花酒,玩到晚上才回去。 她可不是那的常客,只是三哥有时出去玩会带上她而已,次数不多,绝对不多。 看着她两眼放光,黎青蒲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去花月楼听曲唱歌的事她都说,这可是当着萧延觐的面啊。 “花月楼?”萧延觐看向黎青蒲,微微挑眉。 黎青蒲听的直冒冷汗,又听萧延觐问,“那是什么地方?” 萧安茹也知自己失言,赶紧道,“吃饭的地方,五哥你常年不在京城肯定不知道,什么万扬楼,畅音阁,北梧居,这等地方多了去了。” 萧延觐虽是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下次带我去瞧瞧。”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不过你今天还是得回去。” “为什么?哪急在这一两天。”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他岂会不知道她萧安茹,她口中这一天可不是一天这么简单,到时候再不回去,宸妃再找父皇叨扰,父皇不训斥他才怪。 萧延觐放下碗筷,招手让她凑过来,耳语一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萧安茹听完后看了黎青蒲一眼,脸还莫名其妙的有些红。 “那好吧。” 萧延觐满意的一笑,“乖妹妹。” 见萧安茹这么听话,黎青蒲心里一顿猜测,莫不是萧延觐和她说让她回去嫁人了?看来嫁的人还不错,才让安茹有些羞涩。 也行,这样一来,吴飞仪就不用躲在酆确山不敢回来了。 午饭后安茹就走了,没人在耳旁叨扰还挺无聊。黎青蒲一直和宛冬聊天说话,宛冬一直也话不太多,说几句还是让她安稳些,别折腾闹事,特别是别跟着安茹公主一起瞎闹。 其实宛冬说的也有道理,安茹是公主,背后是当今圣上,而她呢,一个出了嫁的姑娘,顶天往大了说就是王府里的妃子,背后…… 就现在来说,萧延觐可不算是站在她背后的人。 第27章 一起饮酒 晚上的时候,本该睡下的时辰了,萧延觐过来了。 见他来了,宛冬赶紧的准备,萧延觐坐了一会就冲她摆手,“都退下吧,时辰不早了,歇着去吧。” 把她们退下后,两人沉默的坐在桌案前,他就慢悠悠的喝着茶,眼角似乎带着一丝沉倦,坐在他的周边,还隐约闻到了一股酒香味。 “殿下喝酒了?” 萧延觐把茶杯放下,点了点头。 黎青蒲看着他,又问,“殿下有心事?” 他沉默一会儿,摇头,忽然他笑着看向黎青蒲,“我去看了看那个花月楼,去尝了尝那里的菜。” 闻言,黎青蒲心肝一颤,她干笑几声,“是吗……” “菜还不错。” 看着他这一脸笑模样,总觉得他笑里带刀,黎青蒲憋屈着脸等他发话,他却一脸悠闲的晃了晃杯里的茶,如同饮酒般的姿态。 “不仅菜不错,招待也不错,一进门就几个姑娘围上来,又是倒酒又是捏肩,投怀送抱,可真是让人沉醉其中,对了,还有听曲,那个弹琵琶的姑娘,长得确实美丽动人,举止投足都十分讨喜。就是酒次了点。” 他越说,黎青蒲越无地自容,她干脆直接跪在地上,“殿下,妾身错了。” 萧延觐笑哼一声,“我怪你了吗?” 现在不怪,马上不也得怪了嘛,黎青蒲不说话,等他发号施令。 就在今日傍晚,和萧延钰从二哥府上出来,萧延钰问要不要去喝一杯,他忽然想起她和安茹口中的花月楼,便和萧延钰说去花月楼吧。 萧延钰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心想五哥什么时候竟愿去这风月场所了?虽然萧延觐一时没理解萧延钰的眼神,但到了花月楼时接着明白了。 “你这有酒吗?”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黎青蒲一愣,她点头,“有,有的,我去拿。” 刚起了一条腿的,他又道,“我让你起来了吗?” 吓得她又缩回去,继续跪着,见状他满意的笑了笑,“起来吧。” 她算看出来了,萧延觐在整她,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听他的话,生怕他一恼,进宫告她的状,到时候,就算是皇帝亲赐的婚,也该黄了。 拿上酒,萧延觐就把她往屋外推,黎青蒲皱眉看着他,心想萧延觐也太小气了吧,整她还不够,还得把她撵外面睡啊,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啊。 “殿下,你这样不好吧?” 萧延觐笑了笑,“想什么呢,带你去好地方喝。” 黎青蒲一愣,看着他的笑,如同看到了当年的林聿,她想她知道他说的好地方是哪,她笑着点头,“好。” 又是一轮弯月,朗朗夜空,繁星点点,和那年一样。 萧延觐打开酒坛闻了闻,“松醪酒,你从哪弄来的?” “安茹给我的。”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你们两个姑娘家,如此嗜酒为乐,还能凑到一起,真是不容易。” 黎青蒲撇嘴,“凭什么你们男人喝酒可以,我们姑娘家就不行了?” “说你几句你还净理,好生受教不行吗?” 黎青蒲没说话,也懒得和他掰扯。 萧延觐见她不说话,又用手肘捣了她一下,“本王问你话,你怎么不回话呢?” “殿下讲的有理,妾身自当铭记在心。”黎青蒲故作心悦诚服的模样,惹来萧延觐一记白眼。 萧延觐给她倒上一杯酒,“你和安茹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黎青蒲没去接酒,萧延觐端了一刻,皱眉看着她,“拿着啊。” “是。”黎青蒲恭敬的接过酒。 萧延觐叹了声气,“得了,你快别装了,装也装不像。你还没和我说和安茹怎么熟络起来的呢。” 萧安茹是他的亲妹妹,皇室中从小宠到大的公主,难免性子刁钻无理,荒蛮霸道,但她总不能如实说出吧,这岂不折了他们皇家颜面,她可不想得罪他们。 黎青蒲想了想道,“安茹公主性子爽快,不失温婉婉约,端庄得体,能得公主赏识……” 萧延觐皱了皱眉,似乎是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她,“你少在这奉承了,你说的那还是安茹吗?” 黎青蒲垂头,糙话不能说好话也不能说,她也很为难啊! 萧延觐直接道,“安茹与你认识的时候并不欢快,如今你们两个倒玩一块去了,为何?” 安茹嘱咐过不让她说关于吴飞仪的事,萧延觐却还总想知道,黎青蒲想了想道,“你关我禁闭的时候,安茹来看我笑话,那时候我正打算偷偷溜出去到阿庙山玩,就被她发现了,为了不让你知道我偷偷出去玩的事,就带着安茹一起去了,在外面玩了一天,便熟络起来。” 阿庙山?萧延觐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熟悉。 黎青蒲看着他出了神,轻轻唤他,“殿下?” 萧延觐回神,“你继续说。” 黎青蒲道,“也没什么了,大概安茹是没见过宫外的这些玩意,事事都好奇的很,就直接搬出来找我玩了吧。” 萧延觐狐疑的看着她,“那她为何经常自己出门去?” 黎青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大脑飞速运转,“外面的东西我都玩腻了,有些懒得去,安茹才自己去了吧。” 萧延觐继续盯着她,“没别的事了?” 黎青蒲摇头,“没了。” 萧延觐最后摆手作罢,“算了,不逼问你了。安茹从小受父皇宠爱,性子顽劣,是贪玩了些,她若再来找你,你看好她,别让她惹什么是非。” “嗯,好。” 萧延觐喝了一口酒,笑了笑道,“真真是好酒,味香而淳,过口难忘。”他喝着酒叹道。 “今晚月色好漂亮啊。” 看着她望向天际,目光迷离,似乎被这美景吸引去了。萧延觐笑了笑,“你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喝酒吧?” 头一次? 黎青蒲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思绪仿佛回到两年前。 林聿啊林聿,你竟问了我这句话,心底不免泛起一丝苦涩。 “不是,我来过。” “哦?”萧延觐一听来了兴致,“你也有这种趣好?爱在屋顶子上喝酒?” 黎青蒲苦笑着摇头,“不是,有人带我去的。” 看她这副模样,萧延觐目光有些黯淡下来,“是你以前相好吧?” 第28章 一起饮酒2 黎青蒲一愣,她低下头没说话。 “算了,饮酒当作乐,不说那些糟心事。” 萧延觐再给她倒上一杯酒,对她笑了笑,似乎真的未在意黎青蒲方才心念他人。 黎青蒲接过来,看着他愉悦的模样,回想起当年他还是林聿的时候。 那时候,他给她讲着西部边境的事情,其实她那个时候就该想到,他不是一般人。 “在想什么呢?” 黎青蒲回神,她摇了摇头,她喜欢听萧延觐讲他以往的事情,那好似又回到了那年林聿在她身旁一般,既然是同一个人,自然讲的便是一样的往事。 她手托着脸看着他问,“殿下,边境好吗?” 萧延觐立即点头,“好啊,当然好。” “怎个好法?” 萧延觐歪着头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甘霖畅快,逍遥自在的感觉,我喜欢那里,那里远比京城好得多,也比这皇城好得多。” “为什么?” “那里是个自在的地方,这里呢?”他轻轻笑了笑,有些轻蔑。说完他又看向她道,“都说了饮酒当作乐,说些这个做什么。” 他对皇城的反感显而易见,黎青蒲也不再问。 沉默片刻,黎青蒲忽然问他,“殿下还记得两年前的这时候你在哪吗?” 萧延觐一愣,他想了想,“在边境吧。” “可回过京城?” 他又是一番回想,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是回过的,也有可能到四处游走了,我也记不清了。” 其实他的记性一直很好,可偏偏前几年许多事都记不清。例如张桓说他杀退丹辽云嗤王的事,说他封了手下袁常山为副将的事,还说他曾去北境夺回失守城池的事,他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曾败于云嗤王身负重伤,醒来时大家告诉他,他率兵马夺回北境晋城。 太医说大概是他头部收到重创,所以忘却了一些事情。 “四处游走?殿下不是镇守边境吗?” “战乱也不是年年有的,大多时候还是太平安稳,我十三岁便跟随王兄出征,那时候胜仗归来还会回长阳城小住一些时日,后来我也懒得回来了,常年驻扎边境,你以为我这些年都当真老老实实的待在西境了?。” 说实话,想象一下萧延觐每天都待在军营中度日,从不往外踏足,说什么她也不信的。看来他是打着驻守边境的旗子不回京城,趁机没少往外跑。 萧延觐看向她,“你问这些干嘛?” 黎青蒲摇头,“没什么,随口问问。” 萧延觐没多寻思,只当她好奇了。就同她讲了好些事情,大多也是他在边境领军打仗的事,有些她也听不懂,就只能点点头假装领会。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听得明白,有次狄古里领兵挑衅,祸乱了边境民生,萧延觐领兵平了一时之乱。 一起出兵的还有戎勒部落的女公主,一同并肩作战,此战之际便看上了萧延觐,西境人向来洒脱不羁,之后频频各种由头缠着萧延觐。 一开始扬言要把萧延觐带回戎勒做夫婿,得知萧延觐是天朝五皇子后,就改口要嫁给萧延觐做妃子,反正是纠缠了许久。 黎青蒲听不得他那些风流事,直问他结果如何。 萧延觐得意的笑了笑,“我说行,不过回了京就得做我的第八个妃子,只好委屈一点,她犹豫之际我找了个三岁娃子,让他管我叫爹,两两三三骗了她几次,她便不乐意,大骂我们中原男子三心二意,就不来找我了。” “那人家既然喜欢你,你怎么不娶回来呢,我可听说西境女子大多生的貌美。” 听着她这酸溜溜的话,萧延觐看着她,“怎么?我不娶回来你还不乐意了?” 黎青蒲瘪嘴,“我哪参得上言,你可是王爷。” 萧延觐笑哼一声,仰头喝了一口酒,“倒还懂事。” 萧延觐酒量很好,大概是在边境无拘无束惯了,和战友们一同练出的好酒量。 这种酒黎青蒲头一次喝,果然不能和小巷酒馆自己酿的酒比,她喝了几杯就昏昏沉沉的,听萧延觐神采奕奕讲着的故事,也越来越听不懂了。 萧延觐才意识到她喝的差不多了,还取笑她酒量平平,黎青蒲只道,“我一个姑娘家,怎能与你这粗犷的汉子相比。” 萧延觐笑了笑,“刚才还一口一个殿下,清酌几杯你就这般无礼了。” 黎青蒲无言以对,“殿下,子时都过了,我得回去睡了。” 萧延觐抬头看了眼月亮,时间竟过得这么快,都子时了。看着她,萧延觐第一次发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竟是如此的放松。 见她脸颊红红的,眼中显然有些倦意,估计真是喝多了,“是该歇下了。” 他放下酒杯,忽然看向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 看着他不明缘由的笑,黎青蒲微微拧眉,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今天我对安茹说了什么吗?” 黎青蒲摇摇头,说实话,她也好奇呢,萧延觐是说了什么,就让安茹乖乖回宫了。 “我和安茹说,父皇和母妃都想要孙儿了,让我抓紧时间。” 此言一出,黎青蒲脸刷的红了。 难怪!难怪当时安茹那样一副神情,原来他竟这般厚颜无耻的四处说这种话。 萧延觐大笑起来,黎青蒲伸手捂他的嘴,却被他拿住了手,挣脱不得。 “你……你要不要脸?” 萧延觐一副无辜的模样,“我怎么了?你我是父皇赐婚,拜过堂的夫妻,生儿育女有什么的?不就是理所当然。” 黎青蒲说不过他,任脸气得通红,竟然辩驳不出一句话。 萧延觐松开她的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下去吧。” 黎青蒲冲他翻了个白眼,接着从屋顶上扶着站起来,屋顶砖瓦不平,一没站稳身子软绵绵的就往下倒,萧延觐赶紧起来拉她,没拉住却被她拉了下去,黎青蒲慌乱中抱住他,两人从屋顶向下滚去。 萧延觐下意识手捂着她头,把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扒住瓦片,才让两人停下来。 看着怀里她吓得缩成一团埋在他怀中,萧延觐动了动身子,轻轻叫了叫她,“黎青蒲。” 黎青蒲怯怯地睁开眼,看着自己正倒在他身上,刚要起来,萧延觐道,“小心些,慢点起。” 黎青蒲听话的慢慢起身,生怕在一个不小心摔下去,这次再摔怕是直接就摔下地面了,这么高,不死也得摔断腿吧。 她坐起来后萧延觐也跟着坐起来,看着彼此这么狼狈的样子,萧延觐叹道,“你可真是福星啊。” 黎青蒲撇嘴,“我喝的有点多了。” 萧延觐站起来,一把拉起她,伸手揽住她的细腰,一跃而起,眼下风光飞逝而过,一阵清风略过周身,便安稳的落在了地上。 萧延觐刚松开她,黎青蒲踉跄一下,他又赶紧扶住她。 黎青蒲有些头晕,又怕丢脸,嘴硬道,“我平常不止喝这么点的,是这个酒有点醉人。” 萧延觐失笑,扶着她往屋里走去。黎青蒲也低头看着他扶着自己的手,蹭破了好几处皮,隐隐渗出了血丝。 回到屋里,黎青蒲找出药箱,把萧延觐按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她低头给自己上药,耳边的碎发落下一二,模样温柔恬静,颇有些好看。 “蹭破皮而已,不用涂药。” 黎青蒲不理会他的话,继续给他涂抹药膏,“好歹你也是因我才受了伤,而且哪只是蹭破皮而已,破了这么多口子呢。你就是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我以前在家里,被蚊子咬个包宛冬都会给我涂药呢。” 萧延觐失笑,“那你也太娇气了些。” 黎青蒲笑了笑,“还好吧,是宛冬总是怕我哪里磕到碰到,像个老嬷嬷,小心得很。” 萧延觐打趣着,“你是千金大小姐嘛,应该的。” 黎青蒲抬头看着他,“你少笑话人了,你还皇子呢。” 萧延觐耸耸肩没说话。黎青蒲继续低着头涂药,“疼吗?” 他大概也有些醉了,总是看着她出了神,听着她轻声发问,萧延觐道,“不疼。” 第29章 矫情 “倒是皮糙肉厚啊。”黎青蒲笑道。 上完药黎青蒲收拾好药箱,放起药箱看着萧延觐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心中疑问,难不成他要在这里过夜? 发现她的目光,萧延觐奇怪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问道,“你在看什么?” 黎青蒲没有走过去,隔着几丈远问,“你今晚要留下吗?” 萧延觐一愣,忽然笑了笑,“你那希望我留下吗?” 黎青蒲无语,难不成她还能左右了他?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害怕啊?” 黎青蒲摇头,“才没有。” 萧延觐拍了拍一旁的椅子,“过来坐下。” 黎青蒲走过去坐下,萧延觐看着她,眉头轻轻拧了拧,“怎么?想你的小情郎?” 闻言,黎青蒲即刻摇头。 萧延觐若有所思,“那你是怕我?” 她又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 见她不说话,和愣住似的,萧延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数你心事多,你自个想你那小情人吧,本王乏了,伺候本王洗漱。” 说完他走到床榻上脱下鞋袜,坐着等着。黎青蒲吩咐宛冬给他打了水,等他洗漱好了,直接钻进被里躺下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 黎青蒲看着他,有些出神,试问自己刚才怎么了? 她没有想林聿,也不是怕他,是不知所措吧。 萧延觐,现在的你喜欢我吗? 你大概只是觉得我是你的妃吧。 可明明已经都是夫妻了,这般做作,实在矫情。是自己的问题。 黎青蒲坐下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声气,实在是对自己太无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本来想去床上躺下睡觉,却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快天亮时,萧延觐先醒来,见她正趴在桌子上睡,他穿上鞋袜走到她身旁坐下来,眼眸停留在她脸上。 不知她的心上人到底是谁,让她这般挂念,倒是个痴情人。 这么说来,是他扰了她的好姻缘吧,若不是他,她大概会嫁给她那心上人,过上恩爱日子吧。 怪了,怎么这么一想,心里有些别扭。 萧延觐拧了拧眉,实在想不通这别扭的从何而来,他烦闷的捏了捏眉心,然后起身将她抱到床榻上,给她盖上被子。 看着她睡得正熟,好看的细眉皱了皱,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梦里又梦到了什么人,可有梦见他? 想到这里,萧延觐回神,觉得自己今日想法实在荒诞奇怪。 他起身大步走出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知道外面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等黎青蒲醒来时,外面的花盆里面都积满了雨水。 宛冬端着水盆走过来,看着她才睡醒的样子笑了笑,“小姐醒了?昨日里睡得还好?” 黎青蒲看着自己身旁,奇怪的皱眉,她什么时候跑床上来的?那萧延觐呢? “萧延觐呢?” 听到黎青蒲直呼萧延觐大名,宛冬一愣,“殿下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黎青蒲懊恼的拍了拍头,她真是笨,睡觉竟睡得那么熟,连自己怎么上的床,连萧延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宛冬见状笑了笑,只当她是害羞了。 窗外雨声依旧,黎青蒲看向外面,“下雨了?” 宛冬点了点头,“嗯,是长阳城的秋雨落了。” 时间真快,一晃眼,她都嫁入瑞王府三个月了 已入八月,皇宫秋猎,是历年来宫中大事,皇帝携王公大臣去安阶山狩猎,萧延觐在边境时候居多,参加狩猎没几次,不过但凡是他来了,猎到猎物最多的人非他莫属。 屋子的弓放满了架子,各型各样,个个看起来都是绝对的精品良弓。 萧延觐来回走了一圈,拿起手边上最近的一把弓,拉起弓玄。‘铮’的一声,弓玄弹动几下,又归于静止。 萧延觐满意的一笑,“就它吧。” 张桓跟在身后笑了笑,“殿下对这次围猎头筹又是势在必得了。” 萧延觐没反驳,“别的我比不过他们,可论这射箭武功我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安茹正提着襦裙大步跑来,她一把推开门,冲着萧延觐笑了笑,“延觐哥哥!” 听到萧安茹的声,萧延觐刚才还满脸的笑意渐渐收敛,看着安茹后面黎青蒲也跟了过来,他佯装严肃,“你们来这干嘛?” 安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王兄别这么小气嘛,我带五嫂嫂来挑件衬手的弓箭围猎时用。” 闻言,萧延觐看向两人,“围猎有围猎的规矩,女眷不能进围场,她不清楚难道你也忘了。况且谁说要带她去了。” 萧安茹一愣,来回看了看两人,不知道是怎么了,“你不带我带,父皇答应我了。” 她不说萧延觐都能想到她是如何哭闹撒泼才让父皇应允的,她这一套,向来百试不爽。 想当初为了让父皇肯带她进围场,她也没少缠着父皇,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父皇宠爱她。 “那你还是回宫挑弓箭吧,宫里父皇的兵器库可比我这大多了。” 黎青蒲看向他,见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心中莫名有些气恼,她是哪里招惹到他了?这几天但凡见到他,他总是摆脸子给她看。 莫不是那天她睡着了说梦话骂他了?又恰巧被他听了? “安茹,算了吧,我也不会骑射。” “那可不行!你不去都没和我作伴的了。”萧安茹瞪着萧延觐,“王兄你怎么回事?你向来都比其他哥哥们好说话的啊。” 萧延觐看着黎青蒲,心想她还不乐意了?明明是她整天想着从前的情郎,三心二意的,还在这摆谱,她就不心虚吗? 不过这几天他是怎么了?只要一想起她有心上人,心中就会莫名的介怀,若是不及时刹住,任由大脑继续想下去,还会莫名感到的生气,张桓还说他这几天总是阴晴不定。 “你想去?”他看着她问。 看着他黎青蒲心想,她从小到大哪练过这些玩意,她对围猎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跟着他罢了,黎青蒲坦然的点了点头,“嗯。” 真是奇怪了,听到她想去,心里还竟然有些开心,萧延觐抿了抿嘴,“会射箭吗你就去?” 黎青蒲想了想,自己所有武学兵器都是在吴飞仪的引导下接触的,她拿过剑弯刀长枪,这弓箭她倒是确确实实没碰过。 她摇了摇头,“我就当是去长见识吧,殿下就同意吧。” 萧延觐没再说话,他慢悠悠的走了一圈,挑了一把比刚才小巧一些的弓,佯装瞄准试了试弓玄力度,比那把弓劲小了些,不过用起来倒也顺手。 他回头将弓随手向她扔去,黎青蒲一惊,赶紧接住。 见她如此狼狈,萧延觐隐隐一笑,“好弓我给你了,若是打不着猎物,回来和我请罪。” “啊?”黎青蒲看着他,想不到他竟提这样要求。 顺了意的安茹笑着跑到萧延觐眼前,“延觐哥哥,给我挑一把,我也要好的。” 萧延觐看了她一眼,接着抬步向外走去,背影潇洒的留下一句,“自己挑。” 萧安茹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我若是会挑,还用得来找你啊!” 走的慢的张桓偷着笑了一声,立即被萧安茹拦住,“你别走,你给我挑,我要是此次围猎成绩不佳,唯你是问。” 张桓愣住,“啊?” 见状,萧安茹得意的笑了笑,“挑好了给我送到五嫂嫂那,可不许糊弄我,不然我治你罪。”说完她挽上黎青蒲的胳膊向外走去,“五嫂嫂,我们去听曲去。” 张桓看着两位离去的背影,伸手掌了自己的嘴一下,怎么就忍不住笑了呢,惹上这位公主殿下。 第30章 围猎 围猎那天,皇家队伍浩浩荡荡上了安阶山,皇帝开弓一箭,皇子们纷纷骑马进入山林中,萧延觐手持良弓一马当先,身姿极其飒爽。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一阵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别看了,延觐哥哥是射猎的好手,过不了一会儿,他保证就打着猎物回来了。” 闻言,黎青蒲回神,她低头拉了拉手中的弓,“谁说我看他了。” 安茹笑了笑,“还没看,要不是我叫你,你都得跟着王兄走了。” 被安茹拆穿,黎青蒲脸微微一红,安茹也不再打趣她,“走,选匹好马儿,我们也进林子瞧瞧。” “我没打过猎。” “我教你,我打过。” 黎青蒲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萧安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去挑马。 黎青蒲挑了一匹看起来很温顺的马,她骑马也不是很熟练,还是挑匹好驾驭的马儿好,省着摔下来。 两人骑着马在树林里晃悠了好半天,就看见一只兔子,安茹一顿猛追,不知道那兔子往哪里一藏,没了踪影。 黎青蒲的弓拉出又放回,来来回回好几次,一支箭都没射出去。 两人垂头丧气的在树林里晃荡,本来一腔兴致勃勃,现在没了半分。 “安茹,你真的打到过猎物吗?” “打到过啊,大前年我猎到过一只兔子。”接着她又叹气,“其实往年打的那些猎物都是王兄们舍给我的,我一个姑娘家,哪里会舞刀弄剑。” 果然如此……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渴了。” 安茹果断摇头,“不行,空手而归,会被父皇说的。” 黎青蒲不懂他们围猎的规矩,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陪她在林子里继续找猎物。说是找猎物,实则是想偶遇位皇子,向他讨要只猎物罢了。 说来也巧,走了没一会就碰见萧延觐和六皇子萧延钰,他驱着马慢慢向她们过来,安茹大喜,冲他摆手,“五哥!六哥!我可见到你们了!” 安茹驱马迎上去,和他们嬉笑起来。黎青蒲本来也想过去,谁知道这匹马温顺太过,偏偏一步也不动。 萧延觐看安茹两手空空的样子,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安茹呀安茹,你怎么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安茹撇嘴,骑马绕过他,“我又没跟你讨要猎物,看你话多的。我和六哥要。” 安茹一向没大没小,萧延觐也不理会她,他看向黎青蒲,见她也是毫无所获,他轻轻一笑。 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是在笑话她,黎青蒲扭头不看他,佯装看四周风景。 最终还是被安茹一人讨要了几样猎物才放走他们。 看着这些猎物,安茹笑了笑,“这下可以交差了。” 黎青蒲看着她,心中疑惑,“安茹,你既然每年都是讨要猎物,又何必年年非要进围场来呢?” 萧安茹叹道,“出来玩总比和父皇那些妃嫔坐一起好吧。” 这倒是。 两人在围场里的走走停停,嬉笑打闹,玩了半天,才慢悠悠的回到驻扎营地。 傍晚众皇子回来,果不其然,萧延觐是猎到猎物最多的一个。其他皇子也不拉胯,平分秋色。 皇帝满意的看了看今日所获,然后给众人分赏猎物,举行了野宴。 此时,少了些皇宫内规矩,大家也都比较惬意。萧延觐和萧延承萧延钰一行人坐在一起,黎青蒲则和安茹坐在一块,看随行来的乐师表演。 这是萧延觐在京城生活中难得喜欢的时候,看着众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样,颇有几分回到了西境的感觉。 此情此景,他也尽兴开怀,一晚上喝了不知道多少酒,一向酒量好的他都醉了,最后还是被黎青蒲搀扶着回了营帐。 萧延觐这个人看起来清瘦,搀扶起来却沉的很,一进营帐赶紧把他扔到床上,自己则坐在一边喘起粗气,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看着喝的烂醉的他,黎青蒲给他脱下鞋,用温水擦了擦脸和手脚,他还老是动弹推搡,好像是扰了他睡觉一样,好不容易忙活一通后才坐下来休息。 此时他闭着眼安静的睡了,黎青蒲趴在他身边细细打量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眉毛,他的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男妖孽!要不就当年在黎府就把她的心勾引去了。 就还在她痴迷于他的容貌时,萧延觐慢慢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黎青蒲,大概是酒喝多了,脑子也迷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对上他的目光,刚才还一脸痴汉样的黎青蒲顿时清醒,收起自己那副花痴样,坐直了身子。 “你……你醒了?你喝水吗?我去给你拿酒来,不是,拿水来。” 语无伦次的说完起身就想跑,却被萧延觐拉住手腕。 喝醉酒的人好像力气格外的大,他用力一拽,黎青蒲便扑倒在他怀里,萧延觐一个翻身搂住她,又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贴在她耳边,有些痒痒的,她想推开,却被他抱的紧紧的,动弹不了。 本来她也和安茹小酌了几杯,头也有些昏沉,现在这样被他抱着动不了,干脆也不费劲了,直接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还以为会难以入眠,没想到睡着后一觉到了天亮。 早上醒来时,萧延觐已经洗漱好换好了衣服。刚醒来还有点懵,看着萧延觐一边系扣子一边看着她,大脑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黎青蒲腾的坐起来,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都还在。 好惊,她还以为…… “你这是什么反应?”萧延觐看着她眉头轻轻皱起,都是已经成亲拜堂的人,就算他对她做了什么,她也不至于这个反应吧。 黎青蒲被她看的发虚,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延觐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没好气的扔下一句,“卯时了。”说完向营帐外走去。 昨晚喝的太醉了,隐约记得黎青蒲把他扶回来,后面也记不得了。 早上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枕在自己胳膊上沉睡的她,那一刻,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贯放荡不羁的心在看到她时竟变得柔软。 他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穿衣走路也小声的,生怕把她惊醒,他一边系扣子还一边觉得想笑,这样的谨小慎微哪像他的作风啊。 本来是个好心情,可就在她醒来那一刻,全都没了。 第31章 赵才人 萧延觐有些郁闷的去牵马,正好遇上萧延钰兴致勃勃来找他,“五哥,我们一块去围场吧,趁父皇二哥他们都在帐中议事,我们多射点猎物,昨天九弟射了只银狐,那皮毛做成裘衣才好看呢,今天我们也去打一只来。” 萧延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 萧延钰发现他不对劲,“怎么了?五哥,出什么事了吗?” 萧延觐收起那些心思,“没有,好的很,走吧我们。” 一肚子的气闷,都发作在射猎上了,见猎物就追,搭弓就射,就一个上午射了昨天一天的量。 萧延觐见状不对,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敢多问,昨晚还好好的,今日一早就垮了脸,八成是和五嫂有关。 晚上,萧安茹害怕一个人在帐里睡觉,就把黎青蒲拖去了她的营帐住。 看着萧延觐更难看的脸色,萧延钰更加肯定,五哥的烦闷一定与五嫂有关。 一连多日,她都时时刻刻和安茹在一起,偶尔能见上萧延觐一面,他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黎青蒲自知是那天得罪了他,几次想与他解释一下,他却压根不理她。 他们就这样冷战到了围猎的第九天。 安茹都看出他们不对劲了,一边骑着马一边道,“要不你还是回五哥哥的帐里住吧,我看他这几天不光你,连我也不理,估计也一块生我气呢。” 黎青蒲一脸丧气,想到他这几天的模样,摇摇头道,“我不去,我害怕他把我赶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死了。” 安茹笑出声,“你怎么就这么怕我五哥哥啊?” “哪有怕他。”黎青蒲下意识的反驳,但心里还是发虚。 两人就这么骑着马慢慢走着,看着树林里骑马出来一个人,安茹打量一会儿,看清模样后大声叫住他,“亦崇哥哥!你怀里抱着什么呢?” 萧亦崇是宣王叔的小儿子,皇帝陛下的侄子,黎青蒲在野宴上见过他,他的箭术也很厉害,若说萧延觐次次第一,他就是第二。 萧亦崇骑马停在她们眼前,此时两人也看清他怀中的东西,是只小白狐。 “是只小狐狸,才几个月大,它后腿受了伤,若是就这样扔在围林中,怕是会饿死,我带它回来去找太医包扎一下。” 安茹皱起眉头,“人家都是出来打猎,你怎么还救治起了猎物。” 萧亦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它这么小,皮毛也做不了裘衣,何必非杀了它呢。” 安茹不喜欢狐狸,她喜欢小兔子,但黎青蒲却盯着这只小白狐拔不出眼,怪不得人都说狐媚惑主,就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可不是魅惑人呢。 “五嫂喜欢这小狐?”见她一直盯着看,萧亦崇问道。 黎青蒲点点头,“这小家伙可爱的很。” 萧亦崇道,“那等我让太医给它包扎好,就给五嫂送过去。” “真的吗?”黎青蒲眼睛都亮了,满眼欣喜。 安茹不理解的看着她,“狐狸有什么好的,一身的味。” “哪有味。”黎青蒲看了眼安茹,为小狐反驳。 反正她俩也没事,就一起去和小狐狸看了太医,太医给小狐狸上了药,包扎了一下,黎青蒲就稀罕的抱到怀里了。 看黎青蒲抱着小狐狸,安茹也央求道,“亦崇哥哥,我也想要个小动物,你去给我抓只兔子吧,我要白色的小兔子。” 萧亦崇很好说话,一口应下,就陪着安茹抓小兔子去了。 黎青蒲抱着小狐狸慢慢走着,越看越喜欢,不知不觉走进一片树林中,这片树林没有划为猎区,也没有将猎物驱赶至此,所以比较安静,只有鸟鸣声,和风抚过树叶的声音。 “等你好了,我就放你走,你可要好好保住性命啊。” 听着黎青蒲的话,小狐狸安稳的窝在她怀里,眼皮一直下磕,似乎要睡着了。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黎青蒲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浅色衣裙的女人正瘸着腿慢慢走着,尽管如此狼狈,脊背却是挺直的。 这个人黎青蒲认识,是启王萧延珩府上的赵才人,毫不夸张的说长得极其貌美,那清冷的气质也是独一份的,无论何时看着她,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听安茹说,此次围猎,启王院中位份高的正妃侧妃都没带,就只带了她一个才人来,这该是怎样的独宠。 见她行走不便,似乎是伤到了腿,黎青蒲赶紧迎过去,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看了黎青蒲一眼,然后挣开黎青蒲的手,继续自己走。 黎青蒲皱眉,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想一走了之,看着她走的这么艰难,还是不忍心。 而她却没在意黎青蒲的出现,只顾眼睛四处寻找着,试图在一地落叶中看到什么。 黎青蒲问道,“你在找东西吗?” “天就要黑了,到时候更不好找,不如你告诉我要找什么,我陪你一起找。” 此时,她终于抬头看向自己,那张绝美的脸在这一刻清晰的呈现在眼前,真真是一个美人啊。 看着黎青蒲单纯率真的眼睛,她缓缓开口,“一块玉佩,腾云玉佩,下面系着金色流苏。” “我帮你找。” 说完黎青蒲就抱着小狐狸四处去找,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夹着荆棘的杂草中看见了玉佩。 黎青蒲小心翼翼的伸进手去拿出来,还是不慎被荆棘划伤了手背。 刺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着血珠从伤口中冒出,她随意擦了擦,赶紧拿着玉佩去找赵才人。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赵才人脸色很差,但还是不停的寻找。 “找到了!” 听见黎青蒲的呼喊声,她回头望去,见黎青蒲急匆匆跑过来,把玉佩递给她,“是这个吗?” 赵才人连忙接过,小心翼翼的抚着,如获珍宝。此时她淡漠的眼中终于染上一丝欣喜。 “谢谢你。”目光瞥到她的手,赵才人脸色一凝,“你受伤了。” 黎青蒲摇摇头,“没事,我先送你回去吧。”不等她拒绝,黎青蒲便扶住她,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第32章 强权压人 回到驻扎地时,迎面正走来萧延珩,她明显感觉到赵才人身子一僵,再看向她的脸,冷清疏离,不带一丝柔和。 她不是萧延珩的宠妾吗?为什么见到他是这副模样。 她还疑惑时,萧延珩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玉佩上。 “妤儿去找玉佩了啊。”听起来关心的话,却有些寒意。 赵才人没说话,手中的玉佩被他一把夺走,他拿在手上来回看了看,忽然,玉佩从他手上脱落,正好掉在脚下的石头上。 玉佩清脆破碎声传来,赵才人眸光一颤,即刻蹲下去捡,玉佩连同赵才人的手都被他踩到了脚底下。 尽管被他踩得生疼,她只是皱了皱眉,却一声没吭。 “你干什么!”黎青蒲又惊又怒,她清楚的看到,他是故意的,故意将玉佩掉到地上,故意摔碎的。 她想推开他的脚,却被萧延珩一把拉住,推到一边。 怀中的白狐受惊,从身上跳了下去,摔在地上,疼痛让它的后腿微微颤抖,发出哀嚎。黎青蒲赶紧将它重新抱进怀里,用手轻拍着它安抚。 萧延珩不屑的冷笑,看向黎青蒲,满目阴鸷,“这是我府上的家事,弟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见此情形,抱着小狐狸的手气的发抖,心中顿感怒不可遏,“启王殿下是朝中栋梁,人中翘楚,受天下无数人敬仰,如今却在众目之下欺辱女子,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她敢这么和他说话,倒是让萧延珩很意外,可在一群下人面前如此顶撞他,自然是惹得他更为不悦。 “区区一个臣女,别以为嫁到瑞王府,又攀上安茹,你就高人一等了,竟敢跟我这么说话。” 说实话,面对萧延珩她是害怕的,可更多的是怒,就算是妾室,哪怕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该被这样欺辱。 “是殿下不该如此行事。” 萧延珩的脸色越发阴沉,看着他,黎青蒲心慌得厉害,尽管这样,也没后退一步。 此时,萧延觐骑着马而来,快速下马走到她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而黎青蒲也随之萧延觐的到来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料想萧延珩不会对她怎样,却还是心中害怕。 在萧延觐之后,萧延承也过来了。萧延承看着这场景,一脸肃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延承毕竟是二皇子,是兄长,就算是萧延珩不怕他,也是需礼让三分。他抬起脚,松开了踩着赵才人的手。 黎青蒲想上前扶起她,却被萧延觐一把拉住,一个眼神对视,她接着明白了萧延觐的用意。 此时所有人都与萧延珩敌对,若是她再去帮赵才人,怕只会让赵才人更不好过。 “没什么,误会一场。”萧延珩假意笑道。 赵才人捡起摔碎的玉佩,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还没站稳,身子忽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萧延珩立马扶住她,见她晕了过去,即刻将她抱起向营帐走去,一边吩咐身侧的随从,“去请太医过来。” 等他走远,萧延觐皱眉看向她,有些责备问道,“怎么回事?” 黎青蒲一脸愤愤不平,“他在欺负人!” 见她怒气横生的模样,萧延觐有些错愕。 他对黎青蒲敢叫板萧延珩的行为颇为刮目相看,却也隐隐担心她的莽撞。最终也只是说了她一句大胆妄为。 看着她怀中的狐狸,萧延觐问,“从哪捡来的这小畜生。” 听到小畜生这三个字,黎青蒲皱起眉头,“你不要这么叫它,它是只小白狐。” “那不就是畜生嘛……” “才不是。” 一旁萧延承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禁笑出声,“行了,没事就快回去吧,起风了,今晚大概是要变天,别受了风。” 萧延承骑上马走了,留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这么多天没说句话,突然独处竟有些尴尬。 要不是刚刚看到她在和萧延珩争锋相对,怕她吃亏,急匆匆的骑马过来,他可是打算一直不理她。 无意间瞥到她的手背,萧延觐一把拉起她的手,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赵才人的玉佩丢了,我去帮她找玉佩时划伤的。” 见他似乎面露担忧,黎青蒲忽然心中柔软起来。 下一秒,他就把手甩开了。 “活该。” 说完他也骑上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悠悠道,“快回你和安茹的帐里吧,别受了凉。”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黎青蒲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骑绝尘而去。 黎青蒲扇了扇眼前马蹄扬起的尘土,垮着脸去了安茹帐里。 安茹比她回来的早,坐在帐里逗兔子,瞧她进来了,安茹问道,“你去哪了?我好一顿找。” “去西边的林子转了转。” 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萧安茹也不再逗兔子,走到她身边左瞧右瞧,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我在想启王府上的赵才人。”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安茹不明白了,“赵才人?你想她干嘛?” 黎青蒲看向安茹,忽然脑光一闪,安茹可是个万事通,宫里宫外王公大臣的事什么事她不知道,于是干脆把小狐狸放到小兔子旁边,直接和安茹蛐蛐起萧延珩和赵才人。 她把今天所遇之事和安茹从头说了个遍,安茹听完直拍大腿,“怪不得赵才人从来没有笑模样,三哥也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这样欺辱一个女子!要是我,我把他启王府屋顶掀了!” 黎青蒲点头附和,看吧,不是她一个人这样觉得。 说完安茹又叹了声气,“可惜赵才人虽生的美丽,却只是个平民家的女子,就算受了欺负,也无法讨回公道。日后她若是对三哥百般顺从,日子好会好过些,可我见她清高傲骨,也不是会阿谀逢迎的人。” 这话说的黎青蒲心中顿感惋惜,女子有气节,何时也成了过错。 其实此等情况也不全然是男尊女卑的后果,更像是强权下可悲无助,噤若寒蝉。 一个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子,怎么可能共情一个平民家的女儿,只怕赵才人越是清高,他就越是想毁掉她的清高。只是可怜了赵才人,本该也是一个过得快乐的女子,偏偏遇上了萧延珩。 第33章 骑射场意外 一个下属在帐外求见,萧安茹让他进来,发现是张桓。 张桓手上拿了一瓶药膏,“殿下让属下给黎妃送来,说黎妃用的上。” 看着那瓶药膏,黎青蒲微微出神。 其实她是幸运的,就算林聿忘了她,她还是能嫁给换了身份的萧延觐,况且,就算萧延觐误会她心有所属,但对她还是好的。 黎青蒲起身接过药,抱起小狐狸小跑出去,安茹在后面喊她,也没喊住她。 萧安茹愣住,看向张桓,“什么情况?” 张桓耸肩摇摇头。 回到帐里时,萧延觐正在擦拭他的剑,抬头发现是她,又低头下,“你来做什么?” 黎青蒲走近他身边,“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继续擦着剑头也没抬,“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气我不跟你同房。” 这话一出,萧延觐擦剑的手顿住,他看向黎青蒲,半晌挤出几句话,“你有病啊?” 黎青蒲疑惑,“不是吗?” 萧延觐无语的看着她。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但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还有,哪有她这么问的。 僵持了一会儿,他把剑和帕子放下,起身就往一边走,余光瞥见她跟了上来,萧延觐故意道,“你跟着我干嘛?” 黎青蒲嘟囔道,“你怪我去安茹那边住,但是安茹陪我玩啊,你又不陪我玩。” “你们两个凑一块就会惹祸。” 听着他这话,黎青蒲当然不承认,“我们这几天哪有惹祸?” 萧延觐停住脚步看着她,眼神严肃,“你今日为何顶撞萧延珩?” 他似乎是要问罪或责备自己,可无论是什么,她都不认为自己今日错了。 那枚玉佩一定对赵才人很重要,想起启王高高在上的践踏她人时,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愤怒。 “我没错,错的是启王殿下,纵然贵为皇子,他也不该随意践踏她人。” 看着她坚定执拗的目光,萧延觐对她竟有一丝钦佩。 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熟读圣贤书,能有这等见地不足为奇,可一个深闺中的女子,竟有这般胆量,敢和强权争辩。试问在这一众随行女眷中,谁能和她一般行事。 今晚问她,本以为她会后悔今日的冲动,没想到她丝毫没有。 一时之间,萧延觐也不知该说她勇敢还是鲁莽了。 “你那样顶撞他,就不怕他为难你?” 黎青蒲脑中忽然想到一句话,打狗也要看主人,想到这里忽然忍不住笑出来,心中感叹自己还真会形容啊。 看着萧延觐疑惑的表情,黎青蒲解释道,“我可是你的人啊,他就算心中不悦,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动手吧。” 萧延觐轻哼一声,“那你还是不太了解他。” 黎青蒲一愣,“此话怎讲?” 萧延珩心狠手辣,一肚子坏水,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今日黎青蒲算是开罪他了,杀人倒不至于,不过他那么小心眼的人,肯定会和他瑞王府过不去的。 怕让她心里不舒服,这些话萧延觐没和她说,只是嘱咐她少惹事。 想到之前几次的事,既然她不愿意,萧延觐也不想为难一个女人,就算是睡在一个帐里,也没碰她。 夜里风很大,吹的帐篷隐隐作响,黎青蒲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感觉这帐篷就像漏风一样,有点冷。 最后萧延觐似乎是嫌她吵,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她就老老实实蜷着了。 第二天,就听到了安茹打听来的消息,赵才人有身孕了。 想到昨日她晕倒,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吧。 此消息传开,启王大悦,思虑今日天不好,众人没有进围场,启王便召集众人一起比骑射。 女眷们不能进围场,整日圈在帐内也是无趣,听闻此热闹,大部分还是来看一看的。 黎青蒲坐在围栏外,远远的就看到萧延觐骑着马搭弓射箭,他那身姿,在一众人中格外引人注目。 安茹在一旁说了一通话,见黎青蒲纹丝不动,寻着她目光看去,正是萧延觐。 安茹拍了她一下,才让她回过神,“啊?” “看的眼都拔不出来了,等回了帐里,看个够就是。” 黎青蒲被说的不好意思,无力反驳。 安茹指了指一边,“看,赵才人也来了。” 赵才人脸色依旧不好,神色平静如水,坐在那里看向骑射场。 “以前三哥进宫赴宴都是带着沈妃嫂嫂,这赵才人好像是头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看来也是十分珍惜,今日身子不适还是出来了。” 若说是珍惜出面的机会,这倒不像赵才人的行事,她如此淡泊,不管是见到太后还是皇后,都不会谄媚相迎,又怎么会在乎这种机会呢。 可黎青蒲也想不通,她明明可以借身子不适留在帐中,怎么偏偏出来了。 “说来也奇怪,秋猎这种大事,三哥不带正妃来,竟带了一个屈屈才人,我看等回到京城,赵才人在府上的日子才不好过呢。” 黎青蒲问,“为何?” 安茹道,“沈妃的太爷爷是开国重臣,父亲又是从一品大臣,她怎么会让一个才人压她一头。” 黎青蒲接着明了,想到昨日启王对赵才人的行事,现在想来,他大概就是故意带她来秋猎,让赵才人在府上成为众矢之的。 周围人发出连连称赞,黎青蒲看去,是萧延觐箭箭命中靶心。 靶场中他笑的张扬明朗,意气风发,仿佛让周围人都失去了色彩。 也或许,这只是她眼中的萧延觐。 一场比试下来,萧延觐拔得头筹。 众人陆续退场时,启王的马忽然受到惊吓,疯了一般向女眷们冲来。 一时间,女眷们乱作一团,她赶紧拉着安茹的手往一边跑,众人拥挤中,还差点摔倒。 身后马儿嘶鸣声传来,两人站稳后回头看去,马已经被人控制住,而地上正躺着一个人。 此时有人大喊了一声,“赵才人摔倒了!” 黎青蒲定眼一看,果真是赵才人,只见她此时蜷缩在地上,手捂腹部,脸色苍白。 第34章 宽慰她 萧延珩黑着脸走过去,抱起一脸痛苦的赵才人,匆匆往营帐走去。 皇后和贵妃娘娘似乎都受了惊吓,脸色也是不好看。 安茹手捂着胸口,皱眉道,“那马是疯了吗,吓死本公主了。” 黎青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起来没事,安慰了她几句就行了。 傍晚,传来消息,赵才人的孩子没保住。 黎青蒲抱着小狐狸的胳膊僵了一下,目光停滞。 想起这几天的种种,她忽然脑子里有个想法。 赵才人并不爱萧延珩,只是因为美貌被萧延珩娶进启王府,尽管她再不愿,一介平民又如何与王权争斗。 而高高在上的萧延珩,面对这样一个不把他放在眼中的女人,只是激起他的占有欲,或许在他眼中,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偏偏赵才人就是他得不到的。 尽管如今他已经娶她做妾,赵才人的心压根就不在他身上。 亦或许今日的事就是赵才人故意为之,她不愿怀萧延珩的孩子。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尽管只是猜测,心中却隐约觉得,就是这样的。 “在想什么?” 看着萧延觐狐疑的目光,刚要开口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没什么。” 估计说了他一定会骂她胡乱猜测,而且,他们男人又怎么会共情女人啊,像他们这种皇子更不会了。 萧延珩不是个好人,一个爹生的,他萧延觐随意与女子许诺又不承认,他也不好。 萧延觐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问了一句在想什么,她好像就生气了,自己拉着脸气鼓鼓的上床睡觉了,还搂着她那只宝贝狐狸。 萧延觐无奈的摇头,女人心,海底针…… 过了两天,陛下念及赵才人身子虚弱,行军秋猎随行的太医不多,而且药品不全,便许萧延珩带赵才人先行回京。 走的那天,赵才人身披白色裘衣,脸色苍白,由下人扶着上了马车,而萧延珩脸色难看,纵然是她这种不太会看形势的人,都看得出他的不悦。 忽然她有些可怜这个女子,心中凄楚。 抱着小狐狸去找太医上药,太医说小狐狸已经好多了,看着它翘着一只腿站着,黎青蒲忍不住笑了笑。 “赵才人身子怎样?” 黎青蒲突然的发问让太医有些懵,但还是恭敬回答,“赵才人身子本就虚弱,又历经小产,怕是要休养好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她回到启王府又要面临什么。 黎青蒲面露忧愁,抱着小狐狸走出营帐。 打猎回来的萧延觐远远看到她心不在焉的走着,慢慢驱马走到她眼前。 正出神呢,被突然过来的马吓了一跳。 “在想什么呢?”萧延觐从马上下来。 黎青蒲摇摇头,“没什么。” 萧延觐歪头打量着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我看你这两天都不太对劲。” 这么明显吗? 黎青蒲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张脸也太不藏事了吧。 “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 黎青蒲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会又要给我安排什么活吧。” 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但接着想起带她去摘白芸花的事,萧延觐瞅了她一眼,“至于吗,让你做点事记这么久。” 这话说的她倒不好意思了。在萧延觐的帮助下,黎青蒲骑上了他的马,萧延觐也随之而来,从身后揽着她握住了缰绳。 一声“驾”后,马直冲出去,黎青蒲瞬间感觉,迎面的风土扬了她一脸。 这不对啊,在黎青蒲印象中两人共骑一马本该是很浪漫的事啊,怎么她会如此狼狈。而且就萧延觐这骑马速度,和她这个视角,竟更多的是吓人。 萧延觐带她跑过一片树林,树林后是一片空旷的山地,有涓涓流水的小溪,对面还有高山。 看到眼前的景色,瞬间忘了方才的惊吓。 “这里好美啊!” 萧延觐把马拴到树下,走到她身边,“我发现的地方能不美吗?” 黎青蒲欢快的跑到小溪旁,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流,忍不住下手去玩耍,小狐狸也从身上跳下去喝了几口水。 “你怎么想起带我来这?” “你整天垮着个脸,谁看了能心情好。” 听着他的抱怨黎青蒲撇嘴,萧延觐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赵才人的事?” 黎青蒲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殿下,陛下赐婚让你娶我,你心中痛苦吗?” 萧延觐想了想,“一开始是满心抱怨的,想抗旨,也想干脆回西境算了,可我若跑了,总会有人受牵连,再者一想,无非是娶个女人罢了,我有什么怕的。” 这些话听的黎青蒲心中烦闷,看向他的眼神都幽怨起来。 “不过,娶了发现你也没想象中的差,倒是个有趣的人。” 萧延觐说起话来笑嘻嘻的,看着这张颇有姿色的脸,黎青蒲也恼不起来,最后叹了一声气。 “你不是赵才人,我也不是萧延珩,纵然觉得有相似之处,你不必忧心至此,我并不会为难你。” 相似之处?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是觉得她认为自己和赵才人一样?被迫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才会说出他不会为难自己的话? “我是可怜赵才人,我并不觉得我与她相似,我与她并无相似之处,我比她幸运。” 她的回答莫名的让萧延觐感到舒适,萧延觐安抚她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楚,用怜悯之心看这世道,是看不完的。若是没有改变的能力,就不必自寻苦恼。” 黎青蒲敛下眼眸,有些失落。 萧延觐说的没错,她确实改变不了什么,这两天也是自己忧愁罢了。 这世间,强权压迫下贫瘠凄苦的平民百姓,战乱中流离失所的无辜人,活着的死去的、享尽极乐的、受尽屈辱的、天灾人祸…… 无数的困境绝境,处处都是苦难,处处都是不公。 而萧延觐心中所图,就是辅助璟王,一同尽自己所能的改变世道。 他相信璟王兄,也愿意追随璟王兄。 萧延觐抱起小狐狸,笑道,“我看这小畜生光想着溜走呢。” 这只受过伤的小狐狸比较胆怯,被萧延觐抱起来,吓得尾巴拢下来。 “它本就是自由的,我们救它只是我们的选择。” 萧延觐看向她,“过几天就要回京了,那到时候把它放了吧。” 黎青蒲点头,“嗯,太医也说它好的差不多了。” 黎青蒲笑着摸了摸小狐狸的毛,柔软舒服,它也跟着眯起了眼。 第35章 受伤 最后一场集体围猎是在最后一天。 前一天的晚上他们一起去放走了小狐狸。 照顾它这么多天,就这样放走了还有些不舍。 看着她恋恋不舍的模样,萧延觐一把抱过去,把小狐狸放下,还佯装吓哄它,小狐狸见状向树林跑去。 “你干嘛!”黎青蒲忍不住吼他。 萧延觐耸肩,“我不这样谁知道你得放到什么时候。” 黎青蒲无语,看着没影了的小狐狸,心中有一点点失落。 “你要是真喜欢,我明天就给你射回来。” 黎青蒲瞪向他,“你真狠心啊,它那么小,你就要射死它,那我不白救了!” 看她气鼓鼓的,萧延觐没忍住笑,黎青蒲也看出他在开玩笑,便也没了气。 第二天一早,萧延觐就收拾好去了,黎青蒲本来打算留在营帐,但安茹爱凑热闹,非要拉着她去。 上次安茹带她进围场已然有众多人不满,若是再去,怕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但萧安茹是什么性子,哪里会听她的话,连拖带拽的把她一块拉去围场。 又是转了半天,毫无所获。 黎青蒲无奈的看着安茹,“若实在没这天赋,不如算了吧。” 安茹摇头,“不行,父皇年年都带我进来,我年年射不着猎物,会被笑话死的,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安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射中了一只野鸡。 安茹乐的合不拢嘴,黎青蒲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一趟没遇见什么人,估计就不会被说三道四了。 可刚走两步的,对面就迎来了萧延觐和萧延钰。 这两个人玩起来还真是形影不离,上次撞见的也是他俩。 这次看到安茹马背上的野鸡,萧延钰嬉笑道,“安茹,从实招来,这次又是和谁讨的猎物?” 安茹翻了一个白眼,“少小瞧人!这是我自己射到的,不信你问五嫂嫂。” 两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黎青蒲肯定得点头。 这倒是让萧延钰诧异的很,接着就要过去检查猎物。 萧延觐看着她,本来柔和的神色忽然一变,他将缰绳一挥,夹紧马腹策马而来。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延觐踩着马背一跃而起,迅速来到她眼前,将她紧紧抱住。他将她抱离马背,风驰电掣之际,只听他闷哼一声,一支箭刺入他的肩膀。 两人摔在地上,萧延觐顺势护住她,自己用后背撞在树干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黎青蒲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愣愣的看着受伤的他,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五哥!” “延觐哥哥!” 几人见状纷纷下马跑过来。 血接着就染红了他的衣裳,萧延钰把他搀扶起来,安茹扶起黎青蒲,她惊呼,“延觐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萧延觐捂住伤口,看向那根箭射出的方向,只见几棵繁茂的大树后面,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慌张的大步跑来。 少年停在他们跟前,一脸慌张,“五哥,你怎样了?我……我……” 少年慌张的说不出话,安茹看着他,“延元,这箭是你射的?” 萧延元怯怯的点头,“五哥,都怪延元学艺不精,本想射只雁,可没想到,竟然……竟然让五哥受了伤。” 安茹气恼的看着他,当即便破口大骂,“萧延元,你眼瞎了啊?人和雁你分不清就敢放箭!” 延元吓得脸都白了,低着头说不出话。 一旁萧延觐一脸肃意,想到刚才情况紧急,若他未及时上前,就黎青蒲那反应,还不得受伤了。想来也是有些后怕,他道,“刀剑无眼,要当心些。” 萧延元羞愧的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萧延钰拍了拍他的肩膀,“伤势要紧,我们先回去看太医吧。” 萧延元看向萧延觐,似乎在等萧延觐的原谅,看着他一副可怜相,萧延觐也不忍心再责备他。 萧延觐转头看向黎青蒲,不知道她是吓蒙了还是怎么,脸色苍白,就发愣的看着他,萧延觐道,“瞧你这什么模样,被吓住了?” 黎青蒲看着他满是血的肩膀,一定很疼的,刚才要不是为了救她,他才不至于如此。 这么想着想着,心里就很难受自责,有点想哭。 萧延元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像是怕萧延觐冷脸责骂他。 眼下并无人再因此受伤,萧延觐心里的气也平复许多,延元才是个十岁的孩子,难免出错,他看着四周问,“就你自己吗?教你骑射的师傅呢?” “我刚与师傅分别一会儿,让师傅去别处给我打猎物去了。” 估计延元是不想让人总跟着他,才托辞让骑射师傅走开。 其实他小时候也是,觉得自己一腔本事,才不用旁人帮衬着。 再过一个时辰围猎就该结束了,皇子们就该去皇帝面前献上猎物,他被延元伤到的事,还是不必让父皇知晓了,以免扰了父皇兴致。 而且…… 他看了眼黎青蒲,而且女眷本就不让进入围场,若是被父皇知道他是为救她受伤,父皇一定会责惩她的。 “走吧,先回去吧。” 萧延钰搀扶着他向回走去,黎青蒲赶紧跟上他,寸步不离的跟在他旁边。 萧延觐一手捂着伤口,额前冒出一些冷汗,他绝对是很疼的,不然怎会如此。 为了不让延元和黎青蒲受到处罚,他们一行人悄悄回了营帐,找来了随行太医包扎伤口。 太医刚要为他解开衣裳,处理伤口,萧延觐却突然抬手止住,他看向黎青蒲和萧安茹,“你们先出去。” 安茹想了想点头应下,黎青蒲却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萧延觐回想起她刚嫁入王府时扯他衣服的行径,难不成她到现在还在怀疑他是她那忘不了的情郎? 萧延觐眼眸沉了沉,道“出去吧。” 黎青蒲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紧张他的伤,不愿出去。 萧延钰见气氛有些微妙,开口道,“安茹,五嫂还是出去等一会儿吧,孙太医医术精湛,接着就包扎好了,你们在这碍手碍脚,反而不便。” 黎青蒲垂眸,萧安茹过来拉着她的手,“走吧,五嫂嫂,我们出去等一会儿吧。” 黎青蒲满目担忧的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和安茹一起去帐外等着了。 第36章 内疚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黎青蒲满脑子都是萧延觐受伤的模样,她垂着头,不言不语。 安茹见她这样,她道,“五嫂嫂,你不必太担心的,那支箭并未伤及要害,只是难免会受些皮肉之苦,延觐哥哥他征战沙场多年,这种伤不会左右他的。” 时常受伤也该疼还是疼啊,黎青蒲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思来想去,还是自责罢了,若不是她,以萧延觐的身手,怎么也不会被那支箭刺中。 再进营帐时,萧延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他坐在木椅上喝着热茶,看起来与以往别无二样,他放下茶盏吩咐张桓把那身带血的衣服烧了。 又和几位商量了一下措辞,就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旧伤复发,所以没猎几只猎物。 离围猎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萧延觐留在帐里休息,让他们继续出去狩猎了。 “过来坐。”萧延觐看了眼一旁的椅子道。 黎青蒲听话的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悠然的喝着茶,茶空了就主动给他添上。萧延觐忽然笑了笑,“你这么听话我还有点不适应呢。” 黎青蒲瘪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伤。” 萧延觐赞许点了点头,“也是。” 黎青蒲低下头不再说话,萧延觐也低下头看她,本来还在想她刚才不出去的原因,可看着她哭了接着也没心思想了。 “你别哭啊,我又没怪你。” 他这样一说,黎青蒲更是止不住,眼泪巴巴的往下掉,擦都擦不叠。 萧延觐无奈叹气,“别哭了,我受了伤还得哄着你,你当真是觉得对不起我吗?” 黎青蒲擦了把眼泪,“你疼吗?” “是有点疼,不过也不打紧。” “要是我能替你受了便好了,就不必这般内疚了。” 闻言萧延觐皱了皱眉,“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女子,身上要是带上疤多不好看。” 伤在身上又不在脸上,又没人看得见,无非是疼几天,她不怕疼,但这心里的感觉却怪怪的。 心中犯了几句嘀咕,也没对他说什么,现在她可是对他唯命是从,不敢忤逆。 “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既然打不了猎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估计他也是怕闷才如此提议,黎青蒲也是正有此意,便连忙点头,“好。” 见她如此,萧延觐还笑话她,天生野性子,做不了安稳端庄的大家闺秀。 快到中午时,外面暖和,萧延觐慢悠悠的走着,黎青蒲就跟在他一旁,不知不觉便走到营帐不远处的山丘上。 萧延觐随意的坐下,晒着太阳叹道,“真舒服,若是再酒饱饭足,便更好了。” 黎青蒲也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晒太阳。 “哎,你打着猎物没?” 黎青蒲摇头,“看都没看见。” 他伸手戳了她头一下,“真笨,这种围猎最简单不过了,都是派人提前将猎物驱赶至此,真是白瞎了我给的那张好弓。” “你这常年降烈马挽大弓,我能和你比吗?” 萧延觐白了她一眼,“你这人,一句受教的话都听不得。” “我实话实说。” 萧延觐轻笑,叹道,“哎,我以为我萧延觐会找一个与我并肩作战的强者为妻,没想到娶的是你这胆小娇纵的千金小姐。” 黎青蒲看向他,“你若想让我陪你一同征战,我也愿意去的,我不怕吃苦。”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看着她毫无玩笑之意的模样,让萧延觐倒是一愣,心底竟有些波动,却佯装无意的笑哼一声,“你去做什么?拖累我不说还时刻让我担惊受怕,好歹也是明媒正娶来的妻,我可不想说没就没了。” “我也会武功,也会骑马,你少在这咒我。” “呵?你还会武功?我怎么不知道。” 想起她跟吴飞仪那学到的一招半式,还是忍不住心虚了一会儿,不过她还是佯装底气十足道,“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萧延觐也不信她,就从那日晚上他抓到她酒后偷溜出府中,他接刻擒住她时就知道,论起武学本事,她就是个纸老虎,光吓哄人了。 “你那些本事还是少拿出来说吧,骗骗旁人还好,我可不受你哄吓。” “我偏不。你若是因此觉得我好欺负,日后欺我如何,我何不立立威壮壮胆,让你消了这念头。” 这话让萧延觐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人,摸着良心说话,我何曾欺过你?” “你罚过我禁足。” “那还不是因为你和安茹打架啊。” 也确实是她有错在先,黎青蒲说不过他,就撇嘴不说话。 就这样说说话也是挺让人心里舒畅的,萧延觐随之笑了笑,“以后我在外平战乱,你便在京为我守家。这京城皇宫我是不愿意待的,有你也好。” 黎青蒲看着他,疑惑问,“为何?” 他静了片刻,声音有些低沉道,“这巍巍皇城中可比沙场战争险的多。” 萧延觐的话让她懂也不懂,皇族里的明争暗斗她从未见过,不过却也知道它的存在。 战场上虽是刀光剑影,但皇城中杀人不见血的事多了去了。这外表光鲜亮丽的皇城,也是座浸血的宫殿。 围猎结束后,皇子们都向皇帝陛下供上了猎物,今年是七皇子猎到的猎物最多。 陛下果然存疑,问了萧延觐为何未能名列前茅,萧延觐就将提前想好措辞告诉陛下,陛下信了此番原由,叹道是可惜。 萧延承不在乎可不可惜,反而是担心的问他复发的旧伤可严重? 萧延觐怕他担心,随意的摆手笑道,“没事,只是拉弓箭时拉伤了,不碍事。” 做武将的总会落下一身的伤痛,萧延承以前也在西境待过许多年,自然明白。他把他的马给了萧延觐,让他一路骑着。 萧延觐看着这匹黄骠马,眼睛都亮了,他惊喜的接过马绳,“二哥终于舍得把这黄骠马给我骑了?” 萧延承目光柔和的看着他,“本来也是打算给你的,如今也训的差不多了,早些给你也无妨,骑着它一路也好走些。” “多谢二哥!” 看着他像个孩子一般,高兴的合不拢嘴,萧延承也跟着笑了笑。 回京路上萧延觐也不敢驱马尚快,扯着伤口疼,就慢悠悠的跟在队伍中,黎青蒲和安茹坐在马车里,也没什么心思,直探头往外面看,安茹几次与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要是能的话,她恨不得她去骑马,让萧延觐进来坐着,也不至于她这般担心。 第37章 提议比试 等到中途休顿时,黎青蒲赶紧下了马车去找他,看着她跑过来,萧延觐打趣她,“跑什么,这四下都是人,不怕让人家取笑你。” 萧延钰在一旁笑了笑,“这才分开一会儿,五嫂便心想的紧了,若是五王兄上了战场,五嫂可怎么办才好。” 话一落,几个皇家公子哥都笑了几声,黎青蒲脸顿时一热,想都不用想,肯定通红了。 见她被打趣的如此模样,萧延觐对萧延钰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呢。” 说完萧延觐一把拉起她的手,向一旁走去。听不到身后再有说笑声,萧延觐还没开口问她有什么事,黎青蒲赶紧问他,“你伤势如何?骑了一路马了,疼不疼?” 萧延觐一愣,她特意跑过来就为了这个?他笑叹,“我可是壃国名将啊,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看他笑的那模样,黎青蒲也分不出真假。他好像总是可以轻易骗过她,但她就不行,所有谎话在他眼前似乎都无处遁形。 “你啊,难得离京远行一趟,路上就好好观赏一下光景,和安茹聊聊胭脂水粉珠宝钗饰,回去我通通给买回来。” 听听这财大气粗的话,果然是个京城王爷。 没说几句话萧延觐就把她赶回马车里了。 回去一路,安茹直叹萧延觐娶了一个爱操心的媳妇,不停取笑她。黎青蒲也不是不还口的人,也跟着取笑安茹和吴飞仪的事,说的安茹回不上话。 围猎圆满结束,各位王爷收获颇丰,皇帝陛下兴致高涨,回京后设了晚宴,特意下令诸位王亲贵族不必回府更衣换裳,直接进宫赴宴。 萧延觐轻轻动了动肩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在帐营时勉强包扎了一下,草率的上了点药,一路赶回京城,也不知道伤口怎样了。虽然安慰黎青蒲没事,但终归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萧延钰见他此状,凑近他细声问,“五哥,是伤口疼吗?” 萧延觐轻嗯一声。萧延钰皱眉,“要不你同父皇说一声,先行回府吧,反正父皇知道你旧伤复发,必定也能体恤。” 萧延觐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都入宫了,若此时告知父皇我身体不适,父皇必当即宣太医为我诊治,到时候这伤便藏不住了。” 萧延钰想来也是,只好作罢,不再劝说。 进了宫殿,按礼仪规次入座。美酒佳肴,歌舞当前,殿内热热闹闹的。 对萧延觐来说,美中不足就是萧延珩怎么也来了。 看着他酒水一杯杯的喝,黎青蒲终是忍不住拦扰他,她藏在桌案下的手拉住他的衣袖,萧延觐偏过头看向她,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即使她不说话,萧延觐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黎青蒲才不吃他那一套,她手始终不松开,萧延觐拿她没办法,凑近她耳边道,“放心,我心中有数,应付得来。” 黎青蒲轻轻松开手,也自知帮不了他,心中万分内疚。 胡思乱想了一通,直至听到陛下喊萧延觐的名字,她才回过神。 再此之前,刚刚启王殿下提言萧延觐总是不回京城,武艺绝伦的他竟然未能在最后一次围猎场上拔得头筹,没能见识到他驰骋疆场的身姿,实在惋惜不已,今日盛聚一堂,不如让他露几手,让父皇指点一二,也让在座的王亲贵胄们品鉴一番。 萧延觐当然是拒绝,若是平常还好,今天他带着伤,可不能让父皇发觉。 可他越是拒绝,萧延珩便越来的盛情。论起这巧舌言谈他哪能比得上萧延珩,没说几句,就让他得逞了。 “延觐,别推辞了,你常年驻扎边境,护卫山河有功,本事都藏暗影去了,今日都在,就露几手让他们开开眼。” 皇帝陛下怡颜悦色,满目骄傲得意,似乎他的本意也是想让大家看看,他的儿子是有多么出色。 四周目光向他看来,父皇都如此说了,他再难推脱,只好应下。 “是,儿臣遵旨。” 萧延珩笑了笑起身道,“父皇,儿臣有个提议。“ “哦?说来听听。” “众人皆知,在外,有五弟为壃国守卫国土,在内,有李统领护卫皇城安宁,今日两人都在,不如两人切磋一番,让儿臣等看看,我们壃国高手过招,是何等的场面。” 李继李统领是京城里一等一的高手,萧延觐就算不受伤,也未必就能胜过他,何况今日这样。 萧延觐受伤的事就他们几个人知道,萧延钰还未说话,萧安茹第一个站起来喊道,“不行!殿堂之上,岂能染上刀剑戾气。” 皇帝看向她,对她当着这些人的面如此不知礼数有些头疼,“胡闹,这殿堂之上,又岂能喧哗?” 萧安茹皱眉,“父皇,此等盛举难得,歌舞升平赏之不尽,何必看那些动刀动剑的,多扰雅兴。” 萧延珩笑了几声,“安茹,这你就不懂了,历朝历代这治国安邦需文需武,缺一不可。舞刀弄剑可并非莽夫所为,此乃我天朝之幸,我们自该视之重之,我们身在京中总是过得太安逸了,不知边境战场劳苦,这不正好,借此场合让五弟与李统领过几招,一则让大家来开开眼界,二则警惕众人,莫忘边境守卫国土的将士们。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正因为如此,延觐哥哥那一身本事是用来上阵厮杀的,才不是用来供人消遣的。” “供人消遣?安茹你何出此言啊?”萧延珩笑着反问。 “这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持剑打斗看,不是消遣是什么?” 反正安茹这个急性子不依不饶,再说下去颇有大吵一架的架势,皇帝陛下亲设盛宴,岂能让他们搅了局,让外人一看,皇子没皇子的样子,公主没公主的样子,陛下当即脸上便挂不住了。 “都给朕住嘴!” 安茹虽然极受宠,但还是怕陛下的,见陛下龙颜不悦,就不再争辩什么了。 她看向萧延觐,见他倒是不着急,也没打算为自己辩驳一样。 和安茹一样坐不住的还有黎青蒲,想想他受的伤,若是再让他打斗,这怎么行。 第38章 为他担心 李继站在陛下身旁,察观四况拱手道,“陛下,臣记得,今日瑞王围猎可曾旧伤复发,不知殿下伤怎样了?” 陛下微愣,他回头看着李继,“你不说朕倒是忘了。” 沉思片刻,陛下问道,“延觐,你的伤可好些了?” “回父皇,儿臣好多了,都是些陈年旧伤,不碍事。” 陛下点了点头,“待会朕让旬太医来给你瞧瞧,这正值壮年,可不能落一身毛病。” 萧延觐心中一怔,刚才没有用旧伤的事回绝,就怕父皇叫太医来,这倒好,他不提有人提。 萧延觐道,“父皇哪里话,儿臣这身子骨您还不知吗?从小硬朗得很,哪会落下毛病。” “你这是年轻不知,等你到了宣王叔这个可以年纪,可就知道苦了。” 本来喝酒吃肉的宣王闻言停下动作,笑了几声,“王兄你说延觐就说延觐,扯上臣弟做什么。” “你整天泡在药罐里,用你来吓吓他们,可不能像你一样。” “王兄净是说笑,王兄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子龙体,受上天庇护龙体康健。臣弟这是老了,吃的净是些补药,以望延年益寿。” 宣王几句话说的陛下甚是开怀,他笑道,“罢了罢了,既然延觐有伤在身,今日比试便算了吧,身子重要。” 闻言萧延觐立即领旨,拱手笑道,“儿臣谢父皇体恤。” “不过这病还是要看的,免得朕替你们担心。” 萧延觐微愣。 见萧延觐迟迟没有领旨谢恩,一直未言的璟王开口道,“父皇,我们还是莫要为难五弟了,五弟常年驻守西境,身上的伤疤触目惊心,五弟向来要强,这伤疤也不愿示人,怕更不愿惹得父皇心痛,才不肯让太医来看。” 闻言季贵妃心中触动,笑叹道,“陛下,父母者,人之本也,您忧心皇子们,皇子们也惦念您,一片孝心赤诚,实在感人心脾,陛下还是成全了孩子的一片孝心吧。” 皇帝看着萧延觐,他这个儿子聪慧敏捷,自信张扬,天生的武将之才,十三岁便让他出兵西境,整日散在外面,就是偶尔有些不受管教,顽劣了些,可赤诚之心终是不变的,是个好孩子。 看着父皇也有所动容,萧延觐低头道,“父皇平日里已经够操劳了,儿臣只愿父皇体魄康宁,儿臣正值壮年,若是再让父皇为儿臣忧心,儿臣倒是心中有愧了。” 陛下审量着他,一会儿,他伸手指着萧延觐,“你呀,就是犟。” 萧延觐抿嘴笑了笑不说话。陛下摆手,“罢了,难得你们这份孝心。今日便不招太医来了,不过延觐,你自个要好生注意身子,西部边境还需你来镇守,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是,儿臣遵旨。” 萧延觐与萧延承这联合一气,让萧延珩即使心中存疑,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得听从圣意。 只是思来想去,终究觉得今日萧延觐有些异样,想必他口中说的旧伤必有蹊跷。 萧延觐坐下后,似乎刚才还挺拔的脊梁松快了许多,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既然事发时已经说谎隐瞒,此时被发现便成欺君之罪了。 就算先不说他的伤会不会被发现,刚才见她几次想站起来为他仗义执言的样子,想想就后怕,这毕竟是皇宫,到哪都是一双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惹上麻烦。 或许以前他不信她有这样的胆量,可那日她敢为了赵才人顶撞萧延珩,今日便有可能站出来认罪。 宫宴结束后,各府王爷重臣各回府上。在外一天,早就感觉乏了,坐上马车没一会儿,黎青蒲就睡着了。 萧延觐也眯了会,实在不能像她一样睡过去,实在是无趣,他忍不住推了推她,“哎,别睡了,和我说说话。” 黎青蒲睁开眼看了看他,接着闭上眼不理会。 萧延觐皱眉,他继续推她,直到她坐直了身子瞪向他,“你干嘛!” 见她醒了,萧延觐得意的笑了笑,“不干嘛。” 看他无赖的样,黎青蒲气不打一处来,她扭头不看他,耳旁却隐隐听到他的笑声。 萧延觐伸手扭过她的头来,黎青蒲愣住,“你到底干嘛?” “今晚在殿上,若父皇执意让我比试,你是不是就要站出来认罪了?” 对上他的眼眸,黎青蒲有些失神,想到方才宫中的场景,她也是一身冷汗。 他是因为自己才受得伤,她不愿意见到他带着伤比试,也不想他因欺君被责罚。 若陛下得知真相只会怪罪她一人的话,她很确信,她会站出来的,可天子恩威难测,她也不知该不该讲。 黎青蒲坦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萧延觐目光未移,接着问道,“你是怕父皇问罪于你?” “不是的。”黎青蒲立即否认。 看着她真切的目光,这一刻萧延觐是完全相信她的。 “你是因我受伤,就算你没说,我也知道,你是因我隐瞒,我已经连累你,我怕我的妄动再给你惹上麻烦。而且,本就是我的错,我若受罚,是应该的。” 她眼中带着的内疚显而易见,萧延觐对她温柔的笑了笑,“你不必多想,今晚你做的很好,我自有周璇的法子,你护好自己就好。” 黎青蒲垂眸,轻轻致了一声歉,“不对住。” 萧延觐身子往后一靠,悠闲道,“你若真觉得对不住,这几天就多多讨好我,我自当大量不与你计较。” 虽然她有时反应迟钝,可她也知道萧延觐是故意这么说,让她舒心。她也一口应下,“好。” 第39章 相助 回到府上,日子又如往常一般。 黎青蒲无事就跟着宛冬学学刺绣,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绣品一天比一天好看。 集市上秦记熬好的梨糖要早早的排队,萧延觐这几天似乎有些不舒服,黎青蒲便一早去排队买,她可记得回来时答应萧延觐的话,要多多讨好他。 中午看着她送来梨糖和绣花荷包,萧延觐盯了一会儿,把荷包拿了起来。 端详一会儿道,“这绣工还算有长进。” “我可是日日都练呢。” 萧延觐没说话,而是看向她的手,不知有没有又笨拙的刺伤指头。 黎青蒲满满骄傲的亮出手掌,“我现在很熟练了,才不会刺到手。” 萧延觐失笑,又把梨糖接过来,“这是什么?” “秦记的梨糖膏,特别好吃,还对嗓子好,我听你这几天总是咳嗽,你尝尝。” 萧延觐拿出一个来尝了尝,他从来没研究过吃吃喝喝,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这是他头一次吃梨糖膏,真如她所说,特别好吃。 “是不是好吃?”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萧延觐点头,“好吃。” 听他这么说,黎青蒲更是开心了,应承他吃完了她再去买,最后还不忘跟他要银子。 看着她伸来的手,萧延觐无语,本来心中还在感动,她可真会煞风景。虽然如此,心中却还是觉得开心。 讨着银两,黎青蒲就带着宛冬出去玩了。 萧延觐一向出手大方,和他开口要完钱,就能让她阔绰好一阵。 黎青蒲一边买着东西,一边和宛冬念叨着,成亲后也挺好的嘛。 逛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过来,对她行礼后道,“黎妃娘娘,我家才人想请你去楼上一聚。” 黎青蒲疑惑的看着她,抬头望去,茶馆二楼站着一位女子,正是赵才人。 赵才人的侍女领路带她进了雅间,见黎青蒲进来,赵才人微微点头行礼,“黎妃请入坐吧。” 今日的赵才人依旧穿着朴素,一身白裙,神色清冷。黎青蒲也点头回礼,随即坐下来。 “赵才人身子可好些了?” 赵才人点头,“好多了,多谢黎妃记挂。” 黎青蒲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不知赵才人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赵才人看向黎青蒲身后的宛冬,“黎妃可否与我单独说几句话?” 黎青蒲还没说什么的,宛冬先皱起了眉头,心想小姐心思单纯,可别被人利用了。 黎青蒲犹豫片刻然后让宛冬去外面等她,尽管宛冬不情愿啊,但还是出去了。 屋里剩下两人后,赵才人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了桌上。 这块玉佩正是那日在安阶山秋猎见过的那块玉佩,玉佩还是碎成两半的样子,此时赵才人一向淡漠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流露出的皆是哀伤。 “在嫁入启王府以前,我有一个深爱的人,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家中父母也早已认定我们会成婚……直到有一天,我外出替母亲做活,被启王遇见,他只是多瞧了我几眼,我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他便强娶了我。” “他权势滔天,为了家中父母,我不得不嫁,就算他百般羞辱我都可以忍受,可我不愿给他孕育生子,那日是我对他的马做了手脚,才会有马儿失控的事发生,我也算是如偿所愿。” 说着她轻轻冷笑一声,黎青蒲却听的心中荒凉。 她说着这些事,神色坦然自若,仿佛是讲了别人的故事,可唯独那双眼睛,骗不了人。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赵才人看着她,目光如炬,“我想求你帮我。” “我?”黎青蒲不解。 “我只是一介平民,不认识什么达官显贵,你是我嫁入启王府后唯一一个帮我的,也是唯一一个为我仗义执言的人,除了你,我不知该找谁。” 她看向桌子上的玉佩,“在东城外二十里的傅家村有个私塾,他叫傅廉之,在那里当教书先生,你帮我把玉佩还给他,让他赶紧离开长阳。萧延珩以经猜忌我心中另有他人,他若是要查,一定会找到他的,我背弃与他的承诺已经是对不住他,更不想因为我让他丢了性命。” 黎青蒲看着桌子上的玉佩迟迟没有动作。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坎坷的一对有情人,只是长阳城的一道墙,就永远隔开了两个人,就连告别也无法亲自见面。 赵才人起身跪到她眼前,黎青蒲赶紧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赵才人执拗的跪在地上,“此事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只是我无人可寻,为难于你是我无奈之举,日后,若有幸能回报你,就算豁出命我也会做,只求你……替我救他性命。” 黎青蒲用力扶起她,“不用你回报,我也会帮你。” 听到黎青蒲的话,她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直到此时那双淡漠的眼中才隐约染上一丝雾气。 黎青蒲拿起玉佩,“就这样给他吗?” 看着碎成两半的玉佩,赵才人目光停滞,她缓缓开口,“就这样给他。” 黎青蒲皱了皱眉,“那你还有话要带给他吗?” 赵才人摇摇头。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不再留多余的话,才能让他忘却吧。 回去路上,黎青蒲坐在马车上暗自神伤。宛冬几次问她怎么了,她都没有说话。 世间有如此艰难的人,她又有何理由埋怨上天不公呢。 “去城外。” 宛冬不解,但还是随她去了。 一路驱车赶至傅家村,到了私塾一打听才得知傅廉之早已许久没去过私塾。听私塾中的人说,傅廉之父母早逝,这些年一直独居,虽然身世不济,却勤勉好学,踏实能干,是个可靠之人。 一路打听找到傅廉之的家,敲了许久门都没有人来开门,黎青蒲都怀疑他是不是早走了,就在她和宛冬要走时,门终于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子,他面色憔悴,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他看着她们,“你们找谁?” 第40章 相助2 黎青蒲反应了一会儿赶紧问道“你是傅廉之傅公子吗?” 傅廉之看着二人,疑惑不解,“是。” 黎青蒲掏出用帕子包住的玉佩,展开在他眼前,“这是赵姑娘托我来给……” 话还没说完,玉佩被他拿了过去,他看着玉佩迟迟拔不出眼,慢慢的眼眶竟红了起来。 这是他与妤儿的定情信物,如今却如两人一般,一分为二。 “她过得好吗?” 看着他又期盼又试探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再想起赵才人心如死灰的模样,黎青蒲心中也跟着难受极了。 她该如何回答…… 她困在王府中饱受思念之苦,还要忍受萧延珩的欺辱折磨,又岂会过得好。 可这些话,对着眼前这个男子,她说不出口。 黎青蒲脸上藏不住事,傅廉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明了。 “她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要你离开长阳。” 傅廉之凄楚的笑了笑,轻轻摇头,“我不会走的,我若走了,把她远远的抛在京城,岂还能算得上是个男人?” “让你走就是她的意思,并不是让你抛下她。” 她的话傅廉之不为所动,只是小心的把玉佩收好,“两位请回吧。” 见状,黎青蒲赶紧拦住他,“启王殿下已经在查你了,他若知道你的存在,会让你有性命之忧。” 傅廉之停住脚步,看向她的眼眸轻颤,满脸悲怆,“她在那里受尽苦楚,我却跑的远远的,我又如何对得住她!与其活着受折磨,不如让我死了痛快!” “你死了倒是痛快了,你让她在王府中如何自处?要让她内疚一辈子吗?” 黎青蒲的话让他痛彻心扉,黎青蒲接着道,“为了让她在王府中过得安心一些,你该离开的,若不然,她时时挂念,才会更过得更难。” 傅廉之没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步向家中走去,在掩门的前一刻,黎青蒲道,“你尽快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便来接你离开。” 扶着门的手显然一顿,然后慢慢关上。 宛冬看着她,皱起眉头,“小姐,你怎么揽下这种差事。” 黎青蒲没回答。 为什么答应?她可怜赵才人与傅廉之的遭遇,痛恨启王的强权霸道。 萧延觐对她说过,若用怜悯的目光看世界事是看不完的,没有能力便改变不了什么。可此事她可以帮忙,也帮得上忙,为何不帮。 仅仅这一件事她若是冷眼旁观,若傅廉之因此丧命,那她作为一个知情者,与萧延珩又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宛冬担心的看着她,最终点点头。 不知者无罪,就算她因此事被人恶意针对,只要萧延觐不知道没参与,或许就不会牵连他。 看着紧闭的门,宛冬问道,“小姐,他明天会离开吗?” 这问题黎青蒲也不知道,她道,“我答应赵才人了,由不得他。” 宛冬无奈叹气。小姐从小到大真的是都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性子。两年前敢救一个在京城受剑伤的陌生男子回家,如今又敢帮赵才人的旧情人出逃,小事更是多的数不过来。希望小姐的一片善心不会害了她。 回到府上时,天都黑了。 萧延觐见她回来这么晚,便问去哪了? “畅音阁听曲了,一时忘了时间,回来晚了。” 胡诌了个理由糊弄,看着她的表情,萧延觐微微沉思,心存疑虑。 “听的什么曲?” “梅花三弄。”也不知为何,到嘴边就吐出了这个曲名,其实她没听过。 怕萧延觐再问下去,黎青蒲赶紧道,“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拉着宛冬溜了。 萧延觐转头看向两人背影,微微拧眉。 第二天,天一亮,黎青蒲便出城去了。 到了傅廉之家中时,门是开着的,黎青蒲立即跑进去,却见家中一片凌乱。 很显然,傅廉之被抓走了。 宛冬急问怎么办。黎青蒲追出门外,看着地下马蹄印迹,思虑片刻,接着上手去解套着马车上的马。 宛冬知道她想干什么,赶紧拦住她,“小姐,你不能去追。” 黎青蒲自顾自的解开,一鼓作气骑上马就追去。宛冬在后面追着大喊,还是没叫住她。 还好村子里的地都是土地,沿着马蹄一路追去,正是进城的路。 一定是启王,是他抓了傅廉之。 追了一路,终在快进城的时候追上了。 “站住!放了他!” 领头的人她没见过,不过清一色的装扮,行兵有素,一看便是王府上出来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绑架百姓。” 领头人审量着她,不识她身份,也懒得与她多纠缠,向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神,便要带着傅廉之走。 “不许走!我是启王妃的人,这个人沈妃要见。” 话一落,几人皆停下面面相觑。 沈妃是启王府的正妃,沈国公的嫡孙女,身份尊贵,在启王府还是有话语权的。听到黎青蒲说自己是沈妃的人,几个人心中存疑但也不敢全然不信。 领头人先开口道,“既然是沈妃的人,反正是要将他带回启王府的,不如一同入府,送到启王殿下和沈王妃面前,由二人决断,何必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争执。” “你觉得沈妃会让这个人进启王府吗?”黎青蒲佯装淡定的说出来,手心却冒出汗。 僵持片刻,领头人道“我只听命于启王殿下,得罪了。” 说完其中一人向她走来,黎青蒲骑着马慢慢向后退。 此时,忽然三支长箭穿云而来,几人慌忙闪躲。带着傅廉之的那人警惕看着四周,目光又看向黎青蒲,眼眸眯了眯,带着危险的气息。 “你究竟是谁?” 黎青蒲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这箭是何人射出。 正在众人疑惑时,一个蒙着面的玄衣男子驾马而来,他拉起长弓,又是三支箭射出。其箭法精准,将其中三人射下马。 此时,领头人想赶紧离开,男子追了上去,用长弓挥去,黎青蒲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便将那人打下马。 男子一把将傅廉之拉到自己马上,调转马头,路过黎青蒲时,顺手拉起她的马绳,带她一起迅速离开。 此时,黎青蒲认出,是萧延觐。 第41章 责备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萧延觐下马,把傅廉之随意的扔在地上,又扶着她下来。他一把扯下面罩,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黎青蒲被他看的心虚又胆怯,“我……”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冷言问道。 “我想救他。” “为何不和我商量?” “与启王府有关,我不想连累你。” 萧延觐皱着眉头,看了她半天却是无可奈何,“我惹出的事比你麻烦多了,就这点小事你何至于怕连累我。就是你真是胆大妄为啊,在安阶山顶撞萧延珩就算了,回来京城还敢自己惹他,你真当他是个好人啊?如果今日不是我,你该如何收场?” 黎青蒲低下头,无话可说,确实是她鲁莽草率了。 她没想到,萧延珩这么快就找到了傅廉之,她此次出来,只想把他送出长阳,没预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如果他没有来,她也不知道会怎样。 看她低着头不再说话,萧延觐也不再一昧的责备,“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 听他松了口,黎青蒲赶紧点头,“好。” “那现在怎么办?”黎青蒲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傅廉之问道。 萧延觐还没消气,不想理他,蹲下身子给他解开穴道。 傅廉之咳了几声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两人,混沌的大脑慢慢理清思绪,他被一群人打晕带走,是她救了自己。 可他……傅廉之垂眸,手紧紧攥住,心中隐隐失落。 是不是,他差点就能见到她了? “你快回去收拾东西,我即刻送你出城。”萧延觐道。 傅廉之苦笑,“谁让你们救我了。” 此话一出,萧延觐接着恼了,黎青蒲那么不顾安危的帮他,却换来这么一句。 “你真想死自己死了就是,又要苟活于世,又不舍得,装出一副样子给谁看。”萧延觐才不像黎青蒲的好言好语,直接冷言相向。 傅廉之看向他,双眸通红,“我只想见她一面,有错吗?” 他与赵才人的旧事,萧延觐也让张桓查明,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萧延觐看着他冷笑,“她身陷囹圄还是一心想护你周全,你看似这般深情,却全然不顾她的处境,还妄想见她一面,见了又如何?你死而无憾,她却要背负你死了的内疚,还要因此被她的夫君猜忌苛待,这就是你对她的情意?” 这番话说的让他垮塌,傅廉之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我……” “只有离开,才会让她好过一些。”萧延觐直言打断他的话,“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萧延珩若是发觉,会很快派人追来,再跑就不容易了。” 见他还是恍惚的坐在地上,满脸痛苦悲怆。萧延觐一把拉起他就走,黎青蒲也赶紧跟上。 果不其然,启王的人回到京城禀告此事,萧延珩很快就察觉出异常,便赶紧加派人去追。 萧延觐多找了几辆马车,分路而行,掩人耳目,也特意安排了张桓乔装打扮护送他离开,而他与黎青蒲共乘一辆马车。 坐在马车上,萧延觐还是一脸怒意的看着她,都快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你要把他送哪去?”黎青蒲受不了这目光,便开口问道。 “你不必知道。” 黎青蒲吃瘪,但既然是萧延觐出手相助,她自然是可以放下心。 “此事,做到这里便够了,不许再多管了,回京后也不要去见赵才人。” 赵才人身份低微,没有可靠之人,她一个外人的帮助,终究也是帮不了多少。答应她的已经做到了,心中也算踏实一点了。 她自然不能回去再见赵才人,再多余的见面,帮不了她也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我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路,忽然马车猛的颠簸,黎青蒲惊呼一声,一下子摔下座位,颇有些狼狈的跪在马车上。 外面似有打斗声传来,萧延觐一把将她拉起,自己冲出马车。 “殿下!”黎青蒲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声,未见他回头,马车门帘落下,接着刀剑相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黎青蒲连忙跟上去,只见眼前,萧延觐与四个黑衣陷入打斗中。此时他也不管伤势如何,只顾全力应对。 刀光剑影下,看的黎青蒲心惊胆战,生怕萧延觐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所伤。 利落的身姿在四人中辗转,玄色的衣诀在日光下反出浅光,一瞬而过,眼花缭乱。几招过后,黑衣人皆被打退,萧延觐踉跄一步捂住肩头,黎青蒲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 他脸上带着肃意,眉间隐隐的皱着,黎青蒲看着他捂住的肩头,渗出了血。 黎青蒲心中似乎一沉,她再看向那四个黑衣人时,顿时感觉紧张害怕起来。 刀刃在耀眼的日光下泛出锋利的光矢,黑衣人将手中的刀向他掷来,刀光印在她眼中越来越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黎青蒲立即抱住他挡在他前面。 “殿下小心!” 她突来的拥抱让两人向后退了一步,刀刃贴着她的发间飞过,只感到头上发髻松开,一枚珠钗被刀刃削断,掉落在地上,珠子散落了一地。 听到这个称呼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即立刻迅速撤离。 寂静的小道上,树叶随风摇曳,晃着地上的影来来去去。萧延觐定定的看着她,如同时间静止一般。 忽然他一把将她推开,“你疯了?不要命了?” 原本寂静的四周,被他这么一喊,吓的黎青蒲哆嗦了一下,她拧眉,“你识不识好歹!我救了你啊!” “我不用你救!” 他看起来很气恼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以往,黎青蒲愣愣的看着他,一时没意识到他的恼怒从何而来。 被她这样看着,萧延觐抿了抿嘴,才意识到方才失态。 “季妃娘娘说的真对,你们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人不懂得如何疼人,连关心都是这种语气。” 萧延觐微愣,见她扬眉笑了笑,“还好我善解人意,知道你的用意。” 萧延觐皱眉叹气,一副无奈样看着她,“你还笑,刚才吓死我了,那刀可是差一点就要了你命。” “我说了嘛,我会武功,伤不到我的。” 萧延觐白了她一眼,看着她长发散落,想为她固起,地上的珠花簪子已被斩成两半,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却被她握住,她看着他的手,萧延觐也才发觉,上面染着血。对了,刚才他用这只手捂住了肩膀。 “你的伤……” 萧延觐反握住她的手,“走吧,先回府上再说。” 黎青蒲嗯了一声,两人上马就往府上回,不敢多耽搁一刻。 肩上的伤是有点疼,不过他却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今日不是黄道吉日,不适宜出门。 第42章 疤痕 回府上黎青蒲赶紧叫来大夫,萧延觐脱下衣服,包扎的伤口已经裂开,比刚受伤时看起来还厉害,流了不少血。 黎青蒲守在他一旁,看着他赤裸着上身,上面的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 其中,在他胸口上的一道疤深深印在她眼中,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像被堵住,又像有什么东西涌出来。 她慢慢向他走近,想看清那道疤,越看清眼前却越见的模糊。 等萧延觐看见她这副模样,她已经走到眼前,不知道停留了多久。 有那么吓人吗?她怎么哭成这样。 萧延觐皱了皱眉,“张桓,把她弄出去。” 张桓闻言立即挡在黎青蒲眼前,“屋里血腥,黎妃还是出去吧。” 黎青蒲哪还能听进他的话,满脑子都是以前往事种种。 那道疤……是那道疤。 那一年,他们初遇,他身受重伤,被她所救,也正因如此,才与他结缘。 已经过了两年了,那伤也结成疤。 她就知道,他一定是林聿,她一直都知道。 过往的种种浮现眼前,他当初的话也在耳边回荡,连绵不绝…… ‘蒲儿,你愿意等我吗?’ ‘反正我早晚都要娶你,不如提前尝尝甜头。’ ‘我林聿定不负此生之约,待我眼下事情平了,便风光下聘,将你明媒正娶回府上,做我的妻。我此时之言,日月为鉴,天地为证,绝不违誓,若我食言,便孤独一生,无依终老……’ “王爷就按老夫给开的方子吃上五日,这几日里好生休养,别动武运劲,方能好的快些。” 萧延觐嗯了一声,“知道了,退下吧。” 他拾起一旁的衣裳穿上,黎青蒲却忽然伸手落在他胸前的疤痕上,萧延觐此时忽然不再疑惑,他明白,她又把自己当成旧人了。 黎青蒲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她的思绪已然回到两年前,他还是林聿的样子。 她的林聿,承诺她一生的林聿啊…… 泪眼朦胧,她轻轻眨了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抬头看着这张林聿的脸,泪更是止不住了。她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 其实她一直都坚信,萧延觐就是林聿,可当看着他当初的伤疤时,看着真正属于林聿的印记时,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激动难过。 她没有认错,他就是林聿。 林聿,你骗了我,你食言了,你明明就在京城中,却偏偏不来找我。 她哭的泣不成声,萧延觐想伸手拍拍她却还是收回了手。只是说了句,“我不是他。” “你当真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啜泣中,黎青蒲问道。 萧延觐一脸疑惑,他低头看着黎青蒲,“记得什么?” 黎青蒲抬起头,哭红的一双眼紧紧看着他,“你这伤是在哪受的?” 萧延觐冷静道,“我的伤是在西境受的。我身上每一处疤,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并不是你所想的。” 黎青蒲摇头,“不是的……” “什么?”萧延觐低头看着她,“不是什么?” 不是西境,不是战场,也不是你领军的时候……是两年前的长阳城…… 她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萧延觐以为她是记起与自己相似的人而难过,却不知道她更是难过他忘了林聿,忘了自己。 想到她为了别人哭成这样,萧延觐心里忽然有些别扭。 “他叫什么名字?” 黎青蒲沉默片刻,她抬头看向他,字字清晰,“林聿。” 萧延觐整个人一僵,他看着黎青蒲,忽然觉得好熟悉,却是说不清哪里的熟悉。 林聿…… 林聿…… 他一定听过这个人,可细细回忆,脑子里却记不起一点有关这个人的事。 黎青蒲期盼的看着他,“你记得了对不对?” 萧延觐回神,她此时的这种神情有些刺眼,让他莫名的有些恼意,他把她推开,“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人。” 心中唯有的一点希望被他浇灭,她恍惚一下,失落涌上心头。 他真真切切的忘了,他们最初许下的一生,再也不会有了。 或许吧,天意弄人。兜兜转转,终究是他,而那个林聿,只能存在她的回忆里了,如同黄粱一梦。 萧延觐整理好衣服,站起来走到桌案前倒了一杯热水,热气徐徐而生,让他不得不先放下。 “你走吧。” 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的清楚那有些冷清的声音。 “你的伤……” “你又不是医者,在这守着又能如何。回去想你的心上人吧,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我没有想什么心上人。” 萧延觐轻轻一笑,回头看向她,“那林聿又是谁?” 迎着他的目光,黎青蒲道,“我若说,林聿就是你呢。” 萧延觐微微一愣,他皱眉,“荒谬!” 想起他们大婚那日,她也是这副模样,那个林聿和他很像吧,不然她怎会三番两次如此失态。 黎青蒲泪眼朦胧,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你就一点都不记得吗?黎府、阿庙山、小巷中的酒馆、还有那枚狼牙……这些你都一点也想起不来吗?” 原本这些听起来陌生的东西,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他听的有些心颤。 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听来会这般难受…… 萧延觐深深拧眉,“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终究是不记得了。 明明是他许下的承诺,如今他却说荒谬。亏她等了他那么久,到底林聿还是负了她。 侍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王爷,药熬好了。” “放下吧。” “是。” 侍女将药放在桌子上,深色药汁散着苦味,不用尝也知道不好喝。 萧延觐看着药迟迟不动,黎青蒲知道,他不愿吃苦药,以前他是林聿的时候就是这样。 左右都得喝的,萧延觐端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他放下药碗,眉头皱的紧紧的,说不出的苦相。 萧延觐将碗递给侍女,等侍女退下后,他起身走到她眼前,“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此时他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那般烦闷。 黎青蒲没有动弹,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他,久久她喃喃道,“以前,你也不爱喝这苦药……” 萧延觐拧眉,“你既然已经嫁给我,又何必对往事故人念念不忘?我从大婚当晚就与你说过,不要再记着你的那些旧事,你为何偏偏不听?” “可我念着的人……是你啊!” “你我之前从未见过!何来如此?”他忍不住喊道。 听到他这些话,眼泪就不停的往下掉,她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不过却想象得到。 他在气,在怒,可他不该这样的,是他亏欠了自己,是他该与自己解释,为何当初没去找她,为何又忘了她! 难道当初他的誓言,只是随口说说,就那么无关紧要,就可以无谓的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吗? 萧延觐转身负手不再看她,“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第43章 他走了 黎青蒲沉默了一会,又或者是许久,她微微欠身,“是。” 看她离开,萧延觐揉了揉眉心,热水渐温,他端起来喝了几口,冲下口中余留的药味。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像是一团线打了结,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他扬声一唤,“张桓!” 张桓闻声走进来,“殿下。” 萧延觐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杯盏上迟迟不动,张桓问道,“殿下,你的伤?” 萧延觐沉默了一会儿,“说来话长了。” “傅廉之一路平安送出长阳了?” “是,按照殿下说的路,一路上无人阻拦。” 萧延觐点点头,“我在京城中没什么耳目,身边消息容易让人打听了去,你多留意一下府上的人,别让什么鱼龙混杂的人混在其中。” “是。” “我受伤的事估计是瞒不住了,萧延珩应该已经知道,明日上朝肯定得找我麻烦,指不定就把我派哪去了。” “殿下与启王的人交过手了?” 萧延觐轻嗯一声,张桓担忧道,“那殿下明日还得万分小心才是。” “嗯。”他了了回答一声,眼眸微垂。 张桓见他还没发话让他退下,便问,“殿下还有什么事?” 萧延觐思量一会儿,他看向张桓,“两年前我出战北境之前发生过什么?” 张桓微愣,他想了想,“两年前殿下攻退丹辽大获全胜,殿下您知道此事蹊跷,便西境赶回来查明真相,最后查到徐升和八殿下暗中勾结丹辽。过了几个月,北境晋城失守,陛下便派殿下前去收复。殿下,这些您不都知道了吗?” 萧延觐没说话,他又问,“我从西境归来时受伤了吗?” “殿下曾败于云嗤王,受过伤。” “这我记得……” 他实在想不通,黎青蒲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就算他忘了,他身边人总该记得吧,可不止是他,张桓也不曾记得她口中所说的事情。 “你听说过林聿这个人吗?” 张桓思索一会,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可知我在京城时可与黎府打过交道?” “没有吧,黎府黎大人是启王殿下手下的人,殿下怎么会与黎府打交道。” 萧延觐不再说话,张桓试探问道,“殿下,用不用属下去查查?” 萧延觐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想,大概那林聿与他有几分相似吧,这才让她认错了人。 想来烦闷,萧延觐摆了摆手示意张桓退下。明明深夜,却了无睡意,看来今晚是睡不好了。 黎青蒲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从看到他伤疤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没停过。 抬头张望,屋顶上仿佛看到了是当初他俩坐在上面饮酒的时候,他们谈笑风生,开怀畅饮。 多么好的回忆,竟成了她一个人的回忆。 林聿……林聿,还是该叫你萧延觐,不论你叫什么,当初的誓言便那般轻率吗?若你做不到,何必许诺呢? 脚下踉跄一下,颇有些狼狈的摔倒在地,本就难过,心中委屈,试着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干脆坐在地上就哭。 路过的下人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她,连拖带拽的把她送回去。 宛冬一见,惊吓得不得了,什么事也顾不上了,在她耳旁问左问右,可她现在哪顾得和她说,早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宛冬急得不行,说着就得去给请大夫瞧瞧。黎青蒲拦住她,继续趴在床上啜泣。 她这一晚上没睡好,宛冬也是在门前守了一夜。 第二天进去的时候,她还是和昨晚一样,没换衣裳没梳洗,就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凑近了一看,脸上还带着眼泪,估计也没做到什么好梦。 上朝时,果不其然,蓼州延昌县一带遇流寇作乱,惹得四周民不聊生,萧延珩几句话,就将这差事合情合理的安在了萧延觐身上,且让他毫无拒绝的理由。 萧延觐送走了他要找的人,此事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萧延珩也没法挑明,只能咽下这口气,然后再从别的地方报复。 昨日听手下回来传的话,说那女子叫男子殿下,而且男子还受了伤,他便猜出那是萧延觐。 再回想那日宫中设宴,萧延觐和萧延承沆瀣一气,不想让太医诊治,就是为了藏伤。 既然他萧延觐能忍痛,就让他带伤出去,延昌的流寇可不是好对付的。 今日的事萧延觐也大概料到了,这种苦差事总是避不开。 父皇令他即日出发,不得耽搁,草草的回府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启程去了。 离府前,张桓问用不用知会黎妃一声,萧延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算了。 想来他何去何从,黎青蒲也不会在意,她心中惦念的始终是她那情郎罢了。 长鞭一甩,策马扬长而去,暂别了京城。 这偌大的长阳城,终不是能让他欢喜的地方。 “萧延觐走了?” 安茹被她的惊呼声吓得一颤,她皱眉看向她,颇有些嫌弃,“你自家夫君出门了,你这个为人妻的竟然不知?” 黎青蒲垂眸,“他没告诉我……” 安茹低下头端详起她,黎青蒲压根没发觉,满脑子都是昨日的事,她想,萧延觐不会再理她了,在他眼里,她大概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子。 至于他,就算一个人再记性不好,也不会忘得一干二净吧,如果说是装的,也装的太像了些,还是此事另有蹊跷? 黎青蒲摇摇头,轻轻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当初不是早就想好了,把他当做一个新人相处,怎么又转回来了呢? 是她昨日太失控了,那个伤疤好像是她扰乱情绪的开关,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安茹一把拉起她来,“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黎青蒲一愣,她摇摇头。 安茹看她没精打采的,更是疑惑,“不可能,你看你这副样子,肯定是被欺负了。” “没有……” 见她失落,安茹想了想安慰道,“你别多想,王兄他一直都这样,不受他人管束,他有时远去,连父皇都不报备呢。” 这不一样。 他大概不会再理她了。 第44章 去找他 “他去哪了?” “延昌。”安茹叹气,“延觐哥哥真是够笨的,每次都被三哥支配上苦差事,以前就算了,这次延觐哥哥带着伤,还得去平流寇。父皇也是,那些疼苦五哥的话从来都只是口上说说,到头这种危险的事不都还是交给五哥了。” 安茹这话一说完,黎青蒲就更沉默了,她忽然起身,安茹吓得一愣,“你干嘛?” “我要去找他。” 安茹皱眉看着她,“你这人,怎么这么说风就是雨的,一点都不稳重。”说完她又笑了笑,“不过,像我!” 看着外面的日头,还是午时,时间不等人,她得赶紧出发,黎青蒲跑回屋里就开始收拾东西。 安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匆匆忙忙的样子,自个倚在门框上出神。 五嫂嫂想五哥哥就可以去延昌找他,那她想吴飞仪为什么就不能去酆确山找他呢。 想法越来的强烈,她忽然开怀一笑,拉住黎青蒲的手,“五嫂嫂,谢谢你。” 说完她大步跑走,黎青蒲不明所以得看着她,想不出她有什么鬼主意。 不过现在她也没空管她做什么了,眼下还是赶紧出发,去找萧延觐。 既然心里放不下,就一定要见到他。 宛冬是个胆小的人,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得去延昌找萧延觐,非吓着她不可,黎青蒲想了想,提笔书信一封,就说与安茹出去玩耍几天,就在长阳城周边,不会走远。 趁宛冬准备午饭的空,她就赶紧偷偷跑了。等宛冬看着信的时候,她已经跑出长阳城了。 骑着马一路向南,当策马奔腾在宽广的路上时,黎青蒲多少有些明白萧延觐所说的话了,他爱的西境,也如同这般畅快自在吧。 这算起来是她头一次出远门,买马的时候老马夫和她说,出了城门一路向南,不到傍晚就能到平邵了,之后再赶两三天路,就能到延昌。 大概是她不会驾马吧,一路也没停歇,日头都快落了,她都没到平邵。 看着夜幕将至,黎青蒲惆怅的叹气,难道她要露宿街边了?想了想不成,便又赶紧赶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到了一个镇子上,镇子不怎么热闹,街上就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路边上有一家面馆,本来还没觉得怎样,一走近了闻味,就觉得饿了。 也是,本来中午就没吃饭,偷偷跑出来,这都傍晚了,不饿才怪。 黎青蒲要了一大碗面,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开吃了。 要说这面还真不如京城里的小吃好吃,一点肉腥不见,青菜放了寥寥几根,要不是又饿又累,她一定到了平邵再大吃大喝。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面馆老板和一位客官的说话声,一开始黎青蒲没怎么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黎青蒲凑过去听了听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客官吃了碗面不给钱,让老板拦住了。 见那客官穿着干净板正,仪表堂堂,不像个赖账的人,再说了,就这么一碗面才多钱,何至于吵起来。 其实吵也多半是老板在吵,那客官见似无奈的样子,此时又好像颇有不悦,那张俊俏的脸是越来越黑。 黎青蒲拾起包袱背上,走上前,把手上银两往桌上一拍,“两碗面,不用找了。” 此时,众人目光皆看向她,黎青蒲内心忽然窃喜,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光芒万丈了般。 老板看了看她的桌子,对他儿子喊道,“六子,再上一碗面给这位小兄弟。” 黎青蒲一愣,她连忙摆手,“哎,不是不是,那两碗是给这位公子付的。” 见状老板来回端详了端详两位,接着换了一副面孔,拾起桌子上的碎银子,笑道,“好嘞,那两位客官常来啊。” 黎青蒲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等人散了,身边男子道,“多谢小兄弟援手相助,不知小兄弟可有空在这等候片刻,在下回去取上银两,奉还给您。” 黎青蒲摆了摆手,“不必了,就当是交个朋友,一碗面可一点都不亏。” 那人笑了笑,“小兄弟叫什么?” “黎青……堂。” 行色匆匆的,只想得换一身男装,连名字都没想,就委屈哥哥,先借他的名字一用。 “你呢?” “齐煜。” 黎青蒲点了点头笑道,“齐煜,我记住了。现下正有事,得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 “那好,后会有期。”,齐煜轻轻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刚走两步,黎青蒲又折回来,她看着齐煜问,“这是平邵吗?延昌怎么走?” 齐煜眉头轻轻一皱,“平邵?这不是。” “啊?” 黎青蒲顿时愣住,难怪啊难怪,她走了整整一下午,说不到傍晚能到平邵,这都天黑了她才见到一个镇子,就说是不对劲!原来是走错了! “这是哪啊?” “贯阳,不过离平邵也不算远。” 黎青蒲叹气,听到这种消息,心里顿时没劲了。 “你要去延昌?” “嗯……” 齐煜皱了皱眉,“延昌这一阵可乱的很啊,你去那里做什么?” 黎青蒲慢悠悠的走到路边去牵马,心不在焉的道,“找我夫君。” 闻言齐煜抿了抿嘴,他无语道,“姑娘,你在女扮男装啊,能不能认真点?” 黎青蒲一愣,赶紧捂住嘴,止步看向齐煜,“说错了说错了,找我娘子。” 齐煜失笑,伸手帮她解开拴着的马,“你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嗯。” “第一次出门就敢一个人往延昌去,不怕让土匪把你绑了去?” 听他这话,多半是在笑话她,话说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刚替他付钱时还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现在就来打趣她。 黎青蒲心想,土匪才不绑她,要绑也是绑他这样的白面小生,俊的和朵花似的,拖到土匪窝里做小相公。 黎青蒲摸了摸马儿,四周看了看,“不和你说了,天色已晚,我得先走了。” 奔波了大半天,可得好生休息一晚,没走几步,齐煜在她身后喊道,“这小镇子里可没客栈,找不到地方歇脚。” 黎青蒲扭头看向他,“那你住哪啊?” 齐煜挑眉,“信我吗?敢不敢跟我走?” 听到这种话黎青蒲还是犹豫了一会儿,虽然他看起来倒是个正人君子,但人不可貌相,万一吃了亏她也打不过他,岂不是白白受委屈了。 可若当真没地方可去,她一个姑娘家,露宿街头,听起来也不像是安全的样子啊。 在她犹豫不决时,齐煜道,“姑娘有恩于我,我自然不会加害姑娘,请姑娘宽心。” 黎青蒲偷偷摸了摸包袱里吴飞仪送给她的那把小弯刀,她昂首挺胸,做出毫无畏惧的模样,扬声说道,“那有劳公子带路了。” 齐煜笑了笑,“姑娘请。” 第45章 借住 走出主街道,小道上黑漆漆的,黎青蒲难免有些心生怯意,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齐煜,“齐公子,你家住这?” 齐煜摇头,“不,我另有去向,只是行经于此,算起来应该不比你早几个时辰。” 黎青蒲一愣,她停步,“那你这是要上哪去?” 看着她一脸防备的样,齐煜低头失笑,“黄昏时我来到这,本想找家客栈住下,围着这镇子走了一大圈,都没见得有客栈。可这一大圈也没白转,无意发现后街上有一家独僻的院子,见那锁已旧的生锈,看似无人居住,便冒昧进去看了看。大概家主出远门了吧,里面一切都好,就只是蒙上了一层尘土,我们稍稍打扫,借住一晚,好歹不用露宿街头。” 听他说的有条有理,不像骗人。让人心中松快了一些。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们捡了个便宜。” 齐煜微微挑眉,“这么说也对。” 镇子不大,很快便走到了后街。 那院子上着锁,看这院墙也不高,黎青蒲把马拴到一旁,撸了撸袖子,看向齐煜,“爬吗?” “不必那么麻烦。”他走过来看着她,“冒犯了。” 黎青蒲疑惑,月夜下,只见他伸手一下子揽住她的腰,接着一跃而起,三下两下就翻进了院子。 落地后,黎青蒲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少侠,你们轻功得学多久啊?你看我有没有资质?” 齐煜打量了她一番,“姑娘可能不行。” “为什么?” 齐煜笑了笑没回答,他迈步向屋子里走去。 烛台蜡烛依在,他吹了吹上面覆着的一层土,然后点着。黎青蒲也将其他几支蜡烛点上,屋里顿时亮堂许多。 显然,这屋里头只有一张床,两人眼巴巴的看着,谁也没开口。 最终还是耗不过她,齐煜道,“姑娘劳累一天,晚上便睡在榻上吧。” 齐煜本以为她还会推辞一番,黎青蒲却笑了笑,“那好。” 罢了罢了,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与姑娘计较,况且他行走在外,多数不都是粗衣粝食。 黎青蒲放下东西,好歹的清理收拾一下,就躺下歇着了。 尽管如此,一晚上睡得也不舒坦,辗转反侧,做了一晚上梦。 第二天醒的很早,屋里已经不见齐煜身影,院子里有些动静,黎青蒲走出去,看见齐煜正在从井里打水。 齐煜回头看了她一眼,“你醒了。” “嗯” “洗把脸吧,水有些凉,将就一下。” 黎青蒲也不挑剔,接过来就用,洗了洗脸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齐煜看着她,昨天夜里未经细看,此时的她,不理妆容,耳边的发梢上带着水珠,却仍是肤白貌美,清丽可人。 “黎姑娘从京城来?” 黎青蒲看向他,惊喜道,“你怎么知道?你也是?” 齐煜摇头,“我不是。” “那你是?” 齐煜低头想了想,“楚国。” 黎青蒲惊呼,“你是楚国人?” 见她如此惊讶,齐煜有些奇怪,“嗯,怎么了?” 黎青蒲笑道,“我头一次见楚国人,原来大家都是一般模样,别无二致。” 齐煜失笑,“难道姑娘以前以为,楚国人都是三头六臂?” 黎青蒲俏皮的撇了撇嘴,一边理发髻一边问道,“那你要去哪啊?” “陆昌。” 黎青蒲虽是自小活在壃国,但对壃国境内各地实在不了解,陆昌她倒听说过,只知道是个离京城有些远的地方,其他的一概不知。 看她游丝的神情,齐煜也大概知道了,他道,“陆昌在延昌西边,是临界,你我可以同行。”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她又不晓得路怎么走,正好可以让他带路。 想来也是好笑,她一个自小在壃国长大的人,出门时却要一个楚国人来领路,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可不得笑话她。 “壃国之大,地境尚多,黎姑娘未出过远门,不知道去路怎么走实乃常理之中,不必介怀。” 齐煜可真是一个细心的人,她想什么他都可一眼参透,还出言劝慰,真是让人心中宽慰。 黎青蒲爽朗的笑了笑,“那就有劳齐公子带路了,这外面我虽不熟,可京城我熟悉的很,你若是有空,一定得去京城里玩,到时候去找我,我请你听最好听的曲儿,喝最好喝的酒。” 齐煜点头,“那黎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黎青蒲才记起来,她当时说的不是自个的名字,可齐煜又怎么猜到她不是说的实话呢。 看着齐煜温和的笑着,她想,大概是她破绽太多,又恰巧齐煜太聪明了吧。 “黎青蒲。” 这样听来顺耳多了。 借宿一晚,又将一切理回原样,看着齐煜手上多出的行囊,黎青蒲想,看来昨天他早将行囊放在了这里,才以至于出门吃饭不能付钱了吧。 有了齐煜带路,便顺畅了许多。 可天有不测风云,行至下午突然下起雨,骤雨来的这般突然,让人无处躲藏。 齐煜骑着马四周张望,往前走了走,回头对她喊道,“前面好像有个茅草屋,我们快进去躲躲。” 雨幕中让人睁不开眼,茅草屋她是没看见,就一股脑的跟着齐煜后面走。 马蹄溅落水花的声音起起落落,在雨中奔驰了一会儿,齐煜停下,他利落的下马,然后扶着黎青蒲下来。 “快进去!” 他推搡黎青蒲躲进屋里,然后将马牵到一旁的棚子里拴好。 外面大雨声依旧不绝于耳,齐煜埋头跑进来,和他同行这时间里,她头一次见齐煜这么个狼狈样。 黎青蒲低头看了看自己,也大致知道了自己的模样。 还好她没上妆,要不然岂不是湿成女鬼了。 “晌午时还晴空万里,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齐煜脱下斗篷拧了拧雨水。 他四周看了看,捡起地上几根粗树枝支在角落里,把衣服晾上。 屋顶漏雨,地上也都是水,他叹气一声,看着黎青蒲,“算我们倒霉,这里柴草都湿了,生不起火了。” 黎青蒲将包袱里的衣裳一一拿出来拧干,学着齐煜的样子晾干。 齐煜看着她摊开的包袱,除去衣裳,里面还有一把小弯刀。 第46章 生病了 他蹲下身子拿起来端详,拔出刀鞘,刀上印着精美的纹路,边上还镶着鎏金纹,看起来极其精致,“黎姑娘这弯刀从何而来?看起来是件稀罕物。” 黎青蒲得意一笑,“好友相赠。” 齐煜看着弯刀,惋惜的摇了摇头,“这种做工制出来的小弯刀,应该是摆在殿中供人欣赏的艺品,又或者是收在囊中的藏品,却被你拿来防身用。” “做的再漂亮也就是把利器,不用来防身还能做什么。” 黎青蒲拿过弯刀,来回看了看,从吴飞仪送给她后她还没怎么瞧过呢,是做工不错,但当真有他说的那么好? “那我要是卖出去,能卖多少银两啊?” “单看做工不知出自谁手,若是名匠所铸,价格便会高,不过看这手艺,买个几百两应该不成问题。”齐煜挑了挑眉,“怎么,姑娘打算变卖?” 看他饶有兴趣的样子,黎青蒲将弯刀放回刀鞘,好生收起来,“不卖。” 齐煜失笑。 外面雨势比方才小了些,但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天本就阴沉,没到傍晚却已经不见白日。 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黎青蒲看着外面,“我们今天不会要住在这了吧?” “大概是了。” 黎青蒲瘪嘴,“昨天将就一晚就算了,本以为今天能睡上好地方,没想到竟比昨天还差。” 齐煜叹气一声,“在外奔波本就不易,黎姑娘久居深院,身边有的是人相伴帮衬,初次出门确实会不习惯,可这世间多的是这般劳苦之人。” 或许是齐煜的声音有些疲惫吧,这些话听起来让人有些难过。 “你为什么会来壃国?” 齐煜看向她,她那双清明的眼睛里只有好奇,没有一点别的意图,他微微垂眸,“家中已无牵挂,空宅院落实在让人难以眷恋,便寻了各种理由四处游走,免得空落。” 黎青蒲一愣,她有些内疚道,“对不起,惹你想起些不开心的事。” 齐煜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夜色渐深,雨不知在何时停了,黎青蒲倚在墙边闭着眼休息,漏风的草屋让她冻醒过好几次,迷迷糊糊的拖过晾在角落里的衣裳披在身上。 见状,齐煜把晾干的斗篷给她盖上,他习惯了在外风餐露宿,这个姑娘可不行。 想想还有些好奇,她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过得舒服安逸的她这般追随,大概是她的性子所致吧,也许这次吃吃苦往后就老实了。 黎青蒲睡着了,不知道齐煜竟然还在她跟前端详过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吓得一晚上不敢睡。 这一晚,上半夜还冻得不行,下半夜却感觉身上火燎燎的,头也晕晕沉沉的,睁不动眼睛。 她想她这是生病了,一定是。 深夜过去,天色朦胧,终不再黑的彻底。 齐煜睡得浅,见她有些不对劲,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见她没有回应。他皱了皱眉,将手往她脸上一搭。 好烫! “黎姑娘?黎青蒲!” 感觉到推搡和呼喊,黎青蒲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一点神都没有,“嗯?怎么了?” 见她迷糊的样子,齐煜叹气,他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向外走去。骑上马就向附近城中飞奔而去。 感觉到颠簸,黎青蒲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发觉自己正依在齐煜怀中,他好生护着她,牢牢抓住马缰赶马。 黎青蒲动了动身子,想自己坐直,齐煜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别动。” 她也没什么力气,也懒得动弹了,就干脆窝在他怀里闭目休息,“要去哪啊?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听见她稀里糊涂嘟囔的话,齐煜忍不住失笑,都高烧了,还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带你看大夫。” “想来也是,猜你就没这样的胆量……” 齐煜无奈的轻叹,“别说话了,再忍忍,前面就是平邵了。” 黎青蒲也不知道他骑了多久,隐约好似睡了一觉,又好像没睡着。 只记得到了地方,齐煜把她抱进医馆里,接着就躺在舒坦的榻上了。 这都多久没有好好歇歇了,好怀念她在瑞王府的床榻,这时候宛冬应该熬好粥了吧,好想吃一碗,还想吃羹粉,或者让宛冬泡杯花茶喝,也该是极舒服的。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大夫和齐煜说的什么,等齐煜再叫醒她时,就是端着一碗汤药在她眼前了。 “能不喝吗?” 齐煜摇了摇头,“不烫了,喝吧。” 黎青蒲手搀着床想坐起来,齐煜赶紧放下药,先把她扶起来,见她坐稳后,把药递向她,“自己可以吗?” 黎青蒲点头接过来,“谢谢。” 看她还算听话,齐煜舒了口气,“没想到你体质这么弱,淋了场雨竟发起高烧,把我吓了一跳。” “我平常都很好的,从来不生病。” “你说你一个自小娇生惯养大小姐,不好好在京城待着,何必出来吃这些苦呢。” 黎青蒲撇嘴,还不是为了萧延觐,不然她怎么会偷偷跑出来。 药散着苦味,闻着就让人不喜欢,难怪萧延觐不愿意喝。 “别端详了,喝了吧。” 黎青蒲一憋气,端起碗全喝了下去。 “这药刚喝完,退烧还得一段时间,你先在这好好休息,我去拿回我们的行囊。” 黎青蒲看向他,“你没拿我们的行李啊?那我价值几百两的小弯刀呢?” 齐煜无语的看着她,“当时只顾着你了,哪里还来得及拿其他别的东西。”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吧,黎青蒲自行躺下,把头一扭,“那你去吧,我等着你。” 等他回来,她烧退的差不多了,又有劳大夫看了看,见没什么大事,两人就去医馆对面的客栈住下了。 齐煜说,这样隔着近,可以去医馆熬药,方便。 就这样又耽搁了一天,躺在床上没事想想萧延觐,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吃了吗?伤好些了吗?有没有想她? 肯定没有,他那么小心眼,生她的气就走的时候一声招呼也不打,可他气什么呢,林聿明明就是他。 明明才两三天没见,就想他了。 第47章 盛世下的作乱 晚上,齐煜端着饭菜到她眼前,“这一路都没好好吃过,我给你买了些好吃的,吃点吧。” 身体好的时候没好好吃,现在她哪有什么胃口,不过她倒是想念北梧居的羹粉,她抬头看向齐煜,眼巴巴的模样。 齐煜拧眉,“怎么了?没有喜欢吃的吗?” 这可不是京城啊,她再怎么馋,齐煜也不可能买来啊,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然后就不吃了。 齐煜轻叹,“多吃点才好啊。” 黎青蒲没有食欲,实在吃不下去。齐煜拿她没办法,只好依着她了。 “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需休养几日,这两天就先别着急赶路了,等病好些了在走吧。” “不行。”黎青蒲立即拒绝。 她不懂军事,不知道萧延觐剿匪平乱需要多长时间,若只需几天呢,等她病好了再走,万一萧延觐都回长阳城了呢,她岂不是白来一趟。 “为何?” 黎青蒲想了想,“我此行本就是为了寻人,又不是游山玩水,实在不想耽搁。” 见她这般笃定,大概又是劝不住。其实这事本就与他无关,她的去留是她的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想她能安康。 “你不必为我担忧的,我生病来得快去的也快,没事。”她笑了笑,精神显然比早上好了很多。 齐煜沉默了一会儿,他端起饭菜起身,“晚上好好歇息吧。” 说完他走了出去,给她关上门。 黎青蒲微微出神,他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这个齐煜还会卖关子了? 算了,管他同不同意,她是一定会走的。 这一晚睡得可是舒坦,一觉到了自然醒,等她起来收拾好,都快晌午了。 她急匆匆的出屋下楼,看见齐煜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摆了几样菜,还有一碗药。 他冲她招招手,待她过来坐下后,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吃完把药喝了。” 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次是真饿了,接过筷子就开始吃,还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不叫我啊,我都睡过头了。” “休息好了,才好继续赶路啊。”齐煜慢条斯理的吃着饭道。 黎青蒲一愣,她看向齐煜,才发现他身旁也放着行李。 他还是同意了。 “齐公子,你人真好。” 齐煜笑而不语,见她这么开心,他心中竟有些满足感。 这是到了平邵她第一次出门,终于见到个像样的城镇,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路边商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玩意,还有各种饭馆酒馆,香味阵阵飘出,要不是心中挂念着萧延觐,她一定要留下好好转转。 “你夫君是个什么样人?”走在街上,齐煜突然问起。 黎青蒲想了想,忍不住的轻笑,“他啊……英俊潇洒,有勇有谋,也很体贴细致,也很跳脱飞扬,脾气也好,不过他也有黑脸的时候,可也不会太久,总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世间竟有这般完美无缺的人?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黎青蒲摇头,“他也有缺点,记性不太好。” 齐煜皱了皱眉,看似有些疑惑,黎青蒲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延昌? 看着她的目光悠远,似乎早已期盼着见到她那夫君时的场面,人在心思早飘远了。 “要是快的话,明天天黑之前就能到。” 闻言,黎青蒲拉着马大步向前走去,“那赶紧走赶紧走。” “哎,不是说好先逛逛吗?” 黎青蒲回头看向他,“不了,下次吧。” 他是真好奇,她口中的那个夫君,是个怎样的人,让她这么痴迷。 拗不过她,只好和她一起走了。 这一赶,一直到晚上两人才停下。 齐煜领着她找了一个落脚的住处,这么赶了一天的路,竟觉得疲乏无力的。原本齐煜叫她放下东西下来吃饭,她却一躺下就睡着了。 齐煜又让店小二给送上去一些饭菜,等黎青蒲看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休息了一晚才觉得好饿,也不等热饭热菜了,就端起桌子上的凉饭,一股劲的吃了个饱。 这一顿可谓吃的极其不舒服,上午骑马走了没多久,胃里极不好受,下了马全吐了个干净。 齐煜皱眉,给她轻轻拍了拍后背,“你又没这般奔波过,非要这么着急赶路,身子肯定是要吃不消。” 黎青蒲难受的说不出话,见她吐完了,齐煜一把将她横抱起。 “你干嘛?哎?你不会是图谋了一路就等这一刻吧?别以为我这样就打不过你了。” 她不停地动弹,齐煜无奈叹气,“我要图谋,茅草屋那会儿就图谋了。前面有条小溪流,带过去漱漱口。” 黎青蒲一愣,有些尴尬,“那你放我下来,我自个走过去就行。” “这就到了。再说了,我就这样抱着又不会占什么便宜,你怕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男女有别,她还嫁为人妇,怎么能被个不熟悉的男子这么抱着。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齐煜停下脚步,颇为无奈的看着她,最终只得放她下来。黎青蒲悄悄看了他一眼,“谢谢。” 见她恍恍惚惚向溪边走去,齐煜摇了摇头,真是个犟人。 别的不说,就这一趟远门下来,她肯定是得掉秤。 看来不能急着赶路了,怕她还没见到萧延觐,就先累趴下了,到时候萧延觐一定会笑话她的。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带着伤长途跋涉,去到远离京城的延昌剿匪平乱,她以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奔赴在外这么辛苦,她以后再也不忤逆他了,他在外受苦受累,为国平难,回到府上自该是受人敬重。 “先歇会吧。” 黎青蒲接过齐煜手上递来的水壶,大口喝了几口,还呛的咳起来,齐煜给她拍着后背顺了顺,“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黎青蒲没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问,“延昌很乱吗?” 齐煜看着她,又低头笑了笑,真是山高皇帝远,延昌一带流寇不断,民不聊生,京城却繁华依旧,过得舒坦自在,连延昌乱不乱都不知道。 “乱,乱的很。” 同是壃国境内,为何区别如此之大,她自以为生在和平盛世,却不知只是生在和平的地方罢了。 第48章 盛世下的作乱2 “你的夫君为何在延昌?” 黎青蒲想了想,“他听闻延昌有流寇作乱,便去行侠仗义了。” 齐煜挑眉一笑,“京城子弟竟还有这般侠义之辈?” “当然,京城中人虽生在繁华,但却并非登徒浪子游手好闲。” 她话中还带了几分属于京城人的傲气,她这话并非只为自己辩驳,也是替家中哥哥们还有吴飞仪等人辩驳。 至于萧延觐,他不喜欢京城,也似乎不愿承认自个是京城中人,与旁人只道,他是从西境出来的。 其实她知道,他只是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关于皇宫里带给他的趣事,他每每提起来,也都是自在开怀。 一想到今天便可以见到萧延觐了,她也没觉得哪不舒服了,只觉得心里很开心。 萧延觐见到她该是怎样的反应啊,或许看在她千里迢迢来寻他的份上,就原谅她那日的失态了吧。 不过,这一天可比昨天慢了许多,齐煜告诉她不用急,今天下午肯定就能到延昌地界了。 延昌高山居多,走了一段四周环山的路,齐煜就告诉她,已经到延昌地界了。 在这里,几乎是山连山,不似京城般一马平川,她不太喜欢这种地方,总感觉一眼看不尽,不知往里去是好是坏。 难怪流寇会在这盘踞窝藏,在这隐隐大山中躲藏,实在不易被人发现。 “这离城中还有些距离,不过穿过这大山也就快了。”说着他转头看向黎青蒲,“你夫君在哪?” 她也不知道啊,只知道萧延觐来延昌平乱,可驻扎在何处,她一概不知。 “你不会不知道吧?” 黎青蒲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齐煜大概也明白了,他道,“延昌虽然不是什么大城,但也不小,你若是毫无头绪的寻个人,可绝非易事。” 萧延觐可是奉旨来到延昌的,况且又是个王爷,她去县中官府问问,便就可以知晓了吧。 可也正因如此,萧延觐身份不同于寻常人,她才不能告诉齐煜。 “我自有法子。” 看来她也不是完全不知,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齐煜点了点头,不再问。 山路蜿蜒,若不是齐煜领着她走,怕她到了延昌也进不到城中。 下次她绝对不独自出门了,这一不小心,恐怕自己到了哪都想不清楚。 “齐公子,你说这里也算是山清水秀,怎么没招揽游客至此,却被流寇盘踞为窝?” “大概流寇也是游历至此,见如此好景致,便当以为居,却又远离城中,无来收入,就以劫盗为生。”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八成是在说谎,“你少骗我了,我就算不通国事大小,也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 齐煜笑了笑没说话。一会儿,他低声道,“我们快点走,这四周路况不对劲,得快些进城才好。” 黎青蒲也走够了这些蜿蜒宛转的路了,也想快些进城去找萧延觐。 风吹草动声在耳边唏嘘而过,黎青蒲看着这四周,仿佛静的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支羽箭从草丛和山壁夹缝中射出,看着这飞驰而来的羽箭,黎青蒲忽然僵住。 齐煜比她先一步发觉,他提气跃起,一脚踏在马背上,借力快速到黎青蒲身旁,伸手将她揽住,顺势滚到草丛中。 马儿受惊长啸一声,接着慌乱跑走,马蹄声在耳边一阵杂乱的响。 “你没事吧?” 齐煜低声询问,黎青蒲摇了摇头。齐煜将她扶起。 此时,在他们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来者个个模样粗犷,手中持着长刀,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齐煜将黎青蒲护在身后,他环视四周,来人十几个,看似中间那位还没拔刀的人便是领头。 齐煜微微拱手,“在下与家弟路过此地,不知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大哥?” 那人审量着他俩,见两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像是从富贵之地走出来的人,延昌着穷乡僻壤,何时会引来这种公子哥作乐? 想起前段时间,他们飞山寨一劫附近数村,大大惊动当地官府,大当家的说,这段时间要谨慎些,莫让官府中的人混进来,对寨子不利。 其实他们猖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还不知道,延昌就是他们流寇盗匪的天下,朝堂他们可从未放在眼里。依他来看,就算是朝堂人混进来他也不怕,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进来送死。 至于眼前这两个人,管他是什么人,“给我抓起来!” 黎青蒲瞠目结舌,这匪人还当真不讲理啊,一句话不说的,上来就抓人? 接着十来人提刀就朝他们来,看着他们气势汹汹,黎青蒲心中大慌,就依她这三两功夫,哪能抵的住这架势啊。 还好有齐煜在,只见他挡在她眼前,身手利落的将来者打倒在地,那群盗匪几乎都没碰到他的衣裳,就被他打退。 假如没有她,就算是再来十多人,齐煜也绝对能全身而退。 可偏偏就有她在,齐煜果断的被拖了后腿。 领头人见齐煜武功不低,便提刀前来,齐煜被他拖住,被打倒在地的人又从地上爬起,卷土重来。不过这次不是冲着齐煜了,是直接冲着她来了。 一开始,齐煜还分身为她挡住来袭,慢慢的,两人被隔开,黎青蒲狼狈的躲了几下,接着身后被人不知道拿什么敲了头,两眼一抹黑,接着就没意识了。 “黎青蒲!” 齐煜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赶过去,黎青蒲就被人提起来抓住了。 “别过来!”几人架着黎青蒲,长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幸亏她这是晕了,若是醒着,可不得吓掉魂。 齐煜知道这群人心狠手辣,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要杀黎青蒲,也就只是手上一用力的事。 所以他的确受他们的威胁。 见他没打算再反抗,领头人对手下一个眼神示意,几人上去下了齐煜的刀,将他擒住。 匪人将齐煜和黎青蒲的眼用黑布蒙上,然后用绳子一顿绑,就被拉着走了。 第49章 飞山寨 一路上看不见,只觉得走着走着四周风小了许多,大概是走进深山中,落脚声中夹杂着堆积的落叶,踉踉跄跄,走了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脚下不再是凹凸不平的石路,估计是到了寨子里面了,四周来来去去的脚步声,路过时还有人喊廖三哥好。 看来廖三哥就是抓他们的人,是在这匪窝里还颇有来头的人。 蒙眼的布条被扯下,强光让齐煜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适应明亮后他看着四周,崇山峻岭之间,竟有规模这般大的匪窝,岗哨巡逻井然有序。难怪当地官府不下手,只因为无从下手吧。 黎青蒲还在晕着,被人扛在肩上一路进来,她倒是会享福,不必走这崎岖山路。 廖三哥盯着齐煜,见他来了寨子却毫无怯意,这般坦然自若的看着四周,绝对不是寻常人。 “搜搜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扒出来看看。” “是!” 廖三哥话一落,接着几人上来就把包袱夺过去,他倒没什么,就包袱里的一些银两和随身带着的剑被拿去了。 黎青蒲就不一样了,包袱里一整袋钱,腰间带着的红丝玉佩,头上的镶金簪都被拿走了,还有她那把小弯刀。 几人把东西拿给廖三哥,廖三哥看了看,拾起她那把小弯刀,拔出来打量一番,他笑了笑,把小弯刀收起来别到腰间,“待会儿,剩下的弟兄们都分分吧,累了一天,辛苦了。” 手下学着黎青蒲把玉佩系在腰上,把银两揣起来,笑道,“跟着三哥才不辛苦,我们兄弟几个都愿意跟着三哥混。” 奉承的话还真是中听,廖三哥不隐笑意,被说的心花怒放。 随后廖三哥看着齐煜,问,“哪里人啊?来我们飞山寨干什么?” 齐煜拱手,“在下与家弟是从楚国来,想到延昌城中去寻亲戚,路经此地,当真不知贵宝地是飞山寨,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三哥笑哼一声,“亲戚?你们两个贵公子哥能到延昌来寻亲戚?骗谁呢?” 齐煜赔笑,“三哥有所不知,这亲戚是家中一位远房表妹,她家中凄苦,唯有的老父不久前也过世了,家母见她可怜,便让在下来接她去楚国,做房内人。” 齐煜说的真假他也听不出来,也无法证实,管他是真是假,廖三哥不耐烦的摆手,“带下去,关牢里饿几天再说。” 说完他就转头走了,齐煜微微蹙眉,周卞推搡他一下,“看什么看,赶紧走!” 齐煜回头,从他们手中接过黎青蒲,直接背在身上,“我们跑不了,劳烦带路吧。” 本来他们也懒得拖着黎青蒲走,这样更好。几个手下拿着长刀一路领着,接着到了飞山寨的牢中。 这牢里关着的不仅是和他们一样的行路人,还有从四周村庄城镇中绑来的良农,人数之多,让人惊叹。 真是猖狂至极,匪夷所思。 几人将他们一把推进其中一间牢中,齐煜踉跄一步站稳,他把黎青蒲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不小心碰到她脑后,这群人下手可真狠,一下就敲起一个大包。 “都给我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招,在飞山寨,从来就没有人能跑出去。” 周卞目光停在齐煜身上,在他看来,齐煜和这群人不一样,他看他们的目光中,一点畏惧都没有,这种感觉可不是轻易能装出来的。 也正是如此,他的话就是说给齐煜听的。奈何他本事再大,在他们飞山寨,就得听他们的话,守他们的规矩。 牢门被锁上,齐煜看了看这间四周,除了他和黎青蒲之外,还有五六个人,都蜷在墙根处,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估计是饿了好几天了。 黎青蒲微微动弹了一下,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头疼,真是头疼,像让人打了似的。 她伸手捂住头,耳边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此时她才看清,是齐煜。 原来不是像被打了,她是确确实实被打了。 齐煜把她扶起来,她看着四周,阴暗杂乱的破屋里,墙边还坐着躺着几个狼狈落魄的人,这又是什么场面,她这是被抓到贼窝里了? 她看向齐煜,有些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就不说了,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也被抓了?” 齐煜叹气,“你被他们打晕抓住了,我怎么能弃你不顾呢。”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竟还感动的不行。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像齐煜,像安茹,像宛冬,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真心待她好的。 难不成老天爷就是因为看她过得太过顺畅,就得让她遭这么一趟罪? 堂堂黎府嫡出的小姐,堂堂瑞王府的妃,竟然能被抓到贼窝里。 她真该出门前看看黄历,这一路就没顺畅过,完了,她要指定见不到萧延觐了。 等萧延觐凯旋,回到府上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着急担心?估计是不会,以前喜欢黎青蒲的林聿不见了,那自然黎青蒲的事,也不会让他萧延觐上心。 或许他会更高兴了,能娶别的女人,别人不会和他抬杠,也不会四处去瞎玩。 黎青蒲倚在冰凉的墙上,满目失落,心里开始想乱七八糟的事,她想她会不会死在这?萧延觐会不会来救她? 她竟很期盼,萧延觐来救她离开这里。 齐煜坐在她旁边,“别瞎想,不会有事的。” 黎青蒲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大概心里还是害怕的吧,齐煜想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发,让她别怕。黎青蒲却问道,“什么时候放饭啊?好饿啊。” 齐煜失笑,他收回手,“忍忍吧,应该快了。” 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瞧了他们一眼,声音有些虚无,“没有饭的……他们打算饿死我们。” 黎青蒲一愣,她看向齐煜,见他神色坦然,好似是默认了般,她皱眉,“他们怎么能这样啊?图财便罢了,怎么还能谋人性命!” 男人嘲讽的笑了笑,“和一群山贼,有什么道理可言。” 她还是不能理解,这算怎么回事?把他们饿死,对这群人有什么好处。齐煜轻叹,他道,“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第50章 飞山寨2 至少有他在,有些苦头,一定不会让她吃。 一直到深夜,没有人来看他们,也没人来送水送饭。 黎青蒲蜷在墙边,抱着自己,可能是入夜了,这里变得好冷,感觉不爱动弹,浑身不舒服。 齐煜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就假装睡觉没有说话。齐煜怕她冷,还给她盖上一件他的外衣。 在外又下起雨,恍惚间好像睡着了,也好像是醒了好几次,头沉头晕,一点劲都没有,好像哈出的气都是烫的。 连做梦也是乱七八糟的,醒来却什么都忘了。 天亮了,微光透过一扇小窗口,显得这里又阴暗又潮湿。 在这安静的坐着,想想就委屈的想哭,她黎青蒲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吃过这种苦。 她该不会死在这里了吧,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怎么出过门,也没孝敬过爹娘,就要这么结束了。 怕就怕,她死后连尸首都找不着,到死都回不了家。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老老实实待在京城,管萧延觐这个小气鬼原不原谅她呢,命最重要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怎么哭了?”齐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正盯着她看。 黎青蒲抹了把眼泪,“没怎么,就想家了。” 齐煜轻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忽然,他微微皱眉,把手直接搭在她额头上,“你发烧了?” 黎青蒲摇头,“没事。” 齐煜静了片刻,他忽然起身走到门前,双手用力拍门,“来人啊!把门打开!来人啊!有没有人?” 黎青蒲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拉住他的袖子,“算了吧。” 齐煜摇头,他继续拍门。牢里的男人笑了笑,“没用的,等他死了,就会有人来抬走了。” 黎青蒲手微微一颤,他们回头看向男人,齐煜沉着脸,没有搭理他,他退后一步,一脚踢开门,拉着黎青蒲就走出去。 听到响声,看牢的人接着提着刀就挡在他们眼前,“哎!你们干嘛!站住!” “你们这有大夫吧,把他找来。” 看牢人一愣,他还没见过哪个被抓到这的人敢随便提要求呢,见齐煜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恼怒的提刀砍来。 “我看你是找死!” 尽管见识过一次了,但黎青蒲还是感觉这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齐煜躲都没躲,抬脚将他踢开一丈开外。 其实像这种小喽啰,根本就没什么真功夫,就只会用那点野蛮本事吓哄人。和齐煜根本没法比,也不可能拦住他。 没几下,几个人就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黎青蒲长舒一口气,心又放回肚子里。 “是谁在这撒野!” 循声看去,周卞带着一群人走过来,他看了看这一地,眉目带着不悦,“都给我起来!” 几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捂着胳膊的站到周卞身后。周卞看向齐煜,“少侠好身手啊,动手打我们飞山寨的人,你也不看看这是哪?” “我别无他意,家弟身子抱恙,只是想寻位大夫来给瞧瞧。” 周卞看向黎青蒲,此时的她,头发散了一半,一脸怯意的躲在齐煜身后,周卞皱了皱眉,他走上前细细端详,黎青蒲被他看的别扭,鼓了鼓劲冲他喊道,“你看什么!” 周卞忽然笑了笑,一脸轻浮,“原来是个姑娘啊,早说嘛,何必在牢里吃苦,姑娘生病了是吧?来,跟我走,我带你去瞧病。” 他伸手就来牵她,黎青蒲大惊,还没来得及躲,齐煜就出手将周卞制住。周卞手被齐煜别到背后,疼的他叫了几声,“你他娘的敢动我?给我放开!” 齐煜松开手将他一把推开,周卞踉跄的闪了几步,被他手下的人扶稳站住。 这一下可算是丢脸了,在一群手下面前,周卞大怒,他抄起长刀就向齐煜砍去,齐煜利落的闪开,拿住周卞的手腕,指中用力,只听周卞吃痛大叫一声,刀哐的落在了地上。 齐煜拾起刀架在他脖子上,“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 就这样简单的交手,就能看得出两人悬殊之大,以齐煜这样的身手,估计只有大当家才能与他较量了。 这不是个简单人,他的那番说辞也绝对不是真的。 周卞只得带他们去见大当家的,管他是什么人,大当家的绝对容不下这样的人在飞山寨。 黎青蒲手攥的紧紧的,心中的弦始终紧绷着,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要拦住齐煜去踹门,自己偷摸摸的生病,也比这么刺激的好啊。 周卞是廖三哥的手下,便先带着他们来到廖三哥这里,周卞对着廖三哥耳语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黎青蒲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 廖三哥看着他俩,过了一会儿道,“巧了,洪哥也要见见他俩。”他招了招手,“带走。” 接着过来几个人押住他们,尽管如此,齐煜的脊梁依旧挺直,握着她的那只手也从未放开。不管如何,他都要护住她,他答应过,会带她离开。 其实黎青蒲是挺在意男女之别的,但此情此景,真的是不得已啊,她害怕,就是被齐煜牵着手,她都感觉自己在隐隐哆嗦。 对不起啊萧延觐,她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有意要牵别人的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算了,都不一定能再见到他了,瞎想些什么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寨子的主殿,也就是匪寇议事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寨子里的大当家,这个让官府都束手无策,成为延昌一方强霸的人。 天际阴沉,似乎还有一场大雨要下。殿里点了几盏灯火,依旧照不清这幽暗的地方。 在中央的座位上,大当家的顾洪正坐在那里,他手上拿着一条小蛇,小蛇吐着信子,在他手上试探的爬行。 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一道狰狞的疤隐约可见,对上他那带着许些阴狠的眼睛,黎青蒲浑身打了个冷颤。 齐煜握紧她的手,明显感觉得到,她手掌中冒出的一层冷汗。 顾洪不再看他们,继续玩手上的蛇,幽幽问道,“哪来的人?” “楚国。” 第51章 飞山寨3 顾洪冷笑一声,“朝廷派来的吧?” “大当家何出此言?” “我江湖中的弟兄说,朝廷举兵要灭我飞山寨,我飞山寨是何等地方,你们不以身犯险进来摸清门路,怎么敢贸然出兵?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抓住几个了,这其中有命硬的,也有命不硬的,敢来我这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闻言,黎青蒲心中一紧。 那萧延觐呢,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以身犯险的人? 不会……他不会的,他是领军王爷,一定不会贸然前来。 可在心中已劝诫自己,为何还感觉不到任何放松的感觉,还是很害怕,很紧张,好像只要没有见到他好好的站在自个眼前,这种感觉就一直不会消失。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竟然出了这种误会。” “误会?”顾洪道,“我不信。” 或许这种人就是这样敏感谨慎吧,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其实如果换做是他,他一样不会相信的。 “大当家不信尽管可以考验我,不过我这妹妹受了风寒,她身子骨弱,希望借大当家大夫一用,为我妹妹治病。” “我信不信你又怎样,只要杀了你们,一了百了,管你们是哪方来人。至于你这妹子,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善堂?还是打算治好她给我做压寨夫人?” 齐煜沉了沉眸,“我倒不觉得你有本事能杀了我。” 顾洪眼睛一眯,瞬间变得阴狠,“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帮你的人。” 真的多年了,他几乎是没见过敢这么挑衅过他的人。他把蛇放回盒子里,忽然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拔出长刀一跃而起,向齐煜而来。 齐煜也反应极快,将黎青蒲挡在身后,与他打斗起来。 齐煜没有武器在手,只能一昧防守,但并未因此就处于劣势,几次长刀与他擦身而过,却都没有伤及他。最多也只是划破了衣裳。 黎青蒲看的着急,她余光瞥到身后人手中的长刀,趁他正在只顾观望打斗时,快速一把夺过来。 “齐煜!接刀!” 她把长刀一扔,齐煜后退一步,顺势接住长刀。 身后的人立刻将她抓住,接着又是一把锋利的刃抵在她脖子上。 刚才短短的一瞬,心跳的很快,却奇怪,在这一刻,刀架在她脖子上,她却不害怕,只觉得自己终于帮上齐煜了。 齐煜也不掉架,又过了几招,就占上风了。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总不能不留余力的把顾洪打败,让顾洪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颜面,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好身手啊。” 齐煜拱手,“大当家有意相让,在下自然吃不了亏。” 顾洪看着齐煜,此时他眼中少了一些阴狠,颇有些赏识的样子。不过他肯定还是不信他们,说不出来为什么,黎青蒲就这样觉得。 顾洪把刀放下,转过身,“你想怎样?” 齐煜回头看向她,那眼神和往日一般,好像是让她宽心。他说,“治好她,放她走,我任凭大当家处置。” 顾洪冷笑,“你觉得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上,我会让一个见识过我飞山寨内部什么样的人就这样走?” “要么熏瞎她的眼,要么割了她的舌断她的手,不然……”顾洪向她走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啧啧~真是个俊俏姑娘,我还真舍不得,要是给我当了压寨夫人,我保证分毫不伤她。” 齐煜挡在她眼前,不让顾洪靠近,“我家妹妹从小深居闺中,听不得这种话,大当家还请慎言。” 顾洪转身走回座上,“你死了这条心,我绝对不可能放你们走,而且我要是觉得你们毫无用处,也不会再留你们的命。” “我说过,我能帮你。” 顾洪审量的看着他,“你能帮我什么?” “正是大当家眼下所愁之事。” 闻言,顾洪皱了皱眉,他一拍桌子,略带怒气,“他朝廷算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他还能把老子一窝端了。只要他们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我杀一百!” “既然如此,大当家何必动怒。” 顾洪申量着他,心中对他的身份万分猜忌,自然也是信不过的。 不过如今朝堂铁了心要灭他飞山寨,存亡之际,也正是用人之际,若这人真有本事肯帮他,未尝不可。 “你这身份着实让我不放心,你若不肯说,就帮我做一件事,也好证明你的本事,我也好放心用你。” “大当家请说。” “七年前我有位好伙计,他与我夺寨主一位,我俩赌谁能从荒山沟活着出来,谁就是寨主,想必结果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只是他死前带着一把绝世好剑下去的,人死了剑也跟着消声灭迹了。只要你能把那把剑带上来,我就给你这妹子治病。” 黎青蒲看向高高在上的顾洪,他轻蔑的看着他们,于他而言,他们的命一文不值,死也就死了。 荒山沟,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想来也不会好,大概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齐煜看着他,黎青蒲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许是在迟疑,齐煜静了片刻道,“好。” 顾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从盒子中将蛇取出,蛇的毒液滴在酒中,他让手下端给齐煜。 “喝了它。” 如此光明正大的下毒,这倒是头一次见。 面对齐煜的目光,顾洪道,“荒山沟存于山脉中,四通八达,你若真有本事跑了出去,借此机离开飞山寨可不行。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只用你这妹子当人质我信不过,可这解药只有我有,还是亲手牵制住你,我才能放心啊。” 看着眼前的酒,齐煜依然平静。 顾洪的顾虑,并不无道理。以他的武力,就算负伤,也仍有逃出去的生机,若是一去不回,无非让黎青蒲丧命,而自己却能捡回条命。 他看着黎青蒲,虽才相处几天,可想到要是把她一个女子扔在贼窝里不管不顾,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所以即使有没有这杯毒酒,他都会回来。 齐煜抬手端起来。 一旁,黎青蒲想上前拦住他,却被飞山寨的人擒住,“齐煜,你别喝!我不用看大夫,我也不怕,你不必这么做!” 齐煜轻轻笑了笑,“既然决意要为大当家谋事,自然得让大当家安心。” “那我替你!” 这句话一经口中说出,让齐煜微愣,他看向黎青蒲,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这个原本娇纵的大家小姐,竟在这种情况下会毫不畏惧的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他丝毫不畏惧这杯毒酒,只不过听到她这样说,心中更是坦然了许多。有了她的话,也不枉他如此冒险了。 况且他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帮她,唯有冒险一搏,才有机会接近大当家,才有机会见到朝廷派来的人。 “好妹妹,听话。”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毫不犹豫。 “齐煜!不要啊!” 黎青蒲用力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煜喝下那杯毒酒。 眼泪夺眶而出,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 只能看着齐煜为她涉险,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当家这可以放心了吧?” 顾洪露出几分赞许的目光,他使了个眼神,手下人松开黎青蒲,顿时感觉如同脱力一般,摔倒在地上。 齐煜立刻上前扶起她,对上她泪眼朦胧的眼睛,忽然心里似有些别扭,像是心疼她。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喝啊?会死的,会死的!” 齐煜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会的,相信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时候,就是感觉很难过,很委屈,止不住的哭,想停下都没法。 后来想想,可能是吓得吧。毕竟回去后,再也没敢想这段日子。 “来人,把他送去荒山沟。” 黎青蒲摇头,目光定定的看着他,“齐煜,别去……别去……” 齐煜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这次他没有笑着安抚她,大概他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他跟着几人大步走出去,黎青蒲大步追上去,刚跑几步就被抓住。 黎青蒲对他大喊,“齐煜!你回来!齐煜!” 看着他头也没回,任凭黎青蒲再大声的嘶喊,终是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第52章 飞山寨4 风卷残云,骤风下遮云蔽日般,伴着轰然雷声,大雨滴滴狂劲,好像闷了一场终于落下大雨。 齐煜站在荒山沟上,看着灰蒙蒙的山沟。 身后三哥嘲讽的笑了笑,“怕了吧?我告诉你,就是武功再高的人,入了这里面,十有八九也活不成。不过你放心,你死了,你那妹子我保证给你照顾好,那么个美人,我也是稀罕。” 齐煜回头看向他,忽然他出手向三哥打去,重重的一掌落在他胸口,似如一根针扎在他胸口,三哥踉跄的退了几步,一口血从口中涌出。 三哥大怒,拔出刀就向他砍去,齐煜轻巧躲过,他对三哥道,“听说过幽玄掌吧,西域毒掌,中了这招活不过半月,想要得救,只有西域独有的解药才可。” 三哥拿刀指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最好祈祷我在半个月之内出来,这半个月里,我要我妹妹平安无事,她若是有半分不安生,我定让你死不得救。” 三哥愣住,齐煜继续道,“若想活命,你最好信我这番话。” 说完他提步一跃,向荒山沟而去。 三哥捂着剧痛的胸口,看着他消失在荒山沟,不由来的感到心慌。 黎青蒲挣扎着要去找齐煜,大概是嫌她太过聒噪,又怕她不老实跑了,干脆一下子敲晕,扔到牢中去了。 三哥回来询问,听闻手下的人把黎青蒲关到了牢中,他不悦的瞪了那些手下一眼,但转念一想齐煜竟敢算计他,心中不悦,只是嘱咐手下先别让她死了。 阴雨天让牢房里黑乎乎的,外面的风雨声丝毫没停。 黎青蒲不知昏迷了多久,她好像一直在做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却模糊不清的,她睁了好几次,才看清四周环境。 “她醒了。” 耳边有几个女声传来,黎青蒲看着眼前,有两个女子正在她身侧,她使了使劲想爬起来,感觉浑身无力,头也昏沉,女子见状赶紧把她扶起来。 黎青蒲环顾四周,这不是之前那个牢房了。 这个牢房里关了七八个人,虽各个蓬头垢面,却也是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 “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其中一个人的提问让她回神,黎青蒲回想这一路的颠沛,叹道,“我来延昌寻人,路上被抓到这里。” 女子听闻惊道,“延昌这么乱,你一个姑娘家怎还敢来。” 这便说来话长了,若是她没见到萧延觐身上那道疤,若是没因此失态,两人依旧和平相处,他就算被圣命派出,她也不会因为紧张两人关系急迫的来寻他。 可她还是愚蠢,不识路是小事,竟然连累齐煜一起被抓到贼窝,现在还被扔去那荒山沟,若是齐煜为她丧命,她还有什么脸活。 现在她只恨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意孤行的来了延昌。 见黎青蒲没说话,女子又问,“你叫什么?” 黎青蒲回道,“我叫黎青蒲。你呢?” 女子道,“我叫玉莲,这个是我妹妹,玉文,她小时候高烧一场,烧哑了嗓子,不会说话。” 看着玉文,懵懵懂懂,乱发下一张稚嫩白净的脸,一双眼中充满着不安与恐惧,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你们怎么被抓到这来的?” 问道此处,玉莲眼中含泪,“我们是四周村子里的人,山匪进村杀伤抢掠,我爹娘为了我姐妹俩,均死于山匪刀下。后面的姐妹们,也有我们同村的,也有别的村子的。他们这群恶匪,把我们关到此处,就是为了……” 玉莲哭的说不出话,或是难以启齿。黎青蒲握住她的手,对她摇摇头,让她不必再说了。 一群年轻女子,进了贼窝,还会有什么下场。 看着牢中女子们,有些已经几乎衣不蔽体,衣裳都已经被扯破扯乱,面如死灰的坐在牢房中,还有像玉莲玉文一样的,还未受欺辱。 不知是牢房中阴暗潮湿的气味,还是被这等事刺激到,顿时感觉胃内一阵翻滚,恶心的想吐。 黎青蒲快步走到墙根一阵干呕,干呕到眼泪直往下淌,最终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捶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 心里唯有的就是恐惧,害怕。 看着不见天日的牢房,锁住牢门的铁链,黎青蒲满脑子的想逃,却心乱如麻。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靠在墙根处,平复自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深。 牢房中脚步声慢慢走近,与之而来的还有男人放荡的笑声。听到声音后的女人顿时被吓得往后缩,都退到墙根处,埋着头发抖。 牢门突然被打开,男人看了一圈,最终抓住了玉文。 玉文拼力反抗,哭喊不停。玉莲赶紧抱住她,哭着喊道,“不要啊!不要啊!她还小,求求你们放过她!” 山匪一脚把玉莲踢翻在一边,“滚开。” 这一脚力度不小,玉莲久久起不了身。黎青蒲见状连忙上去扶起她。 男人才不管她们是死是活,几人笑着道,“就她了,给廖三哥送过去。” 黎青蒲紧攥着拳,心中又慌又怒,咬牙喊道,“站住!” 面对几人嘲弄又轻蔑的眼神,黎青蒲有些颤颤巍巍,却也挺身而出,“我想见三哥,我和你们去。” 此话一出,几人倒是有些诧异,一般被抓到这里的女孩都吓破了胆,生怕自己被拖走,这倒来了个主动的。 见黎青蒲生的清秀,几人坏笑,松开了玉文,“你去也好。” 说罢就伸手想擒住她,黎青蒲退了一步躲过,冷声道,“你们带路便是,有你们一路看护,我必定跑不了,我也不会跑的。” 几人在这里朝着被抓入贼窝的百姓嚣张惯了,哪会听黎青蒲的话,一把便撕扯住她,将其抓住。 此时此刻,黎青蒲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有那么一瞬,她都后悔自己的逞强站出来。 “来到这地方,少他娘的提要求,一会儿伺候好廖三哥,若是被廖三哥赏识,再朝我们兄弟几个摆脸色,现在可轮不着你和我们这么说话。” 胳膊被擒的生疼,黎青蒲一向也是娇生惯养,可此时却并未吭一声。 玉莲一把拉住她的手试图阻拦,却被一脚踢开,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手捂住胸口久久爬不起来。 第53章 飞山寨5 被带到廖三哥屋里,几人冲着所谓的廖三哥点头哈腰,而廖三哥似是心情不好,未见他人,只听着对他们喊了一声滚,他们就灰溜溜的跑出去了,独留下黎青蒲一人。 此时廖三哥从帘子后走出来,光着膀子,胸前隐约可见黑色掌印,廖三哥看向她,眉头皱了皱,“怎么是你?” 黎青蒲道,“是你手下把我抓来的,我怎么会知道。” 廖三哥上下打量着她,想起齐煜在荒山沟前打自己的那一掌,不由得怒火中烧,越想越气。 他忽然扛起黎青蒲,“你也行,反正只要你死不了,我就有交代。” 说罢就往床上走,头顿感天旋地转一般,黎青蒲下意识的用力挣扎,却哪是他的对手。 眼看挣脱不了,慌忙道,“你也见识过我大哥的身手了,若是普通人家怎会有这般身手,你此时想动我,就不怕我大哥上来后寻仇?” 哐的一声把她扔到床上,黎青蒲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想跑却被他抓住,一脸怒气,“你还敢提你那大哥!在我飞山寨竟然敢对我下阴招,我看他是活腻了,什么西域毒掌,老子不信。” 西域毒掌? 看着他胸口的黑色掌印,紧急中,她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她以前听吴飞仪给她讲过各种毒掌,现在只恨自己当时不多听两句,只顾着吃了。 可齐煜是楚国人,他怎么会西域毒掌,估计也是骗他的,那自己也硬着头皮继续忽悠。 “西域毒掌你都不信,我看你也是不怕死的,你可知这毒如何解?” 廖三哥一愣,黎青蒲见他停下了动作赶紧继续道,“你现在毒已渗入脉络,若不运劲运力毒还慢发一些,可若持续处于怒气中,还妄想着行房事,你就不怕今晚暴毙而亡?” “况且,你虽说不信,可你也能察觉出自己身体与往常不一样吧。” 这话黎青蒲自然是胡诌的,但这话却有暗示作用,即使他没有不舒服,被人这么一说,也会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 就像黎青蒲去医馆诊脉,去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身体好的很,被老大夫搭脉一看,说这不好那不好,即刻就觉得自己确实不舒服了。 此时那一掌还只是隐约发黑,廖三哥看着自己胸口,也觉得隐隐地刺痛。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是他妹子,告诉我,这毒怎么解?” “这毒的解药只有我大哥身上有。这套掌法我们家中祖训,传男不传女,我自然没有解药的。” “你!” 廖三哥气的想打她,黎青蒲连忙制止,“切莫动怒!你若动怒,毒发便会快,你也不想在我大哥回来前先死了吧!” 廖三哥此时也信了七八分,便松手放了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起为她喝了毒酒的齐煜,义无反顾去了荒山沟的齐煜。 黎青蒲目光坚定道,“派人把我大哥从荒山沟救回来,他只要提前回来一天,你便多一分安全。” 听到这话,廖三哥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他冷笑起来,阴森森的看着黎青蒲,“你以为荒山沟是什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 黎青蒲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心慌。 “那里面,野兽成群,白骨皑皑,我在荒山沟十多年,就没见过有几个人能从那里出来。” 无数血淋淋的画面在脑中翻涌,她没见过那种地方,可此时却满脑子都是想象中荒山沟的景象。 暗无天日,尸骸遍布…… 忽然胸口发闷,忍不住咳起来,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廖三哥怕她有瘟疫,吓得连退好几步。 咳了好一会儿,眼泪都咳了出来,头昏昏沉沉。 黎青蒲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她沉思片刻道,“你们既然盘踞于此,定有制服荒山沟下野兽的法子,也定知如何走出荒山沟。你若真心想活命,就想办法让我大哥平安回来,不然……” 她抬头看向他,眼中毫无动容,决绝道,“不然必死无疑。” 或许廖三哥真的不知如何制服荒山沟的野兽,但一定有人知道。 这是他们的地盘,大当家顾洪一定知道。 廖三哥也怕死,宁可信有不可信无。还是信了她。 还有,想起牢中的女子们,黎青蒲道,“在这期间你不要动怒,不要提气运劲,戒欲戒贪,毒自然能发作的慢一些。” 廖三哥考虑了片刻,冷声道,“我且信你一次,若你敢骗我,我就算真的死了,我也让你活不成!” 黎青蒲也没想到,反而到了这个时候,这种恐吓的话语竟然不会让她害怕了。 只是头越发的沉重,眼也觉得慢慢睁不开了。 她只记得廖三哥又派人把她关回了牢房,都没记得是怎么进的牢中,便晕了过去。 烧的迷迷糊糊,梦中,女子的哀嚎声,哭喊声,仿佛就在耳边,而她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额头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依旧是阴暗的牢房,迷糊中,女人的啜泣声依旧在耳边,和梦中一样。 黎青蒲慢慢爬起来,看向发出哭声的方向。她晃晃悠悠的走过去,眼前场景触目惊心。 她被抓走前还好好的玉文,此时衣衫褴褛,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脸上还有巴掌印,嘴里挂着血迹,白皙的双腿袒露在外,腿根上带着血…… 玉莲嚎啕大哭,而她怀中的玉文,双目呆滞,如同被人抽走了魂魄。 她还是个孩子啊…… 黎青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不敢想象玉文发生了什么。胸口犹如被压了巨石,喘不过气,痛心不已。 “他们这群畜生,他们强行抓走了玉文,我苦苦哀求他们,可……”玉莲越说眼泪越往下流,最终哭的说不出话。 不是梦。 女人的哀嚎声,哭喊声,不是梦。 这个吃人的魔窟,就算她可以挡在玉文身前一次,但挡不住千千万万个恶魔。 第54章 飞山寨6 玉文咳了几声,血顺着嘴角流出,玉莲慌忙的给擦,嘴里不停念叨,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看着玉文的脸色越来越差,黎青蒲知道,他们不仅仅是欺辱了玉文,是殴打,是杀人。 恐惧蔓延了整个身体,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繁华无限的壃国,竟然会有这种地方,不见天日,如同人间地狱。 黎青蒲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她费力的走到牢门前,用力晃了晃,缠住门的锁链响了几声,根本不见得能打开。 “来……”声音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黎青蒲皱眉,清了清嗓继续喊,“有人吗?来人啊……” 这压抑的牢房中,好像只有受尽折磨的人存在,无论她怎么喊,都没人理会她,她无力的坐在地上,感觉胸口很闷,让人有些喘不动气。 看着身后奄奄一息的玉文,这一刻,心中的绝望无限放大,眼泪不自觉的涌出,一滴滴的往下落。 她重新站起来大声呼喊,想为玉文争一丝生机。 直到喊的没了力气。只听见玉莲痛苦的大喊着玉文的名字,再看玉文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再也没醒过来。 玉文的死如同一记重创,让她久久缓和不过来。 她终究没能救得了玉文。 十四五岁的年纪,她本该活的鲜亮,就因为贼匪的恶行,便早早殒命。 这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黎青蒲紧紧按着胸口,似乎这样才能喘得过气,眼前一片模糊,是眼泪不停的落,遮住了视线。 心中万分自责时,想起了喝了毒酒,又进了荒山沟的齐煜。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个荒山沟,必定危险重重,他若是有三长两短,她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齐煜,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一定要活着回来。 渐渐的雨好像停了,外面的风声依旧,透过缝隙吹进来,黎青蒲蜷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 昏沉中,不禁胡思乱想,如果她死在这里了,萧延觐会不会难过啊…… 他是不是会重新娶个妻子,和她谈笑风生,和她恩恩爱爱…… 也许他也偶尔会想起来,他曾有个明媒正娶的妻,叫做黎青蒲吧。 可她的林聿,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她了吧。 还有爹娘,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还未来得及尽孝道,便要早早的辞世了,真是愧对他们二老。 还有哥哥、吴飞仪、安茹、宛冬……她还没见她们最后一面呢…… 不知道想到哪里,渐渐没了意识,也感觉不到冷了,慢慢昏睡过去。 幽玄掌名不虚传,就算是廖三哥一开始还存有侥幸心理,不敢为此去忤逆大哥去帮齐煜,但看着胸口那暗黑得掌印,沿着周遭脉络越来越大,他不得不信齐煜和黎青蒲的说的话。 只有大哥有控制荒山沟中野兽的药,为了活命,他只好忤逆大哥,拼了小命从大哥那偷来那可以控制野兽的药扔下了荒山沟。 几颗药球坠落荒山沟底,气味渐渐散开,野兽纷纷闻之避开。 此时听看守牢房的人来报,黎青蒲昏迷不醒。想到有了药,齐煜便很快能找到宝剑上来,廖三顿时惊慌,赶紧将黎青蒲从牢里接出来。 迷迷糊糊的就被拖出去治病了,又是灌药又是施针,来回折腾,她也不争气,被喂了一顿的药全都吐了出来,情况一点也不见好。 急的廖老三直跺脚,“你这个老东西,又不是让你们从鬼门关拖人,这么小的病都治不了,干脆一刀砍了你!” 老大夫吓得腿软,“三当家的别急,老夫还有法子,还有法子。” 廖三不耐烦的踢了老大夫一脚,转头向外走去,看着暗下来的天,这一天又过去了,明天就是第五天了,那个齐煜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早死在下面了? 胸口的痛意越来越厉害,他一把拉过手下来,“多派几个人,去荒山沟把那个男人找上来!” 手下愣住,惊呆的看着他,廖三大怒,“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荒山沟危险重重,兄弟们下去了可就……” 廖三气急的拔出刀,“老子让你去就去,找不到那个男人,你们也别回来!” 手下连滚带爬的跑走,廖三捂住胸口,忽然一口血从口头吐出,他等不得了,他要去找大哥求救,万一那小子真死在下面了,他可不能陪他一起死了。 找到顾洪,还没等他开口,顾洪一掌劈来,将其打倒在地。廖三一口血喷出,趴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看着顾洪越走越近,廖三满目恐惧,“大哥饶命。” 顾洪一脸阴冷问,“为何偷药去帮那小子?” 廖三爬起来,跪在地上,双手慌乱的脱下上衣,露出黑色掌印,“大哥!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啊!” 见到那黑掌印,顾洪眼眸一眯。他也算在江湖混了二十多年,但却从未见过这种掌印,这掌印似乎带毒一般,极致阴狠。 “是被扔去荒山沟那个小子打的你?” 廖三连忙点头,“是,他说是幽玄掌,西域毒掌,他下荒山沟之前打了我一掌,威胁我保他妹妹平安,不然就让我毒发而死。我是怕他死在下面,无人为我解毒,才干了蠢事,大哥饶命啊!” 顾洪没说话,看起来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廖三慌张道,“大哥救我啊,还有十日我就没救了,我不能死啊!” 回想起齐煜,言行举止一看便不是寻常人,本以为他是朝廷派来的探子,可朝廷的人怎么会西域独有的幽玄掌。 无论怎么说,想必一定是个身份不简单的人。 顾洪看了他一眼,“他倒是诡计多端,但你怎么这么不谨慎,在我们飞山寨里,竟还让他算计了。” 廖三懊恼,“是我大意疏忽了,求大哥救我啊!” 顾洪坐在位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冲他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廖三皱眉,迟疑的看着他,“大哥……” “回去等着。” 顾洪冷声一句,廖三尽管不甘心,也只得怯怯的退下了。 第55章 探查 等黎青蒲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不是阴森森的牢房,好歹不说,反正是终于躺到了床上,不过还是不舒服的很,头也晕身子也沉。 这是第几天了?齐煜呢?他怎么还没出现。 黎青蒲从床上起来,下床时还摔倒在地上,爬起来向外走去。 刚出门就被两人拦住,他们手里拿着刀,不屑的看着她,“三当家有令,不许你随意走动,赶紧回去!” 黎青蒲满脑子都是齐煜,哪里还管他们说什么,就硬往外闯,两三下就被他们擒住了。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是不是想找死?” “那个和我一起被你们抓来的人呢?。” 两人相互看了看,笑道,“这都好几天了,还不见他人影,大约摸就是死在荒山沟里了吧。” 闻言,黎青蒲恍惚一下,她摇头,“不可能,我要去找他。” 那人拔刀指着她,“你敢?” 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大胆过,她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能面对刀剑时这么淡定。 她是深闺里的女子,从未见过什么风雨,但她知道有恩必报,齐煜为了她身涉险境,她又岂能贪生怕死。 她往前走了一步,抵在刀刃上,“带我去找你大当家。” 到底是廖三哥特意嘱咐看管的人,他们怎么敢随便动手杀她。其中一人收起刀,“你等着。” 她没有见到大当家,来者是廖三,廖三脸色比那天见他看起来更差。 看着他来,黎青蒲目光如炬的盯着他,“齐煜呢?你没去救他?” 廖三恶狠狠的看着她,一把撕住她的衣领,“我帮也帮了,也派人去了,可就是没寻到他!他在哪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吗?” 说完狠狠一推,将黎青蒲摔倒在地上。 想起齐煜离开时的最后一面,他就那么决绝的走了,他就不怕回不来吗?如果不是因为她,齐煜何必到这种地步,危及性命,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何必…… 大概是心里难受的很,泪眼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如果齐煜真的为她死在了这里,她这一生都无法面对自己了。 她抬头看向廖三,“送我去荒山沟吧,我去找他。” 廖三怒意十足,他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活吗?你那个大哥为了保你,对我施了毒掌,他一日不上来,我便也一日不安生!即便是他上来了,要是你死了,我照样拿不到解药!” 廖三的手劲极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但又不敢杀她,只好放手。 他怒气冲冲的松开她,大步走了出去,门被紧紧闭上。 黎青蒲忍不住的咳起来没完,直到嗓中有些腥甜,血从口中咳出。 大概是她咳的不停的缘故吧,眼泪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眼前一片朦胧,只是隐约的看着地上那殷红的血迹。 萧延觐…… 你在哪啊? 我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了。 是她害死了齐煜,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她连累了。 一连许久阴霾的天让人喘不过气,眼前的风刮的有些迷眼,萧延觐看着远处那山连山的景象,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张桓疑惑,“殿下,怎么了?” 萧延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没事,觉得心里忽然有些别扭。” “殿下的战场一直都在边境,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吧。” “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萧延觐迟疑了很久,脑子里莫名其妙得想起了黎青蒲。临行的前一晚,她看着他的伤疤哭个不停,她看向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林聿……他未曾见过的人。 想到此处,心里有些难受。他不耐烦的扯了扯马缰,驱马向前去。张桓连忙追上去,“殿下当真要亲自去飞山寨一探究竟?” “骗你干嘛。” “殿下不可啊,你是领兵攻敌的首领,将士们都等你发号施令,你万万不能只身一人的去闯飞山寨。” 萧延觐看向他,“我若不知敌情,如何抗敌?” “探子的消息传来许多,我们对飞山寨地貌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又不探入内部,只去四周转转,有些事不亲自看看,就不觉得安心。” 张桓还想说些什么,但根本拦不住他,只得紧跟着他,“那我陪殿下一同去。” 萧延觐看了看他,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山间的路极不好走,萧延觐把马扔下就进了山里,找了个高些的山头爬上去,往下眺望,茫茫山间,与平常无异,看不出有贼盗作乱的样子。 萧延觐四处走了走,找了个下山路走去,张桓擦了擦额角的汗,接着跟上,“殿下,切莫深入。” 萧延觐指了指另一座山,“从那应该看的清楚,去哪瞧瞧。” 他这一句话说完,又是马不停蹄的一顿走,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劲,让张桓在后面追的苦不堪言。 “殿下慢些走,你的伤还没好。” 萧延觐动了动胳膊,“没事,好多了。” 张桓叹气,无奈只好跟在他后面继续走。 迎风站上山顶,萧延觐看着山下,轻轻笑了笑,“那帮贼人真是狡猾,跑到这里来安贼窝,四周全是山,一眼望不尽,即便是在这住上几日,怕也认不清哪座山是哪座山。” 张桓四周看了看,“按县令大人给的地图来看,这里应该是咲峰山吧。” 萧延觐看了看,“大概是吧,我也认不清。” 张桓瞅了他一眼,嘴上说的记不清,山路走的比谁都通透,一连爬了几座山,他都认不清路了,殿下却能往返自如,看不出点不认路的样,他都怀疑殿下是不是已经偷偷来踩过点了。 跟着萧延觐在山里转了一天,饭都没顾上吃。 夜里回去萧延觐也没着急吃饭歇息,端详着探子描绘的地图看了半天,做了几处标识,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成,明天还得去趟。” 张桓手一抖,怯怯的看着他,“殿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萧延觐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走到桌旁坐下,看着几盘菜幽幽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我去给殿下要一壶?”张桓问。 萧延觐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想喝的酒这里没有。” “殿下真是挑剔,这穷乡僻壤的,哪能和宫里比,宫里的佳酿可是喝不着。” 萧延觐吃着饭轻轻一笑,“你懂什么。” 张桓不语,也是不敢顶撞他。 萧延觐看着杯里的茶水,心想宫里的佳酿是好,可就怪了,他竟念念不忘那小巷酒馆的味道。他这哪还是挑剔,分明是好打发。 第56章 准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张桓就被萧延觐拖着走了,张桓睡得迷迷瞪瞪,上山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被萧延觐好一顿骂,顿时清醒过来。 在山里转了大半天,滴水未进的,萧延觐也是累了,找了个空地就坐下了。 “殿下,这附近的山头我们都快转完了吧?” 萧延觐道,“差不多,这座山离飞山寨最近,再往南的山不是我们的进攻道路,过去看一眼就好,以备不时之需。” 张桓好奇的看着他,“殿下想好如何攻之了?” “回去与徐参将商讨一下,毕竟这种战仗我没打过,难免不足。” 张桓一直跟在萧延觐身边,剿灭流寇这一套他也不熟,殿下能够听从他人意见,也是好事一桩。 萧延觐歇够了站起来,顺了顺衣服,“走,去南边看看。” 说完他就大步走去,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也未曾减慢他的脚步。 张桓紧紧跟上,生怕一个停留,被他甩的不见人影。 往南去的路上杂草灌木很多,几乎盖住了路,萧延觐干脆拔剑一路砍断,以好行路,这样的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头,衣裳都划破了几处。 终于走到宽敞地,往南看了看,大概还是些这样的小路居多。 忽然萧延觐停住脚步,他回头看去。与此同时从山间出来两三个人,对他们喊道,“哪来的人?给我站住!” 萧延觐打量他们一圈,忽然轻轻一笑,“几位兄弟哪里人啊?我在这山中游玩,可碍了事?” 那头头轻哼一声,“游玩?这荒山野岭怎么就引来了你们游玩?是朝廷的走狗吧?” 闻言张桓皱眉,接着要拔出剑向他们去的架势,萧延觐拦住他,“看来是朝廷把你们吓得不轻,让你们见个人就以为是朝廷来人。” “少废话,是不是带你们去寨子里问一问便知了。” 说完三个人拔刀一拥而上,张桓立即挡在前面,萧延觐也躲不过,只好和他们过几招。 萧延觐带着伤,就没有拔剑,左手出招终归是不顺手,打着打着也就不管不顾了,好在这群喽啰没什么本事,几下就被打倒了。 看着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狼狈至极。萧延觐走到其中一个人眼前,一把薅起他的衣领,“你是他们的老大?” 那人眼珠转了转,还没说话的,萧延觐一巴掌就打头上去了,“别跟我耍心眼子,实话实说,饶你不死。” 被萧延觐这一巴掌打的搞懵,那人立马点头,“是。” 萧延觐点头,“张桓,把这几个都捆起来。抓回去严刑拷问拷问。” “你敢!老子在飞山寨也是号人物,你敢把我抓回去,我们老大接着就出去砍了你们。” 听着他的叫嚣声,萧延觐道,“最好如此,就怕他不出来。” 张桓手脚利落的绑起他们,萧延觐擒着那头头,伸手指了指另一个人,“再带上他,其他的杀了。” 头头见状急了,他嚷道,“我们寨子防守严密,你以为你能走出这山头,放了我,我让你平安走出去。” 萧延觐四周看了看,“防守是够严密,这山头离你们寨子少说还有五六里,你们巡逻都能巡到这来,也是够谨慎了。” “那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萧延觐瞥了他一眼,不带啰嗦的直接拖着他走,见那头头极不老实,萧延觐擒着他的手隐隐用力,“你老实点,出不了山我就把你杀了抛尸荒野。” 头头疼的直叫唤,直言道,“我跟你出去,跟你出去。” “快走!” 要不是为了从他口中套点消息,他才懒得带这几个人回去。 等回去时又是傍晚了,萧延觐揉了揉肩膀,似乎是有些疲惫,张桓抓着那两人问,“殿下先回去歇息歇息,这两人如何处置?” 萧延觐回头看着他们,顿了一会儿,伸手指着那个头头,“把他带到牢里等我,那个就先关起来。” 头头瞪眼,“大官爷,你有话好好说,可不能私下用刑!” 萧延觐摆手,“下去吧,我先回去喝口茶再过去。” 那两人继续叫个不停,萧延觐回去屋里赶紧倒了杯茶,清静片刻。 真不是好差事,从来了到现在都没消停过,不是听郡守和县令吐苦水,就是去山里转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也都瘦了一圈。 稍稍歇息一下,就起身去了牢里。 张桓做事利落,两人已被分别关起来,那头头被绑在邢架上,见到萧延觐来了之后大声求饶,萧延觐慢慢走过去,上下打量他一番问,“叫什么名?” “大官爷,放了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骗我呢?你不是说你在你们飞山寨也是有头有脸的吗?这会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的吹牛的,我就是个小喽啰,受命四周巡查,我连飞山寨最里头都没进去过。” 萧延觐慢慢走到一旁,看着各种刑具,似乎在挑选的样子,“实话实说?” “绝无半句假话啊!” 萧延觐拾起一把匕首,迅速向他掷去,匕首定定的插到他头上的刑架上,头头顿时吓得愣住,脸色煞白。 萧延觐走过去,一把拔出匕首。头头似乎还没缓过神,萧延觐匕首搭在他脸上,“叫什么?” “小……小的孙麻。” 听声都是哆嗦着,萧延觐继续问,“你们怎么个巡视法?如何换岗?时间地点一一给我道明白。” 孙麻呆滞的看着他,萧延觐不耐烦的皱眉,“快说啊!” “我说我说!大爷饶命!” 萧延觐没再说话,只是吓哄着他,把这些消息说出来。 听孙麻的意思,他们这种外围巡岗的人每个人分管一片山头,一天围着山转三遍,白天两遍,晚上一遍,一个月轮转一次,偶尔山寨里的三哥也会出来巡查。再往里就严谨了许多,一天到晚都有人站岗,早上傍晚会替换。 第57章 准备2 “你们巡查的时候抓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以前的时候有些商贩,后来商贩都怕了,不得不绕路走,也有些雇着镖局护航,大多也会被我们拦下,还有就是四周百姓,再就是些外地来的人。” 萧延觐转着手上的匕首,“外地来人?” “嗯,有几个吧……” “都让你们抓去了?” 孙麻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没说话,萧延觐拿着匕首在他胳膊上刺了一下,血顿时流出,疼的他哎呀咧嘴的大叫,眼泪都出来了。 萧延觐道,“别想和我耍心眼,我也不是吓哄你,这刀砍在胳膊上,下次就不一定砍在哪了。” 孙麻哭着点头,“官爷,我句句属实啊,哪敢跟你说一句假话。” 萧延觐不理会他,继续问,“是不是只要临近你们飞山寨得人,你们都会扣下?” 孙麻点头,哆哆嗦嗦的道,“大当家的说了,朝廷想剿灭飞山寨,这个时候不得不防,不管是谁,只要路过飞山寨的,一个不准放过。” 萧延觐冷笑,“够严谨啊,那这前前后后被你们抓去的人不少吧。” “这我不清楚,别的山头我也管不着,不过听说三当家的最近抓了两个人,奇怪的很,竟然能和我们大当家的过招,后来不知怎么的被扔到荒山沟里去了。” 萧延觐皱眉,“荒山沟?什么地方?” “我也没见过,听他们说那里满是尸骨,野狼成群,只要是活人下去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的。” 萧延觐对那个荒山沟不怎么感兴趣,狼他可见多了,西域的荒漠上,凶狠的饿狼多的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他倒是对那两个人好奇,这个节骨眼上去的人,会是什么人? “你见过那两个人吗?” “小的没见过,就是听人说,好像还是一男一女,别的就不知道了。” 说完,看着萧延觐不为所动的表情,孙麻哭丧的脸,哆哆嗦嗦的道,“真的!其他我真不知道了!这俩人我见都没见过啊!” 看他样子也不像说谎,估计是真吓怕了,想想这飞山寨也不会太难剿灭,一个个的都这样没骨气,能是什么难啃的骨头。 又问了点寨子的事,也没打听到什么值钱的消息,他也懒得问了,剩下那个人就让张桓审了审,也是没审出什么东西来。 夜里。萧延觐对着地图又是一顿看,这次神情倒是轻快很多。 饭后,与郡守和徐参将等人商讨一番,制定了大致的进攻路线。虽然与西境的战场不同,但萧延觐所知所学的谋略还是多多少少能用得到。 “飞山寨规模大,隐匿之深,我们初次进攻,未必能胜之,这山间路线大家需熟记,不能一举拿下,但也务必全身而退,不许轻易折兵!” 一等人立即应是,萧延觐看了看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大半了,他道,“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歇下吧,等个良辰吉日,进攻飞山寨。” 闻言,张恒忍不住心里嘀咕,殿下这次贫嘴什么时候能改了啊,还良辰吉日,不知道这些官员参军能不能适应殿下这张嘴。 寒风凛冽,吹的窗呼呼作响,离开多天的齐煜回来了。 他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衣服上带着血迹,大概也是受了伤。 那荒山沟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尽管他武艺算得上高强,却也在里面吃了亏。 不过奇怪的是,进去后的第三四天,里面野兽少了不少,若不往深处继续走,几乎没见到野兽。 当顾洪看到他手上的那把剑时,眼前一亮,他没想到,齐煜当真把剑带了上来。 齐煜将剑递上去,顾洪颇为赏识的看着他接过来,齐煜道,“如此,大当家肯信得过我了吗?” 顾洪眼眸一顿,他忽然拔剑出手,齐煜本就负伤,虽然躲过剑,却还是被顾洪伤到。 齐煜拧眉,“大当家这是何意?” “你是西域人,为何说谎骗我?” 齐煜接着明白,是廖三将毒掌的事告诉了他。齐煜沉眸,眼底有些阴冷,“西域人又如何?你想斗得过朝廷,又何必在意谁来帮你。” 顾洪申量他一番,“你与朝廷有仇?” 齐煜脸色冷了几分,顷刻他道,“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看着此时的齐煜,顾洪沉默了许久,他忽然拍手,“好!那你我合力,杀朝廷来兵个片甲不留!” 齐煜没回答,而问到,“我那妹妹呢?” 顾洪笑了笑,“老三照料着呢,你给老三下了那样的毒,老三岂敢怠慢了你家妹子。” 齐煜道,“我去看看她。” 顾洪顿了顿,然后点头,“好,我叫老三来带你去。” 当廖三听到齐煜回来时,本来还虚弱不堪的样子顿时来了劲,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赶紧起步去找他。刚走没几步,他回头看着手下,“他那妹子怎么样了?” 手下愣住,接着皱了皱眉,“大概不太好……” 廖三心里一惊,“还活着没?” 手下点头,“活着活着,就是带着病,老头给她开的药也喝不进去,看起来不大好。” “蠢货!你们是怎么照看的!”说完他转头就去黎青蒲那里。 一进屋子,看着她毫无声息般的躺在木板床上,他赶紧上前试了试鼻息,感觉到呼吸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快把那老头叫来给她看看,可不能死了她!” “好好。”手下慌忙的跑出去。 刚过一会儿,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廖三抬头一看,竟是齐煜。 齐煜看都没看他,绕过他直奔黎青蒲,看着床上她面色苍白,整个人没点生息似的,他伸手晃了晃她,“黎青蒲?青蒲?醒醒,我回来了。” 黎青蒲没有睁眼醒来,任凭他怎么叫她,都没点反应。 齐煜停下动作,他起身回头看向廖三。他从没见齐煜这样的眼神,就算那日去荒山沟也没见到他这副模样,带着杀意一般的眼神,看着齐煜走过来,廖三竟是吓得没敢动弹一下。 齐煜拔剑,伸手就是一剑砍在他肩膀,血顿时顺着胳膊流下来。 “你是不信我敢杀了你?” 廖三捂住肩膀,退了一步,“你家妹子自己喝不下药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58章 担心 齐煜握着剑的手咯咯作响,“当真是如此,还是你压根没管?” “治病那老头天天都来,你不信问问去!” 话刚落,手下就带着老头慌忙赶来,老头一进屋见这架势一愣,接着把药箱随手一放,立刻给黎青蒲把脉,虽然背对着身后的人,但他也能感觉到,背后那人冷冽的目光。 他的手刚从黎青蒲手腕收回,身后齐煜接着问,“怎么样?” 老头慢慢转过身子,“这姑娘现在身子虚弱的很,老夫给开的药估计是没喝下去,待老夫再加一味新药试一试。” 顾洪也来了,他一来除了以外的人都看着他,他接着道,“那就赶紧下药,务必救活这妹子。” 齐煜没说话,他走过去,把黎青蒲抱起来。顾洪挡在他身前,“齐弟这是想做什么?我说救她,可没让你带她走。” 齐煜冷眼看了看四周,“先给她换间屋子。” 顾洪沉思片刻点头,“好。” 迷迷糊糊的,黎青蒲睁开眼睛,齐煜的脸隐约可见,她想看的再清楚些,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齐煜……” 微弱的声音响起,齐煜顿住脚步,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你醒了?先别动,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安置。” “我还活着吗……” 齐煜抿了抿嘴,“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实在是感觉没什么力气,她轻嗯一声就闭上眼了,接着就睡着了。却把齐煜好吓,以为她怎么了。 齐煜带她换了一间大得屋子,比之前那个暖和舒坦很多。 老头熬了药,齐煜也是亲自喂她,可她实在不争气,不知道为什么,喝下去的药接着就吐了出来。 齐煜把她揽在怀里,轻轻给她顺背,他皱了皱眉,“黎青蒲,快快好起来啊,我还要带你离开这呢。” “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人都会生病的,哪有这么容易死。” 黎青蒲看向他,“都怪我连累了你。” 齐煜笑着摇了摇头,“我本事这么大,怎会是连累,你看他们口中有去无回的荒山沟,我不也回来了。” 黎青蒲没说话,她自然知道齐煜是在安慰她,实则如何她都清楚。 “别乱想了,我去给你再熬一碗药,喝上就好了。” 黎青蒲点头,“多谢。” 齐煜刚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他扶着她躺下,就去熬药了。 在她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生过这么一场病,病的稀里糊涂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想想京城中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也提不起精神来。 她如果死在这里,可就太亏了,临死前什么好都捞不着,只是难得,交到了齐煜这样好的朋友。 这两天里,齐煜一直不厌其烦的给她一遍遍的熬药,直到她吃下去不吐出来,他才安心的把碗放下。 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心疼,她本该是自在无忧的大小姐,竟然吃这份苦,想着想着倒有些羡慕她的夫君,寻到她这样的好姑娘。 “你的夫君是什么人啊?” 他不止一遍的这么问了,黎青蒲想了想,脸上带上笑意,“很好很好的人。” 齐煜失笑,“也是,他若不好,你又怎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找他。” 黎青蒲没说话,她有时候也很矛盾,她说的那个很好很好的人,到底是曾经的林聿,还是现在的萧延觐,可到最后,总觉得不管是谁,她记挂的都是他,也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那个让她着迷的人。 齐煜给她盖好被子,“好好休息吧。” 齐煜端着碗起身,黎青蒲对他道,“谢谢你齐煜。” 他笑了笑就走了。 蜡烛照着挂在架上的图纸,泛着微黄,萧延觐看着看着有些出神,想到了黎青蒲,分别已有快一个月,不知道她怎样了,早知道临走前和她说一声了,不至于现在时时挂念着。 说起来,他现在真是奇怪,总是会想起她。 张桓走进来,看他站在地图前,“不早了,殿下歇息吧,明日攻打飞山寨,还需劳神。” 萧延觐回神,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回京城了。” 听到这句话张桓一愣,“啊?” 萧延觐看了他一眼,叹气,“睡觉了,你也去歇着吧。” 看着萧延觐离开的背影,张桓满脑子的疑惑。 殿下这是怎么了,又是想京城的酒,又是想回京城,殿下可从来没这样过啊,京城不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吗?怎么又想回去了?令人费解。 有了齐煜的照料,她就好的快些了,那天他突然被叫走,往后的日子里,就没再见到他得身影。 可他也会差人来报个平安,让她别担心。听到他安然无恙,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有人看守着,她不能离开她住的院所,不过她隐约觉得,朝廷和飞山寨的博弈已经开始了。 那日傍晚,齐煜来了。他如同刚见到他时的样子,看来是没吃什么苦头。 齐煜则是来回打量她,见她脸色还是有些差,“恢复的如何?” 黎青蒲摆手,“我才没事,倒是你,身体如何?” 齐煜摸了摸她的头,“别想那么多,我没事。” 这种话怎么能信呢,黎青蒲丧气的垂头,“都是我连累了你。” “乱说。” 看他笑的风轻云淡,好像真没事似的。齐煜凑到她耳边道,“就在这两天了,你做好准备,等时机一来马上就走,什么都不要管,我会帮你。” “那你呢?” 他站直了身子,眼神若有若无的瞟过门口,示意她不要声张,毕竟现在他依旧未被顾洪全然相信,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总会被人传到顾洪耳中。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潇洒转身向外走去,黎青蒲追了一步,门被关上,周遭又暗了许些,她惆怅的看着门口,心中很是不安。 总觉得,这几天不会太过安稳。 被关在里面也不知道外面怎样,虽然平静,却每天都心惊胆战的。 直到有一天没有人给送饭了,黎青蒲大约猜着,估计朝廷官兵打进来了,还哪有人顾及她吃不吃饭。 饿了整整两天,都有些头晕发昏了,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有人来管她了。 黎青蒲赶紧趁机打听几句,听送饭的小哥说,齐煜带领着他们打赢了官兵,未损一兵一将,大当家甚是高兴,正与齐煜在大殿喝酒庆功。 萧延觐输了? 不知这样的结果她是该喜该忧,若是齐煜输了,他俩必有性命之忧,说不准顾洪急了眼,把他们全杀了也有可能。 可听到萧延觐败退,心中还是不免担忧,以他的心气,怎么肯轻易认输,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取胜,一点也不为自己安危着想。 老天啊,你一定要保佑萧延觐,让他顺利归京。 至于她,她不怕,只要萧延觐平安,她就心安了。 第59章 一步之遥 深夜里,不知道为什么迟迟睡不着,忽然门被打开,黎青蒲赶紧警惕的起来。 那人大步走到她眼前,一把拉起她的手,“快走!” 听到这声音是齐煜,黎青蒲惊喜的笑道,“你没事?太好了,我们是要一起逃出去吗?” 齐煜一脸肃意,他摇头,“我还不能走,我先送你出去。” 黎青蒲皱眉,“为什么?要走一起啊!” “现在时间紧急,我没法与你细说,你就听我的话,赶紧下山,我给你备好了一匹马,你骑着马一路往西赶到城中,这帮匪人本事再大,也不会猖狂到城中抓人。但也别在延昌落脚了,回京城,别再来这种地方。” 齐煜几乎是一口气说完,黎青蒲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你呢?” 他顿了顿,“我肯定会逃出去的,你我去向不同,也无法同行,日后我有空,定会去京城找你玩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鼻子有些酸,还来不及让她伤感,齐煜拉着她跑了出去。 天很黑,有些让人看不清去路,飞山寨却意外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冷清,而是乱糟糟的声音在四周响着。 “官兵不是败退了吗?怎么还在打仗?” 齐煜拉着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跑着,“白日里打斗应该只是障眼法,看似架势十足,却没花多少功夫就被打退了,虽然一战折损了他们不少兵力,但总归太容易了,所以我猜想,他们夜里还会折返回来,杀顾洪措手不及。不过我没将这件事告诉顾洪,他也认定了官兵这一战损失惨重,一时难以休整,必定不会卷土重来,但今晚他必败无疑。” “那我们赶紧一起逃啊,顾洪要是见到你,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齐煜这次没说话,而是继续不停地走,直到停在半山腰的一个小道上才停下。 黎青蒲喘着粗气,看着齐煜追问,“你为什么不走?是不是你那日喝下的蛇毒他没有给你解药?” 齐煜把手上的灯笼放在她手上,“毒已经解了,你放心。这几天我已经将飞山寨上下摸透,我要去找朝廷的人,帮他们一同剿灭飞山寨。” 齐煜是个端正侠义之人,他既然这样说,就也一定会去做。 黎青蒲心中难免有些触动,她握紧灯笼,“你要小心。” 齐煜笑着点了点头,“记住我的话,沿着小路一直走,半山坡那里有匹马,骑着马去城中,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完他掏出一把小弯刀,正是吴飞仪送她的那把小弯刀,他放到她手心,“我给你偷回来了,切记,一切小心。” “你也是!” 齐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快走吧。” 她看着齐煜,不知道是因为分别还是什么,心里就很难过,眼里蒙上一层泪。 她转身要走,却又接着回过头,对他道,“你一定得好好活着,我在京城等着你,我还欠你饭呢。我在瑞王府,我叫黎青蒲。” 齐煜一愣,垂在身侧的手一僵。 黎青蒲没有发觉,再看了他一眼,转身提着灯笼向下走去。 看着她融入黑夜的背影,齐煜微微皱眉。 瑞王府…… 怎么会是瑞王府。 她是瑞王萧延觐的妃? 深山的夜里虽然让人心里很害怕,但黎青蒲还是一鼓作气的向下走去,去找那个齐煜说的那匹马。 跑了许久,直至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背着另一个,步履蹒跚,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上。 黎青蒲提着灯笼慢慢走近,灯光照清两人,是玉莲和玉文。 此时的玉文已经身体僵硬,面色极其骇人,青紫惨白,又有些浮肿。 玉莲看到她,眼泪更是忍不住,“黎姑娘。” 黎青蒲有些没缓过来现下的情况,疑惑的问,“你们怎么在这?” “朝廷的官兵打上来了,有人趁乱放走了我们,她们都四散而逃了,我去死人堆里找到了玉文,我要带她回去。” 玉莲低头看着玉文,眼泪不停的流。 死人堆里多么可怕,可她在找玉文时,却没有一丝害怕,她只想带玉文回家。爹娘已经不在了,她不能让妹妹死的尸骨无存。 黎青蒲心中也压抑的极其难受,她和玉莲一起扶起玉文,“跟我走。” 按照齐煜指的路,一直走下去,看到了那匹马。 两人把玉文抬上去,黎青蒲把马绳递给玉莲,问道,“你会骑马吗?” 玉莲一愣,随即点点头,“会一点。” 黎青蒲道,“骑上马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安葬玉文。” 此时她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记得齐煜说那把小弯刀价值几百两,她把小弯刀塞给玉莲,“我朋友说这个弯刀价值百两,去拿这个换些钱,以后找个好归宿,好好过日子。” 玉莲连忙推搡,“我不要,你给我做什么?你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齐煜只留了一匹马,她们无法一起驾马离开。 回头望去,山头的火光冲天,还带着打打杀杀的动静,看来双方交战已经入寨子里了。 她回过头看着玉莲,轻轻笑了笑,“我已经有我想去的地方了。” 玉莲见她神态不对,拉着她的手慌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青蒲却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夫君在上面,我来延昌就是为了寻他的,如今只差一步之遥,我不想就这样自己跑了,我要去找他。” “可现在上面乱的很,你一个女子如何护自己周全?” 黎青蒲没说话,只是一路艰辛她都过来了,相信最后也定能平安见到萧延觐。 玉莲把弯刀塞回到她手上,“你把马让给我们姐妹两个,我心中已经羞愧不已,怎么还能再收着这弯刀。此处凶险,留下防身也好。” 这次黎青蒲没有推搡,而是接下弯刀。 她推着玉莲上了马,看着马背上的姐妹两人,心中忽然为她们感到一丝感动。 上天待她们不公,一家惨遭祸端,阴阳两隔,却依旧惺惺相惜,不肯为了逃命舍弃已经离世的妹妹。 而她一生顺遂,从小锦衣玉食,吃的最多的苦也就是来到延昌了,还哪来的理由不帮一把如此凄苦的姐妹俩。 看着玉莲离开,直至两人驾马离去,消失在她的视线,压抑的内心终有了一丝丝的缓解。 山上隐约的声音依旧未减,无数的人在那里浴血奋战。 身为皇子的萧延觐,身份尊贵,却依旧不畏生死,身为平民侠客的齐煜,不为荣华富贵,只为一方百姓便舍命相助。 想到此处,手中的弯刀不自觉的握紧,她虽是女儿身,但也会几招几式,就算死在上面,也算是为国效力了。 这样,就算她真死了,传出去名声也好听些。 想到此处,便也不怕了,抬脚便往山上去。 第60章 会面 等回到山寨中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放眼望去,山寨中一片混乱狼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有官兵有土匪,血流了一地。 黎青蒲打了个颤,心中突然慌起来,她大步向里跑去。 顺着墙根走着,忽然一只手拉住她的衣服,黎青蒲一惊,低头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躲在草座中,满目惊恐,求救的看着她,像是终于看到了救命稻草。 黎青蒲蹲下拉住他,“你是被抓来的吗?怎么在这?” 孩子哭着看着她,不说话,黎青蒲皱眉,她身单力薄也救不了这个孩子,可看着孩子的目光,她犹豫一会儿牵起孩子的手,“走,先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她领着孩子小心翼翼的走着,心想若是遇见官兵就好了,她还能把孩子交给官兵,总比在她身边安全。 走了一会儿,孩子突然停住,黎青蒲看着他,他指了指一边的角落,黎青蒲不解,“怎么了?” 孩子拉着她就往那边走,黎青蒲跟过去才发现,在这个破屋子里躲了十多个人,大多是老人和妇人。 “七儿!” 一个妇人哭喊,小孩挣开她的手向里跑去,跑到妇人怀里,“阿婆!” 黎青蒲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愣了一会儿道,“你们都在这躲好,朝廷的官兵已经来救你们了,我这就去找人,把你们带出去。” 一个年迈的婆婆看着她道,“姑娘,外面危险,还是一同与我们藏身屋里吧。” “外面还在混战,若闯进来的是匪人就不好了,婆婆,你们好好待在这,我去找官兵。” “姑娘……” 黎青蒲看了看四下无人,赶紧跑出去,听见婆婆在身后呼喊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再往上就是飞山寨的大殿了,在那里一定会找到官兵的,也许还会找到萧延觐。 山上不知道是什么形势,在她上山路上,忽然看见几个盗匪往下逃,盗匪看见她,也是驻足,她认得这个人,是老三手下的周卞,看他狼狈出逃的样子,估计山上还是朝廷占了优势。 “是你。”周卞沉了沉眸,“来人,把她抓起来!” 黎青蒲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摸索着齐煜给她偷回来的小弯刀,等那人一靠近,立马出刀,那人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吃痛的叫了一声。 黎青蒲多少也会两下子,所以周卞上手的时候,她还应付了两下,不出三招的功夫,弯刀就被周卞打到脱手了。 本以为要被抓住了,山上忽然官兵追下来,黎青蒲赶紧撒腿跑,却被周卞一把抓住,刀接着架到了脖子上。 她最近真是倒霉,动不动就会被刀架在脖子上。 周卞看着官兵道,“别过来,要不杀了她!” 说着就感到脖子有些疼,血隐隐流出来,看着周卞的手哆哆嗦嗦,黎青蒲心惊,这次来真的啊! 为首的官兵没管黎青蒲,立刻下令,“给我拿下!” “我还在呢!”黎青蒲大喊。 看着官兵围过来,周卞也是慌了,黎青蒲张口咬住他的手,疼的周卞大叫一声,一把将她推开,黎青蒲踉跄的摔在地上,也顾不上疼不疼赶紧爬起来,捡起小弯刀就跑。 眼前顿时一片混乱,黎青蒲拉住那个为首的官兵,“下面的破屋子里有许多百姓,他们在等你们去救。” 官兵看了看她,“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被抓进来的。” “赶紧带路!” 黎青蒲带着他找到破屋子,屋门被打开,大家看到官兵时顿时松了口气,那个老婆婆泣不成声的拉住她的手,“姑娘,谢谢你了!真是谢谢你了!” 黎青蒲扶住她,“没事了婆婆,没事了。” 看着一屋子人获救,她心里也终于有了一丝宽慰。 看着山顶,打斗声依旧未平,她动身向上走去,被官兵拦住,“上面正在打斗,不要上去添乱!” 黎青蒲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问,“瑞王萧延觐在上面吗?” 官兵一愣,“谁?” 忽然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想,萧延觐一定在上面,她苦苦寻了那么久的萧延觐,她想了那么久的萧延觐,一定在那里。 时隔这么久,这是她离萧延觐最近的时候,她想见到他,不然一别后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了。 她大步向上跑去,官兵在身后喊她,大概是追过来了,可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口气跑到了山上。 就在这里,她看到了萧延觐。 就像做梦似的,他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一般,身穿盔甲,持剑与匪人打斗。 他的肩头胳膊都流着血,眉头却未曾皱一下,依旧身势挺拔的使出一招一式。 忽然其中一人抬掌向他打去,萧延觐来不及闪躲,只见那强劲的掌风打在他胸口,他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用手上的剑插在地上,让自己没有倒下,同一刻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 那人不见停歇,手持长剑向萧延觐刺去。 这一刻,本来筋疲力尽了,可还是大步跑到他身边,挡在他前面,一把抱住了他。 锋利的剑刺入身体,血顺着剑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痛意让她紧紧咬住牙,这时才真正的什么力气都没了,只得靠在了萧延觐身上,她紧紧皱眉,这感觉,原来竟是这么疼啊,不过还好,她保护了萧延觐。 萧延觐愣住。 他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人,这个身穿男装,却熟悉的人,隐约可见的侧脸,他就认得出,可无论如何都又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黎青蒲。 怎么会,她明明人在长阳城,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她。 持剑的人似乎也愣住了,他戴着面罩,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双眼中满满的诧异。 是他亲自送她下山的,黎青蒲,她怎么又回来了? 张桓带的一队兵赶来了,土匪只剩寥寥几人,见比如场面,皆落荒而逃。 齐煜皱了皱眉,握着剑的手紧紧用力,他不忍心,杀了这几天他一直尽心尽力保护的这个人,可…… 他终是一狠心,拔出剑,一步跃起,离开眼下被官兵包围的地方。 拔出剑后,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出,黎青蒲再也站不住,身子缓缓向下倒去。 此时,萧延觐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是她,黎青蒲。 第61章 守着她 “殿下!”张桓大步跑过来,当看到黎青蒲时,他显然一惊,“黎……黎妃娘娘?” 萧延觐阴着脸,一双眼中满是惊愕,甚至有一丝不知错所得慌张。 “带她下山,去城中找大夫。” 张桓还没反应过来,萧延觐提声喊道,“快点!” “是!是!”张桓赶紧接过黎青蒲,将她一把抱起,向山下跑去。 顾洪趁乱跑了,还有那个人…… 萧延觐擦去嘴角的血,弯身拾起剑,扬声道,“众军听令,立即封山!全力抓捕顾洪等人,保证一个人都不能逃走,若有违抗之意者,立即当斩!” 一声令下,众军一拥而上。 他萧延觐从来都是守卫边境一线,与外侵敌方上阵厮杀,血洒沙场,从军这些年来,从来没让存有异心的人进入到壃国境内。 这是第一次,在壃国境内领军杀敌。或许在此之前,他从来不想,在他们壃国境内,另有如此残暴无良之人,会狠心对无辜百姓痛下杀手。 他与边境同僚苦守边境,换来的安定,就让他们这种人肆意妄为?实在让人愤恨! 今日,他定铲平飞山寨,还四周百姓安康。 张桓一路马不停蹄,护送黎青蒲到延昌县令张大人府中。 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裳,张大人见状赶紧迎上去,张桓快步往里走去,“张大人府上可有大夫?” 张大人一愣,接着点头,“有有,我这就传唤。” 黎青蒲此时已毫无意识,满脸苍白,没什么血色,张桓看着她,恍惚有种认不出的感觉。 他也实在想不通,远在京城的黎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血像止不住似的,都淌到了地上,张桓自是早已见惯了这场面,可张大人还是未曾见识,一脸的惊吓。 大夫背着药箱急匆匆赶回来,刚要行礼,张大人连道,“免礼免礼,先快去给王妃娘娘止血。” 大夫一听这身份一愣,赶紧上前去。 伤口还是往外出血,看似刀口不大,却刺入极深。 “怎样?可有性命之忧?”张桓问道。 “伤口很深,得先赶紧缝合止血。” 隐约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有些乱糟糟的,黎青蒲用力睁了睁眼,模模糊糊看了看这些几人,没有看到萧延觐。 不知道大夫做什么,弄得她伤口好疼,黎青蒲倒吸一口气,眉头紧皱,“疼……” “王妃娘娘忍忍,马上就好了。” 听不清是谁的声音,想动弹动弹也没劲,痛意越来越厉害,她说了几句喊疼的话,好像也没说出声,最后实在挨不住,就又晕了过去。 后来想想,还好晕过去了,不然不死也得疼死了。 等萧延觐领兵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此时黎青蒲已经处理了伤,几乎稳定了,只是昏迷之后竟再也没醒。 萧延觐急匆匆的赶来,或许是他太敏感了,一进屋血腥味接着涌到鼻尖。 大夫见状退到一旁,萧延觐走到她跟前,细细的看着她,心中不停地疑问,这究竟是不是她?这或许,是不是只是一个和她长得极为相似的人? 可他心里又极其的确定,这是她。 “她怎么样了?” 不知是累了一天还是怎样,这位王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哑,大夫上前行礼,“回瑞王殿下,黎妃娘娘伤口虽深,但万幸未曾伤及要害,现在伤势已得以控制,不过仍需谨慎观察疗养。” 听到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依旧皱眉不解,“那她怎么还不醒来?又何时才能醒来?” “娘娘气虚体弱,恢复的会比常人慢些,老夫必定尽心医治,还请殿下宽心。” “性命无碍?” “老夫必定竭尽心力。” 医者纵有再高明的医术,又有哪位敢妄言性命无虞呢,尽心便就好了。 道理他都懂,可他到底还是想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张桓。” “属下在。” “派人立即赶回京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桓道,“属下已派人去了,会尽快问清楚的。” 萧延觐轻嗯一声,没有再说话,他目光始终停在黎青蒲身上。 张桓见他盔甲未卸,身上的伤也没处理,想必一回来就赶紧来到这了,“殿下,黎妃现在既然已经稳定,您让大夫给您看看吧。” 萧延觐低头看了看自己,才记起来自己慌忙赶来,身上如此狼狈。 他转身走出去,回到寝房中让大夫给处理了伤口,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看着肩膀的旧伤,不自觉的出神,想起黎青蒲。 这个笨蛋,就因为他在围猎时的一次搭救,她就几次不顾性命的挡在他前面,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次也是。 在飞山寨,他让张桓带她下山,他去追拿顾洪时,满脑子都是在想黎青蒲,想她怎么会在这,想她伤势如何,担心紧张,在这之前,他以来没有过,在上战场时会出神,会惦念着一个人始终放不下。 思来想去,这般异常,大概是因为她因自己而受伤吧。 顾洪已经拿下,那个伤她的人却没有找到。萧延觐很是不解,在这么一个流寇窝里,竟有这么一高手存在,会在这么重重包围下,跑的无影无踪。 想来,实在可疑。 搜查余孽的队伍还没有回来,但他心中隐约觉得,那个人已经逃出飞山寨了。 房中药味正浓,萧延觐坐在床畔守了她一夜,直到天亮她还是没醒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颇有疲惫的看着她,“黎青蒲,你是不是故意不起来?难不成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睡懒觉?瞧你这点出息,大不了回府上我天天让你睡是了,你就别在这吓哄人了。” “还有啊,你说你傻不傻,这种时候需要你挡在我前面吗?我这么厉害,用得着你保护吗?” 说着说着他叹了声气,“才多久没见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等回府上,罚你一年不许出门。” 她不说话和他犟嘴,还挺无聊。 离开京城来到延昌这段日子,没少想起她,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和中邪似的,能这么想一个人。 到了下午实在觉得熬不住了,就回去躺了一会儿,醒来就晚上了,还是张桓叫他起来吃饭。 看着一桌子的菜,他皱了皱眉,“黎青蒲呢?还没醒?” 张桓没说话,算是默认。 萧延觐连筷子都没动一下,接着起身向外走去,张桓拦住他,“殿下,别着急,身体重要啊,你也受了伤,整日不吃饭也不休息的,哪能熬得住。” 萧延觐没好气的看着他,“京城那边来消息了吗?” “京城离这多远,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哪能那么快……” 在萧延觐的目光中,张桓的声音越来越小,萧延觐绕过他向外走去。 第62章 心疼 屋子里火烛通明,虽然还没有醒,但脸色看起来好了些。 萧延觐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忍不住晃了晃她的肩,就是不见她有回应。 侍女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过来,萧延觐伸手接过,“我来,你退下吧。” “是。” 萧延觐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药的苦味让他皱了皱眉,她要是醒着估计也不愿意喝吧。 将汤药喂到她嘴里,不见她往下咽,接着从嘴角流出来,萧延觐慌忙的用衣袖给擦干净。 看着这一碗的药,他皱眉,心想还是把侍女叫进来吧。 刚转身,身后的一声轻咳让他驻足,他猛的回头,见她微微睁开了眼。 他赶紧放下药,蹲坐在她床畔,“你醒了?” 黎青蒲看着眼前,感觉一片茫然。她好像做了好长一个梦,她这是睡了多久,头也沉,嘴也干,浑身不舒服。 好熟悉的声音,看去却眼前模糊,只见一个模糊的脸,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的人才渐渐清晰。 是萧延觐,他正惊喜的看着自己,还一边大声的叫着大夫。 这是不是又做梦了,可这梦好像真的一样啊。 她想坐起来,后背接着痛感传来,让她吃痛的皱了皱眉,又无力的躺下,萧延觐扶住她,柔声道,“不要动,先躺好。” 这好像不是梦啊…… 她想起来了,飞山寨一战,混乱中她替萧延觐挡了一剑。 时间好像停止了似的,她就这样呆滞的看着他,渐渐的眼前变得朦胧,她眨了眨眼,一滴一滴的泪顺着脸就淌下来,心里所有的委屈不安,在见到他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萧延觐一脸慌张错愕,他赶紧伸手给她擦眼泪,“你哭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她没有停,反而哭的越来越严重,他看向大夫,一脸懵,“哎?哎?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殿下莫慌,老夫这就给瞧瞧。” 萧延觐赶紧让地方,又见她哭的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心疼,就和大夫一起挤在床旁,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怎么样了?” 大夫细细平脉没有回答,萧延觐却是个急性子,“倒是说句话啊。” 大夫起身行礼,“回殿下,黎妃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心绪不稳,还得殿下费心劝慰。” 这么说还是他惹她哭了? 萧延觐看着黎青蒲,半蹲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只笨拙的给她擦着泪,“你……别哭啊,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保证给你弄来还不成?你要是愿意,打我几下也行啊,就别哭了,行吗?” 黎青蒲哪听的进去,反而越哭越厉害,压根说不出话。 这感觉就像在看璟王兄的儿子沅光,和他讲道理也讲不通,打不得骂不得,就只能看着他无理取闹的哭,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但沅光听王嫂的话,只要王嫂一来,他就能住声。 那现在,难不成他还得把黎青蒲的母亲请来,且不说有没有用,就算是请来也得六七天后了吧。 他无奈的叹气,“你到底哭什么啊?就算是让我哄你,也得和我说个缘由吧?” 枕头都湿了一片,黎青蒲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嗓子哑的说不出话,萧延觐赶紧跑去给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了几口。 “好些了吗?” 黎青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生怕一转眼就见不到了,眼泪顺着脸颊流,萧延觐轻轻给她擦去。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延觐皱眉,看着她现在伤痕累累的样子,不免心疼。他攥紧她的手,“瞎说,怎么会见不到。” 黎青蒲没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个不停了,可能是因为出门没找到去延昌的路,也可能是因为生病发烧还被抓紧土匪窝里,也可能是伤太疼了,反正总有一个理由,让她忍不住,可又说不清是哪个理由。 对了……齐煜。 黎青蒲看着他,目光有些急迫,“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年纪与你相仿的男子?他叫齐煜,是他救了我。” 大概是太急了,几度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连带着伤口,让她疼的压根不敢使劲。 萧延觐扶住她,“你先躺下,那些事待会再说,身体重要。” 黎青蒲听他的安分躺下,回想那天在飞山寨,乱七八糟的记忆涌上来,她又来回看着他身上,“那你的伤?” 萧延觐叹气,“我没事,就是你,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还敢跑出来挡在我前面,你真是大胆。” 黎青蒲没说话,只觉得这便是万幸了,受点伤她不怕,还好他没事。 “幸好你没事了,不然我可怎么办。” 他这话的意思可是她对他很重要?黎青蒲道,“见到你我就不害怕了。” 萧延觐叹气,“我看你就是想吓死我。” 黎青蒲不再说话,这个时候他也不忍心责备她什么,就算责备一番,最终也是归咎于自己身上,若不是因为他,她又怎么会挨这一剑。 看到一旁的药还一滴没见少,萧延觐又端起来,“差点忘了,还有药呢,正愁怎么喂你喝,还好你醒了。” 黎青蒲一脸愁相,不做动作,也不凑上前。 萧延觐慢慢把她扶起来,揽到怀里,生怕扯疼她的伤口,“别怪药难喝,受了这伤,总是得吃药的。” 药喂到了嘴边,黎青蒲抿了抿嘴,忍着喝了一口,苦味接着在嘴里散开,萧延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让她舒服些。 喝了没几口,胃里难受的很,和在飞山寨时一样的感觉,一滴没少的又吐了出来,连带着不停的咳嗽。 萧延觐赶紧放下碗,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黎青蒲咳得厉害,眼里都咳出了泪,无暇回应他说的话。 萧延觐心疼的抱住她,对一旁下人道,“快去叫大夫。” 第63章 隐报 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就安静的依靠在他怀里。萧延觐在她耳边似乎念叨着什么,有些听不清,但也没劲去问了。 等大夫来了,又给看了看,和萧延觐说了一通,就走了。 萧延觐就在这守着她,等下人又熬了一碗药端上来,他垂眸看着药微微出神,“要是能替你喝我就喝了,可偏偏受伤的是你。” 黎青蒲笑了笑,“你不也一样不爱喝药。” 萧延觐瞅了她一眼,“要是你没受伤,我就动手了。” 他吹了吹药送到她嘴边,闻着那味还是不免有些作呕,但还是强忍着喝下了。 这次还行,总归是喝完了。 萧延觐放下药碗,扶着她躺好,虽然心中想问的有很多,但看她这么虚弱,也就没忍心问。 “你饿吗?我吩咐人去弄点吃的。” 这么一问确实是饿了,黎青蒲点头,回想自己这凄苦的一段日子,什么好吃的都没吃上,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却又没什么食欲。 萧延觐皱眉,“大夫说清淡为宜,我去让他们熬点粥,好不好?” 黎青蒲抬头看向他,一脸委屈,最后只是点点头。 见她点头,萧延觐赶紧下去吩咐。想想等会儿吃饱了还得被他问东问西,心里顿时堵的慌。 要不就装晕吧?好歹不用被他说教责备。 她好像没见过萧延觐这么有耐心的时候,一勺一勺的把粥吹凉,再喂她吃下。也不知道是她太挑剔,还是粥确实没什么滋味,倒是饱腹了,就是一点不解馋。 “才喝了一小半就不喝了?这样怎么好起来。” 黎青蒲没说话,就眼巴巴看着他,最终萧延觐也犟不过她,“那你饿了再告诉我,我再吩咐下人给你做。” “好。” 萧延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倒也什么没问,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 就是临走时,问了一句,“黎青蒲,你来这是为了找我吗?”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好像因为她的回答目光变得很期待,黎青蒲有些出神,她没有说话,只是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萧延觐低下头,似乎是叹了声气,再抬头看着她时已浮上一层笑意,他伸手为她盖了盖被子,“好了,歇着吧,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嗯。” 他起身起来,黎青蒲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有些暖。 这样的他,是不是有些熟悉? 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年郎,又这样对着她笑了。 黎青蒲一醒,不仅萧延觐松了口气,连着张桓也松了口气,他这个祖宗殿下终于肯歇息了。 听张桓汇报了一些情况,果不其然,那个和他交手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就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 虽有些气恼,但在他心里更多的是好奇,这个身手不凡的人究竟是谁,他出现在这飞山寨又有何意图,总有种感觉,这个人还会再出现。 想起之前他抓的孙麻,他说飞山寨曾抓住一男一女,难道就是黎青蒲和那个人? 看着他似乎在出神,张桓叫了叫他,“殿下?这几日您忙没顾上,赵大人和张大人一直想与您商讨飞山寨那群匪人该如何处置,不如我这便给您叫来?” 说起这个两个人,萧延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飞山寨壮大至此绝非一日之间,他们两个,一个身为郡守,一个身为县令,为官这么多年,就算是无兵力与之抗衡,就眼睁睁的看着飞山寨这么祸害人?非等到流寇猖狂到如此地步,流言蜚语传进京城,才将事情汇报上京。 “他们也是为官一方,岂能事事依仗他人,就让他们自行处理,再向我上报。” 张桓道,“其实殿下,两位大人也并非毫无作为,只是延昌远离京城,穷乡僻壤,财力兵力和其他地方比不得,何况张大人文官出身,哪有殿下从军人的果敢与气度,他也出兵几次,接连败阵而归。两位上书参报上京,其中也是层层叠叠,都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看见。” 萧延觐顿了顿,他看向张桓,“你是说,这上报的参本未必能到父皇手上?” 听到萧延觐这般直言不讳,张桓缩了缩脖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一层层的关系多着呢,陛下早就将一些事物分给了启王殿下和璟王殿下处置,蓼州一带属于启王管辖,张大人发出去的消息,不是落在启王部下的人手上,就是落在启王手上,最终处置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像我们军营里有人偷着喝酒被抓,等一一上报过去,有几次传到殿下耳中过。” 萧延觐审量着他,慢悠悠问,“那你这意思是消息都在你那垄断了呗?” 张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自己兄弟,平时嘴馋喝几杯,没坏过事,何况属下也已经替殿下好好处罚过他们了,我们军营中向来严明,属下明白。” 萧延觐也不计较,他信得过张桓,若真是有人坏了军中令律,张桓绝不会私自包庇。 “你这都是哪听来的消息?” “张大人同我讲的,说起这些张大人可一肚子苦水,要么怎么说这张大人头发白的那么早,都是愁的。” 萧延觐倚在椅背上,“那萧延珩可有的忙了。” “启王殿下巧舌如簧,陛下罚不重。” 也是,父皇向来宠爱萧延珩,就算动怒也无非责备几句,罚可从来没怎么罚过。 可他凭什么吃这次亏。萧延珩留下的祸患,让他来填坑,他受伤不说,伤死那么多战友兄弟,百姓受苦,还连带黎青蒲遭殃,说什么他也忍不过。 “我偏要让他受罚。” 张桓一愣,疑惑看向他。 萧延觐起身向外走去。 “哎?殿下,您去哪啊?” “去……”话还没说出口,萧延觐回头看向张桓,又扭过头昂首向外走去,“你管得着吗。” 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张桓瘪嘴,好吧,他确实管不着。 第64章 暧昧 一进门,就看到黎青蒲扶着床边要起身的样子,萧延觐大步走过去扶着她坐下,一脸严肃,“这虽不是瑞王府,但还不至于缺个使唤的丫头,你伤还没好,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她们就是。” 听他这声音,大概也是生气了,黎青蒲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我躺太久了,想起起身。” 他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听他叹了一声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萧延觐扶着她走出来,没走几步就问她累不累?黎青蒲都是摇摇头,忍不住的窃喜。 “你什么时候到的延昌?” 听他平淡的语气,大概是已经不再生她的气了,“大概大半个月前吧。” “一来就被抓去了?” 说出来真是丢人,刚入延昌境内的,山路走了没多少,就被抓贼窝去了。 她不说萧延觐也有数了,她脖子上还有被划伤的痕迹,萧延觐看着那痕迹深深皱眉,真难以想象,她个姑娘家在那种地方得吃多少苦啊,短短半月不到,人都瘦了一圈。 走了一会儿,见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萧延觐用袖口给擦了擦,“回屋里吧,喝点水。” 黎青蒲点头,就随他回去了。 他今日好像空闲多,陪她待了好久,本来还打算一起用膳的,却被张桓叫走了,忙他的公事。 她最近都没什么食欲,看着桌子上的菜也不香,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等晚上萧延觐回来时她都睡下了,萧延觐也没叫醒她,就脱下外衣躺在她边上搂着她。 黎青蒲迷迷糊糊醒来,看着身旁的萧延觐顿时清醒过来。 上一次秋猎时,他喝多了搂着自己睡觉。这次好像是第一次他在清醒的时候这样躺在床上抱着她。 好像慢慢的,他也在改变。 就这样静静躺着,就能听到他的喘息声,似乎再靠近一点,也能听见他的心跳。 他大概是太累了吧,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黎青蒲睁着眼看着他,微微月光下他脸的轮廓。 她伸手轻轻触碰他的脸,他细长的睫毛,从轻轻试探到乐此不疲,像是找到了乐趣似的。 忽然他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黎青蒲心想完了,把他吵起来了,本以为他要说她几句,可萧延觐没说话,深邃的眼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凑上前吻上她的嘴唇。 黎青蒲都愣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这样被他辗转深吻着。 他似乎上瘾了一般,一次次的深吻着她的唇,越发的沉迷。从嘴唇亲吻到脖颈,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黎青蒲别扭的挣了挣,可他却抱得更紧,意乱情迷中忘了分寸,碰到了她的伤口,黎青蒲轻轻喊了一声疼,才让他松开了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抱住她搂进怀里,“时间不早了,睡吧。” 看着他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睡着了,被他抱的实在别扭,黎青蒲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 “别动。” 他略显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黎青蒲瘪嘴,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就这么被他抱着入睡了。 他倒是安稳的睡着了,独留她,想动又不敢动,不知道到了几时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京城的消息就传来了。 原来在他出发的当天,黎青蒲就跟了出来,还留下书信说与安茹在京城四周游玩,吓得宛冬赶紧寻人去找,好几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不见,要不是萧延觐派人回去打听询问,整府上下现在还在找她呢。 还有安茹,和黎青蒲一起不见了,宸妃娘娘急坏了,也是四处派人寻找,不过宸妃娘娘的人没找到,前几天她却自己回来了。 问她去哪了也不说,出去吃了几天苦也没把她吓着,反而还整天美滋滋的,像遇上什么好事似的。 萧延觐冥思苦想,也想不透安茹这个丫头怎么了,反正最近是不太正常,从她在府上住的那段时间他就看出来了。 倒是有件事,他来延昌剿灭流寇,走时并没有与黎青蒲说过,她后来如何知晓,想必肯定是安茹的手笔了。两人不知道商量了什么,纷纷出走了还。 想到这,气得萧延觐直扬言不让萧安茹再进瑞王府的门。 转头想想,也怪不得安茹,毕竟黎青蒲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等他回京城,一定得好好整治整治她们。 飞山寨算是彻底清底了,大山之中还有些小匪窝,便由县令张大人处置。 这张大人带兵打仗不行,处理后事还算得体,几个匪头处刑判决,凡是犯事者无一幸免,剩下的大部分小喽啰分配到四周军区充兵去了,也算给了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周边遭殃百姓也给予了相应的赔偿,被流寇占据的地也全数归还,留给百姓继续农作耕种。 几天后,这剿灭流寇的差事也算是结束了。 毕竟是有令在身,不能耽搁太久。黎青蒲伤虽无碍,但舟车劳顿,萧延觐还是不太放心。 其实也没什么,他以前受了伤,还是该去哪去哪,可黎青蒲总归是不同的,她一个姑娘,怎么能受这种苦。 一连忙了几天,没怎么过去看她,本想终于得空去找她,张大人又叫他,说去看看延昌民情如何发展如何,对延昌的管理提提建议。 萧延觐哪里管过这些事,可张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也推脱不得,只得去了。 黎青蒲听张桓说要回京城了,闲着没事,也没陪她说话聊天的,就寻思收拾收拾东西打发时间,可来回看了看,也没什么可收拾,来时带的东西都被扣在飞山寨里了,只有这把小弯刀被齐煜给她拿了回来。 看着小弯刀,不禁想起齐煜,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上次问萧延觐他没有说,这几天又没怎么见他,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不过想到以齐煜的身手,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齐煜几次为她涉险,救她性命,这份恩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的。希望回京城后,还能见到他。 第65章 坦白 直到晚上,萧延觐才过来,他大概也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眉宇间透着些疲惫。 他随意的坐在她旁边,“吃过了吗?” 黎青蒲点了点头,他轻轻笑了笑,“可算是完事了。回京城后,你可得给我买几盅好酒,你那次买的酒,还挺好喝。” “那当然了,长阳城里,哪家吃的好吃,哪家酒好喝,我最清楚了。” 听着她得意的样,萧延觐看向她,“伤好了吗?” 黎青蒲点头,“嗯,没事了,回去保证她们都看不出来。” “那就交代交代你偷跑出来的事吧。” 黎青蒲一愣,笑意渐渐被心虚替代,她低下头没说话,等着萧延觐问她。 “我就不一一问你了,你自个从头开始讲吧。”萧延觐往椅背一靠,做悠闲状听她发话,“哎,先稍等,给我倒杯茶。” 伤好了怎还没半点好处了,黎青蒲撇嘴,却只好听话给他倒茶。毕竟她理亏,一会儿还指不定怎么认错才好呢。 萧延觐满意的品了一口,后将茶放下,“好了,讲吧。” 见他心情还颇不错,估计也不会怎样,黎青蒲想了想道,“那天你离开里京城后,我下午也就跟着走了。我给宛冬留……” 还没说完话,就接着被萧延觐打断,“说细点,谁跟你说我去延昌了?” 黎青蒲顿了顿,坦白道,“安茹和我说的,她无意提起,我想到你身上有伤,此去凶险,我心中担心,毕竟你是因我受伤,我便给宛冬留了书信,起身去延昌找你。我怕宛冬担心,便骗她是去京城四周玩,没说来找你……” 说着黎青蒲心虚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就继续说,“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你,但我没出过远门,不认识路,就走错路了……就在这时候,我遇见齐煜了,他一路带领我走到延昌,本来都快入城了,谁知路上竟被流寇劫走了,齐煜原本能逃走的,但他为了救我,也一起被流寇带走了。” “在飞山寨,也是他处处帮我,就在你们攻打飞山寨的那天晚上,也是他把我送下山,他让我逃去城中,但我在山中迷了路,兜兜转转又回去了,等我回去时,就看见了你,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她看向他,“我曾问过你,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齐煜?他可还好?” 萧延觐没说话,只是心中想,孙麻说的人果然是他们,他真是大意,当时便知道了,竟没有再追问下去。 “萧延觐?” 萧延觐看向她,“没有这个人,我问过了。” “那死伤者你们清点了吗?可有他?” 萧延觐摇头,“没有。” 见状黎青蒲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依旧放心不下,她想齐煜一定会安全逃走的,可没见到他,却还是无法安心。 “这个齐煜是哪里人?” “楚国人。” 萧延觐微微蹙眉,“一个楚国人,他去延昌做什么?” “他不是要去延昌,只是因为我,便一同前往,他另有去向,去哪……”黎青蒲想了想,“他跟我说了一句,但我忘了。” 萧延觐忽然笑了笑,但却似乎没什么笑意,“那这个人还当真是热情啊。” 黎青蒲点头,“是啊,他是个好人,他武功那么厉害,但愿他没事吧。” 萧延觐敛眸,微微沉思,那天晚上,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在飞山寨,在他们成功围剿后,两人却都不见踪影。 一个是伤黎青蒲的人,一个是黎青蒲口中的齐煜。 这世间不会这么巧吧。 再回想那天晚上,与他打斗的那个人戴着面罩,无论是身形功法还是穿着打扮,都与飞山寨中的人毫不相像,他一定不是飞山寨的人,可他为什么要帮那些流寇呢。 武功高强,招招不留余地,显然想置他于死地,莫非这个人目的就是他? 还有面罩上的那双眼睛,他似乎是见过,却又委实想不起在哪见过…… 如果那个人就是黎青蒲口中齐煜,黎青蒲与他相处多日…… 萧延觐看向她,忽然心中有些后怕。黎青蒲见他脸色突然变了,她疑惑的皱眉,“你……怎么了?” 见她这副天真的样子,莫名的就有些怒气涌上来,“你怎么敢放心跟个不认识的人走?万一他心怀不轨,要你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虽然都做好挨训的打算了,但被他这么吼着,还是不免害怕委屈。 “齐煜他不是坏人,他很好,他是被我连累才进了飞山寨,在飞山寨他为了救我喝了毒酒,只身一人去了荒山沟,到最后还在想着如何让我离开,如果不是他我就死在飞山寨了。” 萧延觐沉默了片刻,问道,“荒山沟是什么地方?” 黎青蒲摇头,“我没去过,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听他们说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在那里吃了不少苦头吧?” 黎青蒲看着他,他似乎是心疼她,面对着他的眼神,一下子让她红了眼眶,她笑着摇头,“没有。” “出来一趟别的没学会,倒学会逞能了?” 看着她眼里含着泪,萧延觐叹气一声,真是觉得无奈至极,只庆幸实在是万幸,那个齐煜没有对她怎样,她也平安的站在他眼前了。 他抬手使劲拍了她额头一下,“真是胆大妄为,平常在长阳城四处玩就算了,竟敢来这么远的地方,下次你再敢随意出门试试!” 他这一下拍的还真疼,黎青蒲捂住头,低头细声道,“对不起嘛,下次不敢了。” 他气极的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绪,“再说说安茹的事吧,别说你不知道。” 黎青蒲微愣,挑眉看着他,“安茹?什么事?”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就说她为何去瑞王府住,又为何你离开了京城她也离开了京城。” 吴飞仪啊…… 想必萧延觐也知道一二了吧,不然怎么能无故来问她。 黎青蒲抿了哦抿嘴问,“你知道长阳城里的玉商吴家吧?” 问完又觉得有些没用,萧延觐这种场面驻扎边境的人,对京城了解还不如一些平头老百姓呢,他肯定不知道吴家。 “我知道,二哥过生辰,我还去他家买过玉器。” 第66章 辛郇县 吴家果然是大商家,连萧延觐这种人都知道,黎青蒲继续道,“吴家嫡二公子吴飞仪,曾与安茹有过一面之缘,安茹正巧相中了吴飞仪,就三番二次的去找他,住在王府里也是为了出门方便,这次出门也是因为这个。” 竟是因为这个,萧延觐笑了笑,对这件事还饶有兴趣,“那吴飞仪做什么的?” “飞仪哥哥小时候便被送去酆确山学本事了,和你一样,没怎么在京城待过,这些年因为吴家伯伯身体不好,才从酆确山回来,准备接手吴家家业。” “酆确山?就是那个在兖州的酆确山?” 见他听到酆确山时好像突然来了兴致,黎青蒲点头,“你知道?” “试问但凡在江湖混过一二的,谁不知道酆确山。我也就是另有使命在身,不然我也要去酆确山见识见识。” 那地方有什么好啊?黎青蒲无法理解。 “你那位飞仪哥哥很厉害吧?” 黎青蒲毫不犹豫的点头,“那当然,他在酆确山也是很有名气呢,是酆确山老堂主的亲传弟子。” 萧延觐赞许又羡慕的笑了笑,叹道,“这个妹夫不错,安茹还是挺有眼光的嘛。等我回去后,给我引荐一下,我定要见见这酆确山学艺弟子是何等人物。” 何等人物? 就是个普通的公子哥啊,也是个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的普通人啊。 “哎,那吴飞仪是什么意思?可喜欢安茹?” 黎青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吴飞仪和安茹说过一句话,说,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安茹是公主。” 说到这里,萧延觐的兴致忽然降下来,他思量了一会儿,“这吴飞仪倒还是个君子,没有因为安茹是公主就穷追不舍,反而还敬而远之。不过他说的也对,毕竟安茹是个公主。” 这种道理他们都能明白,安茹想必也清楚,只是心中存有念想,也是自小娇纵,没有求之不得的东西,才不肯放下。 “萧延觐,他们当真不能在一起吗?” 萧延觐没说话,也没点头也没摇头。看着他淡然的神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想的。 不过肯定不是简单事了,不然他怎么会沉默不言呢。 皇家真不好…… 黎青蒲悄悄看着萧延觐,看他在出神,萧延觐啊,你是不是也在这样想。 萧延觐忽然转头看向她,对她轻轻一笑,明明他自己都有些无可奈何,却还在安抚她。 虽然他并没有说话,但黎青蒲看得懂。 返程时倒是顺利,萧延觐还特意给她弄来辆马车坐,而他在外骑着马。 她自个坐在马车中,极其无聊。没事就掀起车帘看四周景致。 延昌这个地方,还是极好看的,有山有水,真是可惜,乍来此地竟是为了这种原因。 可能终归是她见得地方太少了吧,没见过高山,没见过大河流,没见过大漠。 她忽然好羡慕萧延觐,也羡慕吴飞仪,可以游走四境,领略大好河山。 “殿下!殿下!” 萧延觐回头看去,黎青蒲正掀着马车帘把头探在外面冲他大喊。弄得四周的兵都看着他,好生尴尬…… 萧延觐驱马走到她面前,“你干嘛!” 黎青蒲调皮的笑了笑,“没事,就是怪无聊,想找人说说话。” 萧延觐翻了个白眼,眼看就要扭头走不搭理她,黎青蒲赶紧叫住他,“你别走啊,要不你也进来坐吧,反正你是王爷,也没人敢说你。” 萧延觐叹气,“我真是服了你了,哪有你这样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替我卖弄这身份。” 也就是和他,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王爷,她也不敢这么放肆啊。 “对了,你说过带我去西境看看,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他仰头想了想,“这一时半会怕是去不了,不过……” 看着他挑眉一笑,好像在和她卖什么关子,黎青蒲也很有兴趣,赶紧问,“不过什么?” 萧延觐弯腰凑近她,“晚上我们恰好能赶到辛郇县,那里晚上可热闹的很。” 他都看得到,黎青蒲眼都亮了,趴在窗上使劲往外伸头,“真的真的?” 萧延觐皱了皱眉,伸手把她冒在外面的头推进去,“给我老实待在里面,再出来乱吆喝就不带你去了。” 黎青蒲露着双眼看着他,虽然不见模样,一看那弯弯的眼,就知道她在偷着笑。 就这样,除了两次休整,她就一直坐在马车里,人都坐麻了,下车的时候差点摔下去,还好萧延觐一把抱住了她。这样还被他笑话,“你干嘛?想占我便宜?” 听着他这话,黎青蒲脸不禁红了,她推开他,“谁让你扶了。” 既然她这么说了,萧延觐就直接站在一旁,等她走了跟在她后面。 找好了地方安顿,稍稍收拾一下就是晚上了。 本来张桓还吩咐人准备了饭菜,萧延觐却默不作声的带着她出去玩了。 黎青蒲嚷嚷着饿了,萧延觐笑话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本王领你出来还能饿着你不成?” 看着他轻车熟路的穿梭在街巷中,没一会儿,就走到正街上,那里果然如他所说,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繁华不亚于京城。 灯火阑珊在她眼中映出光彩,见她如此痴迷,在他心底竟感到一丝满足感。 黎青蒲抬头看着他,“殿下,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嗯,此时正逢八月节,比我上次来的时候热闹。” “难怪……”黎青蒲四周望了望,“这小城夜色也太漂亮了,我从未见过。” 萧延觐笑了笑,目光投往繁华中,“这辛郇虽然地方小,却人人热情,是个好地方。” “那就这一个晚上我们能逛完吗?”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想多逗留几日?” 虽然是在问她,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行啊,黎青蒲瘪嘴,心想算了,萧延觐今晚能带她出来游玩,她也算是赚了。 何况萧延觐有令在身,还得回京复命,她已经连累他几日了,哪能再提什么要求。 第67章 逛夜市 街边各种小商贩吆喝着,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有她在京城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 黎青蒲天生喜欢热闹,很跳脱的在这集市中跑来跑去,碰这点好奇的玩意就买下来,萧延觐也大方,没有制止她花钱。 好歹他也是个王爷啊,出手总得阔绰一点吧。 小溪边有一些人停留在岸边,点燃一盏盏荷花灯流入溪流,黎青蒲觉得新奇,便赶着凑上去。 荷灯一闪一闪的,映的河里也波光粼粼,在溪流流动中,慢慢飘远。 “这是做什么的啊?” “寄托祝福,悼念亲人。” 黎青蒲看向他,此时他看着溪流中的河灯,映着满目光彩,“这是河灯最初的意思,后来慢慢传的广泛,便也有祈福祈愿之意,先民认为火是万物之源,吉祥温暖的象征,随着长流水,能祛除疾病灾祸,得子孙幸福安康。总之皆是好意。” “有意思。” 萧延觐挑眉,“放一个?” 黎青蒲伸出两个指头,“两个吧。” 萧延觐撇嘴,“真倒是不给我省钱。” “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啊,你回以这般小恩小惠怎么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听的萧延觐也没脾气了,只得事事顺着她。 河灯顺着河流飘走,黎青蒲偷偷看向他,见他目光随着河灯去了,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黎青蒲忍不住笑了笑,心想他已经不知道了吧,以前他们也在一起许过愿,就在阿庙山,在菩萨面前。不知道他这次许了什么愿,是否和上一次一样呢。 “你看我做什么?” 黎青蒲摇了摇头,萧延觐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看着萧延觐来去自如,大概也看得到他在西境的样子了,估计只有京城是他不熟络的吧。 想想自己还偷偷笑话过他,明明是她只识家门口,见识短浅。黎青蒲撇了撇嘴,还好萧延觐是个不计较的人。 他们去的饭馆小店看起来不大,一进屋里却是满满的人,在里面转了一圈才找着个空座。 店小二满头汗的来问他们吃点什么,萧延觐看向掌柜那挂的那一排招牌,伸手一指,“就那些,全都要,再拿壶好酒来。” 店小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黎青蒲,“这位爷,莫不是还有朋友要来?要不小的给您添几个凳子?” “不用,就我俩人,坐这就行。” 估计小二是被萧延觐这财大气粗给惊到了,见他们打扮得体,看来是哪里来的大户人家。小二赶紧给添上茶,“二位稍等,马上给二位上菜。” 小二小跑着离开,黎青蒲看着萧延觐,咋舌道,“王爷就是王爷,出手阔绰,你这若是在京城里,如此铺张浪费,被陛下知道了的话,怕是免不了得受罚吧。” 萧延觐悠闲的喝了杯茶,“和我萧延珩一行人比起来,我这算什么。” 黎青蒲摇头轻叹,“我们就是过得太舒服了,从来都衣食无忧惯了,一点苦都吃不得,以前我都不知道,竟然会有延昌这种地方。你不知道,我在飞山寨被关的那几天,饿的就算给我一个干馒头我都要啃了。” “吃点苦是好事,但你要保证性命无忧。” 黎青蒲看向他,心虚的挠了挠头,“这我也是知道的,但总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我也无暇顾及太多。” 萧延觐看了她轻笑,“那天挡在我前面的时候害怕吗?” 黎青蒲想了想,摇了摇头,“当时不怕,现在想起来还挺怕的。你呢?怕吗?” 他仰头,似乎在回想以往的事,“我十三岁便随王兄上战场了,初次见那种千军万马的大场面,只记得心里激动兴奋了,打仗杀敌也没觉得害怕。都这么些年了,早成常事了,哪里还会害怕。” “那你就没有害怕的事吗?” 萧延觐迟疑片刻,“也有。” 黎青蒲一脸好奇,“是什么?” “怕父皇、怕季妃娘娘、怕璟王兄、怕延钰、怕安茹,还有教我武功的江师傅……” 黎青蒲一愣,一脸不可置信,“你怕他们?陛下和季妃娘娘我便信了,可安茹他们我怎么没见你怕过。” 萧延觐瞧了她一眼,缓缓道,“他们都是我至亲之人,我怕是怕他们出事。” “两位客官,酒菜来了。”小二端着一盘牛肉和一壶酒上来,“客官先吃着,其他的也接着上。” 没等回声的,小二就急匆匆小跑去了。萧延觐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嗯,还不错。” 看着他悠然自得的喝着酒吃着肉,黎青蒲撇嘴,他念叨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她啊,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啊,而且她还是他的妻呢…… “那我呢?”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就这么直接问他。 萧延觐一愣,接着笑了笑,“你怎么?” 他这么一问像是把她堵住了似的,黎青蒲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歹她是个女儿家,还能没皮没脸的追问不成。 “你啊,只要不自己招惹是非,便安全的很。”他说的轻轻巧巧,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好似对她的问根本不上心似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她多事? 事情虽是如此,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中听。 黎青蒲没说话,闷闷不乐的端起酒杯喝了口闷酒。什么酒嘛,哪里比得上长阳城小巷酒馆家的酒。 “你还带着伤呢,大夫说了,不许喝酒。”萧延觐伸手拿过她的酒杯。 “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听到她的话,萧延觐手一顿,他看着她,目光呆滞了好了一会儿,回过神笑了笑道,“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黎青蒲看着他,心想,你当然听过,这是林聿说的话,也是你的说的话,一字不差。 小二又陆陆续续上了不少菜,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荤腥了,看着一桌的鱼肉,她却没多少食欲,拿着筷子一样的尝了几口,也就饱了。 “怎么?不好吃?” 黎青蒲点头,又摇头。 萧延觐叹气,“真是嘴刁,还说自己连干馒头都能啃,这么多大鱼大肉,都不见你多能吃。” 黎青蒲叹气,“我也不知为何,竟吃不下去了,要是换做以前,我肯定吃很多的。” 萧延觐道,“大病初愈,胃口不好也正常,等回了京城,再带你吃好的。” 这句话倒是贴心。 黎青蒲心中又美起来,反正面对萧延觐,只要他肯哄,她一句话就能被哄好。 第68章 天灯 这一桌子菜,倒是让他解馋了,好像出来这一趟,是在陪他吃饭,看他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吃的那是一个畅快,真是不公平。 吃完饭,萧延觐拍着肚子走出饭馆,念叨着,“下次你再没胃口得提前和我说了,这么一桌子菜,都让我给吃了,撑死我了。” 黎青蒲也摸着肚子,愁眉苦脸的,平心而论,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谁让她肚子这么不争气。 来回的行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倒是不重,却扯到伤口有些痛。 萧延觐回头看去,瞧她脸色不对,表情也说不上是什么意思,他收敛起笑意,一把扶住她,“怎么了?伤口疼?” 黎青蒲摇摇头,“没有,不疼。” 萧延觐颇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你若是累了我们就回去。” 黎青蒲没说话,看着街上人群依旧,欢颜笑语,抬头望去,天际一盏盏明亮冉冉升起,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黎青蒲好奇的看去,拔不出眼睛,“那是什么?” 萧延觐顺着她目光看去,笑道,“那个啊,天灯,这一带的人都放,走,带你去看看。” 说着他便牵起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到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许多人站在那里,弄些一个纸糊的大灯笼似的,点上火,大灯笼就慢悠悠的飘走了。 五颜六色的大灯笼在空中飘着,亮着微光,甚是好看。 萧延觐从商贩那里买了一个,让黎青蒲撑着,他拿着半截蜡烛,刚要点上却止住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吗?写在上面,会实现的。” 黎青蒲歪头看着他,“放河灯的时候我已经许过愿了啊。” “老天又不会嫌你愿望多。” 萧延觐笑着跑去商贩那要了支笔,自己先爽快的大笔一挥,黎青蒲站在他对面,也看不到他写了什么,满目好奇的瞅着,只见他潦草的划了几笔,就把笔递给她。 黎青蒲思索了一会儿,抬笔往上写去。 “殿下,你写了的什么啊?。” “天下太平。” 萧延觐歪头看向她,“你写的什么。” 黎青蒲不说话,显然不打算告诉他,萧延觐松手想过来看看,天灯却差点落在地上,只得老实拿着等她写完。 “好了!点火吧!” 蜡烛都燃了一小节了,萧延觐点燃天灯下盘的油灯,等火燃了一会儿,听到他道,“松手吧,可以了。” 黎青蒲学着旁边的人们,抬手将天灯往上送去,待她松开手,萧延觐将灯轻轻一转,松手送上了天际。 平安喜乐。 天灯的火光忽闪忽闪的照着她写的字,站在天灯下的萧延觐仰头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很开心。 黎青蒲偷偷看着他,眼眸中充满爱意。你要天下太平,而我要你平安快乐。 天灯慢慢飘远,黎青蒲看着天问,“这么多灯,你还知道哪个是我们放的吗?” 萧延觐伸手指了指,“那个,看见了吗?” 黎青蒲点头,她笑了笑,“真好玩。” “再放一个?”萧延觐低头看向她问。 “不用了,留点意犹未尽的感觉才好。” 萧延觐笑着没说话,又仰头看着天空。 黎青蒲问,“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在我们京城怎么没有呢?” 提到京城,萧延觐撇嘴,“京城那么多条令律例,当然不让弄这些好玩的了。” “真是可惜,京城难么美,却是美中不足。” “我听二哥说,以前也是让放天灯的,后来不知道谁家孩子手艺不行,天灯没放成把前任礼部尚书的后院烧了,礼部尚书珍藏的字画也都给烧没了,气得礼部尚书上柬告状,先皇祖爷便下令从此长阳城不许放天灯。” 黎青蒲明了的点头,“都是上辈的事了,难怪我没见过。” 萧延觐抬手戳了她额头一下,“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等小爷带你出去好好领略领略。” “好啊。” 天色已晚,两人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就回去了。街上的人渐渐稀疏,黎青蒲回到客栈房间里,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繁星点点。 要是他们不用回京城就好了,和他一直在一起,吃喝玩乐,偶尔行侠仗义,也是不错的。 可这终归是不太可能。 萧延觐一行人大张旗鼓的进了城,百姓们都知道这是瑞王剿灭贼寇,连连称赞,一时风光无限。 虽然延昌与京城相隔甚远,随着萧延觐回来,京城的百姓也从而得知延昌贼匪猖狂至极,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令众人愤恨不已。 回京后,萧延觐本该先进宫复命,却先陪她回了府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哪来那么多规矩,规矩不都是人定的。 反正他知道,他是立功归来,父皇是肯定不会责罚他的。 回到院中,宛冬看见黎青蒲,水灵的大眼一愣,接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带着哭腔道,“小姐你去哪了?不说明白就走了,我快急死了!这都多少天了才回来!我什么时候和小姐分开过这么久啊!” 宛冬这么激动的时候还真是少见,紧紧抱着她,勒的她都动弹不了。黎青蒲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却拿不出手,她无奈叹气,“宛冬,你松一点,太紧了。” 宛冬还没松开,萧延觐就已经走过来把她俩拉开了。宛冬看着萧延觐愣了愣,这是怎的?她做错什么事了? 萧延觐看着黎青蒲,“我得进宫复命了,你在府上好好歇息吧,一路颠簸,恐有不适,我让人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黎青蒲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他瞪眼,“你还想当家做主不成?我不管,就得听我的。” 这是什么道理,凡事还都得依他不成? 不过,他这样关心人,却让她心里有些甜。 只要是他,无论他做好还是不好,她都心甘情愿听他的。 黎青蒲失笑,她这是被萧延觐勾了魂去了吧,竟然这般着迷,实在是没出息。 现在想想,其实他能不能记起林聿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俩是一个人,只是留有遗憾罢了。也许就算没有林聿的出现,单单是萧延觐,她也会很喜欢很喜欢的。 这辈子,她是一定栽在他手中了。 第69章 回京 “萧延觐回来了?”启王手中端着茶杯一顿,看向胡师爷。 胡师爷点头,“一行人午时未到就进城门了,据说,瑞王先回了府上,并未直接进宫面圣。” 启王轻哼,“敢如此不循规矩,也就他萧延觐了。” 胡师爷叹道,“瑞王到底是个武将,没想到那飞山寨竟真让他给全盘端了。” “如此也是我没想到的。”启王放下茶杯,“本以为,他常年在西境的荒土黄沙,面对的是蛮族部落的敌人,即使懂些领军战略,也难以对付隐于大山中的流寇们,可他竟成了。本王这个弟弟,可真是位将才。” “可这样一来,对殿下却是不利。” “他一个浪荡子,常年在外,从来与朝中政事不相干,能翻出什么浪花。本王就是惋惜,本王这弟弟平日里心气极高,仗着在边境立下的军功便傲的很,竟没能借此机会好好挫挫他的锐气,反而还让他赚了个便宜。” 胡师爷思索片刻,“殿下,老夫觉得未必会如此风平浪静。” “哦?先生何出此言?”启王疑惑看着他。 “瑞王殿下性格飞扬跳脱,心高气傲,自然不如朝中他人般世故圆滑,朝中的那一套也肯定是约束不住他,依瑞王殿下的性子,若是得知延昌内的一些事故,定会不依不饶,一探究竟。” 启王没说话,思量片刻,觉得师爷此言确实在理。 萧延觐可不是好商好量的人,他认定的,旁人再怎么说,也难以推翻。 “想必瑞王殿下面圣后,陛下一定会来传唤启王殿下。殿下可要想好,不然到时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启王蹙眉想了想,接着道,“立刻派人去兆匀府上给他带话,就说去年时本王曾派他去过延昌,苦战多日,将流寇镇压驱逐,可奈何流寇狡猾,未能彻除。” 师爷点了点头,“可行。” 启王冷笑,“延昌终归不是京城,听闻不同于眼见,即使那里再怎么血流成河,只要父皇未曾看见,仅凭萧延觐描述一二,父皇也不会为此大动干戈,再言,如此一来本王只是办事不利,又不是放任不管,父皇不会揪着不放的。” 启王看向胡师爷,“此事颇重,还劳烦先生亲自跑一趟兆府,以免差错。” 胡师爷拱手,“是,老夫这就去。” 杯茶中的茶有些凉了,启王又添上热茶,茶香之气冉冉飘起。太子眉宇间透着许些不屑,和他斗,他萧延觐还嫩了些。 然而,与他们想象的不同,萧延觐面圣后便接着回了府上,听宫中眼线说,是因受了伤身子不适,复命后便回府休养了。 如此风平浪静倒让人存疑,萧延珩也怀疑,他萧延觐就能咽下这口气? 直至几日后,此事在京城中越传越烈,难平民愤,萧延珩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在这等着他。 一早上朝,萧延觐捧着折子递上,“父皇,此乃延昌剿匪的细奏,请父皇过目。” 盛公公接过呈上去,皇帝打开看着,脸色越发难看,最终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拍,一言未发。 大殿上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敢言,过了一会儿,皇帝道,“把折子拿下去给启王看看。 盛公公将折子送到萧延珩手上,萧延珩跪地领奏折,打开细细看来。 “屠村、烧伤劫掠、残害妇孺……简直骇人听闻!朕让你管辖蓼州一带,就是让你这样无所作为?” 皇帝的话震怒于朝堂。萧延珩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终他拿着折子叩拜在地,“儿臣无能!延昌如此祸乱儿臣却未能及时制止,儿臣愧对父皇信任,也愧对延昌遇害的百姓们!请父皇责罚!” 皇帝伸手指着他,“你以为你能免了这责罚吗!”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实在没想到,延昌流寇如此猖狂,其根基如此顽固,几次出兵竟未能将其铲除!是儿臣大意轻敌了,儿臣不敢造次,父皇如何处置,儿臣绝无怨言。” 闻言萧延觐拧眉,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延珩,“三哥此言……是出兵过延昌?” 启王看了看他点头,神色颇为懊悔,“是,由兆将军领率,曾出兵延昌,本以为已将流寇驱逐,没想到,没想到这群流寇实在狡猾!” 听着他说完,明明谎话连篇,却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萧延觐不禁冷笑几声,“延昌贼匪猖狂,延昌县令张大人曾上报过多次了,可皆是无果。难不成这世上有两地延昌?张大人所报的延昌与三哥所管辖的延昌不是同一个?不然张大人怎从未见过京城来兵?” 启王疑惑,想了想道,“想起来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大概时间久了,忘了吧。” “流寇盘踞延昌七年有余,张大人从来记得清明,哪日流寇曾劫掠,哪日被攻退,桩桩件件都与我说过,怎么偏偏三哥派人去延昌,这么大的事张大人却不记得了呢。” 启王冷眼看向萧延觐,“五弟这是意思是说本王说谎?” “是不是三哥最清楚。” 启王微怒,“五弟说话可要负责啊,这种带罪的话,也能随便守着父皇说出?” “父皇在上,我自然不会妄言,只是三哥所言,让我心存疑惑,便多说几句。” 启王笑了笑,“那五弟便去兆将军府上问清楚,可有此事。” “兆将军是三哥手下的人,三哥说有此事便就是有了。” “那便将那流寇头目提上殿堂审问!当着父皇的面,本王就不信他会敢说谎欺君!” 萧延觐沉默片刻,萧延珩知道他没有将顾洪押送回京,才故意这般说。 他顿了顿道,“头领顾洪已在延昌处死,并未带回京城。” 启王闻言故作惊讶,“如此大事,五弟怎能私自下决断,顾洪这种祸乱民生的逆贼,不带回京城处决,怎能平复民心?” 问起此事,皇帝也未插话,而是一同看着他,如今京城流言四起,民心愤恨,确实需要有人能压下这悠悠众口,平复民心。 顾洪身为首犯,若是当众处死,也可还百姓一个交代,可偏偏萧延觐没将他带回京城,皇帝也在等他说为何如此。 萧延觐才不觉得理亏,“顾洪欠延昌百姓一个交代,他必须死在延昌。” 第70章 对峙 萧延觐是上过战场的人,杀伐决断,疾恶如仇。他说出这句话时那眼神,带着凛然的杀意,毫不胆怯也不犹豫。 萧延珩想,就算萧延觐知道这样做会被陛下责罚,他也绝对不会有一丝顾忌,他认定的事,他想杀得人,恐怕没人能拦住他。 这样说来,他们倒真的是骨子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可又一点都不一样,他握刀的手永远都藏在暗处,而萧延觐永远站在明处,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他们注定就不是一路人。 刑部尚书道,“顾洪这等罪犯自该圣上裁决,瑞王倒是杀伐决断,那如今悠悠众口,又谁来平息?” 刑部尚书是启王麾下,自然站出来为启王说话。萧延珩看向萧延觐,满目嘲哳,“余大人此言有理啊,那五弟如此攀咬我,是想让本王为你的思虑不周善后?” 眼见如此,萧延觐势单力薄,璟王萧延承便上前跪下,“父皇,顾洪杀害延昌数百条性命,他若不处死在延昌只会惹来百姓怨载,也会让因他死去的亡灵心寒,五弟虽未请示而自断,却也合乎情理,望父皇明断。” 皇帝没有说话,萧延觐反而笑了笑,他看向萧延珩,“我杀顾洪是我思虑不周,可三哥受命管辖延昌地境,却让延昌出了这等祸端,又该如何自证?” “本王说过了,曾出兵延昌,贼人狡猾,才酿成如今祸事,是本王失职,却不是枉法不作为,五弟还要如何?” “三哥可要五弟将张大人接到京城来?” 启王一愣,接着道,“好,那便接到京城来,以免五弟疑心。” “那我这就去。” “延觐!”怕他冲动,萧延承低唤他一声。 “放肆!” 皇帝一声怒喊,萧延觐原本打算离殿,也不得停下了脚步,跪下在地。 陛下沉着脸没说话,俨然还在气头上,不过他所气的还不是延昌灾乱,而是他一直看好的启王,竟这般不争气! 朝廷中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陛下是偏袒的启王,但此事一出,在众朝臣众目睽睽下,这不是明里折他的面子吗! 尚书大臣汪户延此时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说。汪户延道,“陛下,顾洪处死在延昌已成定局,可眼下百姓议论纷纷,若不有所处置,任其延展,只会使人心涣散,离心离德。” 顾洪已死,萧延觐剿灭贼匪立功归来,秋后算账之时,只有管辖延昌的萧延珩办事不周。这样一来,即使皇帝有心偏袒,也不得不处置萧延珩。 朝臣附议居多,皇帝看着一众朝臣,也不得再袒护萧延珩。 启王跪地俯身,“父皇,儿臣并非为自己开脱,只是不想蒙上不作为的名声让天下百姓寒心。延昌之乱是儿臣办事不利,酿成如此后果儿臣也极为心痛,无论父皇如何处置,儿臣都领罪。” “领罪领罪!你就知道这一句!你若是早重视一点,何必落得如今场面?” “儿臣以为两年前兆将军一行,早已将流寇清除,这才放松警惕,若儿臣得知流寇依旧横行,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皇帝没有说话,静了好一会儿,见萧延珩态度诚恳,知错认错,对罪责毫不推脱,心中怒火渐渐也不是刚听到时的那般气了。 皇帝叹了声气道,“启王办事不利,留有祸端连累百姓,勒令禁足一月,俸禄减半一年,兆府将军兆匀连降三级,收押府邸,五年以内不许升级。” 萧延觐皱眉,“可父皇……” “够了!”皇帝打断他要说的话,“就这么办了,众爱卿还有事上奏吗?没事便退朝吧。” 或许对皇帝而言,延昌的真相并不重要,他宁肯相信萧延珩的几句反驳,也不会去查证此事。 萧延觐忍不住的有些恼怒,原来延昌惨死的那么多百姓,都换不来皇帝的严查明证。 这等偏爱,真是让人心生寒意。 众人一同起身,萧延珩悠然的看了萧延觐一眼,眼中还带着一丝傲气,他看不起萧延觐,也对此结果不是很满意,他原本可以不受罚。 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这个五弟,原来也会咬人。而且咬住便不计后果,不留情面,这样的人以后恐怕也会是祸患。 皇帝走后,众朝臣陆续离开,萧延觐目光接着转向萧延珩,目光在他身上停滞片刻,忽然冷言一句,“不要脸。” 启王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时,萧延觐已经大步走出大殿。 启王接着瞪眼,指着萧延觐远远背影,“二哥,五弟这……” 萧延承瞥了他一眼,赶紧去追萧延觐。 “三哥,萧延觐这口无遮拦的性子也不是一两天了,若次次与他计较,怕是难过安稳。”九皇子劝慰道。 也是,毕竟他萧延珩想要的和萧延觐不一样,他该做的样子一点都不能差,事事都得循规矩,每句话都需深思熟虑,不然怎能得父皇赏识,又怎能登上大位。 萧延觐出了宫城门,看着眼前停驻的马车,心中有些烦。张桓走到他身旁,刚要说什么,却先看到他脸色难看,一脸疑惑,“殿下,你这是去……领罚了?” 萧延觐瞥了他一眼,大步一跨,直接掀起车帘钻了进去,却被萧延承一把拉回来。 萧延觐本来心烦的很,本想开口大骂,回头见是萧延承,神情倒委屈起来。 “二哥……” 萧延承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随我来。” 张桓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对面萧延承,萧延觐不敢造次,只得丧着脸跟他去了。 坐上萧延承的马车,一同去茶楼。 茶楼里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萧延觐听了几句,觉得陌生,大概又是什么他没听过的新故事。 回想他上次来听书,还是两年前了吧,那时候说书先生讲的是姬麓破江州的故事,讲的还饶有趣味,他还特意来听过几回,还没来得及听结局如何,便被父皇遣调边境,之后便再也没来过。 璟王兄爱听这些故事,闲来无事时便会来坐坐,喝喝茶,也算偶尔的消遣。 萧延觐吃着桌子上的点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满脑子里都是刚才在宫里的事,根本没什么心思。 第71章 冒失 璟王给他沏上一杯茶,推到他眼前,“你此次有些冒失了。” 萧延觐撇嘴,“他不作为惹下祸端,还不能罚了吗?” “先在延昌杀了顾洪,特意大张旗鼓回京,借此事引起民愤,回京后草草复命,就是为了今日将细奏在众朝臣下呈递给父皇。”萧延承无奈的叹了一声,看着他,“你明知父皇有意偏袒,却当众让他下不来台,非罚不可,如此就算罚了萧延珩,触碰天子逆鳞,可想过父皇日后会怎么待你?” “我自知父皇偏袒,却当真没想到,父皇竟这袒护至此,竟连查也不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延昌是离京城远,来去不易,可那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啊!些百姓就那么无关紧要?” 萧延承也是心怀天下的人,也见过死伤惨重的场面,自然理解萧延觐的悲愤。他不是气恼萧延觐的做法,只是担心他会因此受累。 “京城之中,处处都是他人耳目,有些话切莫随口便说。” 萧延觐也是在气头上,他隐了隐情绪,“我只是实在看不惯罢了。” “父皇此举难免让人心寒。只是事已至此了,多说无益,只要你平安归来,我便放心了。” 萧延觐无奈叹气,“我能有什么事,有也是让他们气的。” “你第一次上战场还是我带领你去的,在外厮杀有多危险,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 “我才不怕。” 璟王失笑,“你是不怕了,都让我们为你担惊受怕。” 萧延觐也终于笑了笑,“若不是因为二哥与母妃,我还不回来呢,在西境做我的主帅,自由自在的,没人管我。” “现在不同了,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可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璟王这么一说,萧延觐便接着想起黎青蒲,他垂眸轻笑,“也是。” “所以,以后说话注意分寸,即使你没有异心,被心存异心的人听了去,容易落人把柄,给自己带来祸患。即已成家立业,你的安危便是整个瑞王府的安危,切莫大意。” 萧延觐自然也懂得这些道理,只是向来自在惯了,难受束缚,他仰头长叹一声,“好想回西境去啊。” 见他这般孩子气,璟王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会有那时候的。” 和璟王兄聊了聊天,喝了喝茶,总算心情好些了。直至傍晚才回到府上。 他从轩璞斋买了点心,总听黎青蒲与安茹说起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甜甜腻腻的,是她们女孩爱吃的东西。 不出意料,黎青蒲见到点心,立马喜颜悦色,打开就吃,还不忘连连感叹有多美味。 萧延觐笑话她没出息,却被黎青蒲一个方栗酥堵住了嘴,也怪不得黎青蒲喜欢,味道确实不错。 没多会儿,一整盒糕点,就被两人吃完了。黎青蒲拍着肚子叹道,“你怎么买这么多,晚上怕是吃不下饭了。” 萧延觐撇嘴,“我又没让你算吃完,你怎么还赖我了。” 黎青蒲笑着没说话,满目甜意,却见他兴致不高。 “你怎么了?” 想起来就气,萧延觐也不愿再提,敷衍回答道,“没事。” “我才不信。” 萧延觐挑眉看着她,“怎么,我受了欺负你还得为我报仇不成?” 黎青蒲摇了摇头,“你这一身武艺,哪用得我替你报仇啊,你自己就可以。” 他拉拢脸扭过头,“不仗义。” 黎青蒲瞪眼,“我可是替你挡过刀的人啊,这还不够仗义吗?” 萧延觐转头看向她,此时她气色不错,看来恢复的挺好了。想起她一身血的样子,还真是让他吓了一跳。他明明自己受伤流血都没怕过,偏偏却怕她有事。 “以后不要替我挡刀子,也别替我出风头,只要你好好的,才让人安心。” 这算是萧延觐的情话吧,看着他颇为柔和的眼神,黎青蒲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 “陪我下几盘棋吧,很久没下,有些生疏了。” “好。” 从小母亲便教她琴棋书画,说女孩子要多学些东西,才不失体面。 黎青蒲算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从小没少偷懒耍赖,她的棋艺实在一般。但萧延觐不是,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西境战场,不过他对此极有天赋,一点即通。 用他的话来说,棋局便如同战局,该行哪一步都是有理有据。 就以这样的差距,两盘棋都没下完,看着棋盘上虽输赢还尚未定,但白子也绝无回转余地了,萧延觐把手中的黑子放回翁囊中,“我们还是说说话吧。” 黎青蒲一愣,“为什么?还没下完呢。” 萧延觐叹气,“你是不是昨天刚学的?我实在不想欺负你,但你也太……” 他止住没说,但从他眼神中不难看出,他要说的是什么。 “才不是,我从小就学。” 萧延觐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当真是令人堪忧。” “那你就教教我呗,教我下棋的先生还是说过我有几分天赋的。” 闻言萧延觐皱眉,“那先生收了你府上多少钱?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黎青蒲瘪嘴,“不教算了,不和你玩了。”说完就得起身撵人,“你快走吧,我得睡觉了。” 萧延觐一把牵住她的手,笑眼看着她,“我也没说不教你啊。” 黎青蒲忍不住的笑,大概女儿家都这么好哄吧,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就单凭他牵住她的手,她已经开心了。 不过她还真有些后悔让萧延觐教她,一点耐心都没有,一言不合就黑脸训人,半分哄人的温柔都没有。 她想,小时候教她下棋的先生应该真的是在骗她吧。 后来萧延觐一连教了她好几天,终于略见成效,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那天黎青蒲溜出去买了两壶酒,本想晚上等萧延觐一起回来喝点,萧延觐却迟迟没有回来。硬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没等到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总之挺晚了,萧延觐回来见她正趴在桌子上睡了,他坐在她眼前,也趴在桌子上细细端详着她。 她虽称不上绝色美人,但生的清秀,看着就很舒服。 恍惚间,萧延觐忽然觉得,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一样,或许是在这长阳城中的擦肩一眼,或许是他今夜喝的有点醉,胡思乱想了。 看着桌上的两壶酒,萧延觐笑了笑,这个小酒鬼,还总爱没事喝上几杯,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他还是喜欢她这样。 第72章 柳玉簪 好像是胳膊枕麻了,黎青蒲别扭的动了动,又换了一边枕着,一边脸都压红了。 萧延觐叹气,起身将她抱起来往床榻走去。黎青蒲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看见了萧延觐。 “醒了?” 黎青蒲愣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延觐想了想,“刚刚。” 被他抱在怀里,隐约有些淡淡的酒香,黎青蒲轻轻嗅了嗅,她看向他,“你喝酒了?” 他低头笑了笑没说话,走到床榻前将她放下,自己也沿着床沿坐下,“璟王兄宴请,本想遣人将你接过去,没想到萧延稷也去了,他就是萧延珩的狗腿,估摸是打听事来了,一来就乌烟瘴气的,连句心里话都说不了,吃喝也不痛快,便就没叫你。你吃过了吗?” 黎青蒲点头,“我哪能饿着自己啊,早吃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等着我,看来丝毫不影响你。” 黎青蒲轻笑,“那我下次等你回来吃。” 萧延觐伸手捏了捏她鼻尖,满目笑意。 他低头,手在胸前衣襟里摸索了摸索,掏出一支簪子,“送你给。” 黎青蒲接过来,看着这个檀木簪子,极其简约,打磨的却很细致,纹理道道清晰,簪子前头还镶着一块玉,好像片柳叶似的。 她忍不住的轻笑,“这是你做的吗?” 闻言萧延觐一愣,心想她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做工真的这么差?碍于面子萧延觐摇了摇头,“我哪会,我在集市上买的。” 黎青蒲笑意一滞,而他还是一脸得意的样子,黎青蒲只得心中默默数落他不解风情。 “上次你为救我坏了一支簪子,这个便算是赔给你的。不止是那次,你总是为我这般不顾性命,我都记得,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是我挑选了许久的,你可别太挑剔。” 黎青蒲笑了笑,好生收起簪子,“你送的都好。” 这话说的还真是中听,萧延觐隐不住的欣喜,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还是我第一次送姑娘东西呢,算你赚了。” 黎青蒲微微一愣,她看着他,很想告诉他,他曾很早就送过她东西。他们的定情信物,那颗狼牙。 他没发觉她的出神,只是温柔的看着她,今夜他的眼中似乎有片星辰般,有些沉醉慵懒感,也不知道他是喝了多少酒,竟带了些醉意。 萧延觐慢慢靠近,很自然而然的就亲吻了她的嘴唇,带着许些酒香味,此时在她周遭更浓重了一些。 大概醉会传染人吧,他辗转的深吻也让她有些沉醉其中,颇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她脸微红,萧延觐失笑,他低头脱下靴随意往地上一扔,对她微微一笑,“要不咱给父皇母后添个孙儿吧?” 黎青蒲脸更红了几分,萧延觐利落的将床帘放下,再次吻住她,手上也利落的脱她的衣服。 他这个样子黎青蒲很不适应,感觉到她的紧张,萧延觐放慢动作,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她。 “别怕,我轻点。” 黎青蒲害羞的点点头,萧延觐对她笑了笑,俯身亲吻她的身躯。 夜深人静,屋内火烛依旧亮着,这月色仿佛比以往格外暧昧。 一番云雨过后,萧延觐看着床单上的落红微微愣住,原本以为,她与那林聿已有过肌肤之亲,才知道他身上有的伤疤,她竟是第一次。 萧延觐搂住她,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绯红,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黎青蒲更害羞的把头埋进被里,惹得萧延觐笑个不停。 往后的天好像冷的很快,短短几天就从一件薄装换成了厚装,也正好,黎青蒲又趁机做了好几件衣裳,一天一件的换,好几天都不带重样。 为此萧延觐还说她太过败家,一点也不知道节俭。可那些银两明明都是他给的,出手比她大方的多。 萧延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事,反正关于朝堂中的事她一概不知,也不去问。只听说京城中出了命案,死的还是官员子弟。 宛冬胆小,连着嘱咐了好几遍,让她这些日子别出府,等京城中平静了再出门。 记得刚从延昌回来时,萧延觐也不让她出门,说是好好养伤,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伤都好了,又出了这事,岂不是得把人闷出病来。 可无奈,宛冬看的紧,只好没事就拖着宛冬下下棋,弹弹琴,画画练字什么的,权当打发时间。 说起来也奇怪,安茹竟然好久没来找她玩了,不知道她和吴飞仪怎么样了。刚想起这事,下午安茹就来了,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 安茹一来就让宛冬给她做小点心吃,估计今天她格外的心情好,所以还送了宛冬一个镯子,宛冬不肯收,她撸起袖子就给戴上了。宛冬拿她没办法,只好收着了。 其实黎青蒲看得出,虽然宛冬面上嫌安茹不规矩,爱带着她胡来,但心里很喜欢安茹,就像喜欢自己一样,可怜的宛冬,净是遇不上个安分的主。 黎青蒲打量着她,“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安茹扬眉一笑,“你猜猜?” “吴飞仪。” 安茹双手一拍,“聪明啊五嫂嫂!我不早就说了,我萧安茹看上的,有得不到的?” 还聪明呢,她竟然还想了想,现在能让安茹这么开心的事,除了吴飞仪还能有什么。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吴飞仪低头怂了。 “快和我说说,怎么回事?你去酆确山找他了?” 萧安茹得意的笑,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道,“那天我和你一起离开的京城,你去了延昌,我去了酆确山。我可不和你似的,竟然能走错路,我可一路顺畅就去了酆确山,也很顺畅找到了吴飞仪。现在酆确山没有人不知道,吴飞仪有个未过门的妻,就是我。” “吴飞仪认了?” 黎青蒲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吴飞仪啊,多爱面的一个人,能任由安茹信口胡诌而无动于衷? “不认能怎样?我不管,我看中的人,必须得和我好。” 黎青蒲迟迟没说话,只是心中感叹,安茹这也太霸道了吧。 安茹说的起兴,把那几天的事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第73章 惹乱子 不得不说,安茹确实比她聪明伶俐,毕竟也是没出过远门,所以干脆找了个随从给带路,所以一路很顺利。 到了酆确山,安茹就直接说她是吴飞仪未过门的妻子,门前守卫的小师弟传话过去,这一传,整个酆确山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吴飞仪未过门的媳妇来探望他了。 吴飞仪本来还疑惑,还以为家中母亲的做道,等见到萧安茹后,便接着恍然大悟了。 安茹说,她从来没见过吴飞仪还有那么黑脸的时候,任由她怎么玩笑嬉闹,都不见他笑一笑。 既然都到了,也不能立刻送走,吴飞仪把将就的她安置在一个小院中,告诉她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送她回京城。 萧安茹才不听他的,又是装病又是躲着的,硬是在酆确山逗留了好几天,这期间还交了几个朋友,晚上一起喝酒吃饭,听他们讲吴飞仪的事情,聊的尽兴便多喝了几杯,最后还是被吴飞仪扛回住处。 最后实在逃不过了,就和吴飞仪一同回了京城。这路上安茹虽然没有说,但只有他两个人,估计也会很有趣。 安茹这么一折腾,吴飞仪也没那么排斥了,或许他对安茹还是极有好感,只是介于安茹的身份。 安茹现在就和泡蜜罐里一样,这笑就一直没停下过,最后还非拉着出去喝酒,说她请客。 正好她也很久没出门了,安茹一说,她就立刻答应了。 就和终于撒开了欢似的,两人去北梧居点了一桌子酒菜,就开始大吃大喝。 “安茹,我才知道,外面竟然那么好玩,一点都不比长阳城差,对了对了,你见过天灯吗?就是点上火就能飞到点上去。” 安茹摇了摇头,“没有,吴飞仪什么也没和我玩,就冷着个脸送我回来。” “他还敢对你冷脸?” “是啊,我告诉他这世上没几个人敢和我这样,然后他就笑了,你说他是不是怕我啊?” 黎青蒲装作一本正经,“嗯,不说准他是被你这权势吓住了,你要是再顺势逼迫一把,他八成就从了你了。” 安茹闻言捂住嘴偷笑,“想想能嫁给他,我就想笑。” 看着安茹的模样,黎青蒲忽然有些出神,她这是有多喜欢啊,才会这样。吴飞仪命真好,有个女子这么全心全意的喜欢他。 黎青蒲笑了笑,“这长阳城真好,这么多我喜欢的人,都在。” 安茹瞧了她一眼,随手将胳膊搭在她脖子上,“你放心,长阳城会一直在,我们也会一直在的。说起来人这辈子也不会太长,国家大事就交给父皇和哥哥们好好处理,我们只需要快乐无忧的过日子就好。” 黎青蒲点头,端起酒杯,“说的对,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干杯。” 看着黎青蒲一口饮尽,萧安茹挑眉,“你这是想和我比酒量吗?那你输定了。” “胡说,比就比。” 这一杯杯清酒入喉,可算淋漓畅快。 她要是早认识安茹就好了,也不愁当初没女儿家陪她喝酒,只能跟着哥哥们瞎混了。 酒壶又空了,安茹大声喊了句小二,小二匆匆跑来,“客官还要什么?” “再来两壶酒!”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给您拿来。” 小二掉头刚走,几个醉酒的公子哥晃晃悠悠走来,迎头就撞上了。 公子哥脾气看似不好,伸手就去推店小二,“不长眼的东西!” 小二踉跄的往黎青蒲身上摔去,这一倒,桌子上酒菜也被推下去,黎青蒲哎呦一声,两人一团乱的窝在了地上。 萧安茹可不是好脾气,也是多少有些醉了,见状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公子哥,“这是哪来的浪荡子四处撒野!还骂旁人不长眼,你才没长眼吧?” 小二赶紧扶起黎青蒲,连问了几声有没有事。 一旁,公子哥见安茹生的好看,忽然变了刚才气恼的嘴脸,轻佻一笑,“哪家的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小爷我怎没见过。” 一听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还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呢。 “没见过就对了,你以为这长阳城是你户下的地方?莫不是哪家姑娘都得上你门上报备?” “这倒不用,不过小爷我就是爱和美人喝几杯,今个就你吧。” 看着他笑的一脸猥琐,安茹心中泛起一阵恶心,直接没有犹豫端起酒直接泼在他脸上。 黎青蒲都没反应过来,看安茹这手法,估计在宫中没少撒泼。 公子哥脸色一黑,大声嚷道,“不知好歹!你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的也赶紧跑了过来,看着他一脸酒水,赶紧给擦,一边道,“齐公子,别生气别生气,都是多喝了几杯,一时失了规矩了。” 安茹轻佻一笑,“呦,听口气不小,哪个府上的?快说出来吓吓我。” 那齐公子还没说话,与他同行的另一位公子大声道,“此乃齐国公府五公子齐蔚!尔等休得放肆!” 原来是齐国公府的小儿子,只听哥哥们说过,齐国公有个小儿子极其霸道猖狂,浪荡成性,以前还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果然是齐国公府最无用的一个,今日算是见识了。” 齐蔚看向黎青蒲,“你又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黎青蒲懒得理他,想当初她和哥哥们出来喝酒时,他们这群人还不知道在哪混呢。 齐蔚算是彻底恼了,这京城中还没人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来人,把她们给我绑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两个姑娘!今天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话落,他身后几个家奴上手就来。 黎青蒲拾起桌子上的桌子上的酒壶扔过去,然后一脚踢上去,前面的人一倒也顺势压倒了身后两三人。 安茹惊呼一声,兴奋的拍着黎青蒲,“可以啊嫂嫂,你竟然还会武功!” 黎青蒲讪讪的笑了笑,心想就她这三拳两脚哪是武功啊,都是小时候和吴飞仪打闹学来的,根本吓唬不了人。 安茹还当真以为她能打过似的,一副不怕他们的样子,黎青蒲一把拉住安茹的手,“快跑!” 歪倒的几个又站起来,齐蔚怒喊,“愣着做什么?追啊!” 第74章 惹乱子2 出了北梧居就是一顿跑,这酒喝起来没什么,让风一吹还起了后劲,头晕晕乎乎的,跑起来都歪歪扭扭。 仗着街上人多热闹,大家都跑不快,他们也追不上。 不过跑着跑着她们就松手了,安茹果然还是酒量好,在前面跑的飞快,也不见晃悠。她就不行了,试着看人都快眼花了,也跑不快。 一开始安茹还回头拉她一把,人熙熙攘攘的,后来跑着跑着就没影了。安茹直到最后跑出街市才知道,她是拉错了人。 “安茹!安茹!” 黎青蒲踮着脚四处张望着,没看到安茹的身影,倒是快被齐蔚的人追上了。 完了完了,她把安茹给弄丢了,这可怎么是好。 “站住!别跑!”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黎青蒲咬了咬牙,往前跑去,没跑几步忽然身后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都来不及挣扎,也喊不了救命,就被那人拖走了。 她本来就带着旧伤,那人劲又大,拗不过他,硬是被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 捂住她嘴的手一松,黎青蒲破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是我。” 那人松开了她,黎青蒲哪还管他是谁,撒腿就跑,一步踉跄摔在地上,极其狼狈。 那人赶紧上前扶起她,“黎青蒲,是我!” 闻声,黎青蒲抬头看去,她愣住,看到这张脸,顿时想起在延昌所经历的事,“齐煜!” 齐煜笑了笑,“是我。” 黎青蒲气极打了他一下,“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被抓了呢!” “那些人是谁啊?你怎么会被那些人追?” 黎青蒲摇了摇头,“别提了,说来话长了,还好你帮我,要不然我肯定跑不了。” 齐煜无奈叹气,他静静地看着她,直到黎青蒲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她皱眉,“我哪里不对吗?你在看什么?”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伤好了吗?可有碍?”看他的神情,像是很担心似的。 黎青蒲笑着摇头,“早没事了。” 他轻轻垂眸,轻声喃道,“没事就好。” 黎青蒲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我后来都没见到你,也不知道你怎样了,不过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闻言,齐煜脸上带上一丝失措,一闪而过,他顿了顿道,“朝廷剿灭流寇后我就离开飞山寨了,后来去延昌听说了你受伤的事,本想去看看你,又听说你离开了。” “那你来京城是找我的?” “嗯。” 黎青蒲笑了笑,“还愁你不来,没法谢过你这救命的恩情。既然来了,走,和我回府上,我好好宴请你,让我夫君也见见你,省的他总以为你不是好人。” 齐煜神色微微一滞,又接着笑了笑,“见你没事便好了,不必到府上叨扰了。” “这怎么算叨扰,是我要谢谢你。” “你不是说这长阳城中吃喝玩乐都有,很有意思吗?既然想谢我,便带我逛逛吧,我这是第一次来长阳城。” 黎青蒲向来痛快,就答应了。不过……“外面有人要抓我,你想玩痛快,把他们撵走。” 齐煜瞧了她一眼,“在这等我。” 说完他抬步离开,黎青蒲悄悄跟上去,贴在墙角处向外看去,那群人应该还在附近,既然有齐煜,她就放心了。 不过,安茹呢,怎么不见她人影了? 只顾着四处张望了,身后有人渐渐走近,抬手用木棍一挥,感觉后脑勺忽然的巨疼,头嗡嗡的响,接着眼前一抹黑,就晕过去了。 安茹围着街市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她,也奇怪,连齐蔚的人都没看到。 难不成五嫂嫂被抓了不成? 萧安茹懊恼的拍了拍头,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出来喝酒了,也不和那个齐蔚闹事了。 这下可好了,篓子捅大了。 反正她知道齐蔚是齐国公的小儿子,那她直接上门去找齐国公府要人行不行? 也没想那么多,萧安茹立即向齐国公府去了,她这公主的身份,总该管些用吧。 到了齐国公府,门前守卫拦着不让进,安茹本就气恼,直接亮明身份要往里闯,“我乃当朝公主萧安茹,你们竟敢拦我!” 守卫闻言面面相觑,踌躇片刻道,“今日国公正在会见故友,特意嘱咐了一律不待客,谁都不能进。” “我又不是来见你们国公的,我找齐蔚,把他叫出来!” “五公子不在府上。” 萧安茹皱眉,上手推他们硬往里闯,“我不信!给我让开!” 推搡了半天也没能挤进去,萧安茹气极的甩手,“你们等着!” 说完掉头就走,气势汹汹。 什么破国公府,竟然还敢把她拦在门外,在皇宫都没人敢拦她。等她回去一定得和父皇好好说说。 本想着去找萧延觐,到了瑞王府时却停住脚步了,虽然王兄平日里很随意,可他生起气来也很吓人,这次她把他媳妇弄丢了,他岂不得吃了她? 要不她再去街市找找? “公主殿下,来了怎么不进去?” 府上的老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看到她,萧安茹愣了愣,指着里面问,“五哥在府上吗?” 老奴笑着点头,“在呢,刚外行回来,公主殿下快进去吧。” “那五嫂嫂回来了吗?” 老奴摇头,“倒是没见到娘娘。” 安茹没说话,大步跑进府里,往黎青蒲的居所跑去。 去了迎出来却是宛冬,没等宛冬说话,安茹问,“五嫂嫂呢?在不在?” 宛冬皱眉,“公主殿下不是同小姐一起出去了吗?”安茹没说话,宛冬拉住她的手,“小姐呢?” 估计是她着急的样子吓着宛冬了,安茹挣开她的手,“没事,你先别问了,我回头再告诉你。” 出了门,心中徘徊犹豫着要不要找王兄说,不知不觉的脚步就走到萧延觐常在的院中了,见萧延觐正坐在亭中看书,安茹咬了咬牙大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