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华》 第1章 入宫侍疾 “二姑娘，到了。” 中书令府的马车停在长定门就不能往前走了，马夫搬着凳子，放在马车跟前。 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帘子，袖子褪下来，露出白腻如脂的手腕，上头悬挂着翠色的玉镯子。 一旁的丫鬟从两边拉开帘子，苏扶楹从马车上下来。 她今日着一身白色云丝长裙，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裳，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发间插着珍珠的水玉兰花簪子和流苏步摇，腰身细软。 守在长定门跟前的林德元笑眯眯上前：“奴才恭迎二姑娘！” 苏扶楹冲着林德元作揖：“林公公客气。” “陛下差奴才在这里等候您多时，奴才领路。” 苏扶楹点头，转身看向送自己来的两个丫鬟和一个马夫：“回去代我和母亲、姨娘回安。” “喏。” 两个自小跟在苏扶楹身边的丫鬟没出息红了眼眶：“喏。” 苏扶楹看着马车离开，良久转身，“劳烦林公公带路。” 过来长定门，还要穿过正阳街，一路上都是穿着宫装的宫女和太监们形色匆匆。 路不短，走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来到了东便门。 “二姑娘，到了。” 跨过东便门，便算是来到了后宫。 里面的宫人骤然增多，但气氛却比刚才严肃多了。 苏扶楹目视前方，跟着林德元走着，林德元也体贴，走的不是很快，故而到坤宁宫有一段时间。 “二姑娘，前面台阶比较陡，您注意些。” “谢林公公。” 绕过广陵门，这才算是真正走进坤宁宫。 里面宫女、太监忙着洒扫，各忙各的，来往匆匆，却连脚步声都几乎听不到。 正殿门前站着几个御医，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林德元转身：“二姑娘，娘娘在里面等着。” 苏扶楹点头，跟着走到门口。 魏康安抬手，门口的太监们撩起帘子。 “娘娘，二姑娘到了。” “夭夭来了？” 里面传来苏青珏的声音，很是虚弱，咳嗽声随即响了起来。 苏扶楹提起裙摆小跑进去，发钗摇晃。 “阿姐！” 苏青珏再次见到妹妹，很是开心，眼中泛着泪花，老远便冲着苏扶楹伸手：“快过来！” 苏扶楹过去，姐妹俩紧紧握着手。 “阿姐.....” 苏青珏消瘦得厉害，脸色苍白。 苏扶楹眼泪汪汪，声泪俱下。 “傻丫头，哭什么？” “我不想你离开。” “人终有一死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苏青珏这么说，苏扶楹哭得更厉害了。 “阿姐，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没事，阿姐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握紧妹妹的手：“家里一切还好吗？” 苏扶楹点头：“很好。” “母亲很想你，想进宫。” 苏青珏咳嗽起来，捂着帕子，“是我没出息，多年来没有诞下皇嗣，让父亲和母亲操心了。” “阿姐，别这么说，陛下宠爱你，重视咱们苏家，父亲和母亲很欣慰。” 闻言，苏青珏露出一个苦笑，摇着头，脸上血色全无。 “帝王之家，哪有什么宠爱？” “更何况，陛下只是敬我，我是皇后，却并不是陛下的妻子。” 第2章 喝药 拿过帕子，中间是一滩血，苏扶楹杏眼圆睁，眼泪顷刻之间便落了下来。 苏青珏把帕子卷起来，放在一边，握住她的手，摇头，压低声音：“此事，你知，我知，其他人万万不可透露。” 苏扶楹点头，“阿姐，我去叫御医。” “不用，我这身子，自娘胎里便带着这样的毛病，能活到现在，也是昂贵的药材供养着。” “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走后，陛下不再礼重咱们苏家。” 苏扶楹不语。 “祈年可好？” “阿兄在大理寺任职，公事繁忙，已有月余未归家。” 帘子撩起来，香扇端着银盘进来，老远就能闻到药的苦味。 “娘娘，该用药了。” 苏青珏皱眉，“快拿远些，我受不了这个味道。” 香扇为难地看着苏扶楹：“二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快劝劝娘娘，娘娘每日都不好好用药。” 苏扶楹冲着香扇笑了，伸手：“我来吧。” “诶！” 苏青珏有点不情愿，“我左右是好不了了，喝不喝药，有什么用？” 苏扶楹用汤勺舀着药，轻轻吹气：“那也肯定比不喝药要强。” “太苦了。” “阿姐，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自是知道。” 苏青珏叹了一口气，喝掉苏扶楹喂到嘴边的药。 药很苦，她皱着眉头。 “吃点蜜饯。” 苏扶楹从一旁的碟子里面拿了一块蜜饯，喂到苏青珏嘴边。 苏青珏一口吃掉，和苏扶楹相似的眉眼带着笑，瞧着倒是有了些活气。 苏扶楹又舀了一勺子的药喂到她嘴边，苏青珏刚聚不久的活气瞬间消失。 这变脸的速度太快，逗得一旁的香菱都笑了。 “二姑娘来了，娘娘也活泼了不少，瞧着和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在府里那般自在。” 苏青珏嗔笑：“好啊，香菱个丫头，都敢当面调笑我了。” 一时之间，坤宁宫内外也算是一派祥和，久违的欢声笑语。 香扇端着空了的药碗，脸上带着笑，从内殿出来。 外殿不少宫人上前，魏康安为首，凑上前：“娘娘喝完了？” 香扇点头。 围着的众人似乎是不敢相信：“真喝完了？” 香扇点头，示意他们看碗。 “二姑娘来了，娘娘别提多听话了，让喝药，就乖乖喝药。” “哇——！” 一众人眼睛冒星星：“二姑娘好厉害！” “那是！” 香扇也是从中书令府中出来的丫鬟，颇为自豪。 “娘娘在府中时，就和二姑娘最好，就算不听老爷和夫人的话，也会听二姑娘的话！” “哇——！” 香扇单手托着银盘：“所以啊.....以后，你们可要对二姑娘好，要是二姑娘受了委屈，被咱们娘娘知道了！可饶不了你们！”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香菱从内殿出来，呼退其他人。 “都各忙各的去。” “喏。” 等人都散开，她颇为无奈，“你刚才在外面说什么？” “告诉他们不准欺负二姑娘。” 香菱戳了一下香扇的肩膀：“净瞎操心，去把药碗送去御膳房。” 第3章 三月 药喝完了，不一会儿，药效就上来了。 苏青珏靠坐在床边，说话间眼皮打架。 苏扶楹起身，把床帘放下来，“阿姐，先睡一觉，我在这里陪着你。” 苏青珏点头，眉间深蹙的纹路舒缓，只右手握住苏扶楹的手，便沉沉睡着。 室内燃香，夹杂着浓重的苦药味。 病中的人，睡不安稳。 苏青珏间或呓语，时而皱着眉头，瞧着睡梦中也不得安生。 苏扶楹冲着最靠边的一个圆脸小宫女招手。 “二姑娘。” 小宫女走到跟前，诚惶诚恐，胆子很小。 苏扶楹压低声音：“把暖炉里面的香灭了。” 小宫女眼神闪烁，嗫喏着：“奴婢不敢，太医说.....” 苏扶楹声音轻柔，很好的安抚了她的焦虑。 “别怕，若是有人问起了，就说是我吩咐的。” “万事有我在前面，你不会有事。” “喏。” 圆脸小宫女感激地看着苏扶楹，端着暖炉，小跑着出去。 没了香炉，内殿的空气都清新不少。 苏扶楹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按压苏青珏的虎口。 眼底满是担忧。 距离上次苏青珏归家探亲，俨然过去了小半年。 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正是因为知道苏青珏健康的时候有多么红润，现在她这个样子，才让苏扶楹多忧心。 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松开，苏扶楹把阿姐的手放在被子里面，把被子仔细掖好。 床帘落下来。 她站起身，伺候在两旁的宫女又落下一层垂地帘。 苏扶楹从内殿里面出来，香扇和香菱等在门口。 “二姑娘。” 苏扶楹点头，“能麻烦把平日里专门负责阿姐的太医找来吗？” 香菱作揖：“奴婢这就去。” “多谢香菱姐姐。” 不多时，蔡尔举跟着香菱来到外间。 苏扶楹上前行礼：“民女请蔡院判安。” 蔡尔举上前，颇为诚惶诚恐：“老夫惶恐，二姑娘身份尊贵，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苏扶楹摇头，“我阿姐的身子一向是您来亲自照料，若非您这般殚精竭虑，怕是不可能有如今这般光景。” 蔡尔举笑着：“二姑娘客气，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臣只是做了该做的。” 苏扶楹左右看了一下：“蔡院判可否借一步说话。” 蔡尔举跟着苏扶楹走进外殿，“二姑娘是要问娘娘的情况吗？” 苏扶楹点头，攥着帕子，捂住心口。 “我阿姐的病还可以痊愈吗？” 蔡尔举苦笑着摇头，“老夫直言，皇后娘娘已然病入膏肓，唯今之计，只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那最多还能活多长时间？” 蔡尔举沉吟：“如若拼尽整个太医院之力，最多可保娘娘活足三月。” 苏扶楹脱力，差点摔倒，香菱忙跑过来搀扶：“二姑娘！” “无碍。” 苏扶楹冲着香菱点头，“我没事。” 蔡尔举也颇是为难：“皇后娘娘吩咐，切勿告诉陛下，陛下现在还不知晓娘娘的情况。” “还望蔡院判继续保守秘密，也万不要让阿姐知道我和您说的话。” 蔡尔举抱手：“二姑娘放心。” 第4章 谢煜 送走蔡尔举，苏扶楹站在外殿门口，阳光热烈，她却后背生寒。 香菱送人回来，瞧她站在门口，连忙迎上来：“二姑娘，门口风大，进里面坐吧。” 苏扶楹摇头，有些茫然：“香菱。” “奴婢在。” “皇宫好吗？” 香菱没说话。 苏扶楹也似乎并未期待她的回答。 只站在太阳之下，抬手挡住阳光，声音很低。 “我想，阿姐在这重重宫闱之中，也许从未获得片刻的欢愉。” 香菱眼神略有波动：“二姑娘......” 苏扶楹笑了，“没事，我就是突然理解阿姐长久来的不易。” 香菱跟着眼眶红红：“娘娘之前就想回府里小住，只是于礼不合。” 苏扶楹沉默，两个人相对无言。 从嫁入这深宫之中，苏青珏就不再有出入宫闱的自由，归家更是成为了奢想。 “娘娘——” 内殿传来香扇慌乱的叫声，“快来人啊——！” 苏扶楹转身便朝里面跑进去，随时伺候的御医也在。 “快去唤蔡院判来！” 内殿里面乱作一团，苏青珏侧身趴在床边，一旁跪着两个宫女，拿着痰盂。 她正在朝着痰盂里面呕吐，肩膀瞧着都在用力。 只一瞬间，苏扶楹便泪水盈满眼眶。 “阿姐！” “来！都让让！” 蔡院判身后跟着好几个御医，均面色沉重，对苏青珏望闻问切。 之后叹气，凑到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扶楹攥着帕子，这才看到痰盂里面的血。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躺在床上，被一群人围着号脉的苏青珏。 原来刚才她阿姐是在吐血。 很快外殿传来林德元的声音。 “陛下到——” “恭迎陛下——” 除了为首的蔡尔举，剩下的太医纷纷跪在地上。 其他宫女太监也伏地跪下。 苏扶楹万没有想到谢煜会在这个时候来，身旁的香扇拿出准备好的面纱，帮她戴好，两人跪在地上。 谢煜一袭银黄色常服，柔滑的锦缎盖不住与生俱来的霸气。 几株竹绣在袖口和袍上，金丝玉冠束起墨色的发丝。 苏扶楹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只跪在地上，可以看到红黄相间、绣着龙纹的黑靴停在自己脚边。 “皇后情况怎么样？” 蔡尔举道：“臣指下革脉如鼓皮，此血虚之极和为阴伤，想来郁热与痰浊互阻于内的缘故。臣先为娘娘先祛痰浊郁热，再以养血益气。” 谢煜点头，“务必用最好的药材，不惜一切医治皇后。” 御医们跪在地上：“喏。” 谢煜似乎还有事情，并未多做停留，便离开了。 等屋子里的人出去不少，香菱和香扇搀扶着苏扶楹站起来：“二姑娘。” 苏扶楹示意她们把痰盂拿出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苏青珏已经累得睡着了，脸颊凹陷下去，唇瓣干裂，眼窝深陷，带着青灰。 一碗接一碗的药端进来，屋里面又燃起来另外一种浓郁的药香。 “把窗帘都拉起来吧。” 几个小宫女闻言把窗帘拉起来，内殿亮堂不少。 第5章 苏醒 苏扶楹便坐在一旁，守着苏青珏。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进来几个医女。 “二姑娘，该喂娘娘用药了。” 苏扶楹点头，那几个医女上前，搀扶着苏青珏半坐起来，用勺子给她喂药。 大部分的药都流出来了，但最后多多少少喝了不少。 来来回回，好几碗药，都是这么喂下去的。 原本所有的人都以为苏青珏会在午后或者晚上醒来，可苏青珏这次昏迷，连着十三天都没醒来。 全程处于昏迷状态，伴随着发烧和梦魇。 蔡尔举每日几乎是衣不解带，守在坤宁宫里。 苏扶楹更是常常彻夜不眠，守在苏青珏身旁，几乎事事亲为，十三天的时间，腰细了一圈，眼底青黑。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生病的那个人是她。 “二姑娘，您休息一下吧。” 香菱在一旁苦口婆心。 “您要是倒下了，娘娘醒来之后，该伤心了。” 香扇更是作势要架着苏扶楹出去，被苏扶楹拒绝。 “香扇，香菱，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再在这里陪一陪阿姐。” “二姑娘.....” 苏青珏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 她咳嗽了好几声，眼睛没有睁开，手却下意识寻找。 苏扶楹连忙握住她的手。 “阿姐！你醒了？” 香扇和香菱一个跑去找太医，一个跑去找谢煜。 蔡尔举进来，给苏青珏做了一番检查，脸上带着意想不到的笑容。 忙跪在地上：“经此一病，娘娘的身子瞧着比以前好多了，若是能好生恢复，痊愈指日可待！” 苏扶楹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苏青珏的手，“阿姐！你有救了！” 谁不想活？ 苏青珏得知自己可以痊愈，也是高兴得笑了起来。 “陛下到！” 苏扶楹扶着苏青珏重新躺在床上，转身戴好面纱，跟着其他宫人跪在地上。 “拜见陛下！” “起身吧。” 谢煜大步走到床边坐下，一把握住苏青珏的手。 “蔡尔举。” “微臣在。” “皇后的情况怎么样？” “娘娘肝郁日久，邪热闭遏，实乃久病而虚症。臣虽为娘娘调养、却如这烛火正弱需缓添灯油般，切不可心急。切勿操劳。” “眼下娘娘脉象看来，已然好转，只待用心调理。” “好！赏！” 蔡尔举跪地行礼：“臣谢主隆恩！” “都下去吧。” “喏。” 苏扶楹起身，跟着宫人们离开，关门转身的瞬间，朝里面望。 谢煜握住苏青珏的手，看不清表情，似乎在说话。 苏青珏却泪流满面，第一次露出这般怜弱的女儿家神态。 “二姑娘。” 苏扶楹回神，香菱给她披上披风：“奴婢带您去偏殿休息吧。” 苏扶楹点头：“也好。” 香菱和香扇跟着一起离开。 谢煜带着林德元和魏康安来了，大概率是暂时不走了。 偏殿里面的东西是之前就准备好的，显然是用了心的，和苏扶楹在府中的闺房布置一模一样。 香菱和香扇将苏扶楹送到：“二姑娘，我们先退下了。” 苏扶楹点头：“你们也好生休息。” “喏。” 第6章 宋序 看着香菱和香扇离开，苏扶楹这才关上门，走到外间的卧榻上面歇着。 到底是第一次来陌生的地方，前几天都守在苏青珏的身边，实在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面休息一会儿，现在真正闲下来，倒总觉得没有事情可做。 苏扶楹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心一直都亮堂着。 睡不着，她干脆坐起来，看着陌生的房间，沉默不语。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苏扶楹起身，“进来吧。” 香扇拿着信封匆匆忙忙走进来。 “二姑娘，大理寺府里面来信了。” 苏扶楹诧异，接过信封，上面写着苏扶楹亲启。 她接过信封，看着熟悉的笔迹，脸畔爬上了红晕。 香扇眼睛睁得圆圆，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苏扶楹，一下子反应过来，没忍住问：“二姑娘，是宋公子的信吗？” 苏扶楹欲盖弥彰，把信封藏到身后，“......不是。” 可她脸上的红更加明显了，香扇一向直性子，一根筋，心里面想什么，嘴上就说出来。 “二姑娘还不说实话！” “宋公子这是想您了！” “二姑娘也要写回信的，奴婢给您送出去！” “您快瞧瞧，奴婢不打扰您，您可别害羞，半年之后，您就要出阁嫁给宋公子了！” “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害羞呢！” 苏扶楹这下子脸颊红得发紫，推着香扇出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 外面香菱好奇，看着香扇笑得开心。 “叫你去送个信封，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香扇捂着嘴，“没事，没事。” 香菱狐疑地看了她半天，伸手掏她腰间的荷包：“二小姐给你赏钱了！？还私吞！” “没有！哎！你怎么抢我银子！” 香菱打开荷包看了一下，也就几个碎银子，香扇跑过来，抢去自己的荷包。 “瞧见了吧？二小姐真没有给我赏钱！” “哎？那你出来笑什么？” “不告诉你！” “说嘛，说嘛，怎么不说啊？” “到底说什么了？” “不说。” “求求你了，说嘛，说嘛。” “你抢我荷包。” “我给你绣一个。” “我想吃猪蹄。” “我去御膳房给你拿。” “我想.....” 香菱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香扇，别逼我扇你！” 香扇哆嗦一下，畏畏缩缩：“那我就要一个荷包和一个猪蹄。” 香菱点头：“说！刚才为什么笑！” “哎呀，刚才我把信封交给二姑娘，起初我没多想，可二姑娘笑得....你可别提多甜了。” “这不是大理寺府的信吗？瞧着是宋公子送来的！” 香菱惊讶：“真的？” “还能有假的不成？” “咱们二姑娘多会儿出阁？” “之前我听娘娘说，估摸着今年年中，估计快了。” “也是，咱们二姑娘十五及笄了，该出阁了。” “听别人说，宋公子瞧着是个俊俏的哥儿，而且对咱们二姑娘也专心，没有通房丫鬟，更没养什么外室。” “那可是，宋公子在上京，是多少官家女子争相相看的男郎！” “他排第二，咱们陛下排第一。” “小声些，你以为咱们说的是什么光彩的吗？” 第7章 荷包 香扇拉着香菱，两个人走远了说。 “往后可不许这么比较陛下和宋公子，在我跟前，你说什么，也没关系，若是这些话被旁人听了去，可就麻烦了。” “咱们一个下人，被拉出去打死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连累了二姑娘和老爷，你和我的命，都不够偿还的！” 香扇点头，嘟囔：“我只是随口说说，下意识比较陛.....” “下意识都不行！陛下是天子！我们是奴才！奴才在背后议论天子，就是死罪！” 香扇点头，不情不愿：“我晓得了，往后都不说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从来不生气，香扇，今日的话，你听好了，也记着。” “往后，不论我在哪里，你在哪里，都要死死记牢，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做的不要做，不该说的万万不要说。” 香扇点头，走近，扯了一下香菱的袖子：“我错了，二姑娘来了，我总觉得像是回到府里了。”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从跟着娘娘进了宫，我时刻谨言慎行，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得意忘形，往后肯定不会了。” 香菱叹口气：“我知道，只这几日娘娘身子好些了，估计后妃们又常来找茬，千万不要被抓住把柄。” 香扇点头：“我知道。” 屋里的苏扶楹全然不知外面的事情，拿着信封看了好几眼，放在桌子上面。 捏着帕子，捂住自己的脸，之后露出一只眼睛，瞄了一眼信封上的字。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她连忙又捂住眼睛，深呼吸好几下，捏住信封的一角，把信拖到自己面前。 仔细谨慎地拆开，从里面取出两页纸。 【夭夭，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我去你家商议婚事，这才知道你进宫数日，这几日在宫中还好吗？】 【此次给你写信不为其他的事情，只是问候几句。】 【上月月初的灯会我邀你见面，后因事未能赴约，很是愧疚，今日得以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给你写信。】 【大理寺的事情比较繁多，可能有些怠慢，希望夭夭不要介意。】 【年中是你我成亲的时候，若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直接给我来信。】 【听闻皇后娘娘身体状况不好，夭夭切勿伤神，娘娘福泽延绵，必定绝处逢生，万事皆要振作，你身后有苏家，也有我。】 ....... 两页的信，很长。 也很短。 长得像一生。 短得寥寥数字。 苏扶楹专心致志看了一遍又一遍，葱白指尖抚着纸页，如同宋序在身边。 良久，她小心将信装在信封里面。 想起香扇的话，抿唇，走到一边的柜子跟前。 里面是她从府里拿来的东西，找到绣好的荷包。 打开房门，苏扶楹看了一圈，见没有人，犹豫着放弃。 香扇从一旁探出脑袋：“二姑娘，您找我？” 苏扶楹点头，将荷包交给她。 “你且将荷包交到大理寺府中。” “二姑娘需要我带句话吗？” 苏扶楹盯着那个荷包，想了一下，摇头：“我想，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第8章 玉钗 明白什么？ 香扇没敢问，点了点头，表情坚定。 “二姑娘且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香扇，你等一下。” 苏扶楹冲着她抬手，提着裙摆小跑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拿出一支玉钗：“我没有其他东西，这支钗子是我之前在宫外挑好的，送给你，希望不要嫌弃。” 香扇拿着荷包，有些手足无措。 “二姑娘.....奴婢，奴婢不能拿，您快收回去！” 苏扶楹把玉钗交到香扇手中：“你拿上，我没有银子，只有首饰，你若是嫌弃的话，我里面盒子还有其他东西，你再瞧瞧。” “不是，二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不是这个意思，就拿上。” 香扇无奈，只能接过来。 这玉钗瞧着做工细致，款式大方，想必不便宜。 香扇眼眶一红，直接跪在地上：“奴婢谢二姑娘赏赐。” 苏扶楹蹲下来，搀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快些起来。” “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以前你在府中伺候我阿姐，于我也是长辈。” 香扇感动得一塌糊涂：“二姑娘，您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奴婢肯定会把荷包亲手交给宋公子的。” 苏扶楹抿唇：“多谢。” 看着香扇离开，苏扶楹站在门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院子门口处，映雪走进来。 “二姑娘。” 苏扶楹转身：“映雪姑姑。” “娘娘让奴婢请您去正殿。” 苏扶楹点头：“您等一下，容我戴上面纱。” 映雪点头，“喏。” 苏扶楹戴上面纱，跟着映雪从偏殿走到正殿。 在外殿门口看到林德元和魏康安，把头埋得更低了。 帘子撩开，映雪开口：“娘娘，二姑娘来了。” 苏青珏正坐在床边，脸上带着笑。 谢煜坐在她身边，两个人刚才在说话，一听，顺着声音瞧去。 映雪身后的少女，身着青色罗裙，脸上戴着层薄纱，看不清容貌，只发间仅有几枚银簪点缀。 苏青珏明显比刚才还要高兴，冲着少女招手：“夭夭来了？快些进来，到阿姐这里来。” 苏扶楹跪在地上，冲着苏青珏和谢煜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民女苏扶楹，拜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青珏咳嗽了几声，谢煜给她拍后背。 “映月！快去，将夭夭扶起来。” “喏。” 映月上前，扶着苏扶楹起来。 “你这孩子，在阿姐跟前还讲究什么？快过阿姐这边来。” 谢煜闻言起身：“你多休息，朕晚上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陛下。” 苏青珏现在身体虚弱，但还是执意要下床行礼。 谢煜扶着她：“不必行礼。” 说罢，便抬脚离开。 苏扶楹敛眸，站在一边，但靠得苏青珏近了不少。 跟着其他宫人一起跪在地上：“恭送陛下。” 一直等谢煜彻底离开，才站起来。 “都出去。” “喏。” 苏青珏拉着苏扶楹的手，“这几天瘦了。” 她眼底满是心疼。 第9章 活命 苏扶楹笑着摇头，“阿姐醒来，便是最好。” “把面纱摘了，这屋里闷热的。” “等阿姐身子好些了，带你出去走走，瞧瞧这宫里。” 苏扶楹坐在床边点头：“好。” 医女又端着药碗走进来：“娘娘，该喝药了。” 苏青珏捏了一下鼻子，好歹没有那么排斥。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端过来吧，我自己争取一口气喝完算了。” 医女上前，端着药碗递过去，苏青珏接过来，盯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犹豫了好久，做了几次深呼吸，把碗凑到嘴边，喝了起来。 一口气把药全喝光了。 放下碗，闭着眼睛：“快端走！” 香菱忙带着医女出去，苏扶楹拿起桌子上一碟子的蜜饯，“阿姐，快，吃点蜜饯。” 苏青珏下意识张嘴，被塞了一嘴的蜜饯。 蜜饯的酸甜很好地压制住了汤药的苦涩，苏青珏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产生干呕的反应。 她惊奇地睁开眼睛：“这是什么蜜饯，和我之前吃得不一样？” 苏扶楹拿起来，“这是我从宫外带进来的，母亲说阿姐最喜欢。” 苏青珏难得动容：“是阿娘给我带的啊.....” 她又想家了，眼尾湿润，“阿娘最近还好吗？” 苏青珏点头：“母亲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之前父亲进宫上朝的几次，我偶然遇到过，几年没见，父亲鬓间的白发多了不少。” 苏扶楹垂眸：“父亲.....总担心阿姐在宫中受欺负，年前自请边塞带兵，不慎中箭，从那时就苍老得快了。” 苏青珏闭上眼，声音虚弱不少。 “是我没用，让父亲担心了。” 苏扶楹拉住她的手：“阿姐，你别多想。” “是我，都是我的过错，父亲年事已大，本来就应颐养天年，是我在宫中不争气，没能牵住陛下的心，也未能诞下皇子，让别人轻视了咱们苏家，让父亲被嘲笑。” 病中之人，本就情绪脆弱，苏青珏抱着苏扶楹哭了好一会儿，才撑不住睡着了。 映雪上前，压低声音：“二姑娘，奴婢带您去偏殿换身衣服吧。” 苏扶楹点头：“多谢映雪姑姑。” “奴婢惶恐。” 香菱和香扇把床帘放下来，苏扶楹跟着映雪走出去。 中途路过坤宁宫的荷花池，苏扶楹站在桥上。 河面水光粼粼，她垂眸看着清澈河水中欢快游来游去的鱼儿。 察觉到映雪还在远处等着自己，苏扶楹提起裙摆，小步跟上，兜兜转转来到偏殿。 “二姑娘，奴婢在外面等着您。” 苏扶楹点头：“辛苦映雪姑姑。” 关上门，她深呼一口气，绕过外殿的屏风，刚走进内室，就觉察出屋里有人。 “映.....唔......” 苏扶楹被捂住口鼻，毫无反抗之力，几乎被硬生生拖进内室中。 “想活命？” 身后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想要杀人灭口，苏扶楹双手扒着他的手腕，点头。 “别出声。” 她连忙点头，被扔到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 殿外映雪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姑娘？” 第10章 金疮药 锋利的匕首就落在颈间，苏扶楹深呼吸几次，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是那么颤抖。 “我没事。” 映雪松开推门的手：“奴婢在外面，您有事情直接吩咐。” “好。” 面前男人一身黑衣，右手捂住左臂，露出来的左手手背鲜血直流，握着匕首也在抖。 “你受伤了。” 苏扶楹攥住衣服，声音压制不住的抖：“我帮你包扎一下。” 黑衣男人靠在梳妆柜跟前，刚才拖着苏扶楹过来，他的伤口崩开了，现在说话都很难。 苏扶楹的生母是一个医女，自小她也跟着耳濡目染，略懂医术，故而平日里随身带着一些药。 “我这里没有其他药了，你将就一下。” 她扑到柜子跟前翻找，终于找到一瓶金疮药。 “你要是疼了，就握住我肩膀，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疼得直吸气。 苏扶楹拉过他胳膊，挽起袖子，看到伤口的时候都愣住了。 “伤口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你中毒了。” 黑衣男子已经没有力气了，几乎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你别怕，我给你吸出来。” 苏扶楹咬了咬牙，握住他的手臂，凑上去，把伤口上的血吸出来，吐在一边。 来来回回七八次，吐出来的血不再是黑色的，她才罢休。 金疮药疗效好，但敷在伤口上面却很疼，黑衣男子显然体虚到忍受不了这种疼痛，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抓住苏扶楹的肩膀，几乎下了死力气去抓。 苏扶楹疼得两眼一黑，倒药的手都不稳。 坚持把药倒完，她撕下最外面裙摆的薄纱，把伤口包扎好。 “可以松手了。” 肩膀终于被放过，苏扶楹站起身来，揉着肩膀，往里面走。 “我一会儿还得出去，你待在这里，我铺一下软榻，你就歇在上面。” 苏扶楹在软榻上面铺好垫子，走过来，搀扶着他坐下。 按着黑衣男子的肩膀，让他靠在上面。 “二姑娘？您换完衣服了没有？” 映雪的声音响了起来，吓得苏扶楹心口都尖锐疼痛一下。 她捂着心口，忙回复：“马上换好了，这就来。” 匆忙跑到衣柜跟前，苏扶楹随便找了一身衣服，刚拉下腰间的绸带，想起屋子里面还有外男，着急地抱着衣服跑到屏风后面，换了起来。 谢琰疼得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间可以看到屏风后的一抹身影。 没一会儿，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苏扶楹换好衣服，把旧衣服收拾好，放在床头，大致整理了一下衣服，小跑着出去。 刚准备推开外殿的门，想了想，又小跑回去，抱起一床被子，将谢琰包裹得严严实实。 映雪在外面等了好久，觉得不对劲儿，准备进去看看。 手刚碰到门框，门从里面被打开。 她看苏扶楹笑意盈盈出来，把心放在肚子里面。 “映雪姑姑，我们走吧，估摸着阿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醒来了。” 映雪点头，准备关门，苏扶楹忙抢着关上。 第11章 安嫔陆青萝 两个人离开偏殿，走走停停回到正殿，苏青珏确实已经醒来了。 殿外伺候的香扇和香菱瞧见她俩，“映雪姑姑，二姑娘。” 苏扶楹冲着香菱和香扇点头示意。 映雪停下来：“娘娘醒了吗？” “刚醒来，又吐了一次，没有吐血，蔡院判说情况较之前好多了。” 映雪点头，香菱和香扇从两侧拉开门，苏扶楹提起裙摆，走进去。 “咳咳咳！” 内殿隐约传来苏青珏的咳嗽声，苏扶楹忙加快步伐走进去。 刚推开内殿的门，看到坐在苏青珏床边的谢煜都愣住了。 谢煜正给苏青珏拍后背顺气，听到门口的动静，无意间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眼神慌乱的少女。 苏扶楹忽然想起来自己脸上没有戴面纱。 “咚——” 捂住脸，跪在地上。 “民女苏扶楹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谢煜扶着苏青珏坐起来，靠着靠枕。 “起来吧。” “喏。” 苏扶楹起身之后，摸了一下腰间，面纱不见了。 刚才走得匆忙，忘记带了。 “夭夭，过来。” 苏青珏冲着苏扶楹招手，“过来坐着。” 苏扶楹咬唇，犹豫半天。 “喏。” 小步走到床边，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表情。 谢煜笑了一下：“夭夭是吗？” “民女在。” “自是一家人，便不必如此见外。” “映月。” “奴婢在。” “给夭夭搬个凳子。” “喏。” 等映月把凳子搬到跟前，苏扶楹坐下，依旧低着脑袋。 惹得苏青珏先笑了出来。 “长淮，我家小妹性子软，这是见到陌生人，有点拘束，放不开。” 苏青珏笑得咳嗽起来。 谢煜收回目光，给苏青珏顺气：“朕记得当初在太子府第一次见你，也是这般生涩害羞的样子。” 两人陷入回忆当中，内殿安静下来。 “陛下！” 殿外，魏康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内殿的安宁。 “何事？” “安嫔娘娘求见。” 谢煜转头看向苏青珏，询问她的意见。 苏青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故作大度。 “让安妹妹进来吧。” “准。” 外殿的门被推开，映雪引着陆青萝走了进来。 陆青萝进来，冲着谢煜和苏青珏行礼。 “臣妾请陛下安，请皇后娘娘安。” “起身吧。” “喏。” 苏扶楹站起来，“民女请安嫔娘娘安。” 陆青萝像是刚注意到殿内还有其他人。 “是夭夭吧？” 苏扶楹福身：“正是民女。” “几年未见，倒成了大姑娘了，本宫还没认出来。” 苏青珏笑着：“是啊，上次进宫还是五年前吧？当时随本宫母亲一同参加宫宴，没想到，一晃眼，都五年过去了。” 香菱搬了一把凳子，陆青萝坐在上面。 “今日听消息说，皇后娘娘已然大好，就想着来瞧瞧。” “臣妾没有什么，倒是之前父亲在南方治理水患的时候，当地百姓送来不少珍稀药材，想着给姐姐用，若是有用，自然最好不过。” 苏青珏咳嗽几声。 “让妹妹费心了。” 第12章 我做错了吗 “姐姐客气，药材还可以再寻，后宫姐妹们都盼着娘娘可以恢复身体，到时候就等着您主持大局。” 苏青珏本就皮肤白，咳嗽了几声，脸色肉眼可见更白了。 陆青萝生了一双风情的狐狸眼，对着苏青珏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煜。 “陛下，臣妾近日新做了一道三花茶，清凉解渴，消暑解热，只是等陛下不到，没曾想今日来看望皇后娘娘，正巧遇到了您.....” 欲说还休，堪比西子。 站在苏扶楹身后的映雪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攥紧帕子。 这场景，还怎么看不清楚？ 饶是苏扶楹之前在家中，常听父母姊妹说，后宫中的女人，永远都不可能独得恩宠，与其他女子一同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今日见到这种场面，她还是觉得嗓子眼里面哽了一根鱼刺，不上不下，隐隐作痛。 苏扶楹看向苏青珏。 可苏青珏一颗心都放在了谢煜身上。 “陛下。” 谢煜握住苏青珏的手：“怎么了？又难受？” 苏青珏摇头：“我这里左右不过喝药，陛下您刚下朝回来，还是去安嫔妹妹那里歇着吧。” 谢煜缓了缓：“你想朕去吗？” 苏青珏垂眸不语，殿内的所有人纷纷跪在地上，苏扶楹也跟着跪下来。 “说。” 天子的声音威严冷淡，只一个字，就让人后背发凉。 “臣妾是后宫之主，应当维持后宫和睦，听映月说，自臣妾病后，您已经月余未踏入后宫，也未曾翻牌子。” “咳咳咳——，臣妾身为皇后，理应提点打理，陛下，去陪陪安妹妹吧。” 谢煜皱了皱眉，反倒定了心，看了一眼苏青珏，不紧不慢道：“既如此，朕不便拂了皇后心意。” “林德元。” “奴才在。” “吩咐尚寝局，今日就翻安嫔的绿头牌。” “喏。” 谢煜起身，“皇后好生歇着，朕寻时间，再来看你。” 说罢，谢煜便离开了。 林德元、魏康安跟在身后，小步追随。 陆青萝脸上掩饰不住的春意，“臣妾也先回去了。” 苏青珏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她定定看着门口谢煜离开的方向，一声不吭。 像是失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躯壳。 很快，殿内便没剩下几个人了，寂静得很。 映月和映雪看着苏青珏凄惨的脸色，免不得眼红起来，“娘娘真是可怜，这皇宫，简直就是吃人的地方，将娘娘生吞活剥了。” 苏扶楹看着苏青珏，突然别过脸，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她稳定情绪，走上前。 “阿姐。” 苏青珏没有吭声，还是盯着门口的方向。 良久，她喃喃。 “夭夭，是我做错了吗？” “不是，阿姐，您一点都没有做错。” “可陛下为什么生气了？” 苏扶楹安抚她：“陛下近日政务繁忙，等闲下来就来找阿姐了。” “是吗？” 苏青珏慢吞吞垂下眼睛：“是吗？” “是我做得不好吗？” “阿娘和父亲总教我，事事顺着陛下，万万不可耍女儿家脾气。” “是我做错了吗？” 第13章 擦头发 她苦笑着。 “是啊，是我做错了。” “为人妻，我做不到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为人子，我没有为家人谋求一点福祉。” “为人母，我保护不了我的孩子，现在.....也没有办法再怀孕了。” 苏扶楹睫毛颤了颤，只言片语间，她窥探出了不可外传的皇室秘辛。 原来她阿姐也可以怀孕，原来是有人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当夜，谢煜果然宿在了陆青萝的宫中，此后数日，几乎夜夜专宠。 苏青珏的身子好了起来，但心却被伤着了。 夜晚 她坐在窗边。 窗户被打开半扇。 苏扶楹刚洗漱更衣回来，头发都是湿的。 正拿着毛巾，走进来。 映雪和映月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她。 “二姑娘。” 苏扶楹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了？” “您要不进去，劝劝娘娘，娘娘从您走后，就一直坐在窗边，也不说话，看着窗外。” 苏扶楹点头，走进去，手里拿着毛巾。 “阿姐。” 苏青珏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门口。 立马蹙着眉心：“过来，怎么湿着头发就出来了？” 苏扶楹走过去：“以前在府中，都是阿姐给我擦头发的，现在也想让阿姐给我擦。” 苏青珏自然接过帕子：“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爱撒娇。” 苏扶楹背对着她坐在软榻上面，鼻尖酸酸。 苏青珏和以前一样，给苏扶楹擦头发，眼神专注，表情认真。 “好了，擦干了。” 苏扶楹连忙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声音有点干涩。 “阿姐，你真好。” 苏青珏接过映雪递过来的木梳，握住苏扶楹的头发，一下一下顺着梳。 “夭夭什么时候，在阿姐跟前，都是小孩子。” “嗯。” 苏扶楹顺势躺在苏青珏的腿上面：“所以阿姐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苏青珏笑得温柔：“自然，阿姐一定要好好活，看着我们夭夭，成亲、生子、幸福生活。” 苏扶楹又想哭了，她忙把头埋在苏青珏的衣袖间。 只闻到了浓重的药味，浓得发苦。 “和熙川还好吗？” 苏扶楹一下子抿唇，不吭声。 “之前母亲给我来信说，因为熙川没能和你一起逛灯会，你还气得好几日不出门？” 苏扶楹红着脸，有几分不着痕迹的撒娇意味。 “哪有呢，母亲夸张了。” “夸张了？我也说，夭夭向来善解人意，什么时候倒是耍起了小脾气？” “小脾气倒不像，我瞧着像是.....打情骂俏？” “哎呀！” 苏扶楹抿着嘴，摇摇头。 羞得没脸见人。 “是他说好了，先约我的，之后.....之后也没解释，我就气一气。” 苏青珏脸上的笑意明显，她仰起脸，看着窗外的海棠树，“有熙川疼你，爱你，敬你，阿姐很放心。” 映雪和映月走了进来，苏青珏瞧样子突然累极了。 “夭夭，早些休息，阿姐也累了。” 苏扶楹帮忙撩开床帘，看着苏青珏闭上眼睛，眼底青黑，像是好久都没有睡好了。 第14章 喜脉 出去之后，她等着映雪和映月出来。 “二姑娘。” “映雪姑姑，映月姑姑安。” 映雪和映月见苏扶楹专门等在门口。 “二姑娘有话问奴婢吗？” “阿姐她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 映雪和映月脸上的笑容凝固，低头，脸上掩饰的神色太过于明显。 “哪里的话？娘娘这几日的身子越来越好了，晚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二姑娘来的时候，您这几天也在，应当也瞧见了。” 苏扶楹仔细端详着她俩的神色：“是阿姐让你们和我撒谎的？” 映雪和映月忙摇头：“二姑娘，我们真的没有撒谎，娘娘也知道您担心她的身体，是不会让我们撒谎的。” 苏扶楹点头，看来阿姐提前都吩咐过，专门不告诉她。 “既如此，我先回去了，劳烦两位姑姑在这里照顾。” “二姑娘客气。” 苏扶楹径直回到偏殿。 这才想起，自己这里还有一个大麻烦。 她深呼吸，颇为做贼心虚，推开门走了进去。 榻上的薄毯被整整齐齐叠起来，只在桌子上面放了一个玉佩。 苏扶楹拿起玉佩，左右端详，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还特别的话，也就上面的纹路，是她从未见过的。 瞧样子，那个黑衣男子应该已经离开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估计也走不了多远。 只盼望他死得不要太痛苦。 苏扶楹把薄毯收起来，玉佩也随手放在梳妆盒子里面，便将黑衣男子放在脑后。 不过半月时间，这宫里好几位贵人接连诊出了喜脉。 这日，苏扶楹正陪着苏青珏用午膳，谢煜又来了。 “陛下安——！” 苏青珏突然听到陛下来了，都愣在原地。 忙放下筷子，整理自己的衣服。 “夭夭，我现在瞧着怎么样？气色怎么样？” “气色很好。” “衣服呢？衣服还整齐吗？身上没有苦药味吧？” 苏扶楹摇头，帮忙整理，“没有，阿姐，你现在很好，特别美。” 说话间，谢煜推门进来，瞧着很是高兴。 苏扶楹起身，走到苏青珏身后。 “请陛下安。” 谢煜走过去，双手扶着苏青珏起身：“果真有效果，这几日不见，皇后的脸色都红润了。” 苏青珏一双眼睛，带着水汽，看谢煜。 “有劳陛下费心了。” “来，坐吧。” 谢煜拉着苏青珏的手，坐在凳子上面。 “身子好了，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苏青珏点头：“今日夭夭还说，等太阳小些的时候，陪着臣妾出去走走。” 谢煜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瞧着没什么胃口。 “过几日，母后想去城郊拜观音，后宫频增喜脉，也是时候拜拜送子观音了。” 苏青珏看谢煜高兴，也跟着眉眼带笑。 “确实得去。” “你身子好些了，同朕前去。” 苏青珏先是一顿，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臣妾去？” “自然，朕的妻子是你，不带着你，可不行。” 谢煜握住苏青珏放在一旁的手：“那日是我言语鲁莽了，皇后莫要怪朕。” 苏青珏眼泪闪烁：“不怪，臣妾知道陛下不易。” 第15章 爬山 已有了打算，去城外拜送子观音便开始提上日程。 送子观音在城外的山上。 山路崎岖不平，但来拜观音的人却络绎不绝。 这次帝后亲临，声势浩荡，百姓们纷纷让路，站在一旁，叹为观止。 苏扶楹跟在苏青珏身旁，时不时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顺便关注她的状态。 到了半山腰，庙里的人亲自抬着轿子下来。见到谢煜，诚惶诚恐。 “拜见陛下。” 谢煜比他们想象中的和蔼可亲许多：“起身吧。” “喏。” 谢煜带着苏青珏上了轿子，苏扶楹跟在一旁。 半山腰到山顶的路就好走许多，没一会儿，大队伍就到了山顶。 山上老树枝繁叶茂，倒是别有一番清幽。 苏扶楹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第一次有了身心愉悦的感觉。 苏青珏下了轿子，苏扶楹上前，搀扶着她。 “阿姐。” “夭夭累吗？” 苏扶楹戴着厚重的斗笠，白纱从头罩到尾，看不清表情。 她摇头，连带着斗笠也跟着转。 “还好，这山里的环境，我很喜欢。” 苏青珏握住妹妹的手：“我也知道你就喜欢这样的环境，故而今日专门带着你，对了，熙川今日也来了。” 苏扶楹顿了一下，小心翼翼朝周围看去，没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许是.....许是他今日有事吧，没来。” “哪有啊，你瞧瞧，不远处那棵树跟前，不是他，能是谁？” 苏扶楹转头，身后的大树跟前，站着一位红袍官服的男子，俊秀的脸上神色严肃，瞧着也像是在找人。 等目光和苏扶楹对上之后，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眼底便涌上笑意。 苏扶楹忙低头，不敢再看他。 苏青珏笑盈盈看着自家小妹：“一会儿阿姐和陛下进去，你就不用跟着了，也好长时间没见到熙川了，去瞧瞧。” 苏扶楹点头：“阿姐，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些。” “夭夭不用担心，我来照顾皇后娘娘。” 苏扶楹转身，忙低下身子：“请德妃娘娘安。” 宋婉凝笑得温柔：“你我姐妹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苏青珏握住苏扶楹的手：“你瞧，你婉凝姐姐跟在我身旁，不会出事的。” 苏扶楹自信得过宋婉凝，这宫中，要说她最后信得过谁，也就只有宋婉凝了。 “阿姐，要不我不过去了，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吧。” “傻姑娘，去去去，阿姐专门将熙川弄来的，你之前想他想得紧，半夜偷偷哭鼻子，是个谁？” 苏扶楹忙低头：“哎呀，阿姐！” “阿姐不说了，你放心走吧。” 那边谢煜瞧着要往庙里走，苏青珏连忙跟上，宋婉凝也陪在身侧。 等其他人都走了，这里就剩下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苏扶楹这才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宋序，忙低下头，往后院走去。 宋序一双眼睛都落在苏扶楹身上，魂儿都被勾走了。 身旁的家丁叫他：“爷？” “爷？” 宋序没搭理，只推着他走开，自己跟着苏扶楹往后院走去。 第16章 手帕 苏扶楹脸皮薄，埋头冲着后院走，不多时，后背就被汗水打湿了。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可以感觉到宋序快要把自己追上了。 手臂一紧，苏扶楹被扯着往后。 宋序向来温润，且尊重她，只是握一下手臂，就已经诚惶诚恐。 两个人对立而站。 “这几日在宫里，可还好吗？” 苏扶楹抬头看了一下他，忙又低下头：“很好。” “你.....你好吗？” 宋序走近一步：“我不好。” 他说自己不好，苏扶楹心被揪了一下，忙抬起头看他。 “怎么不好了？是大理寺里面有人给你穿小鞋了？” “你初来乍到，做事太老实，肯定会有人容不下你。” “要紧吗？我给父亲写信，让他帮你。” “你也要注意安全，官场如战场....” 头顶传来压抑的轻笑声，苏扶楹一愣，抬头瞧去。 宋序站得更近了，一双眼看她。 “我是过得不好，但不是因为那些。” 不是因为那些？ 苏扶楹觉得难，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少女懵懂的眼神，扎得宋序心口发疼。 他怜苏扶楹无知天真，又恨她不懂得自己的心意。 宋序猛地握住苏扶楹的手，将她扯进怀中。 “夭夭。” 苏扶楹被吓了一大跳，忙推他。 “做什么？” “我过得不好，是我想你，我念你，我心悦你。” 他握住苏扶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你呢？你想我？念我？心悦我吗？” 宋序看着眼前面目稚嫩、五官玲珑的少女：“夭夭，心悦我吗？” 苏扶楹觉得宋序奇怪，怎么突然这么急切地说心悦自己。 “熙川，我.....” 宋序握住苏扶楹白嫩嫩的手：“我知道你不懂得心悦是什么感受，罢了，我只是.....” “熙川，你怎么了？” 宋序绷着脸，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只是久不见苏扶楹，今日再看到她，总觉得她比之前要耀眼夺目。 下意识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没事，夭夭，我们会成亲吗？” 苏扶楹愣了一下，没想到宋序会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来，她也不好意思。 垂着头：“年中是成亲定下来的日子。” 宋序一愣，旋即释怀笑：“那便好，是我多想了。” “这个，给你。”手里被塞了一个帕子。 苏扶楹转身，背对着宋序。 “我女工不是很好，你莫要嫌弃，我看话本子上，女子总是要给心悦之人绣帕子的，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拿出去，就....平日里擦擦汗，就当作普通的汗帕子吧。” 宋序盯着手里的帕子看了看，又盯着苏扶楹的背影。 喉口干涩，他艰难吞咽。 “是.....给我的？” 苏扶楹背对着他点头，身后沉默。 她以为宋序不喜欢，眼睫毛簌簌，很是失落。 “是我多事，你平日里身边的丫鬟给打点准备着，肯定比我绣的好，你若是不要，把帕子还给我。” 宋序抿唇，展颜笑了起来。 “送给我，自就是我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第17章 吐血 苏扶楹没有回头：“阿姐那边可能需要人，我先回去了。” 宋序没有挽留，他知道苏扶楹性子内敛，能够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是不错了。 没再说什么，宋序只看着苏扶楹，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这才收回视线。 苏扶楹从后院绕回来，瞧见香扇和香菱正在外面找自己。 “怎么了？” “二姑娘，娘娘她....娘娘她.....” 苏扶楹一愣：“阿姐怎么了？” “娘娘她刚才吐血了！” 香扇哭了起来。 “方才娘娘和德妃娘娘一起走进前堂里面，不让我们跟着，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德妃娘娘慌慌张张出来，喊着救命。” “我们冲进去，就瞧见娘娘摔倒在地上，还在吐血，一直都控制不住地吐血。” 苏扶楹脸上惨白，“阿姐在哪里？！” “娘娘现在就在里面，太医也赶到了。” “陛下守在里面。” 映月从里面出来，她身上很多血。 见到苏扶楹，抹了抹眼泪：“二姑娘，您可算是来了。” “我阿姐怎么样了？” 映月咬着唇，“刚才太医说....娘娘她时间不多了。” “我进去瞧瞧。” “姑娘，里面全是血腥，娘娘清醒的时候，吩咐我们万万不能让你进去。” “姑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阿姐在里面生死未卜，我怎么可以在外面？！你让我进去，求求你了。” 里面又端出来几盆血水，苏扶楹哭得更加可怜了。 映雪从里面推开门：“映月，让二姑娘进来吧。” “哎。” 苏扶楹戴上面纱，小跑着进去。 内室全是人，人挤人。 只能看到床榻跟前站着几个御医，谢煜坐在床边，握着苏青珏的手。 “阿姐！你们让我见见我阿姐！” “阿姐！” 苏青珏迷蒙中，总听到熟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等她回来，是谁呢？ 苏青珏细想自己平生，眼前只有后宫的勾心斗角，其余的欢乐时光几乎都快要忘掉了。 “阿姐！你瞧，这是我今日从庄子里面摘下的花，送给你。” “阿姐比花美，是夭夭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阿姐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仙子。” “阿姐！那你要陪着我，可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 “阿姐！有你在，真好！” “阿姐！阿兄又说我胖了，虽然我知道阿兄也是为我好，可我还是好伤心了。” “阿姐！这是阿兄给我的道歉礼物，你瞧，好看不好看！？” “阿姐！父亲和母亲都好想你啊，母亲总是看着我发呆，说我和你长得好像。” “阿姐！” “阿姐！” “阿姐！别离开我！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醒了！醒了！皇后娘娘醒了！” 苏青珏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深海中被人一下子拽到了岸上。 胸口处因为骤然呼吸空气，而刺痛。 耳边声音嘈杂，她却精准捕捉到了带着哭腔的声音。 “夭夭.....” 苏青珏冲着远处人群之外的苏扶楹伸手：“.....过来。” 人群散开，苏扶楹扑到床边，一把握住苏青珏的手。 第18章 问责 “阿姐！你怎么样了？” “疼不疼？” “你别吓我！” 苏青珏没有力气，“傻姑娘，阿姐没事，这不是醒着吗？” “再说了，你在这里，阿姐怎么样也得回来。” 太医们上前，“二姑娘，我等为皇后娘娘诊脉。” 苏扶楹起身。 谢煜正巧抬头。 只隔着一层朦胧纱帘，柔若春水的眼睛，灿若星辰，直接撞进了他的心里。 苏扶楹察觉到自己和谢煜对视，忙低下头，用帕子擦掉脸上的泪水。 房间里面的人都出去，只剩下太医、谢煜、苏扶楹和几个伺候的人。 “皇后如何？” “陛下，恕臣等无能，皇后娘娘已然回天乏力，呈现油尽灯枯之象。” “若是不惜一切代价，最多可以活多长时间？” “两个月。” “....阿姐.....” 苏扶楹低声啜泣，趴在苏青珏的手上，“你好好活下来，好不好？” 谢煜挥手，太医出去。 紧接着，谢煜也出去了。 室内只有苏青珏和苏扶楹两姐妹。 “阿姐，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母亲很想你，我带你回家。” “傻姑娘，阿姐自入了宫，就再也不可能离开，生是这皇家的人，死是这皇家的鬼，阿姐，离不开这里了。” “可以的，我去求父亲，我去求阿兄，我去求陛下，总可以找到办法的，阿姐，你别放弃好不好？” “我们说过的，要去城外看桃花，你忘记了吗？城外的桃花多好看啊，阿姐，很快桃花就开了，我们一起去，一起去看。” 苏扶楹抓着苏青珏的手，“我们现在就回家，不回宫里面了，阿姐，我们现在就回家，父亲和母亲还在家里面等着你呢，我们现在就回去。” 映雪和映月瞧苏扶楹现在这个癫狂的样子，还真怕她带着苏青珏离开。 纷纷跪在地上，抓住苏扶楹的衣服。 “二姑娘，您三思啊，这私带皇后出宫，可是重罪！” “您就算是不考虑其他人，也得考虑一下娘娘和整个苏家啊！” 苏扶楹松手，脸上满是凄惨之色：“是啊，我不能带阿姐走，我若是带阿姐走了，父亲，母亲，阿娘和阿兄都会被问责，苏府上下几百口人都会被问责。” “我不能带阿姐走。” 室内陷入沉默，苏青珏看着苏扶楹脸上满满的不甘，知道这小丫头正在谋划着想办法，身体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夭夭。” 她指尖在苏扶楹的手背上面轻轻划过。 “阿姐。” “不许胡思乱想。” “我没有。” 苏扶楹摇头，心虚地看了看其他地方。 “没有？阿姐瞧着，你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没有。” 苏扶楹抬起眼睛，眸子里面染着一层水汽。 “阿姐，我只是....只是觉得好难啊。” 映雪和映月推开门出去，苏扶楹趴在苏青珏的手边。 好久，苏扶楹也不说话，只盯着苏青珏的手掌看。 垂着墨黑纤长的睫毛，在出神。 “夭夭，在想什么呢？” 苏扶楹簌簌抬起眼帘，又落下。 “没什么。” 像一只呜咽的小猫崽。 第19章 吐血缘由 让苏青珏一颗心都软了。 深吸一口气。 “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阿姐都知道。” 苏扶楹眼泪汪汪，直吸鼻子。 “那我也不让你走，你哪里都不可以去，我守着你，谁敢带你走，我就和他拼命！” “夭夭，怎么这么可爱啊？” 苏青珏看着面前的苏扶楹，握住她的手腕，恨不能掐一掐脸蛋。 苏扶楹眼眶有些湿润，不想让苏青珏看到，就转头，假装看其他地方。 苏青珏没有告诉她的是，自己现在眼睛都快要看不清楚了，就算苏扶楹不掩饰，她也看不清楚了。 “阿姐。” “嗯？”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和德妃娘娘进前堂之后，到底怎么了？” “之前太医都说了，要是好生将养，你会好的。” 苏青珏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消失，抿着唇，“没什么。” 她在说谎，苏扶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只是这个谎言，两个人心知肚明，都不去拆穿。 “阿姐，我见到熙川了。” 苏扶楹酒窝深深，像只绒毛小奶猫一般。 “总算是见到了？说什么了？” 苏青珏好奇的很，又翻过身。 “没说什么，我....我把我之前绣好的帕子给他了。” “熙川可说了什么？” 苏扶楹摇摇头：“他.....他像是怕吓到我，没说话。” “只说不嫌弃。” 苏青珏哭笑不得。 “估摸着，没有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 苏扶楹不懂。 “对呀，没有安全感。”苏青珏摇头笑道，“虽说你二人早有婚约，但夭夭，你是没有觉察出来，我这些日子，瞧你越发出落得水灵俊俏了。” 苏扶楹有些羞怯：“哪有啊，阿姐不要取笑我。” “没有取笑，夭夭，你越发出落得好看，比阿姐要好看的多。” 苏扶楹摇头：“阿姐才是最好看的，阿姐是上京第一才女。” 苏青珏颇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意味，“这是多少年前了？现在，早不是了。” 苏扶楹意识到这是戳到了苏青珏的伤心之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叩叩叩——” “娘娘。” “进。” 香菱端着药碗进来：“刚才熬好的药，您先喝了。” 苏青珏点头，撑着胳膊坐起来。 苏扶楹扶着她。 “端过来吧。” 她今日倒是不怎么怕苦了，一口气全都喝了。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弥漫，苏青珏强忍下去。 香菱开玩笑，活跃气氛。 “往常娘娘总不愿意喝药，就算喝完药，也要吃蜜饯，今日倒是主动。” 苏青珏淡淡笑了一下，“人总是要学会坚强罢了。” 苏扶楹又一下子觉得眼睛酸涩，“阿姐，我先出去一下。” 苏青珏点头：“我歇一会儿，明日出发回去。” “哎。” 苏扶楹出去，扶着门框，眼睛有些红了，茫然无措。 香扇追出来，扶着她：“二姑娘。” “我没事。” 苏扶楹走到院子里面：“香扇，你当时在跟前吗？” 香扇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奴婢在。” 苏扶楹猛地抬头看她。 “你在？” “奴婢刚巧就在前堂里面收拾，娘娘和德妃娘娘进来之后，奴婢躲在角落里面。” “你可听到她们说什么了？” “前堂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何我阿姐突然就开始吐血？” 香扇却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只是摇头，不说话。 “怎么了？你和我说，到底怎么了？” 香扇跪在地上，“咚咚咚——”冲着苏扶楹磕头：“二姑娘，您别逼奴婢了，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苏扶楹自认为自己什么都没说，可香扇却被刺激得几乎癫狂，忙安抚香扇的情绪。 “我不问了，我不问了，你别这样。” 香扇只是跪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 “二姑娘，对不起，二姑娘，对不起。” 苏扶楹困惑，不理解香扇为什么就是一直冲着自己道歉。 “没关系，我没事的。” “不是这样的，二姑娘，您出宫吧，趁着现在娘娘还活着，能走多远走多远。” “您给宋公子写信，奴婢给你亲自去送。” “二姑娘，不要留在这里了，您.....” “香扇！” 映月从屋里出来，脸色惨白，走过来，死死攥住香扇的衣服。 “你又和姑娘说什么呢？！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苏扶楹完全都是懵的，她没来得及询问具体原由，映月就带着香扇离开。 院子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苏扶楹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反应。 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觉得今日阿姐吐血，以及德妃和她阿姐说的事情，绝对是和自己有关的！ 第20章 狂风暴雨 天空阴沉，狂风骤雨，苏扶楹一步一步走出院子，毫无头绪，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 来来往往，寺庙里的人，宫里的人。 “瞧着天气，像是要来大雨了。” “可不是嘛？天气这么热，估摸着是一场大雨” “久旱逢甘露，庄稼这几天太干了。” 苏扶楹耳边充斥着多种多样的声音，可她脚像是种在了地里面，一下子都不能挪动。 “轰隆隆——” “滴答滴答——” “快跑啊，下雨了——” “下雨了——” 苏扶楹站在不知道哪里，只是一个寺院里面，沉默着看着自己的脚。 雨越来越大，她整个人都被淋湿了。 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一样，苏扶楹摔跪在地上。 仰着脑袋，看着天空。 雨滴顺着脸颊往下流，苏扶楹被拍打得睁不开眼睛。 “二姑娘——！” “二姑娘——！” “二姑娘，您在哪里——！” “二姑娘——” “夭夭，快回来，阿姐在这里！” 好多人在叫她。 “我在这里。” 苏扶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开口了，但没有人听到。 她好累，好累。 一瞬间想，要是就这么睡着了，永远醒不来就好了。 “二姑娘！” “二姑娘！” 声音越来越远，下人们找的方向截然相反。 苏扶楹又听到她阿姐的声音了，她阿姐在叫她。 她想说，阿姐，我在这里，可惜，早已经力竭，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有说话。 “哒——” “哒——” “哒——” 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红边金丝明黄色的鞋子，苏扶楹只能看到那双鞋子停在自己面前。 倾盆大雨也被隔绝在油纸伞之外。 下巴被人轻轻抬起来，她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将自己环绕着。 她努力眨眼，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苏扶楹挣扎了几下，谢煜松手。 “民女苏扶楹，拜见陛下，万般惶恐。” “二姑娘——！” 映雪和映月找来了，看到谢煜在跟前，忙跪在雨地上，“请陛下安。” 谢煜看了一眼苏扶楹：“扶二姑娘回去。” “喏。” 谢煜离开，彻底看不到身影，映雪和映月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来到苏扶楹身旁。 一个撑伞，一个搀扶着苏扶楹。 “二姑娘，您没事吧？” 苏扶楹摇头：“我没事。” “奴婢搀扶着您起来。” 映雪搀着苏扶楹，苏扶楹自己也用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房间门口，苏青珏着急等着。 香菱和香扇生怕她着凉，“娘娘，咱们先回去吧，一会儿二姑娘回来，奴婢会告诉您的。” 苏青珏只捂着心口，看着门口的位置。 “不用，夭夭不回来，我不放心，她胆子一向很小，最怕打雷，若是我不在这里，她一定害怕极了。” 香菱和香扇见管不了，也就不管了，站在一旁，和苏青珏一起等着。 映雪和映月撑着伞，扶着苏扶楹回来。 “二姑娘回来了。” 苏青珏忙跑出房檐。 香菱和香扇打伞：“娘娘，慢些！” 苏扶楹见她阿姐跑了出来，着急抢过映雪手里的伞，跑过去撑在苏青珏的头上。 “阿姐。” 第21章 筹码 一看到苏青珏，苏扶楹就委屈。 “阿姐，你怎么来了？” 她握住苏青珏冰凉的手，声音都在抖。 “你的手好凉。”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青珏只笑着，看苏扶楹衣服都湿了，皱着眉头。 “阿姐没事，香菱，香扇，快去叫热水，给二姑娘准备一身衣服。” “喏。” “轰隆隆——” 雷声响起。 苏扶楹肩膀抖了一下，被一双柔软的手臂抱住。 “别怕，阿姐在呢。” 苏扶楹一下子红了眼，声音带着哭腔。 “阿姐。” “怎么了？” 苏青珏抱着小妹，声音温柔似水。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和阿姐说说，阿姐替你做主。” 苏扶楹摇头：“没有.....我没有委屈。” “怎么哭了？” “阿姐.....” 我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又为了护着我，让自己很累？ 苏扶楹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尾落下，她回抱着苏青珏，没有问出口。 “娘娘，热水来了。” 苏青珏拍了拍苏扶楹的手：“走，先进去泡个热水澡。” 苏扶楹拉着她阿姐的手：“阿姐，你也一起泡。” “好。” 浴桶很大，苏青珏坐在前面，苏扶楹坐在她后面。 “我记着以前，你总要和我一起洗澡。” 热水蒸腾着，苏青珏原本惨白的脸颊泛起了潮红。 苏扶楹拿着澡豆，给她擦背，看着苏青珏因为病痛的折磨而骨瘦如柴，心疼得手指颤抖。 “是啊，那个时候，阿姐香香的，每次和阿姐一起洗澡，阿姐还会给我擦背，我就能够用得上阿姐的澡豆。” 苏青珏点头：“现在咱俩倒是换了位置，换成你给我擦背了。” 苏扶楹点头：“阿姐的澡豆还是那么香。” 苏青珏精神不怎么好了，但还是想和苏扶楹多说会儿话，硬撑着。 “夭夭。” “嗯？” “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 苏扶楹一边给苏青珏擦背，一边垂眸，很认真。 “想过。” “什么样子的？” “听熙川说，他自己另立了府邸，成婚之后我们就搬出去住了。” “我也不指望他位高权重，两人三餐四季就好了。” “你.....” 苏青珏踌躇半晌，仍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垂下眼睫毛，道：“你不介意熙川纳妾吗？” “当然介意啊，熙川以前就答应我了，说，此生只有我一人，绝对不会再娶旁人。” 苏青珏笑吟吟，像是已经看到了苏扶楹嫁人、婚后美满的生活。 她梨涡融融，目光柔软，“我之前也单独问过他，可愿纳妾，熙川当即跪在地上，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一再和我保证，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夭夭，阿姐希望你好，希望你幸福，希望你代替阿姐，永远自由自在地活着，不用被束缚，被关在一方天地。” 苏扶楹愣了一下，把脸转开，闷闷不再说话，只是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阿姐，当年你嫁给太子，可是自愿？” 苏青珏笑着：“哪里有什么自愿不自愿？不过是世家与皇室之间你情我愿的合作，而我，恰巧被选中，当了这中间的筹码。” 第22章 往事 “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情景，当时他还是太子，大婚洞房的时候，陛下掀开盖头，我没出息地哭了。” “陛下挥退宫人，坐在我身边，给我剥核桃，给我讲故事，讲的故事比话本子上面的故事还要精彩。” “情绪稳定了之后，我看着眼前眉眼间带着稚嫩的少年，觉得他也许和我一样紧张。” “婚后有一段时间，太子府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他下朝回来，总会买一些零嘴哄我，有我最喜欢吃的糖画和龙须糖。” “一开始，陛下也不吃，总看我吃，他问我好不好吃，我就说不好吃。” “那个时候，陛下怎么说的.....” 苏青珏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说我口是心非，明明吃得这么香，怎么还骗他说不好吃。” 苏青珏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 “后来啊，陛下也被我带着吃起了糖，我俩经常晚上不睡觉，钻在被子里面，点着灯，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吃糖。” “当时太子府里面，买了好多糖，后来陛下登基的时候，翻出来的糖都坏了.....” “现在陛下不爱吃糖了，我也吃腻了，在潜邸里的日子，也回不去了。” “第一次怀孕，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还是大半夜不睡觉，说悄悄话，陛下和我说.....他要纳妃了，是周生氏。” “我当时真的接受不了，为此，我们两个人冷战了好久。” “多久？我记不清楚了。”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情爱是最不容许污染的，我每天躲在被子里面哭。” “也许是吃糖吃多了，又或者是心情太悲伤，一觉醒来，所有的人都守在榻前，眼神哀切又心疼地看着我。” “原来，第一个孩子，就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消失了。” “当时陛下也在，他眼眶红着，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 “他说....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也会有的。” “他对我说，我是皇后，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一蹶不振。” “我是皇后，不能丢了身份。” “因为我是皇后，所以我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我不能忘了，我是皇后，我是这大燕的皇后。” “我要有一国之母的气量。” 苏青珏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两年后，我终于遇喜了。” “陛下很开心，又露出了以前在潜邸时候的样子，他向我保证，会好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苏扶楹沉默听着，看苏青珏落寞的身影。 “我想，我这一辈子应该都和子女无缘，他们都不愿意选择我当母亲。” “第二个孩子，也没有见到这个世界，自从那之后，我的身子便亏空了，一日不如一日。” “以前总会难过，现在倒觉得，我连自保都尚且无法做到，又怎么可能保护好我的孩子，与其让他们生下来胆战心惊地活着，不如从来都没有出生在皇室中。” “水凉了。” 苏青珏看也没有看苏扶楹，只道：“夭夭，歇着吧。” 第23章 照顾 苏青珏当晚回去，便发热了。 苏扶楹赶去的时候，她趴在床边，止不住地呕血。 苏扶楹站在门口，眼泪模糊了视线，“.....阿姐。” 她浑身发抖，止不住地落泪。 “阿姐。” 苏青珏刚吐完血，香菱伺候着她漱口，她冲着苏扶楹笑。 “阿姐没事，别怕。” 可下一刻，苏青珏咳嗽着控制不住地吐血。 “娘娘——！” 苏扶楹跑过去，顾不得血溅在衣服上面，她紧紧攥着苏青珏的胳膊，总害怕下一刻，苏青珏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 “阿姐！快来人！太医！太医！” 苏青珏已经昏厥了，只口鼻耳都在流血，苏扶楹抱着苏青珏。 “阿姐！你醒醒！阿姐，你醒醒，你醒醒。” 谢煜来的时候，太医正在为苏青珏诊治。 苏青珏的情况很不好，他们纷纷面如土色，只一直针灸。 各种汤药灌进去，丝毫不见效果。 苏扶楹守在苏青珏身旁，早已经麻木，她只看着苏青珏，一直叫她。 “二姑娘，多叫叫娘娘，让娘娘有求生的意识。” “阿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阿姐，你说过的，要看我出嫁，阿姐，你瞧瞧我，好不好？” “你说过的，不能说话不作数，你要是真的不睁开眼睛看我，我不原谅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记仇，你若是答应我的话，不作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苏扶楹趴在苏青珏的手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你醒醒，你醒醒！” “咳咳咳！” 她明显感觉到苏青珏的手动了一下，苏扶楹抬头。 “傻姑娘，阿姐还有好多话都没说呢，怎么可能现在就走。” 苏扶楹直接扑上去：“阿姐！” “哎！二姑娘，小心些！” 苏青珏醒来，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屋里压抑的氛围消失不见，转而都只剩下了欢声笑语。 第二天，苏青珏便回宫了，苏扶楹一路陪着她。 苏青珏的状态更差了，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回宫之后，苏扶楹更是寸步不离，好几天都只吃点心，垫垫肚子，晚上也不敢睡踏实，就守着苏青珏。 如此好几天，苏青珏还好，苏扶楹的身子已经扛不住了。 戌时 林德元和魏康安撩开帘子，谢煜走进来，内殿的人刚准备请安，谢煜抬手，示意他们出去。 走过去，苏青珏还在睡觉，苏扶楹趴在床边，已经困得不行，双手抓着苏青珏的手，正在眯觉。 察觉到身边有人，苏扶楹抬起头，转身看到谢煜。 她忙松开手，跪在地上：“请陛下安。” 这几日忙得忘记了，苏扶楹没有戴面纱，谢煜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长相。 第一感觉，就是震惊于苏扶楹竟然和苏青珏如此相似，像极了当时刚嫁到太子潜邸的苏青珏。 第二关注点就是，苏扶楹眼底明显的青黑，和干裂的嘴唇。 他皱眉沉声：“这几日都在这里伺候？” 苏扶楹没有抬头：“是的。” 谢煜坐在床边，看了一眼苏青珏，“你就算再担心皇后，也得照顾好自己。” 苏扶楹把头磕在地上：“陛下说的是。” “下去吧。” “喏。” 第24章 过往 “都下去吧。” “喏。” 谢煜守在苏青珏身边，等着她醒来。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苏青珏睫毛眨了眨，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帝王。 “臣妾.....咳咳咳.....拜见陛下。” 她作势就要起身，被谢煜按住：“罢了，你歇着吧。” “喏。” 谢煜瞧样子要起身走了，苏青珏忙拉住他的袖子。 “陛下，可否听臣妾讲个故事？” 谢煜没有答应。 苏青珏惨淡笑了一下。 “你我成亲多年，自入宫，好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臣妾这副残躯，不知道还能苟延残喘到何时，现在只想和您说说话。” 谢煜坐下，反手握住苏青珏微凉的手。 “臣妾十五岁便嫁进了太子府，多年未曾归家，对家中的记忆渐渐模糊了。” “若说在那偌大的府邸里，臣妾还真记得什么，真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幺妹了。” “臣妾与夭夭，虽非一母同胞，但感情却很深厚。” “当年出嫁的时候，夭夭守在门口，哭得很伤心。” “如今这么多年了，再见到她，臣妾也感慨时间蹉跎，岁月流逝。” “夭夭从小就调皮，现在看着听话，小时候可淘气了，两岁多刚断奶，连路都走不稳，总是摔跤，扎着小辫子，摔倒了不会哭，自己很努力挣扎着爬起来，但若是臣妾在一旁，她便会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让我抱她。” “三岁多的时候，徐姨娘身子很差，母亲就让我带着夭夭，她当时总哭着找阿娘，找不到就哭，撕心裂肺，满脸通红。” “臣妾当时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并不知道怎么哄，也不敢和父亲母亲说，担心他们迁怒夭夭。” “但有时候，她也偷偷摸摸做坏事，记不清什么时候了，她偷偷跑去父亲的书房里面，把毛笔掰坏了，我赶到的时候，小团子哭得脸都是红的，抱住我的腿。” “臣妾看她哭，心里也难受，她大声哭，臣妾小声哭。” “最后把她抱在怀里，一起哭。” “父亲无奈，也就作罢了。” “再大些，夭夭越发长得俊俏了，但性格却沉闷了不少，四五岁的时候，其他小孩子都能背古诗词了，夭夭却整日里不说话。” “许是徐姨娘的影响，她总是躲人。” “臣妾当时教她，父亲，母亲，阿娘，她总是沉默，教了好几次，最后放弃了。” “直到有一天，臣妾去寺庙里面，好几天之后才归家，夭夭扑进臣妾怀里，眨眨眼，稚嫩的声音吐字清晰，阿姐。” “当时，臣妾就哭了。” “臣妾与夭夭，更像是母女，她是臣妾亲手养大的，更是臣妾看着长大的。” “夭夭虽看起来性子软，实则最要强。” “向往自由，也不甘心困于后院。” “臣妾如今什么都不想求了，只想恳求陛下，看在你我多年夫妻的情分上，放夭夭出宫吧。” 谢煜沉默。 苏青珏撑着胳膊坐起来，走下床，跪在地上，冲着他磕了几个响头。 第25章 降罪 谢煜应该是答应了，自那以后，苏青珏再也没有见过苏扶楹。 只偶尔问起来，映雪和映月点头：“二姑娘被送出宫了。” 苏青珏孤单坐在床边，看着院子里面的梨树开了，刚转头想分享喜悦，遍寻不到苏扶楹的身影，突然想起她已经离开了。 “娘娘，您吃些豌豆黄吧，二姑娘之前专门叮嘱御膳房做的。” 苏青珏没心思：“放那里吧。” “哎。” 到晚膳，一向不来坤宁宫的谢煜来找苏青珏，他神色严肃。 “苏卿今日进宫，说小女儿不见了。” 苏青珏手中的筷子掉了，很不安。 “没找到夭夭吗？” “平日里府里的人出去都有跟着的，怎么今日就不见了？” 苏青珏顾不得吃饭，想跑出去找苏扶楹，被拦住。 “本宫要出宫，夭夭一个人会出事的。” 御前侍卫们纷纷低头：“娘娘，陛下有令，您身子不适，不应当到处奔波。” “放肆！本宫想去哪里，你们还没有资格.....” “阿姐！” 苏青珏听到了苏扶楹的声音。 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阿姐！我在这里！” 她震惊极了，不顾仪态，推开侍卫们追了过去。 苏扶楹小小一个，站在一群太监里面，只穿着破烂的太监衣服，头上的帽子太大，遮住了小半张脸。 最近几天刚下完雨，晚上气温下降，冷得厉害。 苏扶楹就站在那里，冻得直发抖，一看到阿姐就红了眼眶。 苏青珏快要着急死了。 看到不远处的谢煜：“陛下，我和夭夭说说话。” 谢煜点头。 苏青珏刚过去，夭夭就扑到她怀中，带着哭腔，“阿姐。” 苏青珏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紧紧将人抱住：“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跑回来？家里面都担心死了！” 苏扶楹只抓住她的袖子，一声不吭。 苏青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更多是后怕。 谢煜走过来：“林德元，送二姑娘回去。” “回去吧，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心你。” 林德元走过来，苏扶楹却死死抱住苏青珏，在她耳边好小声哭：“阿姐，回家，阿姐，我们一起回家。” “夭夭。”苏青珏一下子红了眼，微微松开她。 可苏扶楹却疯狂抱住她，很着急，很气恼，更多的是害怕。 眼泪把苏青珏的衣服都弄湿了。 小少女也不说话，很隐忍地憋着哭，倔强又执着。 “二姑娘，咱家送您出宫吧。” 林德元不敢碰苏扶楹，只能好声好气哄着她。 “苏大人和苏夫人都在家里等着呢，这么晚了，奴才送您回去。” 苏青珏只抱着苏扶楹，轻声叹气，她也红着眼眶，从始至终不敢看不远处的谢煜。 苏扶楹哭累了，靠着她的肩膀快要睡着了，可时不时抽噎，冰凉的小手死死抓着苏青珏的手，根本不松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苏堂风尘仆仆被御前侍卫带来。 一向端庄得体的中书令大人，如今满脸大汗，面如土色，见到谢煜的第一面，忙跪下。 “臣请陛下安，小女年幼无知，做事莽撞，乱入宫闱，实在是大错，但还是老臣教导无方，请陛下降罪。” 第26章 回家 谢煜抬手：“起来吧。” “喏。” “是老臣的错，对幺女总是纵容，这才酿成今日的错误，臣回去之后，自会严加看管。” 苏青珏拍了拍苏扶楹的肩膀：“夭夭，回去吧。” 苏扶楹摇头，使劲儿抓住她的衣服，死活不松手。 苏堂过来拉她走，“夭夭，听阿爹的话，快走。” 苏扶楹抓住苏青珏的衣角，“阿姐！” 一双湿漉漉的杏儿眼看得苏青珏心疼。 她没办法不为所动。 苏扶楹哭了，苏青珏本来心情就不好，也跟着难受得哭了起来。 几乎是不受控一般抓住苏扶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不走了，不走了，夭夭留在这里，陪着阿姐。” 苏扶楹趴在苏青珏的怀中，小声呜咽。 “你怎么不要我了？” 小少女哭得一颤一颤的，可怜死了。 苏青珏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又无可奈何。 “是阿姐的错，没说清楚，就让人送你出宫。” 苏堂脸色都变了：“夭夭，跟阿爹回家，走。” “我不！我要陪着阿姐。” 苏青珏哪里不知道她父亲说的意思，“父亲，我会送夭夭回去的。” 两个女儿抱在一起哭，苏堂也跟着眼眶红了，半天唉声叹气：“罢了，一切随你们。” 他知道苏青珏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若是现在狠心带苏扶楹走，恐怕后半辈子自己都会良心不安的。 “你们在宫中好生照顾着。” 苏堂又抬起眼看了一眼大女儿，眼底闪烁着泪花：“皇后娘娘照顾好自己。” 苏青珏点头：“父亲，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老臣很好，家中人也很好。” 外臣不得在后宫待过长时间，苏堂便被林德元送了出去。 苏扶楹跟着苏青珏走进坤宁宫院子里面，眼泪蹭了她一脖子。 “阿姐，你怎么突然就把我送出宫去了？” 苏青珏笑着，捏了捏苏扶楹的脸蛋。 “阿姐是想着，马上还有月半，你就得和熙川成婚了，总待在宫里，也不好。” “哪有？”苏扶楹很委屈：“我之前就和熙川说好的，这次进宫，也是熙川帮我。” 苏青珏一愣：“熙川帮着你一起进宫的？” “嗯。” “夭夭，听阿姐的话，明日就回去，好不好？” 苏扶楹不吭声，她听不进去，不理苏青珏，也不说话。 实在是个小倔种。 晚上休息，苏扶楹赖着不走。 香菱和香扇有些不知所措。 “罢了，去拿床新被子，今日二姑娘就在本宫这里歇着。” “喏。” 苏青珏拉着苏扶楹上床睡觉。 苏扶楹把头枕在她的胳膊上面。 “阿姐。” “阿姐在呢。”苏青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别怕，阿姐在这里。” 苏扶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阿姐，小声说：“阿姐，我们一起回家吧，父亲和母亲都很想你。” 苏青珏皱眉：“夭夭，出宫很难的。” “不难。”苏扶楹揪住她的衣服：“我很容易就混进来了，我带你出去，我们一起穿着太监的衣服。” 第27章 新衣 苏青珏无奈。 “夭夭，这皇宫，进来容易出去难。” “那我也能带你出去。”苏扶楹又有要哭的架势：“你都没看到，宫外真的很热闹。” “好好好，阿姐和你出宫。”苏青珏生怕苏扶楹再哭起来，“阿姐和你一起出宫，咱们出去瞧瞧。” 明知这样的承诺遥遥无期，可看着苏扶楹开心的笑容，苏青珏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日，巳时 苏青珏醒来，却发现苏扶楹还沉沉睡着。 也是，估摸着进宫一路上肯定累坏了，昨日正说着话就闭上眼睛，到今日现在也没醒来。 苏青珏看着她长长的眼睫毛，还是觉得自家小妹实在是可爱。 估摸着是因为她的眼神太明显，苏扶楹醒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苏扶楹。 “阿姐！阿姐！阿姐！” “怎么啦。” “超级开心！” 苏青珏也开心：“阿姐也开心。” “有阿姐在身边，好开心。”苏扶楹像一只小狗一样，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苏青珏的肩膀。 “阿姐是全天下最好最好最好的阿姐了。” 苏扶楹继续留在宫里，苏青珏也瞧着越发脸色红润，很少再呕血了，情况较之前好得太多了。 只谢煜偶尔来坤宁宫中，一起坐着说话，日子过得也算是悠闲惬意。 恍然时间过了一个多月了，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申时 尚衣局的韩鸿忠大总管带着几个宫女进来。 “奴才请皇后娘娘安。” 苏青珏正坐在软凳上面，手里拿着帕子和针线。 “韩公公来了。” “娘娘，苏州上供了一批上好的丝绸布料，陛下命奴才来给娘娘量体裁衣。” 苏青珏放下手里的针线。 “香菱，香扇。” “奴婢在。” “去内殿瞧瞧夏衣，本宫记着还多着呢。” “喏。” 香菱和香扇起身，推开内殿的门走了进去。 “娘娘。” 韩鸿忠上前，“陛下让奴才来之前，就知道娘娘会这般，特地叮嘱奴才，年年都得做些新的夏衣。” 香菱和香扇出来，站在一旁。 “也好，既这样，那便做上一身吧。” “喏。” 韩鸿忠低头，身后两个小宫女上前，拿着尺条，“娘娘，请随奴婢等进内殿测一下尺寸。” 苏青珏因生病，身体消瘦的厉害，身形单薄，较之以前的尺寸变化较大。 量完尺寸，苏青珏出来，映雪搀扶着她坐在凳子上面。 “奴才先告退。” “且慢。” 苏青珏近日总觉得头晕，只是站起来量一下尺寸，就累得眼前发黑。 “韩公公且先等等，给夭夭也量尺寸，做几身新衣服。” “喏。” “映月！去，找一下二姑娘。” “喏。” 午睡醒来，苏扶楹就跑到御花园的凉亭这里和几个认识的宫女们一起踢毽子。 这也是她近几日新得的乐趣。 “这边！” “到我了！到我了！” “二姑娘好厉害！” “二姑娘！” “哇——！” 苏扶楹单脚踢毽子，花样繁多，一双眼睛里面满是光，梨涡浅浅。 谢煜背着手在御花园里面随便走走，身边林德元和魏康安沉默不语。 第28章 踢毽子 走得近了，听到清脆的笑声，十分感染人，谢煜站在原地，听了一阵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德元和魏康安面面相觑：“陛下。” “走，过那边去瞧瞧。” “喏。” 从小路绕着走到凉亭那边，巨大的绿植将谢煜等人都遮挡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现在比分是多少了？” “三十五比三十。” “我和二姑娘一家，刚才你们都和二姑娘一家了。” “都好，都好。” 苏扶楹刚才一直踢毽子，许是累着了，发髻都歪了，鬓边的头发散下来，像一只邋遢的小松鼠。 “二姑娘！” 映月终于找来，苏扶楹刚踢了一局。 “映月姑姑。” “皇后娘娘让奴婢找您回去呢。” “不急，不急，我先踢完这局的，马上就好了。” “好。” 苏扶楹这次为了赶时间，两只脚原地转圈圈踢毽子。 让旁边几个小宫女满眼羡慕。 “二姑娘好厉害啊！” 她也开心得厉害，听身边的人夸自己，毽子踢得越发起劲儿。 “五十八！” “五十九！” ...... “六十三！” “二姑娘好棒！” …… “九十八！” “九十九！” 就差一个了，苏扶楹脚上一个用力，毽子腾空而起，冲着谢煜的方向砸去。 “哎——！” 谢煜单手接住毽子，身后的御前侍卫忙上前，抽出刀，护在他身前。 “陛下——！” “请陛下安——！” 苏扶楹一见，是谢煜，忙跟着跪在地上。 “请陛下安！” 谢煜看了一圈，走过去。 半蹲在地上，苏扶楹看到他的靴子，抬起头，正好和男人对视。 谢煜伸手，摊开掌心，毽子出现在苏扶楹面前。 “可是这个？” 苏扶楹低头，“正是，多谢陛下。” 她刚伸手去拿，谢煜却往后缩手，苏扶楹不明所以，抬起头看他，眼神中满是疑惑。 谢煜站了起来，“一会儿去尚书房找朕。”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就走了。 苏扶楹不明所以，等着谢煜离开之后，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转身去找映月，却看到映月脸色有点白。 “映月姑姑？” “映月姑姑？” “啊？” 映月回神。 “二姑娘。” “我们走吧。” “好。” “等我和陛下把毽子要过来之后，明日再来找你们踢毽子。” 几个小宫女也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爽快答应。 路上苏扶楹小跑着，“映月姑姑，快些。” 推开坤宁宫的大门，一进院子里面，苏扶楹就叽叽喳喳。 “阿姐——！” 苏青珏在外殿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冲着韩鸿忠笑了一下：“让韩公公见笑了。” 韩鸿忠摇头，“宫里很难再见二姑娘这样活泼的性子了。” 苏青珏点头：“也是，夭夭这几日也算是找到了玩伴，每日用完膳，就跑出去了。” “昨日午睡的时候悄悄跑出去，我还凶了她一顿。” 苏青珏话音刚落，苏扶楹就推门进来，“阿姐！” “哎呦，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衣服上面全是土？” 第29章 倾国倾城 苏青珏眉心拧了一个结：“快过来。” “映雪，去，拿些湿帕子，给二姑娘擦擦手。” “喏。” 苏扶楹自知自己做了错事，偷偷瞥了一眼苏青珏。 “阿姐。” “站好，这像什么样子？” 苏扶楹嗫喏：“我错了。”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映雪拿着湿帕子，低低笑出了声：“娘娘，您消消气，二姑娘到底也是个孩子，玩起来顾不得这么多。” “你也不许给她求情，每次都这样，幸好宫里也没什么人，要是叫人瞧了去，可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映雪摇着头，给苏扶楹擦干净手。 韩鸿忠挥手，两个小宫女跟着苏扶楹走进内殿量尺寸。 尺寸量好了，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又多看了苏扶楹一眼。 这苏二姑娘的长相，绝非俗物，也不是那池中之物啊...... 他浸淫宫中多年，还从未见过苏扶楹这般的惊人美貌，到底是福还是祸..... 韩鸿忠收敛视线，实在是难说。 “阿姐。” 苏青珏没搭理她。 苏扶楹委屈巴巴，颤颤又唤了一声：“阿姐.....” 苏青珏本也不是多么生气，只是为了让苏扶楹长个教训。 “以后还这样吗？” “不这样了。” “过来。” 苏扶楹巴巴走过去，苏青珏握住她的手：“眼瞧着还有一个多月，婚期就到了，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知道吗？” “知道了。”苏扶楹心不在焉，胡乱地应着，只脑袋里面想着今天比分是多少。 “你呀。” “让阿姐说你什么才好，这要是嫁过去，你让阿姐怎么放心的下？” 苏扶楹又不敢吭声了。 双手乖乖放在身侧，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苏青珏看了她片刻，眼底闪过一道无奈。 “香菱，香扇，带二姑娘去偏殿换衣服。” “喏。” 等苏扶楹她们离开，苏青珏撑着额头：“映雪，你在门口守着。” “喏。” “映月，说，从刚才回来，本宫瞧着你心不在焉的。” 映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娘娘。” “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刚才奴婢去御花园叫二姑娘，遇到了陛下。” “嗯。” “陛下.....陛下让二姑娘去尚书房。” 苏青珏沉默。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喏。” “阿姐。” “二姑娘穿这身衣服果真是俊俏！” 香菱和香扇从两侧推开门，苏扶楹走了进来。 她着一身粉红宫装，腰束素色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 头挽飞星逐月髻。 未施过多粉黛。 眉蹙春山，眼颦秋水。 面薄腰纤，袅袅婷婷。 娇媚无骨却入艳三分。 “阿姐，我还是不习惯穿这样的衣服，太过于艳丽了。” 苏扶楹声音软糯，红着脸撒娇。 “好看。” 苏青珏仔细打量她，“确实好看。” 饶是女子，看到十五岁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的苏扶楹，她也感觉到了惊讶。 “夭夭，过来。” 她握住苏扶楹的手，“我们夭夭，果真是倾国倾城，不可多见的美女。” “哪有啊！？”苏扶楹耳根微红，连忙小声反驳：“阿姐才是最好看的。” 第30章 淑妃 “刚才映月说，陛下找你？” 苏扶楹点头：“阿姐，要不你去帮我把毽子要回来吧，我不想去。” “毽子？” “嗯，我刚才踢毽子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陛下在一旁，不小心踢到他身上了。” 苏青珏撑着下巴：“陛下自让你找他，便知道你会和我说，没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苏扶楹扭捏：“可我不想去。” “我害怕陛下。” 苏青珏笑着：“没事，你就当他是祈年。” “可阿兄是阿兄，陛下是陛下啊....” 苏扶楹攥着帕子，轻声反驳，但到底帝王令，不敢反驳，她拖拖拉拉也得去尚书房。 被映雪和映月送到尚书房，林德元和魏康安站在门口。 “二姑娘。” “二位公公，陛下让我....” “奴才知道，里面有人，还请二姑娘稍等。” 苏扶楹点头。 “好。” “吱呀——” 外殿的门被打开，最先是几个小宫女出来，之后出来了一个很俊的姐姐。 苏扶楹站在一旁，看着她摇曳生姿，头上的珠翠耀眼，发钗走路的时候都带着风情。 “淑妃娘娘安。” 林德元和魏康安都跪了下来。 苏扶楹虽然不认识面前的女子，但看她言行举止间都很傲慢，想来应该就是后宫中最受宠的淑妃娘娘了。 她跟着跪在地上。 若是往日的话，肯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可今日却不一样，苏扶楹虽说脸上照旧戴着面纱，但换了一身衣服。 衣服的颜色太过于靓丽，实在是难以忽视。 姜绾歌抬步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 “抬起头来。” 苏扶楹心下一紧，抬起头。 “果真是个美人坯子，这苏大人家里，惯出俊俏的女子。” “嫡女已经是惊为天人，这庶女更是惊艳，倒叫本宫开了眼。” 她捏住苏扶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左右打量，“真是个狐媚样子。” 苏扶楹眼眉低垂，丝毫不在意她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林德元和魏康安快要被吓死了，双腿直打颤。 “淑妃娘娘，陛下在里面还等着苏姑娘呢。” 姜绾歌松手，冷笑了一声：“也罢，本宫不打扰陛下雅兴了。” 苏扶楹明显听到耳边两股吸气声。 “奴才恭送淑妃娘娘。” 苏扶楹垂眸，只姜绾歌离开之后，带走阵阵香粉的味道。 林德元和魏康安忙过来：“二姑娘起来吧。” 江晚站起来，“多谢两位公公。” “二姑娘客气，淑妃娘娘自进宫之后就备受宠爱，加之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地位更是无上尊宠，脾气就骄横一些，以后二姑娘见到了，尽量躲着走。” 苏扶楹了然：“多谢林公公指点。” 魏康安先走进去，之后从里面打开门。 “二姑娘进吧。” 苏扶楹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身后的殿门就被关上了。 她袖子里面的手紧了紧，深呼吸几次，“陛下，民女苏扶楹求见。” “过来。” 苏扶楹听声音，谢煜在内殿。 “喏。” 她跨过门槛，先看向书桌跟前，没有人。 谢煜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的窗户跟前。 第31章 刺猬 谢煜转身，脸上弥漫着淡淡的疲惫。 他指了指桌子上面的毽子：“拿走吧。” 苏扶楹悬了一路的心猛地落下来。 “喏。” 一步一步走过去，拿起毽子，收回手。 一瞬间，手腕被抓住。 谢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几乎将她整个人环住。 苏扶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但她咬着牙，愣是站稳了。 “陛下。” 谢煜的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唇上。 “苏——扶——楹。” “正是民女。” 苏扶楹试探着往回收手，却发现怎么都动不了，再次心惊谢煜的力气之大。 她身后的帝王眼底暗流汹涌。 “几岁了？” 苏扶楹总觉得谢煜几乎半抱着自己这么说话，很暧昧。 “陛下，男女授受不亲。” “嗯。” 谢煜又靠近了一些，这次完全将苏扶楹抱在怀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苏扶楹呼吸一滞，说话都有些僵硬了。 “陛下，民女是大理寺卿未过门的妻子。” 谢煜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扶楹像一只戒备的小刺猬。 他抬起手，揉苏扶楹的脑袋。 “还没过门。” 苏扶楹垂下眼睑，不吭声。 “回去吧。” 谢煜转身，又走到窗户跟前，没看她。 苏扶楹抿唇，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离开尚书房。 “吱呀——” 门打开的一瞬间，苏扶楹和两双好奇的眼睛对上。 林德元和魏康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脸上是掩饰不了的震惊。 “二.....二姑娘？” 苏扶楹抿唇，“请两位公公安。” 林德元看了一眼魏康安，魏康安看了一眼林德元。 双方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迷茫和震惊。 “我先回去了。” “诶，好。” 等苏扶楹走了老远，他俩凑到一起。 “难道陛下不喜欢二姑娘？” “不应该啊，陛下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若是其他女子，早就该封妃赐殿了。” “你都说了，其他女子，这二姑娘能是其他女子吗？” 双方陷入沉默。 苏扶楹攥着毽子，一路上胡思乱想，但更多的是雀跃和轻松。 “阿姐！” 她一回到坤宁宫，就叫苏青珏。 苏青珏正躺着，整个坤宁宫都死气沉沉的。 “阿姐！我回来了！” 最先听到苏扶楹声音的是香菱。 “我怎么听到二姑娘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二姑娘今天不可能回来。” “真的！” “阿姐！我回来了！” 香扇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我也听到了！” “真是二姑娘！” “香菱！香扇！” “奇怪，人都哪里去了？” 香菱冲着门外跑，香扇往内殿跑去。 “娘娘！二姑娘回来了！娘娘！” 映雪和映月打开门，也带着笑。 “行了，行了，刚才就听见二姑娘的声音了，我们伺候娘娘梳洗。” 香菱小跑出去迎接苏扶楹。 “二姑娘！真是您？！” 苏扶楹跑了一路，脸颊粉粉的，“嗯，真的是我！” 第32章 不行 “奴婢还以为.....以为您今天怎么也回不来了？” 苏扶楹不明就里，“为什么啊？” “这宫里的规矩，凡是陛.....” “香扇！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一会儿娘娘知道了，责罚你！” 映雪和香菱出来，“二姑娘回来了？” 苏扶楹乖乖点头。 “毽子要回来了？” “呐，这里。” “陛下可有为难二姑娘？” 苏扶楹摇头：“没有。” “那便好，皇后娘娘刚刚醒来，正在内殿等着二姑娘呢。” 苏扶楹把毽子交给映雪，就提起裙子，小跑着进去。 映雪脸上一直带着笑，等苏扶楹离开了，转身，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 “去后院跪着，今日不准用膳。” 香菱苦着脸：“知道了，姑姑。” 苏扶楹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阿姐。” 老远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她皱了皱眉头。 “阿姐？” “咳咳咳——！夭夭，阿姐在呢。” 苏扶楹进去，苏青珏正在喝药。 “怎么又喝药呢？” “太医院开的，我这几日晚上总睡不着，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喝点这个药，挺管用的。” 苏扶楹点头，“阿姐，你这几日睡不着？”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总想起阿爹和阿娘，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夭夭，过来。” 苏扶楹坐过去，苏青珏脸颊消瘦得凹了进去，眼底也几乎没有光了。 “自阿姐进宫，映雪和映月就伺候在身边，虽说比不上香菱和香扇自小便在府中伺候我，但现在我们的感情是一样的。” 苏扶楹点头。 “香菱还好，香扇总是管不住嘴，你平日里多看着她俩，映雪和映月用不着操心。” 苏扶楹不自觉带着哭腔。 “阿姐，你怎么说这些啊？我不听，映雪和映雪是你的大宫女，香菱和香扇自小便伺候在你身边，我不要。” “你也知道香扇大嘴巴，我管不了，你得管。” “听话，夭夭。” “我不听，一点都不听。” 苏青珏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差了。 吓得苏扶楹眼泪滴答滴答。 “阿姐，你别生气，别着急，慢点慢点。” 苏青珏用帕子捂着嘴，刚开始只是因为嗓子痒，咳嗽了几声。 之后便是控制不了的咳嗽，咳嗽得几乎弓起腰来。 “阿姐，阿姐！” 映雪和映月忙上前照料，苏扶楹接过帕子，帕子上面是鲜红色的血。 苏青珏刚咳出来的血。 “阿姐！” 巨大的恐慌从心口袭来，苏扶楹死死抓着那张帕子，眼泪就跟决堤一样，从睁着的眼睛里滑落。 “二姑娘。” “.....夭夭。” 她抹了一把泪，忙上前握住苏青珏的手。 “阿姐，我在这里。” “夭夭，别怕，阿姐没事。” “怎么没事？都吐血了！” “这几天都是这样，没事的。” “阿姐！你这几天都吐血？！你不是和我说已经快好了吗？！” 映雪和映月眼眶红红：“二姑娘，娘娘那是怕您担心，每天见您唉声叹气，晚上都不敢睡觉，就让我们一起骗您，实际上，娘娘她.....快不行了！” 第33章 微弱 “别哄我，映雪姑姑，你怎么也跟着开玩笑呢？前几天阿姐的身子明显好了呀！” 苏扶楹努力使自己镇定。 “就连太医都说了，假以时日，阿姐一定会康复的。” “是不是你们在哄我，快说呀。” 映雪和映月都低头不语，苏青珏躺在床上，瞧着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阿姐。”苏扶楹低低的像哀求一样：“你不是都答应我了，等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定在吗？” 不管怎么克制，苏扶楹的眼泪还是打在了苏青珏的手背上面。 小少女死死攥着她的手，像是要把她从阎王的手里抢过来一样。 “阿姐，你说好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苏青珏叹了口气，说话声音虚弱。 “夭夭。” “夭夭。” 苏扶楹茫然抬头，满脸泪水看着她。 “阿姐。” “夭夭，别哭。” “阿姐，我害怕！” “不怕。” “阿姐在呢，不怕。” “阿姐，我们去找大夫，宫里的御医不行，咱们去找外面的大夫。” “夭夭，你乖一点。” 苏青珏摸了摸她的发顶。 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夭夭，陪阿姐说说话。” “阿姐......你别放弃！” 苏青珏缓了一会儿，才艰难答应：“阿姐答应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肯定不会放弃。” 蔡尔举带着太医院的左右院使和数不清的太医进进出出，皱着眉头进去，摇着头叹气出来。 苏扶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蔡院判，我阿姐怎么样了？” 蔡尔举叹气，挥手让其他人进去。 “二姑娘，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皇后娘娘的身子底早就败光了，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那陛下知道吗？” 苏扶楹死死盯着蔡尔举的脸，仔细看他的表情。 蔡尔举点头：“陛下已经给娘娘准备好皇陵了。” 耳边嗡嗡响，苏扶楹脸上的血色全都消散：“你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皇陵？” 蔡尔举没想到苏扶楹反应这么大。 “二姑娘，你别这么激动，历年来都.....” “我不想知道这些！他什么时候准备的皇陵！？” “你进宫的时候。” 蔡尔举生怕苏扶楹情绪失控，在这个时候去找谢煜，但事实出乎意料。 苏扶楹很冷静，没有大吵大闹，甚至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谢谢蔡大人。” 看她转身要进去，蔡尔举不忍。 “二姑娘。” 苏扶楹停在原地。 “老夫为皇后娘娘配了几副止疼药，但药效只会越来越差，与其让娘娘这么痛苦地活着，不如放手。” 苏扶楹身影晃了一下，再开口，嗓子哑了：“我知道了，谢谢蔡院判。” 太医院的人都走了，从始至终谢煜都没有来看过一眼，不闻不问。 甚至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哪怕只是做做面子，派林德元和魏康安来问候几句。 苏青珏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坤宁宫里更加萧瑟了。 苏扶楹走进去，看苏青珏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呼吸都是那样的微弱。 第34章 诏狱 香菱和香扇跟着去太医院取药，映雪和映雪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苏扶楹跪在床边，突然觉得一切都让她绝望无措。 她攀着苏青珏的手臂，靠在床沿上面哭得几乎要撅过去。 映雪和映月进来，站在苏扶楹身旁，轻轻按着她的肩膀。 “二姑娘，您别太伤心。” 苏扶楹只埋头不语，守在苏青珏身边。 阿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哪里不想去，只想守在阿姐身边，好好看看她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 一连三天，苏扶楹衣不解带，废寝忘食，就守在苏青珏身边。 “二姑娘，您振作起来。” “您要是倒下来了，娘娘真的会自责的。” 苏扶楹摇头：“香菱，你别管我，让我陪阿姐多待一会儿，我哪里都不想去。” 酉时，苏扶楹刚伺候着苏青珏用膳完。 苏青珏每日清醒的时间不多，醒来之后就喝药用膳。 苏扶楹也和她有说有笑，搀扶着苏青珏去院子里面走一走。 “娘娘！” 苏青珏刚睡着，院子里面的声音听不清楚。 “怎么了？” 苏扶楹握住她的手：“阿姐，没事，我出去瞧瞧，你睡觉吧。” “嗯。” 苏青珏转眼就睡着了。 苏扶楹出去，看着面前眼生的小太监。 “何事？” “二姑娘，奴才陈进忠，执守侍。” 苏扶楹点头：“陈公公。” 陈进钟看了一眼苏扶楹身后的香扇：“可否请二姑娘借一步说话？” 苏扶楹抬手，示意香扇不要跟着，随陈进忠走到五六步远。 陈进忠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封信，上面写着：青珏亲启。 苏扶楹接过来。 陈进忠压低声音，“二姑娘，奴才之前受过中郎将大人的恩惠，今日前来，只为报恩。” 苏扶楹愣了一下，“可是阿兄出事了？” 陈进忠摇头：“中郎将大人无碍，但是苏大人出事了。” “前些日子，陛下特许中书令大人主持这次的殿选，按道理年年都是这样的，可偏偏今年中书令大人主持殿试的前一天，却发现殿试的题目被泄露了出去。” 苏扶楹紧握住信封：“泄露殿试题目.....” 陈进忠压低声音，“如同欺君，按律当株连九族！” “目前事情还没有传出来，但苏大人和中郎将大人今日午时已经进宫了。” “很大概率这件事情会由诏狱负责，诏狱是什么地方，二姑娘应该有所耳闻。” “大燕的三大酷吏都在其中任职，这朝中多少记恨中书令大人的对家，一旦利用上这次机会，中书令大人和中郎将大人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诏狱的大门。” “眼下，只有让皇后娘娘求陛下开恩，哪怕就算是不放两位大人出来，也应当派专人保护。” “我阿爹现在在哪里？” “中书令大人正在紫宸殿。” 苏扶楹点头，感激地看着陈进忠：“多谢陈公公提点。” “二姑娘，快些去吧，晚了怕是来不及。” 苏扶楹点头，来不及告诉其他人，自己便跑着去紫宸殿。 第35章 放开 苏扶楹拼命跑到紫宸殿，远远看到她父兄跪在地上。 有一瞬间，左腿没有力气，她直接摔在地上。 身旁的宫女都慌了，吸气声此起彼伏，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搀扶。 中书令大人的事情，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不是秘密。 眼下苏家人随时都可能成为那乱葬岗的流魂，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苏扶楹看着地上的信封，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封面上。 她死咬着牙，撑着地面站起来，左脚崴了，苏扶楹一瘸一拐走过去。 “父亲，阿兄。” 苏堂听到声音，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扶楹。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几天就待在你阿姐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苏佑嘴角有伤：“夭夭，听父亲的话，快回去。” 一向最体面的苏堂，现在鬓发凌乱，好像老了几十岁一般。 看着父亲往日挺拔的肩膀如今塌下去，苏扶楹不自觉流了满脸的泪。 苏佑顾不得其他，站起来，快步走到苏扶楹跟前。 “快回去，皇后娘娘到底和陛下多年情谊，陛下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迁怒于.....” 正说话间，紫宸殿外殿的门打开，魏康安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佑重新走到苏堂身旁，直挺挺跪了下去。 魏康安目不斜视，走到苏扶楹身旁，低下身子：“二姑娘，陛下请。” 苏扶楹还没来得及回答，苏佑却忍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不行。” 魏康安一抬手，四面八方来了好多御前带刀侍卫。 其中两个直接将苏佑按在地上。 苏佑挣扎着：“夭夭，快跑！回去！去找你阿姐！” 苏扶楹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愣在原地：“阿兄.....” “快跑！” 可现在哪能跑？ 门口早就被禁军侍卫团团围住，苏扶楹身后也站了好几个侍卫，她根本走不了。 “二姑娘，冒犯了。” 苏扶楹身旁的两个侍卫上手要抓她，苏佑眼底布满红丝：“你们别碰她！”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侍卫的手停在半空，看着不远处门口的林德元，往后退了几步。 林德元几乎是跑过来，先看了一眼苏佑：“怎么这般对中郎将大人？！快，松手！” 那两个侍卫提着苏佑起身。 林德元转身，冲着苏扶楹行礼：“二姑娘，吓坏了吧？” 苏扶楹哪里还有反应，愣愣看着林德元。 “二姑娘，陛下请。” 禁军侍卫从两边散开，露出一条路。 苏扶楹只能往前走。 走到门口，林德元放缓脚步。 “二姑娘，一会儿进去，千万不要忤逆陛下，陛下愿意在这个时候见您，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这苏家能否存活，可就在二姑娘的一念之间了。” 苏扶楹站在门口，冲着林德元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林公公指点。” “二姑娘客气，以后奴才还指望着在二姑娘身边，多条后路。” 林德元打开门，送苏扶楹进去。 外殿的宫人都被撤了下去，静悄悄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楚。 第36章 入宫 苏扶楹走到内殿门口，深呼吸好几次，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门框的时候，还是下意识颤抖。 握住门把手，推开内殿的门，她走了进去。 谢煜站在窗户跟前，背对着她，正在看外面，此刻内殿的光线有点偏暗，谢煜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之中。 苏扶楹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走了神。 “看着朕做什么？” 谢煜声音响起，苏扶楹下意识跪在地上。 “请陛下安。” 谢煜转身：“起来吧。” “喏。” “过来。” 苏扶楹起身，走过去。 谢煜没有抬头看她，只批改奏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扶楹着急得热火烧心，可谢煜却老僧入定般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面。 “陛下。” 谢煜放下笔：“何事？” “陛下，民女父亲对大燕赤胆忠心，绝对不会做出泄露殿试题目的事情。” 谢煜没有说话，敛眉看她。 苏扶楹很紧张，但也知道为今，只有靠她了。 “还请陛下重新彻查此事，为民女的父亲还一个公道。” 谢煜一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敲打着桌面，面无表情但眼神沉稳。 他一直在打量苏扶楹，似乎在考虑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苏扶楹跪在地上，膝行到他身边。 “陛下，求陛下给苏家一个机会，民女必定结草衔环，垂谢天恩。” 谢煜起身，似乎轻笑了一声。 “结草衔环？”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 “朕.....倒不用夭夭这般。” “苏家的事情，朕可以既往不咎，泄露殿试题目，欺君罔上，可若朕不觉得，那这一切都无所谓。” 苏扶楹眼底终于有了光，有希望了。 “陛下，多谢陛下隆恩，臣女必定感谢天恩。” 谢煜回头看了她一眼，“过来。” 苏扶楹起身，走到谢煜身边。 “朕初见你时，便中意你，你可愿留在宫中，留在朕的身边？” 苏扶楹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似乎是有些不相信，她重问了一遍：“陛下，您.....您说什么？” “朕要你入宫伺候。” 苏扶楹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脸色苍白。 “我.....民女.....” “怎么？不愿？” 谢煜抬步朝她走近。 苏扶楹受不了他离自己这么近，后退一步。 “民女和大理寺卿已有....” “朕知道已有婚约。” 谢煜还在不断逼近，苏扶楹只能不断后退。 直到自己被逼无奈，被谢煜欺身困在书桌跟前。 帝王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苏扶楹还想说什么，可抬眸对上谢煜的眼神，那样的冷漠，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心脏因为剧烈跳动，导致整个胸腔都疼。 苏扶楹想起外面还在跪着的阿兄和阿爹，想起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想起生命消逝的苏青珏。 可最后想起宋序，在灯市里面，宋序的笑，想起他看向自己温柔的眼神。 不能想，不能再想了。 苏扶楹几乎逃避一般闭上眼睛，可眼前所有的画面都变得更加清晰。 谢煜将身子压得更近。 握着苏扶楹的腰，几乎将她抱在怀中。 第37章 没用 “考虑如何？” 谢煜捏住她下巴抬头，只看到苏扶楹满脸是泪。 刚想发怒，转念一想，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 一盏茶的功夫，苏扶楹从里面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刚分来的宫女：山桃、千霜。 苏扶楹出门之后，嘴角红肿，下巴上明显的指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林德元和魏康安笑着迎上来，“二姑娘，您受累了。” 苏扶楹只眼巴巴看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父兄：“林公公，我阿爹和阿兄可以回家了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德元转身，和魏康安亲自过去，将苏堂和苏佑搀扶起来。 “苏大人，您受累了。” “这二姑娘得了陛下的恩宠，往后苏氏照旧荣宠不断，咱家先在这里恭祝苏大人了。” 刚毅了一辈子的苏堂，如今真的像是垂垂老矣的匹夫，眼眶通红，干裂的嘴唇颤抖。 “林公公，老夫想和女儿说几句话，不知.....” “那是肯定方便，您请便。” 林德元和魏康安走到不远处，脸上洋溢着笑。 苏扶楹走过去，“阿爹....”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啪——” “混账！” 苏扶楹直接被苏堂一巴掌扇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 他还想要踹一脚，被苏佑拦了一下。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如今夭夭得了陛下青睐，你这是做什么？！” 苏堂手都在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嘛？！” “你知道吗！？” 苏扶楹挣扎着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那是你阿姐的男人！” “你这是做什么！？” 他们这里的动静不小，林德元和魏康安早变了脸色，护在苏扶楹身前。 冷着脸，看苏堂，声音压低，显得愈发尖锐刻薄。 “苏大人，咱家敬您，称呼您一声苏大人！” “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二姑娘自在宫里，便是陛下的人！您动手，那是目无尊卑！” 苏佑忙替苏堂求情。 “二位公公，家父确实鲁莽，我在这里替他向各位赔不是，这件事情，还望万万不要被陛下知道。” “这次来得匆忙，谢礼下次，下次我进宫，给两位公公带点心意。” 林德元和魏康安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也罢，到底是苏大人的家事，只是大人还是别太过分，二姑娘身上带了伤，咱家在陛下跟前不好交代。” 说完，他们又走开了。 苏佑扶着苏扶楹起来，心疼地埋怨：“父亲，再怎么生气，您也不该动手！” “从小到大，夭夭都没受过委屈，您这是做什么？！” 苏堂刚才打完苏扶楹，也很不可置信，现在又是心疼，又是窝火。 “去，去和陛下说，我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让我两个女儿侍奉一个男人！” 苏堂声音不高，但吓得苏佑半死。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您不想活，但考虑考虑整个苏家！” “今日若是夭夭说了这话，九族都得跟着您丢了命！” 苏堂沉默，过了一会儿，开始甩自己巴掌。 “是爹没用！” 第38章 下作 苏扶楹本就伤心极了，见到苏堂这样行径，更加自责。 “阿爹.....” “夭夭，是阿爹没用，被人算计了，连累你。” “不怪阿爹。” “都是阿爹没用，保护不了青珏，也保护不了你。” “阿爹，你不要这么说。” “你阿姐知道吗？” 苏扶楹摇头：“没有，我不让她知道。” “别让你阿姐知道了，夭夭，你阿姐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苏扶楹手指攥着衣裙，很是无措，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我.....我知道。” 苏堂经历这些，瞧着早就撑不住了，脸色苍白，摆摆手。 “罢了，人各有命，你在宫里，保重。” 苏扶楹声音打颤：“阿爹.....” 苏堂摇头：“我不是你阿爹，也不配有你这样的女儿，我苏家的女子，向来有骨气，从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苏扶楹身影晃动，万万没有想到她最敬仰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走吧。” “我苏氏，是福，是祸，以后都与你无关！” “你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往后也别回那个家！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苏佑忙冲着苏扶楹挤眉弄眼，生怕他这个小妹当真。 “父亲，行了，你糊涂了，别胡言乱语，该回去了。” 苏佑招呼着几个太监：“去，把中书令大人送回去，就宫门口有个轿子，到了就有人接应。” “喏。” 把苏堂托付给小太监，苏佑忙追过去找苏扶楹。 “夭夭！” “夭夭！” 他顺着刚才的路，却找不到苏扶楹。 按理说，这么短时间，苏扶楹根本不可能走远，那就一定还在附近。 “夭夭，你听阿兄说，父亲他正在气头上，他说的话，你万万不要当真。” “父亲他这个人，就是个老古板，一辈子遵循什么礼义廉耻，可命都快要没了，还讲什么礼义廉耻？！” “阿兄知道你肯定在附近，你若是不想见我，就别出来，但你听清楚了。” “阿兄永远是你的阿兄，上京苏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找阿兄，就算对方是天王老子，阿兄拼了命也会给你讨个公道！” 苏佑看不清楚苏扶楹在哪里，心急如焚，可那边苏堂的情况同样不乐观。 他咬咬牙：“夭夭，阿兄先回家，家里面此刻肯定乱成一团了，若下次还有机会，我们见面再说。” 苏扶楹躲在路边的树丛里面，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攥着手边的围栏，想站起来，告诉苏佑，阿兄，我在这里，我不想待在宫里，我想回家。 可只敢想，她说不出口，也明白，就算是说了，苏佑也不可能带她离开的。 一直等到苏佑彻底走远，苏扶楹晃悠着站起来，看向苏佑离开的方向，甚至不放心，踮着脚看，之后追着跑了好久，好久。 这宫里真大，大到她想出宫都难。 这宫里真小，小到苏扶楹觉得连活下去的空间都没有。 “轰隆隆——” 转眼乌云密布。 第39章 往后 雨说下就下，苏扶楹一个人走在大雨中，雾蒙蒙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往哪里走才可以忘记周围的一切。 走啊走，越走地方越偏僻，苏扶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想回去，但也不想停留在原地。 “二姑娘——！” “夭夭——！” “二姑娘——！” 声音越来越近，苏扶楹听出来那是香菱和香扇还有她阿姐的声音。 “二小姐——！” “夭夭，你出来，阿姐在这里呢！” “夭夭！” 苏扶楹不想见她阿姐，她心里委屈难受，可不敢见苏青珏。 眼瞧着苏青珏往这边来，苏扶楹慌乱之间，跑到这边的凉亭角落藏了起来。 “娘娘，咱们回去吧。” “不行，夭夭没找到，我不可能回去的。” “娘娘....” “咳咳咳.....再找找，这么大的雨，她肯定很害怕，再找找。” 苏扶楹躲在角落里面，抱着膝盖，无声落泪。 阿姐。 对不起。 对不起。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对不起。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雨过天晴，苏青珏回到坤宁宫也没看到苏扶楹。 “夭夭呢？” 又一波人回来，纷纷摇头：“娘娘，没有找到二姑娘。” 过了一会儿，门口的映雪和映月兴奋地招手。 “二姑娘回来了！” 苏扶楹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脸颊苍白，嘴唇惨白，只是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 “阿姐。” 苏青珏生气：“你跑哪里去了！？” “过来！” 苏扶楹站在原地，身上的雨水往下滴答。 “快去烧热水！” “快去找一身新衣服！” “你！去太医院问问，有没有什么止寒的姜汤？！” “快去！” 苏青珏恨铁不成钢地牵过苏扶楹的手，眉头蹙得更深了。 “怎么手这般凉！？” “去哪里了！？” 苏扶楹张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看着面前为她焦急心忧的苏青珏。 “阿姐。” “又怎么哭了？” 苏青珏忙拿着帕子，给她擦脸。 “阿姐不过说两句，怎么哭了？” “阿姐以后不说你了，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大的雨，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苏青珏带着她走进去，映雪端着衣服进来。 “娘娘，衣服拿过来了。” 苏青珏指了指桌子：“先放在那里。” “喏。” 屏风后面的苏扶楹有点不好意思：“阿姐，我自己来吧。” “我是你姐姐，姐姐给你穿衣服，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扶楹不吭声，等苏青珏拿着衣服，才跟着笨拙穿起来。 “这宫里的衣服比较繁琐，你看着，我知你不喜欢别人伺候着穿衣服。” “但到底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得忍受。” “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这样穿，这是阿姐揣摩了这么长时间，最方便的穿法。” 苏扶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不理解苏青珏的话。 “.....阿姐。” 苏青珏正在给她扣扣子，睫毛轻颤，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怎么了？” 第40章 知道 “你....知道了？” 苏青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脸上这么肿，父亲是不是打你了？” 苏扶楹连忙摇头，没有开口。 “当年，我非要嫁给陛下，父亲也打了我一巴掌。” “阿姐....” 苏青珏面色坦然：“没什么好后悔的，当年女儿家心事，自认为自己独一无二，尤其在当时，我是上京的第一才女，自认为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陛下会只宠爱我一人。” “谁曾想，原是我自作多情了，陛下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阿姐。” 苏扶楹眼眶红了起来：“对不起。” “傻姑娘，和阿姐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有对不起阿姐的地方。” “我....” “我知道，阿姐什么都知道，陛下早就有意要你进宫了，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不是明天也会是往后的任意一个日子。” 苏扶楹控制不住落泪，趴在她阿姐怀中：“我不想进宫。” “又说傻话了，进不进宫，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抗旨不遵，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可我....” “夭夭，忘了熙川吧。” 苏扶楹怔怔，“忘不了，阿姐，我忘不了。” “没事的，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伤痛，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他的。” 苏青珏心疼地看着苏扶楹：“我的夭夭，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的，阿姐。” “不是这样的，阿姐，你不要这么想。” 热水抬了进来，苏青珏笑了：“你先沐浴更衣，阿姐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 “别紧张，阿姐出去看看，这几日总觉得心口处不舒服，正好外面的雨也停了，出去散散心。” “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淋了雨，小心生病，就在这里待着，听话。” “我不。” “夭夭，听话。” 苏扶楹咬着唇，死死忍住眼泪。 “好。” “那....阿姐，你记得早点回来。” “嗯，一会儿就回来了。” 苏青珏走路需要人搀扶，映雪和映月在里面伺候苏扶楹沐浴，香菱香扇扶着她走。 两个小宫女情绪都挂在脸上，一路上哭哭啼啼的。 “一会儿到了宣政殿，你们就等在院子外面，这般举动，被陛下看到了，又要降罪。” 香菱香扇连忙跪在地上：“娘娘息怒。” “没生气，你们先起来。” “喏。” “我这身子，越发没力气了。” “娘娘，您的身子好着呢，肯定可以长命百岁。” “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有些话，尽早说了，才好。” “娘娘，您说，奴婢必定记在心里。” “一会儿本宫去找陛下，等以后本宫不在了，让你们继续在夭夭身边伺候。” “这宫里险恶，夭夭她心思单纯，你们平日里多操心些。” “还有，她平日喜甜，若她不开心了，就照之前本宫教你们的，给她煮一碗糖水，她肯定会喝的。” 苏青珏咳嗽了几声，“她最怕打雷，尤其晚上的时候，若是打雷，一定要守在身边。” ...... 从坤宁宫走到宣政殿，一路上苏青珏把该叮嘱的都叮嘱了遍。 第41章 皇后之尊 “你们在外面等着。” 香菱和香扇红着眼：“喏。” 宣政殿外伺候的林德元和魏康安瞧苏青珏进来，忙上前：“请皇后娘娘安。” “起来吧。” 苏青珏咳嗽了几声：“陛下可在里面？” 林德元表情为难：“皇后娘娘可是为了二姑娘的事情前来？” 苏青珏冷笑一声，脸色苍白，“是。” “奴才恳求皇后娘娘回去吧，陛下既下了圣旨，谁来了都不好说。” 苏青珏摇头：“两位公公误会了，本宫来此，确实是为了夭夭，但不是求陛下放夭夭出宫。” 林德元松了一口气，“容奴才先进去禀报一声。” “有劳林公公。” 这一番下来，苏青珏早筋疲力竭， 差点站不稳，魏康安慌忙搀扶着她的手臂：“娘娘，当心。” 苏青珏点头：“多谢魏公公。” “娘娘客气。” 林德元从宣政殿里出来，小跑到苏青珏跟前。 “皇后娘娘，陛下请。” 苏青珏走得很慢，跨过外殿的门槛，身后的门被缓缓关上。 谢煜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来了。” “嗯。” “朕瞧着，大雨过后的海棠树越发清秀。” 苏青珏走过去，站在谢煜身边。 “臣妾只看到满地的花瓣。” 谢煜被她这么一扫兴，当即不乐意站在窗前看海棠树，甩了袖子，冷哼一声，大步朝着内殿走去。 苏青珏照旧站在窗外，双手撑着窗户，看了一会儿，这才罢休。 走进去，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夭夭入宫？” 谢煜没吭声。 “那可问过夭夭的意愿？” 谢煜翻开奏折，拿着笔在上面批改。 苏青珏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认命一般：“陛下，强扭的瓜不甜。” 谢煜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苏青珏。 “怎么，连皇后如今都要劝朕吗？” 苏青珏摇头：“臣妾劝您不要让夭夭入宫，您会听吗？” 谢煜没说话，只冷眼看她。 苏青珏自顾自摇头。 “不会。” “更何况，臣妾死后，苏家还得送一个女儿进宫，家中只有两个女儿，不是夭夭，也会是其他宗族里面的女儿。” “比起其他人，夭夭进宫，显然有益无害。” “只是....” 苏青珏从凳子上站起来，缓缓跪在地上。 “臣妾有一事想请求陛下。” 谢煜起身，走过去，搀扶着苏青珏起来。 “你同朕夫妻多年，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臣妾请陛下，在臣妾死后，以继后的名义迎娶夭夭入宫。” 谢煜愣了一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妾知道。” “臣妾此举，初听起来，确实荒唐，但请陛下看清局势。” “前朝后宫，本为一体。” “臣妾死后，若陛下不加干预，可就真的成了淑妃一家独大了。” “淑妃背后有谁，陛下心知肚明，您认为姜绾歌会任由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掉？” “唯有陛下亲自下旨，以皇后之尊迎娶夭夭入宫，这往后夭夭才能代替臣妾，继续同您站在一条战线之上。” 第42章 赐婚 苏青珏抬头，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之人，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永远记住。 喉间血气翻涌，她努力吞咽，才不至于吐出血，在心爱之人面前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夭夭性子倔强，往后入宫，您就算是再生气，劳烦陛下，就算是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苛责。” “这后宫不逊前朝，勾心斗角，险象环生，夭夭在家中素来都让我们宠着长大，没有跋扈娇气，只性子很软，望陛下往后好好待她。” 谢煜眼神复杂，点头。 苏青珏一阵苦笑：“你我夫妻多年，如今，臣妾却叮嘱陛下这些事情，还望陛下不要嫌弃臣妾啰嗦。” 谢煜叹气，牵住苏青珏的手，拉着她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朕.....你说朕贪图苏扶楹的美色也好，不贪图也罢。” “朕且告诉你，这后宫中人，皆不是朕乐意要的。” “你刚才说的对，前朝不比后宫阴险，但前朝却比后宫更重要。” “没了你，与其说是朕失去了原配妻子，倒不如说，朕失去了一枚制衡后宫的棋子。” “放眼后宫，短时间再难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这苏扶楹，于公于私，朕都是要纳进宫的。” “既如此，便按照你的意思，待你身后，立她为皇后。” 苏青珏松了一口气，袖子里的拳头舒展开来。 缓缓站起来，跪在地上：“臣妾....多谢陛下隆恩。” 谢煜没搀扶她，生生受了苏青珏一跪。 苏青珏回去，刚走进坤宁宫的大门，就看到苏扶楹眼巴巴等在门口。 她有些好笑。 “怎么在这里等着？” 苏扶楹上前，一把握住苏青珏的手，这次手凉的反倒变成了苏青珏。 “阿姐，你去哪里了？” 苏青珏温柔看着她：“去找陛下说了会儿话。” 苏扶楹没吭声，兀自低着头，只双手握住苏青珏的手，来回揉搓。 声音有点颤：“阿姐，对不起。” 苏青珏有些好笑：“不要总是和我说对不起，夭夭，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阿姐的事情。” 苏扶楹摇头：“有的，阿姐，对不起。” 她又开始自责，忏悔。 苏青珏假装生气，抽回手：“你也是够倔的，再说，我可真的要和你生气了。” 苏扶楹小心翼翼去牵苏青珏的手：“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阿姐，你别生气。” “这才好，夭夭，阿姐没多长时间了，只想着开开心心的，你也要开心，好吗？” 苏扶楹点头：“我知道，阿姐。” 把该叮嘱的叮嘱了，苏青珏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不自觉心情也好了起来。 自那日苏扶楹答应进宫，谢煜便再也没出现，两个人也没有见过面。 倒是让苏扶楹觉得，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罢了。 她阿姐的病会好的，最后陛下也会忘记她，她还是会和宋序成亲的。 苏扶楹怀揣着这样的期待，最后却等来宋序被赐婚的消息。 “你说什么？” 这日她正坐在院子里面，和苏青珏说着话。 香菱和香扇从御膳房回来，带回来这个消息。 第43章 逃跑 她们面露为难。 “二姑娘，也许是听错了，这宋公子也许是其他家公子，也不见得就是大理寺卿宋公子呀，二姑娘，您别多想。” 苏扶楹一脸血色耗尽，突然起身：“我要去问问。” 说着，她朝外跑去。 香菱和香扇还要去拦。 “二姑娘。” “站住。” 苏青珏坐在原地。 “让她去吧。” “去了，也才能死心。” “娘娘....” 映雪和映月于心不忍。 “要不还是拦下来吧。” “不用，有些事情还是不抱希望的好，早些死心，也许对夭夭来说，是一件好事。” 其他人都不吭声。 苏青珏咳嗽了几下，“起风了。” “是啊，娘娘，眼瞧着就入秋呀，这几天也不热了。” 苏青珏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远处。 “之前吩咐尚衣局做的衣服呢？” “前些日子刚拿回来。” “一会儿让人收拾到夭夭的衣柜里面，她不能穿得太素净。” “喏。” 苏扶楹一口气跑到正阳街。 来往出宫的宫女太监不少，她跑了好久，上气不接下气。 来到长定门，苏扶楹脚步变缓，看着守在长定门附近，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感到一阵绝望。 她好像出不去了，再也离不开这高墙围绕的皇宫了。 领头的王天存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徘徊的苏扶楹，走过来。 “苏二姑娘。” 苏扶楹忙转身，抹掉眼泪，戴上面纱，只露出一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睛。 “王大人。” “二姑娘可是要出宫？” 王天存像是早就知道苏扶楹要出宫一样，苏扶楹点头，“我没有令牌。” “二姑娘莫怕，林公公派人已经通知我了，二姑娘来此，可进出自由。” 苏扶楹一听自己有希望出宫，忙冲着王天存行礼：“多谢大人！” “二姑娘出去小心，宫门口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诶。” 苏扶楹提着裙角，小跑着离开。 从长定门出来，总算是出了后宫。 苏扶楹顺着未央街，小跑着一路来到东便门，也是畅通无阻。 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苗喜等在马车前，见苏扶楹出来，连忙上前：“二姑娘，奴才在这里。” 苗喜搬着凳子，伺候着苏扶楹上了马车。 “二姑娘是要去大理寺卿宋大人的府上？” “对。” “二姑娘可坐好了，奴才快马加鞭，很快就到。” 苗喜跳上车，驾着马出发。 一阵颠簸，很快就到了宋府。 “二姑娘，到了！” 宋府门口多加派了一批侍卫，苏扶楹下车之后，拦着她不让进。 “大胆！” 苗喜尖细的嗓音响起，“陛下口谕，命宋大人出来领旨！” 侍卫们忙跪在地上，最靠里面的人进去通报，苏扶楹绕开跪在地上的侍卫，走了进去。 还没跑进里面，迎面就遇到了宋序的父母。 宋先平和杜月娥看到苏扶楹，也是恍如隔世，热泪盈眶。 杜月娥不顾其他，走过来：“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苏扶楹咽了咽喉咙：“我....我听说....” “圣旨！” 杜月娥哭了起来。 “今早下了圣旨，说三天后要熙川同长公主庶女成婚。” “熙川这孩子又倔，非要抗旨不遵，被你伯伯罚跪在后院。” 说着，杜月娥竟然要跪下来。 被苏扶楹连忙搀扶住。 “夭夭，伯母求求你，快去劝劝熙川，他性子倔，认准了死理，若三日后真的不成亲，那便是抗旨不尊，我宋家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苏扶楹早已经泪流满面，身子颤抖。 “伯母。” 苏扶楹声音颤抖：“我来劝劝他吧。” “诶，夭夭，真的太感谢你了，也是我们家没缘分，没能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熙川没福气，没能等到迎你进门。” “其实....在伯母心中，早就把你当作自家孩子一样看待了。” “伯母，我也是。” “往后....往后你若是嫁人了，有时间回来瞧瞧我和你宋伯伯。” 苏扶楹不敢说这也许是她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只点着头。 她从心底里认为，只要自己不说出口，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们还是会见面的。 “去吧，熙川就在后院，你来的时候，他还在跪着。” 苏扶楹点头。 小跑着绕过走廊，冲到后院去。 刚才紧跟在她身边的苗喜，这次却没有跟上去，只低着头，自顾自打量自己的鞋子。 杜月娥擦干脸上的泪，“这位小公公，要不....去前厅喝杯茶，歇歇脚？” 苗喜点头：“那就多谢宋夫人了。” “公公客气。” 近乡情怯，说的应该就是苏扶楹如今的心情。 她攥着袖子里，一早便从宫里拿出来的发簪，一步一步朝着后院走去，最后停留在门口。 “吱呀——” 门被她轻轻推开。 宋序脊背笔直地跪在地上，正垂着头。 “熙川。” 苏扶楹话音刚落，宋序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眶开始变红。 嘴唇不自觉颤抖，声音哽咽：“你...你回来了。” 苏扶楹没回答，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宋序一双眼中，只有她，眼底的挣扎和痛苦毕露，“夭夭。” 他反手握住苏扶楹的手腕，“我带你走吧。” 苏扶楹不敢抬头看他，只也颤抖着手，握住宋序的手指。 “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我不做大理寺卿了，这家族的荣光我也不要了，我只是宋序，我只要你。” “我带你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扶楹，你要狠心，狠下心断掉这段关系，你忘了今天来这里要做什么吗？宋序这么好，你要害死他吗？ 苏扶楹心中一直警告自己，硬生生把手从宋序手中抽离出来。 “不好。” 她仰头，看着宋序熟悉的眉眼，眼中只有自己。 可今日她要说的，却是伤人心的话。 “去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你能找到吗？” “这天下这么大，可都是陛下的天下，容不下我们的。” “熙川，我们逃不掉的。” “我今日来.....” 视线被泪水模糊，声音哽咽。 “是来.....” 苏扶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第44章 劝说 “你是来劝我接下圣旨，三日后迎娶长公主庶女，对吧？” 宋序很冷静地说出这些话，眼睛死死盯着苏扶楹。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眼神哀伤地看着苏扶楹。 “我答应你。” 苏扶楹猛地抬头，心里一阵失落。 嘴唇颤抖，她往前一步，竟是想让宋序不要答应自己的请求。 回过神来，忙克制住下意识的动作。 她的纠结宋序全都看在眼里，失落地垂眸。 “我答应你。” “现在你可以走了。” 苏扶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盲目机械地盯着宋序的嘴唇，只听到他说会三日后成亲。 之后要做什么？ 她的脑子生锈了，转不动。 “你走吧。” 宋序转身，眼眶红红，“以后山高路远，好自珍重。” 苏扶楹麻木点头，“好。” 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出去，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人就追了上来。 她被一把抱在怀中，紧接着，宋序的唇便寻着吻了下来。 苏扶楹万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都吓呆了。 双手抵在宋序的胸口处缓缓喘息，仰头承受着他的吻。 宋序平日里温柔，可如今却吻得霸道，很凶。 像是要把怀中的人揉进身体里。 “放开....唔.....” 苏扶楹刚扭头，喘了一口气，宋序握住她的后脑勺，又堵住了她的唇。 苏扶楹心里又难过又哀伤，挣扎不过，闭上眼睛。 可宋序却松开她，指腹轻轻擦过眼角。 “别哭了。” 苏扶楹一愣，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宋序后退了一步，有些颓废。 “原是我痴想，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你如此抗拒我，夭夭，我放弃了。” 宋序转身，丢下她一人，苏扶楹再也控制不住，站在原地哭了起来。 没一会儿，脚步声靠近，她身上披上一件大氅，宋序给她戴上帽子，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被吻得有点红肿的唇瓣。 “回去吧。” “我会听你的话，安分成亲的。” 苏扶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拿出之前宋序送给她的发簪。 “这个....” 一开口，惊觉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这个给你。” 宋序低头看着熟悉的发簪，喉结滚动，一声不吭。 苏扶楹上前抓住他的手，把发钗塞到他手心里面。 “这个....我不能再拿了。” “熙川，我们...有缘无份，希望以后你可以开心一点。” 宋序没吭声，紧紧握住发钗，“你也是。” 苏扶楹转身离开，起先走得很慢，之后小跑着从后院离开。 苗喜早就等着了，看苏扶楹被黑色大氅盖住多半张脸，看不出神色，只冲着宋先平和杜月娥点头，忙追了上去。 二人一出宋府，苏扶楹便停了下来。 “二姑娘。” 苗喜上前，压低声音：“陛下来了。” 苏扶楹顿了顿，抬眼看到刚才自己坐的那辆马车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辆足足两倍大的马车。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苗喜：“多谢公公。” “二姑娘客气。” 苗喜带着苏扶楹走到马车跟前，彭福从马车后拿出凳子，苏扶楹踩着上去。 他俩把凳子收好，开始驾车。 苏扶楹上了车，车厢里只有谢煜，他闭着眼睛，左手手肘撑在小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不敢打扰，就坐在门口的位置。 马车晃动起来。 苏扶楹不敢看其他的地方，垂下头的时候，帽子把她的整张脸都盖住了。 谢煜睁开眼睛，在苏扶楹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打量她。 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红肿明显的唇瓣上。 谢煜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苏扶楹这才察觉到他早就醒了。 “请陛下安。” 她作势要站起来行礼，谢煜抬手：“不必了。” 苏扶楹尴尬地坐在原地，手脚无处可放。 那之后，谢煜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 一直等马车到了宫门口，两个人也毫无交流。 “二姑娘，到了。” 苗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苏扶楹转头偷看了一下谢煜。 两人视线相对，她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谢煜就一直打量自己。 苏扶楹红着脸，结结巴巴：“陛下，我....臣女就先....” “回去吧。” “喏。” 从马车上下来，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腿都是软的。 苗喜在前面带路，顺利带着苏扶楹进了宫，进了东便门，穿过未央街，到了长定门。 王天存老远看到苏扶楹：“二姑娘回来了。” 苏扶楹很感激他：“多谢王大人。” “二姑娘客气，这是卑职的职责。” 穿过长定门，正阳街里的宫女太监就多了起来。 宫里很安静，不比外面，一时之间，苏扶楹还有些不适应。 香菱和香扇早就在坤宁宫外面等着，老远看到苏扶楹，就欢天喜地跑过来迎接。 苗喜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二姑娘，奴才得回去了。” 苏扶楹忙拦住，从香菱手中拿过荷包：“这是一点碎银子，不算太多，还望苗喜公公不要嫌弃。” 苗喜忙接过，跪在地上：“奴才叩谢二姑娘赏赐。” 苏扶楹下意识要扶他，被出来的映月拦住：“二姑娘，往后您也得受着，在宫里，主子搀扶奴才，可是不成规矩的。” 苏扶楹点头，苗喜便离开了。 “我阿姐呢？” “皇后娘娘歇着了，吩咐奴婢，若二姑娘回来，伺候二姑娘用膳。” 苏扶楹摇头：“不用，我不饿。” “那喝点粥？刚小厨房炖好的。” 苏扶楹摇头：“不用了，我想休息。” “香菱，香扇，带着二姑娘回去。” “喏。” 苏扶楹回到侧殿，婉拒了香菱和香扇陪同自己的请求，关上门，泄力地坐在门口的位置。 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再次站起来，走进内殿，一头扑在被子上面，昏睡过去。 再醒来，内殿一片黑。 苏扶楹在床上不顾形象地滚来滚去，脑子里面什么都不想，只觉得睡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事情，没有之一。 “二姑娘，您醒了？” 外面等候的香菱和香扇听到里面的动静，开口询问。 “进来吧。” 第45章 迎亲 香菱和香扇推开门，把内殿的灯点亮，挽起床帘。 “娘娘一个时辰前就来过了，瞧了二姑娘您还睡着，就吩咐奴婢把帘子放下来。” 苏扶楹一下子坐起来：“阿姐来了？” “来过了，刚才映雪姑姑说，若是二姑娘醒来，就到正殿去，娘娘等着二姑娘用晚膳呢。” 苏扶楹忙坐在床边，穿鞋。 “走，赶紧得去，瞧着时间很晚了，阿姐还是没用膳吗？” 香菱和香扇从衣柜里面拿出一身衣服：“二姑娘，先换身衣服。” “不用，我这身衣服今日刚穿的，不用换。” 苏扶楹心里挂念着她阿姐，穿好鞋子，就跑出去了。 香菱和香扇还没来得及阻拦，只能放下衣服，跟着跑出去。 “二姑娘，您慢些，慢些，看着路。” 苏扶楹回头：“不用，你们放心，这段路我熟悉，肯定不.....” 只顾着回头和香菱还有香扇说话，苏扶楹根本没有看到斜对面走过来的人，直接撞在一个陌生的怀中。 “请陛下安！” “噗通——” 周围都是跪地的声音，苏扶楹闻着鼻尖的龙涎香，自然知道自己撞到了谁。 忙后退，跪在地上：“臣女莽撞无知，惊扰了陛下圣驾，陛下恕罪！” 谢煜自然刚才看到了苏扶楹，站在原地不动，就等着她撞到怀中。 如今瞧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又有些不舒坦。 “起来吧。” 他伸手，准备扶着她起身，苏扶楹却跪在地上后退几下，自己起来。 “谢陛下。” 谢煜收回手，似有若无打量了她几瞬，脸上冷了下来。 映雪和映月从外殿出来，“奴婢恭迎陛下。” 谢昀收回视线，转身：“起身吧。” “喏。” 映雪和映月忙走到苏扶楹身边：“二姑娘，可还好？” 苏扶楹点头：“我还好。” “娘娘在里面等着了。” 苏扶楹没有刚才那么欣喜了，点了点头，撩开帘子走进去。 “阿姐，陛下。” 谢煜没抬头，甚至没搭理。 苏青珏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在苏扶楹和谢煜之前来回转了几圈，又若无其事招呼苏扶楹过来。 “来，今儿个都是你爱吃的，午膳也没用。” “嗯。” 苏扶楹坐在苏青珏身边，难得拘谨，拿起筷子，只吃自己跟前的菜，全程头也不抬。 谢煜吃了些，很快就放下筷子，应该是膳食不合胃口。 苏青珏伺候他漱口，净手，等谢煜走得看不见了，才从门口回来。 苏扶楹拿着勺子喝汤：“阿姐。” 苏青珏笑着，“这回可以安心吃饭了吗？” 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苏扶楹红着脸，拿起筷子继续夹菜。 “往后进了宫，免不得要和陛下一起用膳，那个时候阿姐也不在了，难道你还要这个样子？” 苏扶楹低着头不吭声。 苏青珏放下筷子，“夭夭，阿姐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说不准哪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有些话得提前叮嘱你一声。” “进了宫，就不能任性了，陛下如今不责怪你，是因为你还是我的妹妹，可日后呢？日后你是这后宫的嫔妃，难道也还要继续这般冷待陛下？” 苏扶楹一听她阿姐又说自己没了，忙红着眼瞪她：“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阿姐会活很久！” “不准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不说了，阿姐不说了，但是你得改改，往后每天除了早膳，若是陛下来了坤宁宫，你都得跟着一起用膳，知道了吗？” 苏扶楹苦闷地托着脑袋：“我知道了，阿姐。” 有了苏青珏给打预防针，苏扶楹总提心吊胆，生怕谢煜来了一起用膳。 可自从那日谢煜来了吃了闭门羹之后，便再也没来过。 苏扶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过意不去。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宋序迎娶长公主庶女的日子。 一大早，苏扶楹穿着宫女的衣服，小跑着从坤宁宫出去。 映雪早就发现了，走进内殿，苏青珏坐在窗户跟前：“让她去吧，看看也好。” 说着起身，映雪上去搀扶，苏青珏摆手：“不用，我再试着走走。” 可没走两步，她腿上的力气就没了，一下子摔在地上。 苏青珏不甘心，本想着扶着桌子，可最后桌子上的杯子也被她扯着摔到地上。 “娘娘！” 映雪和映月惊呼一声，上前搀扶。 苏青珏眼眶红了起来，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双腿。 “怎么就走不了了呢？！” “为什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映雪和映月心疼她，“娘娘，您别这样，只是因为早上醒得太早了，等您再缓缓，一会儿就有力气了，真的。” “是吗？” 苏青珏被她俩搀扶着坐在软榻上，“帮我拿面镜子。” 苏青珏的脸色很差了，之前苏扶楹专门叮嘱她俩，不要给她照镜子，就连内殿里面的镜子都被撤了出去。 “娘娘，要不我们还是.....” “快拿来，我看看。” 到底是主子，苏青珏要镜子，她们不敢不从。 等镜子送到跟前，苏青珏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左手扶着额头：“拿出去吧。” “喏。” “你也出去吧。” “喏。” 映雪和映月守在门口，互相看了一眼，低头叹气。 这边苏扶楹很顺利又出了宫，这次倒是没有马车在外面等着，她一路小跑着，终于在午时之前迎上了迎亲的队伍。 远远的，便看到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宋序。 他穿着大红的新装，是苏扶楹想象中的样子。 苏扶楹以前总想着，若是她同宋序大婚的时候，应当也是这般的。 当时还惋惜，坐在花轿中，看不到宋序的样子，如今，竟然还真的看到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苏扶楹没出息地落泪，低下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 宋序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贺喜的人，实则一直在寻找苏扶楹的身影。 他不相信今日苏扶楹不会出现。 一路走来，都没有找到，应当是没来吧..... 可下一刻，他便一眼看到人群中低着头的苏扶楹。 就算没有看到脸，他也知道，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夭夭。 第46章 梦魇 终于等到她了，宋序松了一口气，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这一生，终究是和她无缘了。 宋序不再看向人群中的苏扶楹，只一眼，便足矣。 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不舍得继续走下去。 已经足够了，能够穿着新郎的衣服，和苏扶楹待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已经圆了宋序的愿。 傍晚，苏扶楹失魂落魄地从宫外回来。 脸上写满了疲惫。 一路上，好多人都冲着她问好。 她没有搭理，也没有回复，只低着头，埋头走。 “二姑娘回来了！” “二姑娘回来了！” 香菱和香扇守在门口，见苏扶楹回来，老远就跑进去通报。 苏青珏从凳子上站起来，“回来了？” “瞧着怎么样？” “挺好的。” “你们再去看看。” “喏。” “映雪，去吩咐御膳房炖些猪蹄，黄豆炖猪蹄，夭夭喜欢吃。” “奴婢这就去。” “映月，你去，再弄些水果来，夭夭一天没用膳，肯定饿坏了。” “哎，奴婢这就去。” 苏青珏忙走出去，走的是慢了些，但还是往外走。 苏扶楹走到门口，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摔在地上。 “二姑娘！” 香菱和香扇离得近，及时接住，可把苏青珏吓坏了。 “快去！叫太医！” 蔡尔举带着几个太医，刚来到坤宁宫就看到林德元和魏康安守在外面。 “两位公公来了，陛下在里面？” 林德元点头，魏康安撩开帘子：“蔡大人快些进去吧，皇后娘娘都哭了。” “好。” 内殿里面，苏青珏哭成了个泪人，站在窗边。 谢煜脸色不好，一直低声哄着。 这位一向脾气最好的皇后娘娘，今日也算是硬气了一回，字字句句夹枪带棍的，谢煜被气个够呛。 蔡尔举心知，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连忙开了药，就要跑。 “蔡大人。” 苏青珏擦干眼泪，走过来。 “夭夭如何了？” “回禀皇后娘娘，二姑娘只是今日一天没能用膳，再加上心虚郁结，才晕过去的，不碍事，一会儿喝了药，吃顿饱饭，再睡一觉，问题不大。” “那便有劳蔡大人了。” “微臣惶恐。” 太医们离开，苏青珏有意培养谢煜和苏扶楹之间的感情，特意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谢煜眼睁睁看着她也推开门走了出去，傻眼了。 这屋里就他一个人能够喂苏扶楹喝药，难道还要他堂堂皇帝来伺候一个小丫头？ 谢煜冷着脸，片刻，认命般叹了口气。 走到床边坐下，拿起药碗晃了晃。 谢煜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向来都是别人伺候他。 拿着碗，给苏扶楹喂药，几乎都撒了，剩下半碗，他终于揣摩出来规律，这才勉强喂了进去。 门外映雪和映月看苏青珏也出来了，均是一愣。 “娘娘。” 苏青珏笑了一下，“没事。” “陛下他.....” “本宫知道陛下对夭夭有意思，如今也正好顺水推舟。” “阿姐....” “阿娘.....” 谢煜拿着帕子给苏扶楹擦嘴，手被一把攥住。 床上的少女魇住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双手握住他的手，抓得很紧。 “阿娘.....” 谢煜刚把手抽出来，苏扶楹又握住他的手。 “阿娘，你别走。” 谢煜叹了口气，活了二十五年，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当娘。 他没再抽回手：“我在。” 过了一会儿，他吭声：“娘在呢。” 苏扶楹当真不再哭了，只抓住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嘴角带着笑。 苏青珏在外面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谢煜出来，蹙眉看向里面，“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林德元推门进去，过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出来。 “陛下....” “陛下怎么了？” “陛下在床边守着二姑娘。” 苏青珏点了点头，说不上的失落，但也很庆幸，这么说来，谢煜并非讨厌夭夭，这就足够了。 “都回去吧。” “娘娘.....” 苏青珏强撑着精神，“本宫进去瞧瞧。” “奴婢陪着娘娘吧。” 苏青珏看了一眼映雪，点头：“也好。” 映月打开门，苏青珏和映雪走了进去。 站在内殿门口，便看到谢煜坐在床边，右手被苏扶楹握住，抱在怀中，他只能往前俯身，左手撑在床沿上，看着她。 哪怕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只从这么一个身影看去，苏青珏便知道，谢煜此刻应当是高兴的。 她抬腿走进去，谢煜转头，看向她。 “陛....” “嘘——” 谢煜把手指竖在嘴边，凑近不知道和苏扶楹说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手就被松开。 从内殿出来，谢煜揉了揉酸麻的胳膊：“用膳吧。” 他丝毫没有提及刚才为什么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或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淡淡一句。 苏青珏早已经习惯，刚才谢煜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 自她从嫁入太子府，到如今位至中宫，只早几年和谢煜相敬如宾，之后她只是陛下的皇后，从来不曾是谢煜的妻子。 晚膳放在桌子上，苏青珏冲着映月招手，等映月过来，拉着她声音压低。 “让御膳房给二姑娘炖点燕窝粥，不要太荤，清淡些就可以，去吧。” “喏。” 林德元站在一旁给谢煜布菜，晚膳都是按照谢煜的喜好做的。 谢煜今日足足用了两碗大米，瞧着心情不错。 苏青珏吃不多，吃得慢，等谢煜放下筷子的时候，自己也跟着一起放筷子。 一众宫女上前，端着水盆，伺候谢煜和苏青珏漱口净手。 谢煜起身，苏青珏连忙跟上。 “不用送朕了，你今日瞧着脸色不好，也歇着吧。” 苏青珏点头：“陛下注意身子，切勿政务繁忙，忘了休息。” 谢煜点点头，抬步走入夜色之中。 苏青珏重新坐在凳子上，冲着其他人挥手，“都撤下去吧。” “喏。” 苏青珏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夜色，好一会儿，起身，慢慢走进内殿里面。 她坐在床边，香菱和香扇把内殿的灯都点亮。 “夭夭。” “夭夭。” 苏扶楹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阿姐。” 第47章 宴会 苏青珏一脸温柔：“该醒了，先喝点粥，今日饿坏了吧？” 苏扶楹看到苏青珏，又委屈得想哭，抱着她：“阿姐.....” 苏青珏叹了口气，抱着苏扶楹：“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日陛下举行晚宴，到时候祈年也可以进宫了。” “真的？” 苏扶楹一下子抬起头，震惊又欣喜：“阿兄可以进宫了？” “嗯，但是只能远远看上几眼，你可不准跑过去。” 苏扶楹点头：“阿姐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只看一看，我快要半年没有见过阿兄了。” “也是，这次祈年进宫，也是想趁着机会，和陛下求个恩典。” “书渝也十七了，年前父亲就差人给我捎信，让我找机会在陛下跟前说说，给祈年和书渝赐婚，当时我身子不好，每日昏迷远多于清醒，正好明日祈年进宫，我好让陛下赐婚。” 苏扶楹点头：“也是，书渝姊姊若是可以嫁给阿兄，也算是了却了父亲和母亲的一桩心愿。” 香菱端着葱花粥进来，“二姑娘，喝点粥先垫垫肚子。” 苏扶楹拿起勺子，吃得很慢。 她实在是没胃口，但苏青珏就在跟前盯着，她也不敢不喝。 只喝了半碗，就喝不进去了，放下勺子。 “不好喝？” 苏扶楹摇头：“我不饿。” “胡说，一天都没用膳了，就喝了小半碗的粥，就说自己不饿了。” 苏扶楹双手托着下巴，“阿姐，真的不饿了，明日早膳我想吃藕粉桂花糖糕和莲叶羹。” “记下了。” 苏青珏笑着牵住她的手，“映雪，听到了吗？一会儿吩咐御膳房的人，明天一大早就送过来。” “哎，好。” 映雪也高兴着，想吃就成，怕就怕不想吃。 “再喝两口，喝完，阿姐就不逼着你喝了。” 苏青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喂到苏扶楹嘴边。 “明日宴席上该穿的衣服，阿姐让尚衣局的人都准备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穿艳丽的衣服，但眼瞧着你过些日子要进宫了，就算是新妇也得提前穿得好看些。” 苏青珏一提起这件事情，苏扶楹就苦着一张脸，一时之间注意力也被转移了，麻木地喝着苏青珏递过来的粥，不知不觉中，全都喝光了。 “好了，粥也喝完了，夭夭，该回去歇着了。” 苏扶楹点头，闷闷不乐离开。 看着她失落的身影，映月有些不忍心。 “娘娘，倒不如这些日子不要和二姑娘提起，让二姑娘过些心宽的日子。” 苏青珏神色淡淡：“该来的总会来的，倒不如让她这几日把这消极情绪自己消化掉，等本宫不在了，也能习惯得快些。” 映月不再吭声。 第二日一大早，苏扶楹果真来了。 昨天一天的摄入只有一碗粥，她早上是被硬生生饿醒来的。 刚走进正殿，御膳房的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 “二姑娘，奴才来得刚刚好。” 苏扶楹坐下，看着小太监喜气洋洋把藕粉桂花糖糕和莲叶羹放下。 “只有我一个人吃吗？” “对的，二姑娘，皇后娘娘刚才离开，和陛下在紫宸殿一起用膳。” 苏扶楹点点头，“辛苦你了。” 小太监没想到苏扶楹这么好说话，脸上惊喜交加，“奴才惶恐。” 苏扶楹一个人吃得清净，没有谢煜在一旁，她倒是乐得自在，一碟子的藕粉桂花糖糕和一碗莲叶羹都吃完了。 映雪端着衣服进来：“二姑娘，用完膳，得换身衣服。” 苏扶楹站起来，原地转圈圈：“我这身衣服也不错啊。” “是不错，但就是素净了些，尚衣局的衣服昨儿个拿过来，奴婢和娘娘看了一下，腰围有点大，专门让裁小了些。” 苏扶楹不情愿，但也不敢反抗：“好。” “二姑娘需要奴婢们伺候吗？” 苏扶楹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映雪点头，出去关上门。 苏扶楹端着衣服走进内殿，关上门，展开衣服抖了抖。 她一时之间倒是发愁了，上次苏青珏确实教过她，可这宫里的衣服款式多，学会了一种，另外一种却没有学会，苏扶楹有些为难。 “二姑娘？” 映雪在门口。 “需要奴婢进去伺候吗？” 苏扶楹犹豫了片刻，声音很低：“进来吧。” “诶，好。” 映雪推开门进去，笑着关上门。 她知道苏扶楹不喜欢旁人伺候，便开口缓解气氛。 “当年娘娘刚入宫，也是不习惯这宫里的衣服，每每因为穿不好衣服总要哭几场。” 苏扶楹的注意力被转移：“啊？阿姐还要因为这个哭？” “是啊，皇后娘娘在您跟前像个长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和二姑娘您的性子一模一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映雪的笑容收敛，脸上多了几分哀伤。 “这几年娘娘倒是长大了，习惯了我们伺候，性子安静下来，不免有些沉闷。” 苏扶楹不吭声，她为这个吃人的皇宫感到厌恶，为她阿姐的消逝感到悲哀，更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惶恐。 “瞧奴婢乱说些什么，二姑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扶楹漫不经心点头，心里空空，什么都没想。 映雪伺候着她换好衣服，顺便上了妆。 一身鹅黄宫装，腰束缂丝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 头挽凌云髻，未施过多粉黛。 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映雪满意地打量着苏扶楹，眼神中满是惊艳。 “奴婢也算是伺候过贵人的，二姑娘实在是惊为天人，貌比西施。“ 苏扶楹不好意思，“映雪姑姑谬赞了，我长得不算好看。” “哪有，二姑娘太谦虚了。” 映雪笑着推开门，“瞧日头也到了时间，二姑娘请随奴婢一起去琼光阁吧。” 苏扶楹点头。 琼光阁如今人满为患，来来往往布置场地的宫人们就不少，见到苏扶楹纷纷问好。 苏扶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院阁，一时之间，站在门口愣住了。 第48章 相处 “二姑娘进去吧。” 映雪在身边提醒，苏扶楹连忙收敛脸上的诧异，抬脚走进去。 “二姑娘安。” “奴才请二姑娘安。” “奴婢请二姑娘安。” 苏扶楹所到之处，都是向她请安的宫人。 她很是惶恐，也冲着那些人点头。 “夭夭。” 苏扶楹抬头，正巧看到不远处苏青珏，脸上终于带上了笑：“阿姐。” 苏青珏笑着点头，“用膳了？” “用了，早上小公公端来的，我都吃了。” “那便好。” 苏青珏今日穿着正式，脸上的妆容很重，倒是瞧着气色不错。 “用午膳的时候，祈年就会来，到时候，你若是想见见他，也好。” 苏扶楹点头：“阿姐，你也一同，阿兄之前在府中总是和我说起你，他这个人性子闷，想什么也不说出来，每次想你的时候，总要站在你院子里面的海棠树下，一个人待着。” 苏青珏笑了笑：“祈年还和小时候一样，我出嫁那日，他就红着眼睛，一直不吭声，如今都弱冠了，也照旧是个闷葫芦。” 苏扶楹点头。 姊妹两人站在无人处，一直说些闲言碎语，但好歹清闲。 “娘娘，大公子来了。” 苏佑绕过走廊，嘴角带着笑：“阿姐，夭夭。” “阿兄！” 苏扶楹一看到家里人，就忙不迭小跑过去。 “慢些，叫人看去，笑话。” 苏扶楹忙点头，像只小狗，绕着苏佑转圈圈。 “可算是回来了。” 苏佑点头，“陛下差我去江南一带治理水患，小半年未曾归家了。” “可见了书渝？” 一提起温书渝，苏佑的神色都温柔了下来。 “书渝在城门口等我，见到了。” “先坐下吧，一边吃些东西，再闲谈。” 映雪和映月准备了一桌子的吃食，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 “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多待几天吧？” 苏佑点头，“今日是来和陛下请旨求婚的，等婚期定下来，该忙着成婚的事情，再怎么也得等婚后才能动身。” 苏青珏眼底带着笑：“也是，你和书渝成婚了，阿姐也放心。” 苏佑点头，说起苏青珏的身子，不禁脸上喜色消失。 “阿姐这身子....” 苏青珏看了苏扶楹一眼：“是不是你偷偷摸摸和祈年通风报信？” 苏扶楹不敢抬头，装模作样低着头喝粥。 “阿姐别怪夭夭，纸终究包不住火，父亲和母亲也同我说了些，但是不详细。” 苏青珏一笔带过，似乎并不想提及这些。 “没有夭夭说的那么严重。” 苏佑点头，却心里门清。 “照陛下的意思，夭夭便是继后？” 苏青珏点头，“这是夭夭应得的。” 苏佑却从其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儿：“阿姐，该不会是你和陛下求来的吧？” 苏青珏没吭声，苏扶楹也跟着抬起头看她。 “阿姐！你怎么从未和我说过？” 苏青珏倒是很冷静：“说什么说？左右你入了宫，是陛下的人，至于是继后还是妃嫔都一样，再说，我阿妹一个人在宫中做个妃嫔，我死不瞑目。”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映月跑进来，打断了沉静的氛围。 “娘娘，陛下来了。” 苏青珏回神：“嗯。” 苏佑起身，苏扶楹也跟着起身。 谢煜走进来，他俩冲着谢煜请安。 “请陛下安。” 谢煜看了一眼苏佑，挑眉：“祈年回来了？朕倒是最后得到消息。” 苏佑忙解释：“今日刚回来，赶着宫宴，未曾归家。” 谢煜点头：“路途遥远，你辛苦了，朕让林德元备好了寝殿，去歇着吧。” 苏佑点头：“那臣便先告退了。” “且慢。” 谢煜看向苏青珏：“皇后和祈年许久未见，应当有事情要说，便同去吧。” 苏青珏行礼：“多谢陛下恩典。” 苏扶楹也跟着行礼。 谢煜抬手：“你留下。” 殿内一片寂静，苏扶楹看向苏青珏，又着急看向苏佑，可他俩从始至终并未抬头，她只能硬着头皮：“臣女....” “魏康安，送皇后和中郎将出去。” “喏。” 殿门关上，这殿内就剩下苏扶楹和谢煜，孤男寡女，总是有点瘆人。 苏扶楹站在原地，不吭声。 谢煜起身，刚走到跟前，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煜挑眉：“夭夭可是给朕行了好大的礼。” 冷气自脚底上涌，苏扶楹担不起谢煜的夭夭二字，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她这般决绝，是宁愿跪在地上，也不愿多吭一声。 谢煜倒是没多生气，只眼底的兴致更多了。 “起身吧。” 他看了一眼苏扶楹，之后转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却再没看她一眼。 苏扶楹拿不准谢煜是什么意思，便也不敢擅自主张，恨不得此刻都不要呼吸。 “过来。” 良久，谢煜出声，苏扶楹慢吞吞走过去。 “怎么，朕叫你，不开心？” 苏扶楹低头：“不敢。” “不敢？” 谢煜笑了一下：“朕瞧着你的胆子不小，不像是不敢，心里正骂得欢。” 苏扶楹不吭声，确实心里在骂谢煜。 她刚走近，只和谢煜相距一臂宽，就站住不动，苏扶楹明显感觉今日有些危险。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臣女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煜一双眼沉沉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扶楹就缩着肩膀没动。 沉默一阵子，这次轮到谢煜起身了。 他很高，站起来之后，苏扶楹几乎被他的阴影覆盖。 谢煜只迈了一步，就走到她跟前，苏扶楹下意识往后退，却被谢煜掰着肩，硬生生停在原地。 “你很怕朕？” 苏扶楹摇头：“陛下威严，臣女只是心生敬仰，并不害怕。” 谢煜一双眼沉沉看着她，“说谎。” 苏扶楹不敢吭声。 忽然，她死死咬着唇，顷刻之间，便红了眼眶。 谢煜这个登徒子，竟然摸她！ 一双手，从肩头一直摸到腰。 苏扶楹再不乐意，也不敢反抗，脸上只压制不住的屈辱表情。 只这样的表情，越发勾得谢煜兴致上头，单手握住她的双颊，吻了下来。 苏扶楹闭上眼睛，眼泪从眼尾滑落。 谢煜的吻，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 谢煜明明很沉稳老练的一个人，可他的吻却生猛激烈，像是要硬生生把苏扶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他的牙齿锋利，咬得小少女低低哭吟。 第49章 莽撞 “陛下！” 门外魏康安的声音响起，谢煜抱着软在自己怀中的苏扶楹，不满开口。 “何事？” “淳嫔晕倒了。” “宣太医。” “喏。” 魏康安离开，谢煜弯腰，一把抱起苏扶楹，要往内殿走去。 刚放在床上，他单手就要解床帘，被苏扶楹忙推开：“陛下，我阿姐还在，我尚未进宫。” 谢煜笑了笑，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人气，凑到苏扶楹耳边，“晚上朕让林德元来接你。” 留下这句话，他便离开。 苏扶楹一个人躲在床帐内，缓了半天，之后恨恨在心里骂他。 “阿姐，阿兄。” 苏青珏和苏佑正对立而坐，忽听殿外传来苏扶楹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愣。 映雪打开门，苏扶楹站在门口，嘴唇红肿，但衣服整齐，看了一眼殿内，又低下头去。 “夭夭，快进来。” 苏扶楹眼眶一热，强忍着没哭，抬脚走进去。 “阿姐，阿兄。” 苏青珏笑着拉过她的手，“快过来坐。” 苏扶楹坐下，苏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两人均未提及她唇上的伤。 “进宫之前，书渝路上拦着我，说你进宫那么久，没来得及送些吃食，知道你嗜甜，让我给你捎一罐她祖母刚酿好的蜂蜜。” 苏扶楹一听有蜂蜜，心头的委屈一下子就消失了。 苏佑有些好笑，接过王伦递过来的罐子：“瞧瞧，多大一杯，够喝一年的了。” 苏扶楹抱着蜂蜜罐子喜滋滋。 “不过可不能多喝，喝了对牙齿不好，对身体也不好。” 苏扶楹点头：“我知道，不能多喝的，我每日少放些。” 打开盖子，苏扶楹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水杯里面搅了搅。 不顾水烫，也要尝一口，烫得吐舌头。 “你瞧瞧，刚说了不会多喝，一勺子的蜂蜜就舀出去了。” 苏青珏拿着帕子给她擦嘴，操不完的心。 “给阿兄尝尝，这么好喝？” 苏扶楹舀了一勺。 “别，半勺，半勺就够了，太甜就发齁。” 苏扶楹倒了半勺给苏佑，顺便帮忙搅了搅，“阿兄，你快尝尝。” 她又舀了半勺，要给苏青珏往杯子里面放。 苏青珏赶忙拦了下来：“不行，阿姐不喜欢甜的，就这热水就足够了。” 苏扶楹忙推着自己的杯子放在苏青珏身边，眼睛亮亮：“阿姐，你快尝尝，尝一口。” 盛情难却，苏青珏只能拿起杯子勉为其难喝了一口。 不算多甜，但是有点腻。 “你喝，阿姐尝过了。” 苏佑也不习惯喝，“书渝也爱喝得很，等我出宫，今日可得和她讲讲，不能再这般了。” 苏扶楹不管不顾，也不反驳，抱着杯子继续喝自己的。 晚宴下午就开始准备，约莫着酉时便要开宴了。 开宴前，苏青珏一行来到主殿，见人人脸上洋溢着笑。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映雪走过去，抓住一个小宫女问。 “映雪姑姑，是淳嫔刚诊出了身孕。” 苏扶楹忙回头看苏青珏，可苏青珏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苏扶楹勾着她的手，“阿姐。” 苏青珏笑着：“没事，阿姐没事。” 可苏青珏袖子里的手，却是冰冷的。 “陛下到——” 大殿内的众人纷纷跪下来，“参见陛下——” 谢煜走了进来，停在苏青珏面前，伸出手。 苏青珏抬头，看了一眼谢煜，紧接着把自己的手放在谢煜的手上，站了起来。 “都起身吧。” “喏——” 谢煜带着苏青珏坐在主座之上。 剩下的人各就各位，苏扶楹坐在下面不起眼的位置上面。 “家宴，不必如此拘泥于礼节，吃好喝好，才最重要。” 谢煜举杯，其他人纷纷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歌舞丝竹，余音绕梁，瞧着一片祥和。 谢煜和苏青珏在上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扶楹和苏佑凑在一起也说着。 待到酒足饭饱，谢煜挥手，舞女们纷纷退下，大殿内安静下来。 “苏佑。” 苏佑起身，跪在大殿中央。 “臣在。” “朕记得你已及弱冠了吧？” “是。” “该是年纪了。” “苏卿可有什么意中人？朕也好....” 下座最靠前的楚清音起身：“陛下。” 谢煜看她：“何事？” “前几日，端恪长公主刚和臣妾提起过幺女十七岁，特意叮嘱臣妾在朝中相看着年龄相当的好儿郎，今日臣妾瞧着中郎将倒是很适合，和倾阳很是般配。” 谢煜点头，苏佑脸色骤变，他跪在地上：“陛下，臣....” 可谢煜根本没有给苏佑说话的机会。 “既如此，朕.....” “陛下！” 这次是苏扶楹站起来，从刚才起，苏青珏就瞪着她，不让她添乱。 可苏扶楹控制不住，她顾不得礼制规矩，提着裙摆，跪在苏佑身旁。 “陛下！” “苏大人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兵部尚书嫡女温书渝，他两人自幼青梅竹马，苏温两家也是早就订做姻亲，还恳请陛下三思。” 苏扶楹一口气把心里想说的都说完，这才察觉到大殿之上安静得很。 楚清音蹙眉看着她：“放肆！本宫和陛下在这里说话，哪里来的贱婢，不懂规矩，大殿之上容你捣乱！来人，给本宫把.....” “贤妃。” 谢煜开口，眼底带笑看着苏扶楹，虽说是和楚清音说话，可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苏扶楹。 “这是皇后的幺妹，前些日子来宫里侍疾。” 楚清音脸上的怒气消了些，抬眼看向谢煜身旁的苏青珏：“是臣妾的不是，倒是眼拙，没看得出来这是皇后娘娘的幺妹。” “无妨。” 谢煜笑着：“这苏家小妹的性子和皇后不一样，是莽撞了些。” 楚清音诧异地看向谢煜，他嘴上说苏扶楹莽撞，可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带着笑的。 之前宫中谣传，皇后身故，这苏二姑娘就要被接进宫里，看来无风不起浪啊。 楚清音点头：“既中郎将有了意中人，臣妾也不便横刀夺爱了，单凭陛下定夺。” 谢煜点头，“都起来吧。” “喏。” 苏佑和苏扶楹起身。 “祈年已经有了意中人，既如此，那....温保云？” 第50章 南辰王 “臣在。” “刚才苏扶楹所言属实？” 温保言撩起袍子，跪在地上：“陛下，二姑娘所言句句属实。” “那好，朕便准了，待钦天监找个好日子，便成婚吧。” 苏佑忙跪在地上：“微臣谢主隆恩。” 舞女继续入场，歌舞升平，可苏扶楹再也吃不到心上。 越吃到后面，她越后背发凉。 谢煜的眼神已经不止一次看向他了，就连苏佑都发现了不对劲。 苏扶楹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继续吃自己的。 苏青珏怎么察觉不到，她看着底下一直埋头吃东西的苏扶楹，又看了一眼满眼欲色的谢煜，心口梗住一般。 原来谢煜竟是已经等不及了，自己尚且还在，就要她们姐妹俩共侍一夫。 晚宴结束，苏扶楹刚随着人群出了大殿，就被林德元拦下。 “二姑娘，陛下有请。” 来来往往都是人，苏扶楹不动，林德元也跟着不动。 苏佑出来：“夭夭，怎么不回去？” 林德元忙冲着苏佑行礼：“苏大人喜事将近，奴才提前恭喜，讨个吉祥。” 到底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苏佑可不敢怠慢。 “林公公客气，等大婚当日，还等着林公公去府上吃酒。” 林德元笑着，带了几分真实：“咱家得伺候着陛下，吃酒这事，往后再谈。” “那是，那是，不愁没时间，多会儿咱们也一起小聚。” 苏佑缠着林德元说话，苏扶楹抓紧机会就跑，等苏佑离开，林德元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事情，林德元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步走进去。 这二姑娘，如此行事，只怕以后会多吃些苦头。 “人呢？” 谢煜今晚喝了不少，正捏着眉心，坐在软榻上。 “陛下，二姑娘....回去了。” 谢煜点头，没什么表情：“嗯。”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若苏扶楹乖巧等着，或者束手就擒，那就不是苏扶楹了。 谢煜起身，林德元还要跟在他身后，“不用，朕出去散散心。” “喏。” “对了，白锦书既然有了身孕，你去吩咐，就让她好好在自己宫里待着，别出来晃悠。” “喏。” 苏扶楹慌张往回跑，刚躲在石柱后面，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二姑娘，您没事吧？” 映雪扶着苏扶楹起来，“怎么在这里坐着，晚上天黑，还是回寝殿去吧。” “我阿姐呢？” 苏扶楹捂着心口。 “娘娘回去歇着了。” 苏扶楹不知道该不该和苏青珏求救，想了半天，还是算了。 “嗯，我先回去了，映雪姑姑记得照顾好阿姐。” “奴婢送您回去吧，皇后娘娘临睡前，特意叮嘱奴婢一定要找到您，送您回寝殿。” 苏扶楹点头，有些分神，一路上映雪跟着她走，两个人都很沉默。 苏扶楹心里想事情，回神之际，才发现这里不是坤宁宫。 “映雪姑姑，这里.....” 映雪也有些沉闷：“陛下让奴婢带二姑娘来的。” 苏扶楹气闷，知道这是映雪也决定不了的。 她首先是谢煜的奴才，其次才是苏青珏的奴才。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映雪点头，不敢面对苏扶楹，忙小跑着离开。 苏扶楹等她走后，也要跑，大门被从外面关上。 苏扶楹一根筋，直接坐在院子里面的石凳上，准备冻死自己。 夜深露重，她冻得哆嗦，无奈只能推开大殿的门，哆嗦着走进去。 外殿一片漆黑。 苏扶楹抱着双臂，不敢关门，靠在门口的地方，就不往里面走了。 很快，内殿的门从里面打开，苏扶楹一眼就看到了谢煜。 她悄悄往后挪了一下。 “再往后退，可就跌出去了。” 苏扶楹不敢动弹，只怔怔看着谢煜一步一步走近。 她闻到了谢煜身上浓重的酒味，又想跑了。 可紧接着下颌被捏住，她被迫抬起头来，和一双黑眸对视。 苏扶楹无措地抓紧袖子，刚准备开口，一阵翻天覆地，竟是被谢煜扛在肩上。 她眼瞧着门口离自己越来越远，谢煜的声音很沉：“宁愿冻死在院子里面，也不进来。” 话音刚落，苏扶楹便被狠狠扔在床上。 她眼前一黑，头脑发晕，刚缓过来，就看到谢煜拽掉她鞋袜，俯身而来。 苏扶楹一颗心都揪紧了，不知所措地往后退:“陛下.....” 谢煜抓着她的脚腕，一把扯到自己跟前。 “不.....” 苏扶楹忙挣扎。 “刺啦——” 衣裙被撕破，露出白嫩的肩膀。 谢煜垂眼细看，冷笑着：“不？在朕这里，还从来没有过不。” 苏扶楹哭着呛了一下，拼命用拳头砸他的肩膀，甚至有一次直接抓伤了谢煜的下巴。 谢煜单手掐住她的腰，将人抱起来，扯着床帘落下。 没几下，苏扶楹就蜷缩着软在他身下。 “叩叩叩——” “陛下。” 谢煜又被苏扶楹扇了一巴掌，他气极，抓起一旁的茶杯直接砸在门上。 “何事？！” 门外的人像是被吓到了，过了好久，才开口：“陛下，南辰王殿下求见。” “让他滚！” 苏扶楹死死咬着牙，浑身发抖。 “喏。” 外面没了声响，谢煜却没继续，直起身，坐在一旁。 他手背全都是挠痕，下巴上的伤口也渗了血，一国之君破了相。 苏扶楹慌忙推开他，趁机跑下床，只是受了惊吓，腿还软着，脚刚沾地就顺势跌倒，被谢煜一把搂住腰间，拖回床上。 “来人！” 青黛和沉香推门进来：“陛下。” “你们两个人好生伺候。” “喏。” 谢煜起身，大步离开，只剩下苏扶楹一个人，躲在床里。 青黛和沉香走近，刚准备碰床帘，苏扶楹尖叫：“别过来！” 她们二人忙跪在地上：“贵人息怒。” 床帐内，苏扶楹衣不蔽体，抱着肩膀躲在床榻深处，“出去，都出去！” “喏。” 青黛和沉香不敢不听，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魏康安跟着谢煜离开，只剩下林德元还守着。 “怎么样了？” 第51章 逃跑（一） 他一见青黛和沉香出来，便上前询问。 两人脸色都不好：“贵人受了惊吓，根本不让近身伺候。” 魏康安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摇了摇头，这如今局面，往后啊，可得闹腾。 却说南辰王殿下也有些能耐，能把陛下牵扯住。 夜晚降临的时候，苏扶楹手里紧紧握住在内殿里面翻找到的剪刀，只待谢煜靠近她，就算是死也要保住清白。 她当然不敢伤害谢煜，便只能伤害自己。 剪刀的尖端被她一直握在手里，直到中途惊醒，苏扶楹才察觉到自己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瞧着天微微亮，看来谢煜没回来。 苏扶楹松了一口气，决定不可以坐以待毙，换了一身衣服，趁着早晨换班的功夫，悄悄溜了出去。 也怪谢煜被气昏了头，走的时候忘记叮嘱人，看着她。 正好给了苏扶楹机会，就这么一口气，竟然还真的跑出了宫。 等谢煜发现的时候，她都快要出城了。 出了城，苏扶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跟着人群一个劲儿走，等天快要黑了，才发觉自己早就迷路了。 这山路曲折，荒无人烟，偶传来猿啼狼嚎声，苏扶楹站在原地不敢动。 “轰隆隆——” “哗叉——” 大雨倾盆，她顾不得一切，只无助在大雨中狂奔，找到一间破庙。 “有人吗？” 苏扶楹抱着胳膊，站在庙门口。 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楚。 传来一阵动静，吓得她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动物，也和她一样，在躲雨。 夜深了，雨越下越大。 破庙几百米之外的村庄却灯火通明。 家家户户被士兵敲响了门。 苏佑拿着一幅苏扶楹的画像，“老爹，见过画像上的这个人吗？” 八十多岁，胡子和头发都苍白的老头子摇头：“没见过。” 苏佑转身：“下一家。” 隔壁院子里面，宋序披着蓑衣，身后的侍卫给他撑着伞。 “小妹，你见过画上的这个女子吗？大约在我肩膀上面，瘦瘦小小的。” “没有。” 小娃娃缩在奶奶怀中，眨巴着大眼睛。 宋序点头：“打扰了。” 说着，转身：“下一家。” 就这么一家一家，一直到村尾的最后一户人家里面，宋序和苏佑汇合。 一对年轻夫妻认出了苏扶楹。 “今儿个傍晚太阳落山之后还跟在我们身后，起初我们以为她迷路了，可那个小姑娘很警惕，没有多说话，就朝着山里走了。” 宋序往前一步：“山里还有人家吗？” “没有了。”小伙子摇头。 但是她妻子想了想，说：“几百米外有一座破庙，她走后就下雨了，雨这么大，不可能再往前走了，若是找不到，官爷们不如进庙里面看看。” 苏佑和宋序对视，齐齐冲着小夫妻行礼：“多谢。” 破庙里，苏扶楹的火折子被雨水浇湿了，怎么都吹不着，一甩，甩出了不少水。 她叹了口气。 山里的夜间冷得厉害，苏扶楹身上都是水，只会更冷。 第52章 逃跑（二） 她抱着膀子，缩在角落里面，双手捂着嘴，吹了热气，搓手。 “大人，就是这里了。” 苏扶楹一听动静，就察觉到了不对，慌忙要往外跑。刚推开门，一把剑就横在面前。 苏佑和宋序站在跟前。 “夭夭。” 苏扶楹知道，她这次逃不了了。 破庙里面，被火把照亮，除了他们三个人，其他的士兵守在门口。 苏扶楹跪在地上：“阿兄，熙川。” “你们放我走吧。” “我不想嫁给陛下，我也不想入宫，今日你们就当没有看到我，让我离开这里吧，求求你们。” 苏扶楹跪在地上，冲着他俩磕头。 “放我离开吧。” 宋序和苏佑纷纷不忍，可很无奈。 “夭夭，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你能逃到哪里去？” “你一介女子，若是遇到歹人了，该怎么办？” “况且，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圣旨让我们带你回去，我们没有办法抗旨不遵。” 雨越下越大，苏扶楹跪在地上，他们不答应，她就不起身。 “夭夭，起来吧。” “我不起，你们不放我走，我就跪死在这里。” 苏扶楹嘴唇苍白，脸上血色全无，背影瞧着摇摇欲坠。 夜深了，气温下降，就连身强体壮的男子都坚持不住靠坐在火堆跟前，唯有她一个人，固执地跪在原地。 雨停了，苏扶楹也倒下了。 宋序忙走过去，却不敢靠近，苏佑抱着她上了车。 “启程——” 自那日起，回宫之后，苏扶楹大病一场。 她本就身子弱。 雨夜跪了一晚上，寒气入体，几乎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苏青珏拖着病体，衣不解带地照顾。 每次谢煜来了，她总是抓住他吵架。 等苏扶楹醒来之后，苏青珏才算是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蔡尔举摇着头出来，苏青珏咳嗽了几声。 “如何？” “皇后娘娘，二姑娘这双膝盖....怕是.....” “往后，得常照顾着，不能着凉。” 苏青珏泪流满面：“蔡大人，就不能根治吗？” “臣惶恐，二姑娘膝盖几乎被冻坏了，也只能长年累月好生养着，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慢慢会好。” 苏青珏点头，明白蔡尔举也是为了安慰自己。 “本宫知道了，映雪，送蔡院判。” “喏。” 苏青珏推开门走了进去，苏扶楹背对着她。 “夭夭。” 苏扶楹没吭声。 “腿还疼吗？” 苏扶楹还是没吭声。 苏青珏坐在床边：“阿姐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傻孩子，你跑什么？” “跑就能行吗？” “你一个女孩子，能跑去哪里？” “你知不知道，阿姐快要被你给吓坏了？！你这是要阿姐的命！” 苏扶楹抱着被子，一个人哭了起来，哭得肩膀都在抖。 “你这个傻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 “阿姐！” 苏扶楹转身，抱着苏青珏：“阿姐，我腿疼。” “该，疼死你算了，一个人就跑出去！你好歹来叫阿姐！阿姐让人护送你出去！” “外面人生地不熟，你一个女孩子，万一遇到了歹人，我可怎么和父亲和母亲交代？！” 苏青珏嘴上骂着，眼眶忍不住红了。 “阿姐没用，连累你进了这牢笼之中，夭夭，你想走，等好了，阿姐送你离开，陛下最多就是收回阿姐手中的皇后册宝，无所谓，反正阿姐也不在乎。” 她低头望着苏扶楹，“可阿姐不能让夭夭受委屈！”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自小便在家从父，嫁人从夫的苏青珏，终于选择了反抗。 她开始着手准备事情，趁着苏扶楹在身边养病，找了几个靠谱的人，在谢煜登山祈天的时候，送苏扶楹离开。 “阿姐。” 苏扶楹趴在马车上面：“我不走。” “夭夭，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阿姐知道你喜欢自由，以前是阿姐自私，从来都不问一问你的意愿，现在阿姐想清楚了，你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选择，你应该去追随你的自由。” 苏扶楹被送出了宫，等马车到了宫门口，她却撩开帘子：“停车。” 两个侍卫开口：“二姑娘，我等奉皇后娘娘旨意，送您去江南。” “停车，我不去了！” “你们停不停车？！不停车，我就从窗户这里跳出去！” 果真下一刻，两个侍卫勒紧马绳，马车停了下来。 “送我回去。” “一会儿我和阿姐解释，不关你们的事情。” 苏青珏等苏扶楹走后，都准备好了以死谢罪。 刚拿起白绫，门外就传来了惊呼声。 她没停下，白绫挂在房梁上面，苏扶楹推开门走了进来。 “阿姐，我.....阿姐！” 苏扶楹吓坏了，跑了几步，因为腿软直接摔在地上。 “阿姐！你做什么？！” 苏青珏双手攥着白绫，扭头看到地上哭成一团的苏扶楹。 “夭夭，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难道还要看着你为我而死吗？！” 苏扶楹起身，忙扯过苏青珏手中的白绫。 “若是你死了，我怎么心安？！” 苏青珏没想到自己寻死被发现，略微有些尴尬。 “我不走了！” “以后都不走了！” “你也不要寻死！” 沉默了半晌之后，苏扶楹卷起白绫，恨恨扔在地上。 “给你，以后都不可以寻死！” “活着多不容易，你若是死了，那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苏青珏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白绫，抬起头来看着苏扶楹，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笑。 “我一时气昏了头。” “那也不行！就算是气昏了头，也不能起这个念头！” “我错了，夭夭，好了好了，不要生阿姐的气了。” 苏扶楹心平气和：“我没有生气，我是后怕！今日不走，也算是我做出的一个明智选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是执意要我，我也逃不了。” “阿姐，能陪着你，陪着你就好。” 在外登山祈天的谢煜浑然不知道自己真的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苏扶楹。 等一行人回到宫里，从暗卫口中得知，谢煜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惊讶。 第53章 逃跑（三） 早就料到的事情，不过迟与早的区别。 他捏了捏眉心：“让人跟着便是。” “喏。” 林德元领旨出去，谢煜在书房里面坐了会儿，“魏康安。” 魏康安进来：“陛下。” “让人把紫宸殿的偏殿收拾好，苏扶楹住进去。” “喏。” 苏扶楹拦不住，一个时辰之后，东西就被搬到了偏殿里面。 可她还是在坤宁宫用膳，只晚膳用了，还是拖拖拉拉不肯去。 “夭夭，快些走吧，雨越来越大。” 苏扶楹就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面下雨：“我不想去。” “陛下只是让你住在偏殿。” “偏殿也不想去。” 苏扶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煜的厌恶。 “映雪，你去给二姑娘拿身厚衣服换一下，坤宁宫到紫宸宫也得一段距离。” “夭夭，一会儿和映雪安分回去，路上不要乱跑。” 苏扶楹敷衍点点头。 照旧不回头，看着院子里面的雨幕。 苏青珏叹了口气，拿着针线篮子，缝自己的东西。 “阿姐，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才有呢，你太心急了。” 苏扶楹笑着：“你就因为这件事情，一晚上不给我一个好脸色？” 苏扶楹转身，苦着脸：“就是！” 苏青珏笑她小孩子心性。 “我的日子不多了，总想着做些什么，正巧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女工不错，给未来的小皇子和小公主缝些小玩意。” “阿姐！这话我不爱听！” “你....你怎么能给.....” 苏扶楹红着眼眶瞪了一眼她，转身看着院子外面，但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苏青珏放下针线篮子，“夭夭。” 苏扶楹不吭声。 “你过来。” 苏扶楹不搭理。 “你不过去，阿姐还得过去。” 苏扶楹站起来，坐过去。 “你说。” “你这傻孩子，平日里也不见这么倔。” “阿姐是个没福气的，到底没能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可你还年轻，身子也好，陛下如今对你的兴致越来越浓，往后便是盛宠不断。” “阿姐也为你做不了什么，几个小玩意儿全当是阿姐的心意。” 苏扶楹不动：“谁要给他生孩子！” “这话可不准瞎说，要是被陛下听到了，可是要治罪的！” “治罪就治罪！” 正说话，外面林德元撑着伞来了。 “皇后娘娘。” 苏青珏笑着招手：“林公公来了，这不，又闹脾气了，本宫刚和她说，再不去，林公公该来接人了。” 林德元笑容得体，“是了，今夜陛下去了淳嫔娘娘那里，临走前，特意叮嘱奴才接二姑娘去。” 苏扶楹埋首，磨蹭了半晌，不情不愿跟着林德元离开。 紫宸殿的偏殿当得坤宁宫的正殿了。 苏扶楹站在门口都惊讶于偏殿这么大。 “奴婢静墨、惜云、棠锦、山桃、千霜，请主子安。” 苏扶楹回头看向林德元：“林公公，这是.....” “二姑娘，陛下为您指了几个伶俐的宫女伺候，若是您有什么要求，也可提出来。” 苏扶楹摇头：“我没有。” “那奴才便告退了。” 苏扶楹点头。 林德元离开后，没一会儿，就开始打雷。 苏扶楹坐在陌生的寝殿里面，周围是陌生的宫女，总不好意思让人进来陪着自己，她又不敢睡觉。 静墨推开门进来，“贵人，夜很深了，该歇着了。” 苏扶楹眼睁睁看着她们把床帘和垂地帘拉下来，内殿的灯都熄了。 “哗叉——” 秋天下雨怎么还是会打雷。 苏扶楹钻进被子里面瑟瑟发抖。 “轰隆隆——” “啊！” 她吓得捂住耳朵。 谢煜的轿辇停在紫宸宫正殿门口。 “陛下。” 林德元上前，撑着伞。 谢煜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偏殿的方向。 “睡了？” “嗯，听静墨说，二姑娘刚歇下。” 谢煜捏了捏眉心，“朕去瞧瞧。” 之前苏青珏特意叮嘱他，苏扶楹最怕打雷，如今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是如此雷雨交加的晚上，她怎么可能不怕？ 倒是个窝里横的，在他跟前耀武扬威，其他人跟前大话不敢说。 谢煜抬步走去，来到偏殿门口，瞧着只有两个丫鬟。 “剩下人呢？” 山桃开口：“在外殿候着。” 谢煜推门进去，果真在外殿看到候着的三个人。 “都出去。” “喏。” 推开内殿的门，隐约就可以听到苏扶楹啜泣的声音。 谢煜把门关上，撩开垂地帘，走到床边。 撩开床帘，苏扶楹抱着被子被吓了一大跳。 “是朕。” 谢煜坐在床边：“过来。” 苏扶楹不动弹，抱着被子，一张脸上全是泪。 谢煜沉默着，目光凝在她脸上，伸手扯着苏扶楹，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 “不.....” 她又要闹腾，谢煜累得很，“别闹，不碰你。” 苏扶楹果真不动了，谢煜蹬掉鞋子，脱了外袍，扔在地上。 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苏扶楹卷在里面，抱着。 “朕陪着你，别怕。” “不用你陪。” 谢煜冷哼一声，掰开被子，在苏扶楹的肩膀上面咬了一下。 “但愿你能一直嘴硬下去。” 苏扶楹憋着气，手指头蜷缩起来，扣着被角。 谢煜笑了。 这叫什么？ 大丈夫能伸能屈。 抬臂，一把握住苏扶楹的腰，将人整个翻过来。 谢煜凑近，和她鼻尖抵着鼻尖。 “什么时候才愿意？” “朕没有多少耐心。” “用强了，就你这么记仇的性子，得别扭一辈子。” 苏扶楹万万没想到，谢煜竟然是这样一个浪荡轻浮的登徒子。 字字句句离不开这床榻之事。 谢煜终于得偿所愿地看着怀中人眼睛慢慢睁大。 属实可爱。 “以后胆子大些，害怕了就说，其他嫔妃恨不得找理由让朕过去，你倒好，宁愿自己捂着耳朵，躲在被子里面，连外面的宫人都不让进来伺候。” 谢煜撑起胳膊，把苏扶楹圈在自己两臂之间。 “又哑巴了？” 苏扶楹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谢煜的眼神和表情。 只能闻到一股龙涎香。 “我.....” 她才出声，唇舌就被堵住了。 第54章 逃跑（四） “.....不。” 苏扶楹推着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在谢煜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动静太大。 谢煜和她都愣住了。 “不是，我....你.....我不是故意的。” 谢煜笑着，只眼底却很冷。 拇指抹过她的嘴唇：“很好，你是唯一一个，连着打朕两次的人了。” 他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苏扶楹松了一口气，忙裹紧衣服，连打雷都不怕了，生怕他再进来。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煜还真的又回来了，这次他回来，简直是猛虎扑食，上前一把拉过苏扶楹，扯着她的腰带，把衣服扯开，扔到一旁。 苏扶楹哭都不敢哭，只死死咬着牙，等两个人赤身裸体躺在被子里面的时候，她的脸红得吓人。 “睡觉，你要是再动，朕就现在要了你。” 苏扶楹更不敢动了。 可.... 谢煜是光着的。 她也是。 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更睡不着。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听着身后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总觉得胳膊很麻。 外面照旧雷声轰隆，苏扶楹却一点都不害怕了。 这方小天地，是让她可以感受到安全的小港湾。 渐渐的，她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第二天，再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了。 苏扶楹转身，床边放着一身新的衣服，她穿好。 总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昨日她和谢煜什么都没发生，可总觉得有人在看。 “贵人，要用膳吗？” 苏扶楹摇头：“不用。” 她洗漱完了，小跑着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回到坤宁宫。 “阿姐。” 还没进去，苏扶楹就叽叽喳喳呼唤了。 “在呢，你慢些。” 苏青珏眼底青黑，脸色瞧着不好，站在门口，冲苏扶楹招手。 “阿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昨日睡不着，就坐起来，缝了几个小肚兜。” 一旁的映雪和映月给苏扶楹告状。 “二姑娘，您可得好好说说娘娘，昨儿个不睡觉，熬夜了。” “您说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又不睡觉，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呀。” 苏扶楹一听，真生气了。 “阿姐，今日我回来，你好好睡觉。” “映雪姑姑，你把针线盒子收起来，以后不准阿姐晚上熬夜。” “喏。” 映雪走进去，苏青珏有些好笑。 “我这就进去睡觉，这总行了吧？” 苏扶楹扶着她进去，嘴上还要碎碎念。 “我在旁边盯着你，不准哄骗我。” “行。” 苏青珏颇为好笑，“我们夭夭也是长大了，管起姐姐了。” 苏扶楹哼了一声，“睡觉。” 苏青珏累了，苏扶楹不在身边， 她总胡思乱想。 等苏扶楹回来了，她真就困了。 床帘放下来，苏扶楹坐在一旁，撑着胳膊，拿着话本子。 “二姑娘。” 映雪端着衣服进来。 “阿姐要出宫吗？” 苏扶楹随意瞟了一眼，“我倒是从未见过阿姐穿这种素净的衣服。” “这是给您准备的，二姑娘。” 映雪笑着，拿起衣服抖开。 第55章 逃跑（五） “您瞧瞧，这多合身啊！” 映雪把衣服比在苏扶楹身前，往后退了几步。 “瞧瞧，可真是人比花俏！” “哪里？！” 苏扶楹抿嘴笑。 “姑姑可莫取笑我。” 她俩说话动静大了，苏青珏醒来。 “衣服做好了？” “娘娘，可做好了，您快看一眼，奴婢说了好看，二姑娘还不相信呢！” “我来瞧瞧。” 苏青珏坐起身来，撩开床帘：“之前就专门吩咐尚衣局按照夭夭的尺寸来的，还是尚衣局的主事公公......谁来着？” “娘娘，尚衣局的主事公公换了，今儿我取衣服的时候，是一个眼生的太监，我临走的时候，瞧了一眼上面的牌子，上面写着王积德。” “换了？” 苏青珏扶着眉头，从床上下来，踩着鞋子，映月蹲在一旁伺候。 “王积德？” “是的，娘娘。” “那你去打点下，往后也好做事情。” “喏。” 苏青珏走近，“衣裳做的不错，记得打赏做衣服的宫女。” “喏。” 映雪也跟着答应。 “你先穿上看看，若是哪里不合身的话，咱们重新做了，再拿回来。” “阿姐。” 苏扶楹颇为抗拒：“我.....我不喜欢颜色这么艳丽的衣服。” “阿姐知道，可眼下是在宫里，你也需得穿着陛下喜好的颜色，才行。” “他怎么喜欢这么肤浅的颜色....” 苏扶楹嘟嘟囔囔，被她阿姐一把攥住袖子：“这话可不兴瞎说，这些颜色可不能用肤浅来形容，还有，之后在陛下跟前，也是万万不能说这些的。” “我知道，阿姐，你总是那么顺着他。” “那是，陛下不仅仅是君王，更是丈夫，你往后进了宫，要对他顺从，也得关心他。” “我知道。知道。” 苏扶楹不想和她阿姐谈论谢煜，总觉得很别扭。 “娘娘。” 外殿魏康安声音响起。 “陛下请二姑娘回去。” “我不想回去。” 苏扶楹稍微倾一倾身子，和苏青珏小声耳语。 “阿姐，你和魏公公说，我不舒服，就不回去了。” 苏青珏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魏康安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陛下担心昨日二姑娘受了寒，特意让奴才带着蔡大人来，若是二姑娘不舒服，可以让蔡大人瞧瞧。” 苏青珏扭头为难地看向苏扶楹：“陛下肯定知道你躲着他了，快些去吧。” “不去。” 苏扶楹不乐意。 “快去，你若是这样，陛下肯定会生气的，身边的人若是因为你而受罚，你心里会不开心的。” 苏扶楹像是被捏住脖子的小狗，一下子乖了。 苏青珏也确实知道该怎么拿捏她。 “那我先去看看，阿姐，一会儿就回来。” “嗯。” 苏青珏送她出来，笑着看向魏康安：“让魏公公久等了，我身子不利索，陪着夭夭多说了会儿话。” “皇后娘娘客气，奴才惶恐。” 魏康安的性子不像林德元那么圆滑，说话做事有些一板一眼，但为人还算可以，苏青珏点点头，看着他带着苏扶楹离开。 第56章 逃跑（六） 路上苏扶楹多次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魏公公。” 魏康安转身，“二姑娘有何吩咐。” 他若是生气，尖酸刻薄，苏扶楹尚且可以说什么。 可他堪称毕恭毕敬，苏扶楹是真的不忍心给他添麻烦。 “公公知不知道，陛下这个时候让我过去，是做什么？” 魏康安抬眼，看着苏扶楹，正巧两人四目相对，他看着眼前人的一双黑眸湿亮亮的，如同浸着水一般，“二姑娘，奴才不知，只陛下断不会伤害二姑娘的。” 苏扶楹沉默，看着魏康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不出话。 两个人继续前行，来到紫宸殿跟前，魏康安站在门口：“陛下，二姑娘来了。” 里面没动静，魏康安却径直把门打开：“二姑娘进来吧。” 苏扶楹提着裙摆走进去，临进门的功夫，看了一眼低着头关门的魏康安，“公公。” 魏康安停下：“二姑娘有何吩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魏康安没有抬头，大半张脸被掩藏在阴影之下，“想必二姑娘是看错了，奴才三岁便被净了身带进宫，从未与二姑娘见过。” 苏扶楹点头，看着紫宸殿的殿门在身前关上。 殿内确实没有人，苏扶楹不想进去，便坐在外殿的凳子上面。 紫宸殿她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如今也算是可以静下心来瞧瞧。 正好奇站在一幅山水画跟前，身后的门就开了。 “除了几个伺候换衣的人，其他人不用跟进来伺候了。” “喏。” 谢煜走进来，穿着上朝的衣服，身后跟着青黛和沉香。 “来了。” 这话是冲着苏扶楹说的，可苏扶楹压根不搭理他，谢煜也并不生气。 “桌子上专门让人给你准备的点心和茶水，饿了就先垫垫肚子。” 苏扶楹继续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画。 青黛和沉香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手脚利索地给谢煜换好衣服，就小跑着离开。 “过来。” “臣女不饿。” 苏扶楹很明确拒绝。 谢煜脸色不变，声音却压沉了些许。 “过来。” 苏扶楹转身，三两步走到桌子跟前，在谢煜对面坐下。 只她这副不情不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叫谢煜下腹腾起一股火苗，直往心口烧。 “这身衣服不错，很衬你。” 苏扶楹低头，盯着盘子里面的点心：“臣女不喜欢，太艳丽，太俗气。” 谢煜：....... “刚才不是说不饿吗？盯着点心，都快要盯出花来了。” 苏扶楹收回目光，“不知陛下叫臣女来何事，阿姐还在等着，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臣女得回去了。” 谢煜低沉笑了起来：“朕不准。” 苏扶楹气不过，只能隔空瞪了他一眼。 谢煜心情好了不少，“走，陪朕出去走走。” 苏扶楹不情不愿，跟在他身边，走了出去。 御花园清净得很，林德元是个老狐狸，知道陛下要和二姑娘谈情说爱，被打扰了定然是不开心的，老早就差人把这里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就是一只苍蝇也没有放进来。 苏扶楹一路上跟在谢煜身后，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米多远的距离。 谢煜走在前面，瞧着背影应该是开心的，可苏扶楹却莫名其妙觉得周身很冷。 “朕听说你想出宫？” 苏扶楹松了一口气。 “臣女想念父兄，想出宫归家几日。” 谢煜并未转身，“也好，皇后这几日和朕说，晚上睡梦中，总想着家中的人，这次，朕就允了你和她一起回去。” 苏扶楹不说话，可瞬间变亮的眼睛出卖了她。 谢煜靠站在白玉石柱上，姿态慵懒，看向她，眼神不动声色。 “开心？” 苏扶楹难得应和。 “臣女多谢陛下。” “多谢？” 谢煜垂眸低低笑了起来。 苏扶楹满脸疑惑，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谢煜若有所思，摩挲着白玉石柱：“你知道，朕想要的，不是你一句谢。” 苏扶楹便不吭声了，甚至还充满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谢煜睨着她：“你再往后走一步。” 苏扶楹不敢动弹了。 “陛下，臣女想今日午后便离开。” “午后....” 这两个字几乎是被他在唇舌之间来来回回过了七八遍，苏扶楹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谢煜瞳孔漆黑，古井无波。 “午后回去，明日朕让林德元接你回来。” 苏扶楹得寸进尺：“臣女想多待几天。” 谢煜看她，“过来。” 苏扶楹偏不过去。 帝王手指微曲，蹙眉间愈发烦闷。 苏扶楹总是这般，试探他的底线。 “几天？” “想待三天。” “苏扶楹，不要试图惹怒我。” 谢煜连朕都没有用，反倒用了我来自称，属实有些玄妙。 苏扶楹知道，自己踩到红线了。 退一步。 “那两天。” “好。”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苏扶楹欢快地从御花园里面跑了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谁都是笑脸相迎。 晴岚和霜华笑着站在林德元和魏康安身后：“瞧瞧，这是又怎么了？二姑娘笑成了一朵花，想是又让陛下吃了闷。” 正说着，主人公到了，谢煜目光沉沉扫视了一圈的人，看得林德元他们胆战心惊。 “回去吧。” “喏。” “青黛，沉香。” “奴婢在。” “你们两个人明日跟着苏扶楹一起，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事情，直接汇报。” “喏。” “魏康安。” “奴才在。” “差几个人，把苏扶楹拦下来，送去尚书房。” “喏。” 苏扶楹高兴到半路，被拦了下来，苦着脸进了书房，红着眼睛从尚书房里面出来。 衣裳倒是整齐，只是两颊微红，像是被人掐过一样。 青黛和沉香跟着服侍，苏扶楹却把她俩一起关在了门外。 “二姑娘，陛下准备的马车到了。” 苏扶楹从内殿出来，脸上戴着纱巾，背着包裹，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 马车晃悠着出了宫，苏青珏的马车早一步先到了中书令府，苏扶楹的晚了些。 被谢煜若有似无地延后了不少时间。 第57章 逃跑（七） 马车路过闹市区的时候，苏扶楹开口：“停车。” 马夫忙把车停在路边。 晴岚和霜华不清楚苏扶楹这是要做什么，面面相觑。 “我想买一盒小点心。” 苏扶楹不多做解释，只戴着白色斗笠，垂下的白纱将她周身都围住，看不清楚面容。 下了马车，苏扶楹顺着路边走，买点心只是借口，她无外乎只是想在这里走一走，看看熟悉的人间烟火气息。 走到一处卖钗子的小摊子跟前，姜瑶一眼就相中了其中的一款。 拿起来，“老板，这个.....” 手中的钗子被人抢走，一个官家小姐身边的丫鬟开口：“老板，这个钗子怎么卖？” 晴岚和霜华上前：“这是我家姑娘先挑上的。” 那个小丫环咄咄逼人：“这不是还没有交钱吗？没有交钱，那便不是你家的，如今钗子在我们手上，自然就是我家姑娘的。” 晴岚和霜华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之间，气得脸色通红。 “菡萏。” 仲宿泱开口，声音温柔：“不得无礼。” 小丫环一下子恼了，“姑娘，我知道了。” 她一把将钗子扔在桌子上，“不过是些破铜烂铁，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权当我施舍给你们的！” “你！” 晴岚和霜华心中梗着一口气：“简直欺人太甚。” “这件事情，是我家婢女的错，两位若是实在气不过，可以去上京仲府，到时候，我让家丁多多赔偿。” 苏扶楹刚才就觉得眼前女子的面容熟悉，想不起来，如今可算是想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不日要马上被送进宫的内阁首辅大臣嫡女，仲宿泱。 她心中冷笑一声，瞧着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仲宿泱进了宫，谢煜估摸着应该就会忘了她。 也好，等找到机会，她就逃出去，逃得远远的。 “不必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上了马车，晴岚和霜华还是有些气不过：“二姑娘，您就不能那么善良，瞧瞧，不过是个丫头，都敢欺负到您头上了。” 苏扶楹没有晴岚她们那么生气：“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那么喜欢那个簪子，就当是让给她了。” 而马车下，菡萏拿着簪子，站在仲宿泱身后：“姑娘，奴婢刚才问清楚了，刚才那辆真是宫里的车，瞧着应该就是苏家的二姑娘了。” 仲宿泱收回视线，点头，微微勾唇：“做的好。” “二姑娘，到了。” 苏扶楹下了马车，苏堂、宋杳和徐央都等在门口。 之前打了苏扶楹一巴掌，回来之后，苏堂就悔恨交加，病了一阵子。 如今女儿回来了，他又是激动，又是惶恐。 苏扶楹下马车，脸上带着笑。 “父亲，母亲，阿娘！” 苏堂忙上前：“回来了。” 苏扶楹红着眼睛：“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扶楹笑着点头：“阿兄和阿姐呢？” “你阿兄的婚事将近，这几日忙着，刚才出去了，专门去买你喜欢吃的杏仁酥。” 第58章 逃跑（八） “青珏在里面歇着，回来哭了一场，长久未见了，刚刚才歇下。” 众人一起进了门，苏扶楹虽不是宋杳生的，可从小便养在身边，如今也是很亲近的。 苏扶楹和徐央还有宋杳说了会儿话，跟着苏堂去了书房。 “在宫里一切可好？” 苏扶楹点头：“还好。” “之前为父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你，在这里和你赔个不是。” 苏扶楹忙搀扶着苏堂：“父亲，您这话让女儿为难，本就....女儿本就不放在心上，父亲也不要介怀。” 苏堂摇头：“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你在那样的处境之下，是该和你道歉的，你阿姐回来之后，得知我打了你，这才大哭起来。” 苏扶楹震惊。 “阿姐她总是怕我受欺负。” “是啊，你阿姐事事把你放在第一位，我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没有做到。” 苏扶楹摇头：“阿爹，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快回去歇着吧，你一路从宫里出来，歇一会儿再用膳。” 苏扶楹并不困，她用了膳之后，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 院子里里外外，和她没走之前一模一样。 苏扶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恍如隔世，一时之间也颇为感慨。 “二姑娘，您去哪里啊？” 苏扶楹换了一身衣服：“我去花园里面瞧瞧，如今花儿正开的热烈。” 晴岚和霜华也要跟上。 “不用，你们两个人就歇着吧，陛下让你们跟着我，无外乎是担心我在外面遇到什么，可如今在我自己的家里面，总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你们就好好歇着吧。” 晴岚和霜华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便没有跟着，当然，也没有告诉苏扶楹，谢煜马上就要来了的消息。 苏扶楹一个人在花园里面很开心，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正走着，忽然看到了几只好看的蝴蝶。 “小蝴蝶！” “小蝴蝶。” 她一双眼睛亮亮，盯着小蝴蝶，追了上去。 谢煜来到苏扶楹院子里面，只在院子里面的软榻上面看到晴岚和霜华睡得正香。 “陛下。” 她们两个人被晃醒之后，忙起身，跪在地上。 “二姑娘去后花园去了，不想让奴婢们跟着。” 谢煜没吭声，却抬脚朝着花园里面走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 林德元他们便守在入口处。 苏府的花园不大，根本比不得宫里的御花园，谢煜不费功夫，就找到了正拿着帕子扑蝴蝶的苏扶楹。 “回来了倒是好兴致。” 苏扶楹转身，有些不可置信：“陛下？” 看她这副呆萌的样子，谢煜心情好了不少。 “是朕。” 苏扶楹忙跪在地上：“臣女请陛下安。” “起来吧，在宫里的时候若是也这般乖巧，那便再好不过了。” 苏扶楹不再吭声，谢煜走过去：“还不起来？” 苏扶楹起身。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也冷淡了不少。 谢煜干咳一声，“刚才在做什么？” 苏扶楹转身，“捉蝴蝶。” “需要朕一起吗？” 苏扶楹不开腔了。